《修真世界没有爱情》 第1章 司道 原始森林,广阔无边,一个人影出现在这里,显得是那样渺小。 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相貌清秀,身形瘦弱。这样一个少年恐怕难以抵挡森林里的任何危机。 少年的眼眸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这股平静与其幼稚未脱的脸庞形成极致的反差。 他看着周围的高耸古树,目露好奇。他似乎很困惑,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突兀。 他伸出双手,认真端详起来。他握紧拳头,随意挥拳。拳风涌动,威力惊人。他露出惊讶的笑容,对自身的力量强度感到不可思议。 他注意到穿着的服饰。衣裳干净洁白,简单而美观,触感极度舒适,兼具弹性与韧性。 仔细端详后,少年忍不住惊呼。他瞪大双眼,却没有看见衣裳的任何缝纫痕迹,也没有看见一点细缝。这衣裳仿若天生,宛如天衣。 衣裳没有沾染尘土。他明明站在泥土地面上,裤脚却依旧洁白干净,没有一点污渍。鞋子同样如此,始终保持洁白。 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少年开始张望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巨石山丘上。那是附近区域的至高点。 他向着山丘跑步,越跑越快,如猎豹一般迅猛,速度完全超过人类的极限,几乎可以和车马媲美。风挽起秀发,少年像是飞一般,轻松避开挡路的树木。在阻碍繁多的森林内,他如履平地。 再然后,他像是壁虎一样,轻易攀登至巨石山丘的巅峰顶点。 少年脸不红,气不喘,站在山丘之上,眺望远方。森林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头。只凭借双腿,少年恐怕很难走出去。 少年忍不住皱眉。旋即,他又舒展眉间,恢复之前的平静。 一切事情好似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远方掠过一道剑影。剑影划破天空,转眼便来到少年的上方。 那是一柄横空飞行的木剑。木剑上站着一个英武的少年。 相比石丘上的少年,飞剑少年更加英俊帅气。飞剑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锋利,透着一股自信和高傲。他挑眉低头,不屑地看向石丘上的少年。 两个少年的服饰完全一样,像是出自同一宗门。 “司道,你不去试炼地点,怎么还在森林闲逛?”飞剑少年严肃道。言语带着责怪。 听飞剑少年所言,山丘上的少年叫司道。并且,司道应该同样可以飞行。 然后,司道低头探视,发现自己腰间佩戴一柄木剑。木剑古朴而轻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司道还注意到,他腰间的木剑与飞剑少年脚下的木剑是一模一样的。 司道下意识地将木剑放在地上,然后站在木剑之上。只是,木剑并未起飞,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一幕落在飞剑少年眼里。飞剑少年先是惊讶不解,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飞剑少年笑得很短暂。他明明忍不住想要笑,却还是憋着,像是在维持其高冷的形象。 “司道,你连先天都未突破,还想御剑飞行?”飞剑少年出言教训。 飞剑少年摇摇头,认真端详司道,然后继续道:“你不会在飞行的过程中摔下来吧?” 司道闻言,犹豫片刻,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拾起地上的木剑,重新挂在腰间,直率地问道:“我该如何飞行?” 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平静,平静得不像个少年。 听到司道的问题,飞剑少年收起笑容,诧异地反问道:“你真不知道?” 司道摸摸鼻子,再次摇头。他态度真诚,显然不是明知故问。 飞剑少年狐疑地看着司道。随后,他无奈地抬手一招,一只小小的千纸鹤便从司道怀中飞出。 千纸鹤落在司道身前,迅速变大,足以载人。看起来,这千纸鹤才是司道的飞行道具。 “你原本就修为低微,现在又神志不清,怎么完成宗门试炼?”飞剑少年忍不住开口道。 “宗门试炼?” “我们出山门,不就是为了完成宗门试炼?你不会连宗门试炼都忘记?”飞剑少年张着嘴,一脸无语。 司道耸耸肩,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欢石内有详细记载。”飞剑少年不耐烦地解释道。 司道低头看向地面的石头。 “不是地上的石头,是欢石,你胸前那块红色的玉石。”飞剑少年无语到极致,“你还真摔坏脑子,连宗门信物都不记得?” 司道的胸前确实挂着一块红色的玉石。红玉晶莹剔透,美丽异常,一眼便知非凡物。这红玉便是飞剑少年口中的欢石。 欢石与司道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联系。心念之间,司道自然而然就看到欢石内的记载信息。 那是一张三维地图。地图可放大或缩小,详尽地记载着周围的一切景物。 三位地图上显示一行短字:淮河县爆发瘟疫。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宗门试炼”。司道需要前往淮河县,并治理当地的瘟疫灾情。根据欢石内的地图显示,淮河县距离此地足有两千多里,相当遥远。 司道端详一会欢石内的地图,立刻感觉到精神的衰弱。他有些疲惫。欢石的查看极其消耗精神。 司道本想再问一些事情。飞剑少年却不愿意再滞留。 “自行保重,希望再见。” 说完,飞剑少年御剑离去。临走前,飞剑少年看向司道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在飞剑少年眼里,司道大概会死在“宗门试炼”上,又或者死在前往“宗门试炼”的路上。 司道看着飞剑少年消失在远空。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似乎穿越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第2章 妖事 官道驿站,正午高照。 远处,一个少年从官道尽头出现。他身下骑着一头小毛驴,闭着眼睛,身子平躺后仰,重心没有依托,完全失去平衡。可奇怪的是,那个俊逸少年就是没有从毛驴身上掉落下去,仿佛他的背不是靠在空气上,而是靠在床垫之上,牢靠而舒适。 他的面庞被一顶蓑帽盖住,不见相貌,却难掩其俊逸身形。 少年的气质应属高雅安逸,与毛驴完全不符。这一人一驴搭在一起,实在古怪得很。 没有疑问,这少年当然就是司道。 司道乘坐千纸鹤,日行万里,畅游于云层之上。千纸鹤鹤仿佛与司道心意相通,完全跟随其心意飞行,无需学习,便可完全掌握。他穿过茂密森林,又穿过广阔田地,之后便见到烟火之地。 只是,千纸鹤实在是引人瞩目。所行之处,路人仰头见之,纷纷跪地膜拜。 未免扰民,司道才寻一偏僻山脚落地。谁曾想,他刚落地,便遇到两个路过的毛贼。这毛驴便是从那两个毛贼身上夺来。 他随毛驴四处游荡,漫无目的,行程缓慢。偶遇驿站,他便驻留小憩。值得一提的是,这两日来,他虽少食烟火,却也不觉腹饥、疲惫。似乎,他的身体对食物的依赖很小。 对于身体的异样,司道也是见怪不怪。反正,御剑飞行都已经出现,修仙辟谷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这两日来,司道真正思索的事情只有一件——他到底该不该去完成“试炼任务”? 他当然明白,瘟疫一旦发生,其造成的伤亡不可想象。他若不去,那当地百姓一定会死伤无数。可是,他若去,又能如何? 他该如何破除瘟疫? 此外,路途漫漫,他孤身前往,又该如何面对一路的危险? 如果这是一个修真世界,那么,存在正义宗门的同时,是否存在邪物? 他的心思虽然平静,却并不代表其对危险视而不见。那飞剑少年明显不看好司道,这其中必然有些缘由。 “既来之,则安之!”司道念叨着,同时取下蓑帽。 他将毛驴绑在一旁,然后走入驿站之内,要了几个小菜,顺带一壶好酒。 他一袭白衣,相貌清秀,气质非凡。那小二见之,赶忙从趴睡中苏醒,恭敬相迎,清扫桌椅尘土,不敢怠慢一二。 这驿站似乎已经十几个时辰未曾接待客人。这小二也未曾想到有客人会来此。 实际上,这驿站也确实足够冷清,除司道外,再无其他客人。按理说,这官道通畅,往来的商旅过客应该不少。 “小二,这附近莫非出了事情?”司道询问道。 “听说附近出现一个妖人,不过三天时间,十数个人遇害。找到之时,这些人的咽喉皆有牙印伤口,被吸成干尸。”小二如实相告,不忘好意提醒,“公子可要小心,千万不可夜路行走。” “嘿,那你怎么还在这打工?也不怕那妖人?” “哎!驿站工作不就如此?我现在想走,官家哪会乐意?”小二无奈摆手,“再说,这妖事已经上报。不日,合欢仙人定会派人处理。小人只需再小心几日便是。算命先生说,小人乃七旬长寿之命。所以,小人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差!等这妖事过去,小人还能得不少赏银哩!” 这小二也是年轻胆壮,一点也不在意。从小二的反应来看,妖事的频率很低,大多数人只听过,却未曾见过。 司道也没太在意。如小二所言,他运气应该没那么差,恰好就能遇到作恶的妖人。 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司道反倒想见见那妖人。一方面,他想知道,所谓妖人究竟为何物?另一方面,他自身便是修仙宗门的斩妖人,似乎应该处理妖事。 从小二口中,司道听见“合欢仙人”这样一个名词。而司道胸口那块红玉便叫“欢石”。 是否有一种可能,司道便是小二口中的“合欢仙人”? 想到这里,司道摇头一笑。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也无从得知,暂且不如喝杯酒解解愁。 至于附近的妖事,他最终还是觉得不要过问太过,免得于心不忍。他虽然觉得自己有些本事,比这店小二强不知凡几,可比起真正妖人,却还是无法匹敌的。否则,那飞剑少年怎么会如此轻视司道? 世界不同,武力概念也截然不同,司道可不会冒然膨胀,白白送命。 他正喝着酒,却闻到一股更浓郁的酒气。这酒气从远处飘来,其起源竟是一个和尚,一个体格极其高壮的和尚。 这个和尚,身高八尺,不着上身,袒露壮肌,胸前挂着一串佛珠,腰间挂着一个紫葫芦。他明明是个和尚,却看不出半点和气,眉毛很粗,如漆刷一般。他目光很凶,瞪着眼睛,令人害怕。 那小二哆哆嗦嗦地上前问候。 那和尚张口就说一个字:“酒!” 随后,一掂大银落在桌上。 见到大银,那小二立刻眉开眼笑,哪里还管危险,哪里还管和尚的身份,又哪里会管和尚是否饮酒。不一会,小二便从后院抱了两坛酒上来。 和尚一拿到酒,就大口灌饮。对他而言,这陈年好酒如同白水。喝下一坛,和尚的脸上不见半点红润,和尚的眼神也不见半点迷糊。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和尚虽然饮酒,却不食肉,所食也是素面,不加半点荤油和葱蒜。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和尚。 原本,这和尚和司道是没有关联的。司道也不打算与对方有所交集。可是,这和尚却主动开口说话了。 “合欢弟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遇见妖人,却只知道独善其身。” 这和尚没有直接对司道说话,可这间客栈内,根本没有其他人。听起来,司道便是那合欢弟子。 “出家之人,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允许饮酒?” 司道没有否认,也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过来质问和尚。 “戒酒意指保持清醒,时刻遵守其他戒律,我饮酒,可不乱性,自然不算犯戒。”和尚坦然回应道。 “是么?这么说来,大师没有犯盗戒,心中没有贪欲。”司道抬头,认真看了一眼和尚,然后开口继续道。 “当然。”和尚非常肯定。他眼神清澈,确实不像是贪欲之人。 “既然心中无欲,那大师为何还会有眷恋?为何还会无法释怀?”司道接着问道。 听完,戒杀顿时脸色大变,连酒也不喝,直直地盯着司道。旋即,他又哈哈大笑,没有否认的意思,继续饮酒。 “现在,大师,是不是连妄言也破了?” 这和尚刚才说自己遵守其他戒律,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那自然就是妄言。 “放屁!”和尚说了一句脏话,再次触犯妄言,“贫僧法号戒杀,便是只需戒杀,其他戒律与我何干!” “哦!那……”司道摇头,笑了笑,本准备继续说,却被“戒杀和尚”喝止。 “住口!你这小子,邪门得很,别再和我说话。”戒杀和尚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捂住耳朵。 见此,司道自然不会继续说下去。他继续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饭。他当然已经看出,对方也是修真人士。不仅如此,对方修为应该还很高深。至少,与眼前的戒杀和尚要比,之前那个飞剑少年可以说是微不可微。这是一种很明显的直觉。司道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子,我记得你们合欢弟子,大都不食凡物,你怎么吃得这么开心?” 过了一会,戒杀和尚又是忍不住开口问司道。 “大师不也一样,一样吃凡俗的面,一样喝凡俗的酒。大师吃得,我怎么吃不得?”司道放下筷子,回应道。 他每次说话的时候,一定会先把嘴里的东西嚼碎吞咽,同时放下筷子。 “有趣。你这小子明明什么都不明白,却还在贫僧面前装淡定。”戒杀和尚一眼看破司道的内心,哈哈大笑。 这一次,司道皱起了眉头。随后,他就见戒杀和尚取出腰间的紫葫芦。 那紫葫芦的葫芦盖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酒香充满了整个酒家,极其浓郁,醇香异常。 司道曾经见过无数美酒。可任何美酒与眼前这股酒香比起来,那真是天上地下,一点比较的空间都不存在。 几乎出于本能,司道吞了吞口水。不仅如此,司道感受到了身体的颤动。他的身体发出了渴求的信号。他甚至难以将目光从紫葫芦上挪开。 这已经超乎美酒的概念。司道就如同“发作的瘾君子”,饿狼一样地盯着那紫葫芦。 “嘿~嘿~”戒杀和尚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戒杀和尚似乎习以为常。他一点也不在意,并一点也不小气,大方地将紫葫芦的酒倒出一杯。 那酒杯凭空而起,落在司道的桌上。戒杀和尚竟是要请司道喝这一杯好酒。 司道也不是推辞之人,一声道谢,便拿起了酒杯,对戒杀和尚没有任何防备,直接一饮而尽,很是豪气。 饮完好酒的一瞬间,司道只觉得头晕目眩。要知道,他的体质远超凡人,根本不会被酒所醉。可现在,他却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有好几个影子,迷迷糊糊的。 除此以外,他还发现这酒中竟有一股热力,浩瀚非常,几乎要将其肉体撑破。 几乎出于本能,司道虽迷迷糊糊,却盘地修行。那酒中的热气极易吸收,他只觉得,体内涌现出一股疯狂的力量。这股力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增长。不仅如此,这股力量还在他体内不断冲击,像是在挣脱什么,又像是在打破某种束缚。 最终,这股力量不断聚集,不断凝聚,被司道彻底吸收。 司道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变得更强,体内有无穷的力量可以挥霍。 他沉浸在修为增长的快感之中,沉浸在膨胀的力量里面。不得不承认,这份快感超脱一切,是任何其他事物都远远无法比拟的。 而司道下一秒的想法便是夺走紫葫芦。他想要天天享受力量增长的快感。如此,他便能强大无比,便能成为万物的主宰。 一想到这里,司道忍不住露出笑容。 可是,他立刻又皱起来了眉头。因为,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无穷的贪念。这份贪念令司道心寒。司道不明白,他为何会产生这样可怕的贪念。这种贪念似乎是一种本能,生命的本能。司道并不喜欢这种本能。 所以,他虽然获得了极大的力量,却皱着眉头。 他起身,张望四周,正欲答谢,却发现戒杀和尚已经不见踪影。 原来,在他打坐修行的时间里,戒杀和尚早就吃完素面,离开驿站。临走前,戒杀和尚将整个酒家的好酒全都灌入了紫葫芦。 这一切实在是莫名其妙,就像是一场奇遇。对此,司道也没过分追究。在他看来,若是有缘,下次自然还会遇见,到时,他再答谢便是。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相遇会来得如此之快。 第3章 妖人 司道离开驿站,骑上毛驴,继续闲逛。 他本欲离开,可内心却始终惦记着“妖人妖事”。 他当然明白,再过些时日,自有合欢仙人前来处理“妖人”。只是,在这期间,这妖人定会继续残害生灵。更多人会死在妖人手上。 他还是不清楚妖人有多强大。可是,他清楚一点,自从喝下戒杀和尚的一杯酒,一股力量便潜伏在他体内。他已经达到了人类极限,甚至有突破极限的感觉。 他虽然还是不能破除瘟疫,却可能可以战胜妖人,为民除害。 这样的念头在司道内心滋生。 这种念想之下,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毛驴其实一直在驿站附近游转。司道一直未曾真正远离驿站。 很快,天色变得黯淡,道路两侧的景物也变得若隐若现,几不可见。风吹阵阵,拉扯灌木丛林,发出“吱吱”的摇曳声。蛇虫开始出没,爬过树叶,发出悉索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司道觉得背后有一股凉意。仿佛,他被某种凶物盯上。那凶物正盯着他,跟着他一起移动。 司道巡视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阳光越来越淡薄,黑暗正在占据大地,视野变得越来越不可靠。 司道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他根本不曾经历战斗,也根本不习惯战斗。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开始占领他的心房。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什么也没有经历,却变得越来越疲惫。 他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木剑。这木剑的材质非常古朴,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他尝试深呼吸,放缓紧张的情绪,保持面容的平静。 他开始适应紧张与恐惧所带来的不适。他还是坐在毛驴上面,眼神平定地看向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突然,一颗石头落在左前方。他下意识地向左前方看去。 然而,一股冷风却是从右后方传来。 司道赶忙回头,却见一个恐怖身影正在向他扑来。 心骤然停止,呼吸同样停止,司道没有闭上眼睛,反而是超乎寻常得平静。 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那是一个人形怪物。对方外貌与人基本一样,样貌甚至非常俊秀。可是,对方的眼睛却冒着绿光,眼神充斥欲望。对方看向司道,如同看向一块肥肉。 如果猜测不错,这眼前的人形怪物便是残害十数条性命的妖人。 妖人周身有一层黑雾缠绕,四肢着地,以野兽的姿态奔跑袭来。妖人衣着破烂,四肢均有着漆黑锋利的指甲。狞笑间,两颗尖牙露出,沾染血丝,白红相间。 妖人突袭而来,司道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本能地反身挑剑一刺。 只可惜,这一刺虽然精准,却并未把握好时机。 妖人似是早有准备,随手一抓便将木剑震开,空闲的另一只利爪接踵袭来。 司道无法抵挡,只能放弃木剑,俯身一跃,躲过致命一击,却难逃腰腹受伤。他身下那头毛驴被妖人正面集中,直接被撕成两半。 血液洒脱一地,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司道的感官。 司道强忍着腰腹的疼痛,翻滚在地面上,想要拉开距离,利用怀中的千纸鹤,飞行逃跑。 可是,妖人如同疯子一样,速度极快,再次发起进攻,根本没有给司道喘息的机会。 迅猛的攻势下,司道拖着负伤的身体,强行闪避。他虽然勉强闪过,却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从始至终,司道已经做到极致。他身处险境,始终直面妖人,将妖人的每一个动作看在眼里,并竭尽全力应对闪避。他像是天生的战士,分明从未战斗过,却直觉地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执行最正确的行动。 然而,妖人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过他。妖人野兽一般的攻击也不是轻易可以抵挡。 每一次利爪,每次撕咬,俱是致命杀招。司道连续躲过两次进攻,已经算得上天运加成。 很可惜,负伤之下,司道依旧无法躲避妖人的下一次进攻。 妖人的实力远在司道之上,又是突袭在先。司道能够躲过两次进攻,已经非常不可思议。 这一刻,利爪再次袭来,负伤在地的司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神降临。 死亡前夕,司道只感到可惜。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却没想到转眼就要离开。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飞往瘟疫之地,去执行“宗门试炼”。至少,他还想试试,究竟能否阻止瘟疫灾难,挽救无数人的性命。 他自觉地闭上眼,放弃挣扎,咬牙等待死神的降临。可是,几个呼吸过去,他始终保持着意识,保持着呼吸。那妖人也突然没了声音,一点动静都没有。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甚至盖过鲜血的腥味。 司道睁眼,只见那恐怖妖人已经被一个巨汉抓抓,就像一只被抓住的小鸡,拼命扑腾却没有半点效用。 再然后,轻轻一扭,戒杀和尚就把妖人的脖子给扭断。这号称不破杀戒的戒杀和尚轻轻松松就将妖人的脖子扭断。 “一人一半,别说我占你便宜。这妖人不过炼气一层修为,却够你突破先天,真正踏上修仙之途。” 司道还未从惊魂中恢复过来,便听见戒杀和尚粗犷的话语。 一人一半?这是何意? 司道不明所以,正欲发出疑问,却见一个虚影从妖人身上飘出。 那虚影呈透明状,与妖人一般大小,一般模样,却没有半点凶相。见到虚影的一瞬间,司道再次产生强烈的本能。这种本能超过一切,超过饥饿时的饱腹之欲,超过美人卧侧时的牝牡之欲,超过无尽金钱权贵带来的至高无上。 他强烈地想要吞掉那个虚影,就如他之前渴望得到紫葫芦内的仙酒一样。他能感受到,那个虚影饱含能量,只要将虚影吞噬,便能获得巨大的力量。他渴望变强,渴望长生,渴望力量获得时的满足快感。 但是,他拒绝! 司道摇摇头,侧过头,闭上眼。 “你拒绝?”戒杀和尚惊道。 司道艰难地点点头。 戒杀和尚见之,便宽慰道:“这灵本归属天地,你从妖人魂魄汲取灵,或者从天地间汲取灵,两者有何差异?更何况,杀妖乃正道之举,你的行为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心中的道。” 然而,司道还是摇头。他确实无法接受吞噬妖人魂魄的行为。在他看来,妖人应该也是人,只不过误入歧途,便成为妖人。他总觉得,吞噬妖人灵魂,就仿佛是在吞噬妖人的血肉,是在吞噬同族的血肉。 此外,他真正无法接受的是内心的欲望。他能感受到内心的蠢蠢欲动。他不喜欢这份“蠢蠢欲动”。 所以,他拒绝! “你确定不要?”戒杀和尚再次询问道。 “前辈自行拿去即可!另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司道颔首致谢。 其实,他已经知道,这戒杀和尚是故意给他喝那口灵酒的。他喝下灵酒后,周身便散发出浓郁的气息,走在荒野之中,就如同一盏明灯,将妖人引出。 换句话说,司道被当成了诱饵,甚至差点因此被妖人杀害。 可是,司道没有就此怪罪戒杀和尚,他反而有一种解脱感。至少,他觉得问心无愧。实际上,若戒杀和尚直接提出这个议案,他大概也会同意的。 若有能力去铲除妖人,司道还是愿意去做的,哪怕可能会有危险。 “你可真有意思。你不知道,我利用你当诱饵么?”戒杀和尚忍不住开口问道。 “知道。但,没关系。相反,我很感激你。” 戒杀和尚摸了摸大光脑袋,有些不明所以:“你可是差点就死在妖人手上,你不恨我?” 司道摇摇头。 “能拒绝魂魄的吞噬,又如此豁达,你这道心不可谓不坚定。”戒杀和尚夸奖道。 说完,戒杀和尚又将腰间的紫金葫芦取出,递过一杯灵酒。 司道本想拒绝。 “灵酒有治愈之效,你若不喝,难道想流血而死?” 戒杀和尚的言论说服了司道。 司道没有再拒绝,接杯喝下。这灵酒果然有治愈之效,司道腰腹的伤势瞬间恢复,体内的力量也恢复如初。这灵酒简直神奇得匪夷所思。 与此同时,灵酒蕴含的巨大力量再次进入司道体内。司道很明显地感知到,某种束缚出现碎裂,他随时可能突破凡人极限。 他突然想起飞剑少年口中的“先天”一词。似乎,他即将要突破至先天境界。与此同时,戒杀和尚称妖人拥有炼气一层修为。 这炼气境界是否就是先天之境? 司道心有疑惑,却不好多问。他出自修仙门派,理应知道这些基本常识。 恢复伤势后,司道起身,再次感恩道:“多谢前辈。” 戒杀和尚摆摆手,没有在意。他施法催动紫金葫芦。葫芦嘴随之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那妖人的尸体腾空吸起。妖人灵魂与尸体全部缩小,越来越小,被紫金葫芦吸入其中。 看起来,这灵酒的主要成分便是妖人的魂魄与血肉。 司道虽然拒绝吸收妖人的魂魄,可实际上,他所喝下的灵酒正是紫金葫芦吸取其他妖人所产生。 “你不生气?”戒杀和尚瞪着大眼睛。他仔细观察着司道,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司道的内心。 司道摇摇头:“为何生气?前辈令在下修为大增,在下感激前辈还来不及呢!” 戒杀和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旋即又倒了一杯灵酒,递给司道。 但是,这一次,司道拒绝了。 “嘶~你为何拒绝?你不是可以接受酒么?”戒杀和尚又问。 “我既已知真相,便不会再喝你的酒。”司道摇摇头。 “诶,你这个人还真奇怪得很。我以前的合欢弟子可没你这样麻烦的。”戒杀和尚没有坚持,将杯中灵酒自行饮下。 “不论如何,在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说完,司道便打算离开。他观戒杀和尚言行古怪,非常人,更非寻常善人。 “先别走。你这人,明明修为低微,不会半点剑术,也不懂半点法术,可道心却是不弱。如今,年轻一代的合欢弟子都是这样?”戒杀和尚拉住司道。 司道想起之前的飞剑少年。那飞剑少年应该也是合欢弟子,且实力应该远超司道。而且从飞剑少年的言语中得知,司道应该是修为垫底者。 于是,司道如实回应:“说来惭愧,在下在合欢宗,论修为,名列倒数,论斗法,亦是倒数。” “可你道心不弱呀?不该如此!我难得看人顺眼,你又多次谢我,便教你一招,也算是你我的缘分。” 说罢,戒杀和尚轻轻招手,那柄地上的木剑便浮空而起,落在戒杀和尚的手上。 “看清楚。所谓剑技就是杀人技。出剑之时便是见血之时。” 说完,戒杀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戒杀和尚很慵散,凶巴巴,大大咧咧。可现在他却如一柄锋利的剑,势要与这天地一争锋锐,如一条沧海巨龙,势要吞天盖地而不休。 戒杀和尚使出的剑招是最简单的直刺。当那柄木剑刺过来时,司道只感到无法动弹,无法躲避,仿佛被洪荒猛兽盯住。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眼睁睁看着那剑锋越来越近,内心却生不起半点反抗之意。 木剑在司道面前停下,却早已刺穿了他的内心,将其战意摧毁,将其心智摧毁。 如果不是戒杀和尚善意地拍了拍司道的肩膀,司道根本醒不过来。 “好好学,小子,学会这招,够你用的。” 说完,戒杀和尚就转身离开。他慢步行走,可每一步都仿佛踏出一个天地。一瞬间,戒杀和尚就消失在视野之外。 司道盯着那柄悬空浮立的木剑,久久说不出话,久久动不了身。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见识到各种神奇仙术。可是,刚才那一剑却给他印象最为深刻。 他从未想过,普通的一剑竟然有那样的威能,真正要斩断天地一切。 待到夜色完全降临,他才继续上路。 他还是不清不楚的,可步伐却已经坚定得多。他所前往的方向是“试炼任务”的方向。 只不过,在真正前往“试炼地点”前,他想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凡人都市。 如此,即便在试炼中死去,他也不枉此行。毕竟,经历刚才的妖人事件,司道已经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潜在的危险。 而他要前往的城市叫“夜城”。 “夜城”,一座在欢石地图中被特殊标记的城市。 第4章 夜城 夜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整体的布局,精心设计,八面环山,五水绕城,由内至外,结构分明,清晰顺畅。街道纵横,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医馆、私塾、武馆。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等,都有专门经营的商店,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所有公用设施的位置恰到好处,笼盖全城。 虽有小雨,却依旧是八街九陌,人来人往。居民们衣着绸缎,面色红润,人人各司其职,各有忙碌。 司道来夜城的时间非常巧妙。此时,夜城刚刚结束科举。这届学子,或男或女,有喜有愁,有归乡,有留京。 见到科举结束后的张灯结彩,司道才意识到,夜城乃是国之京都。而他脚下的国度叫“春国”。 春国极大,方圆十万里,不可想象之辽阔,相当于某个蓝色星球的一半陆地面积。 若非亲身经历,司道根本无法相信,在农耕时代,一个国度竟可以这样宽广。 这个的国度该如何管制?不同地域之间的信息传递如何有效?夜城作为帝都,如何管制整个春国?百姓又是如何做到安居乐业?各地学子又是如何从千里之外来到夜城?战争又是否会爆发? 种种疑惑萦绕在司道的心头。 他不禁感慨,眼前的世界要比想象中要美好太多。而世界运转的背后应该与所谓的“灵”相关。 司道实在是好奇,“灵”究竟是如何改变这个世界? 他漫步在夜城内,感受夜城的风土人情,见到不少古怪的器具。这些器具设计精妙,并自行运转。凡人不需要费多少气力,便可完成日常工作。如此一来,男女的劳动力是没有差异的。 他根据前世的旅游经验,决定品尝当地的美食。毕竟,食物是风土人情的重要一环。 所以,他特意进入最大的酒楼,点上几个招牌大菜,要了一壶上好美酒。 俱是美味佳肴,司道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司道虽吃得开心,却并未得到任何满足感。按理说,果腹使人满足,美食使人快乐。可是,司道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满足和快乐。 要说缘由,一方面,司道并未感到强烈的饥饿感,另一方面,与戒杀和尚的灵酒相比,这些俗食就和素蜡一般无味。 感受过力量增强的快感后,司道对快乐的认知已经超脱以往。他很难再从俗食中获得乐趣。见过阳光,司道便再难忍受黑暗。 饶是如此,司道却还是细嚼慢咽,细细品尝每一口的滋味。 在用心品食期间,一位俊秀的公子突然出现,站在他的前面。 第一次,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司道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凡人的不凡。 桌前的公子很年轻,二十岁的模样,却很沉稳,眼神很平静,脸上带着笑容,举止缓慢,很有条理,气质有些柔弱,应该是个书生,一个背挺得很直的书生。 司道可以感觉到,眼前的公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有武功,也不是修道者。可是,这样一位凡人却给司道强烈的舒适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亲近。 “这位少侠,在下柳元晋,不知可否可以坐下?”柳公子说话有点慢,可声音很好听,让人很愿意听他说完。 “请坐。”司道放下碗筷。 回应的同时,他注意到一个熟人站在柳公子的身后。那熟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飞剑少年。从两人的站位来看,飞剑少年以柳公子为首。 一名修道之人竟是听命于普通凡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司道将目光锁定在飞剑少年时,飞剑少年同样看向司道。飞剑少年皱着眉头,有意外,也有不满。飞剑少年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司道。按理说,司道应该已经前往试炼地点,而不是在这里。 司道与飞剑少年对目而视。这自然被柳公子柳元晋看在眼里。 柳元晋倒是没有多想。他显得很高兴:“少侠果然和叶木认识。莫非,你也是合欢仙宗的弟子。” 原来,飞剑少年叫叶木。 司道还未开口,叶木就率先抢答:“元晋哥,他确实是合欢弟子。不过,他修为倒数,连先天都曾突破。” 叶木所言倒是事实。不过,从言语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欢司道。 “哦?少侠果然是合欢弟子,不知如何称呼?”柳元晋态度谦和。 他没有因为叶木的贬低,就怠慢司道。 “在下司道!还不知柳公子所为何事?”司道好奇问道。 “司道少侠,叫我元晋就行。我只是好奇,你身为修道之人,为何会吃俗食?还吃得如此开心?叶木刚才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筷子。按叶木所言,修仙之人是吃不下俗食的。”柳元晋不解道。 此时,叶木开口,强调确认道:“凡食没有蕴含灵力,对我们毫无用处。” 说话时,叶木同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司道。显然,他也不理解司道为什么吃得这般津津有味。 “既入世,便按俗世的方式生活。仅此而已。”司道解释道,“元晋兄叫我司道就行。” 他对柳元晋很有好感,言语上也亲近几分。 “原来如此。这就是司道兄体会‘仙凡之别’的方式么?听叶木说,你们此次下山,不但要经历试炼,还要体会仙凡之别。”柳元晋深以为然道。 仙凡之别?司道并未完全听明白,却还是点点头。 这时,叶木再次开口。他否定司道的观点:“仙凡之别,一目了然。何须浪费时间去吃凡食?” “每个人都有各自修行的道,也有各自选择的方式。而我喜欢尝试。”司道回应道。 “不错,每个人都有其修行的道,有其选择的方式。叶木,你也可以试试。”柳元晋非常赞同司道的话。 在柳元晋提议后,叶木还真拿起筷子,将每道菜都一一品尝。只是,他品尝菜肴的时候,就像是吃毒药一样,痛苦不堪。品尝结束后,他就站在一边,不再动筷子,也不再说话,嘟着嘴,显得不太高兴。看来,叶木始终认为俗食是无法入口的。 叶木的态度并不妨碍柳元晋和司道之间的交流。 叶木如同局外人,安静地站在一旁,见证了柳元晋与司道的一见如故。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只要一见面,就会觉得很顺眼,只要一对话,就越聊越投机,会觉得对方便是自己多年的朋友。此刻,司道和柳元晋就是这种感觉。 交流中,司道得知,柳元晋年纪轻轻,却是金科殿试的榜眼,受到当今圣上和合欢前辈的双双赞许。 “不仅如此,江师叔直接向元晋哥发出邀请。若元晋哥愿意进入合欢宗,入门即可获得筑基师兄的待遇。”叶木补充道。 叶木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可是,他提到江师叔时,语气却尤为尊敬。似乎,江师叔是一位特别了不起的人物。 对于这位江师叔的邀请,柳元晋却没有接受。对此,柳元晋解释道,他的理想是给世间带来变化和帮助,而不是成仙。 对此,司道倒是意外得很。在司道看来,修仙是无人可以拒绝的。可是,柳元晋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两者应该并不影响。”司道笑着对柳元晋说道。 从心底而言,司道还是希望柳元晋可以一同修仙。 “江师叔也是这样劝诫元晋哥的。”叶木再次插嘴道。 然而,柳元晋只是摇头,并未解释太多。 见柳元晋心意已定,司道也并未再强求。 之后,他们又互相告知彼此的去向。 好巧不巧,二人前往的地址居然是一样的。司道的试炼地点也是淮河县。而柳元晋则是新一任“淮河县令”。不仅如此,淮河县还是柳元晋的家乡。 至于叶木,他的试炼任务是守护柳元晋。 所以,三人的去向完全一致,恰好可以顺道而行。 当柳元晋得知,瘟疫正在淮河县爆发时,他再也坐不住。 于是,三人便起身飞往淮河县。 第5章 淮河县 根据叶木所言,试炼任务本应该步行或车马代步前往。 这样的宗门要求显然出乎柳元晋和司道的预料。 夜城距离淮河县,直线距离足2000多里。即便快马加鞭,他们也需要十数天才可以抵达。 现在,淮河县正爆发瘟疫灾情。这让柳元晋无法安心。司道也于心难安。 于是,在柳元晋的要求下,三人便飞行前往。 飞行途中,柳元晋站在千纸鹤内,第一次体会到飞行的感觉。 越来越高,视野越来越广阔,整个夜城越来越小,地上的人变成一个个黑点,并迅速消失在身后。白云不再遥不可及,靠近,萦绕,穿越。司道不是第一次飞行,却还是觉得震撼。柳元晋自也是如此。 真正飞上蓝天,任何人都会感受到修仙的无上魅力,体会到天地任我游的自由与不凡。 可是,当叶木再次建议柳元晋加入合欢宗时,柳元晋还是选择摇头拒绝。 一个白昼的时间,三人总算来到淮河县。 淮河县是一座大县城。瘟疫主要在淮河县附近的三个小镇爆发。 柳元晋没去县府走完上任的流程,也有去见半年未曾尽孝的父母,第一时间就前往瘟疫爆发的小镇。 小镇又脏又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令人作呕。道路上不见人影,这里已经被完全隔离。 见到司道三人从天而降,那负责主持大局的县官赶忙跑来恭敬相迎,诉说瘟疫的可怕,也惶恐地讲述其执行的措施。县官身后的那些官兵无一不露着绝望和恐惧。 这场瘟疫灾难比想象中还要恐怖,传播极快,且原因未知。三个大镇被瘟疫感染,患病者多达5000人。所有感染者都丧失意志,陷入昏迷,身体出现溃烂,发出恶心的味道。整个淮河县陷入在瘟疫的恐慌中。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到目前为止,感染者并未出现一例死亡。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也实在是幸运至极。 “多亏张县令管理得当,及时隔绝。否则,瘟疫的传播不会就此止住。我想,就算圣上知道此事,也绝不会怪罪张县令。”柳元晋感激道。 “多谢柳县令理解,早闻柳县令是不出世的才子,今日一见,的确如此。”张县令感激颔首。 柳元晋出示“上任圣旨”后,便成为新一任的县令。他感激张县令,便意味其不会将瘟疫的罪责怪在张县令上。 春国的父母官背负一方业绩。若业绩上佳,官员可以获得赏赐,服下仙丹,延年益寿。可若百姓出现问题,可对应官员就会受到处置。这场瘟疫是大事情,对张县令的未来仕途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闲话没有多说,司道、叶木、柳元晋、张县令,四人进入隔离线内,其余守卫则守在隔离线之外。 进入病人帐篷的那一刻,溃烂不堪的肌肤映入眼帘,让人昏厥的恶臭直冲口鼻,柳元晋不过是凡人,自小苦读圣贤书,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景象。他根本无法忍受,颤动身体,紧紧抓着司道的手臂。不过,他倒是坚韧,硬是没有吐出来,身子更没有向后退半步。 叶木虽是修道高人,却是无法抑制地干呕。好在,叶木不食凡食,腹内无物。 司道面色惨白,无其他动静。 张县令半睁眼,不敢看,不敢闻。饶是如此,张县令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地。 帐篷内,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人见到三名不凡的少年,以为是合欢的上仙,纷纷哭着祈求。他们被瘟疫缠身,身处绝境,却始终保持着敬意,没有上前侵扰上仙。他们只是跪地磕头,无力地看着三位上仙,眼里尽是恳求,是重燃的光,也是对生的渴望。 病患之中有一些少年。这些少年和司道差不多年纪,蜷缩在角落,毫无血色,睁着大眼睛,露出天真的笑容。 此情此景,司道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叶木一同前来。叶木很快平静下来,轻轻挥手,释放出一阵灵光。灵光闪过,一名病人浮空而起,飘到叶木的跟前。这仙术的施展令在场所有人确信,来人便是合欢上仙。 一时之间,有些人哭,有些人笑,他们眼里涌现出无尽的希望。 叶木认真审查着病人的情况。不一会,他便面露喜色,兴奋道:“元晋哥,这不是普通的瘟疫。这是妖。这是一种名为‘噬’的蛊。噬蛊碰到修真之人便会吸食灵力,碰到凡人,则会吸食生命本源。” 换言之,这是妖在作怪! 叶木发现妖的痕迹,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开心得很。这是合欢弟子的第一次试炼,很少涉及妖。 妖的出现,会使试炼难度徒增数倍。司道的试炼任务原本只是瘟疫,利用灵力便可以清除,做好隔绝措施,便可以完成任务。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在叶木解释之下,众人明白,噬蛊要么由修仙者饲养,要么由噬妖幻化产生。这两者都意味着一件事,他们需要斗法,需要战胜妖或妖人。毫无疑问,这是危险的。 可机遇与危险同在。司道不是第一次遇见妖人。所以,司道明白,妖人的魂魄便是修道者最好的滋补品。这也是为什么,叶木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异常兴奋。 这是一条快速提升修为的捷径。 柳元晋并不清楚这些。他听见噬蛊,只觉得非常担忧:“那岂不是很危险。” “从噬蛊的气息上看,这应该是刚刚化形的噬妖。噬妖除了会放噬蛊外,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叶木认真回应道。 叶木信心十足,根本不把噬妖放在眼里。 “我好奇一件事。”司道询问叶木,“这些妖都没有灵智么?难道不怕我们修道人报复吗?他们怎么敢长时间滞留在一个地方?” “当然不是。稍微年长的妖都懂得隐匿行踪。这噬妖如此大范围地幻化噬蛊,足以证明其刚刚出生,什么也不懂,只凭借本能吞噬生灵。”叶木回答道。 叶木说完,又用不善的目光瞟了司道两眼。这些都是常识,司道明明是修道者,却一点不知,足以证明其态度的不认真。 司道没有在意。他思索片刻后,又问:“如果只是凭借本能,为何到现在为止,一个凡人都没有死去?噬妖为什么不杀人?” “这确实有点古怪。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找到噬妖?”叶木跃跃欲试道。 “还是先救人要紧!先将众人救好,再找噬妖也不迟。”柳元晋开口道。 叶木有些迟疑,但还是赞同了柳元晋的话。 这瘟疫本是司道的试炼。此刻,真正作为的人却是叶木。 叶木手法熟练,手心释放出一道灵光。灵光放置在病人脓包处。 然后,脓包处就涌现出无数的黑色长虫。黑虫又细又长,肉眼可见,密密麻麻,很是恐怖。这些黑色长虫便是噬蛊。数不清的噬蛊从脓包里钻出,缠绵在肌肤上,很是恶心。 接着,叶木随手一扫,灵光一闪,噬蛊就灰飞烟灭。 几个呼吸的时间,噬蛊就被排除干净。那病人前一秒还奄奄一息,现在却已经能够独自站立。他重获新生,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谢恩,视叶木如再生父母。 这一幕被众患者看在眼里。刹那间,整个病房帐篷内,所有病人都再次祈求呼喊,渴望叶木的救治。 叶木也没有推辞,不辞辛劳地救治起来。 司道也没闲着。他尚未突破先天境界,体内没有灵力,只有凡人的内力。不过,内力亦可吸引噬蛊。 司道将体内的热流引导至指尖,便可像叶木一样,将噬蛊吸引出来。再之后,司道运用内力,以指为剑,施展剑风,便可以将噬蛊清除。 相比叶木,司道的效率低得多。叶木救十人,司道才救一人。而且,叶木救十人后,损耗极小,毫无反应。司道救一人,便能感到精神与内力上的损耗。 不过,司道额头虽冒着汗水,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歇。并且,司道不怕脏乱,放得开手脚。他无法隔空抬人,每治好一人,便赶忙走到另一人的病床前。 在柳元晋、张县令的安排下,司道与叶木毫不停歇地为病人治疗。 整个淮河县有五千多位病患者。这个小镇的患人最多,有两千余名病患。这实在是不菲的工作量。 时间一长,司道与叶木都感到疲惫。长时间的精密控制,给精神带来不小的折磨。 最先缓下动作的人是叶木。他修为远超司道,却率先感到透支。他抬起头,却见到司道认真的模样。司道如不知疲倦的机器,一刻休息都未曾有过。 像是赌气,叶木强忍着痛苦,咬着牙继续坚持。他很清楚,司道承受的精神压力一定比他大。他没有理由率先休息。 这之后,叶木好几次都觉得疲惫不堪,甚至感到头疼。可是,他每次抬头,就会看见司道还在坚持,没有休息的意思。 如此,叶木也绝不允许率先休息。不知何时起,他也如司道一样,不顾脏乱,跑到病人床前,为病人治疗。 两个人专注而认真,不敢浪费一秒钟。只有听到那声“感谢”时,他们才会露出一丝微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熟练度越来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那股腐朽的气味早就闻不到,那股一开始的厌恶害怕也早就不见踪影。相反,当看见病人康复,当看见病人痛哭流涕地感谢,他们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也有一股莫名的感动。 柳元晋虽是一届凡人,无法直接治疗病人。可是,他指挥得当,专注后勤,大大提升叶木与司道的救治效率。他一直守在最前线,不惧瘟疫。 柳元晋是新任父母官。他的行为极具鼓舞性。在柳元晋的影响下,所有官兵都不畏生死,积极参与到救援协助中。 而新的变故再次出现。 第6章 线索 一阵推搡中,司道苏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上一秒的记忆还在为一个患者清除噬蛊。 他身上盖着一块毛毯,睡在干净的帐篷里。睁开眼,他就见到张县令。 “还有患者么?”司道赶忙起身,问张县令。 “少侠,小镇上的患者都已经治好。”张县令尊敬地感激道。 “好,那我们前往下一个镇。” 淮河县一共有三个小镇被瘟疫侵害。 “其他小镇的患者已经恢复健康。”张县令回应道。 “叶木一个人治愈了其他两个小镇?”司道诧异道。 “是患者自己好的。”张县令惊喜道。 “这怎么可能?”司道不解。 “少侠不知道,我哪会知道?我来此唤醒你,便是要你一起商议此事。” 话毕,张县令和司道走入不远处的另一座帐篷内。柳元晋和叶木已经在这等候。除此以外,帐篷内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 女孩身着简衣,和柳元晋长相酷似,却不像柳元晋那样柔弱,反而英气十足,似乎学过武。 此刻,女孩嘟着嘴,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柳元晋同样皱着眉,一脸不悦。实在不敢相信,这温柔书生也有动怒的时候。 “司道兄,你来就好。” 见司道进来,柳元晋才恢复一些脸色。 “具体怎么回事?刚听张县令说,所有患者都已经康复?”司道询问道。 “叶木,你解释给司道兄听。” “刚才,我御剑飞行前往其余两个瘟疫小镇。结果,所有患者体内的噬蛊都消失不见。看来,这些噬蛊全部被噬妖唤走。对方显然一直关注着我们,趁我们睡觉的间隙,施法收走所有噬蛊。”叶木跺了跺脚,无奈又可气。 当时,他和司道同时昏睡过去,才给了噬妖可趁之机。 这充分证明,噬妖就在附近,否则不会如此精准地把握住机会。 听完叶木的话,司道忍不住皱眉,似有不解之事。 “司道兄,有何见解?”柳元晋问道。 “我不太明白一件事——噬妖为何不趁机将我和叶木除掉?” 话落,叶木脸色苍白,心中全是后怕。 在叶木与司道休息的时间内,噬妖若有心加害,必能得手。可为什么,对方为什么没有下手呢? “这确实很奇怪。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噬蛊产生瘟疫,祸害五千人之多,使三个大镇陷入危险。可是,到目前为止,一个死亡人员都没有出现。这是巧合么?” 柳元晋的话引得司道深思。 “或许,噬妖没有害人之心。它之所以引发一场瘟疫,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已而为之。仔细想来,噬妖制造如此阵仗,却又迟迟不走,实在是古怪得很。这不是故意找死么?”司道分析道。 叶木听完司道所言,立即站出来反对。 叶木摇头,大声道:“怎么可能?这可是妖!妖的本性就是害人,哪里还会顾得上那么多?你难道没有看见五千多人被噬妖汲取生命寿元?这叫没有害人之心?” 叶木的话引起了那位十五岁女孩的同意。 “就是!那么多百姓都被害得好惨,到现在都没办法下地。这怎么可能不是害人?”她无法接受司道的观点。 “瑶瑶,大人说话,你少插嘴。你还是早点回柳府去,不要在此添乱。”柳元晋严肃开口道。 女孩名叫柳瑶瑶,是柳元晋的亲妹妹。 听见柳元晋的教训,柳瑶瑶非常不满。 她怒目看向柳元晋:“要不是我发现得早,特意跑来通知你们。现在,你们都被蒙在鼓里,都在呼呼大睡!” 少女叛逆式的态度令柳元晋非常不满。 “如此危险的时间,你却跑出去打猎,跑出去玩。现在,你还有理不成?你知不知道,瘟疫随时会传播你身上?你知不道有多么危险?”柳元晋怒喝,没有平时的温柔。 “哼~呵~我有受伤么?你看我哪里受伤?我既然没受伤,那又哪里危险?一天到晚,你就知道摆个架子,当真所有人都怕你?” “你!”柳元晋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自小习武,根本不会有危险。反倒你,回到淮河县,却连家也不顾,直接跑到这当英雄。怎么?你能做英雄?我柳瑶瑶就不行?”柳瑶瑶嘴巴贼快,说得柳元晋反驳不过来。 “你给我回家去。”柳元晋拍桌,再次怒喝。 “哼!”柳瑶瑶冷眼露笑。 然后,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出帐篷。 讨论会变成兄妹的争吵会。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尴尬。 “哈~哈~”司道率先笑出声。 “让司道兄见笑!” 柳瑶瑶一走,柳元晋立刻恢复平和,语气缓和得多。 “我实在是没想到,平日稳住温和的元晋兄会有这样的一面。”司道摇着头,继续道,“其实,你可以温柔一点,就平时一样。那样的话,我想你妹妹更愿意听从。” “哎~司道兄,你以为我不想?”柳元晋摇头,叹气,“我前几年都是好声好气地说话,可是怎么沟通都没有半点作用。我自小读书,常年住在书院,一年不回几次家。时间一久,不知怎么,兄妹之间便有隔阂。” “你分明是关心则乱。对于其他人,你终究可以置身事外,可对于自己的妹妹,你却是忍不住会操心、担心。正是这份操心、担心,你才会失去分寸。你难道会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多少有些叛逆。你越是这样说,反作用就越是大。”司道开解道。 “知我者,司道兄也。是呀,去年回家,她整日胡闹,整日结交街头混混。你说,我能不担心么?一个女孩子,不学知书达理,不学琴棋书画,整日在外面打猎厮混。你让我如何放心?哎~~~” 柳元晋完全没有平时的端庄,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叶木安静地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他似乎并不同意二人的话。 “叶木,你好像有点不高兴,可是哪里不对?”柳元晋注意到了叶木的情绪。 “元晋哥,我只是好奇,你们做长辈的,是不是越担心孩子,就越严苛教训?难道就不能好好沟通么?其实,我觉得,若好好交流,我们是能够理解的,也是愿意听从的。这种教训的口吻,有时候,我也不是很喜欢。” 叶木本身还是十六岁的少年,自然是站在孩子的角度。 “哎,我妹妹要是像你这般听话,我哪里还会这样严肃教训?难道,我就不想好好说话?难道,我之前就没有好好说话?实在是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是一点用也没有。”柳元晋无奈。 “其实,元晋兄,不必如此介怀。每个人都有其该走的路,你既已告诫,更知一切无用,不如放其成长。一个人终究要为自己负责。等她以后遇上麻烦,等她以后遭遇伤害,自然会想起你。到时,你再温柔解惑,也不迟。在我看来,一个人只要心不死,只要四肢健全,那么挫折并非不是好事。”司道再次开解道。 “司道兄,所言……不无道理。”柳元晋松开眉间,“不谈这些,咱们还是继续聊噬妖的事。” 再然后,四个人继续线索噬妖的分析。 如今,瘟疫已经除去。可是,既然噬妖还在,那么危机就不算根除。 只是,线索不多。最终,根据三所瘟疫小镇的空间位置,四人锁定噬妖的大致范围。理由是,在司道和叶木休息期间,其他两座小镇的噬蛊是被同时唤回的。这意味着,噬妖与三座瘟疫小镇的距离是接近的。 接下来,他们只要派人慢慢探查,迟早会有收获。 然而,在这个时候,柳家家仆慌忙汇报——柳家小姐柳瑶瑶居然孤身前往捉拿噬妖。她去往的方向恰好是四人猜测的范围。 显然,柳瑶瑶很聪明,得出相同的结论,判断出噬妖的大致位置。只是她太冲动,一名武者怎么可能会是噬妖的对手? 第7章 犯险 没人会预料到,柳瑶瑶居然敢孤身前往险地。 县府第一时间就派出大量人手,对那片可疑的森林区域进行探查。 每个出去探查的人都收到两项命令: 第一、此区域凶险非常,以自身性命为第一优先,以犬先探之,遇事不妙,立刻回撤; 第二、寻找柳瑶瑶; 这种情况下,司道和叶木的用处不大。这片森林实在太大,寻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 半日之后,线索出现,部分探索人员没有在预计时间回归。并且,在一个探索方向上,有人发现了一枚玉佩。这枚玉佩刻着一个“瑶”字,正是柳瑶瑶的贴身之物。如此一来,噬妖的范围就基本确定。 只是,噬妖很聪明,虽暴露位置,却暴露十多个位置。 接下来,再派寻普通人员,意义已经不大。 按照司道的设想,接下来,他和叶木两人一起,彼此照应,将每个位置探寻即可。 可是,叶木却不赞同。司道的方式虽然安全,却非常耗时,极有可能会让噬妖逃跑,也让柳瑶瑶遇险的可能性加大。此外,对叶木而言,司道的战斗力微不足道。 叶木提议,两人分开而行。任何一人发现噬妖,就发出信号。此外,最终的战利品根据实际战斗情况,予以分配。 这个方式效率更高,不过对司道却并不公平。很显然,司道没有实力对付噬妖,最终一定会求助叶木。所以,战利品要么单独落在叶木手上,要么是二人分配。 不过,司道没有拒绝。毕竟,瘟疫试炼本就是叶木在出力。 司道只是问一件事情——信息如何传递? 对此,叶木面露无奈,却还是将方法告诉给司道。欢石拥有标记功能。司道探知一个可疑位置后,只需要将对应位置在欢石中标记即可。如此,两个人便可以共享信息。 遇险的信号同样是在欢石内标记出来。 确定沟通结束后,叶木御剑飞行,一下就消失在远空,引得周围众人惊羡不已。他前往的方向,正是柳瑶瑶玉佩出现的位置。柳瑶瑶作为一名凡人武者,体质要比常人好得多。她发生意的位置方向一定有更大概率存在噬妖。 司道选了另一个方向。他召唤出千纸鹤,准备出发。柳元晋拉住了他。他自然知道柳元晋的意思。 “元晋兄,此番凶险,你作为一县之主,还是以主持大局为好。”司道摇头道。 “司道兄,我是这样理解的。我们坐在这千纸鹤上,距离下空地面遥远。按照你们的说法,噬妖并不强,无法对飞行的你们造成骚扰。而司道兄在发现噬妖后,又会通知叶木,所以多一个我,就多一双眼睛,查看地面的信息。如此,既没有危险,又可以帮助到你。”柳元晋冷静地说道。 司道听完,不得不承认,柳元晋说得有道理,可是他没有直接接受这个提议:“那可以让一名视力极好的猎手,与我同行。” “这次是搜寻噬妖,猎户也没有经验。我虽无缚鸡之力,可在思维判断上,多少可以帮助到你。”柳元晋坚持道。 司道并不认为柳元晋的作用能比得上经验老道的猎户。只是,他知道柳元晋想要出一份力,更为其妹妹担心。此途又的确没有太大危险,便同意了。 就这样,两人乘着千纸鹤,飞上了天空,飞入森林之中。 两人飞在天空之中,根本不用担心噬妖的威胁。根据叶木的推测,这噬妖修为应该不高,即使吞噬数千人的精元,也不可能威胁到空中。那些黑虫噬蛊难不成还会飞到天上来攻击不成? 话虽如此,飞鸟靠近时,司道会施展“弹指神通”,将飞鸟驱散,避免噬蛊粘附在飞鸟之上。 就这样,转眼过去小半个时辰,欢石上的可疑位置已经标记了大半。 也是在这时,异变突发。司道的脑袋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要被撕裂一般。伴随着这阵疼痛,他根本无法再控制千纸鹤。面对如此突变,柳元晋也是大惊。他试图唤醒司道,可没有半点作用,最终只能紧紧抓住千纸鹤。 摇曳之间,千纸鹤落下天空,掉落一个大树杈上。这一摔很严重,司道本能地护住了柳元晋,承受巨大的冲击。他的内力被冲击完全震散。 司道疼得满头大汗,努力摇晃脑袋,才勉强恢复意识。他睁眼一看,四周全是黑色噬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恐怖瘆人。 司道下意识地靠近柳元晋,柳元晋也下意识地靠近司道,两人面色惨白,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在噬妖手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胆色不错,即使面对死亡,也不哭不闹。” 声音清脆悦耳,从一个角落传来。 漫天噬蛊向周边散去,一个高挑脱俗的美丽女子出现在视野之中。那些噬蛊就在她脚边,围绕其而游走。显然,这位美丽女子就是那所谓的噬妖。 司道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妖,和印象中极为不同。这噬妖的相貌和凡人别无二致,甚至更加脱俗。凡人见之,若不知实情,定会将其奉为仙女。但是,据叶木所言,妖噬人,取人精华而增长修行,是非常危险、恐怖的存在。 然而,面对妖,司道与柳元晋却纷纷保持着平静。尤其是柳元晋,一点冷汗不曾出现。 “这位姐姐,便是噬妖么?”柳元晋开口问道。 柳元晋语气平常,就像是与常人聊天一样。 “哦,你不怕我?”噬妖虽然相貌美丽,可周身缠绕着黑色噬蛊,怎么可能会不让人害怕? “姐姐好,晚生柳元晋。姐姐虽然是妖,虽然夺取了五千人的精元,可是却没有让任何人失去性命。我想,姐姐大概是不会伤害我们的。”柳元晋越来越淡定,真仿佛一点都不害怕。即使那些噬蛊快碰到他的身体,他还是笔直着腰,坚定着眼神。 “可我终究还是夺取了那么多人的精元,他们会因此而折寿。”噬妖虽是这样说,可眼神里面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反而带着笑意,看起来有些残忍。 “我想,姐姐一定有其原因,才会这样做。”柳元晋肯定道。 “你这样说也没用,我还是会把你们杀掉。这也不能怪我,毕竟你们也是来杀我的。你身边这位是合欢弟子,不是么?他就是来杀我,好夺取我的魂魄,来增加修为。”噬妖眼神突然变得狠戾。 “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司道如实道。 “哼,狡辩!你现在不想,只是因为你落在我的手上,而不是我落在你的手上。”噬妖冷笑。同时,噬蛊海向着司道和柳元晋涌去。 “我怎么想不重要,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的气息并未增强多少?那么多精元,应该足够你提升不小的修为。” 司道可以感知到,噬妖的气息比之前的妖人还弱。按理说,之前的妖人是炼气一层修为,是炼气境界的底层。而眼下,噬妖吞噬那么多生命精元,应该修为大增才是。可实际上,噬妖的气息并没有那般强大。 “这些你们不需要知道。”噬妖并不准备回应。 噬蛊已经爬上千纸鹤,准备将二人淹没。 “等一下。”柳元晋喊道。 “哈哈~怎么?害怕了?”噬妖嘲笑道。 “对,我的确很害怕,但我想问,那个十五岁的女孩,你有伤害她么?她还很小,若是没有冒犯你,是否可以放过她?”柳元晋担忧道。 柳元晋的态度真挚。他仿佛真不畏惧死亡。 再然后,不知为何,噬蛊海散去。噬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柳元晋。随后,噬妖招手,无数噬蛊钻进司道的体内,将他体内的内力吃得一干二净,但却没有再伤害他。 做完这些,噬妖才好奇问柳元晋:“你自己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担心那个女孩?” “我是她哥,所以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柳元晋如实回答。 “她还没死,要见她就跟我过来吧。” 说完,噬妖转身,向前走去。听噬妖的意思,柳瑶瑶就在附近。而那块玉佩自然是故意设下的算计。 就这样,司道和柳元晋虽然被俘虏,却并未被杀死。他们彼此靠在一起,托着负伤的身体,跟在噬妖的后头,行走在森林之间。 第8章 白虎 走了一会,周围的树木突然幻化,变成了岩壁,而森林也变成了山洞。 幻术,这不是噬妖所能拥有的术法。 司道刚才突然头疼欲裂,定也是被施法所致。而这样远距离的神奇术法同样不是噬妖所掌握的。这只噬妖的背后还有某个强大的存在。这个信息必须告知给叶木。 他试图利用欢石,发出危险的信号,让叶木不可轻举妄动。可是,他体内毫无内力,根本没办法启动欢石。这噬蛊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将体内生出的每一丝内力都吞噬得一干二净。面对噬妖,司道根本是毫无办法,也毫无还手之力。 百般无奈中,司道只能跟在噬妖的身后,和柳元晋一起,走入山洞深处。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只白虎,毛发雪白,很漂亮,可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很虚弱,胸口有一个血窟窿,很是骇人。 这只白虎受了很严重的伤,甚至快要死掉了。可是,司道却依旧觉得对方很恐怖,比那噬妖恐怖得多。白虎和噬妖的气息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白虎的实力应该远远超过噬妖。白虎趴在那,就自行散发出一股磅礴的压力,压得司道无法动弹。空气中还有一股莫名的气势,使得司道不敢产生任何挣脱的想法。 这白虎恐怕拥有炼气之上的境界。司道下意识就想到戒杀和尚。 戒杀和尚同样是深不可测。只不过,戒杀和尚没有恶意。而现在,白虎是妖,是司道的对立面。这一瞬间,司道立刻感受到天地一般的差距。 这种差距下,司道连战斗的决心都无法产生。 尽管那只白虎已经命悬一线,尽管那只白虎的实力不到巅峰的十一。可是,司道却感觉地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对方。那个虚弱的身体,如同一座高山,不可攀爬。 “小影,你回来了。”白虎张口说人话,声音虚弱,透着一股宠溺。 “嗯。”噬妖立刻跑到白虎的身边,查看伤势,然后很是生气,“大白,你怎么不疗伤?” 在那只白虎的边上,有无尽的噬蛊。那些噬蛊饱含生机,显然正是吸取生机、造成瘟疫的噬蛊。 噬妖说完,立刻催促噬蛊,涌向白虎胸前的伤口,无限生机释放催促下,那个伤口竟然开始愈合,只是愈合的速度很慢。估计,即使把所有生机噬蛊消耗完,也很难把伤口完全堵上。 “没用的。我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到时候……”白虎没用说完,就被噬妖打断。 “不,不行。你不许这样说。等下换个地方,我们可以继续吸取生机,你一定会好的。”噬妖说着,居然哭了出来。 妖居然会哭,和人一样会哭。此刻,噬妖就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一点没有刚才的凶像。 “不要。不要这样。你会死的。你这样做,只会引来修真者,你会死的。听话,你以前都很听我话的。”白虎急道。 他本就虚弱,此刻一着急,连气都没法正常运转。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抢那化形丹,你也不会如此。”噬妖自责不已,与那白虎抱在一起。 明明司道和柳元晋才是被捆绑之人。可现在看起来,那噬妖和白虎反倒成了这个世道的受害者。 那噬妖哭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一下子就把司道给抓了过去,放到白虎的面前,开心地喊道:“大白,这人虽不是修士,却已达后天巅峰,气息十足。他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你要是吃掉他,一定会好转的。” 看来,噬妖是要用司道的性命来为白虎疗伤。原本,司道觉得重活一世,应该是不怕死的。可是,当死亡真正降临,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惧意。他想起这几天的修仙生活,又想起前世的种种,还没好好活过,就要死在虎口之下。 旋即,他又觉得好笑。这一世不过是场梦,不曾拥有,又何必惋惜? 想到这里,司道露出坦然的笑容。 “你笑什么?”噬妖看着司道临死前居然会笑,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生命,还算有点价值。”司道随口回道。 “小兄弟可是合欢门人。”白虎一眼就看透司道的身份。 “是。”司道点点头,没有否认。 他一承认,那个噬妖立刻脸色大变,恨恨地抓住司道的咽喉,要不是司道还有用,一定就将其给杀死了。 “别这样,小影,别伤害他。合欢宗,我们惹不起的。”白虎赶紧出手阻止。 他本就负伤,这一出手,就好似用掉了所有的力气,变得更加虚弱。 “合欢宗,伤你那人,不就是合欢宗人么?”噬妖大怒,恶狠狠地盯着司道。 “这世间,本就是人族当道,妖修千年,却敌不过人修十年。合欢宗更是当世大派,你若杀了他,他身上的欢石便会记录你的灵力。到时候,天涯海角,合欢宗也会追杀到底。这种庞然大物是我们惹不起的。”白虎连连摇头,一个劲地解释道,生怕噬妖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么?难道,我们就不能报仇么?为什么,人可以杀妖,而妖却不能杀人?我们妖就天生比人低一等么?”噬妖不甘心。 “不论如何,杀生是不好的,一旦杀生,就再也无法回头。”白虎没有回答噬妖,只是一再劝诫。 “你们真没有杀过人么?”说话的是柳元晋。他一直待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切。 听白虎的话,这两只妖似乎不曾杀人。 “当然,自我有灵智开始,就一直跟在大白身边,这三百年来,我们不曾故意杀害任何生灵,就算花草也是一样。否则,我们修为又怎么会如此低微?反倒敌不过一个修道不过几十年的人?”噬妖恨恨地说道。她对人族是恨死了。 “这世间,为何,人与妖果真无法和平共处?”柳元晋继续问道,问白虎。 “公子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听说,沿着东面一直走,可以看见大海。大海无边无际。穿过大海,可以抵达西域。西域有一仙门叫御灵寺。在御灵寺的管辖范围内,人与妖是平等的。不过,在脚下这片大陆上,在东土之上,妖就是不被世人所容的存在。在修仙人眼里,妖说不定还是一块肥肉。就像凡人会吃牛羊。对修仙者来说,我们妖是很好的补品,可以增进修为。”白虎开口道,“你说是吧,这位合欢弟子。” 司道点点头,并没有否认。他亲眼见过妖人的魂魄。那是一种本能的冲动,本能的吞噬渴望。 “师门是不是告诉你,妖便是邪恶,便是残忍。杀妖便是替天行道,便是正义之行。”白虎笑着继续问司道。 司道挑眉,无奈地撇撇嘴,点头承认。从叶木的态度来看,白虎所言应该是实情。他一点头,立刻就引来噬妖进一步的怒视。 “司道兄,那你现在是什么看法?”柳元晋倒是越来越从容,居然笑得出来。 “我现在觉得,人与妖并无不同,都有好坏之分,就像人,一样会入魔,以伤害他人来获得自身修为。”司道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你真知道就好。”噬妖还是对司道非常不满。 “其实,合欢小兄弟所言是对的,而合欢宗说言,也是对的。妖的确很难控制本性,的确很容易伤害他人。这是一种本能,变强的本能。”白虎叹了口气,继续道,“就像狼会吃羊,来维持生存,来让自己变强壮,妖也会吃人,夺取魂魄,夺取精元,以此增加修为。这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人自幼接受教育,懂得约束。而妖从妖兽化形,无人教导,凭借本能和野性行事。” 白虎所言不无道理,柳元晋不是修真人士,司道同样不是真正的仙门弟子,所以并不觉得无法接受。 “就像,司道兄和叶木兄,这样的修真弟子,也会通过杀妖,来获取魂魄,增长修为。某种程度上,这与‘人食肉’、‘妖吃人’并无不同。只不过,对妖而言,不觉得吃人有何不对,对修真人而言,不觉得杀妖有何不对。只是立场不同,约束不同。”柳元晋说道。 司道听完,也是点头称是。他和柳元晋的观点很一致。 司道补充道:“所以,这一切不过是天性,只要不伤害他人,只要所做之事是为大众,便是可以接受的。” “你们所言,是对,也是错。从你的眼神里面,我能感觉得到,你和修真门派的弟子真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我还是给你一句忠告,若是可以,最好还是不要夺他人之灵。”白虎看着司道,却没有说出其中奥妙。 “我会记住的。”司道慎重地点头。 “哼!”噬妖一声冷笑,显然一点也不信。 “不知两位之后何去何从?”柳元晋开口,将话题指向重点。 他一说完,噬妖又开始哭。 刚才谈话中,氛围已经不再凝重。周围的漫天噬蛊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恐怖。而柳元晋的问话则将氛围引向悲伤。 “我已经到极限……我只是放心不下小影。她太冲动,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白虎看着噬妖,目露担心。 “不会的,不会的。我可以像这次一样,只取每个人的部分生机。这样一来,没人会死,你也会活下来。”噬妖摇着头,泪水洒落一地。 “别傻了,这次运气好。这位小兄弟初出山门,修为又低,你才能侥幸存活。下次,你一定会死的。”白虎肯定道。 “我不怕死,就算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我们在一起已经三百多年,我不想就这样和你分开。”噬妖一个劲地摇头。可她知道,白虎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司道和柳元晋走到一边。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妖,此刻都被白虎和噬妖之间的真情所打动,都流下泪来。 而就在这个时刻,一道剑光出现,毫无征兆,却充满杀机,直刺向那跪地哭泣的噬妖。那是木剑,叶木的木剑。 第9章 叶木 出手的人是叶木,不知为何,竟是无人察觉到他,即使是那虎妖,也没发现他的靠近。 他看见司道和柳元晋都被噬蛊束缚。而,噬妖恰好背对着他,暴露着破绽。 所以,他没有犹豫,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击。他有信心,这一剑就可以杀掉噬妖,然后救下司道和柳元晋。 而那负伤的白虎,看似修为恐怖,却只是穷途困兽。叶木并不畏惧。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飞剑刺向噬妖时,那只白虎居然为了救噬妖,以身挡住了飞剑。见到这一幕,叶木只觉得万分诧异,也觉得万分惊喜。如此一来,原本五五开的胜算,现在是十拿九稳。 这一飞剑,是叶木的全力一击。那严重负伤的白虎承受这一击,就算不死,也不远亦。那噬妖根本就不是叶木的对手。叶木只是好奇,为什么噬妖如此弱,才炼气一层,明明那么多百姓的精元都被其唤出的噬蛊吸取。 当然,叶木懒得想那么多。他要做的,就是在第一时间内,杀掉两只妖。杀妖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即使有十分胜算,叶木还是小心谨慎。一方面,他第一次杀妖,非常紧张,另一方面,这也是宗门师叔的教诲。那些掉以轻心的合欢弟子,都用生命付出了代价。 几乎没有犹豫,叶木立刻再出雷霆一击。他再次御剑,狠狠刺了过去,这一次,又被挡下。挡下之人竟然是柳元晋。 慌忙之间,叶木赶紧收剑。 “元晋哥,你被妖迷惑了么?快让开!”叶木大喊道,很是着急。 不过,他没有着急很久,因为白虎彻底死去,那股恐怖的灵压也彻底消失。然后,更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噬妖居然自己撞到飞剑之上自杀。 伴随着主人的死亡,噬蛊也纷纷化成飞灰,消失在空气中。那黑色噬蛊海消失后,一妙龄女子暴露出来,正是柳瑶瑶。此刻,柳瑶瑶昏迷着,没有半点意识。 饶是如此,叶木也没立刻走过来。他观察许久,确认妖已经真正死亡,确定没有其他妖潜伏在周围,才漫步走过来。 “你们没事吧?”叶木善意地问候道。 可是,司道和柳元晋都没有回应。他们不说话,也没有表达对他的救命感激,只是流着泪。 叶木不解。他看向司道,怒道:“司道,你怎么也不说话?你可是修真者,难道也被妖蛊惑?”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司道问道,问得叶木只想笑。 “你是可怜他们?记住,你是修真者,你是合欢弟子。而他们是妖,和人不一样,是会吃人的。这是常识!如果不是我救你,你已经是尸体。”叶木笑骂道。 “我不用你救。我宁愿没有你来。”司道冷漠道。 “你还真是个傻子,不愧是合欢宗的废材,什么都不明白。”叶木摇头直笑。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倒是没兴趣理会司道。 随后,叶木又看向柳元晋,问候:“元晋哥,没事吧?”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傻?”柳元晋同样没有理会叶木。他呆立着,随后跪在地上,跪在白虎和噬妖的尸体前,喃喃自语。 叶木完全无法理解两人的行为。按理说,妖已经死去,两人就算被幻术蛊惑,也应该被解除才是。不过,旋即,他又想起宗门师叔的话。 叶木善意地安慰道:“这些妖都活了百年,很会骗人。他们说的话,是半句都不能信的。” 只是,司道和柳元晋还是没有理他。 叶木又劝诫柳元晋加入合欢宗。想来,经过妖的侵害,柳元晋应该明白仙凡的差距。然而,这一次,柳元晋连一丝羡慕都没有,直接摇头拒绝。 叶木自讨没趣,走到一边,唤醒了昏迷的柳瑶瑶。 柳瑶瑶总算是正常人,见到周围的一切,立刻知晓是叶木救她。她哭着抱住叶木,感谢救命之恩。 叶木自小入合欢仙宗,记事起,就极少接触女性。此刻他被少女抱住,只觉得脸色红烫,赶紧推开柳瑶瑶。 柳瑶瑶亦是如此。她刚才太过高兴,才会抱住叶木,此刻也是害羞不已。 柳瑶瑶站起,看到噬妖和白虎的尸体,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狠狠踢了一脚,骂道:“让你抓我,让你抓我,哼!” 这一次,谁也没想到,向来温柔的柳元晋居然会大怒。他起身,对着柳瑶瑶的脸,狠狠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下,柳瑶瑶也是怒极。从小到大,没有人打过她,现在,亲哥哥居然为了妖,居然为了妖的尸体,动手打她。她是武者出身,一怒出手,就把柳元晋推倒在地。 她恨恨地看着柳元晋,骂道:“你疯了。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说完,柳瑶瑶生气地离开山洞。 叶木本来想要追上去,但是看到地上的尸体,看到尸体上冉冉升起的魂魄,却还是停下脚步。没有妖的危害,柳瑶瑶应该无碍。 叶木看着司道,开口道:“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二妖的灵魂,我们一人一半。” 叶木倒是非常正直,明明功劳全是他的,却还是分给司道一半战利品。 “我不要,你拿去吧。”司道开口,语气冷淡,面色冷漠。 “你真傻?你知不知道,这魂魄可以让你直接突破先天之境,甚至让你突破至炼气二层。像你这种天资,十年都不一定可以修行达到炼气二层。”叶木提醒道。 他虽然不喜欢司道,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强占他人东西。 “我说了,我不要。”司道再次开口,看向白虎和噬妖的尸体,也看向他们的魂魄。那魂魄如虚影,与本体模样一致,飘在空中,一点点消散。按照这个速度,不一会就会消失殆尽。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份磅礴的力量,也是无主的力量。出于本能,他极其渴望吞噬那份力量,那会让他获得巨大的满足。可是,他还是开口拒绝了,没有一点犹豫。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被赖我。真是妇人之仁,对修仙者而言,这才是真正的美味佳肴,就像普通人喜欢吃肉一样。” 叶木没再理会司道。他盘坐在地,开始吸取魂魄。 大概很少会有人像叶木这么幸运,第一次出山门,就杀死两只妖。其中的白虎还是强大的妖。只见,叶木的气息直线上涨,修为也是急速攀升。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叶木就比刚才强大数倍不止。以后,司道就会知道。这一刻种的修为提升是大多数人十数年的修行苦练。 叶木感受着体内的灵力,非常兴奋,意犹未尽。 就这样,有惊无险中,司道完成“宗门试炼”。 第10章 柳府 淮河县,瘟疫事件已经过去两天。这个县城也开始恢复往日的繁荣。 这次瘟疫灾情,更是被改编成了故事。 酒馆里,说书先生讲到柳元晋指挥得当,冲在一线,对抗瘟疫,食客们立即拍手叫好;说书先生讲到丑陋邪恶的噬妖捧着大肚子出场,食客们纷纷叫骂;只是,在那酒馆的最顶层,瘟疫事件的当事人,柳元晋却并不怎么高兴。 司道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喝着酒,却不说话。 其实,噬妖伤害了那么多百姓,夺取了那么多精元,其罪已经致死,可是,噬妖和白虎真死的时候,柳元晋和司道却又无法开心起来。 “司道。”柳元晋突然开口道,不再保持之前的沉默。 “怎么?”司道下意识地回应,这次事件对他同样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没什么,我想去给瑶瑶道个歉。”柳元晋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作为哥哥,有责任告诉她,人要有勇气说对不起。” “行,记得以平时对我的态度,去和你妹妹道歉!”司道点点头。 于是,两人走出酒馆,回到柳府。 柳家是淮河县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柳元晋的爷爷是前任首辅,其父母是春国很有名气的商人,还经常捐助财物,名气很大。无可争议,柳元晋的家庭绝对称得上名门望族。 柳府面积极大,占地十亩,风格简朴,却更显气派,虽非金碧辉煌,却绝对底蕴十足,有着浓郁的文化气息。 柳元晋是柳家的唯一公子,有一栋自己的别苑。此刻,他和司道就在这别苑之内。他们刚从柳瑶瑶的别苑里面出来。 当时,叶木就在柳瑶瑶的别苑之内,见到叶木和司道过来,通红着脸,随便找个理由,便匆匆离开。 “瑶瑶,哥向你道个歉。第一,我不该总是以自以为是的态度教训你;第二,我不该打你那一巴掌;如果还有其他事情,我做得不对,伤害到了你,你可以告诉我,我很抱歉。”这是柳元晋的道歉,声音很温柔,也很和气,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司道时那样。 柳瑶瑶全程没说话,傲着头,像是获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然后,柳元晋与司道就离开柳瑶瑶的小宅,回到柳元晋的小院。 “其实,我对她很失望。因为,在我看来,女孩子,最重要的应该是善良。”柳元晋这样说道,语气里面有些悲伤。 司道知道,柳元晋是指柳瑶瑶对着噬妖的尸体,狠狠踢了两脚。 “你也知道,她只以为那是邪恶的妖,要害她性命的妖。她没有做错!” “我知道,可我就是……哎……心里过不去。大概是她以前的劣迹,让我对她有偏见。她太任性,也太不懂事。”柳元晋摇摇头。 “谁都犯过错。我想,你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所以你才如此难以原谅。如果,她只是一个朋友,你一定会很宽容的。”司道认真道。 在司道看来,柳瑶瑶是柳家唯一的女儿,自然受到百般恩宠,肯定会有些小姐脾气,没有仗着权势去害人,已经是很好。 反倒是柳元晋才是很奇怪的人,明明是这世间的当权子弟,却待谁都是发自内心的温柔。真不知道,柳元晋是怎么成长的,又是怎么想的。 “知我者,司道也。”柳元晋笑了,之后又摇了摇头,继续道,“但,如果她真不是我妹妹,我不会和她成为朋友。” 听到后面这句话,司道一阵苦笑:“看来,能成为你的朋友,真是莫大的荣幸呢!” “你就别挖苦我了。”柳元晋继续道,“说说你吧,作为修仙者,你的感受一定比我更加强烈。” “是呀,有点羡慕你了,羡慕你只是一个凡人,不用想乱七八糟的。其实,我真有点乱,还没理清楚。”司道点点头。 “等你理清楚,可以告诉我。” “一定。” “那你之后,又什么打算?”柳元晋又问。 “还能有啥打算,和叶木一起回宗门。”司道笑道。 “那我可以赞助你最好的马车,还可以赞助你三坛上好的清酒。”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宗门?一起修仙?我也有个伴!”司道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算了,我就一俗人,没想活太久。”柳元晋摇头拒绝。 “那今晚,咱不醉不休。毕竟,下次见你不知何时,更不知有没有下次。” “可以,不醉不休。仙凡终有别呀!” 那天,两人喝到很晚很晚,司道没有用内力将酒化去。两个人都是醉醺醺的,不知何时睡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两个人才醒来。然后,司道与叶木离开柳府。 路上,叶木似有不舍。 “干嘛,看上那个柳瑶瑶?”司道便调侃两句。 他并未对叶木生气。他很清楚,叶木所为并没有错。 “你胡说什么?我是合欢弟子,怎么可能为情所困?”叶木憋红着脸。 他神情严肃,如对天发誓一般。似乎,情是合欢宗的大忌。 “我只是随口说说,干嘛这样紧张?” “我哪里紧张?”叶木握紧拳头,认真道。 随后,叶木强调道:“合欢弟子注定忘情。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凡人女子。仙凡有别,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哦!” 司道不置可否地回应,然后取出千纸鹤。 “司道,你可是被妖蛊惑的人。这件事,我帮你保密。与之交换,你也要帮我保密。” “保密什么?” “就是我和柳瑶瑶的事情。” “哦!” 司道再次不置可否地回应,然后飞上蓝天。 “喂,司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再说一遍,我对情爱没有兴趣。我是修仙人,你听到没有?” 叶木不满道,御剑跟上司道。 他们前往的方向便是司道最开始苏醒的位置。那里便是合欢宗! 第11章 合欢宗 一路向西,两名少年云上飞行。时隔半月,初临时的茂密森林再映眼帘。 “司道……”叶木突然叫道。 数天来,二人一路同行,感受“仙凡之别”。叶木几乎不与司道交谈。这次,临近宗门,他却突然叫住司道,也不知所为何事。 “一会,我先回宗门。等一个时辰,你再入宗门。”叶木若有其事道。 “哦~”司道点点头,毫不在意。 语毕,叶木便急速离开。御剑速度极快,不一会,叶木便消失在森林尽头。他似乎是一下子消失的,像是进入某个看不见的空间之内。 十多天下来,司道当然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他已经明白,这片广袤森林便是春国的禁区。普通百姓不可踏足此地。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待一个时辰。叶木刚刚消失,他便踏上“回家”的路。 欢石地图清晰显示着,前方便是合欢宗的境域。可是,司道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无限的绿色。 司道正不解,其胸前的欢石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照耀下,一层透明的光膜凭空出现。 司道小心触碰光膜,并未感到任何危险。然后,他便没入光膜之内。 再然后,一幕震撼人心的景象印刻在眼前。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黑暗向左右两侧无限蔓延,将天地斩断。 这一刻,司道仿佛来到天地尽头。他忍不住抬头仰望,只见苍穹高处悬浮着无尽碎岩。 碎岩或大或小,形状各异,没有任何支撑,漂浮在天穹高处。碎岩无穷无尽,悬浮高度不一,占据相当夸张的高度范围。 阳光被碎岩完全阻挡,根本无法抵达地面,由此形成眼前的无尽黑暗。 胸前的欢石浮空而起,发出耀眼红光,指向那无尽黑暗。 似乎,那片黑暗的尽头便是合欢宗! 司道没有犹豫太久。千纸鹤就像是一只幼小的飞蛾,被黑暗巨嘴所吞没。 黑暗中唯一的光便是欢石闪耀的红光。红光指引前方的路。若隐若现中,司道看见各种古怪的植物,还能见到不少新奇的动物。 除此以外,司道还能感觉到——某种可怕的存在隐匿于这片黑暗之中。 如果没有欢石引路,那些家伙会极其可怕,瞬间就可以将司道送向死亡。 若是换成其他人,第一次独自穿过这片黑暗,内心多少是害怕的,不敢全速飞行。 可司道却全程淡定,没有一点不适。他全程都保持着最快的速度。他觉得很有趣,前路的黑暗代表着未知,未知意味着恐惧。全力迎接恐惧,给他带来莫名的刺激。司道喜欢这样的刺激。这样的想法与其恬静的外在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内心充满期待,对黑暗尽头的合欢宗万般期待。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日行万里的千纸鹤总算迎向光明。 云层之上,岩石半岛浮在半空。相距或有百里之遥,浮石仍清晰可见。浮石均呈规则统一的长方体形状,或长或短,有两种形态。 长岛是短岛的两倍长,短岛是长岛的两倍多。彼此数量不等,聚在一起,组成不同“卦象”。不同“卦象”相距甚远,组成天地八卦。 浮石八卦笼罩千里,无法想象之阔大。 八卦中央是一大一小两块浮石,象征阴阳两仪,是谓太极。 八卦外圈是数不尽的碎岩。碎岩悬浮在半空,形成碎岩外环,一眼望不到边。 司道此刻的位置便是碎岩外环。他穿过碎岩外环下的无尽黑暗,才终于见到眼前的世外仙境。这仙境便是合欢仙境。 阳光温暖而不耀人,空气清新似有生机。 侧脸,仙鹤从远处出现,低头,灵田有序分布排列,身心仿佛得到升华,所见一切都是美好纯净。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此刻相比,他在凡间的生活,就如深陷烂泥一般,每次呼吸都是浑浊的,每次挪动都是受到阻碍的。 这种差异难以用言语表达。他虽然不了解应该如何修行,可本能地意识到,在这片仙境之内,修行的速度将得到质变。 而这就是为何,他虽是少年,却拥有凡人不可企及的力量。用凡人世界的武力值来衡量,他已经是传说中的顶尖高手。飞花摘叶,踏雪而行,司道都可以轻易做到。 他突然明白,为何叶木会对凡间那般嗤之以鼻。见过太阳的人自然无法忍受黑暗,生活在仙境的仙人哪里看得上凡间的俗食。 这就是他以后居住的宗门之地么?却不知,他该前往何处? 是的,司道眼下有一个问题。 他虽然来到这片仙境,却不知该往何处。 视野之内不见任何人影。这仙境偌大,生灵倒是不少,可人影却是一个也没有,比预想之中冷清得多。 仙境就是这般“人烟稀少”? 他想找人询问,也不可得。况且,他也不能贸然找人询问。否则,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若引起他人的怀疑,总归不太好。 司道正不知如何是好。窘境之下,一名少年出现在远处。那少年乘着千纸鹤,从远处飞来,似是来迎接司道。 那少年脸上挂着笑容,向着司道挥手,似是认识司道,且与司道关系极好的样子。 司道并不认识对方,却还是本能地挥手回应。 等那少年临近,司道才看清对方的样子。少年相貌俊朗,脸上挂着亲和真挚的笑容,很容易拉近人的距离。 他一靠近,本想给司道来一个拥抱。奈何,千纸鹤飞于高空,两人不便拥抱。 “你……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他木讷道,脸上透着说不出的喜悦。 只是,他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太吉利。好似,司道能回来,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司道笑出声,不是嘲笑少年,而是单纯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 从气场就可以感觉到,他能感觉到,自己与眼前少年的关系应该非常不错。 “司道,你是不是在外发生了许多事?”少年问道。 “怎么这样问?” “总觉得你好像不太一样,虽然外貌一致,可给人感觉,却像换了一个人。”少年摸着脑袋,开口道。 “嗯,是发生了许多事。”司道说着,简单讲述一路的经历。 他提到自己差点被妖人杀死,又差点被噬妖杀死,少年都面露紧张,担心得要死。 他提到自己因为戒杀和尚的酒,修为大增,少年便手舞足蹈,比司道还要开心。 在认真检查后,少年发现,司道修为已达后天大圆满,距离先天之境只有一步之遥。 “等突破先天境界,你便正式踏入仙途。这次试炼之旅真是九死一生,可你终究大难不死,而且奇遇不断。”少年兴奋道。 少年是如此高兴,居然直接落下泪来。 “没想……没想到,你真凭借后天修为完成了宗门试炼……”少年哽咽道。 司道不明所以,却是被对方情绪所触动。他虽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却决心与少年结为朋友。 “重新认识一下,合欢宗,司道。”司道认真道。 少年一愣,随即认真点头,回应道:“合欢宗,程洋。” 随后,两个少年在互望中纷纷露出笑容。 第12章 程洋 从千纸鹤上“摔下”后,司道便“忘记”太多事情。 程洋便主动担当向导的工作。 合欢仙境方圆千里,以太极八卦布局。不同修为的弟子在不同卦象活动。 其中,艮卦、兑卦是炼气弟子修行学道的地方。坎卦、离卦则是筑基师兄们修行学道之所在。震卦、巽卦乃是结丹师叔们的居所。最后,元婴前辈们居住在乾、坤两卦。 至于中央太极,此乃合欢禁区,不可踏足。 此刻,司道位处东方,目之所及的卦象是离卦。离卦左侧便是兑卦。可兑卦乃是女弟子修行所在。 二人需要前往的区域是艮卦。 他们沿着中央太极一路飞行。中央太极分阴阳两仪。他们位处阴仪一侧。阴仪是一座巨大的天空浮岛。 浮岛遮掩天空,其下方形成一片黑暗深渊。 司道沿着阴仪石岛飞行,好似身处天地的尽头。他的左侧是黑暗,他的右侧是光明,这种景象令人叹服。 艮卦相距千里,甚是遥远。千纸鹤能够日行万里,从离卦出发,抵达艮卦时,已过一个时辰。司道半点不觉旅途漫长,反而觉得意犹未尽。 一路上,他精神奕奕地看着脚下的无际灵田,对各类不曾见闻的灵兽感到万分新奇。再加上,程洋一路相伴相谈。司道哪里会觉得旅途无趣。他只觉得,这合欢仙境比想象中好太多。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一切都比想象中还要美丽!一切都真如仙境一般! 他们抵达艮卦附近,却并未飞往艮卦浮岛。相反,在程洋带领下,司道不断下降,落在地面之上。 这里是“艮卦”、“坤卦”之间的地面区域。这片区域极大,占地方圆三千里,却并没有根植灵田。按照程洋所言,这里是炼气男弟子的住宅区。 这住宅区是如此辽阔,甚至超过一个“上海”。在司道想来,居住在此地的修士一定极多。 可程洋却称,在这方圆三千里内,挨家挨户计算,居住人数不到三万。这其中,大量修士会外出执行宗门试炼。所以,实际居住人数仅万余。 事实上,一路飞来,司道根本没有见到程洋以外的任何修士。 仿佛,这片仙境根本没人居住。这实在是奇怪得很! 程洋还表示,整个合欢宗加起来,修士数量才十数万而已。这个人数与合欢仙境方圆千里的占地面积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司道落地后,站在一栋宅邸前面。这是他的宅邸。宅邸独立于平地之上。附近没有其他宅邸存在。司道一路观察,发现没有两所宅邸是挨着的。 最近的两栋宅邸也相距五里。这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距离。 司道感到奇怪,却并未在意。他现在的心思已经被眼前宅邸所吸引。他的宅邸足有三百平米。不仅如此,这宅邸的布置可以根据主人的需要任意变化。占地三百平米、高十米,此范围空间的一切布置都可以随意变化。 这完全超乎司道的想象! 比起凡俗的生活,合欢仙境内的一切都令司道动容。不过,他并未露出多少惊讶神色。他已经开始习惯,开始接受。 他很自然地将宅邸重新布局。他不喜欢之前的风格,也不习惯三百平的大房。他将一部分空间挪出,设置一个庭院。不仅如此,他还在庭院内播种花草。此外,他去除花哨修边,仅仅采用黑白二色。 变化过后,整个宅邸朴素简单,有一股素淡之美。 程洋诧异非常,连连惊叹:“司道,你从哪学的?” 他能感觉到,司道变得很不一样。 “路上看得多,想得多。”司道回应道。 回答很模糊,程洋却是欣然接受,并未多想。他只觉得是凡途试炼之旅对司道产生影响。 “看到你的改变,我都有些期待宗门试炼。原本的惧意也消散不少。”程洋玩笑道。 试炼任务俱是凡人无法解决的难事。这样的试炼任务并非每日都有。司道的轮次靠前,便率先接受试炼。程洋则尚未外出试炼。 “经历九死一生,我确实想开不少。”司道点点头。他需要一个理由融入这个世界。 程洋听到“九死一生”,便想起司道一路的凶险遭遇。每一年的试炼任务中,总有人丧生。事实上,这届学子中,有人外出试炼后,并未回归。 想到这里,程洋不免情绪低弱。他叹气道:“子修没有回归宗门。虽然我们平日并没有交集,可毕竟是四年的同学。” 司道当然不认识子修,却明白程洋的意思。 “逝者已逝,之后的试炼,你要小心才是。” “嗯!一定!” 说完,程洋抬头看一眼天色,说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帮师兄们照料灵田。诶……别告诉我你不记得!” 司道眉头一佻,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别装,装也没用。” 程洋只以为司道是故意装失忆。他当然不会想到,司道的灵魂已经发生变化。 司道顺水推舟,在程洋的催促中,重新打开千纸鹤,与程洋一同再次飞行。 他们前往“艮卦”的另一侧。那是筑基修士的居所,位于“艮卦”、“巽卦”之间。而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帮助几名筑基师兄照料灵田。 听起来,事情似乎并不复杂。可当足球场大小的灵田呈现在眼前时,司道只觉得脑壳疼。 反倒是程洋,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刚刚落地,程洋就开始工作。他见司道没有动身,便抬手招呼、催促。 司道也没说啥,立刻依样画葫芦,学程洋的动作,开始整理灵田。 司道的动作很快,远超凡人。而程洋的动作更快,快到司道只能勉强看清。他们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十亩灵田搞定。 然后,他们便前往下一片灵田。是的,当司道以为工作结束时,程洋就带他前往下一片灵田。 如此往复,直到太阳落下,他们一共照料三片灵田,累得满头大汗,才完成“灵田照料”的工作。 “今天修行的时间又不剩下多少!” 归途中,程洋如此抱怨道。他之所以抓紧时间照料灵田,就是为争取更多修行的时间。 “嗯,修行时间又是所剩无几。”司道点头应道。 他说话的时候,将目光扫向高空的灵灯。那些灵灯也不知是如何出现,从夜幕降临后,便挂在高空之上,照亮一路。 司道态度平淡,语气随和。这一天来,他大都如此,即使内心激动,外在也是平淡如常。 “司道!!”程洋突然认真道。 司道不解地看向程洋。 “司道,你是不是不打算继续修行?”程洋突然问道。 司道摇摇头:“你为何这样问?”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样子。整理灵田时,你也是不紧不慢的。而且,这次试炼,你可谓是九死一生。说不定下次就……哎~其实,离开合欢宗,未必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在凡间可以过得很好,不用在这里受气,也不用面对危险。”程洋缓缓开口道。 程洋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如今,司道看起来并不丧气,却没有一点少年的激情。 他是如此平静,在程洋看来,仿佛是放弃仙途后的洒脱。否则,仙途困难,司道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司道看着眼前少年,对方很认真,像是在告诫,像是在宽慰,又像是在妥协与规劝,复杂却有趣。司道忍不住弯起嘴角。 见司道没有反驳,程洋一下子变得急切:“你这家伙,之前不是还说,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么?你不是说,与其凡人苟活,不如以仙门弟子的身份……” 程洋不敢继续说下去。 “程洋,说真的。我对修仙充满渴望。”司道认真回应道。 程洋怀疑地看着司道。不论怎么看,司道都不像是一个充满渴望的人。 像是要表达内心的想法,司道冲着远空,高喊:“我!欲!成!仙!” 看着司道认真地喊出成仙的誓言,程洋也有所感染,一样对着天空高喊:“我!欲!成!仙!” 这样一喊,他们就好似真可以成仙,心情大好。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程洋心情大好,拿出两颗晶莹剔透的古怪宝石,递给司道。 司道不知何故,自然不会接受。 “我早就突破先天,不需要灵石。你现在是修为的关键期,需要灵石。”程洋认真道。 司道摇摇头。 “你是我在合欢唯一的朋友。当初,我刚来仙门,什么都不懂,全靠你帮我。你有需要,我自然应该全力帮助。而且,等你成为炼气弟子,每月灵石薪禄增加,届时还我便是。再者,授道师叔说过,修仙之人,应顺心而为,若心中有碍,那一定是无法修得长远的。你收下这些灵石,也算是帮我。我相信,互换位置,你也会为我如此。”程洋再三劝解。 司道便不再勉强,接过那两颗亮闪闪的灵石。灵石饱含能量,触碰的一瞬间,便能感受到。 此刻,司道还不知晓,他已经欠程洋十颗灵石。当初,他出山执行任务前,将程洋赠送的所有灵石耗尽,以期望突破先天。只可惜,最后的结果并不如意。 而现在的两颗灵石是程洋刚刚获得的月禄。 程洋即将参加试炼,自身同样需要提升修为,却将仅有的两颗灵石送给司道。这不知是义气,还是傻! 司道虽不知那么多,却也能感受到程洋的心。 二人又聊许久,才抵达“艮卦”、“兑卦”之间的宅邸。 修行时间紧张,程洋并未滞留。 偌大小院内,司道一人伫立。 第13章 仙子 与程洋分别后,司道独自一人在小院内修行。 受程洋影响,司道对修行的态度也发生变化。他变得更加专注、认真。 然而,越修行,司道越觉得不顺。 他不是没有修行过。在凡间,与叶木一起时,他已经掌握修行方法。 他是合欢弟子,修行《春心决》。《春心决》是一门根基之法,有延年益寿之效,却无任何刚猛招式。春国百姓,人人修行《春心决》。 当初,他在凡间修行,速度迟缓,却异常舒畅。现在,他在合欢仙境修行,却只觉得阻碍连连,心思不畅。 明明,他感觉到天地间澎湃的灵力,明明,他手握灵石,吸收着源源不断的灵力,明明,他修行的速度徒增百倍。但是,他并没有原先的舒畅之感。 要说哪里变化,大概只有心境。 他初来世界,对修仙充满好奇、欣喜。他将修仙当作吃饭一般的寻常趣事,以平常心对待,不存在患得患失。 但现在,他的心出现波痕。他渴望修仙,渴望力量。 此外,他虽然接受程洋的灵石,内心却一直不安。所以,他的心是乱的。 程洋说过,修行时,心要静,必须放空。心乱,将极大减缓修行的速度。 修行还不到半个时辰,司道皱眉,睁眼。 他不再修行,而是随心思索。这是他第一次进行极速修行。他发现两件古怪的事情。 第一,合欢境内,修行的速度夸张到过分。哪怕只修行半个时辰,可他仍然明显感受到修为的增进。这份增进比想象中要多得多。按照他此刻的修行速度,原主人不该只有这个修为。毕竟,他和原主人共用了一副驱壳。他们的天赋应该是一样的。 第二,修行过程中,他体内的气无缘无故减少,凭空消失。这一点,叶木和程洋都解释过。修仙是逆天之行,会受到天地的反抗。减少的气其实是被天地掠夺去的。所有修行者都是如此。而且,修为越高,天地掠夺就越明显。 司道隐约察觉到,修仙并不与想象中的情况一致。他想起妖人死后的“灵魂”,想起戒杀和尚的“魂酒”,又想起那只虎妖的话。 虎妖死前,曾告诫司道,不可吞噬他人灵魂。 司道体会过力量增长的快感。那是灵魂深处的本能和渴望。 当日,劫杀和尚的一杯酒直接让司道突破修为。这比得上司道苦修不知多少时月。 想到这,隐隐的,司道对修仙不再感到欢喜,反而升起几丝怀疑。 【修仙究竟是什么?】他更加好奇这个问题。 越想越乱,他已经无法静心修行。 索性,他就不再修行。 他的小院里,不乏各种乐器的存在。合欢宗非常重视舞乐,以此作为道法的手段。每个合欢宗的弟子都会学习礼乐,以乐器作为副手法器或主手法器。 所以,宅邸从来不乏各种乐器存在。 只不过,对司道这种尚未突破先天的弟子而言,修行才是第一位的,礼乐更是第一次试炼后才开始接触学习。没有修行,连生存都很困难,又何必再谈其他。对司道身躯的前任主人而言,更是如此,他连修行都做不好,哪里还有心思做其他事情。 不过,司道却不这样觉得。他的思绪已经乱了,那么不如趁这个时间,抚琴奏乐,放松自己。 他以前学过琴,也懂得基本的乐理知识。小院里的琴是七弦琴,正好是他接触过的。 虽然这修仙世界与原来的世界相去甚远,可音律倒是一致。简单试了会琴,调了下音,司道便拨起了弦,过了一遍基本功,又过了几首简单的曲子,便试着弹奏起来。 等练完琴,他的心绪果然安定了许多。 此时,一股梅花香味突然从身后传来。起身回头,司道发现一女子正站立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实在不知,这女子究竟怎么出现在此的。如此寂静的夜,司道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听见。此外,在合欢宗内,司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而且是如此美丽的女子。 合欢宗内,男女恋爱是完全自由的。只是,男女修行却是分开的,住址更是如此。 男弟子,都住在“坎”、“艮”两卦附近,修行亦是在“坎”、“艮”两卦的石岛之上。女弟子的宅邸和学院,却偏偏都在“兑”、“离”两卦。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便是1000多里,以千纸鹤的飞行速度,也得飞上一个时辰。也是这个原因,司道还从未见过女子,更没有见过如此仙女。 眼前女子,衣着粉色,单薄,露肩,隐约能看见腰部的雪白,长衣随风摇曳,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她脸上带着笑,天真无邪,丝毫不避讳司道的眼睛。如果要形容这位女子的笑容,那一定是倾国二字。 她的脸太美,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如果不是女子嗤笑,司道甚至还沉浸在对方的绝世容颜中,回不过神。 “敢问仙子姐姐,您是师叔,还是师姐?”司道低头,看着地面。 他已经知晓,合欢宗内的修士分四个等级——炼气、筑基、结丹、元婴。结丹、元婴便是师叔师伯,炼气、筑基便是师兄师姐。 “你怎么不看我了?”天籁的声音,勾得司道心痒痒,下意识地就听从女子的话,抬头看她。 就是这一刻,司道总算明白什么叫“合欢宗”,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男女需要分开修行。道行低的弟子根本无法抵御住同门异性的魅力,只一眼,就会心神恍惚,还怎么修仙? “算了,看你还年少,就不逗你了。你就叫我师姐好了,师叔怪显老的。”似乎感受到司道的挣扎,女子没有再继续逗他。但司道是一下也不敢抬头了,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只是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子真的可以美到让人挪不开眼。 “敢问师姐有何事?”司道低头,再次致礼。 “你刚才所奏的是何曲?可是你所创?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女子询问道。 “曾有一位路过的道人教授我礼乐,当时他就经常弹奏此曲。至于此曲何名,弟子我也不知。不过,道人曾在弹奏结束时,说过一句话。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她已离去,这终究成了不可改变的现实。”司道缓缓道来。 “她已离去,这终究成了不可改变的现实。”女子重复这句话,“此曲唯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明明尚未‘注灵’,却有一股魔力,可以勾起人的回忆,勾起那些曾经逝去的存在,一抹遗憾萦绕在心房,无法散去。” 话落,司道怀中的琴浮空飞起,立在女子身前。女子指尖拨动,将刚才司道所奏之曲分毫不差地演绎了出来。 “那个路过的道人,是否还教过你其他乐曲?”女子轻笑询问。 “额!”司道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不逗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在她看来,这首曲子不可能出自少年之手。 “司道!” “你就是司道,就是倩雯的那个未婚夫?”女子惊道,然后充满好奇,“抬头,让我看看。” 司道也是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倩雯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和对方有婚约关系。再次抬头,他看向女子。这一次,他倒是表现得不错,至少没有像刚才那样不堪。 “相貌一般,修为更是极差,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如此年纪,如此修为,整个合欢宗,大概只有你一人。不过,奇怪的是,你的道心倒是超乎寻常的坚固,和想象中很不一样。如此道心,又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修为?”随后,女子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刚才说,一个道人曾教过你曲子?” 其实司道虽然修为低微,可相貌绝对是翩翩美少年。奈何,与眼前的女子比起来,他的确可以称得上相貌平平。 “是!”司道点点头,没有特别在意。 “可是,我听说,你自小,都是在合欢长大呀。”女子眼里虽然全是笑意,却给司道极致的冰冷、森然,原先的妩媚半点不在。 “啊!”司道蒙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从小就在这长大,一时之间实在不知如何回答。而对面的女子正盯着他,似乎可以看穿他的心。 突然,女子的玉手出现在司道的额前,一股冰冷穿透司道的身躯,仿佛要将司道的灵魂冻住。而后,女子重新恢复了妩媚的笑容:“既然不是夺舍,那我也懒得管你。” 说完,女子就不见了踪影,在司道眼前凭空消失,只留下那淡淡的梅花香。 然后,司道再次抚琴。这一次,他弹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停下。因为他的心根本无法平静。 刚才女子应该是结丹的师叔。她口中的倩雯似乎是她朋友,也似乎是司道的未婚妻。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只是司道暂时还不了解。 “还真是老套的剧情呢!是不是过两天,对方就上来退婚?我再说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自嘲时,心里始终浮现那位仙女的音容。 不知为何,与心中那道倩影相比,修仙与生死都显得无关紧要。司道觉得,若是那所谓的“道心”真存在,那么他的这颗“道心”便是动摇了! 第14章 授道 清晨,西北方向,艮卦石岛上有郎朗诵读声传出。 艮卦由四块短岛和一块长岛组成。其西边短岛的尽头,悬崖边立着一座精致的书院。 书院教室内,先生正在授道,二十个名学生认真听讲。学生俱是十六岁的少年。 先生讲解无上仙法——《太上忘情》。少年听课极为用心,认真笔记,生怕遗漏一句话,生怕错听一个字。 其中,一个少年就显得格外突兀。 他坐在窗边,不听课,更不做笔记,只是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平静地望着窗外,欣赏飞舞而过的仙鹤,欣赏不远处的绚丽云彩,眺望远处的碎岩外环,眺望远处的八卦浮岛。视野所及的浮岛是“坎”卦。“坎”卦是筑基师兄们学习道法的地方。 当仙鹤飘过,当那浮云变幻成有趣的模样,他会露出笑容。 欣赏了大概半个时辰,他才缓过神来,重新把精力放在课堂之上,听授道的结丹师叔讲那《太上忘情》。 “忘情,那是不是宗门之情,亦要忘?”他突然开口道。 声音很小,可整个班都安静下来。整个班的少年都在看他,授道的结丹师叔也在看他。 少年们或紧张,或戏谑。他自己倒是没事人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脸上没有半点窘迫,平静地看了看周围,又平静地看了眼授道师叔。 “你叫什么名字?”授道师叔开口问道。 “司道!”他如实回答,没有任何忸怩之态。 再之后,授道师叔并未有追究的意思,继续上课讲解,学子们也继续听课、笔记。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如此,司道也没再看窗外,而是翻开了书籍,这是《太上忘情》的第一卷,内容简要。大体意思是说,修仙之人需得无欲无求,心中空无,方可与天地同一。看了会书,或许是觉得没啥意思,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授道师叔没有理他,其他同门也是一样。司道已经十六岁,却没能突破先天。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前途可言,也与大道无缘。 在外人看来,司道应该听不懂玄妙深奥的《太上忘情》。如果不是运气极好,司道根本不可能通过试炼,重新返回宗门。 一个班级总有几个底层透明人。司道便是这个底层透明人。 司道的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没多少人在意。反正,表象来看,司道和以前一样沉默少言。唯有与司道对视时,唯有见到那双深渊一般平静的眼眸时,同学们才稍微感受到司道的变化。 怯懦、紧张的司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然、无谓的司道。他行为古怪,迷迷糊糊的,像是失忆一样,忘记许多事情。 当然,所有人都忙着追求仙途大道,都将精力放在《太上忘情》上,根本无心在意这样的小事。 长生面前,谁还会心有他物? …… 早课结束,学子们纷纷告别授道师叔。 司道亦然。他走出教室,周围全是少年。少年们来去匆忙,或洋溢笑容,或抑郁不安。彼此之间不怎么交流,眼里只有前面的路,偶尔见到司道,才会多看一眼。谁让司道是合欢宗的“名人”呢! 诸多学子刚出教室,就从怀中取出千纸鹤。千纸鹤落地,迅速变大,载着少年们离去。一时之间,漫天都是色彩缤纷的千纸鹤。 这其中,一名少年显得尤为突出。那个少年并未使用千纸鹤,而直接御剑飞行,引得周围一片羡慕。修仙三、四载,这少年便掌握御剑之术,真可谓天之骄子。 司道认识那个少年,不是叶木,又是谁? 司道安静地走到一边,靠着悬崖边的围栏,吹着风,呆呆地看着百里之外的碎岩环,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又发呆?” 来人声音悦耳,带着一个阳光的笑容,很舒服,面容还有几分稚气,却已称得上是英俊的少年郎。不过,在这合欢宗,如此英姿也不过是平平而已。 毋庸置疑,来人自然是司道唯一的朋友——程洋。 这几天,司道确实神魂颠倒的,非常呆滞,非常迟钝。要说缘由,司道的内心总是浮现出一张绝美的仙容,令人沉醉。如此一来,他哪里有心思做其他。 经此一事,司道也总算明白,在合欢宗内,男女为何要分开修行。 除此以外,司道也已经知晓身世和经历。 他和一般的弟子不同,一般的弟子是在十二岁的时候,通过试会,被千挑万选,进入合欢宗。而他是自小生活在合欢宗。 他的父母是合欢弟子。在司道5岁的时候,他的父母救人身亡。所救之人便是傅倩雯。傅倩雯是合欢宗的圣女,千年一遇的圣女。十二岁入仙门,一个月突破先天,十七岁筑基,二十七岁结丹,破了合欢宗的最低年龄记录。 如今,傅倩雯不过三十八岁,却已是结丹六层,和同辈相比,即使在年龄上多一个零,依旧年轻。当初,或许正因这恐怖的天赋,合欢圣女才会招来祸患。只可惜,当年刺杀圣女之人,到现在也没半点线索。 再之后,圣女为报答恩情,将司道选为仙侣。这是圣女的特权。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被选为圣女的仙侣。 司道成为合欢宗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自小在仙境长大的孩子。按照合欢宗的规定,5岁以上、12岁以下的孩童是不能留在合欢宗的。只有通过试会,只有真正优秀的人才能在12岁的时候,通过层层考验,成为合欢宗的弟子。 合欢弟子修忘情之道。所谓忘情,便是连亲子之情亦要忘。 所以,司道不是以合欢弟子的身份呆在合欢宗,而是以圣女未来仙侣的身份留在合欢宗。然而,谁也没想到,司道天赋如此低微,已经十六岁,却连先天都未曾突破。要知道,司道自小生活在合欢仙境,其修行的速度应该远超其余人才是。 渐渐的,婚约之事从一件趣事变成一个笑话,没有人放在心上。 在司道长大期间,圣女更是一次没有前往看望司道。所有人都知道,圣女之所以选司道为仙侣,完全是出于报恩。 现在,司道已经长大成人。圣女也算归还这份恩情。 事实上,十六岁的宗门试炼时,所有人都觉得司道不敢接受试炼,认为司道会选择退出宗门。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尚未突破先天的凡人不仅接受试炼,而且完成试炼。 当然,司道虽然引起众人诧异,却依旧是先天都未曾突破的废物。 司道若一直坚持留在仙门内,若一直不能突破至先天境界,迟早会在死在宗门任务中。 对于这些,司道自不在意。几日来,他都是平静的模样。 与程洋汇合后,司道淡定地取出千纸鹤,准确前往完成“照料灵田”的工作。 每日授道结束,他们需要抓紧时间,才可以在夜幕降临前开始每日的修行。 “今天要参加‘仙凡论’。所以,我们今日不需要去照料灵田。”程洋兴奋道,“你知道么?这届仙凡论将由江师叔亲自主持。” 第15章 仙凡论 仙凡论是仙凡之别的论述。每届学子完成初次试炼时,宗门都会举办仙凡论。 合欢弟子从十二岁入宗门,接受宗门教育,生活在宗门之内,几乎与外界隔绝。而执行试炼任务的过程便是学子们重临凡间的过程。 他们将以仙人的身份重新接触凡尘,体会仙凡之别。 仙凡论在“艮卦”的长岛广场上进行。 司道与程洋赶来此地时,这里已经挤满人。许多年长的师兄都来围观。这些人并非是来听“仙凡之别”,而是来此一睹“江师叔”的仙容。 司道对“江师叔”并不陌生。他初临世界,遇到第一个人便是叶木——合欢宗的少年天才。而叶木最崇拜的人就是这位“江师叔”。 此刻,一位青年就伫立在广场中央。 他偏瘦,身躯却很直,像是有一股气撑着,一身白衣与他的肤色相衬,容貌如画,令在场所有少年自愧。他有天人之姿,却没有半点傲然之色,反而温儒异常,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授道师叔们站其身侧,恭敬,没有半点虚逶。 平心而论,司道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仿若从书画中走出一般。大概只有之前偶遇的那位仙子才能与之比较一二。 据称,合欢宗的大小事务都由这位江师叔一人决定与处置,其地位可想而知。 他站在那儿,气质儒雅,似有魔力,眼神扫过,就令众人安静。 “今日论仙凡之别,我将点几位试炼出色的学子上台论述。”江师叔说话的声音清楚而不刺耳。就好像,他是站在司道身旁说话一样。 紧接着,江一尘点了几个名字。令人意外的是,这其中竟然有司道。 司道的修为极其低微,是同届弟子的倒数第一。可这次外出历练中,他修为提升却非常高,直接从后天八层达到后天圆满。 所以,司道获得论述的资格。 在程洋的兴奋中,在众人的诧异中,司道缓缓走上台。司道认识的叶木同样上台。 叶木本就拥有炼气三层的修为,远超他人,又在试炼中突破至炼气五层。他上台,乃是众望所归。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何谓仙凡之别?”江师叔问话。 率先开口的人是叶木,他早有准备,思维清晰,行云流水道: “我自小修行,不问俗事,十二岁起就在宗门之内,这是第一次外出历练,也是第一次真正了解俗世,在我看来,俗世和合欢,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1.凡人寿命短暂,不到修仙者的一半; 2.凡人无法御剑飞行,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所食、所见、所闻,都平庸至极; 3.凡人弱小,受疾病侵害,身体脆弱,如地上蚂蚁,容易陷入苦难; 4.凡人忙碌,终其一生,都在为生活奔波,却从不知世界有多大,却不知生存的意义; 5.我们的世界,不是凡人可以想象,随意一指,可以让凡人生,亦可以让人凡人死;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文武百官,在我们面前,一样需要恭恭敬敬。 虽然样貌相似,可仙凡之别,简直如两个物种,本质上是不可逾越的。” 叶木总结得很到位,很直白,也很激进。可其言一出,立刻引得众人的赞同。 虽然众弟子外出历练不到二十天,可他们真正感受到了仙凡之间的差距。哪怕他们只是最弱小的炼气弟子,可比起凡人而言,那真是贵不可言,不可同语。 凡人的烦恼对于他们而言全是微不足道的。这些认知,不仅是他们认可,春国上下每一个凡人一样认可。每一个见到他们的凡人,都本能地摆出卑微、低一等的姿态。 尽管他们都是十六岁的少年,可当他们回到自己的家族,却立刻获得了强大的话语权。不论是父母长辈,还是兄弟姐妹,无一不对其表露出羡慕和尊敬。这些都是在合欢宗内不曾感受到的。 叶木所言,虽然直白,却是每个人都认可的,是仙凡双方都认可的。如此,那大概就是对的。 所以,叶木发表完看法后,其他学子代表纷纷点头,除了司道,除了司道死死地皱着眉头。 “司道,你有其他看法?”江师叔看向司道,开口询问。 “我不知道!”司道如实回道,“我还没有看见仙凡之别。” “荒谬!”叶木听之,立刻皱眉,反问道,“你当初与我一同前往淮河县。难道,我刚才所言,不是你之所见?难道,我刚才所言,不是仙凡之别?” 他急于反驳司道,就没在意其他。 司道继续摇头,看着叶木,开口道: “我自幼在合欢长大,幸被宗门赏赐,获得修仙机缘。按理说,我的感触应该是最深刻的。可是,这次前往俗世,我确实没有看到仙凡之别。 1.你说,凡人寿短。可修仙者里面,又有谁能与天地同寿? 2.你说,凡人视短。可你知道的世界,难道就是完整的世界?你可知,这举头天穹中有什么?你可知这漫天繁星是什么?你可知我们从何处源起?你可知修仙的本质是什么? 3.你说,凡人弱小。可弱小本就是相对,我在江师叔面前,不一样弱小。其弱小的程度,不比凡人与我之别,还要夸张得多? 4.你说,凡人忙碌。可合欢宗内,那么多弟子,一生修行,究竟为何?难道不比那些凡人更是忙碌? 5.你说,仙凡之别,如两个物种。可若真是两个物种,我又从何而来?你又从何而来?第一位修仙者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都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在我看来,你眼中的凡人,与我们并无区别,不过都是思维的寄生体罢了!” 司道一句一问,竟问得叶木说不出话。 叶木涨红着脸,只能说出一句:“歪门邪理,反正,仙凡就是不一样的。” 台下的其他弟子也大都被司道给问住,可没人认可司道的话,都是和叶木一样,认为仙凡有别。 “无需争吵,合欢弟子,本就可以有自己的看法。”江一尘开口了,没有反对谁,也没有赞同谁,“司道,你可知元婴?可是这元婴修为是何意?” “不知。”司道不过是炼气修士,自然不会知道元婴强者是啥情况。 “所谓元婴,便是孵化出灵体。思绪寄托灵体,便可脱离凡胎,与天地一体。这样,算不算不同?”江一尘耐心地问道。 “并无不同!不过是,思维换了一个寄宿的对象罢了。”司道没有犹豫,直接肯定道。 听到司道所言,江一尘没再说话,反倒是陷入思考和沉默。 “照你这么说,其实仙凡并无不同。”叶木实在忍不住。他瞪着眼睛,很是生气。 “不错,至少,我还没有看见‘仙凡之别’。”司道点头,没有完全肯定,没有完全否定。 “那你能否说出一点,是凡人超过我们的。”叶木冷笑。他实在无法接受司道的观点,于是反问道。 在场绝大多数弟子都和叶木一样,只觉得司道在胡说八道。 “有。”司道没有任何犹豫,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以春国为例,春国上下都知道我们的存在,将我们奉为仙人,心中敬畏。他们相信恶事,会有罚,做善事,会有报,对否?” “当然!我们合欢是春国信奉的仙宗。若是无赏无罚,天下岂不是大乱。”叶木理所当然,非常肯定道。 “那我们呢?”司道再问。 “我们?我们难道不同?”叶木不明白司道的意思。 “敢问江师叔,是否有可能,我们做一件坏事,可以无人知晓,可以不被宗门察觉。”司道看向江一尘。 “虽然仙术浩瀚,可你所言自然是可能的。”江师叔没有迟疑,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若是一名合欢弟子,做了这样的坏事,他会相信有更高一层的真正仙人会惩罚他么?” “我们修仙之人不就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么?哪里还会有更高一层?你刚才也说了,迄今为止,没有人真正成为与天同寿的仙人。”叶木忍不住地再次回道。他还是不明白司道想要表达什么。 “所以,我们更有可能没有敬畏之心,我们更有可能做事不受拘束,对么?” “这又能怎么样呢?”叶木皱眉。 可江一尘却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的答案。你刚才问我,凡人是否有超过我们的地方。我想,凡人比我们更容易获得敬畏之心。真是因此,凡人才更容易自我约束,行正理之事。”司道认真地回答道。 “这算什么超越?”叶木根本不理解。 但叶木却见到江一尘点头微笑肯定。似乎,司道所言真是一个差别,真是一种超越。 “无须争执。今日就论道至此。合欢追求自由,每个人对修仙,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只要遵循本心,便是自己的修仙之道。司道所言,虽与常人不同,却不无一番道理。事实上,类似言论,在历代合欢弟子中并非没有。只要自己内心认可,心无杂念,又不违背正道,那便是修仙之道。”江师叔总结一番,为这场辩论画下句号。 而司道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现出“与众不同”。 第16章 寒泉 仙凡论结束的第二天,在程洋的带领下,穿过“艮”卦,穿过百里灵田,司道第一次见到寒泉。 寒泉位处合欢宗的中央,在太极阳仪的正下方。寒泉呈“阴阳鱼”状,与阳仪一般大小。阳仪石岛不过是一座直径十数里的小岛。所以,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照在寒泉之上。 站在八千米的高空,司道并没能将整个寒泉轮廓一眼望穿。寒泉一望如海,似没有尽头。 视野左移,一片无尽的黑暗映入眼帘。巨大的阴仪石岛就在左侧。其下方没有阳光,只是一片黑暗。 世界仿佛被分割,一黑一白,真可谓是难以想象之奇景。 太极区域是合欢禁区,根本无法飞行。 千纸鹤慢慢降落,视野慢慢变小,寒泉的边界轮廓被拉直拉平,由弧线变成直线。 最终,司道落地,寒泉变得遥望无际。远处没有天空,只是黑暗。看上去,世界如同在远处断裂。 程洋解释过,阴仪石岛的黑暗里有一片地火。地火与寒泉俱是广阔无边,俱是“阴阳鱼”状,一热一寒,组成地面“太极”。 森森寒气冒出,如白雾,弥漫在寒泉之上。那不是司道可以触碰的存在。 对司道这样的后天弟子而言,寒泉外河已是极限。 寒泉外沿有三条溪河。溪河宽数米,围绕“太极”。 三条溪河彼此相连,由内向外,分别称为“内河”、“中河”、“外河”。 寒泉水太寒,无法直接灌溉灵田。所以,寒水先入内河,流淌至地火冷却,再入中河,最后入外河。外河的水最终流向无尽灵田。 除了灌溉灵田,寒泉溪河同样是合欢弟子的修行场所。一般而言,后天弟子只能入外河。先天弟子可以入中河。炼气七层之上的弟子才可以入内河。至于真正的寒泉,那是筑基师兄们才可以接触的存在。 现在,司道就站在外河前面。外河的水并没有冒出可怕的寒气。不过,这并不代表,外河之内没有寒气。 这微量的寒气将变成可怕的压迫,协助司道突破修为。而这便是他们来此的原因。 司道并未犹豫,直接褪去外衣,握紧一颗灵石,便踏入寒泉外河。 他拥有后天圆满修为,气息旺盛,根本感受不到天寒。可是,他的脚一触碰外河水,一股来自灵魂的寒意就把他淹没。寒气比想象中可怕得多。 水温不低,可一股冰寒气息却在搅动他的身体,搅动他体内的气。 司道全身战栗,身体不受控制。他赶紧运行《春心决》,将体内的气高速运转。可是,这并不能改变身体的冰寒。就在这时,溪水浮空而起,形成一幅画。画上是一套奇异的动作姿势。 出于本能,司道模仿起那些姿势。一股暖意瞬间从心头升起,将那股寒意制止。不过,他体内的气却是一瞬间就被消耗殆尽,那股寒气再次涌上心头。 好在,司道手握灵石,不断吸收灵石内的能量,将能量降阶转化成“低等的气”,以此抵抗寒气。即便如此,寒气仍然一点点地蚕食,缓缓逼近他的心口。 最终,也不知过多久,司道再难忍受,一跃上岸。 上岸的瞬间,《春心决》不再运转,古怪姿势也不再保持。寒气疯一样涌来。司道只能继续盘坐。良久之后,司道才将体内寒气驱逐干净。 司道睁眼,发现天已经完全暗下。程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见他醒来,才放心地呼了口气。整整三个时辰,程洋没有修行,只是盯着司道,就怕其出事。 “我修行很久么?”司道询问道。他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又扎实不少。这三个时辰的修行效果远超十数日。 “你整整修行三个时辰。你为何可以修行这么久?之前,你都是十分钟不到就无法忍受。上次,我后天圆满时,为突破修为来此,也只修行半个时辰,就再难忍受。要不是看你面色正常,我都忍不住要出手救你。”程洋好奇道。 听起来,司道不是第一次来寒泉修行。之前的灵石,大概就是这样被消耗掉。 “嗯,是挺冷的。我就是一直消耗气,然后吸取气,等到寒意快侵到心口,再从溪河中出来。”司道想了想,如实回答。 “啊!什么?冷到心口?你就算不怕死,难道不怕冷,也不怕疼?”程洋惊道。 “只要假装这幅身体不是自己的,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冷,不会觉得疼。”司道再次如实回答。 【假装身体不是自己的,就不会冷,也不会疼。这是什么逻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逻辑?】程洋古怪地看着司道。 不过旋即,他无奈地摇摇头,必须承认,司道已经很不一样。 “你还是没有突破先天?”程洋回归正题。他语气遗憾。 “感觉差一点。”司道也很无奈。 他看了眼手里的灵石。这灵石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不再晶莹剔透。这颗灵石原本足够他一个月修行。寒泉修行虽然速度快,可灵石消耗却实在可怕。这只是外河,若是中河、内河,灵石的消耗岂不是更多更快。 程洋一共才给司道两颗灵石。眼下,一颗灵石就报废掉。 修仙讲究法、财、侣、地,当真一点错也没有。在合欢宗仙境内,法、地已是俱全,可若没有财支撑,也是无法尽得其用。 “没事,我们不是还有一颗灵石。更何况,下个月,你和我都会有新的灵石。”程洋安慰道。 “嗯!”司道点头,将目光扫向寒泉中河。 如果在寒泉中河修行,他是否可以突破境界? 程洋看出司道的心思,赶忙阻止:“你可千万别乱来。那可是先天弟子才能踏足的。” 司道收回目光,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来。 寒泉修行,每日只可进行一次,否则,寒气伤身,得不偿失。 于是,在漫天灵灯下,二人回到宅邸。因为寒泉修行的缘故,他们今日未去帮师兄照料灵田。明日,他们肯定是要挨骂的。 不过,他们也并未太在意。准确地说,在司道的散漫影响下,程洋暂时压下内心的敬畏。不过,明日好好赔罪,那是肯定的。 第17章 江一尘 转眼又过去几日。 这几日,司道的生活很规律,每日上午听师叔论道,下午照料灵田,晚上认真修行。偶尔,在漫天灵灯下,他会游逛一番。这仙境美丽,怎么看都不会厌倦。 程洋每日寻他,解答修行困惑,同时还提供灵谷给司道。灵谷是先天弟子每日分配的灵食。司道是后天弟子,只能服用“辟谷丹”,来代替三餐。 司道已经熟悉这个世界。他当然知道,之前接触到的能量其实是灵力。灵石与灵谷包含的能量同样是灵力。 作为后天弟子,司道其实只是一个凡人,根本未能真正踏入修仙之途。他的身躯含有杂质,只能容纳气,而无法容纳灵力。 后天弟子无法直接吸收灵力,只能将灵石中的灵力降阶转化为气。这个过程中,大部分灵力都会被浪费。 尽管如此,宗门还是每月都为后天弟子提供一颗灵石。 而程洋之所以提供灵谷,是因为灵谷的灵力更容易转化。果腹的充实感也会让人精神抖擞。 不得不说,程洋是个非常好的朋友。司道从未见过这样“傻”的人。 前天,司道拒绝程洋的好意,不接受灵谷。他隐晦地劝诫程洋,应以大道为重,不可被其他所困。 怎料,程洋便道:“修仙若是要绝情绝义,那我不修也罢。” 对方的这句话堵得司道说不出话。那时,司道第一次认识到,程洋虽然傻,却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也是在那时,司道再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何没能在上次寒泉修行中突破先天之境。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司道第一次感到着急。 就是在这样的情绪下,他再次来到寒泉溪河。这一次,他是孤身来此的。因为,他想试试寒泉中河。而这是程洋不允许的。 他的脸庞还是那样平静,像是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可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泛起了波澜。 他有些畏惧,却还是站在中河前面。他只有一颗灵石,也不想浪费更多灵石。 摆好特殊的姿势,司道小心翼翼地踏入中河。那一瞬间,无尽寒气涌入他的驱壳,好似要把他整个人给冰封。一层薄薄的寒霜浮现在他周身。体内的气根本不存在任何抵挡的作用。寒气直逼心口,根本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 如此恐怖的寒气会直接夺去司道的性命。寒泉中河根本不是后天弟子可以触碰的存在,其中的危险比想象中可怕得多。这不是虚言,而是真理。 如果没有意外,司道会被彻底冰封,然后死去。 这千钧一发之际,溪河像是有感应一般,闪出一道光芒,将司道直接推出河外。 整个期间,司道依旧保持着姿势。他凭借本能运行《春心决》,驱除寒气。数个时辰后,他总算将体内的寒气逼出。体表的那层寒霜化成水气,回过神来,他的额头全是汗水。 后怕许久,他才意识到世界的不同。世界发生了变化。准确地说,司道突破了境界。 在寒气的逼迫下,气愈发凝结,最终冲破节点,凝成液化的灵。现在,司道体内已经不是一股气,而是灵力。他手里握着干枯的灵石,感受那丝丝灵力。 这一次,灵石内的灵力直接传入他体内,几乎没有多少浪费,效率高得吓人。 他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很微弱,远少于之前的气。可是,他确信自身强大十数倍。强大的感觉实在是美妙。 唯一让人感到诧异的地方,踏入先天后,在拥有灵力后,司道感到“天地掠夺”变得更加明显。修行过程中,许多灵力凭空消失。这与书中描述得一样,可还是让人诧异。 这点诧异一闪而过。因为司道的注意力集中在“灵”上。第一次,他感受到“灵”,天地间的“灵”。 “灵”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即使从灵石直接吸收得到的“灵”,在感官上也不过是一层暖意,一股能量。 可现在,“灵”却真真实实地飘荡在周围。这就是一种感觉,虽然看不见,听不着,闻不到,和之前似乎没有差别。可是,司道就是感知得到。 就像程洋所说,周围变得很粘稠,粘稠得好像泡在糖浆里面一样。可司道却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觉得很舒服。在粘稠中,司道可以移动身子,不会受到任何的阻碍。不,他觉得自己可以动得更快,顺着灵的方向,仿佛如环境融为一体。 他闭着眼睛,享受这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就是修仙者所感知到的世界么?这就是世界真实的模样么? 许久,司道终于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一个温儒的身影,是江师叔,是仙凡论上的江师叔。现在,司道已经知晓,对方名叫江一尘。 “江师叔好。”司道致礼。 “不错,临危之际,丝毫不乱,更化险为福,以此突破先天之境。看来是不需要我来此的。”江一尘赞许,“从今天起,你也算真正踏入修仙之途。” 原来,江一尘是来此救司道的。 “多谢师叔前来相救。”若是提前知道中河这般危险,司道是怎么也不会轻易尝试的。 “其实你无需谢我。不过,既然你谢我,那我总得做什么。你可知‘附灵’之术?”江一尘温柔道。 司道点点头。附灵术是将体内的灵附着于身躯上,使力量、敏捷获得极大提升。此外,附灵术还可以将“灵”附在外物上,外物会变得坚固异常。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附灵术是最基础的术法。神奇非凡的御剑之术就是以“附灵”为基础。 “你试着握住这柄剑!”江一尘递出腰间的剑。那是一柄雪白的剑,满是剑纹,非常古朴。 司道接过剑,涨红脸。剑比想象中沉得多,他竭力调用灵力,才勉强握住剑。这是他第一次运用灵力,却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天赋不错,能握剑不落。这说明,你已经掌握‘附灵’之术。你现在试着将灵传到那柄剑上。” 说着,江一尘抬起手。然后,那柄剑一下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不仅如此,司道体内涌现出无尽灵力。灵力不断汇入司道体内,异常磅礴,磅礴得令人害怕。灵力就是能量,一旦失控,下一秒,就会把司道撕成碎片。 不过,司道体内的灵力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动。只是,司道同样无法驱使灵力,无法将灵力引出体外。 “想象一下,你和天地是一体的。你的身体并不是桎梏,那只是一层膜而已,随你心意,灵便可进出自如。”江一尘的声音传来。 在江一尘的引导下,司道仿佛进入另一个境界。 一瞬间,司道觉得自己就是天地的一部分。然后,灵很顺利就从体内出来,从手心转移到剑身上。等体内的灵都跑出来,他手上的剑也总算被灵完全包裹,尽管包裹得很不均匀。 灵离开体外后,司道更难控制。这是他还不够熟练的缘故。 “谢师叔。”司道大喜。 他竟在一瞬间就学会“附灵”之术。如果说出去,其他人大概是不会信的。 “不必谢我。这本来就是你可以做到的。我只是帮你更快地掌握。不过,你现在还需要非常努力地练习,才能完全掌握‘附灵’之术。”江一尘善意提醒道,“‘附灵’虽然只是最基本的灵术,却是其他灵术的基石。若是能将‘附灵’运用到极致,那么你学习其他术法,自然是事半功倍。” 说完,江一尘单手轻轻上扬,只见寒泉溪河里的水都飘了起来,然后化作一只只透明的蝴蝶,围绕在司道身边,翩翩起舞,虽是水蝴蝶,可却是和真的一般无二,神奇非凡。 而后,所有水蝴蝶,飞至高空,融汇在一起,化作一条恐怖的苍天巨龙,遨游一圈后,潜入那寒泉溪河中,重新化为溪水。 这一幕,司道看得震撼非常。 这就是仙术?这就是如梦如幻的仙术? “只要你勤加练习,哪怕只有炼气修为,你也一样可以做到。你刚才看到的,随便一名入门十年以上的同门师兄,都是可以做到的。”江一尘指点道。 “是,江师叔。” “你还有其他问题么?”江一尘询问道。 司道思索几秒,开口道:“敢问江师叔,灵是什么?修仙的本质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直白,江一尘听完,笑笑,面露欣赏。 “难怪可以提出‘忘情之问’。其实,你所问,我也不知。不过,修仙乃是逆天之行,夺天地之灵为己用。若一定要说一个答案,那我觉得,修仙的本质应该是掠夺。” “掠夺?”司道神情恍惚。 对于江一尘的这个答案,司道并不意外。事实上,他隐约中已经感受到这个答案。只是,他刚来这个世界,刚刚接触修仙,所知甚少,根本不可能下所谓的定论。 再者,他极其喜欢所见的世界,喜欢富饶和平的春国,喜欢美轮美奂的合欢仙境。潜意识里,他抗拒这个答案。 “掠夺”,不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善意的词汇。 见司道愣住,江一尘露出笑意:“看来,此次外出历练,你遇到不少事情。你是否觉得修仙算不上崇高,甚至是一件很不道德、很不应该的事情。” “是,江师叔。”司道直白地承认。 “当年,我也如此认为。我第一次下山,见到妖吃人,又见到人吃妖,内心无法接受这一切。于是,我去询问结丹师叔们。你猜,他们如何回我?” 司道摇摇头。 “他们告诉我,或许世界的本质就是残酷的。”江一尘的回答让司道一滞。 接着,江一尘继续说道:“但,你可曾想过,在这残酷的本质下,若是没有我们合欢宗,没有其他正道,世界会变得如何?” 他这一问立刻就将司道从死胡同里面给拉了出来。 是的,如果没有正道主持,那世界一定会变得支离破碎。妖人会肆无忌惮地虐杀普通百姓。若是如此,世界一定会非常混乱,充满杀戮和死亡。而如今,虽然偶尔有魔道作祟,可春国整体却是和煦安定。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是平平安安。 在合欢宗的主持下,偌大的春国竟然不曾爆发战争,不受疾病与天灾影响。没有天灾,没有人祸,一切都是祥和的。若是没有合欢宗,这一切将不复存在。 司道看到残酷的一面,却没有看到另一面。或者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比起这个世界的一般人,更难接受世界的残酷本质。 在原本的世界里,在司道印象中,人与人虽存在竞争,可生存始终是超过其他一切的本能。所有人珍惜生命,渴望生存。所以,人与人之间不可以彼此杀戮。杀戮是被禁止的。 杀人带来的本能和快乐,远远小于死亡的威胁。如此一来,寻常竞争并没有威胁生命。但是在这个世界里,“灵”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司道体会过力量增长的快感。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如同最可怕的毒品,可以让人忘记死亡的威胁。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诱惑与颤动,无法拒绝。人对力量的渴望超越人对生命的敬畏。 “可万一恶人站上顶端……”司道忍不住再问道。 是的,如今的世界是正义压制邪恶。但,如果邪恶压制正义,那该如何? 江一尘摇摇头:“忘情才可修行,而忘情之人哪有欲望可言。如今的世界是必然,不是巧合。” 司道听完,若有所悟:“谢师叔指点。” “不必言谢,你虽知晓道理,可内心完全接受,却并不容易。况且,我所言也并不一定正确。你若想要答案,可以亲自去问墨经。” 墨经?司道哪里知道墨经是什么!不过,他记下墨经,之后问程洋便是。 江一尘没再多留。在司道的注视中,江一尘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远空。 他望着江一尘消失的方向,滞留许久。亲身接触后,他愈发感受到江一尘的了不起。他挑不出任何瑕疵。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难怪,对方年龄不到三百,却能深受元婴前辈信任,执掌合欢宗大小事务。 再之后,司道开始思索另一件事——他应该如何向程洋解释。事实上,当得知司道的妄自行动后,程洋气得要死,直骂司道不顾性命。 唯一值得欣喜的是,司道终于突破先天,踏上修仙之途。更重要的是,司道对仙途不再迷惘与徘徊。 第18章 文缘阁 又过几日,司道踏入先天的消息传遍合欢宗。毕竟,司道成功打破年龄记录,成为最晚突破先天的弟子。 这件事成为引起众人欢笑的趣事。不过,在另一件要事前面,这件趣事就显得微不足道。 墨问日期已经确定。墨问,即向墨经询问。 墨经是天下第一奇宝,出自墨府。墨府是修真大派,与合欢宗齐名,是世界最大的修仙门派之一。 墨经是墨府的镇派之宝,更是墨家历代的结晶。据说,墨经记载天下之理,任何事情都可以在上面得到答案。 不论是无上功法,还是杂学典籍,甚至是合欢宗的传奇秘术——无上忘情,墨经一律包含。每年每代,墨府弟子不断将墨经完善。 更重要的是,墨经对天下人开放,每十年对凡人开放一次,每十年对修真人开放一次。两者时间相间,算起来,墨经每五年就会开放一次。 任何人都可以在墨经内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每十年一度的墨问典礼就成为天下修士争相参与的盛典。 司道想要知道修仙的本质。其答案一定可以在墨经中寻到。 但是,墨问资格有限。根据往年经验,对司道这样的底层弟子而言,他想要获得墨问资格,就必须在墨问资格比试中,取得同届前四。 按照目前的修为进度,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修仙难,难于上青天。炼气修为的每一层境界平均需要七年修行。换言之,一年以后,司道的修为境界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仅仅凭借炼气一层的修为,司道不可能击败同届弟子,取得墨问资格。 对于墨问资格,司道有些渴望,却并未在意。毕竟,这是一年后的事情。 就目前而言,司道更在乎另一件事——先天奖励。 在合欢宗,每一名突破先天的炼气弟子都可以获得奖励。后天弟子每月可获一颗灵石。而先天弟子每月可获两颗灵石。且,修为每增加一层,灵石的数量也会对应增加。以外,灵谷、灵田、物资等各方面补给都会对应提供,每月传送在欢石内。欢石本身就是特殊的芥子,可以收容物品,并且可以传输物品。 除上述奖励外,还有一份奖励尤为珍贵。每一名先天弟子都可以选择一门功法。 选择功法的地方就是阳仪石岛,也叫做文缘阁。文缘阁相当于合欢宗的藏书阁,是合欢宗的禁区。 文缘阁与阴仪石岛的偌大仙园一同组成太极禁区。 每月十五,文缘阁都会开放一天。在这一天里,合欢弟子可以来此获取各类术法秘籍。 现在,司道就站在艮卦的传送阵内。文缘阁只能以传送的方式进入。 司道第一次体会传送的过程。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感觉。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司道就来到文缘阁。他本是与其他人一同传送,可眼下,他却未见到其他任何人。 周围全是浓雾,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事,听不见任何声响,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司道一人。 他漂浮中空中,却丝毫没有坠落感,也没有半点空寂感。若是踏步向前,他可以向前移动,或者说感觉在向前移动。若是想象前面有一堵墙,他还可以踏墙而上,如履平地,尽管视野和感官,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来此之前,程洋已经告诉他,文缘阁搜罗天下群书,古今上下,虽比不上墨经,但几乎所有术法秘籍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甚至包括上古秘术。 程洋还告诉他,文缘阁有指引,非常智能,心中所念,就可以实现。只是,看着眼前的白雾,司道实在是一头雾水。哪有指引,根本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是藏书阁,为什么一本书也没有。】 这样想着,突然,司道就看见浓雾散去,映入眼帘是数不尽的玉筒、书册。这些玉筒、书册飘荡在天上,虽然彼此相隔数米,可看在眼里,却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这么多书,怎么可能选得过来,走也走不过来啊!如果有个排行榜就好了。】 然后,书册、玉筒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类排行榜。他的心思如透明一般,被这文缘阁洞悉一般,并立刻给予回应。 司道下意识地选择了易学排行榜,然后不尽的玉筒、书册再次出现,并标着序号,依次排列,真可谓智能无比、神奇非凡。 他看着远处的一本书册,念想之间,那本书册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展示其内容和介绍。不过除了第一卷外,剩下的卷册是被封闭禁止的。 【这里都是练气境界的功法么?】司道下意识地好奇。 “是!”然后,一个字飘在他的面前,透明却清晰可见。在这行字的下方还显示一个时辰的倒计时,这是他能在此逗留的时间。 “你是他人操控的么?”司道开口问道,充满好奇。 “不是!”文缘阁回答。 “那你有意识么?”司道惊讶道。 “意识?”文缘阁似乎不太明白。 “你是谁?”司道继续问道。 “合欢宗,文缘阁!”文缘阁回道。 【看来似乎觉醒了自我意识。】司道想着。 “?”文缘阁再次打出问好。 “你有推荐的内容么?”司道问道。 “修行、攻击、身法、防御、炼体、种植、锻造、灵宠、炼丹、布阵、音艺、合欢……”足足数十个选项,等待司道选择。 “攻击。” 来此以前,司道已经有了基本概念,也有了自己的决定。 “术法、武器、驱灵、召唤、神识、其他。”这次只有六个选项。 “术法。”司道再次选择,根据授道师叔和程洋的意思,术法是最容易上手的,同时也是新手推荐的首选。因为术法无需借助外物,且威力不凡,更可以锻炼修道者的控灵水平。 “自然、时空、灵力、强化、其他。”这次只有五个选项。 “时空。”司道毫不犹豫地选择。 “您搜索的内容为空。”文缘阁给出了回应。接着,页面自动返回了上一层。 “……”看来炼气境界,没有涉及时空的术法,至少文缘阁内没有。 “自然。”司道再次选择。 “土、木、火、水、冰、风、雷、其他。” “人有适合的属性之分么?”司道问道。 “灵力活跃,适合火、水、风、雷,灵力缓和,适合土、木、冰。” 文缘阁的回应与授道师兄所说别无二致。司道的灵力属于缓和的类型。 “那土、木、冰,分别有什么特点?” 然后,司道看见了一大堆的介绍,解释了属性的优缺,也解释了属性之间的相互克制。其中,冰与火相互克制,且各方面更均衡。但,冰系术法更难学,对灵力的控制要求很高。 “冰!”司道没有犹豫,并按照威力、灵活、施法前摇、消耗、范围、效果等等进行了多次筛选查看。 在查看了不少冰系术法后,文缘阁已经给出了时间不足的提示,而司道始终无法决定应该学哪一种功法。这漫天功法,各有各的好,根本看不过来,哪怕有各种智能的筛选和操作,也是一样。 他实在头疼无比,直接问了一句:“你觉得我适合哪一本?” 文缘阁推荐《冰莲决》,然后司道确认获取《冰莲决》。随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之前从未了解的知识,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传送回了“艮”卦。 司道刚从传送阵上走出,程洋就迎上来询问。司道如实回答。周围人听见《冰莲决》,都忍不住笑出声。 这并不是因为《冰莲决》弱。相反,《冰莲决》很强,可以一直修行到结丹修为,具有很好的成长性,是世间有名的厉害功法。但前提是,司道学会《冰莲决》,还能熟练地运用于战斗。 然而,《冰莲决》是冰系功法中最难学的一种术法。对刚刚踏入仙途的新人而言,《冰莲决》的性价比极低。 试想一下,一名新人苦练五年,才堪堪入门,才堪堪能够使出《冰莲决》,且根本无法应用于实战。这期间,新人需要放弃其他修行,还要完成试炼任务。这简直是在开玩笑!所以,《冰莲决》根本不是新人弟子应该学习的术法。 术法一旦选择,就无法退换。程洋见此,只能安慰司道,并为司道指引另一个方向——剑术。 剑术同样强大非常,且学习过程平滑。 司道点点头,没太在意。程洋也已经习惯司道的平静木然。 就这样,司道每日的修行多了两项。一项是学习《冰莲决》,另一项是学习剑术。 他本学习过剑术,然而早已全部“忘记”。无奈之下,程洋只好手把手地教司道剑术。 这样的日子持续半月,再之后,程洋无法陪司道继续练习。因为,试炼任务安排下来,程洋需要外出修行。 在司道的万般嘱咐中,程洋离开合欢仙境,踏上试炼之旅。 第19章 少女 司道的日子本就安静,没有程洋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好在,司道本就是个安静的人。 上午,他会先练习程洋教授的剑术,之后上早课。剑术并不容易,十年苦练,不过是入门而已。剑招多变,司道主要学一招——“刺”。他每日刺满一千下,每一次刺剑皆竭尽全力,每一次刺剑都力争完美。 下午,他照料灵田,然后才可以修行,依旧练习剑术。过程枯燥且累人,司道一直坚持下来,没有半点拖沓和偷工。值得一提,他经常想起戒杀和尚的“杀意一剑”。偶尔,他也模仿练习,却始终形似而神不似。 晚上,他开始每日的修行。自突破先天,灵石尚未发放。没有灵石的辅助,修行的速度并不快。不过,他没有半点急躁。修行困乏,他便学习《冰莲决》。《冰莲决》的进展极其缓慢。《冰莲决》的基本原理与“附灵术”相通,可难度却是天地之别。 睡前,他喜欢抚琴弹奏,喜欢在深夜安静地弹奏。 这一夜,他一改平日生活,乘驾千纸鹤,在仙境内漫无目的地肆意游荡。突然,一缕清脆的歌声出现。 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这缕歌声很干脆,也很悦耳,如天籁,如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司道,引领司道寻找声源。 很快,司道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坐在一块巨石的边缘,顺着节奏,摇晃双脚,完全不害怕脚下的高崖。在灵灯照耀下,虽无法看见远处,可巨石下的景色还是一清二楚,那是一片花海,五颜六色,绚烂夺目,夜色下,有一种特别的朦胧美。 当司道靠近时,那个女孩也同样看向了他,眼神有点冷淡,却也有一丝意外和好奇。 “师妹好。”司道下意识地问候。 他没有在对方身上感知到半点灵力。与此同时,对方给他的感觉太过清澈、纯粹。对方的歌声,带着散漫,更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不可一世。这种语调不是随意就可以模仿。 在合欢宗,声音和相貌都不是年龄的判断标准。修仙之人,一旦突破境界,寿岁就会得到极大的提升,相貌更是不老。不过,十四五岁不过刚入宗门,基本不存在修为可言。更何况,司道并没有在女孩身上感受到半点灵力。 在司道看来,对方如果不是少女,就不可能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毫无杂质,像是与生俱来,不被其他一切所左右。 对于司道的问候,女孩也没在意,也没回应,只是瞥了一眼司道,就完全不管不顾,就像是司道完全不存在一样。她竟然自顾自又唱了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对方竟然哼唱起“thetruththatyouleave”。 【莫非,少女与仙子认识,从仙子那听来此曲。】 《thetruththatyouleave》原本充满了忧伤和眷恋,可从女孩嘴里出来,自然而然就多了一层青春的味道。不是不好听,只是和原曲的演绎很不相同。 女孩的声音就是如此。女孩大概也还不能理解忧愁为何。所以,她唱出来的感觉,和原曲很不一样。 这种错乱感,产生一种特殊的幽默感。这令司道的心头没之前那么凝重,这令司道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立刻引来那女孩的目光。女孩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在气恼自己没有唱好,还是在气恼司道的嘲笑。 “抱歉,师妹。我不是有意的。”司道恢复平静,颔首致歉。 随后,女孩也没回话,继续自顾自地哼着小曲。 “我可以在这里坐下么?”司道收起千纸鹤,走到女孩身边,平静地询问。 女孩看了一眼司道,点点头,继续哼自己的小曲。她所哼的小曲是司道从未听过的,可是每一首都特别好听。听女孩哼曲,司道觉得很享受。 就这样,两个人奇怪又和谐地坐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只是,一个人唱歌,另一个人听。他们都望着前面,望着那片看不到尽头的花海,望着远方的黑暗。 女孩唱累的时候,司道也会哼两句。他所唱的,自然是前世的音乐。音乐风格和这个时代颇为不同。 可美的东西永远都是美的,不会因为时代不同而改变。 司道哼曲的时候,女孩听得格外认真,甚至还会跟着哼曲。只要司道哼过一遍,她就能熟练地唱出,唱得比司道好听得多。 良久,司道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女孩才第一次对司道开口说话。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这样问,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司道!”司道回应。 “司道?”女孩听到后,认真地看着司道。 “是!”司道点点头承认。他知道自己的名气并不小,而且不是什么好名气。 不过,女孩并不在意。她只是呆了一会,就继续问道:“你刚才哼的曲子是哪来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 “有些是,我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们哼给我听的。有些是,我这些年自己想的。”司道随口答道。 女孩露出羡慕:“真好,我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表情。 司道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安慰道:“至少,他们还是把你带到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少女听完,露出恍然的笑容,点点头:“嗯!” 就这样,在不明不白中,两个人初见。 第20章 喜与愁 第二日,新月第一天,这是薪禄发放的日子,也是司道第一次领取薪禄。 合欢宗的薪禄通过欢石发放至每一人。 清晨,司道期待地查探欢石,见到各类物资。其中,令其吃惊的是,欢石内居然有三十二颗晶莹剔透的灵石。按理说,炼气一层的普通弟子每月只能获得两颗灵石。 他不明所以,以为是派发错误,正准备上报,却见一段文字出现在欢石之内:古怪小师弟,新曲《爱已离去》已被上传宗门,经评定,特赏三十灵石。 【古怪小师弟?谁会如此称呼我?那位仙子?】司道下意识回想起仙子音容,思维一怔。他甚至好似闻到那股淡淡的梅花香。 然后,他才认真阅读欢石内的文字。 读完文字,司道惊喜不定。一首曲子竟值三十灵石? 原来,合欢宗弟子学习音律,以仙音为术法。此乃合欢宗的独门术法。仙音需要仙谱。仙谱复杂,简单来说,普通曲谱经过“注灵”,便可称为仙谱。 所以,普通曲谱不值钱。注灵的仙谱却额外值钱。 为了鼓励弟子谱曲,合欢宗特意设立奖励机制。 曲子原创且完整,即可获得灵石一块。特殊好曲更能获得额外奖赏。曾弟子以一首曲子获得五十灵石。司道弹奏的《爱已离去》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好曲,便获得额外奖赏。 仔细算来,三十颗灵石实在是一笔巨款。这抵得上司道一年的薪禄。 如果谱曲的报酬如此之高,那真是天降之财。只需每月“创作”几曲,司道便能获得不菲的灵石。如此,他与程洋的修行之途也会顺利得多。 最烦恼的灵石问题得到解决。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司道很想与程洋分享这个消息。与此同时,程洋外出多日,也不知其试炼进度如何,是否顺利。 他只能在内心祈祷,希望程洋一切顺利。 再之后的几日,他没有太过烦恼,又有充裕的灵石,修行异常顺利得多。他发现修行的速度比预想中还要快。按照这个速度,只需三四年,他就可以突破境界。如此算来,他的天分算得上极佳。 此外,他灵石富裕,便再次前往寒泉外河修行。先天境界的他直接踏入寒泉中河。 一日下来,他修为大增,速度快得惊人。只是,这方法虽然速成,代价却也不菲。仅一天时间,司道便耗费两颗灵石。他虽有挣灵石的办法,却仍然不可能经常在寒泉外河修行。他甚至有一点后悔,草率地支付三颗灵石,将几位筑基师兄的灵田交给灵兽照料。当然,这丝懊悔只存在零点几秒。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司道从来不过过分在意。反正,一切终归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这就足够! 偶尔,夜间,他还会去寻“少女师妹”听歌。只是,多日寻找,他只遇见一次。“少女师妹”并不在意司道的来访,总是自顾自地唱歌。司道喜欢坐在“少女师妹”身边,享受天籁之音。司道觉得,这大概算得上时间最美好的享受。 然而,欢乐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推移,程洋却迟迟没有归来。 试炼任务的期限要求是二十五天,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按理来说,时间是足够的。可是,二十五天过去,程洋却仍未回归。区区一个“旱灾”试炼,程洋为何耽搁如此之久? 司道多次询问授道师叔,得知程洋安然无恙的消息,得知程洋一直身处西面边境小镇“秋水镇”。只是,没人知道程洋为何不归宗门。 程洋离开的第三十天,宗门以欢石为媒介,直接对程洋下达回归宗门的指令。然而,程洋竟然违抗宗门指令,依旧留在秋水镇。这可是大忌! 就这样,距离程洋离开的第三十二天,在一位筑基师兄的强押下,程洋回归宗门。 他回来的时候,头发散落,满眼血色,一点没有当初翩翩少年的风采。程洋整个人很不安定,也很疲倦,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一样,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简单询问下,司道才知道,程洋之所以不回来,原因是其妹妹失踪。通过平日的聊天,司道知道,程洋和他一样都是孤儿。不过,程洋比他幸运,有一个妹妹。程洋平日所言最多的人便是其妹妹。他经常将其妹妹无法通过合欢试会的责任归结于他对妹妹的宠溺。 司道可以感觉到,程洋对其妹妹的感情很深,就像对他这个朋友一样深。 这次外出试炼,程洋自然去寻他的妹妹。可是,在试炼任务完成后,在他们兄妹二人游玩时,他妹妹突然失踪,再也不见踪影。 程洋各种寻找,却始终无果,最终被筑基师兄抓回来。他触犯宗门师命。按照宗门规定,他将面壁一年。面壁期间,他不能见任何人,也无法与任何对象交流沟通,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度过,只能以灵钟判断时间。交流是人的本能。失去互动、交流,时间一久,那便是一种折磨。这是想当严重的惩罚。 面壁开始前,司道向授道师叔求情,才争取到见面的机会。 二人相见时,程洋看上去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眼神毫无生气,有一丝悔意,更多的是恨意,那是对自己的恨意。对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眼神? 一旁负责看护的筑基师兄看出二人的关系,便退到一旁。 “我希望你可以挺过去。”司道率先开口说道。 “嗯!”程洋无力地点头应声。 “淹死在自责中,这没有意义,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只会让我们担心。”司道继续道。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程洋再次点点头,依旧是那样有气无力。 “如果你想寻找妹妹的下落,宗门可以帮你。而且,一年后的墨问同样是机会,不是么?” “墨问?”程洋的眼神终于出现光芒。 “不错,墨家的墨经知晓天下事。或许,墨经可以给出线索。” 说着,司道将三十颗灵石全部交给程洋。 程洋略有诧异,却没有接受,更没有询问。他没有心思知道这些灵石的来历。 “你想要寻找妹妹,就必须变强。你想要变强,就必须拿着。你放心,我现在可以作曲,可以拿到更多灵石。这三十颗灵石就是一首曲谱换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司道解释道。 然而,程洋依旧不为所动。 “相信我,好么?程洋,相信我的决定,更相信我会帮你寻找妹妹。我发誓!”司道的目光不再温柔,语气也不再劝诫,却更加坚定。 这一次,程洋终于点点头。他忍不住哭出来。他已经哭过很多次,已经没有多少眼泪。 就这样,两人分别。程洋被筑基师兄押送至“震”卦对面的黑暗之中。那是地火,也是面壁地牢所在。 面壁并不单纯是一件坏事。合欢历史上,许多前辈师兄在面壁的过程中突破修为,在面壁后稳定心性。 司道看着程洋的声影被黑暗吞没,心乱,皱眉。他只希望程洋能坚持下来,能停过这一年。 第21章 一年 一年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年,合欢宗上下弟子都为一件事而努力——墨问资格。每一个人心中皆有所问。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十年一遇的机会。 筑基弟子通过完成墨问资格任务,获得墨问资格。试炼弟子修为低微,无法完成试炼任务,只能以比赛的方式获得墨问资格。 今日便是墨问资格比赛报名的日子。 炼气弟子的墨问名额不多,人数却不少,其竞争激烈可想而知。 当炼气弟子集中飞往艮卦,准备报名考试时,一名十七岁的英俊少年却是飞向“震卦”方向。这无疑是很奇怪的。 那是一个非常平静的少年。他落在地火前,静静地站着,在风中就像是一支枪,除了衣裳和发丝随风飘动,整个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挪动。虽然,他看上去还带着一分稚嫩,可眼神却超乎寻常的稳重。在合欢宗,英俊少年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年同样不少。但,像他这样,修为低微,不过炼气二层,却一眼就让人记住的弟子却不多。 他并没有仙人相貌,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气度。 这名少年自然就是司道。他来此,是为程洋。今日便是程洋出关的日子。 他等待着,却见远处踏步飞来两名女子。她们皆是结丹前辈,平日在“巽”卦起居,距离太极阴仪下方的地火较远。所以,女师叔们每次前往地火修行,需要先传送至“震”卦,然后从“震”卦前往西南方向的地火。 在合欢宗,男女是不避嫌的。但男女修行却是分开的。一般而言,如若不是寒泉、地火等特殊地段,异性弟子很难相遇。 而若真遇见修为高深的异性师叔,弟子们需要低头、闭目、致礼。此刻,司道便是如此。 在意识到两位女子是结丹师叔后,在闻到一股熟悉的“梅花”清香时,他直接闭上眼睛,用修为护住自己的道心,让身心保持平静。 这是对自己的保护,结丹师叔若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气息,对普通炼气弟子而言,尤其是对少年时期的炼气弟子而言,绝对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司道经历过这样“糟糕”的事情。一睹师叔的仙容英姿,这虽是乐事,却影响道心,影响日后的修行。 所以,司道一直闭着眼睛。许久之后,他还是闭着眼睛。 “你干嘛不睁开眼看看我?” 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阵香喷喷的热气直接吹到他的耳朵上。 司道脸色一红。他熟悉这个声音,更熟悉这股梅花清香。那时候,他刚入宗门,便遇见一位仙子。因为这位仙子,他才获得灵石,知晓灵石的获取方式,才可以在一年内突破修为。 “师叔,弟子修为低微,实在没有能力睁开眼睛。”司道尽量平静地回应。 只是,他也不知哪里得罪对方。对方听完,便是一声冷哼,明明刚才还很温柔,却瞬间变得不太高兴。 “哼!倩雯,我们走!” 话音落,结丹强者特有的威压就消失不见。渐渐,那股淡淡的梅花香味也越来越淡。 如此,司道才叹出一口气,睁开自己的眼睛。只是,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看见一张绝美的脸,不是那位一年前见过的仙子,又会是谁。 和上次一样,她还是穿着粉色的衣裳,衣裳还是很单薄。完美的身姿曲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毫不避讳司道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女孩的矜持,却又是格外的清澈美丽、天真无邪。妩媚和纯真,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见到女子的一瞬间,司道就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 他一恢复神智,立刻闭上眼。他要参加墨问资格比赛。然而,他的道心出现动容,又如何与人相斗?所以,他有点生气。可他怎么也皱不起眉头,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他的叹气,看到他的模样,女子似乎很开心,哈哈地笑出声。 “师叔……”司道开口,准备说话。 还没等司道说完,女子又是一声冷哼。这声冷哼带着威胁的意味。 再然后,司道改口:“师姐,您何必如此为难我?” 他一改口,女子立刻恢复温柔的笑声。然后,女子假装生气道:“谁让你叫我师叔的?” “是弟子的错!师姐教训的是。”司道闭着眼,无奈顺从道。 “知道就好。哈哈……”女子继续道,“你修为进展不错。之前明明连先天境界都没有突破,如今却已经炼气二层,而且底子很牢固,不像是刚刚晋级的样子。” “多亏师姐相送的灵石。”司道感激道。 “你感谢我?” “自然是!” “那你若可以在二十年内突破至筑基修为,就以身相许,与我结为仙侣,如何?”女子的语气很认真。 可她的面色却是嬉笑着的。只是,司道见不着。 “……”司道一脸懵逼,“师姐,我只是一个孩子。” “有哪个孩子,会像你这样看我的?”女子继续戏谑。 “……”司道无语。 “再说,过二十年,你不已经长大?哈哈……”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道自然知道女子是在说玩笑话。这一年来,他自然已经知道女子叫何缪洛,是合欢宗年轻一辈中仅次于圣女的天才,是和江一尘一样的顶级人物。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和他结为双修伴侣? “怎么,你不答应?”何缪洛继续道,似乎不高兴。她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不是弟子不答应,只是,弟子有婚约在身。若是婚约解除,自然愿意以身相许!”司道认真解释道。 “哦……差点忘记,你可是我们圣女的未婚夫呢!”何缪洛语气古怪,像是在和其他人说话。 司道闭着眼,却能听见前面的推搡声。似乎,何缪洛与另一人在戏弄玩耍。 司道记得,刚才踏步飞来的师叔有两位。何缪洛身边应该还有一名其他的女子。 “按你说言,只要你和圣女取消婚约,你就愿意以身相许,对否?”何缪洛再次对司道说话。 “……”司道有点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只要师姐不嫌弃我。” “那你可要早日成为筑基修士。我只喜欢少年郎。”何缪洛继续道,“既然你已是我看中的人,便投资几颗灵石。” 说完,何缪洛似乎将什么物品放在司道的面前。再然后,她的气息消失。这一次,两位师叔真离开了。 司道睁眼,见到身前摆着一堆灵石,足足有五百颗。这笔巨款完全可以满足司道的修行需要。 其实,这一年来,他陆续”作曲“,获得不少灵石,更获得不小的名声。可是,他不敢胡乱”创作曲谱“,收入受到限制。况且,”谱曲“质量不可能曲曲惊艳四方,收入也不可能太高。如今得到五百颗灵石,不日,他的修为就可以得到不小的进展。 他心中略喜,可旋即有皱起眉头。他即将参加墨问资格报名,需得通过授道师叔的一剑考验。可他现在的心思完全被仙容仙音所占据,又该如何考试? 杂念之间,恍惚之中,一个消瘦的身影从地火出口出来,正是程洋。 第22章 墨问资格 和司道一样,程洋同样年长一岁,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身姿也更加挺拔。不过,比起一年前,程洋给人的感觉要冷上一些。 他原本是个很阳光的少年,懂得体谅他人,也愿意帮助他人。他很纯粹,不会因为司道没出息,就将其抛弃,甚至将不求回报地宝贵的灵石送给司道。合欢宗内,给予过司道帮助的人不算少,但与司道关系最好的人绝对就是程洋。 两人一年未见,再次相视,彼此靠近,抱在一起。 “修为进展可以呀,羡慕得我都想犯点错,去地火闭关试试。” 司道开口,没有提及程洋妹妹的事情。 “虽然有点痛苦,但确实是修行的好地方。还有,明明是你的修为进展更令人惊讶。” 其实,合欢弟子本就是天赋极佳之人,皆是万里挑一。若可以分秒必争,若可以心无旁骛,每个人的修行速度都会极快。只是,知行合一乃是圣人才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二人能在一年内突破至炼气二层,还是令人吃惊。 要知道,正常而言,炼气境界每一层修为突破所需要修行的时间是七年。换言之,合欢弟子在八十高龄时,才能达到炼气巅峰,有望突破筑基境界。 二人开着玩笑,都笑出声。这一笑将两人拉回过去。然而,司道知道,程洋始终将妹妹失踪的责任压在身上,始终带着悔意与恨意。正是悔意与恨意的驱动,程洋才能像机器一样完美运行,在地火牢笼中一心修行。 司道想说一些话,却没说出口。 “你担心我被仇恨蒙蔽双眼,对么?”程洋没变,总是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绪。 司道看着程洋的眼睛。对方眼神犀利而偏执。 ”我也不知未来如何。但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妹妹,不论付出何种代价。“程洋认真而肯定。 司道知道自己没法改变程洋的想法。程洋看似无主见,看似温柔,可内心却有自己的坚持。 “等找到你妹妹,或者等一切结束,你需要听我的,可以么?” “好!”程洋没有拒绝。 “另外,不要因为仇恨而肆意伤害无辜人。你感受这份痛苦的沉重,就不可以把这份痛苦施加在其他人身上。”司道补充道。 “当然。”程洋答应得很快。他还是那个善良的少年。司道也稍微放下心来。 ”好,咱们走。墨问资格报名试炼即将开始。“ “谢谢你,司道。” “跟我还这么见外?赶紧的,再不去,报名试炼就要结束。”司道拍拍程洋肩膀笑道。 再然后,两个人乘坐千纸鹤,飞向“艮”卦。那是墨问资格报名的地方。 他们要报名墨问资格比试。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报名。报名成功的条件是承受授道师叔一剑而不倒。 这是一个极其严苛的条件。授道师叔是结丹前辈,其修为实力可以说是超乎寻常的强大,根本不是修行5载的少年可以比拟。别说是一剑,即使只依靠结丹修为的威压,炼气少年们也会在一瞬间被击败。 不过,授道师叔当然不可能对学生们全力施压。他会将修为压制在炼气二层。换言之,炼气二层是潜在基础。而报名试炼本身也是一次筛选。 墨问对个人而言是一种机缘,对于宗门而言却是一份脸面。墨问是十年一次的大事,所有仙门都会前往。若前往的合欢弟子太过弱小,岂不意味着合欢宗门的弱小。 正因此,墨府虽然给予合欢宗许多墨问名额,并且不曾对来人有任何条件限制。可合欢宗只会将名额赐予优秀弟子。 对于司道和程洋而言,他们想要踏上墨问之旅,就必须经受结丹一剑,通过墨问资格的第一步筛选。 当他们来到报名会场时,这里挤满人,墨问资格试炼恰好开始。 书院广场的中央,五名弟子站在授道师叔的面前。这五名弟子均有炼气二层的实力,否则不可能冒然接受试炼一剑。最强的那人正是叶木。自一年前的初次历练后,叶木以炼气五层修为冠绝全场,成为这届弟子中的头名。他天资出众,被寄予厚望。 这五人能第一时间内站出来,显然是对自身实力颇为自信。谁都知道,结丹师叔的随手一剑不是炼气弟子可以承受。 在万众瞩目之间,授道师叔出手。他手握一支细短柳条,出手很慢,慢到凡人也反应得过来,慢到在场所有人都反应得过来,慢到广场中央的五名弟子有充足的时间做好万全准备。 除叶木外,其余四人均释放出防御性的术法。冰、木、土、金,四堵大墙凭空而起,分别挡在四名弟子的前方。于此同时,五人提起手中的剑,将灵附着在剑上,将灵附着在身上,横剑而立,抵御授道师叔的试炼一剑。 授道师叔明明只有一人,可众人眼里却出现五根柳枝。无根柳枝分别刺向广场中央的五名炼气弟子。 试炼一剑便是最基础的直刺一剑。 每一根柳枝都附带炼气二层的灵力,只少不多。其中的四根柳枝接触冰、木、土、金四堵大墙。那四堵大墙在碰到柳枝的一瞬间,就如窗纱一般被轻易刺破。 柳枝轻而易举地穿过四堵大墙,留下一模一样的小洞,却没有对其他位置造成任何破坏。看上去,这冰、木、土、金四堵大墙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仿佛是如此模样。 五根柳枝同时抵达五名炼气弟子的身前,同时触碰五名弟子手中的剑。 只是轻微一碰,柳枝便已收回,回到授道师叔的手中。再然后,除叶木之外,其余四名实力不凡的炼气弟子全都吐血倒地,别说起身,连动弹都不曾有。 叶木接下这一剑。他以炼气五层修为,接下炼气二层的一剑。然后,他连退七步,口吐鲜血,跪在地上,咬着牙,死命用剑支撑身躯。 他的手在颤动。他的嘴唇被咬出血。可是他没有倒下。 “过!”授道师叔认可道。 直到这一刻,直到听见授道师叔的认可,叶木才如失去支撑的积木,碎在地上,痛苦地喘吸。 授道师叔满意地笑笑,随手一抬。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五人立即恢复精力,就仿佛刚才的伤势不存在一样。 这是合欢秘术“春风”,一门极为高深的治疗圣法。 惊叹之余,绝大多数炼气弟子都向后退步。他们大都意识到自身无法通过授道师叔的试炼一剑。 刚才五人,除叶木外,其余四人均是炼气二、三层的修为,是弟子中的佼佼者。同时,他们还修行防御术法。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所有人里面最应该通过试炼一剑的人。 然而,事情的结果与众人预想完全不同。试炼一剑比想象中厉害得多。 所以,众人退却。这届弟子一共有五百多名男性弟子。修为达到炼气二层的弟子仅53人。授道师叔的结丹一剑蕴炼气二层的灵力。原本,许多人抱着侥幸的心态。可现在,没有人再抱有幻想。 偌大广场突然安静下来,没有弟子再敢向前站。授道师叔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站在广场中央。已经通过试炼的叶木则成为全场的焦点。 叶木露出笑意,目光扫视全程,见到司道时,面露惊讶。显然,叶木没想到,司道居然突破境界,达到炼气二层修为。 而在叶木的注视下,司道站出来,程洋同样站出来。 他们二人都拥有炼气二层修为,达到接受试炼一剑的资格。 他们刚站出来就引得所有人的关注。许多人认识他们。司道觉醒音乐天赋,依靠”曲谱“获得大量灵石。这是众人所知道的事情。可是,程洋居然同样突飞猛进,这令众人羡慕与惊讶。 没人想到,程洋与司道都在一年内突破至炼气二层。他们的修行速度实在可怕,虽比不上叶木,却也称得上天纵之姿。若保持这个速度,他们岂不是可以在十年内突破筑基。 当然,修为越高,每一层突破的难度就越大。所以,实际上,十年内突破至筑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历史以来,能在五年内筑基的人只出现过一次——当代圣女。 又见二人站上广场中央,授道师叔重新睁开眼。 他瞧了一眼司道,又瞧了一眼程洋,开口道:“程洋,你刚入炼气二层,确定要接受这一剑?” 程洋虽然突破至炼气二层,可根基却并不稳。这样情况下,程洋几乎不可能接下授道师叔的一剑。 “反正师叔又不会伤害我,弟子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最多疼一些而已。”程洋说得轻巧,面色如常。 他的话引得在场众人面色微红。 再然后,又有四名炼气一层的弟子站出来。这四名炼气一层的弟子走出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通红着脸。他们彼此是朋友,互相靠着,走到广场中央,像是赴死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授道师叔。 见到这一幕,授道师叔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了一圈,然后问道:“还有么?” 授道师叔刚说完,又有弟子站出来。接着,更多弟子站出来。到最后,所有弟子都站到广场的中央。偌大的广场中央此刻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既然都愿意接受我这一剑,就站好罢!” 说完,授道师叔甩手一摆,一阵狂风席卷广场。这股风不大,却将在场所有人都浮空吹起。 风停之时,所有人彼此相隔一样的距离,规规则则地站在广场上面。 “小子们,看剑!” 话落,所有人集中精神,紧紧握住手中的木剑。 授道师叔比刚才还要认真。他站在广场中央,四面八方都是弟子。然而,每个人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意,就仿佛授道师叔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刺出试炼一剑。 司道看见了这一剑。这不只是一根细短柳枝,而是一柄利剑,是炼气二层的全力一剑。 不知为何,见到这剑的刹那,司道想起当年的戒杀和尚,想起戒杀和尚的凌空一剑。 相比来说,授道师叔的剑虽然锋利,却不带半点杀意。而戒杀和尚的那一剑却如天地,仿佛要将人碾碎。 事实上,这一年来,司道时常想起戒杀和尚的那一剑,也经常练习那杀意一剑。只是,他始终无法参透那一剑分毫,更是无法理解杀意为何物。 可眼下的一刻,当授道师叔一剑刺过来时,司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对比之下,他感受到了差距。是的,他感受到这一剑远不如戒杀和尚那一剑来得可怕。 这一刻,司道潜意识里面认可了戒杀和尚的话——剑技就是杀人技,出剑之时便是见血之时。 下意识中,司道没有像叶木那样去抵挡这一剑,而是提剑而起,同样施展出直刺,迎着那飞来的柳枝,直刺一剑。柳枝与木剑触碰在一起。然后,柳枝裂开了。然后,授道师叔手上那根细柳裂开了。 这是很短的一瞬间,这一瞬间内,五百多名弟子只有六人没有躺下。 司道是其中一人,程洋居然也是其中一人。 不过,除了司道外,其他人都口吐鲜血,比起叶木还要不堪。尤其是程洋,他完全跪在地上,手中的木剑早就脱落。他的双手直直地撑在地上,明明已经没有半点气力,却不知为何依旧没有倒下。 司道则是唯一一个站立着的人。他似乎没有受到半点伤,只是全身的灵力被抽干,面色看上去有些发白。然而,除此以外,他似乎并没有其他不适。 也是这一天,司道真正被这届弟子所记住。而叶木看向司道的目光也多了一份战意。 第23章 少女 依旧是花海前,依旧是悬岩边,依旧是那个少女,依旧是沿崖而坐。 一年来,偶有高兴事,司道便来此与少女分享。少女总是安静地听着,不说话不表态。 他获得墨问资格。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所以,他便来到这里。 只是这次,也不知为何,当司道靠近的时候,少女似乎不太高兴。 尽管少女保持着沉默,保持着不变的冷淡脸色,可却在司道准备在她身侧一个位置坐下时,将琴放在了就坐的位置。 这让司道感到极为诧异,原本在他乘坐千纸鹤下来的时候,是看到少女露出一丝微笑的。那是个极美的笑容,司道不觉得自己会看错。 可现在,司道却遭到了拒绝。 他也没在意,只是拿起了少女的琴。少女只是看了一眼司道,没有再拒绝。 这一年来,司道每日都会弹琴,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坚持。即使只有十分钟的空余,他还是会将基本功简单过一遍。 然后,手指拨动间,一首悠然长曲散播开来。这是一首自由的曲子,听此曲,仿佛置身于室外,遨游在天际,畅想天地欢愉,没有约束,也不用理会俗情。这首曲子对这合欢仙境,对乘风而行的修仙之人,有一种莫名的契合。 少女听得很认真,从曲子开始,她就很享受。只是当曲子结束,她却是产生了不解和好奇,她张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可见到司道笑着的脸,一下子就闭上了嘴。 不过,最终,还是好奇和不解占了上风,她开口说道:“这首曲子,虽已经很好听,却有些不太完整。” 司道露出得逞的笑容,惹得少女一下子黑下了脸。 于是,司道赶紧开口道:“这本是一首琴箫合奏之曲。” “这首曲,仿佛就是为我们所写。”少女说完,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时脸色红晕。她本意中的“我们”是指修仙之人,可说出口的时候,却觉得这个“我们”也可以有其他意思。 “的确很适合我们修仙之人。不过,这首曲子,原本是首江湖之曲,是一位江湖凡人谱写。我外出历练时,遇见此人,便记下了这首曲子。”司道目视着前方的花海,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变化。 “这首曲子叫什么?”少女问道。 “那江湖凡人将其命名为《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少女想了想,“不如叫醉逍遥!” “意境契合,不过为了尊重原作者,我们还是保留其本名,并为其添加一副名,如何?” “甚好!” 话题渐渐打开,一开始的那层隔膜也消失不见。 两个人见面不多,却像是如多年未见的朋友。少女总是一脸冷淡,每到临别,才多说几句。这一次,她倒是多说了很多话。 她不知该说什么,便将自己对音乐的见解和感受讲述给司道听。 少女对音乐理解深刻,令司道诧异惊喜。明明对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却比两世为人的他还要了不起。更奇怪的是,从对方的谈吐之间,从对方对音乐的理解表述,司道感觉到,这是一个平和的女孩,是一个向往平淡生活的女孩。 只是对方的向往太过平淡,如此生活态度不像少女具备。对于这一点,”十七岁“的司道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说。 当两人聊到乐器话题时,司道提出了一种新的乐器理念:“其实,我们所见大多数乐器,如琴,需要在控制和弦的同时进行弹奏,如钟鼓,需要多个乐器组成完整一套,以此演绎复杂曲目。那么,是否有可能,以机关连动的方式,将琴键与声音链接在一起。我们只需按下琴键,就能得到想要的音声。” “听起来很有意思,也不难做到。只是,如此一来,乐器会显得笨重,不便携带,不适合战斗。”少女想了想,回答道。 “哈哈~”司道忍不住笑出声,“琴原本就不只是用来战斗的,不是么?” 少女的想法其实是很正常的。对修仙人而言,乐理也是法术的分支。若是一味沉溺于乐理,而轻视术法,在外人看来,那多少会有玩物丧志的嫌疑。 “是,音乐从来都不只是战斗工具,甚至,我不喜欢将音乐和战斗放在一起。在我看来,音乐是朋友,是心灵的寄托。这么多年,再没有其他事务,可以如音乐这般,理解我,与我做朋友。”少女被触动,点头赞同。 就这样,他们又聊许久。不知不觉间,破晓的光开始出现在合欢上空。 两个人竟然彻夜畅谈一宿。司道也该离开。再过一个时辰,司道人生第一场斗法比试就要开始。 “司道。”这是少女今晚上第一次叫司道的名字,在司道起身离开的时候。 “嗯!”司道回过头。 “你会觉得宗门对你不公么?”少女突然问道。 司道明白,少女大概是了解到他的身份情况,也了解到他遭遇的事情。 “不会。”司道摇摇头。 “你是圣女的未婚夫,对么?你父母为救圣女付出性命,是宗门的恩人。可是,你却自幼受到欺凌。你难道不会心生怨恨?”少女继续问道。 “宗门抚育我健康成长。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情。更何况,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苦难虽然让人痛苦,却也是一种磨练,让我成长。”司道笑着回应。 说完,司道摆摆手,飞向天空,前往“艮”卦。 天色已经慢慢亮起,所以,司道注意到此地的位置。这里是“巽”卦附近,是女性结丹师叔修行的地方。 平日,他都是晚上来此,只觉得距离遥远,从未认真注意。他当然早就意识到少女的不凡,却没想到,对方可能是结丹师叔。少女如此年轻,若真是结丹师叔,岂不是意味着,对方在很小的时候就修得大道。 司道简单思索,却并未深究。他需要将精力集中,将精力放在即将开始的斗法比试上面。 昨日,通过试炼一剑的七名弟子将相互对决,以此决定参加墨问的人选。司道想要参加墨问,就必须进入前四,也就是至少赢得第一轮比赛。 程洋很幸运,第一轮比赛轮空。这意味着,他直接获得墨问资格。 而司道则需要进行一场斗法比试。他的对手叫朱思成,是本届学子中的佼佼者。 第24章 比试 司道是一个很平和的人,很少与人争执,可并不意味着他畏惧竞争,害怕比赛。 相反,与普通少年不同,他没有任何紧张与负担,甚至有些兴奋。 此刻,司道站在擂台之上。对面就是朱思成。论纸面实力,他绝对不会是朱思成的对手。不论剑术,还是法术,他都拿不出手。 根据程洋的情报,朱思成剑术很了得,精通一门叫“撕裂”的剑技。两者相辅相成,非常难缠。更何况,朱思成还学会了合欢宗的独门秘法“春风”。 那日,授道师叔便是施展“春风”,一瞬间为诸多试炼弟子疗伤。“春风”绝对是一门治疗圣法,可以将受伤的身躯完全复原,是凡人眼中真正意义上的仙术。 这虽然只是一门治疗法术,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可一旦拖入持久战,拥有自愈能力的朱思成将获得绝对优势,司道会完全失去获胜的可能性。 这本只是一场墨问资格比试,却引得不少人前来观战,许多人甚至不是同届的弟子。他们之所以来此,是为了见证冠军的诞生。 今日的比试,是司道这届弟子间的第一次正式比试。在这之前,所有人以修为定高低,但是修为从来不是决定实力的唯一标准。 甚至出现谣言,司道莫名成为夺冠热门。即使朱思成拥有炼气三层的修为,比他高出整整一层,灵力的质量和数量都是其两倍。可下意识里面,众人还是认为司道存在获胜的可能。原因很简单,司道不仅抵御授道师叔的结丹一剑,更是将授道师叔的柳枝折断。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事实上,朱思成同样有此顾虑。他明明各方面都远超司道,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谨慎地看着司道。 司道也是如此。他战斗经验算不上丰富,没有招式可以使用,自然不会率先出手。 终于,朱思成开始缓慢靠近司道。当两人只有数步之遥时,朱思成快速向前,手中的剑直刺而出,刺向司道的胸口。 直刺是最熟悉的剑招,本能之间,司道随手将剑一横,就挡下了朱思成的剑。然而,下一幕,朱思成的行为却超出了司道的预料。 朱思成弃掉了手中的剑。他身子向前,一手抓住司道握剑的右手,一手化掌为拳,狠狠砸向司道的脸庞。 这一切很突然,司道没有时间思索,只能下意识地将手腕一翻,控制木剑,挡住朱思成的拳。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柄原本被朱思成丢弃的木剑,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悬浮半空之中。 朱思成的木剑正对着司道的腹部。司道握剑的手被朱思成抓住,根本无法防御腹部的攻击。 朱思成的木剑再次向前直刺。 司道侧身闪避,却还是慢一拍,被剑刺中。 一击得手,朱思成没有乘胜追击。他向后退去,将木剑收回在手中,呈防御姿态,静静地看着司道。 司道腹部受伤,血流不止。他想用灵力将血止住,却发现腹部的灵力迟钝异常,伤口被一层特殊的灵力隔膜,抵御伤口的愈合。 这就是“撕裂”,将灵注入到其他人的体内,使得人运行灵力的速度变慢,使人的神经麻木,行动变缓。 最致命的是,“撕裂”会阻止伤口的愈合,血液会顺着伤口不断外溢。即使司道掌握“春风”术法,也不能快速恢复伤势。 司道未曾学习”春风“。在短时间内,他不存在止血。随时间流逝,血顺着伤口不断外流,司道也会越来越虚弱。 胜负似乎已成定局! 没人想到,朱思成会掌握御剑之术。虽然他掌握的熟练度一般,可突如其来的一剑,却令司道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现在,司道被迫成为进攻的一方。他需要尽快结束战斗,在流血过多前,在丧失意志前,结束战斗。而在此期间,朱思成可能会再次发起进攻,只要再次造成“撕裂”伤害。司道便直接败负。 周围的看客很失望。在得知司道一剑将授道师兄的柳枝摧毁时,每个人都对司道充满期待。然而,不过一个回合,司道就被朱思成击败。这样的实力落差让人唏嘘。 不过,司道还是保持着平静。朱思成同样保持着戒备,没有任何大意,没有给任何机会。 对朱思成来说,时间站在他这一边。他只要拖延一二,就可以取胜。他懂得“春风”术法,可以治愈伤口。司道想要击败他,就必须一击致胜。 如此巨大的优势下,朱思成做出一个行为。他掏出一张火焰符纸。符纸是一次性消耗品,对炼气初期的弟子而言,颇为昂贵。 然而,朱思成却没有犹豫,直接使用符纸。他其实本不愿意花费珍贵的火焰符纸。可看着司道永远平静的眼眸,朱思成产生了一丝害怕。他居然害怕眼前的“合欢笑话”。这一年来,司道发生不少改变,不仅”觉醒音乐才能“,而且修为的进展也令人吃惊。 最大的改变是,对方的心性令人不安。眼下,司道明明身处绝境,却依旧没有半点慌乱。要说这样一个人是”合欢废物“,朱思成是不愿意相信的。 再者,司道还没使出那一剑——“击败”授道师叔的那一剑。 所以,朱思成没有再等待,直接激发火焰符纸,释放出一个火球。火球速度极快,朝司道冲去。 司道本就负伤,面对火球,只能拼命扑向一旁。可是,火球不仅速度极快,爆炸范围也同样不小。司道虽在第一时间闪避跳跃,却还是被火球波及。 他倒在地上,背对朱思成,一动不动,像是已经丧失战力。 朱思成迟疑片刻,选择静心等待。然而,授道师叔的最终判决却迟迟没有到来。朱思成预感到不妙——司道还没有输。 朱思成再次握住一张火焰符纸。火球催发而出,急速飞向司道。 司道身负重伤,不可能闪躲。司道确实没有闪躲。他转身释放出冰莲决! 一年来,司道学得很快。他有概率成功释放冰莲决。刚才,他利用躺在地上的数秒时间,成功完成冰莲决的施法前奏,并且成功释放出冰莲决。 这其中,运气成分很大。司道如果正面施展冰莲决,那是绝不可能成功的。朱思成轻易就可以打断司道的施法。然而,朱思成没想到司道会假死。假死的时间内,司道争取到施法时间。 一朵冰莲出现在半空之中。司道尚不能控制冰莲,只能将冰莲向火球方向推出。 火球与冰莲相撞,发生爆炸,产生白色的雾气。 这一切的发生都太过突然。朱思成一直戒备司道的剑术,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可以施展冰莲决。 雾气蔓延,朱思成失去司道的视野。他本能地后退,呈防御姿态。 下一瞬,一柄木剑从碎冰中出现。借着爆炸产生的水雾,司道冲上来,直刺一剑。司道身负重伤,勉强刺出的一剑并不快。 朱思成见到司道,也见到司道的最后一剑。他有十足的信心挡下眼前轻飘飘的一剑。可是,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抵御。一剑袭来时,朱思成居然呆住了。 他呆住的时间很短暂。可这个距离下,短暂的时间已经决定比赛的胜负。 剑在朱思成的咽喉前停下,被授道师叔挡下。 所有人都认为司道败落时,他居然战胜朱思成。 他在一瞬间陷入败局,却在一瞬间内赢得比赛。 第25章 夜谈 战胜朱思成后,司道稳定前四,获得墨问资格。 然而,在下一场比试中,他被“秒杀”。 秒杀他的人是叶木。叶木没有半点手软,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御剑之术比预想中强大太多。绝对实力面前,司道根本没法抵抗。 普通的剑术,如风筝,虽然飘逸,却始终受到一根弦的束缚;而飞剑,则像是遥控飞机,可以做出各种行迹,让人无法防范。更重要的是,飞剑的控制者,以旁观者的身份,可以在对手的死角发起进攻。炼气阶段,飞剑是胜负的关键因素,是战力高低的分水岭。 只是一个照面,司道便被击败。从始至终,叶木都站在十米开外,与司道保持距离。他吸取朱思成的教训,没有半点大意。司道被一击击中,倒地不起。叶木流畅补刀,完成战斗。 司道与叶木的战斗是众人所期待的。可过程却短暂得很。这也说明,司道的真实实力其实不强。他可以战胜朱思成,其中的运气成分极大。 可不论如何,司道与程洋二人都得到墨问资格。赛后,他们前往司道的小院,闲坐洽谈,交流一年来的心得与感触。 他们聊及程洋妹妹失踪的事情。根据师门调查的结果,程洋妹妹失踪可能与“春雨阁”有关。 春雨阁是近年出现的神秘组织。合欢宗虽有调查,却并不了解甚多。只知道,这三年来,不少相貌俊美的女子离奇失踪。失踪少女主要集中在“春国”、“大同”两国的边境区域。其中,大同国是春国的西面邻国,面积要比春国大上一倍。当世最强宗门“上清”便是坐落于大同国。 值得一提,程洋妹妹失踪的地点——秋水镇就是大同、春国的交界处。 如此巧合,若说程洋妹妹的失踪与春雨阁无关,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这一次,程洋前往西域墨府,便是要从墨经中获得其妹妹的线索。至于司道,他想要探究修仙的本质。 二人相谈甚欢。而司道却始终恍恍惚惚。 “你怎么晕乎乎的?难道是今日连战两场,太过疲倦。”程洋玩笑道。 司道摇摇头。他之所以心不在焉,并非疲倦,而是心中有思念。他的脑海总是浮现一个女子的倩影。这位女子便是今日再度相逢的仙子。 自从见过仙子,对方就印在他的心里。不论做何事,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起对方。他想摆脱,却无能为力。 司道笑着将此事诉说。 司道所言是事实,可程洋却以为是玩笑。 “合欢讲究忘情,我们是不可以动情的。”程洋假装认真道。 “没开玩笑。那人是我们的师叔,一袭粉衣,宛若天仙。她身上有一股淡淡梅花香。一年前,我和你提过一次。” 司道确实和程洋提过。那时候,司道刚入仙境,神情恍惚,程洋没有在意。此刻,司道再次提及,程洋才重视起来。 ”一袭粉衣?淡淡梅花香?好像有点印象,可又想不起来。“程洋思索道。 程洋想不起来,就没有多想。他语气责备地接着说道:“不管怎样,异性师叔是不能接触我们的。她的行为实在过分。” “没事,其实对方也不坏。”司道淡定道,”今日,她还给我三百颗灵石。“ 说着,司道取出一百颗灵石,交给程洋。 程洋当然不愿意接受。 ”收下。你要变强,不是么?“ 程洋没有再拒绝。 不过,他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皱起眉头。 “两面之缘便有三百颗灵石。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位师叔究竟是贪图你什么?”程洋不解道。 他似乎断定仙子要加害司道。 “对方是师叔,不论要我们做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听从,不是么?对方若真要害我,何需送我灵石?”司道笑道。 他是在笑程洋的多心。 他们又闲聊几句。然后,程洋才离开。 离开时,程洋仍然对“仙子师叔”耿耿于怀。他大概是要好好打听打听——粉衣装束、梅花香伴的师叔究竟是谁。 程洋离开。他不知道的事情是——司道的情况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虽只有两面之缘,可对方的倩影却是完全扎根在司道的心底。按理说,修仙之人应该将仙途放在第一位。然而,司道如今的思念之情却超过修行。 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份念想,司道才可以抵御结丹师叔的剑意,保持诡异的清醒。 授道师叔的试炼一剑只有炼气二层的灵力。论力量和实力,不少弟子都可以承受下来。然而,最终承受一剑而不倒地的人却渺渺无几。根本原因便是,试炼一剑蕴藏剑意。剑意是一种奇怪的力量,明明什么都不是,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一瞬间就将人的意识吞没。 在剑意影响下,炼气弟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时,修为已经不是最主要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程洋修为不稳,却接下试炼一剑,就因其意志坚定。程洋渴望墨问,渴望得到墨经的答复。因此,程洋比其他少年更加坚持,更不愿意倒下。 司道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按理说,状态低迷的司道应该被轻易击垮。 但实际却恰好相反,司道完全不受剑意影响。甚至,在剑意催发下,他参悟杀意之剑,模拟杀意之剑,反过来将柳枝击毁。 这一切发生都很莫名其妙。司道一下子成为他人眼中的强者。他的呆滞变成稳重。他的淡然使人猜不透,透着强烈的信念感与神秘感。 更何况,司道成功释放冰莲决。他才修行一年而已,却能释放冰莲决。这足以证明其天赋的不凡。 当然,司道的实际战力很弱。他的剑术一般,冰莲决的修行也只是刚刚入门,没有掌握冰莲决“生生不息”的精髓,更无法将冰莲决应用于实战。 他最强的招式是杀意一剑。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使用这一招。杀意一剑一往无前,剑出鞘定要置对方于死地。这样的剑意太过凶狠。 与朱思成的比赛中,授道师叔始终在监察,保证安全。所以,他才能无所顾忌。可正常情况下,他并不愿意使用杀意一剑。话虽如此,可他又有些矛盾。事实证明,戒杀和尚是对的。剑技就是杀人技,出剑之时,便是见血之时!这样的剑意很强,甚至是司道所见之最强。 他看见一种强大的力量,却潜意识地在抗拒这股力量。这好像,他明白吸收尸体的灵力,可以强大自身,却一再拒绝。 他的内心是如此矛盾,畏惧却又渴望。 司道凝视手中的木剑,陷入沉思。然后,他习惯性地开始练剑。 一年来,他每日练剑,从未休息一天。他的生活是如此规律,完全不同于普通少年。与其说,这是一份坚持,倒不如说,这是信仰与本能。 练剑结束,他本该修行。可是,他刚盘坐,却又站起。 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入定。然后,他也没多想,只是拿起琴,开始每日的基本功练习。 他练习一会,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第26章 情劫候选 “明明赢得墨问资格,为何琴声却如此忧愁?” 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刚传入耳中,一张明媚的脸庞就浮现在司道的面前。 来人不是白日见过的仙子,又会是谁? 她还是穿着粉色的纱衣,还是带着花枝招展的笑意,还是用毫不避讳的水灵眼睛直直看着司道。 不同的是,司道没有像之前那样迷乱。这一次,司道在挣扎。 司道没有沉沦。他保持一丝淡淡的清醒。他介于清醒和沉沦之间,如醉酒一般。 再然后,杀意涌出。伴随杀意的出现,司道的眼神变得冰冷。和以往的平淡不同,此刻的司道看起来非常冷漠,没有感情。 又过一会,司道恢复神色,恢复以往的平静。 “小小年纪却能模拟出杀意。虽不真实,可你却能用杀意维持头脑的清醒。在我不散发气息的情况下,你居然已经可以直视我,真是了不起。”仙子目露惊讶。 她看着司道,露着满意的笑容,透着欣赏,还有一份淡淡的爱意。 当然,司道才不会那么傻,会把对方眼中的淡淡爱意当真。话虽如此,对方的眼眸似有魔力,秋水脉脉,令司道不敢直视。 事实上,司道忍不住想要去看对方的眼睛。可是,他知道,若真看到对方的眼睛,那就再也挪不开眼。所以,他始终在逃避对方的眼眸。 “多谢师姐!”司道鞠躬致谢。 “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师姐,我大概无法抵御授道师叔的试炼一剑。” “是么?”仙子不置可否。 仙子似乎越来越好奇司道。她认真地看着司道。 司道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低着头,眯着眼。他都快把眼睛给闭上。 “司道……”仙子叫道。 “嗯!”司道应道。 “你知不知道,合欢女子是不可以随便见人的。你见到我的样貌,就要做我的仙侣。”仙子认真说道。 “……”司道语塞。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位结丹师叔又开始打趣他。 “你真讨厌我?不愿看我一眼?”仙子突然转变笑脸,语气嗔怪。 她变脸的速度真是极快。 “从未曾。师姐如天上仙女,没有人会讨厌师姐。”司道认真回道,“但弟子修为低微,只是炼气少年罢。” 司道所言,是指其道心不稳、修为低微,无法抵御仙子的魅力。 然而,仙子却故意曲解司道的意思。 “你是嫌弃我年纪大,配不上你?”仙子楚楚可怜。 她是如此委屈,就好像司道是她的负心人。 “绝对没有。”司道赶忙摇头。 “那你是觉得我在害你,对么?”仙子又问。 “不曾。” “如果不曾,那你为何害怕?” 仙子说得没错。司道确实在害怕。程洋所言不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司道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他更不相信,堂堂结丹师叔会突然迷恋上他。 不论怎么看,眼前的仙子都是如此完美,绝不是他可以比拟。然而,这位两面之缘的仙子却莫名其妙缠上他。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司道根本想不明白,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他甚至有些害怕。 对于未知,人总是会畏惧的。 “是,弟子确实害怕。弟子实在不知师姐想要弟子做什么。”司道承认道。 他不觉得在百岁结丹师叔面前有什么心思是可以隐瞒的。既然无法隐瞒,他就选择承认。 “我可曾真害过你?”仙子不满地问道。 “不曾。实际上,师姐两次出现,都帮我不少。”司道想了想,回应道。 “你知道就好!上一次,我觉得你有趣,音律非凡,不像普通少年。而这一次,我见你修为进展极快,便想帮你正确墨问资格。不过,从结果看,我似乎多此一举。” “谢师姐!” “那你要如何谢我?” “……” “不如你做我未来的仙侣,如何?”仙子再次提议道。 “……” “哈哈~”仙子笑出声。 她喜欢看司道的窘迫:“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尴尬的样子特别可爱。” “……”司道一路无语。 “你真是个少年?”仙子突然又问。 “当然!”司道略显肯定地回道。 “这就是所谓少年老成?” “……” 司道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仙子的“打趣”。 “司道少年,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师姐请讲。”司道略松一口气。 看来,仙子总算要说出其最终的要求。 “我们做个交易。我包养你。这算是一种投资,等你达到筑基修为,等你可以直视我而心不乱,就做我的双修伴侣。如何?”仙子提议道。 “……”司道愣住,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要拒绝?”仙子突然变得严肃。 似乎,司道若要拒绝,就会受到严酷的惩罚。 “可以么?”司道弱弱问道。 “不可以!”仙子拒绝了‘司道的拒绝请求’。 司道忍不住抽搐一下嘴角,引得仙子哈哈大笑。她确实很喜欢看到司道无奈的模样。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约定。那以后,我每周都来此锻炼你的道心。如何?”仙子再次提议道。 司道下意识点点头。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仙子的任何要求。不知不觉间,二人的交易已经达成。 “那你还不抬起头,看看我。你试试用虚假的杀意来抵御我的情意,如何?” 司道没有拒绝。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仙子。尽管他已经准备充分,可一见到对方的容颜,便瞬间沉沦。这一次,仙子眼中的情意更加浓郁。司道根本无法抵御。 他沉迷很久,回过神时,仙子已经离去。地上留下一大堆灵石。粗算一下,这大概有一千多颗灵石。 这就是所谓的“包养投资”?司道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沫。 他的内心已经动摇。仙子的影子扎得更深。 又过一会,程洋匆忙赶来。原来,程洋已经调查到仙子的身份。 仙子名叫何缪洛,是合欢宗鼎鼎有名的人物。程洋一脸严肃地告诫司道,千万不可与何缪洛来往。 然而,司道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记得三个字——何缪洛。 第27章 石船 几周后,墨问之旅开启。 墨经是仙门墨府的圣物。墨府位于西域。而合欢宗位于东土。两地相距十八万里。如此遥远的旅途,合欢宗当然不会放任弟子独自前往。 合欢众人乘坐合欢石船飞行前往。每艘石船运载千人,共十艘石船。 司道就在一艘石船内,没有尘埃,灵力浓郁,就如合欢仙境一般。透过透明的镜窗,司道可以看到另外的石船。 石船呈银白色,从侧面看,形状是一个拉长的完美椭圆,左右很长,上下很矮。银色的外壳,光滑闪亮,密不透风,没有任何缺口,也不存在半点组合的痕迹,仿佛是一块天然的巨石。日光折射下,石船的银色表面辉映出彩虹的绚烂。 石船悬浮在空中,每日可行三万里。 目光下移,无需任何操作,脚下的地板就变得透明,司道可以直接看到大海与云朵。 白色是云,蓝色是海,蓝白相间,颇有美感。这个世界的海域极大,石船已经飞行六日,基本都在海域上空飞行。 高速飞行下,外界的声音被完全阻隔,船舱内很安静,就好像和外面世界失去联系一样。 算算距离与距离,石船差不多要抵达西域。 墨问是十年一度的大事。合欢弟子中,十人就有一人参与墨问,其中以筑基修士为主。筑基修士修为高深,可以通过墨问资格任务,获得墨问资格。炼气弟子虽然基数众多,可获得墨问资格的人却只有两百余人。 “知道么?世界是圆的。”声音清丽,带着淡淡的梅花香。 来人是何缪洛,也就是与司道达成“交易”的仙子。她和司道同乘一艘石船。 她本以为司道会震惊,却没想到对方毫无波动。按理说,世界是圆的。普通少年听见这个消息,或多或少都会惊讶才是。 “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消息很让人震惊么?”何缪洛询问道。 “还好!就算你告诉我,这个星球只是芸芸星球中的一颗,我也不会有半点意外。”司道打趣道。 他已经从迷恋中恢复,当然不会再表现出花痴的样子。 他闭着眼,没有看向何缪洛。 “胡说!若是有其他世界存在,那是不是也有其他生灵存在。那些生灵为何从未来过这里?”何缪洛认真地反问道。 “也许,他们来过,只是我们不知道。也许,他们过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像我们没法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超过一定高度,灵力就变得难以控制,不是么?”司道抬起头,想看一眼天空。 不过,他始终闭着眼。他不愿看到何缪洛的脸。 “你所言甚是有趣。说真的。你难道就不会感到震惊吗?我好像没见过你震惊的样子。” “这几天,我倒是非常好奇一件事——这片无尽海洋下是怎么样的世界?”司道问何缪洛。 何缪洛想了想,才回应:“古籍说,上古时期就已经存在人与妖。人与妖互不相容。人占领陆地,妖占领海洋。后来,人与妖展开一场旷世之战。那场战斗不知道持续多久。最终,人击败妖,成为世界的主宰。既然海洋曾是妖族的世界,那海底应该仍然妖存在。但师傅说,海底只有死寂,没有生灵。具体如何,我也不知。你可以去问墨经。墨经应该知晓一切。” 司道撇撇嘴。墨问十年一度,每人每次只能问一个问题。司道想要探知修仙的本质,自然就不能问海底世界的问题。 何缪洛见司道无奈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她很喜欢看到司道吃瘪。 她没有再打趣司道。她拍拍司道的脸蛋。 司道皱眉,却还是睁开眼。他扭过头,看着何缪洛,看着对方完美无瑕的脸蛋。对方的倩影在他心里烙印得更深。 何缪洛特意来寻司道,当然不只是聊天。更重要的事情是,她要在司道内心刻下情果烙印。 二人才第四次见面,司道却已经再也无法忘记何缪洛。若无意外,在司道的未来,何缪洛都会住在他心里。 见面结束,何缪洛迅速离开。她是结丹师叔,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离开时,她留下一千颗灵石。 每次见面,司道都能得到不菲的灵石。成为结丹师叔的情劫对象,这并非是好事。但,司道也不觉得是坏事。至少,灵石已经不再成为司道的问题。所有炼气弟子中,没有谁比司道的家底更加丰厚。 尽管如此,司道却并没有引起任何羡慕。程洋甚至为此叫苦连连。 “她已经离开!” 程洋出现,皱眉,语气中带着愤怒。 司道与何缪洛达成交易的那天夜里,程洋就已经调查清楚何缪洛的身份。当程洋知晓司道已经成为何缪洛的情劫候选时,他更是气得说不出话。 “何必如此!至少我们不缺灵石,不是么?”司道摇摇头,笑着说道。 程洋面色惨白,握紧拳头,愤怒地看向司道。他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灵石是用司道的性命换来的。程洋不是气司道,而是气他自己。他已经失去最爱的妹妹,却同样要失去最好的朋友。然而,他无能为力,只能干瞪眼。他在气自己的无能。 司道还是笑。 “你还笑,你就是被她迷住。合欢弟子是不能有感情的。你到底明不明白?”程洋咬牙道。 他看着司道越陷越深,又怎么能不生气呢? “可我有什么办法?对方是结丹师叔,我们只是炼气弟子。我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不是么?” 司道说完,程洋无力反驳。 司道所言没错。对方是结丹师叔,他们只是炼气弟子,两者根本不存在对比的可能。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担心。“司道无谓地耸耸肩,”情哪里是说入就能入的?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哪会轻易喜欢上女人?” ”……“程洋摸了摸脑袋。他没想明白一件事——司道怎么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那天晚上,他一打听到何缪洛的消息,就立刻前往司道宅邸,却只见到一脸花痴的司道。司道的花痴表现被程洋看在眼里,程洋怎么能相信司道不会轻易入情?再者,不论是否少年,不论性别男女,不论年龄几许,又有谁能挡得住合欢第一仙子何缪洛的魅力? 身为朋友,程洋只能反复劝诫:“司道,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你不是第一个被何师叔看上的人。在你之前,何师叔曾与一位结丹前辈相识、相恋。那时候,他们非常亲密。但最后,结丹前辈因情自杀。而何师叔一点伤心都没有。她之所以找上你,不是因为爱你,完全是因为情劫。她想借你渡情劫,你到底明不明白?” 程洋所言不错。何缪洛找司道,其缘由便是情劫。 合欢修士修忘情之道。不曾拥有,又何谈忘记。想要忘情,需先入情。何缪洛想要借司道入情,然后再忘情。 入情时自然美妙非凡,胜却人间无数。但一旦到忘情阶段,那就是生不如死。 更何况,司道只是何缪洛的情劫候选。到时候,何缪洛还未入情,司道却先入情。届时,何缪洛一旦放弃司道,那司道同样要忍受相思之苦。届时,死亡才是解脱。 正因此,程洋才会如此反复劝诫。他实在担心司道的安危。 然而,司道却仍不在意。他摆摆手:“你放心。我真没那么容易爱上别人。如果,我真爱上一个人,那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的语气充满向往。 程洋见此,只能无奈叹气。但他并不会放弃劝诫。他甚至会想各种办法来劝诫司道。作为朋友,他必须要这样做。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司道走上绝路。 二人交谈间,远方出现海岸。 西域终于抵达,他们即将踏足的国度叫”尚正“国。仙门墨府掌控的国度正是”尚正“国。 第28章 尚正 合欢石船属于战争船舰,不可以靠近尚正国的海岸,只能停泊在临近海域。如果和平不是时代的主旋律,合欢石船甚至不允许离开春国。 石船停泊后,无数船只从海岸驶来。那是墨府派来的迎接队伍。 一层淡淡的白色灵光将石船笼罩。灵光不具威胁,只具有体探测性的作用。 然后,合欢众人才传送离开石船,落在墨府船舟上。司道就落在其中一艘船舟上面。 和想象中不一样,仙门墨府迎接合欢弟子的载具不是飞行法器,也不是妖兽,而是凡人皆可用的普通船舟。 与合欢石船相比,数十米的船舟和玩具没有区别。合欢石船格外庞大,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数十米的小船虽也干净舒适,却是没有半点仙家之气。 对比之下,合欢弟子不免心生宗门自豪。其实,合欢宗与墨府皆为当世仙门。两者实力相差无几。只不过,两者理念不同,各个方面表现自然也是截然不同。就好比,没有一个仙门会像合欢宗一样,对弟子样貌有要求。 合欢弟子自小接受礼乐教育,虽欣喜,却不会对墨府有半点不敬。所有人都知晓,墨府是与合欢宗齐名的仙门大派,其势力地位与合欢宗相同。 其实,在司道看来,墨府船舟是很完美的。曲线设计非常合理,灵石驱动下,墨府船舟又稳又快。船舟在水上飞驰,溅起两侧水花,别是一番体验。 墨府弟子一路随行指引。他们年纪比司道稍大,修为以炼气一二层为主。墨府弟子面带温柔的笑容,很亲切。 但是,部分墨府弟子却冷漠得很。这是一群黑衣剑客。他们站在船头船尾,面无表情,气质冷木,让人心生畏惧。寻常墨府弟子也不愿意靠近黑衣剑客。 稍有见识的合欢弟子都知道黑衣剑客们是“执剑者”。“执剑者”是墨府的特殊弟子。“执剑者”自小接受不可逆的禁术,被刻下思想钢印,被抹去正常感情,一生都为墨府服务。值得一提,“执剑者”不是傀儡。他们拥有思维和知觉。他们冷静异常,决断比常人更加准确。只是,他们在情感方面很薄弱。 执剑者对剑有特殊的执着,可以说,每一名执剑者都是剑痴。也是这个原因,执剑者拥有非常不凡的剑术造诣,更被授予墨家绝学“诸子剑法”。“诸子剑法”冠绝当世,是修真界的顶级剑术。 船舟靠岸,众人上岸,踏上“尚正”国的领土。 尚正国和春国很不一样。春国由合欢主导,可国家事务却由凡人自行管理。而尚正则是由墨府直接管辖。 在春国,人人知道合欢宗的存在,却很少有人见过合欢弟子。合欢弟子平日都在合欢仙境,只有天灾人祸发生时,才会前往帮助。 合欢宗属于出世仙门。墨府恰好相反,入世治世。 合欢仙境乃是禁地,禁止凡人入内。而墨府并没有设置仙门禁地。尚正国按省市划分,每个省会、市会都有一座墨府。墨府弟子遍布尚正国,有千万之众,是合欢百倍之多。 合欢弟子基本都能突破先天境界。而墨府弟子以凡人居多。在这点上,墨府与其他仙门完全不一样。 整个尚正国只有墨府仙门。 墨府出世。所以,尚正国的百姓不对仙门好奇。每户家庭都出现过墨府弟子。 这造成墨府的古怪风气。修仙者与人之间的地位是趋向平等的。凡人见到修仙者,不需要恭敬行礼,也不需要唯命是从。 墨府的修真理念认为,灵应该造福世间,而不是只为修灵者服务。这种言论不被其他仙门认可。在普遍认知中,修道者应该研究道法仙术。可墨府弟子却喜欢各种“旁门左道”,喜欢将仙术应用于世间。这实在是南辕北辙,偏离修仙本源。 可是,墨府将这种“不务正业”当成最高的宗门使命。墨府与合欢是如此不同。这份不同体现在方方面面。 从上岸的那一刻起,司道就能明显感觉到“尚正”与“春国”的不同。这里的道路更加宽广。这里的生活更加富裕。在见到飞剑划过天空时,这里的凡人不会跪地祈祷。 上岸后,古怪的机关车取代帆船,成为代步工具。机关车以灵力驱动,速度虽远不及千纸鹤,却快而稳。 机关车穿过整座海口城市。一路上,司道看到各种新奇的器具。那些器具由凡人使用,协助劳作。部分器具以灵石驱动,是灵具。更多器具完全是凡物,以人力驱动。所有器具都设计精致,产生的效力超乎司道的想象。难怪,尚正国的百姓会如此富裕安康。 在春国凡间,司道见过一些器具。春国的器具相对简陋,明显落后尚正国的器具。尚正国的器具更加便捷,更易于使用。 一路下来,司道觉得很有趣。在世界的另一端,他看到很不一样的仙门世界。 距离海口最近的墨府并不远。在机关车的急速行驶下,他们很快就抵达。 那是一座质朴的林园。如果不是牌匾上刻着“墨府”二字,司道并不觉得眼前的林园就是仙家重地。 林园很大,设有宽广大路,可供机关车通行。道路古朴,已建千年,尚无任何破损的迹象。 入园不久,一种没见过的灵果呈送上来,放置在仙蓝里面。灵果很小,却很好吃,富含的灵力堪比灵食。 合欢弟子可以随意抓取灵果。仙篮不大,却是取之不尽。不论抓取多少灵果,仙蓝内的灵果数量都不见半点减少。 乱石谷前,机关车停下。乱石谷中有一座古朴的传送阵。司道认识眼前的传送阵。在合欢宗,他见过多次。当初,他突破先天时,就是通过类似的传送阵前往“文缘阁”。 认真比较起来,眼前的传送阵更大,细节更多,也更加复杂。合欢宗以空间术法闻名于世,精通传送阵的布置。尚正国的传送阵正是由合欢前辈布置。合欢宗与墨府虽然理念不合,但关系倒是不错。若关系不是极好,墨府也不可能让一万名合欢弟子参与墨问。 司道走下机关车,经过灵光扫描,然后通行令牌。 凭借令牌,司道便可以进入传送阵。想要见到墨经,传送阵是唯一的路口。 第29章 选择 传送结束时,司道来到的地方叫“渡站”。 渡站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广场,被光晕笼罩,没有天空,没有方向,没有光晕之外的世界。没人知道渡站究竟在哪,只知道渡站是通往墨经的中转站。 渡站的周围尽是传送阵,不时有人从传送阵内走出。 渡站中央有一束光。那束光就是通过墨经的传送阵。司道从未见过这样的传送阵,没有阵型可言,亦无能量支撑,真是古怪得很。 这是墨府的秘密,也是墨经的秘密。没人会询问细节。即使询问,也没有人可以回答。 渡站内,人很多。这里挤满合欢弟子,有男有女。修为相仿的修士们聚在一起,形成圈子,互相交谈。 大家都在排队。每次前往墨经的人数受到限制,不得超过一千人。每次墨问过程都需要等一千人全部完成才会结束。等一千人返回,下一批人才能前往墨经。 司道默默等待,思索着冰莲决的施法细节。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他。他回头,正好看见何缪洛。 他被何缪洛拉住。他不过炼气修为,哪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何缪洛牵引。 “这是你选中的情劫对象?” 司道刚站稳,就听到一个平稳的声音。然后,他抬头,发现周围全是结丹修士。 刚才说话的人是一名不凡的男子。他的相貌清华绝代,能与其媲美的人大概只有江一尘江师叔。他有一股特别的领袖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跟从。周围的结丹修士隐隐以他为首。他微笑起来的时候,格外亲切,带着一股正气,给人绝对的安全感。世间大多女子见之一定会倾心的。 男子看一眼司道,然后看向何缪洛。他的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爱意。 “是,他是我选中的男人!”何缪洛肯定地回应。她笑得甜美,毫不避讳,毫不介意。 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何缪洛竟然将司道介绍给结丹前辈们。这出乎司道的预料。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应该以何缪洛仙侣的身份,还是以炼气晚辈的身份来对面对眼前的结丹修士们。他没有迟疑太久。或者说,即使面对结丹前辈,他也一直是不卑不亢的。他微笑地向众人致礼示意。 结丹前辈们也不在意,礼貌回礼。众人对司道都充满好奇。没人知晓,为什么心比天高的何缪洛会选择一个炼气弟子作为情劫仙侣?难道,何缪洛会对司道这样的少年心生情意? 不论怎么看,司道都很普通。十七岁的他拥有炼气二层的修为,比寻常人快一点点,却远远比不上在场的任何人。在场任何人都是天之骄子,是修成结丹的天才。在场众人在十七岁时,都已经有炼气三四层的修为。 尽管差距只有一两层,可天赋的差距是随时间的流逝越拉越大的。 “缪洛,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很喜欢你。如果,这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但你不需要找一个炼气弟子来搪塞我。”领袖男子认真道。 他语气真挚,没有怨气,也没有轻视司道的意思。他说完的时候,特意歉意地看一眼司道。他是结丹前辈,能以这样的态度对炼气晚辈,已经是非常客气。 他的想法其实很正常。在他看来,何缪洛是司道的师叔。师叔的命令是必须遵从的。所以,司道是按照何缪洛的意思行事,假装成为何缪洛的仙侣。 “云华,我没开玩笑。其实,十年来,我一直想选择你。不论怎么看,你都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选情劫对象,是为过情劫。要过情劫,我需要入情。情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办法。”何缪洛的话很直接。 “云华”面露无奈,却并未再争辩什么。他很了解何缪洛。他再次看向司道,格外认真。 然后,他才开口道:“确实很不一样。说不定,同年级时,我真比不上这少年。” 他言语认真,不似玩笑。听他如此认真地赞赏司道,其余结丹前辈也纷纷看向司道。仔细看来,司道确实与众不同,平静得不像少年。不过,没人觉得司道能与“云华”比拟。 “相比其他人,他确实给我感觉很不一样。”何缪洛点点头。 “不一样的感觉不一定是爱情!”“云华”笑道。言语带着玩笑,也是最后的争取。 “你说得对。如果他不合适,我自会与他分开。”何缪洛,“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找你也不迟。不是么?” “我等你!”“云华”无奈地撇嘴摇头。 何缪洛的观念是合欢宗的观念。这种观念不被所有人接受。在外人看来,合欢宗的观念太过偏激,太过开放,与礼不和。不过,众人也了解何缪洛的个性,倒也不会说什么。 “你叫司道?”“云华”认真道。他一直很平静,一直尽量温柔,与司道保持平辈之姿。 “是!” “我叫夏云华,是上清弟子。如果你真是缪洛的命中人,我希望你可以善待她。” 夏云华说得格外认真。他第一次皱眉,不是对司道的责备,而是对自己的不甘。这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男子。 此刻的司道尚未知道,夏云华其实“上清”的执掌人,地位相当于合欢宗的江一尘。“上清”是当世最强的修真门派。夏云华也被誉为元婴之下第一人。这样的人物可以成为司道的情敌,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众结丹修士没有继续聊太久。司道与何缪洛一同离开。 “你不会介意我把你当挡箭牌吧?”何缪洛突然开口道。她说得似乎很轻松,却一直看着司道的反应。 “还好!”司道无所谓道。 “那你害怕么?” “有一点!”司道回道。 他并不担心夏云华的报复。他不认为夏云华是心胸狭隘的小人。司道只是担心,何缪洛的追求者中万一有心胸狭隘之人要报复他,那该如何? “没办法,你师姐就是这样优秀。追我的人自然不会少,也不会差。你以后真想成为我的仙侣,就必须要对面这些。你现在是否想要退出?” 司道看着何缪洛,并不确信对方是否真给他选择的权力。 他撇撇嘴,开口问道:“师姐,能问两件事么?” “你说!”何缪洛大方回应。 “第一,虽然我们之间存在契约协议。但实际上,目前而言,我们并不是情侣,对吧?” “当然,你修为太低。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突破成为筑基修士。”何缪洛倒是对司道格外自信。 “第二,师姐究竟是为什么选我?” “这个,我也不明白。直觉告诉我,你有可能是那个人,仅此而已。”何缪洛没有隐瞒。她对情感的事情,一直都很直率。 然后,司道没有再问。 这一次,他始终何缪洛那张绝美的容颜,并始终保持平静。 “若真有小鸡肚肠的情敌,那我不出合欢仙境便是。”司道给出他的答复。 他选择继续吃软饭。这一次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何缪洛给出选择的机会,而司道做出对应的选择。 何缪洛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眼神里面尽是爱意,显露出平日的妩媚气息,一下就把司道的心给撞乱。 司道觉得,自己或许真被对方迷了神智。 “等墨问结束后,你先别回宗门石船。我带你去好地方。”何缪洛在司道的耳边悄悄说道。 热气很暖很舒服,司道下意识地点点头。 这一幕被诸多合欢弟子看在眼中。他们听说过司道和何缪洛的关系。却没想到,二人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亲昵。 程洋同样见到这一幕。他不敢看向何缪洛,只能暗自咬牙叹气。 叶木是墨问资格比试中的第一名。他当然也看到这一幕。他面色古怪地看向司道。司道的变化令他惊讶,甚至嫉妒。他当然知道,作为何缪洛的情劫对象是很危险的。可是,他也知道,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得到何缪洛的青睐。某种意义上,何缪洛选择司道,而不是选择叶木。这证明司道比叶木强。更重要的是,叶木原本就有些嫉妒司道。是的,在司道是众人眼中的废物时,叶木就嫉妒司道。 叶木皱着眉头,撇撇嘴。 而在此时,“渡站”中央的光束打开。这意味着,司道即将前往墨经所在,问出心中所惑——修仙的本质是什么? 第30章 墨问 进入光束后,司道来到一片空白空间。他立刻明白,墨经不是一本书,而是一片空间。 这里没有地面,没有天空,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司道站在空间之中,没有坠落感,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仿佛,这片空间内只有他一人。如此看来,墨经倒是与“文缘阁”相似得很。 不同的是,司道觉得,文缘阁的智慧要远远低于墨经。他能感受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大意志。直觉告诉他,这个意志就是墨经。这意志是如此强大,甚至可以与天地比拟。在这个意志面前,司道的内心毫无遮拦。他的一切过往都被这个意志窥视。 好在,这个意志是善意的。墨经不会将他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尽管是第一次接触,司道却意外地信任墨经。 墨经一问,并非没有代价。 墨问之前,墨经会探取人的一切记忆,从出生到现在。接着,墨经根据探取的记忆来评定“提问等级”。 根据“提问等级”的不同,提问的权限也会不同。权限越高,可以提问的范围就越广。因为墨经会探知记忆,所以各仙门的元婴前辈都不会参与墨问。合欢宗的圣女掌握无上心法,同样不会参与墨问。 评估时间并不漫长,司道很快就知晓他的“提问等级”为太上。 司道不清楚“太上”是何等级别的权限。他只是急切地问出心中所惑:“修仙的本质是什么?” 然后,墨经给出回复。回复很简单,就两个字——掠夺。 两个字不大,也不难理解,可司道却觉得特别沉重。 明明江一尘已经给过相同的答案,明明之前已经对这个答案有心理准备,司道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真正要接受这个结论时,司道还是感到有些困难。 他的提问已经得到结果。一束光落在他身上,然后他消失不见。回过神,他已经出现在最开始的墨府乱世谷。 程洋就在他身旁。程洋皱着眉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见到司道,赶忙拉住司道,然后将墨问答案告知司道。 程洋的提问是精心思索设计的。他若直接问妹妹的下落,墨经大概无法作答。毕竟,墨经不是神,并非真正知晓天下一切。所以,程洋的提问是:如何调查春雨阁? 当初,程洋妹妹失踪后,合欢宗并非没有介入调查。可结果却令人意外。仙门力量如此庞大,居然没有找到程洋的妹妹。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换言之,程洋妹妹失踪一定与某个神秘的强大组织有关。巧合的是,程洋妹妹失踪的半年里,不少女子同样失踪。而这些少女失踪的背后是一个叫”春雨阁“的组织。 如此,程洋妹妹失踪的罪魁祸首基本就可以确定是”春雨阁“。”春雨阁“神秘非凡,在当世仙门合欢宗的调查下仍能彻底隐蔽。没人知晓,”春雨阁“掳走众多少女,究竟为何。”春雨阁“的最终目的又会是什么?甚至,种种调查无果的情况下,”春雨阁“是否真实存在,也是模棱两可。 程洋询问春雨阁的调查线索。若墨经给出肯定答复。那至少证明,春雨阁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根据墨经提供的线索,他们就可以找到”春雨阁“,进一步就可以找到程洋的妹妹。 然而,墨经的答复却让人费解。对于程洋的提问,墨经给出两个字的答复——上清。 上清是当世最强大的修真门派,是当世公认的正派领袖。程洋与司道都不明白,春雨阁的调查线索为什么会和上清扯上关系。 难道,墨经认为,春雨阁的真实身份是上清?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完全不符合常理。 天下人都知道,上清的宗旨便是对自我的约束,是对心灵的控制。所以,上清弟子皆是君子,绝不可能绑架少女。所以,墨经虽然给出答复,却根本无从下手。 “至少,我们可以确认春雨阁的存在。”司道对程洋说道。 程洋点点头,面露苦色。他妹妹的线索中断,不知从何寻起。他情绪低落,不甘又无奈。 司道拍拍程洋的肩膀,承诺道:“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妹妹。” ”嗯!“ 再之后,墨问结束,司道和程洋理应返回石船。不过,何缪洛让司道等她。所以,二人便没有回石船上,而是在附近游逛起来。 二人都是相貌极其俊美的少年,气质又极佳,一路所过,引得各种回头侧目。 但是,修道者见到他们,却是刻意避让。合欢宗的整体作风偏正,可情劫一事却不被其他修仙人认可。合欢弟子相貌极佳,天赋出众,修为普遍高于同龄人,很容易招人喜欢。可人人都知道,合欢弟子修忘情之道,绝不可能真正入情。爱上合欢弟子的人最终必然落得凄惨的下场。 时间一久,谣言就多。一些人不了解合欢弟子,甚至将其形容为掠夺少女的变态。 这种误解令司道与程洋不满。所幸,这份不愉快消失得极快。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司道的视野之中。 司道怎么也想不到,在西域的尚正过,居然会见到柳元晋。 柳元晋就是春国本届科举的榜眼,是淮河县的信任县官。他和司道一同见证噬妖、虎妖的死亡。两人相识数日,却都视彼此为知心好友。 柳元晋不过是凡人,也不知如何来到西域。见到他时,他正在器具市场,捣鼓某件灵器。 第31章 柳元晋 异乡遇知己,司道怎么能不开心?他拉着程洋跑过去。 柳元晋正满头大汗,脸上和手上都有不少污渍,对方身前摆放着一台刚刚制作好的农业器具。在游逛时,司道见过这种器具,设计得很精致。 看着那台崭新的农业器具,柳元晋露出满意的笑容。 周围人齐齐鼓掌,就好像柳元晋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看得出来,周围人对柳元晋由衷敬佩。这是司道和程洋也不曾得到的待遇。 柳元晋明明只是个凡人,却比修真之人更受欢迎。 感受背后的目光,柳元晋回头,愣了两秒,走过来抱住司道。 …… 酒馆,临窗的位置。 柳元晋述说他的故事。尚正国的科技先进,技术领先春国。所以,柳元晋代表春国特使,特意来尚正国学习。 他也乘坐合欢石船,与江一尘一路畅谈至此。 刚才在器具市场,柳元晋询问基本原理后,尝试动作制作。没想到,他只尝试一次就取得成功。所以,周围人才会如此尊敬柳元晋。 “他力气小得很,对器械更是一窍不懂,但他每一个步骤行为都是对的。许多细节,甚至都没人告诉过他,可他却将一切都做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已经对整个流程观察数月。若非亲眼所见,我都无法相信。”说话的是一个魁梧男子。魁梧男子看起来很欣赏柳元晋。 灵器的制作需要灵力的激活。魁梧男子帮忙激活灵力。他和柳元晋也是如此相识。 当众人移步至酒馆,他也跟随而来。 这名魁梧男子是非常容易让人记住的。他剑眉星目,给人感觉像一把刀,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散发出强迫的压迫感。魁梧男子看出司道和程洋的合欢弟子身份,却是依然浑不在意,甚至有几分不屑。 如果不是柳元晋的关系,这名魁梧男子大概是看不上司道和程洋的。对方灵力深不可测,给人一种浩然的感觉,完全超出司道所在的境界。 “多谢剑泽兄出手帮忙。”柳元晋举杯,以示谢意。 “无需谢我。我只是觉得元晋兄与凡人不同,这才出手相助。不知元晋兄是否有意加入我天禅宗?我可以保证,元晋兄只要入我天禅宗,就可以拥有筑基修士的待遇。这比在朝为官不知好上多少倍!”魁梧男子语气诚恳,以平辈的姿态,和柳元晋对话。 柳元晋很柔弱,不曾习武,也没有灵力,比起普通凡人还要脆弱。但他却有一种莫名的书生硬气,让人不敢轻视。或许是自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他举手投足间,总是带着上层贵族的礼仪,却不会给人压力,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底层的农民不会对他畏惧,不会对他轻视,最高层的修仙者同样愿意和他平辈相交。 不论与谁相处,柳元晋总是平和、平等。 程洋是第一次见到柳元晋。在程洋的想法中,凡人就是凡人,比起修仙之人是要低微的。可现在,眼前的魁梧大汉对他这样的修仙弟子毫不在意,却对一名凡人持有敬意。这当真是古怪得很。 程洋对此不觉得诧异。他也对柳元晋心生好感,下意识地想要亲近。 听到魁梧男子的仙门邀请,司道忍不住笑了出来。在记忆中,这已经是柳元晋第三次收到仙门的邀请。 他的笑立刻引来魁梧男子的目光。 然后,魁梧男子惊讶地听见柳元晋的拒绝。柳元晋毫不犹豫就拒绝寻常凡人的至高梦想,拒绝修仙之途。 “多谢剑泽兄的邀请,但恕在下志在百姓,不在仙途。” “元晋兄莫非是顾忌春国合欢宗?”魁梧男子下意识地反问道。 “非也!事实上,我国合欢曾邀请过我。只是,在下对仙途无感,更不觉得仙途美好。” 魁梧男子皱起眉头。他无法理解,却也明白柳元晋的决意。 再然后,他更加欣赏柳元晋。他直接伸手抓住柳元晋的肩膀。柳元晋只是凡人,根本无从抵抗。谁也没想到,这魁梧男子居然要”强取豪夺“。 “既然元晋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过两天,元晋就会随合欢石船离开尚正国,前往春国。”司道开口。 他完全不是魁梧男子的对手。可他语气坚定,没有半点退让。 司道的话,引来魁梧男子的注视。魁梧男子的目光带着极其可怕的压迫。这根本不是炼气弟子可以承受的压迫。但司道并没有屈服。一旁的程洋同样没有屈服。 “合欢?哈~哈~”魁梧男子戏谑道。他完全不把合欢宗放在眼里。 “剑泽兄,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朋友。”柳元晋试图劝阻。但是,他的话没有半点作用。 魁梧男子直接出手封住柳元晋的身体,让其无法动弹分毫。然后,他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司道和程洋,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蔑视。 这个变故是如此突然。司道和程洋根本没有想到,眼前的魁梧男子会如此胆大妄为。 然而,在魁梧男子的强大灵压下,他们根本无法移动分毫,汗水顺着额头留下,体内的灵力完全被锁住。他们不仅无法动弹,连说话做不到。最可怕的是,一股杀意将两人席卷。这股杀意下,人的意志被彻底摧毁,根本不敢生出忤逆之心。 “一剑,如果你们可以挡我一剑,我就放你们走,如何?”魁梧男子恩赐地说道。 他已经是把司道和程洋当成死人。不过,他宽宏大量,才让司道和程洋获得一线生机。他明明就是一个强盗,却仿佛成了菩萨。 司道和程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行为。在合欢宗,结丹前辈虽然实力超凡,却也保持基本风度,不曾强取豪夺。 何缪洛虽然强迫司道,让司道成为棋子,配合渡情劫。可是,何缪洛始终没有直接以身份压之。在几个时辰前,她甚至给予司道选择的权力。 而眼前的魁梧男子却全然不是如此。他修为比司道和程洋高得多,却以大压小,见柳元晋天赋异禀,就想直接掠夺,将柳元晋掳走。 眼下,他虽然给出机会。可这种机会根本难以抓住。魁梧男子根本不是想给机会,而是想多玩一会。 司道和程洋没有说话。他们当然已经知道,眼前男子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对抗。对方的气势完全超过授道师叔。寻常结丹修士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似乎感受到司道和程洋的憋屈,魁梧男子便“好心”退步道:“我只使用炼气二层的实力,如何?免得你们说我们天禅宗以大欺小。” 他这样说。就好像,他现在的行为不是以大欺小。从始至终,他的那股杀意就没有减弱过分毫。 周围原本有许多食客。在魁梧男子的可怕压迫下,食客纷纷逃走。相信过不了一会,墨府前辈就会赶来。可是,魁梧男子却没有一点惧意,行为做事不紧不慢的。 “好!”司道咬出两个字。他答应魁梧男子“极大让步”后的要求。 程洋说不出话,却也死死盯着魁梧男子。 “不错,居然可以说出话。”魁梧男子欢笑道,“不过,我已经改变主意。冲你这份勇气,我决定放你们两人离开。” 说完,压力全部消失,司道与程洋恢复行动力。魁梧男子没有阻拦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放开柳元晋。 “程洋,你先走。”司道开口道。他话语里面带着决绝。 程洋没有离开。他知道司道的想法。司道想要救柳元晋。 “你还有妹妹。”司道补充道。 程洋犹豫,却很快坚定想法:“我已经失去妹妹,不能再失去你们。” 司道看着程洋坚定的眼神,没有再劝诫。他知道,程洋虽然平日愿意听从他的意见。可当程洋决定一件事的时候,就很难再改变。 司道冲程洋点头,然后看向魁梧男子:“你叫剑泽,对么?是不是只要接下你一剑,你就可以放过元晋?” 魁梧男子刚要离开,听见司道的话,忍不住笑出声。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司道,点点头:“不错,前提是你们还活着。” 第32章 庄剑泽 “剑~去~” 话音落,魁梧男子放开柳元晋。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消失,然后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架势。他身上那股可怕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不见。 尽管对方站在面前,可司道却觉得对方像消失一样。对方的灵力消失不见,对方的生命气息消失不见,对方仿佛成为桌椅一样的死物。 魁梧男子没有做出任何行为。几个呼吸内,他都没有施展任何攻击。再然后,剑出鞘。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体之剑,而是魁梧男子的虚化一剑。 魁梧男子没有使用腰间的剑,只是指呈剑状,向前轻轻一刺,没有任何气息,没有任何征兆。 一柄虚化之剑从指间幻化出现,如死物,如落叶,如自然界中的行为演化,无声无息。 司道看着那虚化之剑不断靠近,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和抵御。他的身体没有接受到任何危险的信号,所以,他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当意识到不妙时,剑已经足够接近,闪躲已经是不可能。也是在这一瞬间,杀意袭来,无尽的杀意如无穷的寒意,将人的意志冻结,将人的身体冰固。 这一剑虽然只是炼气二层的一剑,可比授道师叔那一剑凶险可怕得多。不论如何,授道师叔那一剑是没有任何杀意的,是留有余力的。眼下这一剑却是要将司道和程洋至于死地。 司道出手。他向前走一步,尽可能地承受大部分的剑意。然后,他抬手,刺出合欢木剑。 木剑与虚化之剑碰撞在一起。两股剑意碰撞在一起。这一次,司道释放出比上一次更加锋利的杀意。 他需要保护自己的朋友,需要保护程洋和柳元晋。所以,他需要赢。对于眼前的魁梧男子,司道毫无顾忌地激发出最强烈的杀意。 只是,他的杀意还是太弱。或者说,司道的杀意是伪装的,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杀意。杀意伪装得再像,终究还是假的。而那名魁梧男子释放出的杀意却是实质的。 所以,木剑与虚化之剑碰撞在一起的瞬间,司道手中的木剑就被击碎。 木剑的剑锋、剑身、剑柄,依此顺序,一寸一寸地化为飞灰。那柄虚化之剑直接刺穿司道的手臂,刺入司道的心脏。 但是,司道没有死。他全力一剑终究产生抵御的作用。那虚化一剑的力量并不强大,虽将木剑摧毁,却也衰弱下去。所以,司道虽然心脏受剑,却没有身亡。 他只是觉得很痛苦,无法呼吸,没有知觉。世界安静下来,他的身子向后仰去。然后,他被人接住,并非程洋,而是江一尘。 “庄剑泽,对付炼气弟子,至于用‘无息之剑’么?”江一尘眉头锁紧。他和平日不同,不再儒雅,而是愤怒。 江一尘盯着庄剑泽,气息不断增加。 “哈哈~”庄剑泽毫不畏惧地放声大笑。他见到江一尘,很兴奋,很开心。 “我们换个地方,如何?”江一尘语气冰冷道。 “我们去大海上打。那里没人打扰我们。”说完,庄剑泽又看向司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道!” 在江一尘的帮助下,司道的伤势极快地恢复。 “很好,我记住你的名字。有趣,实在有趣。你也记住,我叫庄剑泽,天禅宗的庄剑泽。” 司道接下庄剑泽的一剑。对方倒也信守承诺,直接解开柳元晋的封印。再然后,他看一眼江一尘,便离开酒馆。 江一尘让程洋照顾司道,然后也离开酒馆。 劫后余生,三人从鬼门关转一圈,共患难。 “实在没想到,剑泽兄会如此霸道!”柳元晋感叹。 “天禅宗的人向来追求自我,无所顾忌。他们崇尚物竞天择,认可杀戮掠夺的正当性。”程洋解释道。 “不同宗门的理念真是全然不同。”司道叹息道。 天禅宗是东土仙门。整个东土有三大仙门——上清、合欢、天禅。三大仙门分别影响大同国、春国、太圣国。天禅所在的太圣国最为辽阔,面积是春国的三倍,位于春国东南方向。 如果说,上清是仙门领袖,令世界安定。那么天禅便是世界的不安定因素。在久远的历史中,每一次仙界大战皆有天禅参与其中。 除上清、合欢、天禅、墨府外,西域还有佛门与御灵寺。佛门不参俗世,不追求修为的强大,追求众生的平等。御灵寺则接受妖族,认可妖与人的平等。 三人洽谈中,墨府的人已经赶到,何缪洛也一同出现。 与何缪洛一同出现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人是叶木,另一人居然是司道曾经见过的少女——声音如天籁的少女。 合欢女子在外行走,为保护凡人,都会蒙上面纱。何缪洛和少女都蒙着白纱,周身设有朦胧结界。凡人见之,只觉得仙气十足,而无法看清真正的相貌。 不知何故,何缪洛过来时,透着一股诡异的幽怨和恨意。她看向司道,就好像司道是负心人。司道仔细回想,却不知究竟做错何事。 此外,叶木居然也看向司道。叶木的眼神复杂,透着不喜。司道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叶木。叶木是合欢年轻一辈的天才,不论剑术还是修为,都远超司道。经过一年修行,叶木已经达到突破的边缘,随时可能突破至炼气六层。之前的比试中,叶木只用一招就击败司道。司道不明白,叶木为什么会这样看他。 司道更不明白,与他关系不错的少女为什么同样不喜欢他。印象中,他与少女相谈甚欢,虽称不上是好友,却也应该算朋友。可是,少女的眼神很冷,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司道,。 叶木、少女、何缪洛同时出现,并同时不喜欢司道。气氛很怪。 司道摸摸脑袋,长呼一口气。他想不明白,就懒得想。 最终,尴尬的氛围被柳元晋缓解。柳元晋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目光。 第33章 情断 “两位仙子姐姐,叶木兄,柳元晋有礼。”柳元晋打破僵局。 他颔首行礼,将刚才发生的冲突讲述一番。 叶木虽然不喜欢司道,却很喜欢柳元晋。 何缪洛与少女同样看出柳元晋的不凡。对柳元晋的淡然,她们感到诧异。柳元晋的表现与寻常凡人很不一样。 何缪洛和少女均是合欢仙子,虽看不清妆容,其气质依旧令人神往。但是,柳元晋仿佛一点没有受到影响,始终温儒相谈。 他的表现甚至超过程洋和叶木。在何缪洛如此近靠近的情况下,程洋和叶木都低头,用灵力压制内心,不敢看何缪洛一眼。 可是,柳元晋却寻常自如,淡定地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在柳元晋的视野中,仙子虽美,却与寻常俗世女子并无差异。 司道两世为人,又有”杀意“抵抗,都无法抵御何缪洛的魅力。而柳元晋只是一凡间少年,却能正视而不乱。 何缪洛好奇地看着柳元晋。待柳元晋讲完时,何缪洛点点头:”如此任行唯我,定是庄剑泽无疑。我们无需担心江师兄。江师兄和庄剑泽彼此较量百年,一向胜多输少。“ 话落,何缪洛又暧昧地看向司道。她传音幽幽:“庄剑泽也是我的追求者。” 何缪洛的传音只有司道一人可以听见。她语气多有玩味,显然是在打趣司道。司道无奈地撇撇嘴。同时,若庄剑泽刚才知晓司道与何缪洛的关系,也不知司道还能否活到现在。 果然,不是每个追求者都像上清夏云华一样温和阔达。从刚才的表现看,庄剑泽明显是我行我素、不考虑后果的家伙。 何缪洛倒也没有过分打趣。她还是将目光锁定在柳元晋的身上。她观察许久,才问道:“元晋是凡人?” “是,晋元哥是春国榜眼。”叶木答道。 得到确切的回复后,何缪洛更加好奇。她从未遇见过柳元晋这样的凡人。柳元晋虽是凡人,却胜过无数修仙者,当真是奇怪得很。好奇心下,何缪洛想要知道,柳元晋究竟能否抵御她完全的魅力。所以,何缪洛做出一个举动。她揭开脸上的面纱。如此,她的仙容就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忌。面纱被揭开的同时,一层光膜将六人覆盖,阻挡视野。外人看不见光膜内的一切,自然也看不到何缪洛的仙容。 这一瞬间,程洋和叶木全都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他们面红耳赤,不敢有任何妄动。司道来不及闭眼,便痴痴地看向何缪洛。一旁的少女倒是毫无反应。她只是皱起眉头,撇起嘴巴。似是在责怪何缪洛不顾后果的行径。 柳元晋见到何缪洛仙容,忍不住发出惊叹。不过,他还是保持平淡。他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有些不太明白。他不明白叶木和程洋为何如此紧张。他只是看向司道,看着司道痴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你不觉得我美?”何缪洛问柳元晋。她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凡人居然可以抵御住她的魅力。 “仙子之美是我平生仅见。小生曾有幸为皇后作画。然,皇后之美不及仙子万一。”柳元晋认真地回应。 他眼神里面流露出欣赏。这份欣赏没有半点亵渎的意味,只有君子对极美的单纯喜爱。 “你可知男女之事。”何缪洛再问。她如此这样直接的问话直接引得身旁少女羞红脸。 柳元晋同样脸色泛红,却还保持基本礼仪。他点头应道:“自然知晓。” 何缪洛还要再问,却被身旁少女打断。少女拉住何缪洛的手腕,摇摇头。她在劝阻何缪洛,阻止何缪洛继续问下去。 看起来,少女与何缪洛的身份地位是相当的。这一幕落在柳元晋眼中。至于其余三人则完全没有看到。 何缪洛的胡闹也到此为止。她收起面纱,重新将一层朦胧覆盖在周身之上。她挥挥手,司道恢复意识,程洋与叶木也终于睁开眼。 “世间竟有公子这样的奇人。”何缪洛忍不住夸赞道。 ”不敢,不敢。“柳元晋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不知公子可否加入合欢宗?“何缪洛忍不住邀请道。 柳元晋摇摇头,再次拒绝。对此,何缪洛与少女都感到非常惋惜。 司道醒来,见眼前一幕,自然知晓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担心地抓住柳元晋的臂腕,见柳元晋无事,才放下心来。然后,他又回头确认程洋与叶木。程洋与叶木虽憋红脸,却并未有碍。 司道没有说一句话。他的眼神变得很冷。他的内心同样变得很冷。他好像失去什么东西。 这一刻开始,他再看向何缪洛时,眼神中已经没有之前的迷幻。不需要借用”杀意“,他就可以完全直视何缪洛,而不受到任何影响。 何缪洛感受到司道的目光。她惊讶地发现,司道与她之间的线断裂。司道对她不再有任何幻想,也不再有任何迷恋。相反,司道的眼底深处是愤恨。他对蛮横的庄剑泽也不曾这样愤恨。 情种还未彻底扎根生长,就已经彻底破灭。 何缪洛见司道如此变化,莫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她甚至想要出手教训司道,却最终忍住。 时间紧张,众人没有再滞留。他们要赶紧前往下一站。 因为柳元晋是凡人,无法飞行。所以,众人就乘坐一艘黑色石船前往。这黑色石船长不到十米,仿佛是宗门石船的缩小版。 黑色石船内灵力浓郁,令人惬意。然而,石船内的氛围却莫名奇怪。在古怪的氛围中,众人前往尚正国的另一圣地——剑山。 第34章 剑山 剑山位于尚正国的中央位置,是墨府的禁地! 剑山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岭,一片方圆数百里的荒凉之地。这片荒凉之地是如此辽阔,即使高空眺望,人也很难将其一眼望穿。 这里没有花草,没有鸟兽,没有任何生机,唯一拥有的就是剑。各式各样的剑肆意散落,漫山遍野。 没人知道这些剑是从哪来的。或许,这里曾经是战场,剑是留下的唯一足迹。可若是战场,为何不见半具枯骨?或许,这里是上古剑炉,曾锻造出无数的剑。可若是剑炉,此地又为何被遗弃?猜想种种,却无一能够解释剑山的由来。 靠近剑山后,灵力就变得稀薄。剑山之内,剑意肆虐,灵力被完全撕碎。所以,剑山内部是没有灵力的。 灵力稀薄的情况下,石船无法继续飞行。众人只好乘坐在何缪洛的飞剑之上。 何缪洛拥有十六柄一模一样的剑。十六柄短剑出现时,围在何缪洛的周身,自行绕转。 何缪洛的剑很奇怪。剑身很短,剑柄也短,剑格则完全不存在。剑身和剑柄完全相连,彼此之间没有间隙,说是剑,却更像锥刺。 剑身顶部有孔,系着剑穗。剑穗细长,缓缓流动,像是一条蜿蜒的细蛇。十六柄”蛇剑“缠绕在何缪洛的身侧,攀爬跳舞,如活物。 司道第一次见到何缪洛的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结丹前辈的武器。 众人离开石船后,每个人的脚下都出现一柄蛇剑。蛇剑迅速变大。人站在蛇剑上面,非常平稳,不会掉落。 蛇剑飞行的速度比石船还要快。不消片刻,众人就来到剑山前。这时,一名黑衣剑客挡住众人的去路。那是墨家的执剑者。 对方仅一人,面无表情,气质冷冰。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剑立在那里,将前进的路斩断。 何缪洛取出一块墨家令牌。执剑者见之,便让开道。整个过程中,面对何缪洛,执剑者的眼神不曾出现一丝闪动。继柳元晋之后,今日第二人无视何缪洛的魅力。 何缪洛撇嘴,转身看向司道。司道淡淡地看着何缪洛,眼神没有任何避让。然而,司道没有半点沉迷。他平静得让人害怕。何缪洛皱起眉头,却也没说什么。一路上,二人一直如此。氛围也因此变得古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古怪的氛围。程洋和叶木就没有感受到。他们都沉浸在剑山之旅的激动之中。 随后,众人进入墨家禁地——剑山。 剑山是禁地,其内仙剑无数,俱是佳品。此外,剑生剑灵。剑灵生出灵智,掌握剑意。剑意肆虐下,剑山充满各种凶险。 越靠剑山中央,剑意就越加可怕。司道是炼气修士,只能在剑山边缘落下。何缪洛和少女继续前进,深入剑山内部。 柳元晋被何缪洛加持一道气息。所以,他虽是凡人,却也可以在剑山边缘走动。 虽只是剑山边缘,可此地仍然充斥剑意。这剑意对炼气修士而言是莫大的机缘。若能因此领悟半分剑意,司道等人的实力就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剑意是极难领悟的。整个世间,剑山就是领悟剑意最好的地方。 叶木没有半点迟疑。他修为达炼气五层,便向剑山中央方向走去,感受更加深刻的剑意。他走百步放才停下。之后,他坐立修行,领悟剑意的突破。 司道和程洋修为低微,无法像叶木那样靠近剑山中央。他们各找一空旷地方,同样盘坐修行。 司道坐在地上,眺望远处,眺望剑山的中央。那是何缪洛和少女消失的方向。 “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柳元晋走到司道身旁。他的眼神里面带着关切。 “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感觉而已。如果是元晋误解,还望司道兄不要介意。” “确实不太舒心,大概是剑山的环境太过抑郁。” “原来,司道兄也会因外界的变化而产生喜悲?” “我只是凡人,自然或喜或悲。” 司道明明是修仙者,在柳元晋面前,却自称是凡人。 “在我印象中,司道的确如凡人一样会变化情绪。但他只会在两种情况触动情绪。其一,悲天悯地的事情发生。其二,他在意的人让他触动。你说,是前者,还是后者?”柳元晋问道。 “元晋兄,我并没有那么多在意的人。”司道认真道。他眼神肯定,不像是说谎。 “哦?!”柳元晋面露诧异,“我还以为你喜欢那位姓何的仙子。” “不过是被美色吸引罢,与喜欢无关。” “既然如此,那在你心中,何仙子姐姐与其他美貌女子无异?” “当然,我与她并无交集。”司道确信道。 “那你为什么要对她有所期待?又为何因为这份期待而感到失望?” “……”司道迟疑,“这不算什么。” “其实,我能理解这种感受。”柳元晋开口道,“我对自己妹妹就是如此。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没有办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她。我就是会对她心存期望。因为我希望她好。” “不一样。”司道摇头否定柳元晋的说法。 “哪里不一样?” “最多,只是一丝朋友之情。就像,我对你一样。”司道又是犹豫两秒,才开口说话。 “好!”柳元晋点点头。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没有再打扰司道。他知道,司道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感受此地的剑意。 柳元晋刚走,程洋就走过来。他看司道皱着眉头,自然以为发生什么事情。 “我没事!” 还没等程洋开口问,司道就率先开口。 “好!”程洋点头,转身离开。他知道,司道需要独自一人想事。 “你不喜欢师姐么?” 程洋刚走,一个少女的声音就传入司道的内心。他睁眼,却没有看见任何人。他熟悉这个少女的声音,正是与他们同行的少女,正是音如天籁的少女。 “为何如此问我?”司道开口道。他不过是炼气二层的弱小修士,没办法千里传音。 “没人不喜欢师姐。但是,师姐询问墨经时,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墨经说,你还没有喜欢上师姐。可是,你是师姐选中的入情之人。”少女回道,依旧是传音之术。 “真是抱歉,我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或许,你可以告诉你的师姐,我并不适合当她的入情之人。至少,我很难喜欢上她。” “因为她差点伤害你的朋友,对么?因为你觉得她没有在乎你的感受,对么?”少女依旧问道。 司道淡淡冷笑:“不敢,我只是最低微的炼气弟子,修行不过五载,怎么能让结丹师叔考虑我的感受?” “师姐其实是很孤独的人,也是很善良的人。我想,如果她不是有意的。” “善良?”司道忍不住笑出声,“圣女大人,您难道不知道,我身为结丹师叔的渡情对象,最终下场是比死还痛苦。对此,您居然称之为善良。没错,和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仙人相比,我只是炼气晚辈,算得上什么东西呢!能成为结丹师叔的渡情对象,我真是三生有幸。我得到的无尽好处,已经足够抵得上这条烂命。” “……”少女沉默。 良久,她才开口:“不是你所言这样的。修道并非无情。” “不是无情?难道是滥情?”司道讽刺道。他当然是讽刺何缪洛。 “……”少女再次沉默。 “圣女大人,您真是辛苦。您游说自己的未婚夫,让自己的未婚夫成为好友的仙侣。真是了不起呢!” 司道再次戳破少女的身份。其实,司道早对少女的身份持疑。毕竟,炼气女弟子怎么会无故跑到“巽”卦附近?而如此年幼就可以成为结丹前辈,少女不是合欢宗的当代圣女,又会是谁? 之后,少女不再发声。两人没有再进行对话。 第35章 倾城剑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司道就不曾如此动怒。他刚才的话非常狠戾,可心反倒是静下来。 他将心中的愤怒吐出,便不再为此烦恼。 某种意义上来说,司道是天生的修仙之人。他记事,却又从不将事放在心上。他永远去做应该做的事情,永远是心平气和。 他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意志。那是剑的意志。 司道曾经感受过剑意。他曾遇到戒杀和尚,学习模仿“杀意之剑”。在墨问资格报名时,他体会过授道师叔的结丹一剑。几个时辰前,他面对庄剑泽,又见到无息之剑。 他隐隐已经触摸到剑意的边缘。他成功模仿杀意之剑,便是将意志寄托于剑。剑成为媒介,放大意志,释放出与众不同的力量,影响周围的一切生灵。 剑意可以直接对心灵产生冲击,难以描述,却又神奇非凡。剑意是意志的一种。在司道原本的认知中,意志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是一个思维概念。但,现在的他已经知道,意志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每个人都拥有自身的意志。 司道突然想起何缪洛。任何人只要见到何缪洛,都不自觉地被其吸引。这是否是意志的力量? 司道了解甚少,倒也无从确认。他思索着,突然见到一束光。 他明明闭着眼睛,居然会见到一束光。他有些不可思议,却又下意识地顺着那束光前行。那束光在引领他,神奇而玄妙。 在光束的引领下,他看见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他见到剑意本身。剑是一种武器,本身不具备意志。当剑灵觉醒后,剑本身的意志就产生。此剑意非彼剑意。一者是剑本身的意志,一者是执剑者的意志。两者的表现往往相仿,内在根本却是截然不同。 剑山无任何生灵。司道见到的所有意志皆是剑意。每个剑意都由剑灵产生。司道见到剑意,就如同见到剑灵。 司道感知到剑灵,剑灵同样感受到司道。无数剑灵好奇地看向司道,有恶意,有善意,更多是诧异。一切都是如此玄妙,司道甚至没注意到,那束指引他来此的光已经消失不见。此刻的司道尚不知晓,他是以意志的形态观察世界。他已经脱离脱身。这样的状态很美好,却也危险至极。 司道什么也不懂。他开心愉悦地伸手,和剑灵们打招呼。他很快发现,自己被束缚在驱壳之内,根本无法与剑灵产生联系。 他虽以意志的形态脱离驱壳。可驱壳却成为一座牢笼,将他的意志禁锢。司道维持意志形态,可以见到万物,却与万物真正交流。司道颇为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他隔着驱壳的牢笼,静静看着外面的剑意。世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突然想起那柄碎裂的木剑。木剑陪他一年有余,却被庄剑泽击碎。他好奇那柄木剑是否有灵。若木剑有灵,那木剑的剑灵是否随木剑一同死去?若木剑有灵,那他在木剑上施加杀意,是否会对木剑剑灵造成烦恼? 胡思乱想间,司道看到无数剑灵正在靠近。司道虽无法与剑灵交流。可剑灵却还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其中,一些不善的剑灵最先行动。它们似乎将司道当成是新诞生的剑灵。剑灵初诞生的那段时间是最容易覆灭的。因为,剑山空间有限。剑灵们不喜欢陌生人抢占空间。 刹那间,各种不善的剑意对司道发起攻击。 司道的意志躲在驱壳之内。驱壳成为救命的避难所。他下意识地想要驱动灵力来抵御。他本以为意志形态是无法驱动灵力的。却没想到,意志形态的他非常完美施展出灵力的变化。只可惜,各种剑意碰撞下,他的灵力微乎其微,被瞬间抽干。 灵力消耗的速度快得惊人。这速度比寒泉修行都要快得多。 其实,想要躲避剑灵的进攻,司道只需要将意志回归驱壳。届时,众剑意无法感知到司道的存在,自然会散去。然而,司道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归驱壳。那束指引他的光束早已消失不见。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剑光飞来。一道温柔的剑灵挡在司道的前面。它将所有剑灵驱赶。它如此强大,令周围的剑灵都向后退去。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密密麻麻的剑灵尽数散去,就留下那温柔的白色剑灵。 白色剑灵似乎很喜欢司道。它慢慢向司道靠近,将锋锐收起,诉说善意。它想要和司道沟通交流,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白色剑灵感到沮丧,像个孩子一样,弱弱地趴在司道的驱壳上。司道伸出手,试图突破身躯的限制。这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过程。司道并没能做到。 白色剑灵见到司道的举动,赶忙慌张地摇头。似乎,司道的行为是很危险的。 所以,司道没再挣扎。他温柔地看着白色剑灵。白色剑灵似乎感受到司道的善意,欢快地跳起舞来。 它跳舞的姿势很漂亮,也很奇怪。仔细看来,白色剑灵竟是在演示一套剑诀。 那是一套很玄妙的剑法。与之相比,合欢宗的剑术显得很基础。如果合欢剑术是基石,那眼前这套剑法便是由基石搭建而成的绚丽高楼。 只可惜,白色剑灵才刚开始演示,司道就开始感到疲倦。他忍不住闭上眼,陷入无尽的黑暗。 黑暗漫长,漫长到他失去思考的能力。再然后,一束光出现,将司道唤醒。 和一开始的那束光不同,这束光充满善意与关切。司道本能地跟从光束。然后,他离开黑暗。然后,他睁开眼睛。他看见那张绝美的脸庞,是何缪洛的倾世容颜。只是,何缪洛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得很,透着深深的虚弱与疲惫。 “谢师姐!”司道开口致谢。 他明白,何缪洛付出很大的代价才成功救他性命。 “叫我师叔就行。”何缪洛冷冷道。 “是,师叔。”司道点头回应。 不知为何,这一刻,司道虽死里逃生,却感到很低落。喊出“师叔”时,他觉得很不开心。 待程洋告知他经过。他才知道自己居然昏迷七天七夜,危险至极。何缪洛付出极大的代价才成功救他。众人因此耽误七天时间,没能回归合欢石船。 司道歉意万分。然后,他发现身侧居然出现一柄陌生的剑。 那是很漂亮的一柄剑。剑身通明剔透,如玉,形状与何缪洛的蛇剑很像,剑身和剑柄连在一起,没有剑格,分不清何处为剑身,何处为剑柄。这柄剑比蛇剑长得多,足有三尺长,比一般的剑还要长一些。 司道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剑的名字就传达过来。此剑名曰“倾城”! 第36章 暗袭 因为司道昏死的缘故,众人没能登上合欢石船。他们想要回合欢宗,只能自行回去。 剑山位于墨府中央。若他们往西面飞行,需要途经“野“国。野国御灵宗认可妖族存在,其理念与合欢宗不合。因此,他们选择向东面飞行。 行程很慢,何缪洛很虚弱,需要时间恢复。 在剑山,司道不过是炼气二层的低微修士,却将意志与驱壳分离。如此行为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只有当修为达到极致,灵力足够强大,意识才可以完全脱离肉身,寄托于灵之上。 司道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他才刚开始修行,灵力的累积都尚未完成,又何谈极致?司道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如何将意志与驱壳脱离。他只记得有一束奇异的白光。白光指引下,他莫名其妙就变成意志的状态。 他的灵力不足以维持意志状态,便不断消耗生机与精神力来维持意志不灭。待生机耗尽,精神枯萎,司道便陷入死亡。何缪洛为救他,渡百年寿元给他,才救他性命。 何缪洛付出如此代价,不是轻易就可以恢复。她一路休息,行程自然就延缓下来。她身旁的少女修为高深,以一条红绫为载物托众人飞行。程洋与叶木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女便是合欢圣女。这非常出乎意料。自十数年前,合欢圣女遭到神秘组织暗杀后,就很少离开宗门。 没人会想到,圣女会来尚正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合欢圣女身负合欢绝学,是不会参加墨问的。在此之前,叶木和程洋完全没有收到圣女的出行消息。 一路上,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司道和何缪洛之间的奇怪关系。何缪洛是司道的救命恩人。可两人的关系却是冷冷的。 更让人感到古怪的是,司道是何缪洛选中的情劫对象。同时,司道还是圣女的未婚夫。而圣女和何缪洛又是好朋友。三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让人看不懂。 最淡定自如的人反倒是柳元晋。他始终面露笑容,甚至还有闲暇欣赏一路的风光景色。停歇之时,他会从怀中取出册子研读。册子记载着尚正国的先进技术。 在柳元晋的眼里,一路的尴尬完全不存在。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去劝说司道,只是笑眯眯的,一句话也不说,仿佛看破一切。 夜幕降临,众人没有继续赶路。他们反正已经无法赶上合欢石船,其行程自然也不急迫。 合欢石船属战舰,无法在尚正国长时间滞留。若合欢石船停留时间过长,反而引起他人怀疑。圣女没有回归,合欢石船只能按照计划返回春国。 经过几日飞行,众人才堪堪接近海岸线。他们选择一所破庙落脚。等明日,他们再开启漫长的海域飞行。 这次休息的时间很长,司道找到机会,与何缪洛单独见面。 何缪洛坐躺在白布上面,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司道从未想过,结丹前辈也会与凡人一样,病态十足。 何缪洛并不愿意见司道。她态度冷漠,用白纱将自己的面容遮住。 “师……师姐,谢谢。”司道开口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次相谢。 “我坏你道心。救你性命,算是补偿。如此,我们两清。从现在起,我们之间的约定解除,你不需要当我的情劫仙侣。”何缪洛语气冰冷道。 那日,司道和圣女的对话。她其实是听到的。但她并未纠正司道对她的”师姐“称呼。 “是我错怪师姐,对不起。我的命是师姐救回来的。今后,不论何事,但凭师姐吩咐。”司道态度真挚。 “我带你入剑山,自然要照顾你的安全。你无需谢我。” 当初,何缪洛本是好意,希望司道可以在剑山中感受剑意。这是一份莫大的机遇。 司道虽两世为人,却也不知如何回应。他见何缪洛依旧板着脸,便只好行礼告退。 告退之际,何缪洛忍不住怒拍身下的白布。她看起来很生气,就好像司道又做天大的错事。见此,司道只好站在一旁,也不敢再告退。 “你说什么事都可以为我做?是不是真的?”何缪洛恨恨道。 司道肯定地点点头。 “我要你做我的情劫仙侣。我希望你可以爱上我。可以么?” 何缪洛刚刚才解除司道的仙侣约定,现在却再次提出这个要求。 司道其实很想答应对方。可情哪里是说爱就可以爱。他下意识地犹豫,不知如何回答。若无法保证完成,他不愿意许下承诺。这丝犹豫被何缪洛看在眼里。 何缪洛见之,再次变脸:“果然,墨经所言没错,你根本不在意我。我也不强人所难,你走便是。” “我何曾不在意师姐?” “你看我的眼神如此清明,哪里是喜欢我的样子?” 说着,何缪洛觉得委屈非常,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是司道的师叔,年过百岁,此刻却像是委屈的女孩,哭得司道不知所措。 出于本能,司道走上去抱住何缪洛。 他第一次抱她。她本能一颤,想要推开他,却没能将他推开。到最后,她也抱住他。 两人的误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就在二人相拥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下一瞬,寺庙破碎,一颗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巨大火球自上而下,迎面扑来。本是黑夜,大地上的一切却被火光照得通亮。 火球如此之大,遮天盖日,将司道视野完全占据。他感受到火球蕴含的无尽能量,却没有感到一丝热气。相反,他好似堕入冰窖,只觉得严寒无比。这是死亡的严寒。 绝对的力量面前,司道无法抵抗,更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他就傻傻站着,看着火球不断逼近。 一道倩影出现在他前面,那是何缪洛。 第37章 黑月 十六柄蛇剑凭空出现,剑尖与剑穗相连,组成一条长蛇。长蛇划破天空,将火球撕成两半。那超乎司道想象的庞大火球如纸一样脆弱,直接碎裂。 火球在半空中碎裂,形成火雨。漫天火雨中,一个人影出现。那是敌人,身穿黑衣的敌人。黑衣敌人在出现的瞬间就冲到何缪洛的身前。 近距离下,绿色火焰在敌人两指之间汇聚。两指呈剑状,向何缪洛刺来。蛇剑回防,盘旋组成法阵,召唤出透明光壁,挡在何缪洛的身前,挡住那诡异的绿色火焰。 敌人的攻击被挡下,却蛮横非常。绿色火焰不开蛇剑光壁,却硬生生地将何缪洛推开。何缪洛本就负伤严重,力量上无法抗衡,被直接推飞。何缪洛被推飞,司道直接暴露在敌人面前。 敌人再出一击。这一击,对方将攻击目标锁定为司道。 火焰从四面八方涌现,如潮水一般,瞬间将司道淹没。从头至尾,司道如同一个呆子,静静站着,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完全跟不上战斗的速度,也无法承受敌人强大的压迫感。 在司道看来,敌人与何缪洛的战斗就如同天地的决裂。他们不是两个人在战斗,而是天与地在对抗。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世界的崩坏。 炽热的火焰如洪水猛兽一般向他扑来。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无法进行任何挪动。这一瞬,他腰间的倾城剑出鞘。 灵剑护主。透明洁白的倾城剑挡在司道的面前。可惜,倾城剑完全无法挡住扑来的火焰,根本无法护住司道。 千钧一发之际,蛇剑再次出现,形成光圈,阻隔火焰,救下司道。 但是,敌人的目标不是司道。敌人的目标是何缪洛。在司道遭受火焰进攻的同时,敌人已经冲向何缪洛。 诡异绿火再次出现在敌人的指尖。他再次向何缪洛发起进攻。他很卑鄙,居然利用司道来分散何缪洛的防守。他第一次进攻就是要将何缪洛和司道分开。他第二次进攻就可以同时对两人展开。 何缪洛暂时失去蛇剑。她没有慌乱,双手凝阵,接下诡异绿火。她负伤严重,却还是接下绿火的攻势。绿火爆炸,点燃爆炸范围内的天地灵力。天地灵力同时被点燃,其产生的冲击难以抵挡,将司道与何缪洛完全淹没。这才是敌人的真正攻击手段。 蛇剑依旧守护在司道周身,替司道挡下爆炸的冲击。而何缪洛竟也毫发无伤。她成功抵挡住毁天灭地的爆炸冲击。 但是,在下一瞬间,敌人切入何缪洛近身。这一次,本就负伤严重的何缪洛没有跟上敌人的速度,被一击击飞。 之前所有进攻都是幌子,敌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制定好进攻的策略。他利用司道作为突破口,限制何缪洛的蛇剑,然后接连进攻,并最终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何缪洛。一击成功,敌人没有给何缪洛任何缓冲的时间,急速冲向何缪洛,准备完成最后的补刀。 何缪洛口吐鲜血,负伤严重,根本无力招架。司道想要帮助何缪洛,却连动弹都无法做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缪洛陷入生死之境。 生死之间,司道只能期待奇迹的出现。然后,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挡在何缪洛的面前。那是圣女。 圣女傅倩雯及时出现。她出现在何缪洛的面前,挡住敌人的夺命一击。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女孩,身高只到司道的肩膀,不禁让人感到担心。但是,她挡在何缪洛面前时,就如同一座山,没有挪动分毫。她脸蛋稚嫩,眼神却刚毅勇猛,红绫缠身,伏身御立,如降世凤凰。 她一出现,黑衣敌人身后就多出另外两名黑衣敌人。那二人的衣裳破碎,很是狼狈。显然,那二人已经与圣女交战过。圣女以一敌二,仍占上风。 程洋、柳元晋、叶木也一同随圣女而来。他们与司道汇合。对于眼前的战局,四人只是累赘,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双方陷入对峙。何缪洛负伤的情况下,圣女需要以一对三。对方三人没有贸然进攻。 直到此刻,司道才看清敌人的样貌。三名敌人统一服饰,脸戴面具,不见容貌,不辨男女。他们的服饰很奇怪,画着数字。面具是白底黑字,风衣是黑底白字。三人的数字分别是三、九、十四。看起来,数字就是他们的代号。 ”三号“为三人头领,也是利用卑鄙手段击伤何缪洛的人。 他们三人都是结丹前辈。作为结丹前辈,他们是世间的顶级人物。他们的身份应该很好辨认才是。可是,从出场开始,三人的术法、招式都非常诡异。显然,他们都没有使出自身的看家术法,以此隐藏身份。否则,战斗难度会艰难数倍。 对方显然是一个组织。从数字看,对方组织至少拥有十四名结丹修士。如此庞大的力量却隐秘非常。这组织的背后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两次想要杀我?”合欢圣女质问道。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些神秘人。十数年前,她修为尚弱,遭遇刺杀,差点身死。那时,司道父母舍命相救,才令圣女逃过一劫。那时起,合欢宗就开始调查这个神秘的组织。但是,十数年调查下来,得到的信息却几乎没有。 “当然是杀你们的人。”三号开口道。他的声音经过处理,根本没法分辨。 他说话的时候,向前靠近一些。同时,九号与十四号也向前靠近一些。 强大的威压逼过来。司道等人根本承受这股威压。叶木虽是天才,可修为不过炼气。程洋也只是十七岁的孩子。对面强大的结丹修士,他们下意识地畏惧。他们知道,眼前的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实际情况与想象中还要糟糕。敌人的援军正在靠近。四面的远空同时闪烁剑光。十数名结丹前辈正御剑赶来。来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同时集结十数位结丹强者,这手笔真是了不起。同时涌现如此多的结丹修士,这不是一场静心策划的埋伏,又会是什么? 眼前三名敌人如此淡定,没有半点慌张,正是因为时间是站在他们那边的。等十数名结丹强者同时抵达时,圣女再强,也只能俯首就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情况越发不利。圣女在保护众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独自逃脱。一切都是故意算计好的。 绝望开始笼罩众人,圣女的呼吸也逐渐急促。她开始着急,但她需要保持平静,以此和眼前的三名黑衣敌人形成对峙。她如果慌乱,就会被敌人趁机进攻。现在,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帮助圣女,缓解压力。 生死危机的关头,司道、叶木、程洋,三名修真者都没有站出来。柳元晋成为那个站出来的人。他开口说话,声音有些颤巍。 柳元晋如是说道:“敌人的目标是圣女。只要我们死去,圣女就不再受到束缚,就可以逃离这里。” 柳元晋的方案很简单,也很正确。如此多结丹修士聚集在一起,不是为杀圣女,还能是为什么?此刻,圣女是被他们束缚,那么只要他们死去,圣女就不再有束缚。如此,圣女就可以逃脱。柳元晋言说的内容其实很简单。稍微推理一二,任何人都可以想到。 但是,每个人都本能地畏惧死亡,所以没人想到这个简单的方案。 而在柳元晋提出方案的这一刻,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程洋和叶木是合欢弟子,十二岁起就生活在合欢宗,对合欢宗有强烈的归属感。圣女是合欢宗的根本,与之相比,他们的性命微不足道。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就采取柳元晋的方案。 他们相视一眼,彼此依旧害怕,可更多却是决绝。 “你们……”三号终于慌张起来。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幕。众人自行了断时,敌人率先紧张。 三名黑衣人都没想到这种情况。他们一紧张,就露出破绽。圣女抓住这个破绽。 圣女口吐一口精血,以精血为引,释放空间结界。结界笼罩司道众人。这是合欢宗的空间秘术。圣女以精血为代价,成功释放空间传送之术。 三名黑衣敌人意识到不妙,试图阻止,却被圣女的红绫挡住去路。转眼间,圣女手中多出一把仙琴。指尖波动,仙音传出。三名敌人惊慌退步。他们都很熟悉合欢仙音之术,纷纷结印,抵抗仙音。 而与此同时,司道众人消失不见,被传送结界传走。 第38章 叛徒 司道等人被传送到大海。遁入大海,敌人就再难发现他们。再者,敌人的目标是圣女,而不是他们。 在遇刺的那一刻起,圣女利用欢石发出求救。方圆千里内,所有合欢弟子都可以在欢石中看见圣女的求救信号。在欢石地图中,圣女的位置就如同闪亮的星星,引人注意。她上一秒还在刚才的位置,下一秒就传送到大海里。 看来,圣女再次施展空间传送之术,以脱离险境。司道众人见此,长舒一口气。他们成功逃过突如其来的埋伏截杀。 可是,看着圣女的坐标位置,司道不由感到一丝不妙。他意识到某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敌人为什么会特意埋伏?他们为什么知道圣女的位置坐标?”司道开口问道。 这时,在叶木的治疗下,何缪洛也已经苏醒。她醒来的第一句是:”他们为何知道倩雯在尚正国?“ 黑衣人的暗袭太过突然。他们精心准备伏击,差点就致他们于死地。十数名结丹强者埋伏在此,似乎确信圣女会经过这里。不仅如此,他们在第一时间重伤何缪洛,将其变成人质,迫使圣女无法独自传送逃离。战斗刚打响,周围敌人就迅速靠拢。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一件事——敌人通过某种方式,完全掌握圣女的行踪。 “敢问仙子,知晓圣女此行的人有哪些?”柳元晋询问道。 ”除师门少数人,就只有我们。“何缪洛肯定道。她思索一二,又给出一个答案:”还有一种可能——墨经。墨经可以读取记忆。我询问墨经后,墨经便知晓圣女行踪。若之后,又有人问圣女的下落,那墨经就会给出答案。“ “这可能性未免太小。”司道否认道。 可如果不是墨经泄露的消息,那又是谁泄露的消息? “如果不是墨经泄露消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知晓圣女行踪的合欢前辈,或者我们四人,这其中有一个叛徒!”柳元晋说出一个众人不愿意相信的结论。 “不,不可能!”叶木第一个否认,“我们为何要害自己?刚才,我们可是差点就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上。” “没错。我们是合欢弟子,怎么可能背叛师门?我们受宗门恩惠,怎么可能害圣女?”程洋同样否认道。 司道沉默。他对合欢宗并没有那么强的归属感。 何缪洛沉默几秒,才开口道:“眼下,我们必须按最糟糕的情况来设想。” 她如此说,便是假定众人里面存在叛徒。 此时,柳元晋再次开口:“只要验证一下就可以知晓。而且,验证的方法很简单。” 他理解众人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平静温和的语气:“如果存在叛徒,那圣女的位置就是完全暴露的。敌人很快就会赶上来。” “没错,圣女好不容易才离开合欢宗,他们不会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司道点头赞同。 接着,司道又道:“而且,我想到一个办法。利用这个方法,圣女或许可以逃过黑衣人的追杀。” 他是沉稳的人。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行之有效的办法。众人听之,纷纷露出喜色。可是,司道自己却透着凝重。 司道转身问何缪洛:“师姐,听授道师叔说过,欢石一旦认主,就无法被他人使用。对么?” “当然,欢石由秘法炼制而成,是合欢弟子的身份象征。所以,欢石不可能被两个人使用。除非……” 何缪洛没有说下去。她不再有笑意。她隐约猜到司道的想法。 “除非仙侣契约,对么?” 何缪洛看着司道,没有回话。她已经完全知晓司道所谓的办法。此刻,叶木和程洋还蒙在鼓里,完全不清楚司道的办法是什么。 “师姐,你会是那个叛徒么?”司道突然问道。 何缪洛摇摇头,没有说话。 “如果师姐是叛徒,完全可以将我们制服,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说完,司道伸手结印。这是仙侣契约的结印。 何缪洛还是摇头,一直摇头。 “程洋要救他妹妹。晋元只是凡人。叶木是合欢天才,是合欢的未来。我最合适,或许是天意,我是她的未婚夫,也是你的情劫对象,不是么?”司道劝诫何缪洛。 这一刻,程洋和叶木虽然还是不知道司道的想法,却看出司道是要承担某个危险的任务。司道的言语充满离别。 “司道,你要干什么?我修为比你高,觉悟同样比你高。你可以做的事情,我一样可以做到。”叶木喊道。 他没那么喜欢司道。但这一刻,他不愿意把“危险的任务”交给司道。 “司道,你到底要干嘛?”程洋同样着急。他死死抓住司道结印的手。 “时间不多。我们没多少时间的。”司道催促道。 话落,何缪洛没再踟躇。她一出手就将程洋和叶木制服。程洋和叶木失去意识,悬浮在空中。一个光圈将程洋、叶木笼罩。光圈内的一切灵力都被冻结。 “希望还能见到你。司道。”柳元晋露出悲伤。 他一直都是文雅淡然的。面对死亡,他也始终保持着平静。可现在,他的眼睛湿润,他留下眼泪来。 “会的。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喝酒。” “一定!” “如果我死。你加入合欢宗,如何?”司道提议道。 “好。”柳元晋点头,接受司道的提议。 临别结束,柳元晋也陷入昏迷,浮在空中,被光圈笼罩。 现在只剩下司道和何缪洛。 “师姐,你愿意和我结为仙侣么?” 说着,司道单膝跪下。他露出一个笑容,认真地说道:“在我的故乡,求婚的习俗就是单膝跪地。师姐,你愿意和我结为仙侣么?允许你改嫁的那种。” “愿意!”何缪洛点头应允。她留下一滴泪,伸出手,凝结结印。 两滴精血凝结,分别融入彼此的身体。仙侣契约就此达成。 仙侣契约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术法。这是一个被遗弃的术法。两名异性在意愿的情况下,可以结成仙侣契约。一旦结成仙侣契约,两人的心思将会互通,彼此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思绪。 仙侣契约一旦结成,便不可摧毁,直到一人死去才终止契约。 仙侣契约是爱的证明。但实际上,没有哪对仙侣会结成仙侣契约。真心相爱的两人,根本不需要证明;不相爱的两人,若结成仙侣契约,只会彼此伤害。 更何况,修仙忘情。谁会放弃大道,将一生赌给另一个人? 现在,司道与何缪洛达成仙侣契约。何缪洛便可知晓司道的内心想法。这仙侣契约很快就会终结,因为,司道很快就会死去。 第39章 诱饵 这是何缪洛的石船。司道独自一人留在石船内。他与何缪洛结成仙侣契约,便可以使用何缪洛的法宝。 他不过炼气二层修为,很难完全掌控石船。好在,石船由灵石驱动,吸取天地灵力。司道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他看着驱动石船的灵石。那是极品灵石,绚丽而灿烂,呈规则的对称凌锥状。据说,这样的极品灵石抵得上平日的一万颗灵石。 石船笔直前进,沿着圣女飞行的轨迹。 在与何缪洛签订仙侣契约后,他的身份就得到确认。他不是叛徒。何缪洛可以感知司道的内心感受,以此来确认司道的身份。 再之后,他们与圣女汇合。汇合时,圣女负伤极重,勉强撑着一口气。她本拥有结丹七层的修为,现在却降到结丹五层。看来,空间术法的副作用极大。也不知道,圣女后来究竟经历什么事情。想来,她付出一些代价,才顺利施展空间术法,彻底拜托黑衣人。 在何缪洛不容分说的要求下,圣女与司道签订仙侣契约。大概她非常信任何缪洛,所以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再然后,圣女的欢石就转移到司道身上。如此,司道就可以成为”假圣女“,引开”可能的追兵“。这就是所谓的办法。 司道坐在石船内,看着圣女的欢石。这欢石看起来并无不同。不过,其内空间要宽广得多,俨然是一个小世界。其内各种物资更是不可想象,繁杂奢华。司道只认识部分物品,根本无法叫出所有物品的名字。等司道死后,他体内的两颗欢石感受不到主人的气息,就会自行销毁。其内的物品也都将传送至合欢宗。 如果他有幸不死……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石船的后方,十数名身影已经出现。结丹层次的敌人越来越近。毋庸置疑,叛徒确实存在。否则,敌人怎么会让所有人员往一个方向追击?显然,敌人认定,圣女就在这个方向。 再过一会,敌人追上他,发现圣女已经金蝉脱壳,定会怒不可遏。届时,司道不可能是十数名结丹前辈的对手。 他坐在石船内,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当时,他与圣女签订仙侣契约。之后,圣女将欢石交给司道。那一刻,圣女意识到司道要成为诱饵。那一刻,她犹豫、反悔。也是那一刻,通过仙侣契约,司道感受到圣女的别样思绪。那是情愫,懵懵懂懂的爱恋之情。他与圣女接触并不多,只不过一起唱歌,一起奏乐。他没想到,圣女居然会对他产生情愫。 不过,司道喜欢的人却不是圣女。司道喜欢的人是何缪洛。生死之时,情感也更加强烈。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真心喜欢上何缪洛。而何缪洛对他的情愫也是越来越浓。 死前,他能得到两位仙子的青睐,也算不枉此生。 他孤身一人,却并不感到寂寞。倾城剑陪他一起。 倾城剑洁白无瑕,美丽得像个公主。只可惜,他与倾城剑刚刚相识,就要分别。只可惜,他无法感知到倾城剑的剑意,无法感知到倾城剑的情绪。 他举起剑,开口说道:”你一定很难过吧?好不容易找到主人,却又要继续面对孤独。“ 他如此说着。倾城剑似感受到司道的情绪,自行飞在半空,以剑柄蹭司道的手。倾城剑就像一个不知所谓的孩子,不知即将来临的危机。它只是感受到司道的情绪,然后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让司道开心。它确实很喜欢司道。只要和司道在一起,倾城剑就是开心的。 “我也很喜欢你呢!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漂亮。我喜欢漂亮的东西。”司道安抚着倾城剑。 “我想你的前任主人一定很了不起。我见过你施展那套剑术。那是非常了不起的剑术。你跟着我,是不是因为我和你的前任主人很相近?不过,比起你的前任主人,我一定是大大不如。” 倾城剑听到司道的话,赶忙摇头。然后它像是温顺的女子,乖乖躺在司道胸前,享受司道怀中的温暖。 司道忍不住被它逗笑。随后,司道又有些遗憾:“只可惜,尚未和你并肩作战!” 话落,“噔”的一声,倾城剑立在司道的面前,散发出浓郁的战意,虽死而不退! 被倾城剑的战意感染,司道站起身,握住倾城剑。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倾城剑曾经演示过的精妙剑招。这些剑招是如此精妙非凡,司道确信,倾城剑以前的主人一定是了不起的非凡人物。 “虽然比不上你的前任主人,但我也不能堕你的威风。面对不可战胜的对手,我们一样要勇敢地面对。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说着,司道将石船驱动关闭。 随即,石船降速,悬浮在半空之中。 几乎是下一瞬间,十数位结丹修士围住石船,结阵等待。 司道从石船内走出。 “是你?!” 三号看见司道,语气惊讶。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愤怒。 “很抱歉,让你们扑个空!” 说着,司道提剑,指向众人。他的行为没有引起众人的在意。他只是一个炼气二层的小角色,怎么会让这些结丹强者在意呢?在高空之中,司道连独自飞行都无法做到,需要借助“千纸鹤”才能立在半空。 三号没有完全信任司道。他还是举剑,划出一道剑刃。剑刃飞过,石船被切成两半。石船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看起来,我们完全上你的当!”三号看向司道,依旧没有怒气。 “你不生气?”司道问道。 “你不怕死?”三号反问道。 “我怕!”司道回答。 他这样说,身子却还是笔直。 “我生气!只是生气没有意义。”三号同样回答。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司道询问。 他并不指望对方回答。然而,对方却给出回复。 “我们是黑月!至于目的,当然是为这美好的世界!” “哈~”司道忍不住笑出声,“听你的意思,你们是正义之师!你们所在的‘黑月’是一个正义的组织?” “当然,这世间绝对没有黑月更正义的存在。”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正义的组织会藏头露尾、无故杀人、以大欺小、以多敌寡!” “无妨,现在你见到这样的正义组织。”三号毫不在意司道的讥讽,“与世界相比,个人得失又算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司道与对方根本不存在交流的可能。。所以,司道提起手中的剑。 见到司道的架势,三号饶有兴致。三号没有做出任何防御,也没有采取任何进攻。他在等司道。 然后,司道出手,使出最擅长的直刺。不过,这却不是他最熟悉的直刺。这一剑是倾城剑演示过的剑招。虽是直刺,却给人一种无法闪躲的感觉。不论如何躲避,剑锋永远都在眼前,越来越近。 他出手的时候,没有杀意,没有灵力波动,没有任何气息。 这是无息之剑,是庄剑泽击败司道所用的无息之剑。现在,司道使用出无息之剑。他的身子向前移,剑锋对准三号心脏。可看起来,司道的气息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司道还在刚才的位置,没有动弹。 这一剑超乎在场众人的预料。没人想到,炼气二层的修士竟然可以使出无息之剑。 司道很了不起,但绝不可能获胜。因为,他刺向的对手是结丹修士,是世间顶级的结丹修士。 司道的剑被轻易抓住。三号只用食指和中指就轻松抓住倾城剑。司道甚至没看见三号是如何出手。他只感到一股巨力将直刺化解。接着,他就看见倾城剑被对方抓住。 “没想到你还拥有仙剑。这剑叫什么名字?”三号笑着问道。 “倾城!” “倾城!很好听的名字!”三号点点头,松开手指,放开倾城剑,“你刚才一招是哪学来的?这好像不是合欢的剑术!” “……”司道收回倾城剑,没有回答。 “看来你并不清楚,你刚才所使的剑术便是天下闻名的诸子剑法!你贸然学习诸子剑法,墨家可不会放过你。”三号警告道。 他的警告没有任何意义。司道不觉得自己会活着离开这里,自然不会在意墨家的追究。 “罢。看你有缘,不如加入我们,如何?” 三号的话令司道震惊。 “……”司道愣住。 他完全没有跟上对方的脑回路。再怎么想,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邀请他加入“黑月”组织。 “墨经已经告诉你修灵的本质,对么?”三号再次开口,继续说出让司道震惊的话。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司道又是愣住。 “修仙的本质是掠夺。可世界的本质却远远不是如此。你难道不想知道世界的本质?你难道不想知道世界是如何运行?若你加入黑月,就可以知道一切真相。届时,你自然会明白,黑月是世上最正义的存在。”三号开口劝道。 这一刻,司道有些心动。但,他选择拒绝:“我会找到有其他方法得到这些答案。我也无法认可你们的正义。” 三号无奈地摆摆手。他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期待你的成长,期待与你再次交手。下次,我就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三号转身离开。 司道和三号聊天时,其他结丹修士早已御剑离去。”黑月“居然不打算杀他?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就这样放我走?”司道问道。 他的心提着。他还不算脱离危险。 “不然呢?杀你泄愤?你和世界格局无关,杀你没有意义。更何况,你算计我们。这次是你赢了我们。” 话落,十数个结丹强者纷纷消失。司道独自飘荡在天空之中,独自飘荡在这片无尽的大海之上。 司道还活着,居然还活着。他本不可能活下来的。 许久,许久,他看着撕成两半的石船,思考一个问题——他该如何离开这片大海,如何回到合欢宗? 第40章 盐城云顶 盐城靠海,拥有广袤盐田,对外输出大量精盐,成为“大同国”西北地域的重要城市。 为方便食盐的运输,盐城有着四通八达的道路。道路通畅,带来商业的繁盛。 往来富商极多,消费娱乐自不会少。对凡人而言,娱乐消遣无非就是吃、喝、嫖、赌。其中,盐城最有名的娱乐就是赌。 盐城的赌场极大,在大同国的西北地域很有名气。其中,最出名的赌场叫“云顶”。 “云顶”阁,恰如其名。赌博不就是站在云顶之巅,成则跃上云层,一遇化龙;输则从云顶落下,万劫不复。在“云顶”阁,成龙的人少有闻,堕崖的人倒是随处可见。 今日,“云顶”阁迎来一位欲意成龙的硬茬。那是位二十岁不到的少年,单论五官精致,绝对算得上美少年。他肤色略显黑红,像是海风吹打所致,与盐城本地人很像。不过从口音上看,少年绝对不是盐城人士。 少年衣缕破烂,按理是没法进“云顶”赌场的。可少年腰间挂一柄晶莹的玉剑,怀里兜着白闪闪的大银,与那身破旧衣衫形成强烈的反差。 没有赌场会拒绝“肥肉”入场。所以少年顶着褴褛衣裳,成为云顶的焦点。 少年当然就是司道。 经过十二天的飞行,司道总算看见大陆,看见城市。依靠欢石内的“全球地图”,他成功穿过无边无际的海域,抵达东土。 从“黑月”手上死里逃生,司道感到无比轻松。在此之前,他已经经历过两次生死危机。可黑月事件给他不一样的变化。生死之间,他摸到炼气三层的边缘。在之后的飞行旅途中,他成功突破修为,成为炼气三层的修士。算起来,距离炼气二层的突破时间仅仅只有数月。 炼气阶段,修为每增长一层,灵力就会翻倍。此时的司道已经拥有刚突破先天时的四倍灵力。力量带来充实的满足感,让人沉醉。 他见到神秘组织——黑月。黑月非比寻常,拥有至少十数名筑基强者,虽比不上六大仙门,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存在。无人知晓,黑月究竟想做什么? 司道只是炼气修士,根本不足以插手黑月组织的调查。所以,他倒是没有再将其放在心上。他应该不会倒霉,会再次遇到黑月,再次遇到结丹强者。然而,命运似乎喜欢和司道开玩笑。司道不知道,一切厄运才刚刚开始。 这些都是后话。目前而言,司道需要回归宗门。回归宗门的旅途漫长,他再次体验凡人生活。 大海漂泊期间,他时常降低速度,以捕鱼为食,又减弱千纸鹤的保护光膜,让阳光直接照射身上,让海风吹打在脸上。他的皮肤就这样从玉白变成黑红。 从西域尚正国的东边海域出发,经过十二天的飞行,他才来到东土大同国的西边海域。他许久未见人烟,自然要好好感受下盐城风光。 司道走进盐城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云顶”赌场。 虽两世为人,可司道从未进过赌场。这里比他想象中干净得多,也比他想象中安静得多。 司道以为,赌场是喧闹的。但当他走进赌场时,里面却很安静,虽偶有吵闹,却绝对与喧哗无关。赌客很多,来来往往。有些人观望游看,有些人抓牌沉思,有些人欢呼喜跃,如同获得世间最美妙的体验,有些人额头冒汗,慎重地将未来放置在轻盈的赌桌之上。 这里是一个极致快速的生死场。 司道在骰桌前坐下。他不懂赌博,却看得懂骰子大小。所以,他坐骰桌前。骰桌的桌面上标示着各类下注区。赌客可以随意下注。 他随意坐下,随意选择骰子结果下注,竟赢不少钱。他对面的庄家唉声叹气,直言司道是赌神。司道身旁的二人对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对他表达出强烈的崇拜,询问其身份与家室,了解司道的身家状况。 司道附笑了之,不说一句话。对他而言,钱与路边的石头一模一样,都没有任何价值。赢钱无法给他快乐,输钱也不能让其难过。反倒是周围人的反应让他颇觉有趣。 与司道一桌,最右边有一倒霉人。那人倒霉至极,赌什么,就输什么。那人眼睛红肿,像是发疯一样,从身上摸出最后一个铜板,死死地盯着晃动的骰杯。只可惜,这倒霉人根本看不透骰杯,又猜错骰子大小,输光最后一个铜板。他是如此如此绝望。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在输钱。司道左边有一位大爷,最开始只有三两白银,通过一次又一次惊险的赌博,最终获得两千两白银。这大爷真是”赌神“。 奇怪的是,司道旁边的奉承二人组没去”真正赌神“身边,反而对他这位新人赞誉有加。若有人一直在场,便会发现,这奉承两人组刚才对输光一切的倒霉蛋也是同样赞誉有加、钦佩非常。只可惜,很快,倒霉蛋就从赢钱变成输钱,输到一毛不剩。而奉承二人组也选择新目标——司道。 司道来赌场,是为体会凡人生活,自然不会利用灵术,利用超乎常人的感知,去判断骰子点数。他只是随意地挥霍手中的银子。 从第五把开始,司道便输多赢少。他每次赌小钱就会赢,每次赌大钱就会输。这让旁边的奉承二人组”伤心欲绝“、”痛心不已“。奉承二人组见司道输得只剩下一两银子,便凭借萍水相逢的关系,拿出异父异母的兄长气度,准备借钱给司道。如此,司道就可以借机翻本。 当然,钱不是凭白就可以借的。司道需要抵押房产、店铺等一系列值钱的不动产。 这一刻,对面的庄家露出畏惧的神色,就好像司道真可以把钱赢回来一样。 司道摇摇头,谢绝异父异母亲生兄弟的好意。他笑笑道:”无妨,凭这一两银子,我一样可以赢回来。“ 没人相信司道的话。众人都哈哈大笑。异父异母亲生兄弟挂着和煦的笑容,非常欢喜地祝愿司道可以成功翻本。他们还表示,如果司道输掉仅存的银子,仍然可以向他们借本钱。他们是如此确定,就好像司道一定会输掉最后的银子。 其实,这里并非没有善心之人。司道输掉一半银两的时候,一些人就过来好意相劝,希望司道可以收手离开。明明都是赌徒,他们却反过来劝说赌博的危害,真是有趣得很。司道没有听从善言,最后落得输光大半银两的下场。 可是,下一秒,司道居然真开始翻盘。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司道如神助一般,连赢十次。 他只在“大”、“小”之间下注。每一次下注都倾尽所有银两,每一次赢钱都可以得到等额的银两。这样的做法非常疯狂,一旦输一局,所有赌钱都归于零。常人如果这样赌钱,那肯定输得裤衩都不会剩下。但是,司道却能一直赢。 他原本只有一两银子。可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他手中的银子数量以可怕速度增长。眨眼睛,一两银子变成一千余两。这已经超过他入场的本钱。 不知何时起,两位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没有再说一句话,庄家没有说话,一旁的”赌神“也没有说话。他们四人青红着脸,彼此互看,浑身发抖。 庄家不断看自己的手,不断看三颗变化无穷的骰子,看着他自小接触练习的骰子。 那是三颗普通的骰子,被无数赌徒以各种手段验证过。这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骰子。在云顶阁,所有赌具都清清白白,不存在道具作弊的可能。不仅如此,云顶阁的所有庄家皆是不曾习武的凡人。如此,所有赌徒都可以放心在云顶阁赌博,放心地将手中银两交给命运女神。 但谁能想到,普通骰子和普通凡人结合在一起,却能幻化出无穷的变化。庄家虽然不曾习武,却自小练习投骰,可以精确控制骰数。一切是如此自然,即使武者也看不出半点不妥。 只不过,今天发生意外。骰子不再听从庄家的指令,总是投出与庄家期望相反的结果。 刚才已经输光一切的倒霉蛋,此刻站在司道身后,崇拜地看着司道。司道周围聚集越来越多的人。这其中不乏一些高壮的习武男子。这些习武男子是云顶阁的人。 赌博还在继续。这一次,司道不再压大小,而是将所有银两压在“围骰六六六”。这一刻,庄家的手颤抖不止,手中骰杯直接落地。 ”围骰六六六“是赔率最高的押注。若是压中,司道可以获得两百倍赌注。他的千两白银将直接变成二十万两,足足一顿,占一立方米空间。如此数量的白银不是双手可以拿走,必须要用车载走才行。 “怎么不继续?”司道问庄家。 庄家不敢答话。他浑身颤抖,惊惧地看着司道。 司道的话引起周围赌徒的疯狂。他们站在司道一边,催促赌局的开始。 场面完全失控,云顶阁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我想,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说话的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他声音纯厚,散发强烈的内家气息,是一名后天大圆满的武者。在四五十岁的年纪,他可以达到后天大圆满的修为,实在是非常了不起。若他再有际遇,甚至可以突破先天,踏入仙途。 中年男子面露笑容,缓缓开口:“公子少年英雄,莅临云顶阁,实在是云顶阁的荣幸。庄家不过是凡人,无法承受公子的气息。若公子想赌,小人可以勉强施为。” 对方将庄家称为凡人,又自称小人。显然,中年男子已经看出司道的身份。不过,他并并没有完全道破。 中年男子捡起地上的骰杯与骰子,随手一摇。骰杯开,骰子结果正是”六六六“。这一次,司道根本没有使用灵力操控骰子。骰子结果是中年男子故意投出来的。 ”既然是公子赢,若没问题,云顶阁会为公子配车,将二十万银两送至公子指定的地方。”中年男子恭敬道。 话落,六名壮汉人抬着三箱白银,走到司道面前。箱子打开,整个屋子都被照得银闪闪。 对方一再退让,司道反而不知如何作为。 中年男子见司道不说话,便开口解释道:“公子应该是刚刚来到盐城。公子只需要去盐城中央的‘公告石栏’前逗留片刻,自然会了解一切。” “好,多谢云顶阁的相赠。”司道应答,“这二十万银两,就为我送至盐城最豪华的客栈。” “喏!” 再然后,司道离开云顶阁。他要去盐城中央,浏览“公告石栏”。 第41章 上清 大同是律法严明、等级分明的国度。 相比春国崇尚的自由,大同更侧重礼节制度。盐城作为海口城市,已属民风开放,但城市的整体设计还是非常朴实。 楼房建筑基本采用黑白灰三色,很少见到艳丽的炫彩。 街道上,女子虽可以往来,却极少与男子相伴而行。在大同国,在出嫁之前,女子不可以与其他男子靠得太近。这与春国奉行的“恋爱自由”截然不同。 随意走一圈街道,司道就感受到大同与春国之间的差异。这诧异是上清与合欢之间的差异。 合欢追求自由。上清更讲究自我的约束。合欢认可平等。上清认可等级差异。合欢讲究入情再忘情。上清认可情的存在,却追求无情。上清弟子不限制婚姻,可是,很多上清弟子都是独孤一生的。这一点上几乎和佛家相近。 合欢出世。上清入世。和墨府一样,上清直接管辖“大同”国。 与墨府不同之处是,上清并没有参与凡人的所有事务管辖。大同按行省划分区域。每个行省由结丹前辈负责。行省下又有郡县。每个郡城由筑基修士管理。每个县城由炼气修士管理。具体事务则仍是凡人在执行。 上述制度下,上清门人自不会少。所以,上清宗的入门条件也不像合欢那样苛刻。 这种制度下,“大同”国的仙人是可以随处见到的。地位等级清楚分明,修仙者是统治者,地位远超凡人。 合欢弟子不可参与家族事务,可上清弟子却能直接管辖家族事务。如此,一个家族出现上清弟子,其地位就会节节攀高。总而言之,合欢与上清的理念诧异导致春国与大同的诧异。这种诧异无所谓好坏,只是体制不同而已。 言归正传,盐城中央有一广场,道路发达,连通整个盐城。广场中央矗立一座巨大玉石。那块玉石便是“公告石栏”。 公告石栏显示各种信息,包括产业物资的归属、盐城税收的去处、优秀凡人事迹等等。简单来说,公告石栏就是盐城的信息栏,用以信息传播和宣传。 简单查阅公告石栏后,司道知道盐城的执掌是夏云华。墨问时,在西域尚正国,司道见过夏云华。对方是何缪洛的追求者。他是赫赫有名的元婴之下第一人,更被誉为当代第一人。更有趣的是,“云顶”赌坊居然是夏云华的产业。 大同弟子可以拥有凡尘产业。这并非稀奇之事。只不过,司道亲眼见到,还是会觉得很诧异。因为,凡人资产对修仙者而言毫无用处。不过,这种直接利害倒是能够完全激励凡间的家族。如此,大同百姓对修仙是极其热衷的。家族中,一旦有人可以成为修道者,那家族就可以获得巨大的收益。 除上述信息外,司道还看到一份“禁毒名单”。名单上的人负债严重,禁制踏入赌场,需要接受强制劳动,建设盐城,直到归还所有债务。所有债务与家族无关,需要负债者自行偿还。 正当查看“公告石栏”,倒霉蛋追到司道身后,跪在地上,求司道收他为徒,求教赌博必胜之术。 这个倒霉蛋就是刚才输光一切的人。他看司道,如看神明,充满敬畏和羡慕。他两眼冒光,直言,若司道不收他为徒,就一辈子跪地不起。 “你为何要学赌术?”司道询问倒霉蛋。 “当然是想赚钱,成为人上人。师傅,只要你教我赌输。我保证将赢得的财富分您一半。不,我分您九成。”倒霉蛋虔诚道。 “你叫什么名字?”司道又问。 “王小狗,弟子叫王小狗。”王小狗兴奋回道。在他看来,司道询问其名字,一定愿意收他为徒。 但结果却出于王小狗的预料。司道居然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他明明走得不快,却眨眼就消失在街角。 看着司道离开,王小狗赶紧起身,想要追上司道。只是,他跑得太慢,根本追不上。他跑出两百米,累得气喘,忍不住怒骂起司道。他咒怨,总有一天要让司道好看。他连骂几条街,一边走一边骂,一直回到家。他刚回家,就被执法人员抓住。王小狗欠债太多,后半生都要进行义务劳作。 这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司道却感受到盐城的特殊管理。在盐城,赌场没有被禁止。不过,盐城赌场却成为管理机制的一部分。 司道觉得相当有趣。但是,盐城的这种管理机制需要配合完善的监察机关。此外,统治盐城的人必须是真正的修道者。否则,这种方式只会适得其反。 不得不承认,司道越来越佩服夏云华。他曾见过夏云华一面,对方拥有不可思议的领袖风范,让人心生向往,想要追随。 同样都是仙门执掌,江一尘和夏云华给人感觉截然不同。这与合欢、上清的理念差异是分不开的。 念想之中,司道一不小心撞到前面的人。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上去很瘦弱,衣裳也非常破旧,不过整体还算干净,不至于令人厌恶。 少年慌张地看着司道,一个劲地道歉。他是如此卑微,让人忍不住怜惜。没有人会怪罪这样可怜的少年。 “无妨!”司道并没有介意。他继续向前走,走出好几步,才察觉怀中的银两不见踪影。这些银两本来是用来买凡间小玩意的。他是小心之人,不会轻易丢失物品。此刻,银两突然不见,那一定是被人窃走。司道忍不住笑出来。他是修真之人,居然会被人偷走怀中的银两。 至于偷窃之人,不用想,司道也知道是刚才那个少年。 他回过头,却根本看不到少年的影子。那少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司道并不会在意银两的丢失。但是,司道对窃徒少年却感兴趣得很。他要看看,能从修道者手上偷走银两的凡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跨步飞上高楼。扫眼望去,他看见那个少年的踪迹。 第42章 小偷阿飘 出于对盐城的尊重,司道没有使用千纸鹤,而是沿着小偷逃跑的轨迹寻去。 他的实力远超凡人武者,速度更不是一个少年可以比拟。 饶是如此,他跟踪窃徒少年,还是觉得颇为费劲。说是少年,其实认真瞧来,这其实只是一个孩子。这孩子鬼得很,不知何时就变换一身干净的行头,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毫无顾忌。如果不是司道感知过人,根本无法从人流中发现他。 毕竟是孩子,小偷获得银子后,一路上买下不少零食、米面,还买一只烧鸡。如果不是他气力小,负担有限,恐怕还要买更多东西。除了食物,这个小偷还到药房买几贴药。 他走偏僻小路,对盐城熟悉得很。跟在其身后,一个不留神,司道就会找不到他。 司道跟得很紧,也很小心,一路跟到盐城外面,跟到一处破旧的别院前。这里似乎是小偷的大本营。 别院内,除那小偷少年,还有七八个小孩。他们全是孤儿。这个世界的孤儿并不稀缺。司道的好友,程洋便是一个孤儿。 他们年龄各不相同,大的有十几岁,小的不过五六岁,彼此相熟。小偷少年带着食物回来,第一时间便将手里的食物分配给其他孩童。破屋里面似乎还有一个患病的孩童。小偷少年买的药,就是为那患病孩童。 看着良多食物,这群孩子哈哈大笑,眼睛冒光,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生火,用破锅盛水,将米面煮熟。孩子们各司其职,熟练得很。从饥瘦的样子上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晚餐。 这是一座很破的小院,却也是这群孩子的温馨小家。 这群少年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吹着牛,说自己将来要如何如何。那个偷司道银子的少年似乎是这群孩子的头。他的志气最是宏伟。 他说,他将来要成为高高在上的仙人,云游四海,好不快活。除此以外,他还要每天都吃一只烧鸡。 听到这里,司道忍不住笑了——修真人不喜欢吃烧鸡,不喜欢任何凡俗的食物。 不过,这群少年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当那个小偷少年说自己要成为仙人,要云游四海的时候,这群少年大都不以为意。但当这个小偷说自己每天都要吃一只烧鸡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在这群孩子看来,若是每天可以吃一只烧鸡,那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定会非常非常幸福。 小院尽是欢声笑语,直到司道踏步走入。 陌生男子突然出现,众人下意识地向后退步。小偷少年脸色发白。众人见状,纷纷害怕起来。他们虽然见识短,却有不错的眼界。他们看到小偷少年的脸色,就明白司道是银子的主人。他们现在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用司道的银子购置。 这群孩子害怕,却也没有畏缩,尤其是在看见司道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 他们从各个角落抄出家伙,呈防御姿态,警戒地看着司道。同时,他们彼此互瞄,用眼神交流,商议对策。 最终,那个小偷少年站出来。他做手势,其他孩童便跑进小屋,只留下他一人在别院之内。 小偷将尚未花光的银两,扔到地上,尽量保持平定:“就剩这些,其他银子已经花掉,不能还你。” 他如此说,却做好随时拼死一搏的准备。他死死地拿着手里的土制长矛,一步步向后退去,退到小屋的门前。 司道没有说话,一招手,那少年小偷的长矛便脱手而出,落在司道的手上。这样神奇的一幕发生,直接吓坏小偷少年,也吓坏屋内偷看的小孩们。他们完全丧失反抗的勇气。 “我只有院子里的这些东西,你想拿什么,就……就都拿去。实在不行,你杀……杀我便是,不要为难我的朋友。”小偷跪在地上求饶。他声音颤巍,很害怕。说到“死”字,他直接留下泪。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孩子。 屋子里面的其他少年一样害怕,都开始哭泣。他们从屋子里面跑出来,抱着小偷,哭成一团。 “我不要银子,也不会为难你们。”司道解释道。他语气和善,不像坏人。 听到司道的话,众人瞪大眼睛,又显得不知所措。不过,他们还是害怕的,害怕着司道。 “你叫什么名字?”司道询问道。 “阿飘,我没有名字,但我给自己取了个小名,叫阿飘。”小偷阿飘喏喏道。 “阿飘?”司道重复。 “嗯,就像落叶飘入河中,飘向远方。”小偷阿飘解释道。 听到这个解释,司道觉得心中一触,态度上也更加亲和。他带着善意说道:“你们靠偷为生?盐城的人不惩罚你们?” “我们不偷本地人,只偷外地人。”一个孩童义正言辞地抢答。好似,偷外地人就不是偷。 司道没什么兴趣纠正这些孩子的价值观。事实上,这群孩子如果不偷,基本很难存活下来。 “屋子里面有人生病?”司道问道。 “是毛毛,毛毛和小丫姐之前被抓走。我们还以为见不到毛毛。结果,两天前,我们又在河边找到毛毛。但是毛毛的身体很虚弱,可能就要死。”小偷阿飘解释道。 他说完,众人都低头沉默。 “让我看下。或许,我能医好毛毛。” 司道这样说着,却并没有立刻博得孩子们的信任。这群孩子对外人的警惕性很高。 孩子们彼此对视,用眼神交流商量。然后,他们才让开路,让司道进屋检查毛毛。 毛毛年龄很小,才7岁,长得很可人。她躺在床上,很虚弱,没有精神,只是闭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司道已经突破至炼气三层,不仅灵力增进许多,对灵力的控制也大幅提高。当灵力扫过毛毛身体的时候,司道感受到另一股灵力。这令他惊讶非常,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凡人小丫头的身上为何会有灵力的痕迹? 伤势比想象中严重得多。毛毛的生命力快要枯竭,这不是司道可以医治的。不过,司道还是留下一个药方。这是合欢典籍里的秘方。然而,这秘方只能为毛毛续上半月的命。 看到司道的表情,众人也知晓结果。事实上,他们早就知道毛毛是不可医治的。盐城的所有医生都是这样说的。 “你们刚才说,毛毛和小丫姐之前被人抓去。你们可知是何时抓去,被何人抓去?”司道再问道。 “是半个月前被人抓去的,但不知道是谁抓去的。当时我们还以为她们只是出去玩,可是等了好久也没见到她们回来。再后来,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她们。直到,几天前,我们看见毛毛漂浮在河面上。”小偷阿飘回忆道。 他一遍说,一边闪烁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 一旁的孩子见之,便肯定地补充道:“一定是春水楼的人抓的。我上次听酒馆的大人说,流浪的女孩子都会被春水楼抓去。” “春风楼?” “是,那是许多女人所在的地方!听大人们说,男人最喜欢去玩的地方,一个是云顶,另一个就是春风楼。”又一个小孩回道。 “你们的小丫姐长什么样子?” “眼睛很大,头发很长,皮肤很白,长得可漂亮。”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说道。可是一点有用信息也没有。 “行吧,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春水楼看看。若你们想起其他线索,等我回来告诉我。” 司道插手这件事情,不仅仅是觉得这群孩子可怜,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或许和程洋妹妹失踪有关。否则,一个小女孩身上怎么会留下灵力的痕迹。此外,墨经也说,程洋妹妹的事件线索是“上清”。此刻,司道不正是在上清管辖的大同国境内么? 第43章 春风楼 因缘巧合间,司道来到春风楼。他来到的时候,夜色刚好暗下,街道商铺开始关门,可春风楼依旧是灯红酒绿。 春风楼虽是青楼,却没有半点风俗之气,反而高雅别致得很。游廊、壁墙、室内屋外,随处可见境意不俗的诗画,到处都有悠远绵长的琴声附唱。 随处可见时面容姣好的倌人。倌人们身段优雅,一举一动没有半点轻浮,却能恰到好处地拨动男人的心弦。擦肩而过时,倌人们露出浅浅的笑。在春风楼,倌人大都卖艺不卖身。只有少部分女子是红倌。不过红倌的价格不是普通人承担得起。 春风楼很大,虽称是楼,实则是一座花园,里面有溪河,有小池,有杨柳,如世外桃源,一切都显得美轮美奂,恰到好处。对凡人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仙境。 若说云顶阁是低俗而刺激的消遣地儿,那么春风楼便称得上是高雅而风流的娱乐场所。 这里的装饰风格与春国最相近,甚至更加绚丽灿烂。 有趣的是,在风俗开放的春国,青楼是禁止的;而在民风严肃的大同,青楼却是合法。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 司道并不轻视路过的倌人。他善意地看着每一个倌人,不论清倌,还是红倌。与此同时,司道也在认真地观察着春风楼的各处细节。他想要寻找蛛丝马迹。整体看下来,春风楼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整个春风楼是对外开放的。大厅是众人吟诗作对的集中场所。后院雅间则是私会之地。所有地方都没有设防,可以进出。不过,各处都有保安。若是闹事,保安可不会置之不理。 不论怎么看,春风楼都很正常。也是,若一群孤儿都能发现不寻常的事情,那才是玩笑。 司道倒没有着急离开春风楼。他颇有兴致地在大厅坐下。在他看来,青楼也是体验凡间的重要一环。 他坐在角落,听优美琴声,赏诗画赋词,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更巧的是,司道今天的运气很不错。因为,今日正是春风楼的花魁以诗交友的日子。这个机会每月仅一次。正是这个原因,今日的春风楼才会显得格外拥挤。整个盐城,各色人物都来到这里。路过的商旅,周边的富商雅客,全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三百两白银的入场费只是一个数字,根本没有起到任何阻拦的作用。这里挣钱的速度可一点也不比云顶阁慢。 司道坐下不久。花魁就出现在二楼。她身着白衣,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说着绵绵情话,一下就把人的心给抓住。她一边走路,一边跳舞,舞姿轻盈,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累赘,浑然天成,不浮夸,不炫技,将所有人的眼球给吸引住。 司道也觉得女子的舞蹈很完美,比前世电视上的表演还要出彩。 白衣花魁跳着舞,却没有穿鞋。她下楼的时候,露出白皙的脚踝和小腿,惹得人心痒痒。不少男子都对女子的脚有着奇怪的特殊癖好,而这位白衣花魁恰好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 不消片刻,白衣花魁来到众人的面前。她揭开面纱,露出风华绝代的脸庞,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若不是何缪洛的倩影率先将他的内心占据,司道也会心动不止。 司道都是如此。其他人更不必多说。哪怕女子见之也是会心动的。 一时之间,全场寂静,没有任何声响。许久,有人苏醒,开始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白衣花魁只露一面,便匆匆退场。可这一面却是令在场所有男子的心给深深揪住。只这一面,三百两白银的入场费便已经万分值得。司道总算明白,为何今日的人会如此之多。 如此仙子哪是凡人可以拒绝?莫说是三百两白银,就算是三万两白银,这里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一置而出。 至此,诗会比试正式开始。在场所有人都有资格发表诗词。诗词若入花魁的眼,便有机会去花魁闺房一坐。 诗会的主题都是临时确定,无法提前准备,也无法代笔作弊。再然后,在众人盼望中,诗会主题被揭开:无题。换句话说,任何诗赋歌词都是允许的。这让在场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白衣女子已经任花魁三年。三年来,入其闺房者不过三人。距离上一人入其闺房已有一年之久。大概是这个原因,这次题目才会如此简单,以便让所有人拿出昔日的佳作。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将早早准备的作品咏唱出来,其中不乏优秀的精品佳作。几首佳作一出,自认不足的人就不再献丑。 而那些佳作里面,两首诗词直接被白衣花魁看中。是无人再赋歌,那么今日入闺之人便会在那两位作者之间诞生。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大多数人刚才还开心得要死,现在却都是痛惜不已。 最最得意的人就是被花魁选中的二人。那二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此刻春风得意,唯有彼此看向对方的时候,才会露出恨意。 许久过去,花魁却始终没有确定今日的入闺之人。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花魁房间里面,一个丫鬟跑出。那丫头竟然跑到一青年男子面前,询问其是否愿意作诗一首。 这实在是让人不可置信!这样的行为显然意味着,花魁对那男子有所倾心。如此之下,那男子自然引得众人嫉妒。仔细端详,那男子竟是相貌出众,更有一股不凡的平静气度。 司道原本并不愿意作诗,毕竟他根本就不会作诗。 但当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当那两名被花魁选中的中年男子愤恨地望向他的时候,当那个丫鬟瞪着大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很有趣,便忍不住点了点头。 于是,在众人注视下,司道缓缓开口:“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所吟之诗的前四句写筵席之华贵丰盛,五六句写动态的歌舞,七八两句点明宴饮的时间,最后以反语结束。所言内容,基本与现在发生的事情相符,却又通过眼前的快乐对比死的悲哀。 其主题的定位基调就已经超过在场的所有诗赋。 无可争议,司道所吟之诗盖过在场所有人,说是绝代诗词也不为过。如此,又有谁还能不服呢? 在万众嫉妒中,司道被花魁点中。他将被带向春风楼的深处。 那里有一栋小楼,是花魁香闺所在。 第44章 墨柒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司道还是第一次进女子的闺房。 推门,迎面便是一股紫檀香。桌椅用物都由檀木雕刻,其上镌刻的花纹流转着女儿家的细腻温柔。 屋子的布置比预想中清简得多。视野所见,不过一茶几,一软卧,一素画,一竹窗,一瓷栽,一株珍珠梅,然后便是一抹晕红帐幔。 帐幔后面有一曼妙身影。花魁抚琴而奏。琴声悦耳,如仙音,让人沉醉。不过,此曲虽秒,却比不上圣女所奏,更比不上圣女吟唱。 “公子,是妾身唱得不好么?”声音婉儿,顺着耳朵钻进司道的心里。 “非也,姑娘唱很好听,是在下不闻音律罢。”司道回道。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便以姑娘相称。 “咯~咯~本姑娘叫墨柒,公子若愿意,可以称我作小柒。还未请教公子的名字?”墨柒嬉笑道。她的笑将司道不通音律的话题给成功转移。看得出,她很懂人情。 “司道!小柒姑娘可以叫我司道。”司道木木回道。 “司道!?不知小柒是否可以称公子为道哥哥。” “可以。” “道哥哥,小柒看你面生,似乎不是本地人。” “在下是春国人,因为一些事情才来盐城。” “春国?那不是很远?道哥哥一定是处理非常重要的事情。” “还好!” 司道其实不算特别木讷的人。只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实在有些不知如何话起,便只能一问一答。 “道哥哥很紧张?” “还好!不紧张!” “若不紧张,为何这般挺直腰板,为何这般束手束脚,就像是我把你给绑起来一样。” 墨柒的话将司道的木讷情绪捅破,惹得司道笑了出来。气氛变得舒缓,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 “其实,在下是第一次进……”司道开口,却又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不妥,便停了下来。 “小柒知道,公子是第一次进青楼。公子可是会瞧不起我这样的女子,可是会觉得我这样的女子太过轻浮?” 墨柒语气略带伤感。 “不曾。”司道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在我故乡,女子以色相来换取财富,是很常见的事情。大多数女子,在出嫁前,都有过多任男朋友!” “男朋友?”墨柒好奇道。 “亲密程度接近丈夫的异性,可以理解为短时间内的知己。在我们故乡,男女是平等的。男子可以寻女子交友,女子同样可以寻男子交友。” “你故乡真好~”墨柒诧异,“春国真好!” 墨柒将司道的故乡理解为春国,司道也没有反驳。事实上,春国虽然比不上司道前世,却也比大同开放得多。 “可惜,我一辈子只能在这栋小楼,没法前往春国看一眼。我想,世间的女子都是愿意去那的。”墨柒感叹道。司道见不到她的脸,可仅凭幽叹,便是惹人怜。 自从见过何缪洛,司道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另外一名女子的魅力。而且,这居然还是一位凡人女子,真是不可思议。 “若是小柒想离开这,我想许多人都是愿意帮忙的。”司道对墨柒说道。 “可那代价太大,小柒若是欠下那样的情,便是要以一生去偿还的。正因如此,小柒才会一直等待,等待一名可以让小柒心动的人出现。”墨柒认真道,“其实,小柒觉得,公子或许会是这样的人。” 说着,两人之间相隔的那一层薄薄的轻纱被揭开。对方的倾世容颜出现在司道的面前。比起刚才的惊鸿一瞥,此刻的距离更近,也更直接。相比何缪洛,墨柒的相貌更加温婉,尤其是眉毛,弯弯地挂在眉头上,舒展得很开,不会给人任何的压力感。 某种意义上来说,墨柒的美貌并不逊色何缪洛多少。两人是两种风格的,均是世间罕见的绝色之姿。 然而,司道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眼神里面没有半点亵渎轻浮,就仿佛见到了普通女子一样。 见此,墨柒惊奇的同时,忍不住哀怨:“是妾身不够美么?” “非也!”司道摇摇头,“小柒之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那,公子是嫌弃妾身的出身,对么?”墨柒害怕道,“其实妾身虽在春风,却一直还保留着守宫砂。” 司道再次摇头。 “那为何道哥哥一点没有在意。刚才在大厅,道哥哥便是如此。”墨柒哀怨道,“又或者,在道哥哥心中有另外一名女子?” 司道沉思。他心中确实有另外的女子。 “或许是我比较奇怪。我有个朋友,他比我还奇怪。若是他遇见你,也一定与我一般无二。”司道说道。 “嗯,道哥哥确实很奇怪,不像其他男子,见了我就再也挪不开眼。不过,我喜欢这样的道哥哥。道哥哥,你愿意为小柒赎身,让小柒用一生去偿还您的恩情么?”墨柒小心地询问道。 “你就这么信任我?我想,追求小柒的人一定很多,里面一定有不错的人。而你我不过一面之缘罢。” “可我,可我……或许是我不好。”墨柒欲言又止,“其实,道哥哥,从十一岁开始,周围的男子就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会令我害怕。时间久了,我对男子竟产生了厌恶,甚至觉得天下男子都是一样的,对我都有目的性。直到今日,妾身遇见公子。公子见到我后,眼神包含欣赏,却依然清澈透明。不知为何,从见到公子第一眼起,小柒就觉得公子不一样。小柒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这样说着,脸色突然变红:“小柒这样说,是不是显得太过傲慢,会不会让道哥哥不喜?” “凭借小柒的美貌和才华,如此想法是很正常的。我觉得,非常难得的地方在于,在这样的环境中,小柒始终保持着平定,而没有变得骄纵。”司道赞赏道,“既然我们相逢有缘,我会替小柒赎身。届时,若是小柒愿意,我会带你去春国。在那里,你自可以选一良人而嫁之。” 墨柒满脸喜色,可当听到后面,却是一脸惨白。她小声问道:“公子不喜欢小柒么?是小柒哪里不够好么?不然……不然为何为我赎身,却不愿纳小柒为妾?” “不是的。小柒应该看得出,我年纪不大,连妻都没有,又哪里的妾?” “那小柒可以呆在道哥哥身边,当一个丫鬟。” “我习惯独身,不需要人照顾。” “那公子可以把我带在身边么?”墨柒脸色微白,询问道。 司道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我情况特殊,你在身边,对你对我都不见得是好事。” “那公子请回,不用为妾身赎身。”墨柒侧过身,强忍着,不再看向司道。 “你这又是何必?” “公子觉得,在这世道间,妾身这样的女子能独善其身么?你既然不收容我,那我就算可以获得自由,又如何获得幸福?”墨柒说道。 她说得很对。别说这个世界,就算是前世,以墨柒的相貌,不论到哪里,都会引得无数人为之疯狂,哪里有真正自由的可能? “那我便为你赎身,然后,你可以依旧在这,等到那位让你心动的人出现。”说着,司道起身,准备离开。 墨柒没有起身道谢,也没有感恩。 当司道想要出门时,竹门无风而动,自行关上。一阵很不一样的粉色雾气开始在闺房中蔓延。这是灵力产生的雾气,是灵术。 “真没想到,一个炼气三层的少年会有这样的道心。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是对我不为所动。” 说话的是墨柒。她的声音不再如刚才那样温婉动人,而变得冷淡、凌厉。 第45章 交手 对司道而言,这一切都很突然。刚才还可怜倔强的青楼女子一下子变成高贵冷漠的修仙强者。 墨柒是一名修仙者,而且实力还远超司道,足足有炼气九层。炼气境界,每提升一层修为,体内灵力就会翻倍,灵力的凝结厚实程度同样翻倍。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司道体内的灵都远远比不上墨柒。 虽说,同一境界下,胜负不可轻易判断,可当层级相差过大时,实力的差距便会形成碾压。 一股强大的灵力从身后爆发出来。司道回过身,见到迎面扑来的粉色雾气。那是一种迷雾,具有迷惑心智的效果。粉雾会透过肌肤,直接渗透进人的身体,顺着血液,传遍全身。届时,司道的道心再坚固,也会变得精神恍惚,无法抵挡墨柒的蛊惑。 司道的修为不过三层修为。他又不会任何防御术法,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这突如其来的粉雾攻击。他的战斗经验太少,若第一时间将竹门击破,退到屋外,就可以化解这一次偷袭。在宽阔的外面,趁着夜色,他有机会逃离也未可知。 只是,这一刻,说什么也是迟了! 千钧一发之际,司道腰间的玉剑自行而动。倾城剑直接飞起,将司道向外推去,撞破竹门,恰好躲过粉雾的攻击范围。门被破开,产生巨大的声响,很快就会引来大量人。 “其实,道哥哥不用躲的。小柒喜欢道哥哥,并不准备伤害道哥哥。”墨柒从闺房内漫步走出,呈现出战斗的姿态,看上去却和舞姿一样美丽。 此刻,墨柒又恢复成了刚才的模样,一丝怜意,一丝妩媚,轻易就能牵动男人的心。 只是,司道的面色却很冷。若刚才,他的嘴角是上扬的。那么现在,他的脸色是铁青的。 “小柒给道哥哥道歉就是。不过现在,道哥哥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小柒不小心弄伤道哥哥。那道哥哥会疼,小柒心里也会疼。”墨柒说着,就伸手抓了过来。 她抓得很随意,却难以抵挡。她非常有战斗的经验。按理说,炼气九层的修士对付炼气初期的新人修士,应该是信手拈来的。但结果并非如此。 倾城剑落在司道的手上。司道变得很冷,更变得悄无声息。他提起剑,直直刺出。直刺的一剑很普通,似乎与凡人一剑无异,让人无法对这一剑产生任何防御的心思。 但是,当剑靠近时,墨柒脸色大变。她明明实力远超司道,却生出退避的想法。她试图闪躲,却发现根本无法闪躲。她想要停下后退,却发现剑正向她刺来。这一剑似乎根本无法躲开。 她想要通过灵力的碾压,将司道击飞,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居然突然短暂滞住,无法运行。那柄剑触碰她的咽喉,令墨柒惊讶。 不过,剑终究产生一丝犹豫,出现一丝停滞。这一丝的空隙给墨柒脱身的机会。她的腰身后仰,轻松躲开司道的剑。 这一瞬间,墨柒有机会出手。她一出手,便可以制服司道。可是,她没有出手,反而向后退去。 两个人的交手很短暂,没有再继续。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靠拢。 “道哥哥,想不到你竟是领会剑意的强者,真是了不起!” “你是不是春雨阁的人?”司道质问道。 “春雨阁?谁知道呢!”墨柒摇头笑道。 说完,墨柒就跳出竹窗,消失在夜幕之中。司道无法留住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 刚才,因为犹豫,因为不忍,司道收住倾城剑。可是,这仁慈差点将其害死。即便如此,若再来一次,司道恐怕依旧下不了手。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倾城剑,有些迷茫。看来,他还是没能适应杀戮随时可能发生的世界。 此外,司道开始为自己当初的术法选择感到后悔。当初,他若没有选择极其困难的《冰莲决》,说不定已经能熟练掌握其他术法,不至于像刚才一样,危急时刻,只能在倾城剑的引导下,下意识地出剑。 又或者,当初他选择一门逃跑的术法。那他遇到危险,也可以及时逃跑。 等回到合欢宗,司道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学习一门逃跑的术法,再学一门防御的术法,还要将合欢秘术“春风”学会。他要增加实战的经验,如此,才算真正有些战力。 看着墨柒逃遁的方向,司道陷入沉思。他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对方的身份绝对不寻常。 墨柒的年龄看起来很小,修为却高得吓人,足有炼气九层,比叶木还要高得多。 对方修为如此恐怖,甚至超过叶木,完全称得上是修仙界的绝世天才。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委身在凡俗青楼内。修仙者高人一等,可墨柒却要陪凡人笑,这样的行为究竟为何?难不成是为体验凡尘? 司道完全多想。越来越多人在靠近这里。他跳上屋顶,潜入黑暗之中。 他没有直接离开盐城,而是先来到盐城外的破旧小院。 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孩子们早就消失不见。屋内有着收拾打扫的痕迹,包裹全部消失。看起来,这群孩子是主动离开的。看起来,他们终究是不愿相信司道。 甚至,司道开始怀疑,毛毛是真,小丫姐却是假。否则,这群古灵精怪的孩子怎么会将小丫姐的样貌描述得那样模糊?他可以理解这群孩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没有被逼到绝路的情况下,孩子们会害怕,会逃跑。这并不奇怪。 孩子们手上还有一些银两,足够他们生存一段时间。不过,那个叫毛毛的女孩应该是活不了几天。想到这里,司道眉头一皱。他终究来自前世,根本不习惯死亡。遇见死亡,他会不舒服,会产生怜悯。这一点上,他甚至还没有那几个孩子坚韧。 之前初临世界,合欢历练中,噬妖与狐妖死去时,他就感到不舒服。哪怕死去的生灵不是人,而是妖。 鸡鸣声起,远处山头冒出些许光亮,那里便是司道前往的方向。他要继续赶路,回归合欢宗。 第46章 戒杀和尚 司道离开盐城。在山林之下,他寻得一驿站,饮酒吃食。 城镇附近总是会有驿站,以招待路过的商旅。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大同国度的安详平和。否则,在如此偏僻的山脚开驿站,那驿站是极可能遭遇劫匪的。 驿站内,司道品着酒。这里没什么娱乐方式,却有一位说书人,讲着刚刚寻来的故事,一个发生在西域的故事——一个令司道震惊的故事。 这个故事,正是二十天前,合欢圣女被暗杀的故事。 这是修真界的大事。可这样的大事居然从凡人口中传出。要知道,当事人司道也刚刚才从西域回到东土。可眼下,一个凡人居然已经将其编撰成绘声绘色的故事。故事内容虽然夸张,却与司道的经历并无太大出入。 此外,故事的结尾更揭露,刺杀合欢圣女的领头人是天禅宗的代表人物——庄剑泽。 追其缘由,其一,庄剑泽曾出现在尚正国度,且与合欢弟子发生冲突;第二,在圣女与刺客交手的地面上,有人发现庄剑泽的贴身之物;其三,天禅宗近年来实力大增,其奉行的物竞天择论,视其他宗门地域为异己。 如此,在凡人看来,庄剑泽想要暗杀合欢圣女,防止合欢壮大,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此,天禅宗将来才可以吞并春国。一切看起来合乎逻辑。然而,稍微有点常识的修道者都知道这根本狗屁不通。 不过,司道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身为当事人都不清楚的事情居然会被一个普通说书人完全了解。 司道以打赏为由,检查那说书人。对方身上残留着淡淡的灵力,从灵力的痕迹上看,应该是魅惑术法。这是一种很高级的术法。司道出身合欢,却看不出半点名堂,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询问之下,说书人称自己是从书籍上看到这个故事,觉得有趣,便在今日说给其他人听。可是,当说书人认真回想,却又想不出书籍的名字。司道相信,即便他去说书人的家里翻阅,也一定找不到记载故事的书籍。 显然,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说书人被人控制,被人植入故事的记忆。 正当司道准备进一步探究询问,一个爽朗的声音传进他的内心:“不必再问,所有说书人都在讲这个故事。” 司道回头一看。远处,许久未见的戒杀和尚正向驿站走来。与之相伴,司道还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这一次,戒杀和尚不是一个人,在其身旁,还有一个孩童。司道认识孩童,正是小偷阿飘。 当时,离开盐城前,司道曾去找过小偷阿飘。可是,那栋破旧的小院里面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不仅如此,所有食物和物资都被打包收拾。显然,那群孩子还是不愿意相信司道,选择了逃离。 司道怎么也想不到。阿飘居然会和戒杀和尚在一起。此刻,阿飘老老实实的,像是没气的气球。尽管非常不愿意,阿飘却始终跟在戒杀和尚的身后。 阿飘见到驿站里的众人后,立刻高兴地喊起来:“救我,快救我,我不认识这个臭和尚。这臭和尚把我抓起来的。” 他虽然这样喊着,可周围却没人相信。因为,戒杀和尚根本没有绑他,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阿飘的一切行动都是不受约束的。 似乎是感受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阿飘赶紧举手,呼喊道:“快看我,我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掉。” 说着,阿飘似乎要证明这一点。他一转身,飞一样地跑出去。奇怪的是,他刚跑没影,就又跑回来,还特意跑到戒杀和尚的前面,跑到众人的面前。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指着自己道:“看见没有,我跑不出去,又被和尚抓回来。” 然后,周围人只当他是个傻子,根本没人理会他。众人亲眼看着他跑出去,又跑回来。从始至终,戒杀和尚没有挪动分毫。如此,在外人眼里,阿飘不是傻子,又是什么?哪里有人还会信他的话。 阿飘见众人没有反应,露出绝望。他原本想要放弃,却突然看见司道。在他看来,司道是个善人,至少比戒杀和尚善良得多。此外,他曾经见识过司道的不凡,立刻认定司道是他的救星。 所以,阿飘风一样地跑到司道的前面,不断地叙述起来,希望司道可以救他。但是很快,阿飘就更加绝望。 因为,戒杀和尚直接坐到司道的对面,和司道示意性地点点头。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阿飘说完,彻底放弃抵抗。 随后,阿飘自顾自地点了一碗汤面,一点没有客气。他好吃好喝的模样,如何让人相信这是个被绑架的孩子? 简单询问下,司道了解到,阿飘依旧在盐城,只不过是换一个藏身的居所。之后,阿飘碰到戒杀和尚,想从戒杀和尚身上“摸”点零花钱。没想到,他把自己给摸进去了。 戒杀和尚认为阿飘慧根不错,便起收徒之意,本着佛渡众生的原则,将阿飘带在身边。 另外,询问之下,阿飘不得不承认小丫姐就是胡编捏造的人物。至于毛毛,她已经得到戒杀和尚的治愈。虽说治愈,可毛毛也剩下半年寿命而已。 因为毛毛的事情,阿飘才会答应跟在戒杀和尚的后面。只不过,阿飘无法忍受枯燥的旅途,便又升起逃跑的念头。然而,阿飘发现自己根本跑,都跑不出戒杀和尚的视野范围。再然后,刚才的一幕就上演。 “戒杀大师,您刚才说,周围的说书人都在讲这个故事?”司道将话题转移到重点。 “嗯,盐城附近,又或者是整个大同,甚至是整个东土,所有说书人都在讲合欢圣女被刺杀的事情,像是约定好一样。而且……”戒杀和尚一顿,“他们讲的故事虽夸张,却极可能是真事改编。前天,在春国,我遇到墨府的人。墨府弟子说,他们确实发现庄剑泽的贴身之物。那是一块灵玉,上面烙印着庄剑泽的灵力。” “墨府?” “嗯。墨府弟子应该特意来春国,去合欢传达信息。”戒杀和尚说道。 “大师,您可曾听过‘黑月’?”司道问道。 说书人的故事并没有提及“黑月”组织。 “不了解,可是暗杀圣女的组织?” “正是!”司道肯定道,“消息传播的背后一定是黑月组织。他们有极其强大的实力,却又神秘非凡,实在是可怕得很。” “他们是怎么样的人?有何目的?”戒杀和尚询问道。 “不清楚。我只知道,这群家伙的服饰有奇怪的数字。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又有什么目的,完全不清楚。这次,他们散播消息,可能是为挑起合欢与天禅的纷争。”司道分析道。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确实是天禅所为。‘黑月’组织的背后就是天禅宗。按你的说法,黑月强大无比。除六大仙门,没有哪个势力可能培育出这样强大的组织。”戒杀和尚提出一种猜想。这并不是毫无可能的猜想。 司道点点头,不能否认这种可能。庄剑泽可没给司道留下任何好的印象。对方是如此肆无忌惮,即使真是天禅宗作为,司道也不觉得奇怪。 “想不通就先不想。这种事情自有仙门负责人想办法处置。我们过自己的生活便是。” 说着,戒杀和尚拿出紫金酒葫芦,倒出一杯酒,摆在司道的面前。 这杯酒,比上一次还要浓郁。司道拒绝地将酒杯重新推到戒杀和尚的面前。这一次,一旁的阿飘却是被这股酒深深吸引住。阿飘的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酒杯,再也挪不开。 “你确定不要?”戒杀和尚问司道。 司道再次拒绝。 “你想要?”戒杀和尚问阿飘。 阿飘拨浪鼓一样地点头。 “那你以后还跑么?”戒杀和尚再问阿飘。 阿飘使劲地摇头。 “可惜,你现在无福消受。若你想要,至少要成为凡人眼中的绝世高手才行。否则,这不是好酒,是毒物。”戒杀和尚遗憾地摇摇头。然后,在阿飘的渴求目光中,戒杀和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人许久未见,又聊了一会。他们本欲一同上路。可司道的欢石突然发出信号。 一条紧急任务出现在欢石内,宗门要求司道即可返回合欢宗。 第47章 怀疑 没有任何停歇,经过一天一夜的飞行,穿过碎岩外环的黑暗,司道再次回到合欢宗。 刚入宗门,司道便被人群包围。人极多,像是在等待许久,令人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司道是拯救圣女的英雄。 不过,司道很快发现气氛的古怪。周围人目光很冷,没有欢愉,不像祝贺,反倒像审问。 在场人很多,不仅仅有炼气弟子,也有许多筑基师兄,还有几位结丹前辈。其中,领头之人正是江一尘。 不仅如此,一个圆形光球漂浮在众人面前。那是一颗蓝色光球。这颗蓝色光球是世界的缩小模型。 光球上有两条红色的线,上面刻录时间,显示地点。两条线彼此重合在一起,正是司道和圣女位置的两条线。因为圣女欢石在司道体内,所以,这就是司道的行为路径。 一般而言,合欢弟子的行迹旅程是其个人的隐私,应该私下与授道师叔汇报、记录,而不是在众人面前公然袒露。这般行为对司道很不友好,更充满不信任。 “司道,我们之所以如此,是为询问圣女遇刺之事,是为追查合欢叛徒。师门将这件事情交于我处理,希望你可以理解。”江一尘开口道。 他还是温儒尔雅,不过,语气要比往日更冷淡一些。 “是,司道一定全力配合。”司道点头应诺。 “那么,你先讲述下二十多天的遭遇。从圣女遇刺开始,到回归宗门!” “是,江师叔。” 司道面色不变,有条不絮地讲述起来,周围的人听得都很认真。在司道讲到关键点时,许多人的眉头是皱着的。 “就是说,你们之所以滞留多日,没有赶上合欢石船,是因为突然你受伤?何师妹为救你而同样负伤?黑月组织抓住这一点,才将你们牵制住。” 等司道全部讲完,江一尘才开口询问。 “是。”司道承认。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在剑山,弟子受到白光指引,意志脱离肉身。如此,弟子才会负伤!” “白光?应该是另一股意志闯入!若你所言是真,那么在剑山,你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不过,你能以炼气境界便将意志和肉身分离,天赋还是不可想象。” 江一尘如此解释。可周围的人对此并不怎么相信。他们并不觉得司道有这般天赋。而且,这所谓的白光完全可能是司道凭空捏造。相比而言,众人更清楚一件事。 如果不是司道耽搁,圣女早就登上合欢石船,这次刺杀事件根本就不会发生。 “你刚才说,黑月的人放过你?所以,你才安然无事。”江一尘继续问。他所问都是众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事实上,司道对此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是!”司道实话实说,肯定道。 “你说,当你离开盐城不久,当你回到东土不久,大同凡间便开始论述圣女遇刺的事情!” “是!” “你说,你遇到一个和尚,是你上次外出试炼时遇到的戒杀和尚,一个喝酒妄言的和尚。上次试炼时,你便是因为这个和尚的一口酒才突破修为?” “是!” “三天前,在春国,这个和尚偶遇墨家弟子,了解到圣女刺杀事件的内幕!” “是!” 一连四句“是”,周围人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他们原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司道,此刻却是憎恨,就仿佛司道是宗门的仇人。对此,司道一点也不明白,他所言都是事实,为何众人会如此。 “你可知!”江一尘察觉到了司道的困惑,“上一次,在你试炼结束时,在你向授道师叔汇报时,宗门就已经查询西域澜静寺的结丹强者名单。可是,宗门并没有找到一位叫‘戒杀’的大师。近百年来的散修名单内,一样没有和尚打扮的结丹强者。” “……?!”司道一愣,只觉得不可能。不过,仔细回想,他的确不清楚戒杀和尚的来历。甚至,对方虽然是和尚打扮,可却一点没有和尚的举止。 “当然,不排除没有登记在案的情况。毕竟,这世间不乏惊艳之才。所以,我们当时并没有对此深究。而且,你的授道师叔也不认为你所言是虚。”江一尘解释道。 说完,司道的授道师叔站出来,点点头,认可江一尘的话。 话虽如此,当时没有怀疑,不代表现在没有怀疑。在场的众人开始认定,所谓戒杀和尚不过是虚构的人物,是谎言。 司道听到这个信息后,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更多措手不及的信息。 “还有一件事。墨家弟子的确很早就来过合欢宗,却并没有在合欢滞留,而是早早返回西域。如此要事在身的情况下,我不觉得对方会在春国滞留如此之久。所以,按理说,戒杀和尚即便真实存在,也不应该在三天前遇到墨家弟子。”江一尘继续说道。 江一尘所言的事情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明了的。当司道叙述完时,众人都觉得诡异非常,所以才会如此愤恨。在众人眼中,司道堂而皇之地在撒谎。 “师叔怀疑我是叛徒?”司道开口问道。 他被众人质疑,可还是保持平静。 “我不认为任何合欢弟子会背叛师门。但,平心而论,你觉得师门待你如何?” “师门对我有养育之恩。” “不错,正是养育之恩!可或许,也只有这份养育之恩。你自小在合欢长大,不像其他弟子,见识过外界的平凡。所以,你对合欢仙境的美好是习以为然的。此处虽美好,可对一个五岁孩童而言,却缺少太多人情,对么?”江一尘看着司道,想从司道表情上看出一些什么。 司道微微皱着眉头,却还是没有露出任何慌张。 对于江一尘的推测,在场众人都是认可的。除了司道,大家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人存在背叛宗门的可能。只有司道,他才有可能怨恨合欢宗,才可能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 而且,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自从试炼归来,司道就像变一个人。他的所有行为都发生变化。他原本只是一个废材,却突然突飞猛进,道心坚固,成为同届弟子中的佼佼者。 “是否有一种可能,在你第一次外出历练的时候,遇见了黑月的人。那个戒杀和尚就是黑月的人。在那个时候开始,你产生叛变之心!”江一尘直接将矛头指向司道,“而且,叶木说,与你分离不过数日,你的修为就发生突飞猛进的变化。” 江一尘说完,叶木从人群中站出来。 叶木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司道,缓缓对江一尘说道:“一年前,我出宗门后,在森林遇到司道。他应该刚从千纸鹤上跌落。那时,他只有后天八层的修为。数日后,我再次遇见他,他却已经达到后天圆满。而且,就是在这几日内,他遇到所谓的戒杀和尚。” 叶木的话立刻引起众人的进一步愤怒。显然,叶木的话证明江一尘的猜想是可能的。 叶木同样感受到众人的愤怒。他本应该退下,却继续说道:“但是,弟子不认为司道是叛徒。若他是叛徒,为何还要冒死救圣女?而且,而且……” “而且,司道与何师妹、圣女分别结成了仙侣契约。其若有二心,一定会被察觉到,对么?”江一尘补充道。 叶木、江一尘补充的两点内容是对司道最有利的点。正因为这两点,众人才始终给予司道行动的自由。 此刻,程洋擅自冲出人群。 程洋大喊道:“不可能的。师叔,司道不可能是叛徒。正如你们所言,若司道是叛徒,又怎么逃得过何师叔的心灵感应。我和司道认识多年。我比谁都清楚,他绝对没有怨恨师门的意思。” 程洋都快哭出声来。他当然清楚叛徒的下场,更清楚司道的为人。程洋绝对不相信司道是叛徒。 “那你怎么解释上述问题?” “你怎么解释司道这一年来的变化?” “你真没察觉出司道性格的变化?” 质问不断传来,让程洋一愣。他只是个少年,根本不知该如何辩解。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司道的变化。所以,一时之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急促之下,程洋委屈地留下泪来。 程洋和叶木的话并不能彻底洗清司道的嫌疑。 司道走过去,拍拍程洋的肩膀,将其安抚。然后,他又感激地看了一眼叶木。叶木是为他说话的。 “司道,你怎么看待?”江一尘保持着耐心。 司道想了想,想着对自己有利的两个点。第一,他冒死救人;第二,他与何缪洛、圣女分别结成心灵契约。 他只想了几秒钟,就开口说道:“因为,我没有死,所以其实算不上冒死,对么?” 是的,他岂止是没有死,简直是一点损伤都没有,还突破了一层修为,成为炼气三层的修士。在外人眼中,这根本不是危险,而是机遇。 “不错。”江一尘点头,继续道,“你当时提出方案的时候,何缪洛何师妹已经苏醒,对么?” “是!” “当时圣女已经逃离,并且很快就会与你们汇合?” “对!” “那种情况下,即使没有你的方案,为了保证圣女的存活,你觉得何师妹会怎么做?” “为了排除一切叛徒的可能,只需要以灵力将我、叶木、程洋束缚,如此就不存在叛徒的可能。同时,圣女将欢石定位关闭即可。”司道如实回答。 “你说得没错。但这样的做法并不保险。这样依旧可能被追上,存在风险。所以,你才会提出万无一失的方案。” “没错!” 说到这里,众人又变得迷糊起来。似乎,司道的行为是对的,帮助圣女脱身获救。 “但其实,还有一种假设。假设你真是叛徒,当时的行为一样存在逻辑。当时的情况,你所言的黑月组织针对圣女的刺杀任务已经接近失败。一旦回归宗门,你被认定为叛徒的可能性极高。在这种情况下,你选择放弃暗杀行动。如此,你不仅不会被怀疑,还会成为合欢的英雄。”江一尘说出另一种假设。 这种想法颇有些异想天开,可仔细一想,却不无道理。众人的目光又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江师叔。即使我真是叛徒,在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想到如此多?”司道摇头,否认。 “以前的你一定不可能,但现在的你能在众人质疑下,依旧保持冷静。这份心性甚至超过我!”江一尘赞叹道。这份赞叹一点也不让司道欢喜。 众人看向司道,也觉得万分不可思议。事实上,司道似乎永远都保持着平定,就像外界的事情无法干扰其内心。哪怕是现在,面对众人的如此非议,面对江一尘的质问,他还是没有慌乱,始终平静地说话,始终平静地面对众人。 这根本不是普通少年应有的表现。 “所以,如果是我,如果是现在的我,如果是道心坚固的我,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以欺骗仙侣契约,以欺骗圣女和师姐。”司道摇头,叹声。 仙侣契约会让双方感受到彼此的情绪,却不能完全得知对方的所有想法。所以,司道若真能够完美控制情绪和想法,是可以骗过仙侣契约的。但这只是在理论层面上可以做到。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欺骗自己,都不可能完全隐藏自己。 但,这真是不可能做到的么?司道可以做到么?众人未可知。 至此,司道最大的两个优势,似乎都可以是“欺骗”! “你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么?”江一尘反问道。 “在那种情况下,若我对师门真仇深似海,我觉得自己是可以做到的。”司道点头道。 “那你是叛徒么?”江一尘再问。 “不是,司道不是合欢的叛徒。或许,的确如江师叔所说。合欢弟子中,最有动机背叛的人大概就是我。圣女遇刺事件中,制造机会的人也是我。可我的确没有这样做,也的确不曾对师门有所怨恨。”司道否认。 “好!作为这件事情的调查人,我需要作出一个判断。”江一尘看着司道。 然后,他露出平日的和煦笑容,开口说道: “我觉得,虽然存在可能,但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可以直接证明司道就是叛徒。 所以,目前为止,我并不认为,司道是合欢叛徒。而且,这件事,还有两个办法去判断。第一,若司道口中的戒杀和尚真实存在,就一定可以找到;第二,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永远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只要司道和师妹长时间待在一起,自然就可以证明。” “谢师叔。”司道点头感激不已。 程洋同样感激非常。叶木扫一眼司道,便离开。 江一尘是合欢近百年来的代表人物。他如此判断,自然没人不服。 但是,合欢叛徒到底是谁,始终没有确定!这给合欢弟子的心头埋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尽管江一尘已经立下判断,许多合欢弟子在看向司道时,还是多了一层别样的神色。 在戒杀和尚出面证明以前,司道始终有叛徒的嫌疑。 也是这一天起,江一尘下令:圣女遇刺时间内,留在尚正国度内的所有合欢弟子,一律被标上记号,被限制行动。这其中包括司道、程洋、叶木,也包括江一尘。 第48章 变化 寒泉、地火,如两条彼此相交的“阴阳鱼”,将合欢中央的大地,割裂成黑蓝两色。 寒泉前,司道坐立,抚琴,弹曲。 自半月前,回到合欢宗后,司道的处境就变得怪异。 他没有被判定为叛徒,那理应就是拯救圣女的英雄。如此算来,他为合欢立下天大的功劳。不过,他得到的奖赏只有区区一千灵石。归根到底,圣女遇刺有他的责任在里面。 除此以外,外界对他的认知也进一步发生变化。 他原本以圣女未婚夫被人所知。他天赋低微,只是一个废物,如同小丑,被人当成笑话而谈论。他虽是圣女的未婚夫,却没有人会当真。一年来,他修为大进,影响力主要在同届弟子之间。现在,他的事迹则被整个合欢宗所熟知。 过去的小丑印象被完全摘除。 只是,他的名声还是很差。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以前的废物称号,沾染叛徒的罪名要糟糕得多。 大家还是不喜欢他。但许多人不敢再瞧不起他。 他是炼气弟子中,少数掌握剑意的人。据说,他只是看一眼别人的剑意,就能将那份剑意复制,并施展出来。 他是炼气弟子中,少数拥有仙剑的人。那是一柄玉剑,通透美丽。对剑者而言,这样的一柄剑比绝世美人更具有吸引力。 那柄仙剑,名曰倾城,源自西域剑山,是拥有剑灵的真正仙剑。整个合欢宗,拥有真正仙剑的人并不算多。 他虽只有炼气三层,可凭借上述两点,却足以让人羡慕和敬佩,其名气之大,甚至超过冠以天才之名的叶木。 叛徒的风波慢慢平息。而另一件事情却让司道持续成为话题中心:他与何缪洛、圣女分别结成仙侣契约。 何缪洛,合欢第一美女,无数人追求的对象。圣女,合欢的未来,注定站在合欢最顶端的女子。如此两位仙子一样人物,世人不敢攀望的两位女子居然同时和修为卑微的炼气弟子产生联系。 这样的事情在小说故事里面发生,都不见得有人相信。可是,这件事如今变成事实。如此玄幻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成为合欢弟子讨论的话题中心? 作为故事的唯一男主,司道又怎么可能不被人关注? 原本,司道只是被同届弟子嘲笑戏谑。可现在,许多筑基师兄都会来寻找司道,看看司道究竟是何许人也! 当然,这些筑基师兄之所以来寻找司道,都是同一个目的。 他们来找司道比试。他们将修为压低至炼气三层,与司道公平比试。若司道输掉比赛,那么他必须离开何缪洛,永远不可以接近何缪洛。 司道与何缪洛签订仙侣契约。可二人只要超出一定距离,仙侣契约便失去作用。如此一来,司道与何缪洛之间等同于不存在仙侣契约。 司道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只是,事实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何缪洛的魅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来寻司道的人极多。其中没有一人是弱者,全是合欢历届的杰出人物。 天知道,何缪洛到底留下多少情,勾去多少魂?天知道,在何缪洛心里,司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对此,除苦笑以外,司道什么也做不了。对所有前来挑战的人,他都说了一句话:“我认输,不过,和何缪洛师姐之间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我可以决定。你只需要找到师姐,并让她以后别来找我就行。” 他如此说。其他人也没有一点脾气,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撒,只能瞪着大眼,怒视着司道。修为高深的师兄们看着一脸平静的司道,摇摇头,御剑离去。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好脾气。 三日前,一位筑基师兄怒气腾腾地来寻司道的麻烦。他用剑指向司道的咽喉,试图看见司道的慌乱。可结果,司道只是一脸无畏。 下一秒,司道脚步向前,以脆弱的咽喉压向锋锐剑尖。那位筑基师兄反而害怕地后退,收剑躲开司道的“自杀行为”。 “没有杀意的剑就不要指着我的脖子。”司道面色平定地说道。 那筑基师兄通红着脸,一点脾气都没有,跑似地离去。 随着这件事情的传开,司道的名气又徒增不少,再没人来寻司道的麻烦。 这与合欢弟子的性格也有关系。合欢弟子修仙,讲究心平淡然,虽嫉妒,虽不喜,却不会有人被负面情绪支配,对司道做出过激的行为。 至此,司道才稍微得到一些喘息。他带着琴,来到寒泉前,奏乐,舒展心绪。 其实,这半个月来,司道还不曾见到事件女主——何缪洛。自从回到合欢宗,司道就没有见过何缪洛,也没有见过圣女。所以,圣女的欢石还在他体内。 圣女欢石里面有着无尽财富。按理说,如此珍贵的物品放在一名普通炼气弟子身上,实在是不太妥当,可偏偏没有人来管束这件事情。合欢事务向来由江一尘江师叔负责。可除了初回宗门时的审问,江一尘就没理会过司道的事。 江一尘都不理会,其他人当然更没有资格管束。更何况,这是圣女的事情,又有谁敢管束。 事情很乱,不论是合欢宗内的事情,还是黑月组织的事情,司道都觉得很乱。一想到那位多日未曾见到的“何缪洛”,他就更乱了。 当时,他抱着赴死之心,作诱饵引开黑月组织的人。那时,他感受到何缪洛的内心,那是强烈的不舍和痛苦,还有一份淡淡的爱恋,一份刚刚孵化的爱恋。 司道明白,从始至终,何缪洛只是对司道感兴趣,并将司道作为真正的仙侣对象。 从被带去剑山,让其感受剑意来看,司道应该是被何缪洛重点照顾的对象。即使是备胎,司道也是分量靠前的备胎。 换一个人,若能被何缪洛重点照顾,那一定是开心到不行。可司道却并不喜欢。 司道不喜欢备胎的定位,也不喜欢备胎的感觉。 “生气了?”一个声音传入司道的内心。 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随之而来。 第49章 何缪洛的情意 虽然没有表明身份,可司道已经认识这股灵力,也认识这股气息,不是何缪洛,又还能是谁? 司道没有感受到任何情绪,这说明,对方距离他很远,刚好可以察觉到他的思绪,却又不让司道察觉到她的思绪。 “没有!”司道回道。 他起身,看一眼周围,依旧没有看见何缪洛的身影。 “哈~哈~好像更加生气!”何缪洛似乎很开心。她还是喜欢看到司道吃瘪的模样。 他和何缪洛之间有着仙侣契约,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然而,何缪洛修为远超过司道。所以,当何缪洛感知到这份情绪时,司道根本毫无反应。 司道并不喜欢这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或者说,他讨厌这种被愚弄的感觉。 “师尊说,一个月不能与你相见,不能让你感知到我的思绪。再过半月,若师尊同意,我才能见你。倩雯也是如此。”何缪洛真诚道。她的话充满歉意与安抚,令司道的思绪平复下来。 “那你还与我传音?”司道问道。 “忍不住想你~”何缪洛的回答永远都是这样直接,就像她的眼睛,永远是直勾勾看着司道,没有一点避讳。 对方的话令司道很无奈,也令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 “司道!你真喜欢我?”何缪洛开口问道。 “嗯!应该吧!”司道回应。 “哈哈~我感觉得到。仙侣契约真好。否则,你永远是冰块脸,我根本看不懂你的心。”何缪洛笑得很开心,接着又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何缪洛明明是修仙之人,所问却与寻常女子没有一点差别。 “漂亮,漂亮得让人无法拒绝。”司道回应。 “除了漂亮呢?”何缪洛显得不太开心。 “大方,大方得让人无法拒绝。”司道一点没有吃软饭的惭愧。 何缪洛不说话。显然,她对司道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 “不过,真正喜欢上你,应该是你救我性命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是一道光。当初,在剑山,在我昏睡时,一道光出现在黑暗之中,将我拉回现实。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你。”司道认真道。 说完,司道就感觉到一丝情愫,是何缪洛的思绪,对方在向他靠近。 随着对方的靠近,那股情愫不断放大,变成一股浓浓的爱意,闯进司道的内心。然后,一个温暖丝滑的身体从背后抱住司道,很舒服,也很醉人。 “我害怕!”何缪洛的气息吞吐在司道的耳边,“当你离我而去,当你与我分别,当我看着你远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我从未有过那种情绪,这种情绪越来越浓郁。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从十二岁起,从修仙开始,我就没有再哭过。 可那一次,我以为要失去你,就好像失去一个很重要的存在。我脑海里面不断出现你的样子。我后悔自己没能多和你在一起。我开始想要回去找你。你会痛恨我,恨我没去找你么?” 她说着,落下泪。泪水将司道的肩头打湿。 何缪洛的话,何缪洛的心,何缪洛的泪,完全超乎司道想象。不过一个多月没见,他没想到,何缪洛会对他如此。 “不会的。一切都已经没事。我还活着,不是么?”司道保持着平静。 “可我还是害怕!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的喜欢总是那么少?其实,你这次刚回归宗门,我就来找过你。我偷偷感知到你的思绪。可是你对我的思念是那么少,你对我的爱恋一点也不强烈。 我好生气,真是气死我,气得我不想找你,气得我不愿意再想你。可是,一天过去,我又忍不住想你,想要来找你。我开始害怕,害怕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受得到你对我的那份喜欢,可我还是觉得你会离开我!” 何缪洛像个患得患失的小女孩,紧紧地抱着司道。 司道的确感觉到何缪洛的害怕。他更感受到对方的爱意。这份爱意远远超过司道的预料。当初,他冒死做诱饵,也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爱意。他一直以为,何缪洛是个外表直率感性、内心冷漠的女子。 现在,他似乎预估错误。 在仙侣契约下,爱意无法隐藏,如黄河之水,泛滥不止,将司道彻底淹没! 对方明明是结丹修为的当世强者。可现在,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与前世的女子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你就赌气,这半月来都不见我?”司道打趣道。 “嗯!谁让你不喜欢我的!”何缪洛点点头,似乎很生气。可旋即,她又赶紧解释道:“不过,这本来就是师尊的意思。还有……” 何缪洛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可现在却欲言又止。 “怎么?”司道疑问道。 “以前,我为寻找情劫对象,认识不少男子。你可不可以不生气?” “……”司道下意识地撇撇嘴,“没事,不过以后……” 他还没说完,何缪洛就抢答道:“以后只喜欢你,再不会和其他男子多说一句话。” “好!”司道点头,心头却莫名多出一份压力。 似乎是感受到司道的情绪,何缪洛舒展出笑容:“哈哈!是不是觉得配不上师姐我!” 不得不承认,以何缪洛的条件,司道是一点都配不上的。对方的魅力足以征服这个世界的所有男子。而司道不过是个弱小卑微的炼气弟子。这也是为何,当感受到对方浓郁的爱意时,他会如此诧异。 他根本想不到,这一次见面,何缪洛像会换个人一样,如同一个深陷爱恋的女子,竟会如此依恋他。他不得不感到惭愧,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何缪洛。 司道的思绪慢慢变重。何缪洛反而笑得更欢:“傻瓜,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平时不是很淡然么?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却这么在意?我喜欢的就是你。司道,你明白么?” 她说着,将脑袋靠在司道的肩膀上,将脸贴在司道的肌肤上。她个子很高,比司道还要高一分。所以,两人贴身依靠时,看起来倒有点姐姐照顾弟弟的感觉。 “嗯!”司道豁然点头。 他将前世的潜在思绪带到这里。合欢宗追求自由,也追求平等! 仙境之下,男女之间根本不存在强弱关系。所以,所谓的男强女弱也不存在。何缪洛看重司道,就自然而然地给予司道灵石。在她看来,司道实力弱,自然应该得到帮助。这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 否则,何缪洛非要找比她强的人作仙侣,岂不是要找元婴前辈。元婴前辈皆是看破情事的老怪物,哪里会被何缪洛的皮囊所迷惑? 在自由平等的合欢宗,仙侣双方,女子远远强于男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强大的仙侣或许可以提供不错的帮助,可对合欢弟子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合欢弟子渡情劫,一般是不会与仙侣度过一生。若仙侣太强,依恋太深,一旦分手,反而会成为日后仇深似海的对手。 想清楚这些,司道自然心绪明了。他想要回头看一眼何缪洛,突然,一个肃然的声音从天而降。 “何缪洛!”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感情,听不出男女,却像是天雷一般,直击人心,无法生出任何忤逆的情绪。就仿佛,这三个字是天地本身发出来的,是天地的法则。 何缪洛如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子便放开司道,转瞬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梅花香。 她离开时,悄悄在司道的侧脸亲了一口。那软唇的触感在司道心里游荡。 “没事的。” 说完,何缪洛就不见踪影。 司道站着,呆呆地看着那平静的寒泉湖面。从始至终,他都未看见何缪洛的脸。可现在,他所思所想都是那张绝世容颜。 一次不算见面的见面将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也将两个人的心意正式确定下来。 第50章 叶木比试 与何缪洛“见面”的第二天,在全班学子面前,授道师叔突然通知司道:一个月后,在“艮”卦的斗法竞技场,司道与叶木进行一场比试。 授道师叔没有解释其他事情。他只是单纯地统治。司道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场比试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可是,这场毫无征兆的比试给司道极大的压力。 很显然,授道师叔不过是传话人。在合欢宗,能令结丹修士传话的人很少。司道立刻想到,昨日与何缪洛在一起时,听到的天地之音。 虽只闻其声,可司道却能感受到一股天地威能。相比之下,人如蚍蜉,微不可微。根据修真常识,结丹强者可借助天地威能。但真正可以驱使天地威能者只有元婴前辈。昨日唤走何缪洛的人一定是元婴前辈。 至于司道和叶木的比试,谁都明白,这就是合欢元婴前辈的要求和安排。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试,司道不过炼气三层,而叶木却拥有炼气六层的修为。在炼气境界,三层修为差距意味着八倍灵力数量差距与八倍灵力质量差距。更何况,叶木是剑术天才,早已掌握御剑之术。 在两个月前,叶木与司道曾比试交手。当时,一招之间,司道便败落。比试在一个月后。两次比试间隔一个月,没人相信一个月可以改变什么。 待授道结束,司道走出教室,刚巧遇见叶木。叶木看向司道,充满战意。显然,他也知晓比赛的事情。 好事者围过来。叶木与司道仅仅对视一眼,没有对话。之后,叶木御剑离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合欢好像变成一个小村庄。上上下下,所有合欢弟子都知道,两名天才弟子将会在一个月后比试。 比试的结果会决定——谁才是合欢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 叶木的呼声远远高过司道。一方面,叶木的实力就是比司道强,另一方面,司道的名气虽大,却都是糟糕的名气,非常不讨人喜欢。 整个合欢宗,没什么人愿意和司道交往。司道只有程洋一个朋友。 与叶木碰面后,司道没有太大感触。和以往一样,他和程洋汇合,然后乘着千纸鹤,前往寒泉修行。 “这场比试根本不公平。”程洋很气愤。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司道回道。 “万一你输给叶木会怎么样?”程洋担心道。 “不知道,应该会很不好!应该会很不好!”司道重复两遍。他眉头皱得很紧。 他们来到寒泉边上。在这里,他们遇见江一尘。江一尘似乎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他们。 “江师叔!”司道和程洋同时致礼招呼。 “无需多礼!”江一尘还是这般令人舒服,“司道,关于上次的审问怀疑,你可会记恨我?” “不曾!若不是江师叔的担保,弟子恐怕无法如何自在地在合欢宗内活动!” “你能如此想便好!”江一尘欣慰地点头。他继续道:“掌门师尊让你和叶木比一场,你可有胜算?” 显然,江一尘来此是特意来帮助司道的。 司道摇摇头。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叶木很强,司道根本不是叶木的对手。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司道依旧摇头。他想不到任何获胜的办法。一个月时间太短。若给予5年时间,司道才觉得有一丝可能。 “江师叔,您一定是有办法,您快告诉我们吧。”程洋看得着急,忍不住开口道。 “的确是有一个办法。想赢叶木,你只有一击的机会。在对方想象不到中,在战斗刚刚开始时,你必须在一击就将对方击败。司道,能让我见识一下你最强的一击么?”江一尘开口道。 江一尘的话是对的。在上次墨问资格比试中,司道对上朱思成,就是依靠突如其来的一剑,才获得胜利。否则,时间稍微一拖,司道必败无疑。 “是!江师叔,弟子最强的一击就是直刺一剑。” 说着,司道抬起右手。腰间的倾城剑受到召唤,散发出灵性,自觉地落在其右手之上。握剑的一瞬间,司道的气息发生变化。他原本沉稳安静,此刻却冒出一股杀意。美丽的倾城剑同样变得凌冽非常。 下一刻,剑直刺而去,如无形之影。在程洋看来,司道的剑刚才还散发浓郁杀意,下一瞬,所有杀意和气息都消失不见。这种错觉使剑的位置发生奇怪的偏移,眨眼已经来到江一尘的面前。 杀意还很遥远,可剑却已经越来越近。这一刻,程洋认为,若是这一剑是刺向他,他根本无法闪躲。 但江一尘可不是程洋。当司道的最强一剑刺过来时,江一尘只用一个指头,轻轻松松就拦住倾城剑。 杀意肆虐的倾城剑被小小的指头拦住,骤然停下。剑锋与食指相触,如毒蛇咬向钢板,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很不错的一剑,但还不足以击败叶木。叶木专修剑,对剑的感知远超普通炼气弟子。所以,这一剑虽然可以惊到叶木,却无法击败叶木。更何况,你手上的仙剑太过显眼,上次更是破除师弟的剑意。叶木对你的剑术一定是有防范。如此,你更难得手!” 在程洋看来,司道的这一剑可谓玄乎其神。可是,经过江一尘的分析,这一剑居然还不足以击败叶木。这实在让人担心。江一尘的眼界自然是不需要任何怀疑的。 “还请师叔指点迷津!”司道明白自己不可能战胜叶木。 “我听说,你当初选择的术法是《冰莲决》,对否?”江一尘还是那副儒雅微笑的模样,没有一点焦急。 似乎,司道的胜利办法不是剑术,而是《冰莲决》。 第51章 术法练习 “冰莲决是将美丽和毁灭都发挥到极致的术法。” 说着,江一尘抬起手。一颗冰晶凝结出现江一尘的手心。冰晶如种子,不断变大,开花,盛出一朵手掌般大小的冰莲花。冰莲花精致,由冰生成,看起来真实而美丽。 冰莲花飘到半空,破碎开来,一时之间,漫天都是白色的冰晶。所有白色冰晶再次生长,成为一朵朵美丽的冰莲花。一时之间,整个天空都被冰莲花所覆盖。 接着,冰莲花再碎,白色的冰晶将世界给笼罩。每一颗冰晶可再次凝结成冰莲花,生生不息,不断扩散。 短短的一瞬间,江一尘已经演示完冰莲决。他将那份美丽完全给展现出来,而将那份极致的毁灭隐藏起来。 与程洋不同,司道学习过冰莲决。他知道,每一朵冰莲都蕴含毁灭一切的能量。这不是人畜无害的美丽花朵,而是一颗颗炸弹,可以将周围的一切给彻底摧毁。这分明是带走生机的地狱之花。 若漫天冰莲花同时爆炸,其产生的恐怖威能足以带走一切生灵。 “看清楚没有?”江一尘问司道。 “弟子已经看清楚,但是做不到。” 说完,司道同样抬起手。司道的手心一样出现冰晶,一样凝结出一朵冰莲花。与江一尘的轻松不同,司道额头冒汗,显得很吃力。 那冰莲在颤栗,无法平定在半空之中。最终,司道只是勉强将冰莲花推出去,在远处爆炸,发出恐怖的声响,将寒泉外河的水激起数丈之高。 乍一看之下,司道释放出的冰莲花威力极大,恐怖非常。但实际上,司道这一招很容易被躲避。他无法持续控制冰莲的存在,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冰莲推出。 这样的情况下,冰莲的轨迹清晰可见,很容易被躲避。与此同时,司道的冰莲一旦碎开,就再也没有后续,不像江一尘那样,冰莲碎裂变成无数冰晶,每一颗冰晶都凝结出一朵崭新的冰莲花。爆炸只是开始,后续会越来越可怕。 司道的冰莲仅仅是爆炸,而江一尘的冰莲却称得上是艺术。与江一尘比起来,司道目前的进度连入门都算不上。 “你太刻意。上一次,我教你附灵。那时,我希望你通过附灵熟悉灵性。附灵是最基础的术法,也是熟悉灵性的最好方式。学习真正灵术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熟悉灵性。否则,你对自己施展的灵术都畏惧不已,又如何将其真正运用?”江一尘指导道。 “是,师叔说得是。弟子的确非常害怕手中的冰莲,害怕冰莲爆炸,害怕那股可怕的力量。”司道点头同意。 “这并不怪你。冰莲决本就是最难学习控制的术法。作为学习的第一个术法,这的确太过困难。我今日来此就是希望帮你克服这个困难。现在,我教你一个方式来熟悉灵性。不知你水性如何?”江一尘询问道。 “水性一般,但简单游上几圈是不成问题的。”司道回道。 “如此便足够!记住,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浮躺在外河之上。然后,你以灵力驱动身体,逆水而行,直到体内灵力耗尽为止。如此逆水飘荡,看看自己可以飘多远。灵力如水。这个过程一方面可以让你自己了解自身的灵力数量,另一方面也是熟悉灵性、感受灵力向外释放的过程。 等你可以在水上飘荡足够的距离,你便算足够熟悉灵性。这个距离不一定远,但一定是你满意的,是你自己认可的。 之后,你进行下一项尝试。你使用附灵,将灵附着在长绳之上,单手抓绳一端,转动身体,让绳子随身体旋转,体会绳子上的灵力动向,体会天地间的灵力变化。 若一个月后,你能够做到上述两件事。你自然就可以释放出完美的冰莲决。 如此,你便有十分之一的获胜可能。 就讲到这里,我也不算辜负何师妹的托付。” 江一尘来此教导司道,是何缪洛的意思。否则,结丹师叔忙于大道,哪里会有时间照顾炼气小辈。 何缪洛如此态度。这意味着一个月后的比试尤为重要。 “谢师叔!弟子一定竭尽所能。”司道凝重道。 “竭尽所能还不够,你要超越自己,你要使出十二分的可能。”江一尘收起笑容,面色肃然。 “是,谨遵教诲!”司道凝重道。 他和叶木的比试结果究竟会产生什么影响?司道还是不清楚。但他却愈发明白,自己不能输。如果输给叶木,或许,他就再也见不到何缪洛。 一旁的程洋同样感受到江一尘不同寻常的态度,也感受到司道和叶木比试的重要性。 “记住,你只有一击的机会。”江一尘嘱咐道。 然后,江师叔又露出事不关己的笑容,摇摇头,告别离去。他逃似地离开,只一瞬间,就消失在远空,就好像从未来过这里。司道和程洋二人看着寒泉外河,静静地发呆。 “司道,如果一个月后,你输给叶木……”程洋担心地问道。 他没有说完,就被一双坚定的眼神所打断。 “我……不会输!”司道的语气肯定无比。可是谁都知道,修仙慢慢长,一个月的时间太过短暂,难以产生任何改变。 江一尘虽然提供方法途径,给司道开后门。可是,即便如此,在极其顺利的情况下,在超乎寻常的发挥下,司道获胜的概率也不会超过一成。 司道知道这些。可他依旧无比坚定,眼神里面没有一丝彷徨与犹豫。看起来,他好像真可以赢,好像没有一丝一毫输的可能。 在程洋的注视中,司道退去外衣,握紧灵石,走入寒泉外河内。他入水,闭气,躺在流水之上,如江一尘所言,借用灵力,逆流而行。 灵力很快枯竭,司道起身,吸收灵石的灵力。等灵力恢复,他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是一个枯燥的过程。但司道却好似机器,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 他似乎忘记一个月后的比试。他显得格外平静,比平时还要平静。这已经不是平静,而是绝对的心静,真正不受外物影响,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偶尔,当飘荡得更远时,司道会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是无意识的笑容。司道对修行状态感到满意。他学到新的体会,感到快乐。 寒泉外河充满寒气。寒气是天地灵力的一种。在寒泉外河逆流的过程就是体会外界灵力的过程。 在这寒泉外河,在枯燥的修行中,在变强的愉悦中,司道单调地度过半月时间。 第52章 烂柯棋者 司道飘荡在寒泉外河,飘荡在长达两千八百里的寒泉外河。 寒泉外河的河水源自寒泉中河。寒泉中河的河水从坎卦方位的口流向寒泉外河,河水向南北分流,最终流向东边的“离”卦。 司道便是从“艮”卦出发,朝着“坎”卦方向,朝着西南方向,逆流而上,然后,再继续以逆时针的方向,顺流而行。 他的速度很慢,抗拒水流阻力的同时,抵御寒气外河的寒气。 灵力推进的方向永远与水流相反。逆流之时,他便超越水流的速度,顺流之时,他便降低漂泊的速度。 每天,他只睡一个时辰,也只在睡觉的时候才上岸休息。其余时间,他都在外河漂流。他的身体时刻由一层灵力防护。虽长时间浸泡在水中,驱壳肉身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不知道是不是压力的缘故,司道像是变一个人。他本就是心静的人,现在更是如此。 溪河的冰冷,周围的安静,如催化剂一样,让这份“心静”达到某种不可思议的高度。在溪河漂流的第一天,司道就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 他好像忘记所有事,好像失去自我的意识,好像失去感知外界的能力。他重复着枯燥的动作,却似乎一点也感知不到枯燥,反而很享受,像是遇到世上最有趣的事情。 在这种状态下,他的感知提升好几个档次。他比以前更能理解灵力的流动,也比以前更加适应灵力的变化。然后,他终于看见,看见寒泉外河的寒气,看见寒气中所蕴含的灵力。 他原本就已经完全适应寒泉外河的细微寒气,现在更是如此。 司道做了一件大部分人都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他不再刻意去抵御寒气,反而会让部分寒气随意入体。他将寒气纳入体内,并以吸收天地灵力的方式,去吸收那股寒气。 这是一件疯狂的事情,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至少,在漂流的第一天,司道的确做不到。 那股寒气就在司道体内,拼命乱撞,极其危险。司道却毫不在意,没有用自身灵力将寒气化去,而是静静地看着那份寒气,然后不断地触碰,不断试图吸收那一缕寒气。 仅仅是在漂流的第二天,司道便将体内的寒气分解,并将分解后产生的灵力吸收。然后,司道意外地发现,从寒气中获得灵力,比从天地间获取灵力更加容易得多。他修行的速度瞬间加快不少。 当然,天地的掠夺依旧存在。司道通过寒气获得灵力,提升修为。其中一部分灵力凭空消失,被天地掠夺。 这份天地的掠夺是天地对修仙之人的反抗。 司道原本已经习惯“天地掠夺”。可现在,他对灵力感知的提升。所以,他再次对体内灵力的消失,并为此感到不适。他本能地想着,若是没有这份“天地掠夺”,修行的速度会快一倍不止。 天地的掠夺并没有困扰司道太久。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他需要进一步感知灵力本身,而不是思考其他无用的事情。 在司道的解构下,寒气不再是致命毒药,而成最佳的补品。司道开始减少从天地间获得灵力,而直接从外河寒气中汲取灵力。 最开始,他主要依靠天地灵力补充自身灵力。渐渐,寒气提供的灵力补给占比越来越高。直到最后,司道完全适应寒气。 对司道而言,外河寒气已经不再具有任何威胁。对司道而言,寒气外河如寻常空气一样,不存在任何阻碍。 经过十五天的训练,司道轻轻一摆,便能逆流飘行许久。他开始理解灵力的流动。他开始明白力量的使用方法。他开始不再畏惧灵力。他开始懂得如何运用灵力。 终于,他在水上飘荡出满意的距离。 他离开寒泉外河,站在平地之上。他要开始下一项训练。 他弯腰,将灵力附在手上,触碰水流,轻轻一提,便拎出一条由水组成的细绳。细绳的一端被司道握在手上,另一端则链接外河河水。 司道缓慢转动身体。随着旋转,水绳萦绕在司道的周身。初时,水绳只有一米余长。伴随着司道的旋转,水绳不断变长,不断从水面中被拉出,就好像河水水面下原本就有这样一条长绳。 明明是第一次尝试,司道便已经完全掌握这项练习,甚至比江一尘所言做得还要好得多。江一尘所讲述的训练,需要借用真正的绳子。而现在,司道却直接用水凝结出绳子。 这之间的差别是极大的。 若以凡人的视角,司道此刻所为便是真正的无上仙术。 再然后,司道停下旋转。他放下水绳的一端。那在半空旋转的水绳扩散出去。同时,水绳没有停止旋转。水绳依旧绕着司道旋转,旋转的范围越来越大,其长度也越来越长。刹那之间,天空像是被一层水膜盖住,映射出一片五彩纷呈。 从始至终,水绳的另一端都连接着寒泉外河的水面。 “这就是仙术么?”司道看着天空,开口道,“我终于理解仙术了么?” 话落,水绳变成水滴。水滴漫天散落。术法没有就此结束。每一滴水都凝结成冰,冰晶成长,变大,盛开出一朵朵美丽的冰莲花。 无数冰莲花缓慢飘荡在半空之中。这一幕是如此的神奇绚烂,就如江一尘在半月前演示得一般无二。可是,这一幕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司道体内的灵力急速减少。 其实,每一朵冰莲花的盛开都只占用司道很少的灵力。若是以前,司道不可能施展出这样绚丽的一幕。现在,他之所以可以真正释放冰莲决,完全是依靠外河河水的寒气。 司道将寒气外河中的寒气牵引到水绳之上。每一朵冰莲花的盛开,都对应着一丝寒泉寒气。而司道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利用自身灵力引导寒气蕴含的灵力。最终,寒气自行运转,施展出冰莲决。 摆手散去,无数冰莲碎裂,化成水滴,铺洒在地面之上。 终于,在得到《冰莲决》的第二年,司道真正施展出冰莲决。如此天分,司道可谓是合欢历史第一人。 与此同时,司道耗尽体内的所有灵力。 长时间飘荡在寒泉外河,司道也不知道身处何地。合欢太大,足有八个浙江省的大小。平日在千纸鹤上,司道御空而行,自然不会觉得路途遥远。 现在,他在地面行走,感觉就完全不同。 寒泉附近皆是各种灵田。司道对灵田布局不熟悉,无法通过这些判断自身的位置。 他放出千纸鹤,准备飞上天空,好好观察,再回“艮”卦。可下意识地张望中,司道看到奇怪的一幕。 那是两位老者。他们坐在石桌之上,像是在下棋。 司道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合欢宗太大,除非是在八卦石岛之上,否则在其他地方是很难见到人的。至于见到两个下棋的闲情之人,那就更加罕见。 从修为看,那是两名筑基师兄。合欢宗内,外貌不是判断修为和年纪的方式。一个人看起来年迈,只不过是说明,此人的年龄已经接近寿元,即将逝世。 筑基修为的师兄一般都有三百寿元。所以,眼前的两名老者应该都在两百五十岁之上。 司道的内心受到某种特殊的指引。不自觉的,他走过去,走向两位筑基老者的棋局。 第53章 一眼万年 靠近石桌棋局后,两位老者的相貌更加清晰地呈现在司道眼前。 他们均是白衣长须,一位是老丈,一位是老妇。老丈骨痩,却不显病态,非常和煦,见司道走来,面露善意。老妇鹤发童颜,虽已年迈,却依旧保持着年轻的容颜。 与老丈不同,老妇眼神里面透着不悦,似乎很不喜欢司道,令司道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于司道的擅自靠近,两位老者什么也没说,继续下着棋。他们下围棋,司道对围棋不甚了解,只知道基本规则。 他修行多日,有些疲倦,在此停滞,观看棋局,恰好可以放松一二。 此刻,棋局上布满棋子,似已经接近尾声,而且刚好到最关键的时刻。从棋子的当前布局上看,那位老丈陷入苦境。司道站在一旁,观望不语,却下意识地开始思考棋局的走势。 他原本只是随便看看,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棋局的一瞬间,在见到老丈苦思冥想后,居然将自己代入到老丈的位置,思考着破局之法。 司道棋力不强,只能勉强看懂局势。他越看越觉得棋局古怪。黑白棋子彼此嵌套在一起,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根本不是司道能够解开。 可是,就在司道觉得老丈必败无疑时,老丈却突然出手,落下一子。这一手落子看似很普通,让司道非常诧异,也令老妇皱眉不已。 如此,司道便认真思索起这一落子的好处,越想越是觉得这一落子的好。这落子竟是将棋局重新盘活,将难题抛给老妇。 这样一来,老妇便陷入困局。下意识中,司道又站在老妇的角度,思索起“下一子该落何处”。 老妇似乎疲惫。她便取出三个果子,暂且歇息一下。那果子似桃李,拳头大小。老妇将一枚果子递给老丈,再将一枚果子留给自己,最后将一枚果子放在棋盘石桌的边缘,恰好就是司道站立所在的那一边。 司道摸着鼻子,不知如何是好。从老妇的行动上看,对方是要将果子给他的。可对方又没有明确这样说出来。所以,司道只能继续站着,继续想着棋局的事情。 老丈看出司道的囧境,便将自己的果子递给司道,然后又将棋盘上的果子拿起,自行吃起来。 司道下意识接过果子,便听到了老妇的一声冷哼。似乎,司道接过果子的事情令老妇不开心。不过,司道也没特别在意,和老丈一样自顾自地吃起来。果子很清脆,几口便入司道的肚子。至于果核则被丢在一旁的灵田之内。 短暂休憩饮食后,棋局继续。 经过刚才的事情,两位老者似乎已经接纳司道的存在。司道始终保持着平静,观棋而不语。不过,他的心思却是已经完全被棋局吸引。有时,两位老者的落子,超乎其想法,却又在情理之中,他便喜悦地赞叹。有时,一些落子完全超出其理解范畴,他便认真思索起来。 两位老者像是在等待司道一样,落子极慢,只有等司道想清楚后,才会继续落子。 也不知过多久,棋局总算结束。最终,老丈以半子之差,赢得比赛。这个结果和司道所想并不一致。在开局之时,司道只以为老丈是要输的。 对这个结局,老妇淡定得很。她似乎早就料想到这个结局。看起来,两位老者经常下棋。而老丈则是获胜次数较多的那一方。 因为参与思考,所以等到棋局结束时,司道也觉得颇为疲惫。当然,除疲倦外,司道感觉收获良多。他的思路开阔许多。这棋局仿佛就是一场人生。 “你该离开。今天,你有一场重要的比试,不是么?”老丈对司道开口道。 “嗯?”司道闻言诧异。 他的确有一场重要的比试,不过时间应该是在半个月后。 “小子,你可别输!”老妇同样开口。 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好像巴不得司道输才好。 “是!弟子一定竭尽所能!不,弟子一定超出自己的所有,赢得胜利。”司道恭敬回应。 他没有推辞,鞠躬致礼,极为尊敬。他所行之礼,乃是参见元婴前辈的礼。 司道已经看出二人的身份。因为,在视野范围内,在不远处的灵田上,司道看见一株奇怪的树苗。那颗树苗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司道刚才吃完奇果后乱扔果壳的位置。 合欢宗内,灵物生长极快,可再快也不该快到这个程度。 天边,太阳刚刚升起,光照射进来,将黑暗驱除。新的一天开始,新的早晨开始。可是,司道初看棋局时,明明是中午。 他一直站在这里,不曾感受到天黑,不曾感受到时光的流逝。 如此天地造化之神术,司道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两位老者定然是合欢前辈,而且是元婴前辈。 礼毕,司道抬头,却发现两位老者已不见踪影。那石桌棋局同样不见踪影。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就好像刚才的棋局不曾发生。 对于这一切变化,司道没有任何感知。他仿佛就在此发呆许久,发呆半月之久。 但是,那一株怪异的树苗没有消失,实实在在地映入司道的眼中。那树苗是如此怪异,与周围灵物完全不同,而且霸道非常,将周围的灵力完全吸收,使得周围灵物枯萎、无法生长。 周围灵物仿佛成为祭品,成为这颗怪异树苗生长所需的祭品。 然后,司道察觉到修为的变化。他体内的灵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原本刚刚突破至炼气三层,此刻却已经是炼气六层。体内的灵力在数量、质量上都增加八倍。 若说司道之前在修为上远弱于叶木,那么这一刻,司道的修为便是与叶木一般无二。 最神奇之处,原本,司道刚刚突破炼气三层,根基很不稳固,很容易松动。现在,司道只觉得自己的根基扎实无比,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扎实得多。 所有灵力仿佛都是司道认真修行所得。就好像,这些灵力都伴随司道数十年之久。 对比当初喝下戒杀和尚的灵酒,司道现在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当时,司道喝下戒杀和尚的酒,虽然获得力量,获得巨大的满足,可下一瞬间,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贪婪,便是渴望,渴望更多的力量。这是身体的本能,对强大力量的本能渴求,对极致快感的本能贪欲。 可现在,司道获得力量的巨大增强,却依旧内心平静,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只是单纯知道,自己修为达到炼气六层。仅此而已,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实力。 然而,正常而言,从炼气三层到炼气六层,一名普通修士需要二十年时间,才可以完成这个修为跨度。 这般化腐朽为神奇,司道哪里还能不明白,刚才两位老者定然是合欢的真正前辈——元婴前辈。 司道第一次见到元婴强者。对方比想象中更加普通,却也比想象中厉害得多。在司道看来,这两位元婴前辈真是和仙人没有区别的。 太阳越来越高,司道停止思考。他乘坐千纸鹤,飞上高空,看向西边“坎”卦。那里有一场战斗正等待着他。 然后,他又将目光扫向南方。那里是“巽”卦,是结丹女前辈所在的地方,也是何缪洛所在的地方。 今日,他要为何缪洛赢得一场比试。 第54章 叶木 两个多月前,墨问资格比试中,叶木以绝对优势轻松击败司道,成为同届第一。凭借出色的天分,叶木被许多人誉为合欢年轻一辈的天赋第一人。 现在,在授道师叔的要求下,叶木将与司道进行第二次比试。 按理说,两个月的时间太短,根本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战斗力。按理说,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比试。这样的比试大概是没人会来看的。 可实际却恰恰相反。这里挤满了人。 “艮”卦,斗法竞技场,诸多合欢修士汇聚在此,不仅仅有男弟子,甚至有许多女弟子。斗法竞技场有足球场的大小,其周围一圈,不论是地面,还是空中,都能看见人的影子。 男左女右,泾渭分明。中间的位置,男女混搭,是成双成对的合欢情侣。 在合欢宗,若一处地方挤满人。那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合欢宗是典型的地广人稀,方圆千里,却仅有十万人。这其中,两万名合欢弟子外出历练。留在宗门内的弟子根本达不到十万。地域面积是浙江的八倍,人口数量却不到浙江的五百分之一。 合欢宗内,炼气弟子数量在五万上下,筑基弟子数量在六万上下,结丹前辈数量为一千出头。 “艮”卦,平日只是炼气弟子活动的地方,现在却聚集三万名合欢弟子。这个数量是惊人的,甚至超过参加墨问的弟子数量。 没人想到,两名炼气弟子的比试竟会引来如此大的阵仗。恐怕,两名结丹前辈的斗法比试也不过如此。 某种意义上来说,司道和叶木的比试已经成为近几年来的大事情,几乎可以和墨问比较。 奇怪的是,没人可以说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两名炼气弟子的比试会如此重要?为什么如此多合欢弟子会来此观战? 万人瞩目中,叶木走上竞技场。他只是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架势。不过,他气度很好,不骄不躁,安静地坐在竞技场的中央,闭目养神,调动自己的灵力,为战斗做充足的准备。 这样的表现让在场的诸多师兄、师叔感到满意。 叶木以炼气六层的修为,以非比寻常的剑术天分,让在场所有人记住了他。入门不过五年,他便已经突破至炼气六层。在炼气三层修为时,他就掌握御剑之术。这样的一个少年英才的确值得让所有人侧目。 即便是在天才云集的合欢宗,叶木的天分也称得上顶尖。他是是合欢宗近几十年来,除圣女以外,最出色的弟子。 然而,今日的主角不是叶木,而是司道。 司道同样是十七岁的少年。他只有炼气修为,尚未突破筑基,却被何缪洛选中,纳其为仙侣对象。相比叶木,司道更让人羡慕,也更让人感到神秘。 谁都想知道,什么样的炼气弟子才能与圣女、何缪洛都结下仙侣契约?又是什么样的少年可以得到江一尘的称赞?司道究竟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让何缪洛倾心?司道究竟拥有何等道心,居然可以被江一尘完全认可? 万众期待中,一个身影出现在南方。全场的焦点也聚集在南方。 来人炼气六层。 来人是司道——今日比试的主角。 众人都知道,司道是个少年。可当司道出现的时候,众人还是会觉得他太过年轻,太过年幼。仔细端详后,众人又会觉得,来人似乎比一般少年成熟得多,也比想象中成熟得多。 他的眼神太过平定。即使面对数万人,他还是那么淡然。不同于叶木,他是真正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心波动。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少年。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修士。如此心境,即使是活百年的筑基师兄也一样自叹不如。 此外,在众人印象中,司道的修为只有炼气三层。可这一刻,司道却是与叶木一样,拥有炼气六层的修为。不仅如此,司道的修为还非常稳固,一点不像刚刚突破的样子。明明一个月前,无数人看见司道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 下意识里,众人会将司道和叶木作比较。论相貌,司道比不上叶木。论修为,如今的他与叶木相当。 可当亲眼见到司道时,众人却不愿意再进行比较。就像,没人会拿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童比较一样。 在众人眼里,司道不再是少年。叶木却仍然是少年。 叶木可以感知到这种奇怪的氛围。他不太舒服,更感到惊讶。 他惊讶于司道的修为,也惊讶于内心的战栗。不知道为什么,当司道出现在竞技场内时,当印象中弱小非常的司道站到他的对面时,叶木产生一种感觉——他会输。 他会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输给司道?叶木摇着脑袋,让自己平复心境。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产生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柳元晋。柳元晋是被合欢宗看中的凡人,也是让叶木下意识产生亲近之感的凡人。而柳元晋愿意和司道这样的普通弟子成为朋友。那时,司道连先天都未曾突破。 或许是因为江一尘。叶木总觉得,江一尘对待司道很不同。具体说起来,江一尘对待司道偏向是平辈交往,是以兄长的身份。而对待他们,江一尘是以老师或前辈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何缪洛。叶木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位美到不敢置信的女子为什么会喜欢上司道?在尚正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何缪洛居然会带上司道。甚至,司道的朋友程洋都可以前往剑山。 或许是因为圣女。虽然相处短暂,但叶木总觉得圣女与司道的关系很奇怪。 或许正是因为司道自己。在被黑月组织的人追杀时,司道这个家伙居然站出来。这个远弱于他的家伙居然站出来。 叶木看向司道,神色复杂。这其中有一种情绪无法遮盖。那是嫉妒。叶木嫉妒司道。从一开始,他就嫉妒司道,嫉妒司道的身世。这一刻,在万众瞩目下,嫉妒的情绪被彻底调动,上升到极致。 “我会赢!”叶木说得无比凝重与认真。 “我不会输!”司道回应道。 第55章 剑术vs法术 斗法竞技场内,司道和叶木各站一方,彼此对立。 叶木执剑,他双手各执一柄木剑,是每个合欢弟子都拥有的木剑。没想到,叶木竟然是二剑流。 司道的腰间同样有一柄剑——倾城仙剑。在司道出手以前,每个人都以为他会用剑。因为,当初在墨问资格的一剑试炼中,司道便是一剑将授道师叔的柳枝给折断。 然而,司道却没有握剑的意思。他抬起右手,指呈剑状,对向叶木。一颗冰晶在其指尖凝结。 这是术法。司道想要以术法一决高下。 在修仙界,仙剑和术法究竟哪一样更厉害?这个问题一直争论不休,是长久以来的热门话题。此时此刻,叶木和司道,一人以剑,一人以法。他们之间的战斗将向众人表明,在炼气阶段,究竟是什么更胜一筹! 叶木与司道之间相距百米。这个距离下,叶木很难阻止司道施法。 司道指尖的冰晶快速凝聚,不断壮大,成为一朵冰莲。“嘭”的一声,冰莲从司道指尖射出,如开枪一般,射向叶木所在的位置。 这样直率的攻击是不难低档的。但冰莲并没有直接冲至叶木的身侧。在叶木的前方十米,冰莲提前发生爆炸。 冰莲化成无数冰晶碎片。接着,每一颗冰晶碎片快速成长,变成一朵朵冰莲,利用爆炸的冲击,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叶木。一刹那间,叶木的视野被无数冰莲笼罩。无数冰莲以不可躲避姿态,轰向叶木所在的区域。 冰莲在叶木所在的位置发生爆炸。冰莲爆炸后,化成数不尽的冰刺,刺向叶木。近距离下,冰刺锋利且极快,拥有超乎想象的威能。 对炼气弟子而言,司道的攻击方式太过夸张。在场的观众有一半是炼气弟子。他们自问不可能施展出如此恐怖的术法。 这样的术法只有筑基师兄才有可能做到。这样的精准操作需要神识的引导。而神识是筑基师兄才能拥有的能力。 面对这样的术法进攻,在场绝大多数炼气弟子都不可能安然承受下来。所以,他们同样不觉得叶木可以承受下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夸张。战斗明明才开始,却似乎就要结束。 两个月前,叶木以一招击败司道。现在的情形几乎是反过来的,司道一招之间便要将叶木击败。 但是,叶木没有败!他没有使用自己最得意的御剑之术。他双手握剑,释放出“剑刃”之术。 剑刃是将灵聚集在剑身,以剑身为导体,将灵施展出去的远距离剑招。剑刃是剑术中的进阶招式,想要将其掌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叶木在一瞬间释放出十数道剑刃。面对无数冰莲铺天盖地涌来,叶木释放出十数道剑刃,将前方所有冰莲覆盖在内。冰莲与剑刃触碰,提前发生爆炸。如此,无数冰莲的爆炸冲击没有直接命中叶木。 临危之际,在短时间内,叶木可以释放出十数道剑刃,足以证明他已经完全掌握剑刃。只要他稍有犹豫,不够完美精准,就会漏过一朵冰莲。一朵冰莲的爆炸足以让他输掉比赛。 不得不承认,叶木的表现很完美。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冰莲虽然没有在最理想的位置爆炸,可爆炸的余波却还是将叶木击飞。 灵力的爆炸是恐怖的。对没有防御手段的叶木而言,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是可怕的。即使没有正面击中,叶木依然被余波震伤。受伤的情况下,无数冰刺紧接而来。 叶木受到爆炸冲击,身体飘在空中,无法挪动。他的身躯无法稳定。他体内的灵力被击散。 千钧一发之际,叶木在半空施展出御剑之术。他左手放开木剑。木剑御空飞行,恰好落在叶木的脚下。叶木依托木剑,稳住重心。接着,叶木双手握剑,释放数道剑刃,将迎面飞来的冰刃摧毁,躲过致命一击,却没能躲过所有冰刃的进攻。 爆炸结束后,叶木没有败负。白雾之中,他的身姿依旧挺立。 叶木受伤,多处身躯部位被冰棱刺穿。现在的叶木连站立都必须以木剑支撑。终究,他没能将所有冰刃摧毁。冰刃锋利,直接穿破血肉。 战斗还在继续,司道的进攻没有结束。他不打算给叶木疗伤的时间。 无数冰莲虽然没有击败叶木,却产生无数冰晶。冰晶漂浮在叶木周身,根本不存在防备和阻挡的可能。 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叹中,冰晶凝结在一起,形成一座十米高的冰山。 冰山晶莹透明,将叶木彻底冰封。叶木呈御剑姿态,想要退后逃跑,却终究比不上冰山凝结的速度。他飞在空中,却无法挪动分毫,甚至连眼珠都无法动弹一下。 至此,叶木彻底落败。他虽然挡住第一招,却没能挡住随之而来的第二招。整个战斗过程很短暂,只持续几秒钟,只持续几个呼吸的时间。 屏息之间,结局已经呈现。 叶木比想象中强大得多,可终究被司道碾压取胜。剑术vs术法,以术法完胜。当然,炼气修士中,没有几人可以如司道一样,可以完美地使用《冰莲决》。 这场战斗本该结束。叶木已经无法动弹。但是,结丹师叔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竞技场中。众人突然意识到,战斗还在继续。 司道没有任何放松。他看着前方,看着被冰山封印的叶木。 叶木始终握着木剑,而其眼神也始终带着战意。这意味着,他还没有放弃战斗。 剑意是一种奇怪的存在。它似乎只是一种思维意志,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可它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周围的事物。准确地说,剑意可以对天地间的灵力产生影响,可以对人的思维精神造成干扰。 此刻,叶木身上就散发出一股剑意。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剑意。他从剑山初步领悟剑意,并在与司道的战斗中觉醒剑意。 司道同样可以施展剑意。不过,他是模仿,模仿戒杀和尚的杀意一剑,模仿庄剑泽的无息之剑。司道模仿出的剑意可以给对手产生精神上的干扰,却不能对周围的天地灵力产生任何影响。 叶木与司道恰好相反。他所施展的剑意可以对周围的灵力产生影响。距离越近,影响就越强。 冰山原本已经将叶木封印、困住,也将叶木的灵力封锁。可现在,距离叶木最近的冰块却开始融化。再然后,就如同是多米诺骨牌,十米高的冰山出现一丝裂缝。裂缝逐渐扩大,冰山最终碎裂。 失去冰山的束缚,叶木御剑而行,极快冲向司道,直刺就是一剑。某种意义上,速度等同于力量。不可否认,这一剑很强。司道无法正面接下。 剑术与术法之间的比试其实很简单。近身之下,剑术占据绝对优势。 这一刻,司道握住倾城剑,以剑挡在自己的身前。他侧身抵挡势汹汹的一剑。 他没有正面抵挡,而是呈一个角度,借助叶木这一剑的冲击,反而让自己与叶木拉开距离。 反观叶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在两人近距离交手的一瞬间,叶木没有余力改变攻势,只能顺着剑势继续向前,只能看着司道从侧面溜走,只能看着寒冰蔓延将他覆盖。 是的,在叶木的木剑与司道的倾城剑接触的瞬间,一颗冰晶出现在叶木的木剑之上。 冰晶凝结,将木剑冰封。冰封快速蔓延,将叶木握剑的手冰封,将叶木的手臂冰封,将叶木的身体冰封。这一次,冰封的体积很小,刚好将叶木的身躯冰住,比起刚才的冰山,绝对是芝麻比西瓜。 可这一次,叶木再也没有挣脱寒冰的束缚。 最终,司道碾压性地获胜。直至战斗结束,司道也没有受伤,始终风轻云淡。叶木全身负伤,从始至终都处于劣势。他虽然发起一次反击,却始终是徒劳。 不过,叶木并非没有机会。他就差一点。如果在二人近身的瞬间,叶木可以再强一点,可以扭转剑势。那么,司道就会被叶木重伤。那时,司道已经灵力枯竭,必不可能是叶木的对手。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二人的战斗以司道完胜收尾。 第56章 圣女 自从和叶木比试结束,司道的名气就变得极大。最开始的废物称号被完全摘除,天才之名取而代之。司道成为百年一遇的绝世天才。 什么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合欢平均百年才出一名元婴强者。这就是百年一遇的意思。 每届合欢弟子,总会出现一些心智坚定、天赋超群的天才。这些天才若可以顺利成长,极可能突破筑基,完成结丹,成为真正的强者。但,元婴修士却可是遇不可求。 元婴修士才是一个门派的实力证明。 元婴有多难?一个数据便清楚明了。当今世上,偌大世界,人族元婴修士的数量为138。其中,136位元婴强者属于六大仙门。正因此,世界格局完全由六大仙门掌控。 这个世界与其说是六大仙门掌控。倒不如说,百余名元婴强者才是真正站在顶端的主宰者。 司道能得到百年一遇的赞誉,完全是被捧到天上。当世的元婴强者在年轻的时候恐怕也不一定能够获得这般赞誉。 没人可以想到,司道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脱胎换骨到这种境地。若是司道一直保持这个速度,那么他甚至会超过“合欢圣女”。 可以说,如今的司道虽是低微的炼气修士,却已经成为合欢宗的知名人物! 可惜,他的身份仍然存在嫌疑,否则会立刻成为诸多炼气弟子的偶像。 至于圣女刺杀事件的后续,合欢也没找天禅的麻烦。据说,上清掌门——修真界当世第一人出面调和这次矛盾。不过,因为天禅宗是刺杀圣女的最大嫌疑门派,而天禅始终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合欢与天禅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化。两个门派弟子以前就不存在交集,现在则变得彼此仇视! 最终,圣女刺杀事件不了了之。 叛徒的嫌疑还是跟随司道。但提及何缪洛时,没人再质疑司道的不配。 出于对何缪洛的念想,每日修行结束,司道就会游荡在“巽”卦附近。只是,与叶木一战后,司道始终没有见到何缪洛。 这日,在石崖旁,在花海前,他听到熟悉的奏乐声,是那首《thetruththatyouleave》。 弹奏之人不是圣女,又会是何人? 司道没有像以前一样停留。他本想快速离去,却下意识地被这首《thetruththatyouleave》所吸引。 与上次的哼唱不同。这一次,曲子是由乐器弹奏,是击弦类的乐器,像极前世的钢琴声。 或许是因为钢琴弹奏的缘故,《thetruththatyouleave》的意境和原曲变得一模一样,令人动容,令人叹情。琴弦之声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穿透身体,抓住司道的心,慢慢勒住,无法挣脱。一股莫名的心酸苦楚涌上心头。 那种说不出的悲伤意味令司道忍不住叹气。 乐毕,司道还没从音乐中走出。他听到一声长吟,是一位女子的轻声吟唱。没有歌词,没有伴奏,只有绵绵不绝的吟唱声。 这声音是如此透亮,这旋律是如此婉转,让人无法生出任何抵御之心。声音是山,是水,也是情,直接触碰到灵魂,将灵魂牵动,与灵魂达成共鸣。 这一瞬,任何人听到女子的哼吟声,都会感受到淡淡的甜,体会到朦胧的痛。这是无奈,对现实的无奈。 司道的心被揪住,迟迟无法舒缓,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知为什么,司道落下泪来,说不出任何原因,只是单纯地落下泪来。他不感到悲伤,不感到难受,只是单纯被歌声里面的情绪所感染,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哎……”他忍不住叹出声来。 他刚发出声音,女子的吟唱便结束。一句话随之飘来:“欢石,还我!” 对方叫住他,以他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 圣女的欢石还在司道体内。他应该将欢石还给对方。所以,司道只能飞下去,再次来到石崖前,再次来到花海前,再次见到熟悉的少女——合欢圣女。 “好久不见!”司道看向圣女。 两个月未见,圣女发生许多变化。她原本的模样个十四岁的女孩,现在看起来却高挑不少,仿佛长大两岁。她的容貌更加立体,减去几分稚嫩,增添几分清丽,有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味道。圣女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虽未完全张开,却美得足够让人欣赏与期待。 她的气质同样发生一些变化。她原本冷冷的,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现在,她眉头微微皱着,不再似之前那般舒展,像是有什么事情压在心口,无法诉说,无法解决。不过,她还是酷酷的,还是非常纯粹,还是一样的出世! 她坐在悬崖之上,身前漂浮一件乐器。这乐器类似司道提到过的“钢琴”,只是比“钢琴”小得多。司道上次提到的假设竟被圣女制作出来。 两人结成仙侣契约。按理说,如此近距离,司道应该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可是,司道却只感受到一片模糊。他完全感知不到圣女的情绪。想来,合欢元婴前辈出手将仙侣契约的作用给屏蔽。 再次见到圣女,司道尽量保持平和。可空气中还是弥漫怪异的氛围。他是不愿意下来的,也不愿意见到圣女。当时,司道为成为诱饵,与圣女签订仙侣契约。那时,司道感受到对方的情绪,那是一丝淡淡的情意。谁能想到,圣女居然对司道萌生情意。 这一刻,两人见面打招呼,之后又都不说话。 “刚才的演绎,比上次要好!”司道开口说话。 他本想缓解尴尬。可是,他一说完就后悔。他只觉得场面更加尴尬。 “嗯!”圣女点点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时之间,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欢石还我!”圣女开口。 “好!” 说完,司道将自己体内的欢石催出体外,送至圣女面前。如此,他便算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这里。 他面无表情,显得很沉重,和之前的轻松惬意完全不同!他招招手,转身离开。 “过两天,我会取消与你之间的婚约!”圣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好!”司道回应,没有回头。 “还有,我三十九岁,是女人,不是女孩!”她认真强调道。显然,她感受到司道的思绪。 司道没有说话。 “你喜欢我么?”她终于问道。 这一次,司道停住脚步。 可他马上摇摇头,转身,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喜欢的人是何缪洛!” “因为她先走近你的心?” “或许是!” 圣女没再说话。司道也重新转身离开。他乘坐千纸鹤,飞往“艮”卦方向。 他没有飞行太久,就被一个粉衣女子拦住。来人正是何缪洛! 司道刚与圣女分别,突然见到何缪洛时,心中的情绪很怪。仿佛,他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不过很快,他的思绪就被喜悦占据。 “缪洛!”司道招呼道。 这是第一次——他以名字直接称呼何缪洛,没有附带任何敬语。 第57章 何缪洛的心迹 何缪洛应声点头,舒展笑容。此刻,她的笑容和往日不太一样。她没有任何掩饰,也没有半点妩媚。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充满单纯,充满天真。 她笑着,眼角挂着泪。 两个人许久未见。这本是高兴的事情,可何缪洛却哭得像个孩子。 之前,何缪洛拜托江一尘去指导司道。没想到,这轻轻一推直接让司道对灵力的理解一下提升几个档次。之前,何缪洛哭着向师尊求情。没想到,这直接让司道的修为凭空拔高三层。 是哈,没人会想到,曾今的合欢废物会展现出非凡的天赋,一举成为百年一遇的奇才。 第一眼见到司道,何缪洛就意识到司道的不平凡。之后的每次相见,她都意外地发现司道比预想中更加了不起。 初见时,对方只是一个炼气少年。按照何缪洛原先的预想,在二十年后,司道如果表现一直极佳,能够突破至筑基修为。那么,她可以考虑与对方结成仙侣。 第一次见面,她居然如此看好一名炼气少年。这是很荒谬的想法,但何缪洛却一点都不意外。爱情本就是荒谬的,何缪洛想要寻找爱情,想要度过情关。如此,她才可以进一步提升心境,最终踏入大道。 在司道身上,何缪洛感受到爱情的荒谬。这是一种非常稀缺的情绪,所以,她不愿意错过这个少年。所以,她给予少年一次机会。 然而,再次相遇时,司道的道心已经比预想中坚定得多。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少年竟然可以对她生出抵御之心。一名炼气弟子居然可以抵御结丹强者的能力。这件事让她诧异,让她下意识不高兴。可是,转瞬之间,她又变得非常开心。因为这充分证明司道比预想中还要优秀! 于是,司道在何缪洛心中的地位瞬间提高。可是,何缪洛很快就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失控一些。司道对她的抵御能力就变得越加强大。 一方面,何缪洛感到惊讶。另一方面,何缪洛只觉得欣喜万分。她开始对司道充满期待。 她对自己极为自信。她了解自己的魅力。这不是少年可以抗拒的魅力。直到,她询问墨经。她问墨经司道是否爱她。 然后,她得到不可置信的回复:“不爱!” 再然后,她遇见司道的朋友——柳元晋,一个如元婴师尊一般,完全不受其影响的存在。最神奇的是,对方居然只是一个凡人。她本能地想要试探柳元晋的极限,却没想到会因此激怒司道。因为这件事,埋下三层情种烙印的司道居然直接挣脱束缚,完全不再受何缪洛的影响。 他不仅不再喜欢何缪洛,反而非常厌恶她。在这之前,在百年里,她从未感受到过这种情绪!她本能地感到烦躁,也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这些,不愿意相信一名炼气少年居然会讨厌她。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对司道产生一丝特别的情绪,讨厌又亏欠。她开始在意司道的想法。她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却不想低头。除极少数人外,她向来都是对的那一方,除极少数人外,她向来是不需要低头的。 再之后,意外发生。司道突然昏死过去,失去精神与生命力。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竟然很慌张。从修仙以来,她就不曾如此慌张。她付出不小的代价才将他救活。那时,她只是不愿意亏欠司道。她向来不喜欢欠任何人。她将司道救活,便算弥补之前行为的过错。 当救活司道的时候,她是骄傲的。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亏欠司道任何东西。而司道则恰恰相反。司道欠她百年寿元。司道苏醒后,想要和她道歉和解。她偏不,她喜欢看司道吃瘪的样子。司道永远是冷冷淡淡,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看着司道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心里感到特别开心。她明明受重伤,却还是很开心。这是一种奇怪的报复,使她内心得到满足。 最后,司道向她真诚致歉。她故意拒绝。她想继续看司道的表现。可是,他竟然要离开。她只觉得莫名生气,只觉得不能这样便宜司道。所以,她要求司道爱上她,以此抵偿救命之恩。 再之后,黑月突袭,意外发生。司道舍身成为诱饵。她有些不舍。可理智让她没有拒绝。 然后,她看着司道离去。她感受到一股特别的痛。 她发现,那个相貌平常的身影已经烙印在她的心头。她产生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后悔。她害怕。她从未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所幸,他没死!上天真是太好~太好~ “缪洛!”司道喊道。 那个男人这样对她喊道。他喊她的名字,而不是师姐。 她曾经听过许多情话,幼时也曾幻想未来情人的甜言蜜语。不过,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不会被男子的话所迷惑。向来,只有她迷惑别人,从来不会有人迷惑她。 可是,当她听到司道喊她名字的时候,她忍不住就哭出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她就是觉得开心,也觉得委屈。 司道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司道为什么现在才喜欢她? 然后,她扑过去,扑倒在对方的怀里。 “怎么哭?是你师尊为难你?”司道有些慌张。 何缪洛摇着头,哭得更加厉害,哭得说不出话:“是……是……是你!” 司道一脸无措。他抱住何缪洛。他知道,她需要拥抱。 她哭一会,才缓过情绪。然后,她抬头平视司道,认真道:“你喜欢我么?” “喜欢!我,司道喜欢何缪洛!”司道认真回应道。 他是一个认真的人。对于喜欢,他是不会乱说的。 与此同时,一丝情意通过仙侣契约传递过来,比上一次更深,却还不够深。司道对她的爱意远远不够强烈。男子对女子的爱都是如此淡薄么? “太少!你对我的喜欢太少!”何缪洛楚楚可怜地看着司道,有些害怕,“你会不会离开我?” 司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笑得像个孩子。他冲何缪洛说道:“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去计较的,也不需要计较。你知道,我喜欢你,这就足够,不是么?” 何缪洛深以为然地点头。不知道为啥,何缪洛觉得司道说啥都是对的。明明,司道只是个少年,比她小那么多。 “那你会爱其他人么?”何缪洛又问。 “不会!” 司道再次认真地回答。 从对方传递过来的思绪中,何缪洛知道,他没有说谎!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不会”两个字,何缪洛觉得整个世界上的人都没有她幸福! 但是,她旋即想到一个人。她想到合欢圣女。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下意识地说道:“司道,如果你真喜欢上别人,我只允许你喜欢倩雯。” 春国讲究男女平等。可实际上,在凡间,许多男子都有数位妻子。这样的风俗难免对何缪洛产生影响。 司道摇摇头,格外严肃道:“我不喜欢这个玩笑。我比较自私,喜欢你就不希望你心中有其他人。同样,我对自己也是如此。当我喜欢你的时候,就失去喜欢其他女孩的能力。我已经无法喜欢上其他女子。” 他教训道,很是严肃。他的修为很低微,年纪很小,可何缪洛却觉得对方特别凶。 仿佛,她做错一件大事,而他正在严肃批评。 何缪洛觉得有趣,噗嗤一笑。比起无奈的司道,严肃的司道同样有趣得很。 司道不明所以。他只是觉得何缪洛的笑很美,和迷人。所以,他也忍不住笑出来。 一段恋情的开始往往如此,很突然,却也很自然。司道与何缪洛的恋情就是如此。 第58章 朋友的距离 自从与何缪洛确立仙侣关系,程洋就很少来找司道。 修仙之途是忙碌的。每个合欢弟子每天都需要花大量时间在修行之上。修行之外的时间并不多。 司道与何缪洛相处的时间增加,与程洋相处的时间自然就减少。 两人偶尔见面,没有之前聊得多。上次长时间的交流是司道回归宗门时。那一次,司道讲述其在上清盐城的遭遇。司道在盐城春风楼遇见墨柒。他认为墨柒可能与春雨阁挂钩。只可惜,他并没有收获实际性的线索。 这一天,在授道师叔论道结束后,司道和程洋恰好相遇。 在司道的邀请下,两人便坐在一起,靠着石岛悬崖,久违地交谈起来。 “最近怎么都不找我?”司道招呼道。 “没啥,我只是闻不来你身上的味道。”程洋埋汰道。 “啥味道?”司道闻闻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当然没有异味。 “酸臭味,恋爱的酸臭味。隔老远,我就可以闻到。”程洋嘲讽道。直到现在,他也不赞成司道和何缪洛的关系。 见此,司道忍不住笑出来。 “我劝你小心点,更希望你可以明白何师叔和你在一起的初衷。她可不是因为儿女情长。她是为了修仙之道。她想要的是放手,而不是拥有。你现在笑得有多甜,到时候,你就哭得有多惨。”程洋撇嘴道。他对司道的无谓态度非常不满。 “我现在笑得很欢么?”司道收起笑容,耸耸肩。 “欢,欢得很。以前,你总是面无表情。现在,你依旧平静,可嘴角却总会上扬。”程洋回应道。 听见程洋的话,司道忍不住摸摸嘴巴。程洋说得没错,他的嘴角是上扬的。而且,他无法克制地嘴角上扬。心中的喜悦根本无法抑制。司道很难控制脸上的表情。 “这样不好么?”司道反问。 “好,好得很。”程洋咬牙切齿地说道,故意阴阳怪气。 随后,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自觉地笑出来。这一笑将两人的那层隔膜给捅破。两个人的关系再次融洽。 “说真的。万一,万一何师叔真离开你,你可别寻短见。”程洋再次告诫。 相传,何缪洛上一任仙侣以自杀结束一生。而后,何缪洛却像没事人一样。如此,程洋怎么可能不担心? “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司道也没生气。他知道程洋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担心他。 “反正我不喜欢她。既然你觉得行,也不用再问我。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免得你嫌我啰嗦。反正你是合欢的天才,而我只是合欢的小喽啰。你是百年来道心最坚固的人,而我只是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混蛋。”程洋撇嘴道。 他看上去颇为淡定,可嘴角却是憋着的,眼神也透着烦躁。他不想让司道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转过头去。 “程洋!”司道拍拍程洋的肩膀,将对方的脑袋拉回。 “干嘛?”程洋不情愿地转过脑袋。 “我们是朋友么?” “那当然!”程洋立刻回答道。 程洋一说完,随即又有一些胆怯和逃避。他的眼神闪烁。他在犹豫。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底气。 司道没说话。他就是看着程洋,认真地看着,等待对方把话说完。 于是,程洋接着说道:“司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程洋叹口气,继续补充道:“你跑得太快。以前,你跟在我后面。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你不但跑到我前面,而且一股烟儿地消失不见。我根本不可能追上你。说实话,看着你变得如此强大,我其实没有那么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嫉妒你。我就是觉得不舒服。或许,你和何师叔在一起是对的。只有何师叔那样的绝世天才才配和你做朋友。” “程洋,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见利忘义的人?”司道凝视着程洋的眼睛,询问道,“程洋,你觉得朋友是什么?” 程洋摇摇头,说不出一个具体的定义。 司道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我以前觉得朋友之间需要提供某种价值,不论是情感还是利益。现在觉得,这个定义太过狭隘。我现在认为,朋友是弥足珍贵的。朋友应该是那份信任和义气,也应该是那份理解。” 程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经常不能理解司道的话,却很愿意听司道说话。 “所谓信义,便是我相信程洋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会在我无法提供任何价值的时候,依然不嫌弃我,依然耐心地帮助我。所谓信义,便是我愿意将背后毫无防备地交给程洋,相信他不会为利益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所谓理解,人活一世,有一个人愿意理解你,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你,那是不可思议的。所谓知己,大抵如此!” “柳元晋便是理解司道的人,对么?”程洋问道。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真正理解司道。 “应该是。”司道回道。 “那我可以做那个信义之人么?”程洋问道。 现在的程洋还很年幼,又非常信任司道。所以,他对司道所言没有什么反驳。他只觉得极有道理。他没想过,如果没有理解,如果没有信义,又是否算朋友? 其实,司道所言也是片面的。 “你一直都是。而且你也是理解我的人。试问,在合欢宗,又有人愿意绝对相信我不是叛徒?”司道感激道。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因为我知道,司道不可能是叛徒。”程洋认真道。 两人凝视对方,再次露出笑容。 程洋看着司道,道出一句:“谢谢!” “我要谢谢你才是。以后,没什么大事,少和我提这两个字。”司道说完,长舒一口气。 他能感觉,彼此之间的隔膜彻底消失。 两人又聊一会修行的心得。 最后,司道摸摸脑袋,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那个……缪洛说,今天有事找我。算算时间,我该去找她。哈~哈~” 程洋大发慈悲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今日的谈话其实很寻常。可今日的谈话对两个人而言却很重要。 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产生矛盾,可却又像发生矛盾。两人中间出现一层奇怪的隔膜。现在,这层隔膜散去。两人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密切。 第59章 情人岛 寒泉,呈阴阳鱼状。寒泉的鱼眼是一座小岛。合欢弟子称其为“情人岛”。 情人岛方圆六十里,面积接近台湾的十分之一。情人岛的上空是阳仪石岛“文缘阁”,阳光无法照射在情人岛的中心领域。不过,情人岛并不黑暗,四处挂着灵灯,明亮非常。 “情人岛”,顾名思义,是合欢子弟联姻、谈情的地方。除各处学院外,这里聚集合的欢弟子是最多的。 情人岛很出名,可司道却从未来过这里。 情人岛位处寒泉中心。寒泉内不可御剑飞行。所以,合欢弟子需要通过传送的方式才能来到情人岛。 合欢宗内的传送阵并不稀奇,随处可见。可是,传送所需的灵石却需要合欢弟子自行支付。对于修为低微的炼气弟子而言,传送所需的十枚灵石太过昂贵,远远超出其承受的范围。 所以,情人岛很少出现炼气弟子。 当然,自从被何缪洛“包养”后,司道就没有再考虑过灵石的事情。 今日,何缪洛与司道一同来“情人岛”约会。仙人的约会其实与凡人无异。只不过,约会地点和娱乐方式不同罢。 没来情人岛前,司道以为这里应该会是一个海岛。毕竟,寒泉似海。情人岛是寒泉内的唯一孤岛。如此一来,司道的第一期待画面便是沙滩与海风。 然而,当传送至情人岛后,司道却看见一副完全不同的画面。 扫荡周围一圈,不是小屋,便是高楼,根本看不到半点寒泉的影子。天空、地面,各处都漂浮着石屋。石屋或大或小,彼此之间有隧道相连。隧道充斥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形态各式各样。整片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 “蜂巢”的不同区域有完全不同的设计风格。 整个情人岛被灵光点缀,虽无阳光照射,却灯火通明,给人一种夜间都市的感觉。 这里的每个方向都差不多,不论走到哪,往哪个方向看,都是密密麻麻的石屋。如果没有欢石地图的指引,那是极容易迷路的。 不过,司道不需要去关注那么多。他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拉着何缪洛的手,跟在何缪洛的后面就行。 在何缪洛的带领下,他们最先进入的区域叫幻影城。这里流行一种叫幻影戏的娱乐。这是一种高级的幻术戏法,表现形式与前世的电影类似。相比而言,幻影戏更加逼真。 幻影戏类似vr电影。观众被施加幻术,进入幻境,以角色身份参与到故事之中,感受与角色一般无二的触感。整个过程极为逼真。 在幻影城,道路、石墙、天空等目之所视的地方都有各种三维立体的幻影。这些幻影大都是合欢弟子的潇洒瞬间。有趣的是,司道与叶木的战斗景象居然出现在石墙之上。幻影记录司道释放冰莲决的瞬间,也记录叶木反击的瞬间。 画面中,他非常冷酷,抬手轻盈,随意地就释放出无数冰莲。 下一画面,叶木负伤流血却没有败馁。绝境之下,叶木释放出剑意,反击一剑刺向司道。 两个人都是少年,却已表现出非凡的战斗本能,让来往路人赞叹后生可畏。 此外,最让司道感到意外的是,在这里,他还看到何缪洛的画面镜头。整个镜头里,何缪洛只露出一个眼神。那是一个极具杀意的眼神,和平日的妩媚完全不同。即使是隔着屏幕,司道依旧能感觉到彻骨的冷意。 结丹顶级强者的杀意眼神是极致可怕的。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画面,司道还是感到本能的的颤栗。 见到司道这副模样,何缪洛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的笑容是如此美,与幻影显露的冷峻模样截然相反。 两人嬉闹着,来到一片桃色灯光的区域。这里的氛围很不一样。周围的幻影,不再是战斗的瞬间,而是各种衣衫褴褛的美貌女子。 在这里,司道看见一位熟人,他的授道师叔。 几个时辰前,授道师叔道貌岸然,为人师表,侃侃讲述《太上忘情》的要义。这一刻,授道师叔刚刚从桃色石屋内走出,眼神有些猥琐,脸上的笑容洋溢幸福和满足。他像是刚刚经历一番“美事”。 对方轻车熟路,一看就是常客。 三人见面,氛围略显尴尬。 “啊,司道~啊,好巧!啊,何师姐~啊,好巧!”授道师叔开口招呼道。 “滚!”何缪洛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然后,平日威严无比的授道师叔如老鼠见了猫,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再之后,司道被何缪洛带出这片桃色区域。 “你以后不能学你那个授道师兄,明白么?”何缪洛的语气里充满威胁和警告。 看着何缪洛严肃、认真的神态,司道只觉得很好笑。他一笑,立刻引来何缪洛的愤怒小锤。 司道一边跑,一边喊:“缪洛,我对那种片子不感兴趣,就是有些好奇。不是,不是,我乃君子,对那些污秽之事根本不会好奇,不会有任何兴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诶,我都认错,你怎么还打我……” 上述事件是两人约会的一个小插曲。 两人来幻影城。他们为观看最近流行的“化蝶”恋情故事。这故事由合欢前辈编写,悲情伤感。 观影结束后,何缪洛忍不住落下泪,司道亦是如此。两人都看向彼此,看见彼此眼神里面的坚定。然后,两人牵手离开幻影城。 情人岛很大,音馆、舞厅、美食街、符海、迷城……每处地方,两人都留下回忆。 其中,司道印象深刻的地方是迷城。迷城由一群研究阵法的家伙组建,内部有各种阵法迷宫。支付灵石后,根据修为强度,合欢弟子会被随机传送至迷宫阵法内。若能走出阵法迷宫,缴纳的灵石十倍奉还。 阵法迷宫看似简单。其实,迷阵的难度完全由控阵人掌控。稍微调动几个细节,一模一样的迷阵将会有截然不同的难度。其破解的方法也是完全不同。 司道完全不懂阵法之道,全程跟着何缪洛,听从何缪洛指挥。不得不说,两人配合默契,竟是将高难度的阵法破解。 那几位控阵的筑基师兄看到何缪洛,就像老鼠见到猫,一个劲地点头哈腰,恭敬得不行。他们放水的可能性极大。 总体而言,情人岛的每一处区域都有其专门的主题,都非常有趣提供给合欢弟子放松娱乐,同时也让合欢弟子了解这门仙术的魅力。 其中,最热闹的区域要数“淘宝巷”。 “淘宝巷”其实就是商贸街。按理说,合欢宗最大的交易中心是欢石。合欢弟子可以将欢石内的物品出售,也可以直接向宗门或其他合欢弟子购置。基本上,只要有需要,欢石的商城都是提供的。 而且,欢石非常方便。达成交易后,物品直接在欢石内瞬移,不存在任何时间成本。 不过,欢石内的物品交易,却是存在各种限制。 最简单的例子,通过欢石,合欢弟子只能向宗门购置灵宠,而不能向其他合欢弟子出售、购置灵宠。因为,欢石本身是不可以寄存活物的。 此外,欢石对购买数量、出售价格等一些列交易条件都有严格的控制。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欢石的各种限制就成为阻碍。 所以,“淘宝巷”由此诞生。可以说,淘宝巷就是欢石商城的一个补充。 “淘宝巷”交易的物品大都非常特殊,如灵宠、诅咒之物。此外,“淘宝巷”的交易全是在合欢弟子之间完成,没有宗门的平台介入。 淘宝巷极大。物品分类规划极为规整。走在巷道上,两侧的小屋内摆满商品。小屋外面有标签标识,相当于分类介绍。 “淘宝巷”的各个出入口都存在泉口模样的站点。在泉口站点,合欢弟子可以进行货物的入库寄存、出售领取。 和欢石商城不同,在“淘宝巷”,卖方若是想要出售物品,需要先来泉水井口将物品寄存。同样,一旦售出,卖方需要回到泉水井口,将获得的灵石取出。 何缪洛之所以带司道来此,一方面是随意逛逛,另一方面也是为司道购置一副手法器。司道虽然已经有倾城剑,却还少一件副手武器。 其实,司道不过是炼气弟子,精力有限,修为亦有限,有倾城剑作为主手武器,完全足矣。可是,何缪洛不这样觉得。在她看来,司道虽然暂时用不上,可十年后说不定就会用上。所以,她要提前为司道购置一件副手法器。而且,作为她的仙侣,司道如果没有副手武器。其他人一定认为她对司道不够好。 这就好比,在前世,一名男子若无法为妻子购置房屋。那男子便会心存愧疚。 其实,来此之前,何缪洛已经为司道购置了两本合欢秘术——纳灵(回蓝)、春风(回血)、轻盈(身法)。这三门秘术很实用,也很平常,费用也不贵。每一门秘术的价值是百颗灵石。 对于何缪洛,三百灵石完全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她希望送司道一件足够贵重的礼物。 而且,她早就想好这件礼物。 轻车熟路间,她便带领司道来到“淘宝巷”的深处,来到琴类法器区域,来到一张灵琴的前面。司道弹琴,何缪洛便想送一张灵琴给司道。 在这里,他们遇到另一位相熟之人——江一尘。 第60章 古琴绕梁 江一尘和何缪洛选中同一张琴。 那是一张古琴,名曰“绕梁”。在一石桌之上,“绕梁”悬浮而置,如其名,弦音响起,余音不断,令人难以忘怀。在合欢宗,这是一件很有名气的法器。 古琴“绕梁”源自一位刚刚仙逝的结丹前辈。合欢修忘情之道。合欢弟子没有亲友可言。若没有特别交代,遗产全部归宗门所有。 主人逝去,“绕梁”需要寻新的主人。 他的前主人将其寄存在“淘宝巷”,也希望其可以寻得下一任主人。 “绕梁”的标价是一万枚灵石。这个价格看似很高,远远超出司道的承受范围。可其实,这个价格便宜得和白捡没有区别。 只是,“绕梁”有灵,并非任何人都可以将其带走。它必须主动愿意跟随,买者才能将其带走。 “绕梁”在此数月,始终没有离开“淘宝巷”。不少合欢弟子前来购置“绕梁”,却无一人将其买走。 现在,江一尘和何缪洛都出现在“绕梁”前。周围的合欢弟子都意识到两人的欲意,便都围过来。 “难怪师兄一直不愿意选择自己的琴,原来是为等‘绕梁’。”何缪洛面带笑意,语气却明显透着不高兴。 若江一尘有意,何缪洛也没有任何办法。合欢宗内,何缪洛没有办法对付的人极少,江一尘便是极少人中的一人。 何缪洛的话揭示修仙界的一个潜规定。在修仙界,同一种类型的灵器往往是拥一而止。这不是什么硬性的规则。只是,灵器有灵,从一而终,是普遍意义上的尊重。除非,两柄灵器互不介意,否则很难真正归属同一人。 此刻,何缪洛所言并非讥讽江一尘。可言语中的埋怨意味是很明显的。江一尘身为合欢第一人,居然特意等“绕梁”的主人死去,然后将“绕梁”占有。 何缪洛本要将“绕梁”古琴作为礼物送给司道。可现在,江一尘出现在这里。那么,“饶琴”肯定会选择江一尘。司道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非也!”江一尘苦笑摇头。 他看一眼何缪洛,又看一眼司道,便知道前因后果。 “莫不成,师兄对‘绕梁’没兴趣?”何缪洛闻言喜道。 江一尘摇摇头。何缪洛见之,立刻又充满怨气。 “我来此,的确是为‘绕梁’。云欣生前曾托付于我。若三月内,绕梁没有选中合适的主人,便让我帮忙照顾‘绕梁’。”江一尘解释道。 “三月?今日不就是三月的最后一日。”何缪洛喜道。 “正是。”江一尘点头。 “那今日其实还不算截止日期,若‘绕梁’古琴愿意跟随一人,你便不会阻止。”何缪洛抓住重点。 “自然是如此。”江一尘颔首。他对仙物“绕梁”没有半点私欲。 “多谢师兄。” 说着,何缪洛将司道拉过来。她想让司道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将“绕梁”带走。 “无需谢我。还要看司道有没有这个机缘。”江一尘让开道。 所谓机缘其实很简单。若司道有意带走“绕梁”,便在“绕梁”前坐下弹奏一首。之后,“绕梁”若是愿意,便会发出弦音。可“绕梁”若是不愿意,不但弦音沉闷,而且重如泰山,根本无法被取走。 有些人连弦音也弹奏不出。有些人可以弹出弦音,却无法将“绕梁”带走。三个月来,每个人的机缘各不相同。无一例外的是,无人可以带走“绕梁”古琴。 “那我便试一试!”司道在石桌前坐下,试图拨弦而奏。 然而,结果是弦音沉闷。这意味着,“绕梁”不愿意跟司道走。 司道没有滞留,干脆地站起来,无奈道:“看来它不愿意跟我走。” 对于这个结果,何缪洛也没有任何办法。她狠狠地瞪一眼“绕梁”古琴,像是要把“绕梁”古琴吃掉一样。然而,琴与情一样,都需要缘分。缘分不足,不可强求。 “看来……”江一尘刚要安慰司道,却看到奇异的一幕。 司道腰间的倾城剑自行飞出去,然后落在“绕梁”前。和何缪洛一样,倾城剑对“绕梁”古琴非常不满。倾城剑的剑锋直接对向绕梁,像是在威胁一般。 然而,绕梁古琴自行发出守护结界。倾城剑根本无法对其造成干扰。更何况,江一尘在此,也不会让倾城剑胡来。 倾城剑就像是情绪化的小孩子,看见自己主人没有得到青睐,便气急败坏,想要找回场子。 而后,有趣的一幕发生。“绕梁”居然自行发出弦音,在没有拨动的情况下,自行发出弦音。弦音不断,组成一支奇怪的曲子。曲子杂乱无章,根本谈不上音律可言,反倒像噪音,引起烦躁。 这是一种回应,对倾城剑的不满回应。面对倾城剑的威胁,绕梁居然“回骂”起来。 这真是奇异的一幕。这一幕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众人笑这两个吵架的孩子。 此时此刻,司道觉得特别丢人。他就感觉,好像自己孩子在大庭广众下,做了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他撇着嘴,板着脸,瞪着倾城剑,像是在教训一般。倾城剑很不服气,一点也不听司道的话,更不愿意被司道收回。显然,倾城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仙剑不听主人的话。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加有趣。众人都无可抑制地捧腹直笑。 司道只觉得无奈。他不过炼气修为,根本无法与倾城剑真正交流。 之后,他只能换一种态度。他向倾城剑鞠一躬,表示道歉。他面露善意,缓慢靠近倾城剑。这一次,倾城剑没有拒绝,接受司道的抚摸和道歉。倾城剑在司道身上蹭来蹭去,显得非常开心。 而后,它似也觉得自己做错,便不再将剑锋指向绕梁。相反,倾城剑学着司道的样子,弯曲剑身,向“绕梁”古琴道歉。之后,它重新跑回司道的腰间。 这让围观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原本,到这里,一切该结束。司道也该离开。 然而,更有趣的一幕发生。“绕梁”古琴居然自行飞起,落在司道的背上。“绕梁”古琴发出愉悦美妙的弦音,居然自行认可司道。 就这样,曲折间,司道拥有“绕梁”。炼气修为的他,拥有结丹师叔都视若珍宝的“绕梁”古琴。加上倾城剑,他已经拥有两件有灵之器。这令围观众人羡慕非常。 “司道与绕梁还是存在缘分的。”江一尘上前恭喜。 “多谢师叔的成全,更要感谢缪洛带我来这。”司道致礼谢道。 如此,何缪洛得意地笑。 “情真是有趣,能让百岁老妇变得像个孩子。”江一尘打趣道。 在合欢宗,可以打趣何缪洛的人极少,江一尘便是其中一个。何缪洛乃是倾世之姿,却被江一尘形容为“百岁老妇”。 “哼!”何缪洛冷哼一声,却也没在意。既然“绕梁”已经归属司道所有,那她自然是开心的。不过,她看向“绕梁”时,眼神里透着一丝怒意。她还是埋怨“绕梁”最初的不配合。 江一尘和司道见此,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起来。 自从和司道在一起后,何缪洛就改变很多。她就像个初恋的女孩,喜怒哀乐尽显在外。她脸上挂着喜悦。那溢出的喜悦根本掩藏不住,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 “师妹,别忘记三年后的‘术与剑’。”江一尘突然提醒道。 “知道,师兄。”何缪洛突然变脸,语气冰冷。 她好像很生气,愤怒地拉着司道,招呼也不打,直接离开。江一尘也不在意,只是叹口气,摇头苦笑。 第61章 情与道 自从江一尘说完“剑与术”三个字后,何缪洛的思绪就一直无法宁静。她有心事。 她拉着司道,走出情人岛的中心范围。他们穿过一边黑暗,视野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寒雾。未曾靠近,寒意已袭人。 司道一点也不觉得冷。他一直牵着何缪洛的手。温暖不断传来,驱散寒气。 “司道,陪我到寒泉上走走,好么?”何缪洛开口道。 “好!” 在何缪洛的牵引下,司道走在寒泉之上。脚步落在寒水上,泛起波纹,荡向远方。 水成为一面镜子,承载着两人的重量,映射出两人的倒影。周围很安静,没有半点声响。 两人没说话,就静静地走好久。 透过仙侣契约,何缪洛的思绪不断传来。司道感觉到这份情绪,却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许久,何缪洛停步。她开口道:“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把自己不好的思绪传达给你。我希望自己在你心中是完美的,是没有缺陷的,是美好的,是没有烦恼的。” “但是,没人是完美的。所谓恋人,就是要比朋友靠得更近。如此,彼此的情绪会相互影响,彼此难免会被对方的刺扎到。” “我不想扎你。” 何缪洛抓紧司道的手,真切道。 “那我们就需要沟通。我们不该彼此隐瞒。当一个事情影响到双方情感的时候,我们应该学会沟通这件事情。”司道建议道。 “一定要说?”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可以等。”司道安抚道。 何缪洛摇摇头:“我的修为就停滞不前。” “因为我?” “嗯。情与道不可得兼。修仙之人需要无欲无求,心中空无,方可与天地同一。” 司道皱眉,没回话。何缪洛所言正是《太上忘情》第一卷的大纲内容。 经过一年多的修行,司道已经明白,心中越平静,修行的速度就越快。相反,若心中有求,修行的速度便会下降。 “在炼气阶段,情与道的互斥性尚不明显。修行之时,静心即可。在你看来,情其实并不妨碍修行,对么?”何缪洛缓缓说道。 司道点头,确实如此。 “你可知道何谓结丹,何谓元婴?” 司道没有回答。 何缪洛解释道:“结丹修士可以借助天地威能。元婴修士拥有灵体,可与天地同一。但是,这并不是随意就可以做到。大道无情,想要借助天地威能,想要与天地同一,就必须静心,就必须和天地一般,无念无情。这就是大道天途。” “心中若存在念想,存在情,便不可能突破元婴,不可能孵育出天地灵体。”司道若有所思。 “没错。入情再忘情。我们修道者最终的目标不就是大道么?世间所有仙门都是如此,殊途同归。” 说完,何缪洛伸手抚摸司道的脸颊:“你会恨我么?” 何缪洛内心一直存在亏欠。她喜欢司道,又心存大道。在她心里,大道终究比情更重要。 “不会!”司道否认道。 他话虽如此说。可是,他的内心却不是这样回答。他的心是迷惑的。通过仙侣契约,这份迷惑与未知传达给何缪洛。 很多时候,仙侣契约并不是一件好事。大多数时候,心灵的透明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自己不会!”司道只好改口道。 “你会的。爱有多浓,恨就有多深。合欢弟子的爱注定没有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分离。”何缪洛叹息道。她并不是不懂人事的女孩。她年过百岁,知晓世间大部分事情。 “我们的恋情从诞生开始就成为修行的障碍,对么?”司道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 “对!”何缪洛没有否认,“只要我心中有你。我再无法借用天地灵力。如此,我虽为结丹,却与寻常筑基修士一般无二。” “没有解决的办法?”司道不甘道。 他当然早就知道这件事。可他始终抱有一丝幻想。 “墨经也没有答案。”何缪洛没有直接否定。她的回答和否定没有任何区别。 司道没再说话。他想一会,开口道:“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对话到现在,司道其实并未怨恨何缪洛半点。他对何缪洛的爱意不曾减少半分,始终在缓慢增加。 司道继续道:“不管这份爱可以持续多久。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不要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好么?” 何缪洛一句话没说,缓缓靠近司道,伸手抱住他,侧头靠在司道的肩膀上。她眼角有泪。 她声音颤巍:“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如此,你才更明白什么是爱。如此,你才能彻底地拿起,然后放下,不是么?” 司道所言本是玩笑话。可他一说完,何缪洛就再也无法忍受眼泪的落下。 何缪洛的情绪传到司道的心头。那是一股浓郁的恨意。何缪洛恨仙途,也恨她自己。她无法放下对修仙的执着。可是,道与情存在根本性的冲突。两者无法共存。 “既然做出选择,你就不用再犹豫。踟躇徘徊,这并没有意义。”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就是做不到。我不想伤害你。” “我可是百年来道心最坚固的合欢弟子,不是么?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司道微笑道。 他说话的时候,情绪没有虚假。准确地说,他传递给何缪洛的情绪是坚定稳固的。好似,他真不会被情所伤。如此,何缪洛稍微放下心。不过,她有一丝怀疑,司道究竟能不能完美控制情绪,瞒过仙侣契约。 她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司道打断。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该为你做什么?”司道问何缪洛。 “我希望你可以早日突破至筑基。” 何缪洛说这句话的时候,把司道抱得很紧。她的脸色微红,不知是泪水的缘故,还是其他。 “好。”司道没有多问,直接答应下来。 “还有一件事……” “‘术与剑’,对么?” “术与剑”是一场比试的名字。这场比试涉及当世最强大的六大仙门。六大仙门将世界分隔,彼此占据一方。每个仙门都存在元婴修士。战争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种情况下,“术与剑”便诞生,以此决定资源的均衡分配。 炼气、巩基、结丹,三个层次最优秀的弟子都会参与“术与剑”。“术与剑”的最终结果将作为资源平衡的依据。 “术与剑”每隔五十年进行一次,是比墨问更重大的事情。最近一次“术与剑”将在三年后举办。 原本,圣女和何缪洛都是参加“术与剑”的结丹人选。她们前往剑山,就是在为“术与剑”做准备。谁曾想,圣女会遭遇暗杀,修为连降两层。而何缪洛因情殆道,无法发挥出真正实力。如此,“术与剑”在即,令人担忧。 “师门想让你参加‘术与剑’。” 为确保“术与剑”的成绩,合欢上层决议让司道参加“术与剑”。这实在超乎司道的理解范畴。 “我?可是,三年时间内,我根本连炼气七层都不一定达到!” 何缪洛没有回话。她不想说下去。 “你继续说下去,至少把宗门的意思先告诉我。否则,过两天,江师叔亲自来和我说。其结果没有差异。” 司道如此说,何缪洛才继续解释:“以损坏根基为代价,通过秘术强行提升修为。” 参与“术与剑”的炼气修士定然拥有炼气圆满修为。司道想要参加“术与剑”,就一定需要通过秘术,强行提升修为。这是修行的捷径。捷径意味着,司道需要付出代价。司道的根基将受到影响。未来,司道若要突破至结丹修为,其根基的损坏将产生影响。 如果,司道强行提升修为。那么,他可能一生都再难突破至结丹修为。 这个方案看似短视,以损坏司道根基为代价。但是,这个方案未必不可取。一来,司道有叛徒的嫌疑,二来,五十年后的下届“术与剑”中,圣女会以最强姿态出现,一定会为合欢赢得胜利。三来,优秀的合欢弟子总会再出现。叶木就足够优秀。 利弊分析下,在无法判断何缪洛修为状态的情况下,合欢上层采取这个方案,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对司道个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何缪洛之所以如此生气。所以,何缪洛一直反对这个方案,且一直没有将其告诉司道。但,日子是不可以继续拖的。所以,江一尘开口点破这件事。 之后,何缪洛不再说一句话。她为司道感到委屈,也为自己感到委屈。她是合欢仙子,向来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但“术与剑”涉及宗门厉害,她再怎么求情,也是无济于事。 司道想逗何缪洛开心,可她怎么不开口。司道无奈,只能跟着何缪洛,继续在寒泉上行走! 两人走到很晚。两人来到传送阵,却又继续向前行走。如此往复多次,他们才真正离开情人岛。 分别时,何缪洛极为舍不得。每次分别,二人都是如此。 这天,他们交流甚多,关系亲密不少。也是在这天,在情人岛,在寒泉前,何缪洛主动亲吻司道的唇。 这一抹温情,司道永远也不会忘记。 第62章 掌门叶易之 寒泉内河,森森寒气,肉眼可见。在内河修行,炼气七层是基本条件。 然而,一个炼气六层的少年却直接浸泡在寒泉内河。他漫不经心地肆意漂流。森然寒气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这个少年当然就是司道。 击败叶木,已经过去两个月。这段时间内,司道对寒气的解构越来越熟练。寒气成为提供灵力的补给。 没有灵石辅助的情况下,司道可以在内河飘荡很久。一般弟子通过灵力抵御寒泉寒水,稳固修为。司道却通过化解寒气来获得灵力的滋补。这在筑基修士中也非常罕见。 日子很惬意。为人师表的授道师叔依旧严肃正经地讲解《太上忘情》。偶尔闲暇,程洋会找司道请教修行疑惑。每日修行结束,司道与何缪洛谈情交心。在仙侣契约下,两人的关系进展迅速。他们不曾发生过争执,彼此沉浸在爱恋之中。 “术与剑”的事情被遗忘。宗门也没有催促。江一尘也没有打扰。 又一日修行结束,司道上岸,环顾四周,又是一处不认识的地方。他还有约会,便取出千纸鹤准备离开。 何缪洛向来不喜欢等人。司道每次都会提前抵达“巽”卦,等待佳人的到来。 司道刚准备离开,却被一名老翁叫住。 老翁在寒泉旁坐立垂钓。他在钓寒鱼。寒鱼是一种生活寒水里面的灵物。想要钓寒鱼的渔者并不少见。 合欢宗并不禁止寒泉垂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寒鱼不食凡物,只喜欢灵力充沛的仙果。寻常弟子若是得到仙果,食之嫌少,哪里会舍得将其做鱼饵。更何况,寻常弟子也没有足够的资本配备上等的鱼竿、鱼线,更没有本事钓到寒鱼。 寒鱼以灵为食,乃天生灵物,智慧非凡,根本不会轻易食饵。寒鱼将饵食光,渔者恐怕还不自知。 不过,这位垂钓老翁的本事倒是非常了得。他身侧竹篮已经装满寒鱼,足有十条之多。若老翁愿意出售这些寒鱼,将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收入。 老翁叫住司道。司道仔细一瞧,发现对方是之前的下棋老者。 上一次,他不知老者是谁。现在,他却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翁就是合欢当代掌门——叶易之。 “掌门!”司道鞠躬,致礼。 “无需多礼。此行来找你,本就是老夫有事求你。”叶易之的姿态很低。 他以平辈的语气和司道说话。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请求! 他是合欢宗的掌门,有着所有合欢弟子的生杀予夺之权。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强加的意思。 “因为‘术与剑’?” “是!你把我合欢杰出两名女弟子整得魂不守舍。按理说,你应该对此负责。”叶易之玩笑道。 “按理,是该如此!”司道面露苦色。 “你是担心,在这之后,你的修为便会停滞?” 司道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保持着沉默。 “我看得出来你很不一样。一尘说,你有多次吞噬魂魄的机会,却都放弃,对么?他还和我说,你以后都会这般,对么?” “是,这是弟子的一个选择。若可以坚持,弟子便会坚持。” “很好。”叶易之捋了捋自己的须发,笑道,“虽然你看起来面色平静。可实际上,你对情的执着超过道。对么?” “大概是的!”司道承认道。 “你也知道,若是心中有情的执念,便无法与天地同一,便无法突破至大道!” “是,弟子听授道师叔说过很多次,也听缪洛说过。” “是否,你还存在侥幸?你是否觉得即使心中有情,依然可以看破大道?” “不曾。古往今来,若是存在一丝可能,相信无人愿意放弃情。”司道摇头道。 “不错!当初,在情与道之间,我也始终无法做出选择。其实,道不是无情,不是无爱,不是偏爱,而是兼爱。得道之人将爱平等地分给世间万物。世间万物皆是情,不存在轻,不存在重。” “恕弟子愚钝,无法理解。”司道摇头。 他根本无法认可叶易之说的观点。 “哈~哈~”叶易之没有责怪,反而笑出来,“无法理解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叶易之没有强行将自己的思维加在司道身上。虽然,他已经得大道,已经得到“所谓真理”,却不会否认现在的司道,就像不会否认过去的自己。甚至,他也不知道“真理”究竟是对还是错。 “言归正传。下面,老夫所言只是我个人的请求。我不愿以合欢整体的利益,要求你做什么。不论任何时候,合欢弟子都应该是自由的。” 司道看向叶易之,目露敬意。 “司道,让你短时间内突破修为,看似好事,却会损伤你的根基,对未来的修为成长极为不利。对你而言,这个决策是不公正的。但,若是你真对情执着,即使你的道心再坚固,将来的修为也一定会停滞。而且,就老夫看来,你看似心平,却用情极深,一旦入情,便再难破情。 如此,这个决策对你并没有多大损失。因为,你本来就再难突破修为。终此一生,你的巅峰都不过是筑基圆满。 老夫如此说,不是贬低,而是陈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宗门才希望你能代表合欢,参加‘术与剑’。好,不要脸的话,我这个老头已经说完,你意下如何?” “掌门,你们就这么相信我?我修行也不过数载,根本算不上什么。” 司道不明白为何合欢上层会如此看重他。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对你有足够的信心。除了你,年轻弟子里面,我想不到另一个有如此把握的人。而且,我也相信,你若大彻大悟,决意忘情。那么,现在的根基损失不会成为大道上的阻碍。” 叶易之的话其实是将司道抬到了很高的位置。 说完,叶易之没有再滞留,凭空消失在眼前,只留下那一篮子寒鱼。那十数条寒鱼是作为见面的礼物,也算是请求的前置条件。 第63章 拔苗助长 修行是不可以一蹴而就的。 通过吞噬灵魂,修道者可以获得修为的快速提升。但之后,修道者需要大量时间静心。否则,力量的欲望会将修道者淹没。修道者很容易走上歧途,成为妖人。 一路来,司道的修行速度已经远超众人。他本来就需要稳固根基。之前,他又获得三层修为的极大突破。按理说,他应该修身养性,巩固修为。 可是,司道最终还是选择接受“术与剑”。或许是掌门叶易之给予的“自由”,激起司道的宗门荣誉之心,不愿让合欢承受利益的损失。或许是司道不愿意看到何缪洛为难的样子。反正,司道最终接受这个提议。 他接受“拔苗助长”。通过秘术,他的修为将直接达到炼气圆满。 如此一来,司道的修为基本都不是自行修炼得来。这自然便会留下祸根。 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对于决定的事情,司道向来不会多想。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执行。 此刻,他和何缪洛位于寒泉深处,站在寒泉之上。 何缪洛的眉头是锁着的。从宗门角度出发,她应该如此做。司道也自愿接受这一切,并要求她如此做。但是,她不愿意。 “已经决定,就照做便是,无需再犹豫!” 司道的面色没有一点不适,依旧是那么平定。 通过仙侣契约,何缪洛也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半点不满情绪。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知道司道是内心极为坚定的人。一件事情一旦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最终,何缪洛抬手,将一颗果子从欢石内取出,浮在司道的面前。 这颗果子像桃李,拳头大小。这是朱果,仙果里的极品,具有增进修为的效果,效果显着,堪比魂魄。 司道对朱果并不陌生。当初在棋局前,他便吃过一颗,那颗朱果一下让他提升三层修为。 但朱果虽好,却只有第一枚的效果最极致。之后再服,效果剧减。 这颗朱果不是用来增进修为的,而是用来养神的。服用朱果后,司道更容易保持思绪的稳定。朱果用来安神,这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寒泉涌动,逐渐升起,形成巨大的水球,将何缪洛和司道包裹在内。 两人依次服下十数枚灵丹。他们坐在寒水之上,双手平直,掌对掌,触碰在一起。 而后,一件件灵物从何缪洛的欢石内出来。许多灵物是司道在书上见过的,部分灵物则是司道完全叫不上名字的。这些灵物受到指引,与寒泉融汇在一起,将蔚蓝的寒水染成黑白两色。 黑白两色变成两条阴阳鱼,彼此交汇,形成太极。 太极生成的那一刻,周围的寒气疯一样被吸引过来。这些寒气汹涌澎湃,一股脑地进入何缪洛的体内,没有沾染司道分毫。 寒气被何缪洛转化成纯粹的冰寒灵力。冰寒灵力顺着掌心进入司道体内。 冰寒灵力极为磅礴,却没有半点侵略性,安静地待在司道体内,等待着被吸收。 司道发现,这股冰寒灵力就像是戒杀和尚的酒,极易被吸收,极易转化为修为。 司道的修为如开挂一般,火箭地向上生长。没多久,他就突破到炼气七层! 之后是炼气八层! 之后是炼气九层! 之后是炼气圆满! 再之后,灵力还在继续。司道依旧吸收寒冰灵力。他让自己的修为越发巩固,让灵力密度不断压缩。 何缪洛已经不再提供多余的寒冰灵力。她靠过来抱住司道。她需要贴身感知司道体内的灵力变化,协助司道巩固修为。 炼气境界是灵力从微弱到厚实的过程。当灵力密度达到一定的层次后,意识就可以寄托在灵力之上。如果成功,司道便突破至筑基修为,成为筑基修士。 最终,司道距离突破至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从炼气六层,到炼气圆满,灵力的数量和密度,增进十六倍。司道原本的灵力是微不足道的很小一部分。他体内的灵力完全被寒气分解的冰寒灵力所取代。 他需要做一个选择。要么,他将所有冰寒灵力转化为自己的灵力。要么,他让身体习惯恐怖的冰寒灵力。 司道选择了后者! 寒冰灵力属于极端灵力的一种。炼气修士的身体难以抵抗寒冰灵力。所以,司道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他的肌肤,五脏六腑,一步步都失去温度。最后,他的心房停止跳动。 他不再有气息,不再有一点温度,如一个死人。 这是一种假死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冰寒灵力开始在司道体内寄存下来。寒冰灵力开始认可司道的驱壳。只是,假死状态一旦持续太久,司道就会真正丧命,再也醒不过来。 何缪洛抱着司道,静静地等待。她等待所有灵力在司道体内稳固寄存。 这个过程并不会占用太长的时间。所有寒冰灵力本来就是被司道吸收转化过,本来就属于司道。所以,这个过程实际上是很快的。 但是,对何缪洛而言,对司道而言,这个过程中的每一息时间都是如此漫长,仿佛时间暂停一般。死神降临在司道的身侧,一切充满危险。 再然后,终于,所有灵力都在司道体内稳固。 也是这一刻,何缪洛的灵力进入司道的体内,将司道的心房重新唤醒。 而后,心脏产生温暖。通过血液,温暖传递全身。最后,司道睁开眼,成功苏醒过来。 整个过程维持几个时辰,司道的修为从炼气六层成一路攀登至炼气圆满。而且,他成为拥有冰寒灵力的特殊修士。 他有惊无险地完成整个秘术。 水球依旧将二人包裹。寒泉之水充满寒气。但从这一刻开始,寒气再不会伤害司道分毫。寒气可以直接传到司道体内,迅速变为寒冰灵力,为司道驱使。 司道一招手。水球破开,水滴洒落在天地之中。每一滴水都在空中凝结,变成一朵美丽的冰莲花。 刹那之间,漫天开满白色的冰莲花。冰莲花碎裂,碎片落在寒水之上,继续凝聚成冰莲花。寒泉水面变成一个花坪,绽放出一朵朵冰莲。 寒雾散去,美丽的一幕映入两人的眼里。 这只是三年修行的开始。 为准备“术与剑”,司道将开始完全不一样的修行生涯。 第64章 北地 世间的凡人,大都知道有东土、西域两地,供人族栖息! 然,除了东土、西域,这个世界还有一块极大的陆地——北地! 北地位于世界的北方,常年由冰雪覆盖。来这里以前,大概不会有人想到,这样的冰寒之地会有凡人居住! 北海湾角,一座由凡人建立的城市,从高处望去,四种颜色,交错排列! 由南向北,海是蓝色的;屋子是黑色的,点缀在白色之中;树林是灰白相间的;大地是白色的。 道路修缮得很好,足以让四辆马车并排而行;一旁的雪道,也可以让雪橇滑行。 夜幕降临后,北地的天空,会被绚丽的极光覆盖。极光,呈弧状,如一道绿色的火焰,将天空点燃! 此外,湾角的中心,会亮起一盏闪亮的灵灯,照亮远处的大路,指引归途。这是北方仙人设下的福祉。 北地的百姓最信奉两样东西,一个是极光,一个便是极北的仙人。 从湾角出发,有一条通向北方的路。人们称这条路为北途,这是一条凡人不可能走完的路。据说,北途的尽头,便是仙家之地! 因为常年积雪,北地是很冷的,北地居民常年穿着厚厚的棉袄。所以,当两个衣着单薄的人出现在这里时,显得极为突兀。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们长得极为俊俏,尤其是那女子,轻纱粉衣,肌肤外露,美得让人沉醉,被她的眼睛扫过,便再也无法忘记。 在北地,偶尔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他们是仙人。他们会踏上北途,翻过北方的雪山群岭,去往那传说中的仙家之地——广寒城! 广寒城,原本叫广寒宫,这里本来只是一个宫殿,由一散修前辈创建,后来不断壮大,成了一座仙城! 这里以广寒宫为中心,由内向外,不断扩散,占地面积为方圆三百里! 虽说,这是属于散修的仙城,可并不是所有散修都能在此居住! 仙家之地,修士与修士之间的居所是相隔很远的。广寒城虽然很大,且不断在扩建,可实际可以容纳的修仙人却算不上多,大概在十万左右。 这个数字,对天下散修而言,还是太少了! 北地大多数修士,都是过客!他们来此,为两件事——交易、交流! 交易,自然是指仙家之间的买卖! 交流,既指口头上的论述,也指术法上的比试! 脱离于六大仙门掌控的北地,有着世间最大的交易场,也有着世间最大的斗法竞技场! 司道和何缪洛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世间最大的斗法竞技场——困龙场! 想要在“术与剑”中有所表现,他需要的不是修为,而是战斗经验和本能!修士斗法,与凡人比武,虽手段上完全不可同语,可本质上却极为相似! 外在的修为水平,从来不是衡量战力高下的标准。只有懂得战斗技巧、拥有战斗本能的人,才能获得胜利!这一点,在生死交手之中,尤为重要! 同等修为的修士,战力上经常出现极大的差距。 广寒城是属于散修的仙城。每日,这里都会有许多散修到来。 一般,修士来到北地广寒城,需要办理烙印证明,否则便触发广寒城的诸多禁止阵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北途的存在,就是为初到此地的修士指引道路,避免触发禁止。 这种严格管控是必要的!此处聚集大量修士,历史上混入过不少邪修,造成了不小的骚动和损伤。 不过,合欢弟子来这里,倒是不需要办理任何证明,其身上的欢石,便是最好的证明!更何况,两位广寒城城主,其中一位正是出身于合欢! 这一层特殊的关系存在,北地和合欢宗的关系当然是亲近的。许多合欢弟子,都喜欢来此,更会称北地为合欢宗的后花园!书籍上记载,合欢寒泉之水便源自这里! 现在,司道位于广寒城的中央——广寒宫。之后的几年内,他会住在这里。这是多少修士都不可能享受到的待遇。 他站在阳台之上,将广寒城的繁荣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白色的城市,一切都由冰块搭建,房屋、道路、指示牌,视野所及,全是如此!大地如纸,人流如墨点,来往流动! 司道认真欣赏着,最后将视野锁定在一个方向,正是困龙场的方向。未来三年,他会经常去那。 背后传来一阵梅花香,何缪洛出现在他身旁。她面色很白,皱着眉,看起来很不好。 她扑到司道的怀里,痛苦喃喃道:“师尊本就告诉过我的。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再之后,她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司道,我想,试试和你分开。” “好!”司道点头,没有拒绝。 广寒宫上,两人抱在一起! …… 他们两人,刚才去见了广寒城的两位城主,而且相谈盛欢。 除六大仙门外,这两位城主便是唯两的元婴修士,而且他们是一对仙侣。 女子优雅高贵,是曾经的合欢前辈,还是何缪洛师尊的妹妹,相貌和司道曾今见过的棋盘老妇很像。只是,何缪洛师尊似乎对妹妹的爱情极为不满,千年来,不曾来过北地送上祝福! 男子散修出身,相貌普通,气质稳重,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会觉得很普通。 司道总以为,活了千年的元婴前辈是不一样的,会有别样的气质。然而,真正出现在面前时,司道没觉得元婴强者有什么不同。就像合欢掌门叶易之,乍眼看去,只是一个老翁罢了。 两位城主相恋千年,总是手牵着手,时不时看向彼此,眼神里面有着浓浓的爱意。 这一幕,是令人羡慕的,更是令人诧异的! 修仙是不该有情的,元婴强者更不该拥有。可两位城主却是反例! “师叔,我听说,元婴是不能有情的!”何缪洛问出了这个问题,带着期待。 “元婴前,我不曾入情。却没想到,元婴后,我遇见了他。”这是第一句话。 “我们虽是元婴,却无法与天地共生,亦无法借用天地威能!”这是第二句话。 他们说完的时候,何缪洛紧紧握着司道的手,紧紧掐住司道的手,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65章 墨家剑痴 何缪洛和司道,就这样达成了分开的决定。这个分开,指两人的关系,而不是两人的距离。目前来说,司道的成长,需要何缪洛的帮助! 所以,两人只是不再像之前那般亲近,却还一同在广寒城。 心照不宣,两个人都默认这份“欺骗”。这种所谓的“分开”,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可是,两个人都没有说破这件事,只不过,仙侣契约下,彼此的那份爱意越来越浓,不曾半点退减。 两个人将精力放在司道的成长上,放在三年后的“术与剑”上。 对司道而言,他需要的是战斗经验,何缪洛便向两位城主暂借广寒城的入境名单。凭借两位城主对何缪洛的喜爱,这样重要的物件,轻松到手。 借助广寒城的入境名单,司道很快就被锁定第一个对手! 说是对手,其实也算是相识之人,墨府的人。 当初前往尚正国的剑山,曾有一个黑衣执剑者挡住了他们的路。 那时,那名黑衣执剑者丝毫不理会何缪洛,惹得何缪洛有些生气。现在,对方还是一样,没正眼瞧过何缪洛一下。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何缪洛没有半点吃味。 司道的对手,当然不会是这位结丹修为的黑衣执剑者。那个站在他身旁的青年,才是司道的对手! 墨府是很奇怪的一个仙门,“成也墨经,败也墨经”。因为墨经的存在,墨家弟子很少会一心一意修行正道,其战斗力是六大仙门里面最弱的。即便与同阶散修比试,墨家弟子也不一定是对手。 可以说,大部分墨家弟子并不喜欢战斗,也不喜欢大道,反而喜欢钻研旁门左道。偏偏,墨府对此还不管不顾。 这就造成一种印象——墨家弟子很博学,但战斗力不行。 然而,墨家弟子中,有一类却是例外,那就是执剑者。 执剑者,自小习诸子剑法,一心修剑道,不通人事,却修为极高,战力极强。没有人愿意和同阶执剑者对战,因为不存在获胜的可能! 此刻,司道的面前,这位冷峻青年便是这代执剑者中的佼佼者。他还不到30岁,修为却已经达到炼气圆满。 墨家执剑者都是同样的服饰,一袭黑衣。墨家执剑者都是同样的表情,面无表情。 这两名执剑者立在那里,像两把剑,让周围所有人都退让三分。没有人愿意靠近一把锋利的剑。 人流中,这两位墨家弟子很是突兀,不用费神,立即就可以找到! 当何缪洛提出约战的请求后,对方没有拒绝。事实上,他们来北地,就是为了寻找厉害的对手,以此磨练剑技。 几乎没有任何废话,也不存在任何寒暄,效率极高,四人直接来到困龙场! …… 困龙场极大,是广寒宫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方圆数十里,包含数十个斗法竞技场。 司道和冷峻青年都是炼气修士,所以,他们需要的斗法竞技场只有足球场一般大小,是面积最小的斗法竞技场。 那冷峻青年极干脆,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名字都未告知,就直接进入斗法竞技场,站在竞技场的一边,等待司道下场对决。 一般而言,斗法竞技场内的比赛需要提前预约申请。不过,在何缪洛的特权面前,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比赛突然发生,按理说,观众会很少。这里的观众原本是来此看另一场比赛的。当然,他们没有任何反对或不满,因为下场的两人分别出自两大仙门,因为下场的两人都有着炼气巅峰的修为。 比赛刚刚确定,还没正式开始。这个比试的消息迅速扩散出去,大量观众涌进这个斗法竞技场,想要一睹炼气巅峰水平的战斗。 在越来越多人观战的情况下,司道脚踏冰雪,步入竞技场。 比试也正式开始! 北地乃冰寒之地,广寒宫更是冰雪之城。这里的环境对司道极为有利。 周围的灵力不自觉地靠近司道,不需要任何牵引,漫天的冰莲花就凭空盛开。 这样的操作,看得散修观众一愣一愣的,大呼过瘾。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恐怖的术法是出自炼气修士之手,更不敢相信,那炼气修士会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刚一出手,司道就立即吸引了大量的关注,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向这里,想要一睹顶级冰系术法的风采。 司道知道对方很强。他没有啰嗦,上来就使出自己最强的招式。 事实上,漫天冰莲,这的确是很了不起的术法招式。别说是炼气修士,即使是筑基修士,也很难在战斗中,如此轻易,如此迅速地做到司道一样的程度。 每一朵冰莲都随施法者的心意,随时炸弹。冰莲爆炸,产生的冰晶会立刻生成一朵朵新的冰莲。 这样的招式,光想一想,就已经非常恐怖。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若是遇见这样的对手,根本不会考虑战斗,而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然而,墨家执剑者,那个站在司道对面的冷峻青年,并不是在场大多数人。 冰莲海很吓人,若是可以将对手包围,那爆炸的效果会非常完美。然而,墨家执剑者,没有给司道这个机会。 在漫天冰莲诞生的一瞬间,冷峻黑衣青年向前跃进了。 是的,他没有退步,反而朝着司道的方向冲了过来,速度极快。 这一刻,那漫天冰莲根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反而限制了司道的视野。尚未掌握神识的他,只能凭借感觉,引爆最靠近冷峻青年的冰莲花。 然而,他错了,他判断错了墨家执剑者的位置。在另一个位置,在引爆位置的上方,在那半空之中,墨家执剑者出现,并在半空之中,轻易释放出数道剑刃。 数道剑刃与冰莲花接触在一起,发生剧烈的爆炸。 这爆炸直接将冰莲组成的墙炸开一个洞。 司道试图补上这个洞,冰莲花爆炸产生的冰晶碎片再次生长,形成新的冰莲花。 然而,这一瞬间的漏洞已经足够致命! 半空之中的冷峻黑衣青年,轻轻向后一踏。脚踏在空气之上,空气仿佛成了一面墙,一面可以让黑衣青年借力的墙。 对方明明没有御剑飞行,可对方的身体却在半空之中发生了位移。 “唰”的一下,速度极快,对方穿过了冰莲花墙,穿过了那一瞬间的漏洞! 再一次,冷峻青年再次施展“踏空”之术,脚踩空气墙,让身子在空中变化了改变,朝着司道的位置飞来。 那黑色身影近身,司道赶忙防御,却没能防下执剑者的普通一剑。 对方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扫,一点也不华丽。自下而上,司道的身躯被划出一道恐怖的伤口。 若是这一剑再重一分,司道就会死! 一击,只一击,在近身后,只用一击,炼气圆满的司道就被执剑者击败。 司道的速度太慢,就连倒下去都是那么得慢! “你叫什么名字?”司道问对方。 “剑痴!”剑痴回答道。 第66章 控制 输给剑痴,已经三天。司道还是沉浸在对方的那一剑里面。 那是最基础的剑招——扫!看上去,那一剑很普通,可司道却没能挡下。 他看过那一剑。在剑山,在意识里面,他见到倾城剑的剑灵,使出过那一剑。 只是,他还是没能挡下那一剑。事实上,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一定还是挡不下那一剑。当剑痴近身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输了! 他躺在床上,躺在广寒宫内,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三天。 他的伤势早就已经恢复,他也不是精神受到打击,他只是想看见那一剑,思索那一剑的闪躲方式。然而,他并没能想出一个结果。 剑痴太快了,快到他无法闪躲。他不明白,为什么剑可以那么快!他了解那一剑,所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那么快! “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面对墨家执剑者,近身就输了!”何缪洛温柔地提醒。 【是的,既然不能被近身,那么就想办法不被近身!】司道点点头,没有再执着于剑痴的那一剑! “那你现在觉得,若是再与剑痴比试,能赢么?”何缪洛问司道。 司道摇摇头。他没有半点胜算!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花哨的少爷,看似好看,可没有半点用处,如一个花瓶,一碰就碎!”司道摇着头,说道。 “那你应该做什么?”何缪洛再问司道。 “我希望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冰莲决,不浪费半点灵力,也不做多余的动作。而且,我希望不要如此依赖冰莲决!”司道回应道。 他说完,何缪洛露出笑容,因为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冰莲决很强大,配合司道体内的寒冰灵力,就更加强大了。可是,正是冰莲决太过强大,很容易让人对它产生依赖。一旦冰莲决无法生效,就会陷入死境。 然而,没有什么法术是永远有效的。战斗中,司道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对手,或许对方恰好被你压制,也或许,你恰好被对方压制。 遇到绝地后仍做出反击,找到获胜的办法,这才是强者的战斗方式。 所以,针对司道目前的意图,何缪洛给出了训练的方式。与其说是训练方式,倒不如是一种限制。 从现在开始,不论做什么事情,不论什么时候,司道都需要控制三颗冰晶。 腰间,手腕,脚腕,三个地方永远要有冰晶旋转!而且,三个位置的冰晶,分别需要按方形、圆形、六角形,旋转!每隔一个时辰,旋转方式就要换一次! 这说起来很复杂,做起来更复杂。相比较来说,这个方式很像“左手画方,右手画圈”,但却更难。 一来,司道需要同时控制三颗冰晶,二来,司道需要一直控制,不论走路、吃饭,还是练习、战斗,三来,腰间,手腕,脚腕,三个位置都处于视野之外。 这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与限制。但司道没有反驳。而且,第一次尝试,司道就做到了。 在不做其他事情的情况下,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他一下子就做到了。 他刚做到,正觉得有些吃力。何缪洛却突然出手,蛇剑刺向司道。司道下意识闪躲。 这次攻击很容易躲开,可三颗冰晶却全都碎裂在半空之中。 如果,这三颗冰晶是三朵冰莲,这种失误会让司道直接死亡,死于自己释放的术法之下。 “看起来,比想象中难得多!”司道摇摇头,再次生出三颗冰晶,在腰间,手腕,脚腕三个位置旋转。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何缪洛信任道。她周身被十六柄蛇剑缠绕着,看起来和司道训练方式很像,数量也比司道多。 “我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司道指着何缪洛的蛇剑。 “霓裳!”何缪洛回道,像是将自己最好的闺蜜,介绍给了司道。 霓裳蛇剑,从何缪洛身上离开,缠绕在司道的身侧,像是进行友好的问候。 “看来,接下来,它是我的老师?”司道笑着摸了摸霓裳。 “我才是你的老师!” …… 司道想要做到剑痴那样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花哨浪费,就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术法,必须可以想做什么就可以做到。此外,他还需要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了解战斗! 所以,何缪洛每天晚上,都会给司道讲解各种术法,包括这些术法在战斗中的常见使用方式。她是结丹强者,见识远比司道强,实力更是远超司道。几乎每一个术法,她都能现场演示出来,包括方式。 她不愿意限制司道的思维。她会说,术法每一种演示都不一定是最佳方式。每一种术法都存在其他的使用方式。而什么是正确的使用方式,只在于一个判断条件。 当时战斗的一瞬间,应该选择并做出怎样的方式来应对,这才是正确的。 术法的学习很漫长,因为需要将常见变式,不断重复练习,印在骨子里面,在战斗中随心所欲地释放。术法的精妙使用需要战斗的天赋和本能。前者,是经过训练就可以做到的;后者,需要天赋,还有大量的战斗! 何缪洛说了很多术法。而,学习术法的最好方式,便是战斗! 除了术法的学习、认知,司道还需要学习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剑术! 对于剑术,司道是空白的。他之前只学过一招,就是直刺! 然而,直刺只是刺的一种。而常见的剑招,就包括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 毫无疑问,三年时间太短,根本不足以支持司道学习所有剑招! 所以,除了刺以外,司道主要学习另外两个剑招,分别是截、削! 截剑,挥剑横断,阻截破坏对方进攻,是可进可防的剑招;削剑,以剑身前部,发起轻袭,属于诡异突发的剑招,对剑者的使用要求很高。 就是这样,司道开始了训练之旅。接下来,他会参加困龙场,在不使用冰莲决的情况下,在三颗冰晶沿不同轨迹运转的情况下,与敌人战斗。 想要在“术与剑”中取得成绩,这样的训练要求是必须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道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剑击败司道的剑痴,是墨府的代表。剑痴会出现在“术与剑”上,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说不定,司道会遇见更加可怕的对手! 第67章 雪兽 北地常年下雪。这样的冰雪环境会孕育一种叫雪兽的生灵。 雪兽以雪为食,不惧冰寒,灵智尚未完全开启,善群起而攻之,是北地荒野的霸主。 相貌上看,雪兽很像凡人堆砌的雪人,没有下肢,凭空飞行。它们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实际上极具攻击性。一个人若是踏入雪兽的领域范围,就会遭到雪兽的围殴。 白雪之下,白色的雪兽难以分辨,很容易发起突袭。 此刻,一偏僻雪谷内,数百只雪兽正在围殴一个青年。 一只雪兽并不难对付。雪兽虽有灵力,却还算不上妖,虽有智慧,却被野兽本能压制,还不懂得利用外物,只是凭借野性在战斗。一名炼气修士,可以轻松击败一只雪兽。但,若是数百只雪兽集体围殴,那就很不一样。 雪兽是群居生物,擅长配合,必要时候,还会彼此交融,形成一只巨大的雪兽。低阶炼气修士,若是不懂得大范围火焰术法,遭遇数百雪兽的围杀,基本上凶多吉少。 好在,一般而言,雪兽都居住在雪山、雪谷等人烟稀少的地域。 北途附近,修士们会定期清缴,确保不存在雪兽部群。所以,一般来说,低阶修士只要不是自己寻死,深入雪谷,并不会遭遇雪兽的围攻。 此外,雪兽没有什么特备的价值,其死后产生的魂魄也微乎其微,性价比极低。上述原因下,雪兽只要不泛滥扰民,基本没人理会。 而现在,一个青年出现在这个偏僻雪谷,放出雪兽喜欢的雪烟,将大批雪兽吸引过来。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更奇怪的是,这个青年所施展的术法,居然恰好是雪兽免疫的冰系术法。他的手腕、脚腕、腰部、咽喉,六个位置,各有一枚细小的冰莲花,围绕旋转。 每一朵细小的冰莲花都以不同的轨迹运转,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因为逃避雪兽的围殴,青年拼命闪躲逃跑,做出许多难度极高的动作。可那六朵冰莲花却始终跟在青年的身边,规则地旋转着。就仿佛,那六朵冰莲花是青年身体一部分。 青年擅长施展释放冰莲花,或大或小。在数百雪兽的围殴中,他便是以冰莲花抵御。 这冰莲蕴含恐怖的灵力,按理说,应该是攻击性质的术法,可在青年手上,却成了短暂的盾牌,用来抵御雪兽的靠近和攻击。 有时,冰莲花在被攻击后,发生爆炸。爆炸产生的推力,总是如此精准,不但没有伤害到青年,反而将青年脱离险境。有时,冰莲花仅仅是盾牌,一旦抵御住雪兽的进攻,就会散开,而不是爆炸,产生冲击。 明明,这片山谷内,满满都是大大小小的雪兽,可却拿那青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青年身法飘逸,总是可以在危险的时候,想出办法闪避躲开。他释放的冰莲,虽威力强大,却无法真正伤害雪兽。所以,半个时辰下来,不论是雪兽,还是青年,都没有受到伤害。 不过,青年手上多出一柄木剑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那只是一柄普通的木剑,是以普通的木头制成,可在青年手上,却发出白色的灵光,成为一柄锋利的剑。 剑光闪过,便会将雪兽击伤。 原本,雪兽是灵物,是不畏惧凡物的,不会被凡人武器伤到。周围无尽的雪,就是雪兽最好的补品,一旦受伤,身体出现缺口,立刻可以用雪补上。 但是,当那柄木剑刺过来的时候,当那柄木剑造成伤口的时候,雪兽的身体却无法恢复。不论雪兽怎么吞食地上的雪,身上的伤口也没有恢复。 一眨眼的功夫,满地都是残缺的雪兽。它们虽未开灵智,却也知道害怕,知道来人的强大。那些不曾受伤的雪兽,开始逃跑,与白色的雪山融为一色。 那些无法逃跑的雪兽,只能倒在地上,做哀求。它们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黑的眼洞,看不出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那份害怕和乞求。 值得一提的是,雪兽虽然受伤,却没有死亡。它们的伤不算严重,只是被限制了行动,整体的驱壳还在。 然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青年施展出“春风”,那是合欢的无上治疗秘术,将所有雪兽的伤势治好。 伤势恢复的雪兽,瞪着黑色眼洞,不解地望向青年。而后,雪兽逃跑,消失白色之中。 “你总算做到了!”声音如黄莺般悦耳,接着是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一个女子凭空出现,赤脚如玉一般美好,落在雪地之上,却没有给雪地留下一点痕迹。 “是啊,总算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冰莲!”青年笑着,看向女子。 来北地已经两年,司道也从稚气尚余的少年,成长为身姿挺拔的青年。他现在比何缪洛要高,两个人站在一起,再也不是平视相对。 相距数米,两个人故意克制,故意保持距离。这两年来,两人不曾牵过一次手!可是,那份情意的深厚,却根本不是数米距离可以掩盖。相反,正是这份距离,反而将那份情意酝酿得更加香郁。 两人彼此间的那份情意,越来越难以抑制。 一年多前,何缪洛本希望不再见司道一面。可第三天,何缪洛就难以忍受那份相思之苦,扑到司道怀里,哭个不停。似乎,这份相思之痛,比修仙证道还难! 两人虽未牵手,却是拥抱过多次!每次拥抱都很持续很久,很久!就这样,两个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状态,是情人,却又只是朋友。 “你不能每次都如此,雪兽是妖兽,会害人的。而且,一旦雪兽成长,便会成为雪妖。你对若雪妖也如此,恐怕会引起诸多误会!到时候,你恐怕要离开合欢宗,改投御灵寺门下。” 何缪洛的话,既是玩笑,也是警告! “它们陪我练习走位、术法的技巧,若伤害它们,实在心有不安。” “它们分明是想吃了你。”何缪洛笑骂道。 “可它们并没能吃了我,不是么?” “算了,懒得和你说。”何缪洛继续道,“听说,几天前,附近的雪山,出现一条白蛇,伤了不少修士。那可是真正的妖,你若遇见,可不要像现在这般仁慈!” 司道摆摆手,有点无奈:“知道,知道!你这么早找我,是已经找到下一个对手了么?” “嗯!一个不错的对手!”何缪洛说着,露出笑容。 第68章 再遇墨柒 困龙场,这两年来出现一个叫“司道”的年轻人,实力非凡,进入众人的视野! 不过20岁的少年,却身负炼气圆满修为,三十次比试,只败落一次,败给墨府执剑者——剑痴。 出场即败负,再之后,不论对手是谁,司道都能获得胜利。 尤其是最近的半年,明明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司道却轻而易举地获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现在,司道再次出现在困龙场。这一次,他没有走向炼气区,而是走向了筑基区。筑基区的斗法竞技场要大很多,这里是筑基修士斗法比试的地方。 何缪洛也出现在这里。她蒙着面纱,每次出现,都会成为全场唯一的焦点。在场的观众,不愿意看比赛,只将目光集中在何缪洛身上。 可这一次却是例外。全场焦点不只是何缪洛一人。 以往,何缪洛陪司道来此,点名对象后,一闪即走。 这一次也出现例外,她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一个女子的面前。那是另一个吸引全场目光的女子。 那是一个曼妙温婉的女子,眉毛细长,眼睛含水,极美,又惹人怜惜。单论相貌、气质,她并不逊色何缪洛多少!甚至,和何缪洛不同,她不会给人压力,让人渴望的同时,想要靠近。 这个女子白衣飘飘,手上抱着一只白猫,一只漂亮、有灵性的白猫。那白猫眼睛通透,似人一般。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只猫妖。但这白猫身上没有散发出半点妖气。 司道没有特别注意白猫,而是将目光集中在女子身上。因为,他认识这个女子。 当初,在大同国,在盐城,在春风楼,他见过这个女子——墨柒。 最有趣的是,何缪洛居然认识眼前的女子,而且,对方的名字同样也是墨柒! 司道原本以为,墨柒是化名,却没想到是真名! 墨柒出身西域,是御灵寺的弟子,而且是御灵寺这一届“术与剑”的参赛弟子。和司道一样,她是炼气境界的参赛弟子。她和何缪洛,是通过夏云华认识的,在墨问期间,在尚正国。 墨柒和夏云华,一个西域,一个东土,一个上清,一个御灵,一个姓墨,一个姓夏,却偏偏是兄妹关系。他们相差百岁有余,却有着同一个父亲,当真是有趣得很。相貌上看,两人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说起来,夏云华,不正是盐城负责人么?当初,墨柒也是出现在盐城。 “缪洛姐姐好!”墨柒打招呼,嘴巴很甜,然后看向司道,微笑致礼。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将一个信息传递给了何缪洛——司道一直看着她,而且认识她! 于是,何缪洛面色如常。 于是,何缪洛的心意里面出现一丝愤怒、一丝质问、一丝醋意。 “你们认识?”何缪洛语气诧异,带着一丝吃味。 “在大同盐城,在下似乎见过墨柒姑娘。”司道解释,看向墨柒。 “是,在大同盐城,的确是见过师兄,还差点伤到师兄呢!不过,没想到,不过两年时间,师兄已经如此修为。小柒定然不会再是师兄的对手。”墨柒没有否认,直接承认。 墨柒的话里面,指出了一点,两年前,若她真有心伤司道,那一定不会让司道安然无事。 她虽然看着很小,可实际年龄应该比司道长几岁,之所以叫司道师兄,是看在何缪洛的面子上。 不过,她年纪虽小,修为却很了不起,和司道一样,是炼气圆满,且修为扎实,不像是刚刚突破。难怪,她可以代表御灵寺,参加“术与剑”的仙门比试。 “小柒妹妹是御灵寺弟子,按理说,不该离开西域,更不该去大同!”何缪洛感受到司道的困惑,便帮忙试问了下。 的确,因为道不同,御灵寺接受妖族,所以,御灵寺弟子并不被其他仙门待见。 “还不是想哥哥呗!而且,正好可以感受仙凡之别。”墨柒回应道。 她如此说,便是指,她在春风楼做花魁是为了体会凡尘。 如此,两个疑点,便不声不响地被盖了过去。 司道没有纠结!何缪洛也没有在意。 “你是一人来此?”何缪洛与墨柒交流起来 “师叔带我来的。我哥也在。不过,师叔有事先回去,把我交给了哥哥。” 墨柒刚说完,竞技场内便出现一名男子,一名倾世脱俗的男子。 他眼神有光,拥有一股极强的个人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跟随。来人不是夏云华,又还能是谁? 这一刻,即使有墨柒、何缪洛这样两位世间罕见的绝世美女在,场上聚集目光最多的人,却还是夏云华。 “缪洛,好久不见!”夏云华走了过来,保持距离,“司道,好久不见!” 他当然知道何缪洛和司道的关系。两年过去,司道和他一样高,可论气势,还是夏云华稳稳胜出一筹。 倒不是夏云华刻意为之,而是他本来就有这样的气场。和江一尘的儒雅不同,夏云华的气质要更加凸显一些,更容易引起人的关注。 元婴之下第一人,只要是修仙之人,只要稍微见过一点世面,那一定就会认识上清弟子——夏云华。 从眼神中看出,夏云华应该还是喜欢何缪洛。不过,除了那一声称呼外,夏云华没有说其他打扰的话,甚至都没有将目光扫向何缪洛。大部分时间,夏云华都看向司道,看向这个炼气弟子。 彼此简单寒暄,在提供了一颗灵药后,他便带着墨柒离开。 这颗灵药对何缪洛的精神伤势有恢复作用。这种药很昂贵,从痕迹上看,似乎是两年前炼制的。大概,夏云华炼制了药,却一直没有送给何缪洛。 何缪洛的伤势已经恢复,不过还是接下了夏云华的药。 四人的交流很短暂,在夏云华和墨柒离开后,何缪洛也随之离开。她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待太久。离开前,她打破了这两年来的约定,主动靠近司道,并在大众面前,亲吻司道。好似,她诉说了自身的归属。 这一瞬间,在场的人都不再羡慕夏云华,反而羡慕司道! 司道也被亲得差点缓不过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神魂颠倒。 “好好看比赛!”何缪洛说完,嬉笑着离开。 司道费了不少力气,才恢复思绪,不再想何缪洛,不再想墨柒的事情,不再想大同盐城的古怪,集中注意力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现在,他要观察比赛,一场筑基修士的比赛。 现在,他要观察对手。一个散修。这将是他下一个对手,也是第一个筑基修为的对手。 这个对手,名叫甄友乾! 第69章 甄友乾 这一次,司道来到困龙场,不是为了和甄友乾比试,而是为了观察、学习甄友乾的战斗方式。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司道之所以能够全胜,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击败与他修为一样的对手,不是因为其实力远超对手,而是因为战斗前的观察与分析。 因为了解对手,司道才能做出针对,才能击败对手。这是司道总结出来的经验。 现在,竞技场中,甄友乾与另一名筑基修士在战斗。 甄友乾的修为是筑基一层。他的对手是一个叫“鬼毒”的散修,修为是筑基二层。 单论修为,鬼毒占优势。而且,司道之前看过鬼毒的比试,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司道每一个对手都由何缪洛静心挑选,类型范围很广,并且都是战力顶尖的炼气修士。不过,他直接接触的炼气修士,没有一个有鬼毒一样的手段。 鬼毒只是一个外号,他的真名没人在乎。 听名字,鬼毒应该是个丑陋的家伙。可实际上,鬼毒很帅,有些瘦,衣着也很干净。相比较而言,甄友乾才是个大胖子。 鬼毒之所以叫鬼毒,是因为他特殊的攻击手段。 他擅长释放一种毒液。这种毒液对人会造成伤害,对灵具同样会造成伤害。换句话说,这是一种无法用法器阻挡的毒液。 鬼毒很厉害,和如今的司道一样,不会轻易释放毒液,只有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很难躲开。 现在,竞技场中,甄友乾没能成功躲开鬼毒的攻击。近距离下,甄友乾躲闪不及,只能用手中的仙剑,去阻挡鬼毒释放出来的毒液。 那是一柄仙剑,由玉雕成,看上去很美,就和倾城剑一样美,模样也和倾城剑有些像。可是,当那柄玉剑沾染了毒液后,其表面的剑光就变得暗淡,其上的灵力被阻隔,威力大减。 如此情况下,以剑为引的术法都无法释放出来。 斗法的过程,武器是极为重要的。仙剑是由特殊材料打造,既可以完美传导灵力,还能将灵力放大,释放出强力的攻击手段。与此同时,仙剑能够作为防具,阻挡对手的进攻。 同样的剑法招式,以“剑刃斩”为例子,若是以凡剑为媒介,威力会减损大半。凡剑根本承受不了剑刃的灵压,极容易碎裂。只有仙剑,才可以成为仙法的载体。 越好的仙剑,灵力传导的效率越高,剑招释放的威力越大。相同实力的情况下,更好的仙剑,自然能发挥更好的效果,从而获得优势。 许多强大的术法,无法单独释放,一定要配合相对的法器,才可以释放出来。就像合欢宗的仙音,若是没有对应的琴具,根本无法发挥效果。 鬼毒的毒液,之所以难缠,就在于其对仙剑等法器的克制。 即使对手身体没有被直接命中,法器也可能被毒液命中,丧失效用。这样的阴险招式,天生就是许多修士的克星。 因此,鬼毒的实力很强,是筑基初期里面有名的强者。许多仙门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司道遇上鬼毒,若只以剑法,根本不存在战胜对方的可能。 当仙剑沾染上鬼毒的毒液时,甄友乾应该处于极大的劣势。然而,奇怪的是,甄友乾一点慌张都没有。他做出了一个行为,做了在场修士不可能做的行为。 他弃掉了手中的仙剑。 然后,一阵闪光间,甄友乾再次掏出一柄大斧,同样是仙器,有器灵寄存的仙器。 就这样,鬼毒本来应该获得的优势,被甄友乾随手掏出的大斧给磨平。 再然后,让观众吃惊的一幕发生了。甄友乾毫不吝啬地释放出漫天的符文海。这些符文,原本是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却不要钱一样地挥洒出一片。 即使鬼毒的真实实力超过甄友乾,面对符文海,也是吓得不轻,赶紧避开。 就这样,在甄友乾不要钱地挥霍下,战斗进入僵局! 不过,鬼毒没有放弃,而且他很能抓住机会。趁着符文海的间隙,他成功切近甄友乾的周身,出其不意下,再次释放毒液,并再次得手。 甄友乾防范不及,只能以大斧防御。那可怕的大斧被毒液感染,如刚才的玉剑一样,丧失了灵力的活性,无法用于战斗。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甄友乾直接将大斧丢弃,并掏出一把大刀。大刀古朴,刻着细致的雕文,一看不是凡品。很显然,这还是一柄器灵寄存在内的仙器。 按理说,器灵寄存在内的仙器很少见,司道运气极佳,才同时拥有倾城剑、绕梁古琴。在外人看来,在诸多合欢弟子看来,司道拥有两件仙器,已经是非常非常罕见的存在。 可眼下,甄友乾不过是个散修,却一下子掏出三件仙器。从甄友乾半点不慌张的表情看,他应该还没有拿出自己的底牌。 此时此刻,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持续消耗下,双方的灵力都被消耗不少。尤其是甄友乾,他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 困龙场的战斗,灵药是禁止使用的,所以灵力就成了获胜的关键。 于是,下一秒,让所有观众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甄友乾手上的一枚戒指发出光亮。 准确地说,甄友乾十个指头各有一枚戒指,此刻发出光亮的,是其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一道和煦的光,照耀在甄友乾的身上。下一瞬间,甄友乾的伤势恢复了,甄友乾的灵力也恢复了。 甄友乾本来已经负伤,本来已经灵力耗尽。可是,一秒后,他就重新恢复如初。这样的效率比吃药快多了,也比恢复术法快多了。 有眼界的观众,已经认出甄友乾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灵魂之戒,一种昂贵的法器,可以提前储存灵力,然后在关键时刻,将使用者的灵力、身体完全恢复。 战斗过程中,如果其中一人拥有灵魂之戒,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不过,灵魂之戒是上清宗的秘宝,制作不易,成本很高,极难获得。 然而,那个甄友乾双手的十枚戒指,其中四枚都是灵魂之戒。 相当于,如果想要击败甄友乾,要么一招将其秒掉,要么需要消耗对方的状态四遍! 当然,有心的观众已经发现,甄友乾粗大脖子上的吊坠很特殊,是比灵魂之戒昂贵百倍不止的永恒挂坠——合欢派的不外传法器,只有元婴修士才能炼制。 永恒挂坠的效果是,在拥有者死亡的一瞬间,改变时空,将拥有者的状态、位置直接恢复到数秒前。 永恒挂坠是消耗型物品,一旦生效,便会破碎。 即便如此,永恒挂坠依旧是神器,作用和价值远超灵器,相当于可以令拥有者复活,免疫一次死亡。 在合欢宗,司道只在圣女身上见过永恒挂坠。何缪洛都不曾拥有这等神器。 然而,眼前的一个散修,甄友乾居然拥有了合欢的不外传法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 司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修士,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战斗方式! 这完全就是用钱把对面给砸死! 那个筑基初期的强者——鬼毒,见到这一幕,也变得焦躁起来。他的心乱了,进攻也不像之前有规划。 原本,筑基修士的战斗是非常精彩的。两名筑基修士交战,很少会在一瞬间出现胜负。 因为筑基修士拥有炼气修士没有的神识。这也是筑基和炼气之间的最大区别。 神识指,在灵力密度达到极致的情况下,修仙者可以将自己的意识寄托于自身的灵力之上。这样的特殊灵力,便是神识。 神识的作用极大,最基础的作用便是感知,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 可以说,神识开启的筑基修士,根本不怕算计,因为,方圆数里内的所有信息都会毫无保留地被筑基修士感知到。相应的,对手的弱点、视野盲区、防守盲区,同样会被筑基修士完美洞悉。 此外,神识可以辅助术法的释放,让术法变得完美,所有灵力的调配都发挥到极致。 看起来,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都使用一样的术法,可战斗效果却是天地之别。 即使不使用筑基修士的特殊手段,筑基修士也能轻松地秒杀炼气修士。术法的释放只是基础,术法的完美释放才是开始。 然而,神识不是无限的,即使是筑基修士,长时间使用神识,也会带来精神上的疲惫。 现在的鬼毒就是精神疲惫的状态。两名筑基修士交手,一方面比灵力,另一方面比神识。 原本,筑基二层的鬼毒,应该拥有远超甄友乾的神识。可不知道为什么,甄友乾的神识远超普通筑基修士,竟是硬生生将鬼毒耗光。 失去神识,又失去耐心,鬼毒已经不可能获胜。 果然,激战继续,在漫天爆炸符文面前,鬼毒败下阵来,输给了甄友乾。 这是很精彩的一次战斗。原本应该被碾压的甄友乾,成功击败名气不小的鬼毒,获得了胜利。 观战结束,司道准备离开,却发现竞技场中的甄友乾正看向他。那个胖子,露出笑容,正看着他。 不知为何,司道本能地不喜欢甄友乾,大概是因为对方的眼神。那眼神里面有着贪婪的欲望,也有令人作呕的谄媚。修仙者,向来以清淡自居,很少会有人拥有这样的眼神。 即使是手段阴险毒辣的鬼毒,看起来也像是个秀气的书生。可这个甄友乾看起来,却分明是唯利是图的商人。 让人吐血的事情还在后面。这场战斗结束后,甄友乾居然挣了一大笔灵石。因为,甄友乾是这场比赛的最大庄家。 鬼毒实力强横,几乎没人会觉得鬼毒会输,所以,甄友乾获得胜利的情况下,自然挣了大钱。除去战斗使用的符文,除去清洗灵器的花费,甄友乾依旧会大挣一笔。 至于战斗获胜的一点小钱,根本是微不足道! 这修真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甄友乾本身的实力就非常不错,加上昂贵的漫天符文海,还有恶心人的灵魂之戒,难缠得令人发指。 然而,对于战胜甄友乾,司道已经有想法,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距离和甄友乾比试,还有三天的时间。 第70章 小白 白雪纷飞,司道独自在此,用倾城剑在雪地上涂鸦。 其实,他不是在随意在雪地上绘画,而是在演示与甄友乾之间的战斗! 甄友乾是筑基强者,与筑基强者战斗,要考虑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神识。 按照何缪洛的意思,甄友乾不可以对司道使用威压攻击,也不可以以神识直接对司道的精神造成伤害。 如此,司道才可能与甄友乾一战。可即便如此,神识还是很可怕。 简单理解,神识相当于是个雷达,也是一个定位跟踪器,将司道锁得死死的,根本玩不出花样。 除非可以将甄友乾的神识耗尽,司道才有一丝获胜的可能。因为精神上的疲惫,是无法立即恢复的,即使甄友乾有灵魂之戒,也不行。 换而言之,司道需要进攻,给予甄友乾足够的压力,让其一直保持神识开启的状态。同时,在甄友乾神识开启的阶段内,司道是绝对的弱势方。 这是很矛盾的两件事情! 不过,这又不是绝对矛盾的两件事。而将这个矛盾打破,只需要一件事情——快,无懈可击的快! 没错,甄友乾可以通过神识,看到司道的每一个行动,甚至提前洞悉司道的所有行动。可是,只要司道够快,快到甄友乾即使知道,也反应不过来,也没有半点用处。一旦对方的战斗节奏,慢了半拍,就会出现间隙,那便是胜算。 抢先手,之后打明牌,甄友乾知道司道所有进攻方式,却又无可奈何地只能选择防守。这就是司道的思路。 话虽如此,可要真正做到,司道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就是为何,他觉得自己现在不一定能赢甄友乾。 带着这个问题,司道在大雪中漫步。然后,他遇到一位慌忙逃窜的女子,一位白衣女子。 这位白衣女子负伤,浑身凝结一层薄冰。此外,这位女子的下身不是脚,而是两条蛇尾。这不是人,是妖! 她见到司道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对司道发起进攻。 然而,她还没出手,周身的冰就开始扩散,只一个瞬间,她就被寒冰封印,无法动弹分毫。 灵力被封印,行动被封印,女子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在司道的灵力催发下,露出原型。那是两条相互缠绕的白蛇。 明明是两条蛇,意识却只有一个。这是罕见之极的双生蛇,属于蛇妖里面的异种,由白蛇与魇妖结合产生,不但精通白蛇的幻化之术,可以变成任何模样,极难分辨,同样也精通魇妖的梦境之术,能潜入他人梦境,窃取信息,造成伤害。 这样的异种过于强大,是不被人族接受的。这样的异种一旦成长起来,会非常可怕,难以对付。 司道不知道,北寒之地为什么会出现双生白蛇。按理说,蛇怕寒,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司道更不知道,他该如何处理这双生白蛇。 思索间,远处,十数名炼气修士追赶过来。他们应该就是将这双生白蛇击伤的人,此刻也是追双生白蛇而来。 司道本应该将这双生白蛇交给对方,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想起噬妖和虎妖之间的爱情,一时之间难以做出抉择,便将白蛇收进了自己的衣裳内。 那十数名炼气修士赶到此处,见到司道,都恭敬非常。其中两位领头之人,都是炼气圆满的强者,曾与司道交过手,也都输给了司道。 谁都知道,司道是炼气境界的绝对强者,是合欢弟子,是广寒宫的贵客。所以,没人敢对年轻的司道无礼。 “司道兄,你可看见一白蛇,从这里经过?”领头之人问道。 “的确看见,似乎负了伤,见到我,知不敌,便往那个方向跑去。”司道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没有任何怀疑,赶忙朝那个方向追去。 等那些人走远,司道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才将白蛇放出来。 那白蛇一被放出来,凶得很,一口咬向司道,差点就将司道咬伤。白蛇似乎十分厌恶人类,看向司道的眼神带着恨意。 司道也没在意,摆摆手,就要离开。 “你,你不杀我?”白蛇问道。 现在的她,已经重新变成人类女子的模样。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类居然想要放走她,而不是杀死她。 “我为何杀你?”司道问道。 “双生生物的魂魄,可以增长神识!”白蛇直白地说道。 “那看来,你很值钱。”司道露出笑容,看向白蛇,看得白蛇惨白了脸。 白蛇懊悔不已,后悔将这个信息说出,后悔自己的愚蠢,后悔自己的多嘴。 不过,司道依旧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白蛇回道。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司道认真地问道。 他刚才之所以救下白蛇,也是因为对方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才没见过你!”小白否认道。 只是,小白说谎的本事很差,眼神飘忽不定,面色微红,不敢正眼瞧司道。 司道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这白蛇虽然修为不俗,却是个不通人事的妖! “你伤过人么?”司道问道。 “伤过!”小白如实回答。 “那你杀过人么?” “我倒是想!这北地的人都坏得很,见到我就想杀我!”小白愤愤道。不过,她看起来像是逞强,恐怕真杀人的时候,就怕了。 “这么说,你以前见过其他人,那些人不坏!” “我可没说!”小白低头,脸红道。 “你就是墨柒手上的那只白猫!”司道询问道。 “不是,不是,我才不是小柒姐的白猫。”小白赶忙否认。 “行了,你走吧!”司道摆摆手,“记住,下次可没人救你!” “哼!才不要你们救!”小白说完,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真不杀我么?我的魂魄可以增强神识,即使是炼气弟子,一样可以受用!” “……”司道无语,假装生气道,“快走,等那些人回来,你想走也走不了。” 如此,小白才灰溜溜地跑路。 从雪地回到广寒城,再回广寒宫的路上,司道又遇到刚才那群修士。他们直骂晦气,还再次向司道询问当时的情况,问司道是不是指错了路。 司道确定自己未曾指错路。 这些修士便叹气离开。从始至终,他们没有半点怀疑。在他们看来,司道是合欢弟子,而不是御灵寺弟子,不会对妖存有庇护之心。 司道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一次事件,只是当成是随手为之的小事。 他现在心中所想,是如何击败甄友乾。 第71章 无意义的怀疑 回到广寒宫的第一时间,何缪洛就来到他的房间。 她一来,就将一堆符纸递给司道。市面上所有符纸,不论珍贵,还是便宜,各一百张。毫无疑问,这些符纸,价值不菲,而司道要做便是将眼前所有符纸,挥霍殆尽。 符纸是一种消耗品,寄存着修士的术法。这不是将术法封印,而是将术法需要的灵力以特殊的方式排布寄存。只要以灵力引之,就可以将符纸中的术法释放出来。 甄友乾的战斗方式,便是将大把符纸挥霍,来对敌人造成伤害。 这样的方式很费钱,却很有效,而且不消耗自身灵力,是很赖皮的打法。 司道想要战胜甄友乾,就必须对符纸有一定了解。何缪洛买来如此多符纸,就是给司道亲自释放、感受。通过符纸,司道还能亲身感受常见术法的释放和威能大小。 除了冰莲决和剑,司道并没有学过其他术法,只是受何缪洛教导,只是在战斗中接触过。现在,通过符纸,他便能亲自体会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符纸都是向甄友乾购买的。他是广寒城有名的商人,在散修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如何?有办法对付甄友乾么?”何缪洛靠近司道,然后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那一吻,两个人的关系靠近不少,不再如之前那般,刻意保持距离。 “有想法,但不一定可以做到。”司道回答。 他看着何缪洛的眼睛。那是一汪秋水,尽是情意! “还是不够快?”何缪洛当然清楚司道该如何战胜甄友乾。 “嗯!” “那胖子就是个市侩的商人,根本不是战士,战斗本能根本不行。你一定可以战胜他。”何缪洛很相信司道。 这份信任有一些盲目,可也存在依据。 事实上,这两年来,每一次对敌,司道都是如此,战斗之前永远会说自己没有把握,可战斗时却能顺利击败对方。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手不是练气圆满修士,而是筑基强者。 司道没有回应。他的确没有绝对信心,可以击败甄友乾。一如以往,何缪洛总是寻来极强、很不一样的对手,带给司道极大的压力。 他印象最深刻的对手是一个刀客。刀客,姓章名狂,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叔,一个以刀为武器的近战修士,战斗完全没有章法,像是不曾受过完整的训练。 如此,司道根本不清楚对方会如何出招,会如何进攻。那刀客一旦进攻,就连绵不绝,总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将司道击伤。 章狂,一点都不张狂,反而像一只阴沉的狼,躬着身,野兽一样盯着对手。所有对手中,他是最强的,出刀极快,防不胜防。 大概只有墨府剑痴,能与章狂比较一番。 那是半年前,司道还没发完美控制冰莲。印象里面,那次战斗很漫长,依靠环境的优势,依靠冰系术法消耗对方的耐力,他才险胜之。 看到司道保持沉默,何缪洛也没再问,自顾自待在一旁。她知道,司道在思索,便没有再打扰。 “那个墨柒,古怪,且有问题。”司道开口说话,并提到甄友乾比试开始前遇到的墨柒。 两年来,司道基本都专注于战斗,沉静在“术与剑”的准备之中,几乎快要忘记“春雨阁”的事情。却没想到,在北地,他会再次遇见墨柒。 “的确。墨柒是御灵寺的得意门生,去春风楼这种地方,还真是奇怪!可是对方的解释,也没有问题。修仙之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修仙之道。”对司道所言,何缪洛当然是相信的。 但,这最多证明,墨柒性格古怪,却还不足以证明,墨柒有问题,更不足以证明,墨柒和春雨阁有关。事实上,没有任何线索,能和春雨阁挂上勾。 春雨阁,只是合欢宗发现的一个神秘组织,除此以外,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甚至,春雨阁究竟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的确,我只是怀疑,只是感觉罢了。”司道摇着头,皱眉道。 “你甚至怀疑夏云华?”何缪洛很了解司道,也能准确地猜到司道的想法。 “对。但,不是因为嫉妒。”司道承认,解释。 何缪洛露出笑意:“知道。你不需要嫉妒他!他要嫉妒你才是!” 司道撇撇嘴! “好!不开玩笑,我知道你是为了程洋。你的怀疑也并非完全不可以。但问题在于,若他们真做了这些事,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或许和黑月一样,背后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何缪洛摇摇头,认真看向司道,然后耐心解释道:“这个世界,大道才是唯一的途经。不论是黑月,还是春雨阁,都是不入流的小玩意。这些小人再这么折腾,也敌不上元婴强者的随手一指。虽万谋,不如一剑!” “元婴真这么强?”司道忍不住问道。 他虽知道元婴是修为最高境界,可终究不能完全理解元婴的强大。 “与天地同一,不可想象之存在!你觉得,人可以与天地争锋么?你觉得,自己能与天地一较高下么?”何缪洛解释道,“人人都说,这个世界属于六大仙门。可实际上,这个世界,属于138位元婴修士。其他的一切都是小孩子的玩笑,不值一提。” 何缪洛如此说,如此判断,司道当然不会怀疑。 他现在是炼气修士,比起凡人,不知超出多少层次,可面对筑基修士,却连最基本的灵压都扛不住。更别提,筑基之上存在着结丹。 在合欢宗,炼气和筑基修为的弟子,以师兄弟相称,因为两者的实力是相对靠近的。可是,结丹和元婴修为的前辈,却要以师叔相称。这个辈分,某种意义上就是指实力的差距。 按照何缪洛的意思,元婴强者与结丹修士之间,是天地之别! 那么,一切阴谋就显得非常可笑! “其实,我也不愿相信,夏云华会和春雨阁有关。他那样的人,不论做什么,大概都不需要如此的。”司道摇摇头。 听完何缪洛的解释,他也觉得自己在胡乱猜想。 “别乱想了。‘术与剑’才是你的第一要务。等你为宗门赢得比赛,你提什么要求,宗门都会接受的!到时候,你帮程洋,调查春雨阁的事情,也不迟!”何缪洛安慰道。 “嗯!”司道点头。 对于何缪洛的话,司道当然是清楚的。当初在合欢宗,他和程洋之间就是这般沟通的。等他赢得“术与剑”,就让宗门重视、调查春雨阁的事情。 只是,司道这样说,心里的疑问却没有完全打消! 因为他总是想起黑月的三号,对方提到过世界的真相,也提到过他们才是正义的存在。对方是和何缪洛一样的结丹强者,自然也知道元婴强者不可战胜。那么对方的底气在哪里?对方所作所为,在元婴强者面前不是很可笑么? 当然,极有可能,黑月背后也站着元婴强者。从刺杀圣女这个行为看,黑月真有可能出自天禅宗。只有天禅宗,有挑起战争的野心,而圣女乃天纵之资,一旦成为元婴,便会成为合欢史上最强大的元婴强者,自然是一种阻碍。 司道摇着头,只觉得雾水重重,根本无法想清楚。他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不足以做任何判断,只能凭空乱想。 想不通,司道就没有再多想,将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将关注重新放在自身战力的提升上,放在如何战胜甄友乾的思考上。 何缪洛一直没有离开。以前,她会刻意保持距离,可现在却还待在司道的房间内,一直躺在司道的床上,不时摆出诱惑的姿势,嘴上却提醒着司道要专心准备战斗。 司道克制着内心的情绪,保持着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数个时辰后,何缪洛才嬉笑着离开。大概是太久没有逗司道,这一次,她逗得特别开心,离开时,眼里溢出幸福的笑。 第72章 战筑基 炼气修士越级挑战筑基修士,这件事情本身就极具话题度。更何况,事情的两位主人公,都是广寒城话题度很高的人。 炼气修士里面,没有谁比司道更加有名,也没有谁敢说自己比司道更强。 筑基修士里面,甄友乾实力在筑基初期不算弱,名气更是极大。他是有名的散修行商,拥有超乎想象的财富。广寒城最有名的交易区——精品街,十之一二的商铺都和甄友乾挂钩。 许多人都说,甄友乾是散修里面的第一富豪,拥有超过一般仙门宗派的财富。 这样的两个人战斗,自然会吸引许多人来观战。 意外的是,何缪洛也来观战。她以前只是送司道至困龙场,就会离开。 更有趣的是,元婴之下第一人夏云华也来观战。他的妹妹,墨柒一样在场。这极美的兄妹二人,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不少目光。 与夏云华、墨柒一起的,还有一位二十五岁的青年。青年身穿上清服饰,炼气圆满修为,应该是上清年轻一辈的翘楚。这位上清炼气弟子,将目光放在司道身上,目色凝重。 与司道一样,“术与剑”的上清代表也来到这里,想要磨练一番。 修真界内,结丹修士是极少的存在。因为种种原因,普通散修几乎不可能达到结丹的修为。即使是合欢仙门,结丹前辈也不过千余人。 一名散修若是突破至结丹修为,便是拥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自然也不会再是散修。 所以,对散修而言,结丹修士极其少见。 现在,一场炼气弟子的比试,却引来两位鼎鼎有名的结丹修士。 甄友乾已经在战场就位,等待司道的下场。 “你的心还不平静!”何缪洛开口,带着歉意。 其实,和一般人相比,司道算是平静的。只是,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心如止水,完全不想其他事,专注于战斗。 而这一点点的杂念,通过仙侣契约,传到了何缪洛的心头。 司道的这丝杂念,正是对何缪洛的念想! 这也是为什么,何缪洛会留下观战。这也是为什么,何缪洛会心有歉意。 “没事!”司道感受到何缪洛的情绪,安慰道。 然而,修士之间的战斗是不可分心的,一丝都不可以。更何况,对手是筑基强者。 实际上,如果不是何缪洛点出来,司道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丝杂念。 这丝杂念,源自墨柒,源自何缪洛的那一吻,也源自二人关系的靠近。 墨柒的出现,如打破湖水平静的石块,勾起波澜,勾起思绪,打断了司道的节奏。即使,司道将这份思绪压在身后,可不再平静的湖面却无法立刻停下。 何缪洛的那一吻,则将湖水搅乱,将这份平静彻底破坏。 打扰司道情绪的,不是墨柒,不是夏云华,不是春雨阁,不是黑月,而是何缪洛。 在广寒城的两年,司道和何缪洛一直保持着距离,保持着奇怪的关系。可两日前,何缪洛的一吻,却将这个距离和关系打破,后来的挑逗更是加剧了这份破坏。 现在,司道虽然说没事,可何缪洛却还是放心不下。 事实上,司道在察觉到这份杂念后,一样无法将杂念消除。 他想了一会,突然笑了出来。 他笑着看向何缪洛,开口说道:“缪洛,如果我赢了,你能嫁给我么?” “好!”何缪洛下意识地回应。 这是她内心第一时间内跳出来的答案。这两日来,何缪洛的心,又何尝保持平静呢? 然后,司道的心彻底静了下来。他走进了筑基竞技场,与甄友乾交战。 筑基和炼气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如果直接回答上述问题,那一定是非常之大!只有突破至筑基修为,修士才能掌握神识。神识对修道者而言,极为重要。 在修仙之途中,炼气只是开始,筑基才是入门。 神识是将自己的意志,融入自身的灵力之内。对付低阶修士,借助神识产生的灵压可以形成碾压的效果。而神识的直接攻击,更可以对低阶修士造成精神上的强烈刺激,产生秒杀的效果,防不胜防,难以抵御。 不过,司道的对手——甄友乾,受到限制,无法使用这两个虐菜神技。 尽管如此,神识的作用依旧强大。神识真正的作用,是绝对感知,是对灵的完美操控。 同一个术法,由筑基修士、炼气修士分别释放,将达到完全不一样的效果。就如凡尘界,高手和普通人分别使用同一把剑,能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就是因为上述原因,许多人认为这是一场碾压局。 事实上,这就是碾压局。司道碾压甄友乾,获得完胜。 比赛开始的一瞬间,司道便冲向甄友乾。按理说,这样的行为太过冲动,在筑基修士的神识面前,极容易暴露破绽。 司道还没靠近,就受到符文海的进攻。 但,这无往不利的漫天符文却被司道完美克制。 那漫天符文,还未来到司道面前,就被完全冰封,没有一张符文能够幸免。如此精准的操作,实在不敢相信,是出自炼气修士。 攻击没有起到半点抵御的效果,司道直接切入甄友乾的近身。 甄友乾没有选择闪避,也没有选择反击,而是以手中的剑,接下了司道的剑。 两人的剑很像,都是玉剑,都一样没有剑格,通盈剔透,漂亮得很。 两柄剑交织在一起,一刹那就触碰数次。 司道的剑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他不过是炼气弟子,此刻却压制住了筑基修为的甄友乾。 神识帮助下,甄友乾完美抵御了司道的进攻,甚至可以看见司道的破绽。但是,甄友乾却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实力,去针对司道的破绽,发起进攻。 因为司道太快了,一剑接着一剑,不曾停息。一招一招之间的间隙极短,想要在这极短的攻击间隔内,防御并反击,实在不是常人可以做到。 甄友乾没有十足把握去做到防御反击,所以他只能单纯地防守。 此外,这也是甄友乾的战术! 司道的进攻方式看似厉害,其实极度消耗灵力。他将“附灵术法”催发到极致,如此才能和甄友乾对抗。这样做的代价,便是灵力的快速消耗。同时,毫无停歇的战斗本身也是精神的极大消耗。 在甄友乾看来,这样的攻击频率根本持续不了太久。他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能轻松获得胜利。 所以,甄友乾选择了防御,没有冒险发起进攻。 然而,结果却有些出乎甄友乾的预期。 司道的进攻一直没有停下,一直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和力量。 而且,司道的进攻不是单纯的剑击。每一次进攻,就会在甄友乾的剑上留下一颗冰晶。 冰晶迅速扩大,成为一朵冰莲,将甄友乾的剑给冻住。所以,甄友乾需要将注意力分散,将那冰晶摧毁。同时,他还要防御周身随时可能出现的冰莲花。 这样的攻击方式,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凶险可怕。 在外人看来,甄友乾很轻松化解了司道的所有进攻。可甄友乾自己却很清楚,他很吃力,需要调动所有神识,才能勉强挡下司道的进攻。 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将他逼入绝境的家伙,只是一个炼气修士,更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 两年前,甄友乾见过司道战斗。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司道了不起,反而有些好奇合欢宗为什么会重视这样一个年幼的家伙。他觉得司道运气很好,居然博得何缪洛这样的倾世美人喜欢。 可现在,他似乎知道了为什么。眼前的家伙,成长得太快,和两年前比,完全不是一个人。 按理说,司道应该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才能释放出这样密集可怕的完美进攻。可是,对方的眼神却平静得很,没有半点波动,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对方也没有出现一个失误。 甄友乾甚至有一种感觉,他不是和炼气修士在战斗,而是和筑基修士在战斗。否则,对方为何能做到筑基修士才能完成的完美进攻。 然而,甄友乾很清楚,对方没有拥有神识,对方只是一个炼气修士。 是的,对方再强,也只是一个炼气修士,根本不可能是其对手。获得胜利的人,一定是他甄友乾! 他要做的便是等待对方失误,最不济,就是等待对方灵力耗尽。论灵力,炼气修士怎么可能比得过筑基修士。 然而,甄友乾没想到的是,司道的灵力不但有着极度冰寒的属性,还源源不断,像是没有止境一样。频繁的冰莲攻击,一点没有给司道带来任何压力。 至少,司道那张脸上始终是平静的,完全看不出一点波澜。 反过来,甄友乾却感到疲劳。长时间的神识专注是很疲惫的,也是很痛苦的。 不知道为什么,甄友乾居然产生了一丝慌乱。他觉得自己的神识会率先支撑不住,会比司道率先支撑不住。 正是这一丝慌乱给了司道机会,正是这一丝慌乱令甄友乾的神识一滞。 慌乱是要付出代价的。 慌乱意味着失神,失去神识的一刹那,甄友乾再也没能跟上司道的速度。 倾城剑突破防御,刺入甄友乾的下腹,向上挑削,直接将甄友乾肥大的腹部给撕开,肠子直接露在外面。倾城剑继续上削,直接将甄友乾的左臂砍了下来。 那血肉模糊处,冰晶开始凝结。冰晶一旦形成冰莲,产生爆炸,会直接要甄友乾的命。 若是一般的修士对手,司道的这一剑就足以决定胜负。但对手是甄友乾,一个拥有各种宝物的财主。 死亡压迫下,甄友乾恢复神识,将疼痛压制的同时,握剑的右手,阻止司道乘胜追击。 接着,稳定局面的甄友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瞬移到二十米开外。灵魂之戒发动,一瞬间将伤势完全恢复。 甄友乾的失误被弥补,司道的优势被取消。 然而,甄友乾并没能拉开距离,开始他擅长的符文消耗战。在与司道拉开距离的一瞬间,生生不息的冰莲出现,不但将视野阻拦,还将空间阻隔。 他发现,远距离下,司道的进攻比刚才更加可怕。因为,远距离下,冰莲可以不顾及一切,直接产生爆炸。爆炸的冲击让甄友乾感到极大的压力。 转瞬过后,司道再次切入甄友乾的近身。 甄友乾知道,远距离的冰莲轰炸,虽然更加可怕,却也更消耗灵力。司道消耗不起,所以选择近身战斗。 甄友乾再次施展瞬移之术。然而,司道同样再次逼近。几次瞬移的结果都是如此!甄友乾虽然稳住了劣势,稳住了局面,却没有改变局面。 竞技场内,许多术法和逃生手段被禁用,甄友乾一时之间竟然拿司道没有办法。他觉得越来越累,神识也越来越难以控制,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大,这是一种负循环。 可是,在甄友乾自觉辛苦的情况下,对面的司道却还是那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这一刻,甄友乾觉得自己会输。 是的,甄友乾居然觉得自己会输,输给一个炼气弟子。 尽管不愿意这样想,可甄友乾的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即使三天前和鬼毒比试,甄友乾也没产生这种感觉! 战斗变成了耐力持久战,要么司道先将灵力耗尽,要么甄友乾无法施展神识,失去和司道对抗的资格。也可能,双方出现失误,让对手赢得比赛。 然而,失误一直没有出现,然而,甄友乾率先支撑不住。 神识再次出现断层,也是这一个断层,甄友乾再也跟不上司道的速度。 剑出现在甄友乾的额前,然后停下!只要再进一分,甄友乾就会死! “我赢了!”司道说道。 他声音极度虚弱,可是他的眼神却依然是开始的那样,坚定而平静。 “是,你赢了。”甄友乾浑身冒汗,喘着气承认道。 下一秒,赢得比赛的司道,一直疯狂进攻的司道,向后倒去。他像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一股力量支撑在半空。 纳灵、春风,两个合欢秘术在司道身上产生作用。几个呼吸后,司道的灵力与身体恢复如初。 他看上去是那样疲惫,可是他嘴角却笑得格外灿烂。他看向观众席,看向何缪洛,看向那个会嫁给他的新娘! 第73章 一年约定 没有人想到,司道居然真能赢甄友乾。 所有人都知道司道很强,可再强,还是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之间存在不可弥补的鸿沟。更何况,甄友乾有各种法宝,比一般筑基修士强得多。 然而,司道却赢了,赢得很漂亮。 赢得比赛,司道第一时间就走上观众席,走到何缪洛的面前。 何缪洛很欢喜地抱住司道,为他的完美进攻感到骄傲。可是,马上,何缪洛又变得犹豫起来。 比试前,何缪洛答应,若司道赢了,她便嫁给他。可现在,司道真赢了,她却犹豫了。 她不是不爱司道,也不是害怕嫁给司道后,会不幸福。相反,她觉得自己若是与司道在一起,那会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事。 可是,真如此时,她却犹豫了。因为,她心中出现了一件与爱情同等重要的存在——大道! 她是合欢弟子,注定是要忘情的。她如果和司道在一起,或许以后也会分开,也或许永远不分开。 她不知道。她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害怕自己会伤害司道。在她看来,司道对情的追求,超过道。 她犹豫了,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行为! 当两年前的问题重新放在面前时,当不再逃避时,她犹豫了。 当真爱上一个人时,她犹豫了。 司道感受到这份犹豫,然后露出一丝悲伤。 两个人抱在一起,却显得没有那么开心! 好在,夏云华的介入将这份尴尬化解了。 “司道,你真了不起!”夏云华欣赏地夸奖司道,“我当年,万万比不上你。” “夏师兄过谦,谁都知道,夏师兄是元婴之下第一人。”司道致礼,回应道。 “非也!今日,我原本是想让司道兄,与我师侄比试一番。不过,如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夏云华摇摇头,指着身侧的那位上清弟子。 那位上清弟子涨红着脸,显得很不好意思:“在下宋居正,司道的实力,我万不及也!” 宋居正同样是炼气圆满,且是当世第一仙门上清的得意弟子。不过,见识司道的这场战斗后,宋居正只觉得羞愧难当。 他年纪比司道大,修行时间要长得多,本以为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绝世人物。可见到司道,宋居正只觉得以前的得意全是笑话。 “宋师兄不可妄自菲薄。司道也只是侥幸获胜而已。”司道回话。 “人人都说我哥是元婴之下第一人,我看,司道师兄便是筑基之下第一人。两年多前,司道师兄分明是个修为低微的普通弟子,可现在,我是万万不及的。”墨柒同样赞许道。 墨柒手上抱着白猫。那白猫闪着眼珠子,欢喜地看着司道,挠着爪子,像是在赞同墨柒的话,认可司道的实力。 她的话倒是让宋居正一愣,两年时间,修为剧增,怎么听都有些奇怪。这样拔苗助长的行为不利于未来大道。 想到这里,想到司道定然留下根基隐瞒,宋居正才稍微恢复一些神色。 对这些,司道也不在意,只说了一句:“诸位过誉,折煞司道!” 五人都出自顶级仙门,彼此又交流了一会,然后才相互告辞离开。 …… 司道和何缪洛回到广寒宫,回到房间。 两个人待在房间,谁也不说话,谁也没有再提结婚的事情。 但是,仙侣契约却无时不刻地传达着彼此的思绪。 何缪洛感受到了无奈、难受,还有愤怒。那丝愤怒不仅仅是冲着她,还是冲着合欢,冲着修仙大道。 司道感受到了歉意、爱意、还有犹豫和无奈。何缪洛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该怎么做! “我想离开广寒城,出去走走!”司道说道。 “好!我陪你!”何缪洛回应道。 说完,她靠近司道,抱着司道的手臂,靠在司道的肩上。似乎这样,她就可以弥补对司道的亏欠。 然而,她却只感觉到司道愈发生气。 “不用!让我一个人静静,也让你一个人静静!”司道说着,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司道没有保持以往的平静,鼻尖的呼吸很重很重。 何缪洛没有说话,只是抱得司道更紧。 等了一会,司道继续说道:“如果,如果一年后,你无法忘记我,就要嫁给我。我要你嫁给我,这是我的要求,不论将来如何,这都是我的选择。” “好!”何缪洛肯定道。 她认真地答应了司道的话,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司道感受到了这份决心,可还是觉得生气。他气,她为什么要在意那么多,他气,她为什么不能为他放弃大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可司道却忍不住地要想。 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内心有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 他直接将何缪洛给扑倒在床上,用尽全力抓住她,恶狠狠地看着她,看着那张倾世容颜,感受身下那个柔软的躯体。 她没有反抗,依旧抱着他,抱得很紧,接受司道的一切行为。 再然后,愤怒散去,司道觉得有些累,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司道抱着何缪洛,道歉道。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信守诺言。”何缪洛原谅了司道。 “能和你在一起,对我而言,便是最幸福的事。你不要考虑太久之后的事情,可以么?”司道请求道。 “好!”何缪洛点头,“一年后,如果我还是无法忘记你,我就嫁给你。” 她还是无法立刻下决定。她还是试图在一年内将司道忘记。是啊,也许一年不见,事情就变了呢! 不论如何,她和司道确定在一起后,还未真正分开过。所以,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最开始或许很难熬,可时间久了,或许就习惯了。爱情从来不是天长地久,爱情本就是短暂的。 “好!我爱你!”司道率先开口道。 “我也爱你!司道,我从未这般爱上一个人,从来都不曾如此。”何缪洛落下泪来。 这天,他们抱在一起睡了一夜。这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74章 分别 精品街,广寒城最有名的商贸街。 比起困龙场,这里才是广寒城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只不过,这两年来,司道一次没有来过这里! 这次,离开广寒城前,何缪洛拉着司道来这里购置物品。 在合欢宗的时候,在情人岛的淘宝巷,他们也曾像现在这般,手拉手,漫步在商铺街。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刚刚互表心意,不顾其他,眼里只有对方,很是高兴。 这一次,他们来此是为了分别,情绪很是低落。 仙侣契约有时候很好,能将情侣双方迅速拉近,可大部分时候都很糟。许多时候,两个人并不愿意将心迹表露给对方。 就像现在,何缪洛很想笑出来,很想和司道开心地游玩一次。 但是,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仙侣契约将这份悲伤的不舍,完全传达给了司道。 他们都知道,这次分别后,等再次相距,两个人可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能够牵手走在一起。或许,下次见面,两个人已经是陌人。 爱情,是大部分合欢弟子最难度过的一道坎。 以前,何缪洛不觉得如此。现在,她却觉得这真是至理名言,再正确不过。 何缪洛为司道买了不少符纸,还跟甄友乾,强行购置了一枚灵魂之戒。对此,甄友乾是苦不堪言。 这种顶级法器是不对外出售的。这是修真界默认的规矩。若是强买强卖,那是要受到所有正道修士不齿和反抗的。但是,对方是何缪洛,合欢的宠儿,广寒城的宠儿,甄友乾只能忍痛割爱。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何缪洛出了市场价两倍的灵石。 除了灵魂之戒,何缪洛并没有买其他特别贵重的物品。 说实话,这里虽然称为精品街,可这里的物品质量却不怎么样。至少,合欢宗内的物品质量要好上太多。 何缪洛将自身携带的两件物品送给了司道。这是两件极其贵重的物品。 一个是合欢小船,正是那艘被黑月“三号”劈成两半的合欢小船。现在,这艘合欢小船已经被修复。 一个是血灵石,一种能极大增加修行者灵力恢复速度的顶级神器。 这是一种在杀戮其他修士后,可以不断增强的特殊神器。虽然现在的效果很普通,可若未来累积足够的杀戮,这会是一件让所有人畏惧的神器。 比起永恒挂坠,血灵石虽然效果没有那么逆天,可价值却丝毫不逊色! 作为书籍中记载的顶级至宝,血灵石看起来很不显眼,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石头。若不是何缪洛相赠,司道根本不觉得这颗白色石头有什么了不起。 事实上,当感受到血灵石后,司道的确没有任何感觉。这传说级别的宝物,似乎和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这两件宝物,都需要滴血认主后,才能使用,且不可交易,伴随主人身死而自毁。 因为仙侣契约的关系,司道同样可以使用。 除此外,何缪洛还送给司道百枚极品灵石,一万枚普通灵石。这对结丹修士都是一笔丰厚的财富,更别提司道这样的炼气修士。 司道没有拒绝,木然地接受了一切,将那颗血灵石挂在心口。 “如果,我们以后不是仙侣,还能做朋友么?”何缪洛问司道。 看着何缪洛的眼睛,司道摇了摇头:“与自己爱的人做普通朋友,那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听到这个回答,何缪洛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精品街上,不顾周围人的看法,她扑到司道怀里,无声地落泪。 司道对眼泪真是没有半点办法。 他抱着何缪洛,温柔道:“以后,你想要怎么样,都行!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你说了算的,不是么?” 何缪洛依旧是哭。 “缪洛,你这样,好像是我欺负了你。明明,是你可能抛弃我!我对你是不会变的。”司道无奈道。 “那你会恨我么?” “不会,遇见你,已经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能够拥有你,我想,大概花光了自己来生的运气。” “不要,一定是花光你前世的运气。你来生不会有任何影响。” “是,花光了我前世的运气。” 说到这,何缪洛才破涕而笑。 “我在合欢宗等你,等你御剑飞来。”何缪洛即是期待,也是嘱咐。 这两年,司道的术法水平,翻天覆地,进展极大。不过,他的剑术依旧算不上出彩,只不过基础根基稳固。 而剑术根基稳固,正是御剑飞行的前提。 这一年外出历练,司道一方面需要练剑,另一方面需要学会御剑飞行。 “好!如果那个时候,你心里有我,你得嫁给我。”司道再次要求道。 “好!”何缪洛答应。 “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但我修为低微,万一成了老头,你可不能不要我。”司道玩笑道。 “不会的,在我心里,不论归期,你永远是少年!” 玩笑间,两个人再次恢复到以前,彼此都能感受到那份爱恋。不知何时起,司道对何缪洛的那份情感,也变得如此厚重! 只不过,越如此,分别之时便越痛苦。 拜别广寒城城主,何缪洛一路送司道,远远离开广寒城,送到万里外的北海湾角。从白天,送到黑夜,又从黑夜,送到白天,这样送下去,司道大概是没法独自游历的。 于是,司道没有继续向前。他坐在雪地之上,目送何缪洛离去。 他们必须要分开,只有真正分开,才能让何缪洛想透彻。 他将背上的绕梁古琴取下,以凡音弹奏,弹奏出一曲《fivehundredmiles》。 那曼妙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只留下那股淡淡的梅花香。 司道的脸上,留下一行清泪,变成冰晶,化成粉末,消失在空中。 不知不觉间,司道已经深陷情途,无法自拔。 茫茫雪地,一人,一琴,一剑,一曲,还有一只白猫,一只如雪一般的白猫。 第75章 大海飘行 一艘冰船飘荡在偌大的海洋上,如蓝色壁纸上的一点白色像素,渺小而几不可见。 那是一艘完全由冰搭建的船,没有拼接痕迹,似乎从一开始,就凝结成这副模样。 冰船上躺着一名男子。男子身侧躺着一只白猫,一只眼眸有灵、极其美丽的白猫。 白猫浑身哆嗦,开口,说人话:“冷死了!比北寒之地还冷!” 男子没有回应。 白猫靠近男子耳侧,大声吼道:“冷死了!” 如此,男子才缓缓开口:“那不正好,你不正需要克服畏寒这个弱点?你当初去北地不就是为此?在这修行,还不会被散修追杀。” 男子自然就是司道。对于白猫的抱怨,他有时候回应,有时候完全不理。 白猫是墨柒手上的那只白猫,也就是司道遇见并救下的那条白蛇。 白蛇叫小白。小白是双生白蛇,平时喜欢幻化成猫的样子。双生白蛇是一种稀有罕见的妖种,有极高的幻化天分,能完美隐匿自身的妖气。这一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修士,无一人能看破小白的身份。 司道离开北寒之地时,小白便跟在他的后面,怎么说也不愿意离去,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根本甩不掉。 “喂!人家好歹是女孩子,你就不能稍微让着我一些么?” 见司道一脸的无谓,小白莫名就感到生气。 “哦!”司道冷淡回应。 说完,司道起身,自顾自地看向远方海平面。 腰间的倾城剑,出鞘,非常懂事地落在司道的脚下。司道顺势一跃而起,恰好落在倾城剑上,一下飞向远方。 两个月来,司道一直在学习御剑之术。最开始,他进展很顺利,但很快就遇到了瓶颈。就像现在,飘逸的飞行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到片刻,司道便从倾城剑上掉落,摔入大海。 幸而他飞得不高,大海又有缓冲的作用,倒是没什么实质的危险。 坠入海面之下,他随手一抓,就是两条肥鱼。 接着,司道破水而出,在海面上踏步飞奔,回到冰船之上。 这一招“踏水飞奔”,是司道几天前学会的,看起来,就像是前世金庸小说中的“铁掌水上漂”! 学会此招,也属于迫不得已。每次落入海水之中,司道需要游回冰船之上。久而久之,他便常识踏水而行。 最开始,司道会将水凝结成冰,利用冰块借力,踏步而行。 很快,他便越走越顺,脚下的冰块越来越小,直至几天前,他可以真正在水面上踏步而行。 不过,虽然可以踏步,司道却无法做到漫步。稍微慢下速度,他就会立刻掉落进水。至于站立在水面之上,这就更加困难。 他之前可以在寒泉之上踏步,完全是依托了何缪洛。 另外,关于踏步,司道想起两年前的剑痴。对方可以在空中完成“踏步”,将空气当做一面墙,以此借力,改变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当真是神奇非凡。 按照何缪洛的意思,踏空是筑基修士才能掌握的技能。踏空需要对天地灵力拥有极其敏锐的感知。事实上,御剑飞行同样如此。 而踏空之上,在御剑飞行之上,更有御空而行。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仙术。不依靠外物,直接在空中行走,如此手段,不正是凡人眼中的仙人之法? 只有结丹修士,理解天地大道,才能做到御空而行。 目前而言,踏空,御空而行,都不是司道考虑的。 御剑飞行才是司道目前关注,并努力学习的术法。 经过两个月的学习,他已经初步掌握了御剑飞行的诀窍,可总是无法飞出太远。而且,他需要依托倾城剑,若是换一把其他的剑,就完全不行。 御剑飞行的第一步,御剑者需要和自身的剑达成共频。相比来说,倾城剑有灵,所以很容易入门。 只是,不知为何,司道始终没能更进一步。 回到冰船,司道看见白猫一脸馋样地盯着他。准确地说,小白盯着的,是司道手上的肥鱼。 说来也是有趣,小白明明是蛇妖,却接受俗食,还尤其喜欢吃鱼。 小白不愿意跟着墨柒一起回御灵寺,便偷偷跑了出来,跑出去看花花世界。因为司道与她有过救命之缘,它便下意识地跟着一起。 两人在一起,其实是一个巧合。 可谁曾想,一顿野外烧烤后,小白便开始死死地赖在司道身上,没有一点独自离去的意思。 若司道问起缘由,小白还会理直气壮地回应一句:“谁让你的厨艺如此了得,谁让你做的饭菜这般好吃。” 好似,错的人是司道,好似,她跟着司道属于天经地义,当真是无奈得很。 若司道以师门难为、人妖殊途为由,小白便以白蛇特长“隐匿”反驳。一般修士根本看不出小白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会给司道带来麻烦。 如此,司道也没再理会,算是默认了小白的跟随。他倒是对小白的幻化之术非常好奇,为何能将妖气完全隐匿,为何能变化成另外的样貌。不过,司道虽然好奇,却不会询问,毕竟这是小白的秘密。 离开广寒城后,司道首站目的地是大同国。 上次盐城之旅,司道遇到墨柒,也遇到小偷阿飘,更通过阿飘伙伴的离奇失踪,摸到了一丝少女失踪案件的线索。而且,不论墨柒怎么辩解,她都对他出手。更何况,墨经给出的春雨阁线索也是上清。 不论如何,春雨阁是真实存在的,且线索极可能在大同国。 而整件事情的起因,程洋妹妹失踪的地点,一样是在大同和春国的交界处。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大同与上清,司道始终保持着怀疑。 对于前往大同,小白也高兴得很。事实上,只要前往的地点不是“野”国,她都是乐意的。如果司道能一路精心制作烤鱼,她便笑得更欢,笑得合不拢嘴。 “小白!”司道将制作好的烤鱼递给小白。 “嗯?”小白疑问。 司道很少这样认真地对她说话。 “墨柒是什么样的人?”司道询问道。 他刚问完,小白就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司道,鄙夷里面还夹带着一丝怪异的欣赏。天知道,小白的小脑袋瓜究竟在想写什么。 “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司道解释道。 小白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点点头,才开口说道:“小柒姐,天赋高,又漂亮,温柔和善,在御灵寺,那可是响当当的第一天才。你要是喜欢她,可得抓紧一些,追她的人可多了。不过,我看你还行,毕竟你也算是合欢年轻一辈的天才,应该有点机会。但是,你也要小心。你这样脚踏两条船,万一被你那个师姐知道了,少不得被刮一层皮。” “……”司道无语。 他没再说话,也不准备继续从小白身上寻线索。在他看来,若墨柒真有问题,也绝对不可能被这傻乎乎的白蛇知道。所以,问也是白问。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小白吃着手上的鱼,疑惑不解。 与此同时,她将目光扫向了司道手上的鱼,舔了舔嘴巴,露出想吃的意愿。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毫不掩饰其心中的想法。这个样子,和第一次见到的杀气腾腾,真是完全不同。 司道叹了口气,便将自己的烤鱼,递给了小白。 欢喜中,小白毫不客气地接过烤鱼,开心地啃食起来。她一边吃,一边说道:“司道,你放心。一会,我给你抓鱼。我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她说完,继续补充道:“不过,等你烤完鱼,我还要吃。” 她理所当然地说着,就好像,抓鱼是一件很了不起的辛苦事情。就好像,她抓鱼了,司道就得给她吃烤鱼。 她明明连手上的鱼都没吃完,却已经开始想要得到更多的鱼。 司道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平躺在冰船之上。 看着那片蔚蓝的天空,他突然觉得有点无聊。两个月来,御剑之术的学习进入瓶颈期。他需要一点顿悟,再这样练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办法。 他开始想念何缪洛,想念对方的悉心指导。说起来,他能在两年内有这样的修为进展,完全是何缪洛的功劳。若他一人独自修行,根本不可能达到现在的境界。 世间最顶级的结丹强者手把手教导修行。这世上,大概也没几个人能有这个福气。 当然,比起教导而言,他更想念的是何缪洛本人。离开的时候,他曾抱着何缪洛许久,那种感觉很美好,很令人沉醉,非常享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习惯何缪洛在身旁,已经不愿意接受与对方分别。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再遇到何缪洛时,对方已经想清楚一切,想要离他而去,想要追求所谓的大道。 他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也希望何缪洛能够完成自身的追求,完成大道,成为元婴修士,另一方面也很自私,自私地希望对方能够放弃大道,和他在一起。 他起身,看向远方的海平面,这样会让内心稍微平静一些。 远处,大陆似乎已经出现!大同国总算已经临近! 他的内心刚刚平复了一些,就看见数条肥鱼扑面而来。 “道哥哥,烤鱼,我要吃烤鱼。” 小白的呐喊紧随其后。在央求司道的时候,小白才会称呼司道为道哥哥。 第76章 秋水镇 秋水镇是春国一个小镇,一个很特殊的小镇,刚好位于春国与大同的交界线上。 这里人来人往,往来之人大都是奔走于两国之间的商人。 好客栈是秋水镇一间很普通的酒水客栈。这里装饰朴质,打扫得很干净。商人旅客喜欢在这里歇息停留。 好客栈的酒水很实在,品质极好,还很便宜。住宿也是如此,干净整洁,空间又大,很舒适,给人一种归家的安心。最重要的,客栈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总挂着和煦的笑容,带给过往旅客一种莫名的归家幸福感。 一个人若是第一次来秋水镇,看到客人爆满,自然会对“好客栈”产生好感,自然会想要进“好客栈”瞧瞧。 人来人去,好客栈内的消息流转极快。即使什么都不做,一个人光坐着,也能听到许多消息。 消息流转间,谈论最多的,要数两年前的合欢圣女遇刺事件。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说不定会成为仙界大战的导火线,引起战乱,波及凡间。虽然担忧,可这是仙家之间的事情,凡人无法插手,也无法产生任何影响。所以,紧张的一番讨论过后,众人又和没事人一样,放下筷子,恢复忙碌,离开客栈,走向远方,奔向前程。 偶尔,会有人吟诗作对,所吟唱最多的一首诗词叫《将进酒》! 此诗曲气势磅礴,感情豪放,言语流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何等义气,何等洒脱,何等自信,却又是何等“不遇”! 往来的人,对此曲无尽赞扬,就连小白也极喜欢这首《将进酒》。 “司道,给你透露一个秘密。这首诗词,是一个少年送给小柒姐的。作此诗的,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超帅超有气度。”小白得意道,语气里面透着一股倾慕,对诗词作者的倾慕。 此刻,小白化身成白衣女子,坐在司道身旁,坐在好客栈内。 她是如此美,哪怕吃东西的形象很糟糕,可还是美得让人流连忘返。来往的人,时不时将目光扫向她。这些商旅明明已经茶饮饭尽,却依旧不愿意离开。 “那可说不好。普通少年哪有这般诗才,写诗的人说不定是个职场失意的中年大叔。”司道回应道。 他与小白同桌对话,引得无数人羡煞。 “小柒姐和我说的,还能有假?嫉妒!你就是嫉妒!哼!”小白非常不满。 司道贬低《将进酒》的作者,小白气得顾不上吃东西,腮帮鼓鼓的,直瞪瞪地盯着司道。 “老朽听说,《将进酒》的确是一位少年郎所写。老朽还听说,那作诗的少年美得很,就像……就像公子一样美。”说话的是客栈老翁。 他来送酒,见到谪仙一般的二人,又听到二人谈话,忍不住插嘴。 “作诗的少年郎一定比他美得多!”小白并没有完全赞同老翁的话。 不过,听到客栈老翁的肯定,小白很高兴,就好像《将进酒》是她所写,就好像夸作者就是夸她。 司道丝毫不在意,还是一脸平淡。 见此,小白又有点生气:“你听见没?司道,和你说话呢!” “嗯,听见了。”司道敷衍地点点头,惹得小白更加生气。 对小白的生气,司道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反而觉得有趣。若闲得无聊,他还会故意这样逗小白。 小白虽然是妖,按年龄算,应该已经超过百岁,可思维却和小女孩没太大区别,对事情的看法趋向二维——非黑即白! 而不论小白如何生气,过一会,她就又恢复原样,有些没心没肺的。若司道手上有烤鱼,小白还嬉笑着对司道言听计从。 所以,司道没理会小白。他对客栈老翁恭敬道:“老丈,请问你知道,三年半前的少女失踪事件么?” 三年半前,程洋妹妹在这里失踪。事实上,不只是程洋妹妹,同时失踪的还有百余位女子。司道来这里就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少女失踪???”老翁想了一会,才想起,“哦~……公子说那个事。那可真是怪事,近百少女凭空消失,找不到半点线索。听说,失踪的少女俱是年龄不大,且相貌极美。我还听说……” 老翁说到最后,停止了话语,像是说到了不该说的事情。 “老丈还听说什么?”司道追问道。 “我只是个老头,根本不懂这些。况且,我只是听说,当不得真。”老翁摇摇头,显然是不想继续往下说。 “你说嘛!老丈,你说嘛!”小白祈求道。 她的好奇心被完全勾起。她两只眼睛大大的,冒着水,让人无法拒绝。 “好,好!”老翁无法拒绝小白,“那我和你说,你们可别和其他人说啊!” “一定,一定。”小白承诺道。 “听说,失踪的少女是被合欢仙门掳去。合欢弟子修情,渡情劫,自然需要年轻貌美的少女。”老翁压着声音,很小声。 按照老翁的想法,合欢宗是仙门,不可妄议。谁想到,老翁一说完,眼前的美少女就哈哈大笑,而那个俊秀的青年则是皱眉不语。 “我也是听人乱说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说不定,少女失踪事件的背后是春国的其他仙门。”老翁赶紧摇头,改口否认。 “老丈,那少女失踪的事情,之后是否还发生过?”司道没有追究,只是再次询问。 “听旅客说,三年前,春国和大同国交界附近许多地方,都发生过少女失踪事件。不过,近几年来,倒是不曾发生,如三年前那般,一下子凭空消失那么多女子。”老翁如实道。 “那少女失踪事件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大影响?” “能有多大影响?即便发生在自身周围,也不过是紧张一阵罢了。到最后,这件事不过是旅人口中的谈资罢了。”老翁嘿嘿笑道。 “老头子,那边的客人叫您呢!”客栈老妇传唤道。 老翁也就没有再逗留交谈。 司道回想着老翁的话,思索着。 听起来,三年半前的少女失踪事件,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开始被人遗忘。也是,如老翁所言,百余名少女,对比数亿人口而言,实在是微乎其微的。大部分人对这种事或许会义愤填膺,却绝不会过分在意。毕竟受害者均是极美的少女,与一般人挂不上钩。 司道想要获得线索,可并没有那么容易,至少目前而言,还没有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不过,司道也不着急。他将目光扫向了小白。 小白正嘟着嘴巴,往嘴里塞东西吃。她感受到司道的眼神,意识到对方有求于她。 她虽然不知道司道的行为动机,却也明白司道不会无缘无故来秋水镇,也不会无缘无故问客栈老翁那么多。 一想到司道需要请求她的帮助,她就欢愉起来,一想到司道不能再摆出无所谓的模样,她就高兴得不行。 她放下手上的烧鸡,挺着小胸脯,用一种非常傲然的态度,开口道:“你好像在找什么线索?不用担心,只要你求我,只要你承认《将进酒》的作诗人比你了不起,比你英俊帅气,我就可以考虑帮你!还有,你得给我做烤鱼吃,还有,你不可以再忽视我,当我不存在一样,还有……” 她没有说完话,就被一只大鸡腿塞住了嘴巴! 她本期待着,司道会像哈巴狗一样求他。可实际上,司道还是那副无谓的样子,没有半点理会她的意思。 “快点吃,吃完赶紧走!”他平淡地说着。 “走?可我还没吃完呢!我才不要走!要走,你自己走!” “哦!好!那我走了!” 司道说完,放下银两,然后起身,就离开了客栈! “诶,司道,你不要线索了么?司道,你怎么真走呀!司道,你等等我,你走慢一点!” 小白原本还不紧不慢的。在她看来,司道有求于她,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想要甩掉她。然而,她很快就看不到司道的影子。 于是,小白赶紧吃了几大口肉,又抓起一只新的烧鸡,跑出客栈,向司道的方向追去。 第77章 梦魇 司道和小白没有离开秋水镇,只是在秋水镇旁边的湖畔歇息。 他们在等待,等待夜晚降临,等待秋水镇的旅人统统进入梦乡,然后调查线索。 司道平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小白则在重新变成猫的样子,开心地在溪河里面玩水、抓鱼。 每抓到一条鱼,她就哈哈大笑,然后朝司道的方向喊一句:“司道,我又抓了一条鱼。”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 只不过,小白的笑声越来越大,只不过,小白的叫喊的话语声越来越规律。笑声与话语声形成一种特殊的旋律,传入司道的耳中。 自修仙以来,司道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日只需闭眼小憩一个时辰,就能将精神恢复得很好。 所以,当司道睁眼醒来的时候,是很诧异的。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睡着了。 他是被小白舔醒的。 小白变成猫的模样,趴在他身上,用舌头舔着司道的脸,将司道从睡梦中唤醒。 “道哥哥,奴家已经抓好鱼,道哥哥该帮奴家烤鱼了。”小白说着,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她趴在司道的胸膛,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份柔软和光滑的触感,刺激着司道的每一寸肌肤。 她样子美极,眼里面透着倾慕,也透着欲望。 她的手,摸着司道的脸,摸着司道的胸膛,然后红唇渐渐靠近,靠近司道的嘴。 整个画面极具诱惑力,可司道始终保持着清明,一点反应都没有。 “道哥哥,为什么不理奴家?”小白咬着唇,将香气吐在司道的脸上,抚摸的手继续下移。 “魇妖可以进入他人梦境,幻化并改变梦境。”司道开口道。 他如此说,便是认为他自己是在梦境之中。 “道哥哥觉得梦境可能这般真实么?” 小白依旧贴身靠着司道,没有离开的意思。 如小白所言,眼前的一切都真是无比,包括体内灵力的运转,包括光照的渲染,包括肌肤上传来的那份柔滑舒适,包括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甜香。 司道没有就梦境与否的话题进行争论。他的的手指尖出现一枚冰晶,弹指射出。 冰晶射向远处,急速地射向远处。在那远处,冰晶开始出现扭曲,远处的空间同样出现扭曲,就像是视频画面出现了断帧现象。 那片冰晶原本被司道灵力所覆盖,此刻却失去了与司道的联系。 司道急速射出的这枚冰晶,超出了虚构世界的范围。虚构世界编织的速度低于了冰晶飞行的速度,所以,空间、感知、视觉统统出现了扭曲。 如此,眼下的一切是梦境无疑。 “梦境又如何?就算是梦,那也是一片温柔的梦!”小白口吐粉色的气息。 “我对小孩没兴趣!”司道冷冷道。 这一刻,趴在司道身上的小白依旧是妩媚的模样,但司道身侧的另一个位置,却出现了另一个小白。 这个新出现的小白,嘟着嘴巴,嘴腮鼓鼓的,气冲冲地瞪着司道:“你才是小孩子!你全家都是小孩子!” 伴随着新小白的出现,那个趴在司道身上的小白化成了泡沫,消失不见。 毫无疑问,这个新小白才是真小白。 “玩够的话,就让我回到现实。”司道对小白道。 “不要!好不容易才让你进入我的世界。在外面打不过你,可在这里,哼,你可半点都不是我对手!” 小白说完,身上的气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原本不过炼气九层,此刻却疯狂攀升,直接突破筑基修为,直至筑基巅峰。这一刻,小白看起来威势极大,强烈的压迫感出现在司道身上,无比真实。 “这只是梦境,你无法伤我分好!”司道没有半点畏惧。 司道的表现一直都很平静,一如既往,不曾因为此刻在梦境,而有任何改变,不曾被美色蛊惑,也不曾被强势逼迫。 原本,小白只是想和司道开个玩笑,想看一看司道出丑的样子。但现在,她却是有些赌气,尤其是当司道说不喜欢小孩的时候。 “没人可以屏蔽内心的恐惧。只要你内心害怕,只要你内心有一丝的相信,你就会真正受伤!这里虽然是梦境,可你的意识却是真实的。” 小白认为司道是在虚张声势。在她看来,当司道被她催眠进入梦境的那一刻起,司道就已经输了。 论现实的实力,小白自然不会是司道的对手。可是,在梦境之中,小白却能变得无比强大。司道是厉害,可再厉害,也还是炼气修士,不可能是筑基修士的对手。 此刻,小白身负筑基巅峰修为,完全是碾压司道的存在。 若是小白真有恶之心,甚至可以在梦境中将司道杀死,那样一来,司道便真会死去。 不过,小白并没有这个想法。否则,她可以在司道刚进入梦境的时候,就施展雷霆攻势,而不是用美色诱惑。 司道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生气。 现在,小白没有取消梦境的意思,司道也只能自己动手。 他轻轻抬手,湖畔的水便浮空而起,围绕在其周围,化成一颗颗冰晶。随后,他再一摆手,所有冰晶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化成一朵朵冰莲花,然后爆炸,然后再化成冰晶,然后再爆炸,以此重复。 按理说,这样的操作极度消耗灵力。可奇怪的是,司道体内的灵力像是用不完一样,一旦被消耗,就会立刻补充完全。 这片梦境说到底,其实是属于司道的。他虽然没有办法操控梦境,却能让自身恢复至初始的正常状态。 这无数冰晶飞向远处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构造速度变跟不上了。由此,世界开始分崩离析,当梦境世界完全破碎的时候,司道自然也就回到了现实。 “住手!司道,你住手!”小白赶紧朝司道喊道。 然而,司道没有停手的意思,这样下去,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这片梦境世界就会坍塌。 急切之下,小白竟召唤出一颗炽热的熔岩火球。 一颗巨大的熔岩火球出现在半空之中,一股恐怖的热量将整个梦境世界给笼罩。若是这颗熔岩火球爆炸,整个梦境世界都会被摧毁。 然后,司道总算停下来。 “你真要杀我?”司道问小白。 这一刻,司道的声音有些冷! 小白摇晃着脑袋,祈求道:“不是!我不想杀你,可谁让你总是不听我话。” “不听你话,然后,你就要杀我么?”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小白说完,便让那颗巨大的熔岩火球消失了,而这片梦境世界也随之消失。 司道睁开眼,发现自己平躺在大石之上。 然后,他就听到了哭声,然后,他就看见了小白蹲在一旁,哭得整个人都没影了。 她看到司道醒来,赶忙哭着争辩道:“对不起,我没有!我不是有意的。” 司道没有回应。他招手,将一颗冰晶甩向远处。 那颗冰晶很稳定,没有任何异样。这片世界大概是真实的。 小白见到这一幕,脸一下子就变得青紫。但她却没有再争辩什么。 当小白在欺瞒司道的情况下,让司道陷入梦境的那一刻起,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就已经崩塌。 她原本只是想要淘气一下,却没想到会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没有再哭泣,只是弱弱地站起身,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儿,准备离开司道。 “干嘛!要去哪儿?这些鱼,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吃么?然后把我撑死么?”司道指着湖畔边上的一堆鱼,叫住了小白。 小白闻言,立刻欢喜起来。她看向司道,弱弱地问道:“司道,你原谅我了么?” “没有!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司道话虽这么说,可却是在收拾地上的鲜鱼,准备烤鱼吃。 “哦!”小白又变得沮丧起来。 “别愣着!你喜欢吃的烤鱼,全让我一个人出力么?” “好!好的,司道!”小白问询,再次露出笑容,蹲在地上,帮司道收拾起来。 “这次,我应该和你好好说的。那样,你也不会突然生气,也就不会意气用事。所以,我也有错,我向你道歉。”当两人靠近的时候,司道开口说道。 他说完,就和没事人一样,继续整理烤鱼的事情。 “没事!我原谅你了。而且,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任性。但你也不能不理我!” “好!” 当司道说好的那一刻,小白突然扑进了司道的怀里,又是留下眼泪,哭喊道:“谢谢司道,司道最好了。” 第78章 铁剑门 群山,半山腰处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有“铁剑门”三字。 石碑旁,两柄巨大的铁剑搭成一座门,石块铺砌成一条路,通往深山幽谷。 司道出现在这里,他腰间一柄玉剑,背上一把古琴,怀里一只白猫,看向石路尽头。那尽头便是铁剑门。 铁剑门是春国一个仙门小门,由一座主峰和六座次峰组成。 春国由合欢宗主导掌控。合欢宗出世,很少过问俗世,也不对其他仙门进行绝对的压制。 这就使得,方圆万里的春国大地上,各类仙门众多,足有数百。 仙门享受一方水土的权利,也承担守护百姓的责任。方圆百里的凡间灾情,当地官员会优先通知铁剑门,若无法处理,才会上报至合欢宗。 铁剑门就是这数百仙门中的一支,位于春国西侧边境,距离秋水镇不过数百里。 司道之所以来此,缘由便是小白的梦境调查。 在人来人往的秋水镇,小白潜入旅人的梦境,探取信息情报。 对于毫无防御意识的凡人而言,小白的梦境是那般真实,根本不存在怀疑、破解的可能。所以,小白获取情报的速度极快,真实度也极高。 偶尔,有一些修道之人路经此地,同样会被小白拉入梦境。 同境界之下,这些修道之人根本不可能是小白的对手。作为白蛇与魇妖的后裔,小白在梦境中可以碾压同境界修士。 而即便如此,司道与小白依旧没能获取到与“春雨阁”直接相关的信息。 直到十五天后,通过一个顶级富商的梦境,他们总算获取到一个有用的信息——铁剑门似乎进行着某种特殊的交易。这份交易极其神奇,可以让人返老还童。 得到这个信息时,小白最初非常愤慨。她以为,这是铁剑门捕捉了妖,并将妖的灵魂出售,施法让凡人吸收。如此,自然可以让凡人获得额外的寿元。 但,司道却不这样理解。因为小白所想的方式,虽可以让凡人获得额外寿元,可代价却太大。妖的灵魂,普通修仙者见之,必定占为己有,哪里有可能将其卖给凡人。更何况,凡人就算通过秘术,得到妖的灵魂,也不可能返老还童。 在司道看来,这所谓的返老还童,更像是另一种术法的结果——夺舍! 夺舍,一种侵占他人肉身驱壳的诡异术法。 所谓夺舍,指灵魂放弃自身的肉体,将他人的肉身驱壳占据,以此达到续命的效果。当初司道第一次见到何缪洛,因话语信息的错误性,被何缪洛误解为夺舍之人。 夺舍,看似是生命的延续,可并非没有代价,且条件严苛。 首先,寄存的驱壳,修为层级需要等于或高于原先的驱壳;且驱壳的灵魂需要主动让出自身的驱壳。 其次,夺舍对灵魂本身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使得修为不可再精进半点。 最后,一个灵魂只能进行一次夺舍。 这样的限制下,夺舍看似美好,可实际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事实上,仅夺舍的第一条件就极难满足。同水平的情况下,对方又怎么可能放弃性命,将自己的驱壳拱手让人。 一般而言,夺舍事件发生在修士之间,而且是筑基修为及以上的修士。如此情况下,夺舍极为少见,大多数修仙人甚至不清楚夺舍的存在。 不过,眼前的情况看,夺舍似乎发生在了凡人之间。可是,凡人没有灵力,更不通灵魂,又怎么可能完成夺舍? 为了一探究竟,司道才会来到铁剑门,一探究竟。 铁剑门虽与世相通,却位于深山高峰。凡人欲达仙门,必先跨数万步台阶,方可抵达。 不过,司道已经初步掌握御剑飞行,自然是一点阻碍都没有。 在司道看来,铁剑门很小,还没有合欢宗内的一块灵田大。若是御剑极速飞行,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能从铁剑门的一端,飞到另一端。 不过,出于对铁剑门的尊重,也出于禁制限制,司道没有贸然御剑飞行。 他降落在这山门前,不多时,便见到铁剑门的外门弟子。 两名外门弟子恭敬相应。只一眼,这两名外门弟子就看出了司道的不凡。那种气质,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后天凡人可以比拟。 所谓外门弟子,其实不过是尚未达先天境界的凡人。在合欢宗,先天境界不过是举手之事,根本微不足道。可对铁剑门而言,一百名外门弟子里面,只有一人能突破先天,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事实上,每一名铁剑门的弟子,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均是资质极佳的少年。凡人少年必须要在十五岁前将春心决修炼至第三层,才可以成为铁剑门的外门弟子。若五十岁前,外门弟子可以突破至先天,成为炼气弟子,一窥仙途,便可以继续留在铁剑门,成为真正的铁剑门弟子。这样的炼气弟子也被称为内门弟子。 这是司道第一次接触六大仙门之外的修仙小派。第一时间内,他就感受到了那份差距。 司道不到二十岁,便已经是炼气圆满修为。不论年龄,还是实力,在合欢宗,司道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炼气第一人。若是出示欢石,表明身份,铁剑门掌门都得亲自恭迎。 不知不觉间,以二十岁的少年来论,司道已经成为这世间最了不起的存在。 当初在广寒城,元婴之下第一人夏云华,称司道为筑基之下第一人,并非没有道理。 这一刻,司道和铁剑门两名外门弟子会面。彼此都是二十岁的少年,可其中的实力差距,只一个眼神,就已经明了。 相比普通人,铁剑门弟子修行精妙剑法,学习最佳的运气方式,是非常强大的存在。可在司道面前,铁剑门的外门弟子和普通人一样,都是尚未突破先天的凡人。 在司道表明身份后,两名外门弟子都惶恐不已,全程低头弯腰,恭敬到不行。 而当司道抵达铁剑门的主峰时,几乎所有铁剑门的高层都出现在此。 铁剑门掌门,带着二十多名筑基长老,迎接司道的驾临。 “不知合欢圣使驾到,所谓何事?” 铁剑门掌门中年模样,眯着眼,笑着嘴,看起来很亲切。他筑基圆满修为,只差一步,便可成为何缪洛那样的结丹强者,感受天地的气息。 可就是这一步,卡住了不知道多少世间天才。 铁剑门掌门不缺资源,所缺的,是道心,是内心的空然。若无法放下心中欲,若无法忘记心中情,不论天分再怎么出色的修士,也无法进一步理解天地大道,无法与天地同一。 按照合欢记载,铁剑门的上一任掌门就因为对父子之情无法忘怀,才迟迟无法突破至结丹修为。铁剑门的上一任掌门正是眼前这位掌门的父亲。 仙门忘情,亲情在修仙门派非常薄弱,甚至是一种负面的存在。所以,在仙门,几乎不会出现子承父业的情况。可眼前这位铁剑门掌门似乎是个例外。不得不承认,他是幸运的。 可是,他也是不幸的。铁剑门掌门享受丰厚资源的同时,也需要承担铁剑门的兴衰责任。这份压力是仙途的负担,会给心灵带来压抑。 眼前这位铁剑门的新任掌门,始终无法突破至结丹境界,说不定就与此有关。 根据合欢的规矩,若在六百年内,一个仙门都不出现结丹强者,就会取消这个仙门的存在。而根据欢石中的记载,铁剑门已经三百年不曾出现结丹强者。这对一个仙门而言,无异于是致命的。 “无事,只是途经路过,便来看看。希望掌门不要介意。若是因为唐突,给掌门及各位长老带来麻烦,实在是抱歉。”司道致礼,回应。 “无妨。既然合欢圣使对铁剑门感兴趣,尽管随意便是。”铁剑门掌门热情得很,直接交给司道一块令牌。 以此令牌,铁剑门的一切禁制都不会发生作用。整个铁剑门,都对司道敞开。 “多谢!”司道点头,收下令牌。 在司道收下令牌的一瞬间,铁剑门掌门还塞给他一枚不曾认主的纳戒。稍微用灵力试探,司道便发现纳戒中居然有一千灵石。 对炼气弟子而言,一千灵石绝对是巨款。而这枚纳戒本身同样是价值不菲。 司道笑了笑,没有推脱,收下了纳戒。 这一趟铁剑门之旅,似乎比想象中有趣得多。在合欢宗,司道平日接触的人,大都是不通俗事的少年。这群少年虽都性格平定,却都是喜怒溢于言表。相比较而言,铁剑门的修仙之人与俗世接触更多,甚至沾染了俗世的风气。 寒暄过后,铁剑门的长老众人退散,重新回去修行。 司道则成为巡视的领导,抱着一只白猫,随意走动着。 他将整个主峰逛了一个遍。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天色渐渐变暗,司道绕了一圈,来到铁剑门的中央广场。这里,不少铁剑门外门弟子,依旧在刻苦练剑。 铁剑门,如其名,其剑术自然是了不起的。 司道学习剑术有三年,便停下观看欣赏了一会。在司道的注视下,这些铁剑门弟子更加认真地练剑,就和掌门亲自监督一样认真。 看得出来,大多数铁剑门的外门弟子,都有着不错的剑术基础。对比合欢基础剑术,铁剑门的剑招要花哨一些。许多剑招都是数个动作连在一起。这样的教导下,若是愚笨的弟子,恐怕会不懂得活学活用,不懂得拆解剑术,不懂得临场变化。 与此同时,司道也想起,当初在西域的剑山,与倾城剑初见之时,倾城剑演示了一种绝妙的剑术。这剑术被黑月的三号,称之为“诸子剑法”。“诸子剑法”正是墨家的至高剑术,只传授给墨家执剑者。所以,司道虽然了解之,却不曾学习之。 不经墨家授权,司道若擅自学习,便是窃,是不妥当的。 可是现在,当观看铁剑门弟子练剑时,司道下意识就想到,那诸子剑法的剑招,不就是将合欢基础剑术连在一起使出么?只不过诸子剑法的剑招诡异,速度极快,即使看见对方的攻势,却依旧无法抵御。 “圣使修习剑术?”铁剑门掌门突然出现。 “是!学过一些。目前正在学习御剑之术。不知掌门可有指教。”司道恭敬地询问道。 他腰间配有显眼的倾城玉剑,其修习剑术的情况,是一目了然的。 “说起来,铁剑一门,对剑术有独特理解。虽比不上合欢仙宗,可也能给圣使讲上一二,希望对圣使有所帮助。”铁剑门掌门态度谦和。 “愿闻其详!” “我观圣使的佩剑乃仙剑,敢问圣使,这仙剑是否已生剑灵。”铁剑门掌门看向倾城剑。 当铁剑门掌门看向倾城剑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司道怀中的小白。 小白不在意地打哈欠,慵懒得很,没有半点紧张。她对白蛇幻化之术非常自信。 刚才,铁剑门禁制没有对小白产生任何反应,便足以证明这幻化之术的神奇。 事实上,这一路来,司道与小白不是没有遇见过筑基修士。但无一人能将小白的身份识破。在外人看来,小白大概是司道的灵宠,有一些灵性,却绝对不是妖。 白蛇一族的幻化之术乃是其独门绝学,不是普通的幻术,而是真正的变形之术。这变形之术将骨肉拆散,然后重新组合在一起。 在合欢宗,“分筋”、“错骨”是两门厉害的仙术,原理上接近变形之术。可在小白看来,“分筋”、“错骨”就是白蛇变形绝学的模仿,而且是非常失败的模仿,根本没有学到其中的百一,只有杀伤力,却不具备半点幻化之能。 总而言之,对于铁剑门掌门的一撇,司道和小白都没有太过在意。而铁剑门掌门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司道怀中的白猫产生过多的兴趣。 “正是如此。此剑意名曰倾城,我便称其为倾城剑。”司道回应道。 “倾城之间,好,的确是一柄好剑。”铁剑门掌门忍不住夸赞一番,接着继续道,“不过,御剑之术,关键在于人剑合一。仙剑虽好,可对入门学习御剑之人,却算不上好。” “怎讲?” “仙剑有灵,对学习御剑的初期,当然有帮助。可想要完全掌握,想要达到人剑合一,剑灵反而成了累赘。”铁剑门掌门解释道。 话音刚落,倾城剑就发出剑鸣声,似乎是对铁剑门掌门的话,很是反对。同时,司道也感受到倾城剑的委屈。 “哈哈~我只是说,在学习阶段,并非是指掌握后的运用阶段。”铁剑门掌门笑道。 如此,倾城剑才停歇,像是认可了铁剑门掌门的话。 “若剑有灵,你想要做到人剑合一,便需要与剑灵的心智达成一致。若剑无灵,你只需要将自身的意志,通过灵,不断将剑洗涤。如此,自然便可以做到人剑合一。一旦做到人剑合一,御剑之术便不远亦!” “人剑合一?”司道多有思索,像是悟到了什么。 虽然,他颔首感谢:“多谢掌门指教。” 其实,铁剑门掌门所言,何缪洛也曾说起过。只不过那时,司道尚未开始练习,并未放在心上。此刻,铁剑门掌门再次提及,司道只觉得如雷贯耳,深有感悟。 “如此,我便不妨碍圣使,自行修仙去。” “是我打扰贵门才是。” 说完,司道又将纳戒取出,递过去道:“其实,掌门刚才所言,已是最好的馈赠。” 铁剑门掌门看了司道一眼,然后才收下了纳戒:“俗世礼节,哎,还望圣使莫怪罪,莫怪罪。哎,若我早日可以看破红尘,或许也不会再被拘束在筑基境界。” “俗世红尘,哪里是说破就能破?若那么容易放下,世间又怎么会鲜有结丹强者呢?” “圣使知我也!” 如此,两人又聊了几句,才分开。 夜晚彻底到来,而真正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第79章 调查 其实,白天游逛之余,司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随行的小白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点。 小白有着白蛇天赋,是幻术的行家,就算无法破解幻术,也一定能感知到幻术的存在。 按照常理推断,若铁剑门存在猫腻事件,大概率会用幻术,将一些东西隐匿。 可从结果上看,铁剑门的主峰范围内,并不存在铁剑门弟子介绍之外的幻境。 与铁剑门掌门的交流后,司道也不觉得铁剑门有任何问题。 但是,小白还是认为自己不可能获得错误的线索。梦境中,人的潜意识无比真实,不存在骗人的可能。那富商对返老还童的秘术,极为确定,不像是道听途说。 如此一来,司道才觉得有价值再探查一番。 更何况,小白的梦境调查很简单,也很有效。 此刻,夜晚降临,许多铁剑门弟子都进入梦乡。只要潜入这些梦境,小白便可以获取到大量的信息。 感受到无数梦境,小白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梦境对魇妖而言,无异于山珍海味。修为越高的人,其产生的梦境价值就越高。 相比凡人的梦境,铁剑门弟子的梦境要更具有吞噬的价值,积少成多之下,更能提升小白的修为。 趋于本能,趋于对力量的渴望,小白本能地渴望吞噬这些梦境。 “别轻举妄动。否则,惊动铁剑门的人,或是引起怀疑,我把你供出去,便能抵消自己的嫌疑。而你肯定会死得很难看。”司道风轻云淡地说道。 “哦!”小白吐吐舌头。 她当然知道,在春国,妖就是邪恶的象征,是不被人所容忍的存在。司道身为合欢弟子,更有歼灭妖族的义务在身,若是被查出司道与妖勾结,吞噬梦境,后果可想而知,一定是严重非常。 司道虽然说会出卖小白,但其实一旦被人发现小白的身份,那恐怕不是几句话能够撇清的。 司道取出十枚灵石,递过去。 小白探知他人梦境,需要消耗灵力,如果没有梦境的吞噬补给,根本无法持久。 见到灵石,小白两眼发光,一口就将十枚灵石吞下。她非常喜欢灵石,而且非常稀缺灵石。 其实,按理说,小白能和墨柒有关联,应该在御灵寺有不俗的地位,应该不会缺少灵石。但不知为何,每次获得灵石时,她总是眉开眼笑的,像是吃到烤鱼一样开心,像是吃到烧鸡一样快乐。 嗯!她就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妖。 吞下灵石,得到好处后,小白立刻“工作”起来,非常卖力,非常用心。 就这样,小白幻化成铁剑门掌门,进入铁剑门弟子的梦境,轻松获得一切想要的信息。 这世间的术法万千,可涉及思维的术法却极少见。司道所知便只有仙侣契约一个。即使是仙侣契约,也不过是对情绪的感知,而不是真正的思维内容。 思维的术法,至今仍是修仙界的未知领域,不被探知。 所以,小白这样的魇妖后裔,实在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存在。 据说在上古时代,魇妖多而强大,是妖族的大族,一度统领妖族,与人族对抗。可最终,人族获得胜利,而魇妖遭到灭族。 至今,魇妖已经是妖族里面的稀有存在,很是少见。 除了可以探知梦境,魇妖还有一点是其他妖族不可比拟的。魇妖天生拥有神识。 神识是筑基修士区别于炼气修士的特殊存在。但魇妖却自小有之。 只不过,炼气境界的魇妖太过弱小,无法将神识化为直接攻击的手段。不过,这份神识并非完全没有作用。 若有其他筑基修士用神识探知,身为魇妖后裔的小白便能感知得到。 而这一点,才是司道和小白行动的基础。否则,他们的行动完全被筑基修士看在眼里,而不自知,那实在是危险而可笑得很。 一夜过去,小白既要探知梦境,又要防范他人的神识探知,实在是累得够呛! 不过,好消息是,铁剑门的人并没有对司道和小白进行任何神识探知。 这一点都不意外,神识探知是对他人隐私的侵犯,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若铁剑门没有猫腻,自然不可能以神识探寻司道。因为,这件事若是被司道察觉,那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而坏消息是,小白没有收获任何可疑的信息。 铁剑门上下都很正常,就是一个普通的修仙门派。 到这里,小白也不得不承认,当初在秋水镇探寻到的消息并不靠谱。那个富商或许只是做了一个梦,却将梦境当成了现实。 翌日,在调查无果的情况下,司道没有在铁剑门逗留,直接向铁剑门掌门拜别,并感激对方的剑术指点。 铁剑门掌门也依旧亲切近人,直言,若司道他日成为合欢结丹修士,希望可以照顾铁剑门一二。这位仙门掌门的行事作风,还真是与世俗相仿,令司道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的行事风格是很讨好的,很容易让大部分合欢弟子满意和满足。 离开铁剑门,司道和小白坐在何缪洛送的合欢石船上,急速飞行,前往附近的县城。 “司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要去干嘛?”小白询问道。 “调查。”司道解释。 “调查?我们不是调查结束了么?”小白不解,“铁剑门并没有任何不妥。” “我们只是确定,铁剑门的底层弟子并无不妥。”司道解释道。 “那我们离开铁剑门,来到这个县城,就能查到铁剑门高层的不妥?”小白不明白。 “对。”司道点点头,“在这里,我们也许可以查到一些线索。当找不到‘源头’,我们可以去找‘归处’。” 第80章 线索 楼县是铁剑门附近的小县城,是颇有名气的商旅往来中转站。 楼县有一户楼姓家族,是附近有名的米商,其家族名下的田地,多达十万亩,将周近的良田全部占据,其家族名下的房产,几乎涵盖了整个楼县。 楼县,名副其实是楼家的县城。按照财富来算,这楼姓家族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县城的所有者。 富商之家,在春国并不少见。 合欢庇护下,仙门庇护下,春国没有战争,没有天灾,人民安居乐业。 这样的情况下,财富会不断累积,富商自然不会少。 司道的朋友——柳元晋,其父母便是有名的富商。司道曾去过柳元晋的家,虽比不上合欢仙门,却也是广阔气派,绝非普通凡人可以拥有。 不过,柳元晋的柳家府邸,和这小县城内的楼家府邸比起来,就是芝麻比西瓜,小巫见大巫。十亩豪宅根本不算什么,百亩林苑才是基本配置。 根本不需要特意询问,往来的小贩就将楼县的基本信息告诉了司道三人。 在楼县,除了楼氏家族的本族人,其余人均是楼家的雇仆,为楼家打工。而且,楼家人为善,所发薪酬足够百姓吃用有余,很得百姓喜欢。周围所有县城的百姓,都向往楼县,纷纷来此,为楼氏家族打工。 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楼县,楼家的名望甚至超过了县官大人。 毫无疑问,楼家是巨富之家,其富贵已经持续了数百年。 在春国,富贵的持续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合欢对春国有特殊的管制。 合欢不问俗世,却不是不做任何事情。 整个春国,钱庄被合欢垄断,由合欢搭建,由傀儡兽掌控,自由开放,无人为操作。一切私人钱庄都是违抗合欢宗的存在。可以说,合欢仙门直接介入,掌控了整个春国的经济命脉。 不仅如此,百姓的一切物资、土地、财富、房产,都归合欢所有。百姓拥有的,不过是租赁权,而非所有权。 合欢百姓不具备财富所有权。所有固有资产,如土地、商铺、房子,每隔二十年,都需要重新登记、续租。财富拥有越多的人,其续租的代价就越大。续租的结果公开昭示,以此杜绝藏污纳垢。 春国有遗产税机制,对财富拥有较多的富人而言,遗产税高得吓人,足足有百分之五十。并且,针对一切转移财富的行为都有明确惩罚说明,法案非常详尽,杜绝一切钻漏洞的可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合欢的种种制度,限制了贫富差距的扩大。 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富有的家族是越来越富裕,贫穷的家族则依旧贫穷。 眼下的楼县楼家,其拥有的财富就多得让人不敢置信。 只可惜,再富有的人,也不可避免生老病死。 只可惜,再富有的人,也比不上修仙之人。 司道便是修仙之人。 他来到楼县衙门,以合欢弟子的身份,见到了楼县县官。 楼县县官是个中年人,矮矮胖胖的,眼睛很小,眯成一条缝,唯唯诺诺,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颇为好笑。 其实,在春国,县官与修仙之人是偏向平级的,没有实际的上下级关系。只不过,若修仙之人是合欢弟子,并亮出欢石,在不伤害凡人的情况下,有权调查绝大部分事宜。 再者,司道虽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郎,可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成熟气度,让人不敢轻视。 此刻,司道利用自己的身份,要求查询十年内发生的所有人员失踪事件档案。 在来楼县之前,司道已经获得了周边其他县城的档案整合结果。 很快,司道便得到了楼县的档案整合结果。 铁剑门附近,方圆数百里的几个大县城,其失踪档案整理后的结果,并不复杂,总结一下,有四点: 第一、失踪人员以小孩为主,5岁到8岁的小孩,不论男女。 这一点并不特殊,在春国,拐卖孩童是存在的。更有甚者,一些父母会将不要的孩子扔掉,以然后上报失踪。 第二、失踪孩子,以相貌清秀、天资优秀为主。有其是小女孩,大都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虽年幼,却都是美人胚子。 理论上来说,这一点同样不特殊。如果真是拐卖,资质和容貌好一些,也能卖出更好的价格。可实际上,拐卖孩童,是很随机的,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挑选。 第三、孩童失踪的案件数量,普遍高于其他地方。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信息。 第四、按年份排布,失踪数量逐年递增,而非周期性变化。按月份排布,失踪主要集中在七、八两月。这正是私塾放假的日子。 算算时间,现在是初春,距离孩童失踪的高峰期,还有不少时间。 县衙房间内,没有外人打扰,司道查看着信息数据,沉默不语。 “司道。司道。七八月是作案高峰期,我们可以抓个正着!”小白兴奋道。 一路来,她根本不明白司道在做什么。但等到司道将结果整理出来的时候,她还是看出了线索。 “你觉得抓得到?”司道摇摇头,笑了。 这周围足有方圆数百里,对方作案时间和手法都不确定,作案对象也很难确认,这样的情况下,哪里是那么容易抓得到的? “那怎么办?”小白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再查!或者,等!”司道开口。 “查什么?等什么?”小白不解道。 “查附近的凡俗富豪,顶级的富豪,死去的富豪。查一查,这些富豪所在的家族,现在都是由谁掌控!”司道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至于等,当然是等一位年轻的富豪当家,走上门来。” 司道刚说完,屋外就传来敲门声,县官大人传来话,楼县的楼家少爷前来拜访。 司道刚想等一位年轻的富豪,立刻就有一位年轻富豪走上门来。 第81章 真相 在楼县县衙内,司道见到了楼家少爷。 在相见的第一眼,司道第一反应是熟悉感。 熟悉感,并不是指司道认识这位楼家少爷,而是对对方的感觉很熟悉。 那个楼家少爷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有余,和司道差不多的年龄,可表现出的气质却很老沉平淡,像是一个经历岁月事迹的人。这样的人,不正和司道很像么? 不一样的是,司道很平静。而楼家少爷却是既亢奋,又紧张。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从灵魂里面散发出来。那份亢奋与司道的平静相遇时,变成一丝紧张。最后,这两种情绪都消失不见,快速归于平静。 见到司道的第一眼,楼家少爷就恭敬地行礼,跪在地上,态度极低地询问道:“敢问上仙,来楼县,是为何事?” “不为事,为人!”司道回应道。 “不知所为何人?楼家是否有幸,能为上仙做些琐事?” “有。我需要问你几个事情!” “上仙所问,所知必答。” 从始至终,楼家少爷都很平定,没有慌乱。 “你是楼家的现任当家?”司道问道。 “小子不才,不过在祖父过世后,楼家现今的确由小子代言。”楼家少爷回应道。 仅凭这份处事不惊的气度,楼家少爷便超出同龄人太多。 “你祖父何年过世?”司道再问。 “半年之前。”楼家少爷再回答。 “你是楼家的人?”司道又问,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楼家少爷又怎么可能不是楼家的人? “是!小子属楼家旁氏,早年一直在外读书,有幸年幼时跟随祖父数年,幸得祖父喜欢。” “你之前在哪读书?” “百里外的书院。” “你说你常年在外?” “是!极少回楼县。” “你可有父母?” “健在。” “你可是夺舍之人?”司道突然问道。 这一问,对方没能立刻回答。 按理说,凡人不可能知道夺舍为何物。但眼前的楼家少爷表现出来的,不是迷惑不解,而是慌张不已。 之前司道所问,都是寻常问题。之前楼家少爷所答,也都是寻常答案。 一问一答,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很是自然,没有半点不妥。 可这最后一问,却把那楼家少爷给问住了。 “你可是夺舍之人?”司道再问。 楼家少爷本恢复精神,想要回答,可见到司道的眼睛时,却一下子开不了口。 此刻,司道目光如雷,虽是俊秀少年的样貌,气度平和,却不染一丝尘土,如谪仙人一般,拥有凡人没有的仙气,也拥有凡人没有的威势。 面对司道的再次发问,楼家少爷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你可是夺舍之人?”司道第三次问。 这一问直接将楼家少爷的心底防线彻底摧毁。 “是!”楼家少爷下意识地回应道。 仙人面前,凡人终究是凡人。不论再富贵,不论再有权势,可在合欢上仙面前,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楼家少爷一说完,就失去了所有神采,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浑然没有刚才的平定与冷静。 他没有半点年轻的生气,仿佛一个年迈的老者,仿佛一个即将死去的囚犯。 按照合欢的规定,夺舍在凡间应该是禁术!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再然后,楼家少爷哭诉着,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 楼家少爷其实就是已经“死去”多年的“楼家老爷”。而楼家少爷的确是楼家旁系的人,是楼家老爷生前选中的肉身替换对象。 “楼家老爷”不知道自己具体如何从八旬老人变成二八少年,也不知道幕后的对象是谁。唯一需要知道的是,他年轻了,重新获得了寿元,还有就是,他需要听从对方的话。 是的,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却需要听从对方的命令。 迄今为止,他只收到一次命令。那是在他夺舍之前,那是在合欢圣女遇刺事件后,他收到命令,按照对方的要求和步骤,扩散这个消息。楼家权势极大,在凡间影响力也是极大,想要不声不响地扩散一个消息,简直是太容易不过。 司道突然明白,两年半前,圣女遇刺的消息为什么会如此迅速地扩散开来。 这背后,若说和黑月没有关系,绝对是不可能的。 司道隐隐中觉得,世界仿佛被一张网遮盖,一切都被这张网牵扯在内,其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司道知道,这是阴谋的一个环节。按照前世的直觉,“发声渠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不过,司道不知道的是,在春国,在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富商受到“黑月”的掌控;司道也不知道,除了掌控“富商”外,黑月还有多少方式和渠道,去散播信息;司道还不知道,黑月究竟要干什么。 他本以为这件事会和“春雨阁”有关,却没想到摸到了“黑月”的边界。又或者,“春雨阁”本身就和“黑月”有关。 “楼家老爷”将知道的事情托盘而出,哭着喊着,希望司道可以原谅他,希望司道可以不要杀害他。 “楼家老爷”诉说着不易,诉说着他侄孙是自愿的,诉说着他侄孙的父母是同意的,诉说着楼氏家族是同意的。 他没有伤害任何人,他的所作所为是合理的。他上缴了一半的楼家财富,没有逃税。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家族的进一步繁盛。 说着说着,他好似成了伟人,好似做了一件伟事。 “可是,你的所为,是春国禁止的。可是,你的所为,是合欢禁止的。可是,你还是杀害了自己的侄孙,剥夺了他生命,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司道冷眼,回应。 司道一说完,那个“楼家老爷”就不再说任何话,死死地坐在地上,不再辩解什么。 他想要愤怒,可却不敢愤怒。他见到司道的冷漠眼神,他害怕司道一剑杀了他。所以,他不敢愤怒,不敢撒泼。就算要迎来死亡,至少现在,他还能多活几天。 司道没再说话,走出房间。 刚出房门,他就看到县衙内的县官大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司道没有理会,走出了县衙。 通过欢石,他将这些事情上报给了合欢宗。 眼下,他要去查询另外一件事,查询已经死去的顶级富人,调查这些顶级富人死去后,他们家族的现状。 这个调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在凡间,那些顶级富人就像是闪耀的星星,根本不需要查,随便到一个县城,随口一问,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信息。 调查很快结束,其呈现出来的结果非常有趣。 这附近,顶级富人并不少,他们死去后,他们的家族,毫无例外,全都被掌握在年轻人的手上。更有趣的是,这些年轻人在家族老爷去世前,都不怎么出门,所以面孔很生。 等家族老爷去世,这些年轻人便突然出现,具有非凡的才干,在几年内快速崛起,成为一个神话。 这种巧合,接二连三地发生,不约而同地在多个地方发生,当真是有趣得很。 毫无疑问,夺舍事件并不是一个偶然,而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 任何产业都是一条闭环,从源头到终点。 司道没有探究儿童失踪的源头,没有探究儿童如何失踪,而是试着看看这些失踪的儿童,最终可能的结果。 事情比预想中顺利太多。几乎没怎么调查,司道就得到了一堆值得推敲的信息。 下面,司道要做的事情,便又只剩下等待,等待合欢的人来解决这件事。 毕竟,他只是一个弱小的炼气修士,根本不足以解决夺舍事件背后的存在。毕竟,这件事背后可能涉及一个仙门,可能涉及筑基修士。 第82章 铁剑门掌门 从秋水镇出发,前往铁剑门,再前往楼县等诸多县城,一共不到三天时间。 短短的时间内,司道便找到了破绽,确认了夺舍交易的存在,并牵扯出“黑月”组织。 不过,司道没有继续在这附近滞留,也没有获得其他线索。 在司道看来,他不需要去调查其他线索了。这附近发生如此重大的夺舍事件,铁剑门作为周边仙门,若说完全不知情,大概是不可能的。 夺舍,意味着存在一人的肉体被强行占据。且凡人无法自行完成夺舍,需要修仙之人辅助完成。 换句话说,凡人之间的夺舍交易。一方面需要备用肉身的储备、训练、培养,另一方面需要修仙之人施法完成最终的术法。 很显然,作为附近的仙门,铁剑门最可能便是这施法的修仙之人。 这样的情况下,司道将事件传达给合欢宗,那么就不需要再过度插手。他要做的,是尽早原理这片是非之地。 他虽然在炼气弟子里面,很了不起。在广寒城,他更是一举击败筑基修士甄友乾,完成不可能的越级挑战。 可是,在整个修仙界,他依旧是底层的人物。炼气修士再了不起,终究还是炼气修士,就如凡人,就如那“楼家老爷”,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屈从于仙人的气势,连说谎都难以做到。 司道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没有因为内心的正义,就妄自行动。 他要离开这附近。 这一点引起了小白的强烈不满。 在小白看来,夺舍事件既然确定,就应该追查到底,将受害之人拯救出来。 然而,司道却不想送死。 事实上,他近三日的所作所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在玩火。 就如现在,当穿过一片云层,路过一座山峰,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就位等待——那是铁剑门掌门。 铁剑门掌门还是和之前一样,带着热情的笑容。 只不过,这一次,司道没有感受到任何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寒,惊出一身冷汗。那个笑容如死神的微笑,泛着死亡的弧线。 司道还算冷静,小白则陷入慌乱,一下子叫出声来。 刚才还在抱怨的小白,此刻写满了惊恐,钻进司道怀里,好似如此,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一样。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司道赶紧转变石船的位置。以石船的速度,即使对方是筑基圆满修为的修士,也是追不上的。 然而,意外出现了。司道发现周围变幻出一个巨大的结界阵法。 阵法的中央位置正是司道、小白所在的石船。 阵法作用下,石船周围的灵力被抽干,借助天地灵力运转的石船失去了驱动效力。不仅如此,石船仿佛一只堕入蛛网的蝴蝶,被阵法束缚。强大的力量减缓了石船飞行的速度,并最终彻底停下,就停在铁剑门掌门的面前。 “合欢圣使,我设下陷阱,在此捉妖,却没想到会误伤到圣使,还望圣使不要见怪。”铁剑门掌门开口说道。 他根本就没见到石船内的人,却已经知道石船内的人是司道。如此,若说他不是故意将司道拦住,又怎么可能? 他嘴上说着捉妖,以万恶的妖为借口。可实际上,司道身边的小白不正是妖么? 在春国,妖便是邪恶的存在。斩妖除魔,是每一名修士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他如此说,便是意味着,他早就看破了小白的身份,却一直不曾点破。白蛇一族的幻化变形之术,的确非常了不起,却不代表没有人能将其识破。 此刻,司道与妖在一起,便是勾结妖族,便是犯了合欢宗的大忌。 “圣使,不知你是否看见那名小妖。那是一条双生白蛇,这可是白蛇和魇妖的后裔,是对神识增长有莫大好处的稀有妖物。若圣使喜欢,待我杀死它。圣使可以拿去,滋补一番。如此,圣使便能在炼气阶段,掌握神识之能,对御剑之术的学习,将起到极大的帮助。”铁剑门掌门再次说道。 他的话,完全是将一切都给点破。 这一刻,小白害怕非常,惊惧地看向司道。 几天前,在铁剑门,司道曾说过,若是小白暴露身份,他一定会抛弃小白,来换取清白。而眼下,小白便是暴露了身份,而且是在筑基巅峰修士面前暴露了身份。 是的,在这一刻,小白想起来,她是妖,是和司道不同的妖。尽管,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觉得司道和一般人不一样,她觉得司道很好相处,也很善良。 她甚至已经将司道当成是朋友,一个相处得很好的朋友。 可是,生死面前,司道若是将她杀死,便能摆脱与妖勾结的嫌疑。 但司道没有这样做。他从合欢石船内出来,同时也将小白护在身后。 “圣使如此是为何?难道圣使是要袒护那只小妖不成?”铁剑门掌门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可实际上,这一切都在铁剑门掌门的掌握之中。若司道真杀了小白,那才是麻烦的事情。 “这只妖是我的仆从。”司道开口道。 “可是,圣使大人。按照合欢宗的规定,合欢弟子可以接受妖兽作为仆从,却不可以接受真正的妖。”铁剑门掌门再次不理解地说道。 “那是我合欢宗的事情。你要管束么?” “不敢!其实,我有一个提议。”铁剑门掌门全程语气缓和。 “可是要我将夺舍交易之事隐瞒?”司道直接说道。 “诶,我都不知道圣使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圣使劳碌,或许产生了一些误会。” 从始至终,铁剑门掌门都保持着那张虚伪的脸,没有将那层窗纱捅破。 “坏人,你何必如此虚伪。你若不是幕后的黑手,又怎么会来此?”小白怒骂道。 “妖人就是妖人,总是妖言惑众。”铁剑门掌门连声叹气,“圣使,如此妖人,真当要除去才是。否则,祸害他人,万万不可。” 说着,铁剑门掌门就提起了手,一股磅礴灵力压过来,根本不可能阻挡。 “等下!”司道赶忙喊道。 “哦,圣使有什么吩咐?”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司道再次问道。 “哎~”铁剑门掌门听完,长叹一口气,似乎非常难过,似乎非常痛苦。 “圣使怎会觉得,我会害您?我只是要将这只妖人除去。”铁剑门掌门非常无辜地继续道,“还请圣使不要挡在妖人前面。圣使放心,等我杀了妖人,自会将妖人的尸体,交给圣使处置。” 司道当然不会让开。他一直将小白拦在身后。 “圣使为何迟迟不让开?”铁剑门掌门摇着头,疑惑道,“莫非圣使被妖迷惑。圣使可要坚定意志才是,妖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我辈修仙正义之士,应该将妖尽数除去才是。” “你个坏人,真是满口胡说八道。我哪里蛊惑人心,分明是你,乱害凡人性命。你才是妖人。”小白怒骂,更是将对方的恶行道出,“作为一派掌门,你居然与凡人交易,真不知道你图什么。现在,你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欺负炼气修为的我们,算什么正义之士?” 一时之间,小白叽叽喳喳,骂个不停。而司道还是保持着平定,没有让开,没有妥协。 “圣使真不让开。你这样的行为可是与妖勾结,这个罪名,恐怕和杀害凡人性命相当。”铁剑门掌门根本没有理会两只小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司道。 “我也不明白。前辈贵为铁剑门掌门,为何要做出这等与身份不符的事情?如此行为,恐怕会伤及道心,恐怕会成为突破修为的束缚。你已经是这个世界最顶层的人物,为何还要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司道开口,询问铁剑门掌门。 他是如此坚定,目光没有任何退步,以至于让铁剑门掌门都感到无奈。 “圣使又是何必呢?何必如此?”铁剑门掌门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善意”。 “何必如何?”司道回应。 “何必为了区区几个凡人,如此深究?甚至让自己都陷入险境?”铁剑门掌门同样不理解司道的行为。 “在掌门眼里,凡人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么?” “难道在圣使眼中,这些凡人真与我辈一样么?难道圣使不觉得,仙人就是超脱凡人的新物种么?凡人在我们眼中,说白了,和蝼蚁又有何分别?”铁剑门掌门摇头,反问道。 “可我们不正是从你眼中的蝼蚁进化而来么?”司道愤然回应。 “圣使如此理解,那合欢又是如何理解?圣使觉得,合欢宗的态度是如何呢?” “什么意思?” “若我说,合欢宗知道这些行径,只是并未追查,并未理会,圣使信么?” 司道摇头。 “圣使不信?”铁剑门掌门露出笑容,“说到底,圣使虽然天赋惊人,可终究只是少年。圣使可知,在春国,其余仙门想要生存,为何会有结丹修士的要求?” 司道再次摇头。 “很简单。结丹修士便是领悟大道的修士,不再会心存私心,认可万物刍狗,如天地一般,对万物有情又无情。如此,自然不会出现肆意残害生灵的事情。” “这不正是与你所为相反。”司道瞪眼道。 “不不不,其实,合欢宗在乎的是整体苍生,而非个别数人。换句话说,在铁剑门没有出现新一代结丹修士的六百年里,合欢宗默许了,默许了杀戮的存在。因为,几个人的生死根本不影响整个合欢的生死。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合欢其实知道我之所为,却不曾理会。”铁剑门掌门解释道。 可是,在司道听来,铁剑门掌门的话完全是在扯淡,简直荒谬非常。 看到司道依旧是怒目而视之,铁剑门掌门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这一幕看起来,似乎是司道做错了事情,似乎是司道执迷不悟,而铁剑门掌门才是掌握真理的人。真是有趣得很! “圣使,我再劝最后一次。不要再执迷不悟,不要与妖勾结。” 话毕,铁剑门掌门向前走了一步,杀意从他身上涌现出来。他已经没有耐心和时间,再继续拖延下去。 而司道没有退让,小白感受到对方可怕的气息,紧紧地抓着司道,害怕到颤栗。 但是,小白虽然害怕,害怕到哭出声来,可是却没有再躲在司道的身后。 面对可怕强大的铁剑门掌门,小白站了出来,站在司道的面前,对铁剑门掌门说道:“坏人,你杀我便是。但你杀了我,便不可再杀司道。” 对于小白的提案,铁剑门掌门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事实上,铁剑门掌门在乎的是一件事,那就是司道的妥协。 只要司道没有妥协,只要司道不肯解释说明“夺舍交易是乌龙事件”,那么铁剑门掌门就一定会杀了这里所有人。 “看来,圣使堕入妖道已深,不可挽回。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说话之间,铁剑门掌门已经距离司道很近。 无尽的冰晶开始凝聚,快速长大,成为一朵朵盛开的冰莲花。 即便是筑基修士,面对如此多冰莲花,也得退让三分。 可是,铁剑门掌门没有退步。他眼神向着司道一瞪,一股钻心的痛便出现在司道的意识之中。 下一瞬间,司道陷入迷茫,术法也出现停滞。这是筑基修士才能掌握的神识攻击,可以对炼气修士形成碾压的战斗效果。 再然后,铁剑门掌门出手,一击就击中司道的肩部,精准非常,无从躲避。这一击,竟是将司道的灵力封锁。灵力被封锁的司道无法再释放出任何术法,只能任人宰割。 根本就算不上交手,司道便已落败。 “其实,我本不想杀你的。”铁剑门掌门说着慈悲的话,却刺出杀意的剑。 筑基圆满的一剑,足以同时击杀司道和小白。 但最终死亡的人,却是铁剑门掌门。 第83章 江一尘的救援 当司道看着满脸杀意的铁剑门掌门,一指刺过来时。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 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间改变。 司道感知不到天地的灵力,准确地说,天地的灵力产生了意志,产生了他人的意志。 司道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慢,仿佛时间被拉长,时间的行进被放缓。 一股白光飞过,那白光是如此得快,以至于根本就看不见,明明还在远处,却一下子就来到跟前。 当白光来到司道面前时,他看见了,看见那束白光的本质。那是一柄剑,一柄古朴的剑,一柄司道熟悉的剑。 司道不知道那柄剑的名字,却曾经摸过那柄剑。司道知道,那柄剑是江一尘的剑。 白剑刺穿了铁剑门掌门的身体,将铁剑门掌门整个人都给刺飞出去。 整个过程,铁剑门掌门仿佛没有一点知觉。不对,司道看到铁剑门掌门露出一丝惊恐,然后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仿佛,铁剑门掌门完成了某种使命,仿佛铁剑门掌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归宿。 铁剑门掌门死了,在一瞬间死去。 这个刚才带给司道无限压力的人,这个曾经教导司道御剑之术的人,就这样死去。 铁剑门掌门死去后,司道脖子上的白色石头发出一道红色的光。 这颗白色石头叫血灵石,是何缪洛送给司道的珍宝,价值堪比“永恒挂坠”。 血灵石的红光照射在铁剑门掌门身上,之后再度回归。红光回归时,似乎带回了什么东西。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血灵石似乎变红了一些,没有像之前那般璧白。 然后,司道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运转变快了许多。这种感觉很明显。 “司道,没事吧?”江一尘的声音传来。 他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刚刚经历了奔波。不过,总体而言,他还是那般儒雅,还是那般英俊完美。 小白见到江一尘的第一眼后,就再也挪不开眼。她大概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男人。 但,当江一尘冷漠的眼神扫过时,小白立刻颤栗地躲进司道的怀里。 “没事。多谢江师叔救命之恩。”司道感激道,同时安抚地摸了摸小白。 “她是妖?”江一尘询问道。 “是!”司道没有隐瞒,也不可能隐瞒。 “合欢弟子,不可与妖往来!”江一尘面色大变,全然没有刚才的儒雅,变得肃然非常。 司道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先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江一尘皱着眉,没有再追究小白的事情。 然后,司道将从广寒城离开后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小白的一切事情都不曾有半点隐瞒。 江一尘认真听完,表示了对司道的肯定,也表明他将亲自查询这件事的究竟。 他准备离开,前往铁剑门,前往楼县,去确认司道所言。 他没有再理会小白的事情。 但是,在离开前,江一尘还是摇头嘱咐司道:“去一趟野国,将她送回御灵寺!我们合欢弟子不该与妖牵扯过多。我没有否认你的意思,但,就算为了宗门考虑,你也应该远离妖族。” 他话语中带着命令的意思。在司道印象中,江一尘一直都是非常温柔的。但这一刻,他却始终保持着严厉,看上去比上一次审讯司道的时候,还要严厉,没有半点平日的温柔。 “是。”司道郑重点头。 在合欢宗,在春国,妖与人之间的间隙,比司道想象中大得多。 司道当初之所以接受小白的同行,正是其白蛇变形幻化的天赋本领,本以为可以隐瞒,可实际上根本瞒不过修为高深的修士。 “等到了御灵寺,不可牵扯太多!这一路上也要千万小心,不要和人牵扯,更不要再和其他妖扯上关系。”江一尘再次嘱咐,这才离开。 他走的时候,留给司道一枚印章。那是合欢宗的妖怪印章,配合欢石使用,可以在妖身上盖下印章,以此为妖的身份进行担保。 妖怪印章可以持续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司道离开春国,前往西域野国。 …… 江一尘远去,小白才敢冒头。 结丹修士的气息太过可怕,司道是合欢弟子,知道江一尘不会害他,没有什么感知。可小白却完全不同。 当江一尘发现她是妖时,本能地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 这几分钟的功夫内,小白首先感受到了筑基圆满修士的恐怖,又再次感受到了江一尘这位结丹顶级强者的恶意。 在野国,在御灵寺,小白虽然见过不少结丹强者,却不曾有一结丹强者对其散发恶意,所以这一刻,她完全被吓傻了,依靠司道,才不至于软趴在地上。 可是当江一尘走后,她又有些难受。她看着江一尘远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丢了魂一样。 “别想了!你是妖,我师叔不可能喜欢妖!”司道直白地否认了小白的幻想。 “你……你……乱说什么!”小白涨红着脸,想要辩驳,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可是,下一秒,她却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在御灵寺,妖和人就是可以相处,就是可以相爱。” “走吧!我送你回去,送你去御灵寺!这次旅途该结束了!”司道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小白,也不知如何回答小白。 他自己何尝不是陷入爱情疑难中,他自己何尝不是处于和小白一样的困境之中。 …… (铁剑门事件后记) 铁剑门掌门死了,这对铁剑门而言是一件大事,对铁剑门附近的县城而言,同样是一件大事。 富商通过“夺舍”,再续轮回,这样的事件在春国西边引起了轩然大波。显然,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件非常过分、不公平的违法事情。不过,有趣的是,也有许多人,会对“夺舍”心生向往。就个人而言,“夺舍”可以延长生命,可以再次体会青春的魅力。 最终,这次事件被编译成了一个故事。 故事中,没有小白。 故事中,铁剑门掌门长相凶恶,是逼迫铁剑门上上下下的恶人,是每月都要吃人的妖人。 故事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除了那位已经死去的铁剑门掌门。 故事中,司道以一己之力,探寻真相,击败铁剑门掌门,最终解救了无数少女,成为屠龙的英雄。 可惜,现实中,江一尘并没有找到那些无辜的受害者。 而司道更在乎的事情,春国大陆上,“铁剑门事件”到底还有多少? 这件事并没有得到进一步探究。仿佛,铁剑门掌门的死亡,铁剑门的结束,就已经是事件的结束。 …… 此刻,司道带着小白,飞往西域,飞往从未去过的野国,飞往从未去过的御灵寺。 第84章 偶遇 从春国离开,前往野国。 按理说,可以往西边飞行,也可以往东边飞行。然而,司道却偏偏往南飞行。 要说原因,南极只是一片荒芜的海,修士极少,如此便能少生事端。此外,司道也觉得自己已经见过极北,所以想去极南看一看。 又是一次大海漂泊的旅途,周围全是海,除了海风,除了浪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和之前一样,小白坐在冰船之上,而司道则是锻炼御剑之术。 经过铁剑门掌门的点拨,司道已经初步掌握御剑之术。 踏入海域前,他购置了一柄粗劣仙剑,经一个月的努力,成功施展御剑之术。只不过,当司道将劣质仙剑换成倾城剑后,还是不够稳定。 原本司道提议御剑飞行前进,但小白拨浪鼓一样地摇头,否决了司道的提议。她都对司道表现出极度的不信任。 两人便只好坐在冰船上面,慢吞吞地前行。 这一行,就过去了两个月。 比起上一次大海漂泊之旅,这一次要显得孤独得多。 小白时常看向北方,想起那一面之缘的儒雅。她心如不曾涉世的少女,懵懂无知,却又充满幻想,纯粹单纯,容易沉陷,容易迷失。 原本,小白的情绪还没有那么凝重。 小白虽一见倾心于江一尘,却不曾付出,自然也就谈不上多么伤心。 可是,在“绕梁”弦音的影响下,小白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变化。 准确地说,小白是被司道影响的。 因为小白对江一尘的刹那情感,那人与妖之间不应该发生的情感,一下子就勾起了司道思绪。 司道想起了何缪洛,想起了他与何缪洛之间的情感。 这段情感何尝不是一样,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司道理性上理解,感性上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外人眼里,他是平静的人,是可以完美克制情绪的人。可是,在爱情面前,他所谓的克制,不过是压制。 而压制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只会让问题越来越严重,最终带来爆发。 小白那丝古怪的情感便是让司道的情感发生了爆发。 情起,便再难收。 司道忍不住思念何缪洛。所以,他所奏乐曲难免带上相思之情。他对未来迷茫,感到痛苦,其所奏琴声自然会带上孤寂、难受。他对修仙之途不解,其所奏琴声自然会带上困扰,疑惑。 若司道使用的乐器是凡物,也不至于激起小白的情绪。偏偏,司道的乐器是“绕梁”,是合欢宗有名的法器。 “绕梁”乃是仙器,其弦音是如此之美,极容易就能钻进人的耳朵,住进人的心里,也极容易将司道的情绪放大,感染周围。 司道虽不懂仙音之法,却能弹出动人之音,又通过“绕梁”将其放大,自然就将小白的哀思情绪无限放大。 这两月多来,两个人的情绪越来越低。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只有在吃烤鱼的时候,小白才恢复快乐的本性,忘掉烦恼,忘掉一切。 偏偏,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音乐的影响是无声无息的,是潜移默化的。 两个人只以为自己产生了这些负面的情绪,更是哀愁,更是难受,也更容易弹出悲伤之音。不知不觉中,两人陷入一个负面的循环。 在尚未达到结丹修为的情况下,在尚未达到心中无所欲求的情况下,“绕梁”虽好,却也有其不好的地方。 好在,这个负循环没有持续下去,司道和小白被一件事给打断。 此刻,司道所在的位置是世界的南边,靠近南寒之地。 南寒之地是一片冰川海域,不存在岛屿陆地,也就没有人族居住在此。若非对冰寒有需求,修仙之人也极少来此。 所以,当司道看到一艘百米仙船在前方飞行的时候,自然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仙船之上并没有任何修仙门派的独有标志。似乎,这仙船不属于六大仙门。 按理说,仙船造价极高,只有仙门才承担得起。可眼前这艘的百米仙船却明显属于私人所有。这实在是让人好奇,仙船之上究竟是何人? 这仙船又为何在此?仙船之上的人来这南方荒海,又是所为何事? 司道虽然有诸多好奇,却不准备贸然过去询问打搅。他带着小白这只妖怪,多少有些不太方便。 不过,小白却不是这样想。 尽管两个月前,小白才经历生死危机,从铁剑门掌门手上活下来,又被江一尘那样的顶级强者放过。可她却和没事人一样。她羡艳地看着那艘仙船,一个劲地呼喊着,就怕仙船上的人不看过来,一点也不担心仙船上的人看出她是妖。 在小白的呼喊之下,那艘仙船居然真朝他们所在的冰船靠近。 见那艘百米仙船靠近,小白便开心地大叫起来,兴奋得很,将两月来的抑郁一扫而空。 至于司道,他还是平静的样子,没有欢愉,也没有慌张,平静地看着仙船靠近。凭借合欢弟子的身份,对方只要不是疯子,应该不会将他们如何。 百米仙船,缓缓降落,落在海面之上,落在冰船附近。 论外形,仙船与合欢石船完全不一样,倒像是凡俗大船。只不过,仙船是驭风而行,飞在天空之中,而非落在大海之上。 近距离下,仙船更显精致,虽庞大,却处处设计精妙。仙船轮廓上,刻印着各种阵法结构,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凡人间,虽也有百米巨船,却根本无法和眼前的仙船比拟。 不可否认,能够拥有这样一艘仙船的人,一定是很了不起、很厉害的人。 巧合的是,司道刚好认识这个人。 仙船之上,一个肥胖的身影露出,那双狡诈的眼睛,那敦厚老实的微笑,不是甄友乾,又还能是谁? 说起甄友乾,司道食指上那枚灵魂戒指,还是从对方身上强行买过来的。 第85章 缥缈 受甄友乾的邀请,在为小白出示妖怪印章后,司道登上了百米仙船。这是司道第二次登上大型仙船。 甄友乾的仙船叫“缥缈”,意喻缥缈仙旅。 然而,当司道登上“缥缈”,当司道看见眼前的一幕,他实在无法产生“缥缈仙旅”的感觉。 并不是说,“缥缈”上的设计不精美,而是,“缥缈”上,公共区域的内容,实在令司道哭笑不得。 甄友乾是筑基修士,是凡人眼中的仙人。 在此之前,司道曾经登上过合欢石船。 合欢石船内,了无尘埃,交互操作随心而动,充满太空科技感,与合欢境内并无二致。 合欢石船内,若不是在战斗状态下,其内部空间区域分为公共大厅与私人客房。若需交流或赏光,便在大厅;若需修行或休息,便在客房。 整体而言,娱乐内容是相对匮乏的,比较枯燥。毕竟,合欢石船原本就不是娱乐仙船,而是战用仙舰。 而“缥缈”却恰好相反。这是一艘娱乐仙船。 司道并不反感娱乐。合欢宗情人岛上的娱乐就很多,也很让人沉醉。 他之所以哭笑不得,是因为眼前的娱乐居然是吃喝、嫖、赌。 在这“缥缈”仙船之上,在往来都是仙人的情况下,娱乐方式居然和凡人一样? 如此,司道又怎么可能不摇头苦笑呢?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司道一般想法。 比如,这往来的修士们都非常愉悦,非常享受。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里的修士都是散修,而且,大部分修士都是筑基修士。 比如,小白一登上船,就冲着那些美食流口水。那可都是仙物,不但美味,还能增进修为。 还没从登船后的惊讶中反应过来,甄友乾便露着标志性的“奸商笑容”,迎了上来。 司道是合欢炼气一辈最出色的弟子。再加上何缪洛的关系,甄友乾虽然在修为上超过司道,可态度却是掩饰不住的讨好。 出于对司道的尊敬,甄友乾直接免除了小白和司道在“缥缈”上的一切账单费用。那些昂贵的仙物美食,完全免费开放。 甄友乾刚说完,小白就已经消失不见,完全没有听见司道的嘱咐。 “让甄老板破费,更让甄老板见笑。”司道苦笑,自觉有些挂不住脸。 “司道兄何必如此见外。你是合欢年轻一辈的代表,一切都是应该的。其实,应该是我让司道兄看了笑话才是。”甄友乾态度谦和。 他看出司道对这些娱乐方式并没有什么兴致。事实上,修仙大派的弟子,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至少,表面上,仙门弟子对这些不感兴趣。 “哪里会!这仙船平稳安定,速度又是极快,比我那冰船不知道舒服多少万倍!”司道感激道。 “司道兄,你能如此说,便是最好不过。既然来此,不如随我参游一二。” “荣幸之至。” 于是,在甄友乾的带领下,司道率先来到赌坊区域。 既然是仙人的赌坊,这里的赌资自然便是灵石,是仙物。而赌具倒是和凡间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牌九,还是骰子。 当然,这些赌具一样是仙物,不可被神识探知,又经严密设计,以此保持公正。 此外,赌坊的赌博,只是娱乐,对赌注设置了上限,即是对赌友的保护,也是对甄友乾这位赌坊老板的保护。 这里的赌博,是真正公平实在的,全靠运气,全靠对彼此内心的猜测和把握。 虽然对赌博没啥兴趣,可既然来此,司道也不至于全不参与。 他玩了一种叫“大话骰”的赌博游戏。而陪他一起玩的人是甄友乾。 这是二人对弈的赌博游戏,彼此摇三颗骰子,摇完结束时,可以查看骰子结果,却不能再摇。 接着,彼此吆喝两只骰盒内的点数情况,询问对方信不信。每次吆喝,对方若是不信,便开盒验证,若符合吆喝的点数,便算吆喝方赢。 每次吆喝,都需要比对方的点数大,比如“三个六”比“三个五”大,比如“三个一”比“两个六”大。 游戏规则并不复杂,司道也玩过类似游戏,更自认为玩得还不错。 然而,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司道一共玩了十次,九负一胜,惨得不能再惨。 甄友乾像是能够猜到司道的心,每次都精准到位,将司道全程玩弄在鼓掌里面。在司道想来,他获胜唯一一局大概也是对方让给他的。 司道向来以平静出名,却不知道为何,依旧被对方看破了心。 不过,司道没有立刻认输。 他在接下来的十次赌局里面,在摇完骰子后,放弃了结果的观察。这样的行为显然是不利的。 可有趣的是,接下来的赌局结果,却是六负四胜,几乎和甄友乾胜率五五开。 虽然司道输了,可却不需要付出什么。一切都由甄友乾付费支持。两人的赌局不过是游戏娱乐。 两人离开赌坊,继续着赌局的话题。 “一旦没有失去,赌局便也失去了意味。”司道如是道。 “司道兄所言甚是。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这才是赌徒的极致。”甄友乾赞同道,“若没有可失去的东西,赌博也便失去了乐趣。” “可甄老板的赌坊还是设置赌注的上限。” “因为,我虽然渴望赌徒的精神,却不想成为赌徒。缥缈是娱乐之行,非生死之行。在下设置赌坊,是为交友,而不是为结仇。”甄友乾哈哈笑道。 两人说笑间,已经来到春风欢愉的场所。这里既有赏舞的大厅,也有独处的雅间。 “想来,这里面,司道兄是不会进去的。”甄友乾别有深意道。 甄友乾当然知道,司道和何缪洛是仙侣关系。 不过,司道却是盯着一女子,愣住了。 一个雅间内,透过窗户间隙,可以瞥见一位女子,那女子很美丽。事实上,这里的女子都是超乎寻常的美丽,绝非凡间青楼女子可以比拟。 司道盯着那位女子,倒不是因为那位女子相貌美丽,而是其相貌很像一个人,很像他的好朋友——程洋。 “司道兄,其实偶尔品尝一下野花,也别有一番风味。”甄友乾见司道盯着那位女子看,便笑着提议道。 甄友乾也是有趣得很,不但没有任何反驳,反倒是露出猥琐的笑容,为司道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当然,甄友乾很快就发现,司道的脸色是肃穆的。 司道向来是平和,带着善意。可现在,他的眼神却很锋利,盯着那位女子,盯着那位长相与程洋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程洋曾经将自己的妹妹刻录成画。司道见过那张画,虽与眼前女子不同,却极为相似,尤其是那眉目,简直一模一样。 “甄老板,请问她叫什么?”司道开口问道,压着情绪。 “韩灵芝,那女子叫韩灵芝,出身于尚正国,半个月前来我这里,进一步的信息,我也不太清楚。”甄友乾回应道。 “韩灵芝?”司道皱眉。 在司道的印象中,程洋的妹妹叫程筱。 缥缈仙船上,倌人女子不以才艺展示为工作内容。陪酒、作乐便是她们的本职。她们不分所谓的“清倌”、“红倌”,对于司道这样有钱有身份的人,一切倌人便都是红倌。不过,他们对有钱有身份的定义可不是一般得高。 除此以外,这里的所有倌人都是修士,都是突破先天境界的仙女。 的确,这里往来都是仙人,所食也都是仙物,服侍的女子自然也应当是仙女。 此刻,那名叫韩灵芝的女子,便是炼气一层的修士,其饮酒作乐的对象同样是一名炼气修士。那是一名炼气圆满的修士。 那炼气圆满的修士,时不时将自己的手触碰到女子肌肤上,享受柔软如丝的触感。韩灵芝面色清冷,会下意识地拒绝,却又不会远离,更不会翻脸。 占到便宜,却又占不到太多便宜。这欲拒还迎的距离感,把握得恰到好处,深深地揪住那名炼气圆满的修士! 不得不承认,比起凡间烟柳地,这里要直接得多,要风流快活得多。 修士修心,讲究对欲望的克制。所以,相比凡人,修士要绅士得多。然而现在,这些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却做着和凡人一样的事情。 这是很讽刺,也很可笑。 那韩灵芝面色高冷,看起来如天上的谪仙人。她穿着薄薄的轻纱衣裳,将玲珑的身躯恰到好处地遮掩。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都散发出妩媚与纯情两种对立的气质。这妩媚与纯情,对男人而言,都是绝对的诱惑。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是致命的毒药,能勾走一切男子的心。 那位炼气圆满的修士便被韩灵芝勾走了心。他面色潮红,手脚的举动越来越大胆,不断拉扯韩灵芝的衣裳,想要将那层薄纱扯下。他知道,韩灵芝是不会拒绝的。气质冷艳的韩灵芝不会拒绝他做任何事,只要他付得起钱。 他是付得起钱的,尽管贵得有些离谱。可咬咬牙,他还是付得起钱的。 可惜,他没能成功付钱,没能将好事完成,一个玉面少年阻止了他。 来人说是少年,其实应该算是青年,只不过他看起来太过年轻,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少年。可当与少年对视的一刹那,那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少年。 男子一袭白衣,背着一张古琴,腰间配一柄玉剑。他神色肃然,修为一样是炼气圆满,可气息却异常冰冷,灵力属性定是非比寻常。 不知道为什么,当见到青年的第一眼,当两人的眼神对视完的一瞬间,刚才还色欲盛起的炼气男子一下子冷静下来。他那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刚才还在拉扯韩灵芝衣纱的炼气男子,下意识地退了数步,对于眼前白衣青年的打扰,没有任何怒意,也不敢有任何怒意。 对视结束的一瞬间,一个念想出现在其心头。若二人交手,若这修为一致的二人交手,他会在一瞬间就被对方秒杀,被这个年纪远远小于他的少年郎秒杀。 再然后,甄友乾出场,招了招了手,让那位被吓傻的炼气修士离开,只留下司道和韩灵芝。 韩灵芝还是那般冷淡而妩媚。可当她与司道对视完的一瞬间,她就变得慌乱起来。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的魅力无法对司道起半点作用。 她修习魅惑仙术,若无法魅惑男子,那是一点战力都没有的。她从未见过司道这般男子,所以,她很害怕司道。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甄友乾。 “司道是贵客,好好听从他的吩咐便是。”甄友乾吩咐道。 “是!”韩灵芝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程筱么?”司道皱眉,询问。 “我叫韩灵芝,从未听过程筱。” “你是不是春国人?”司道再问。 “我是尚正国人。” 司道问了许多事,对方也回答了许多事,一五一十,有条不紊,没有任何矛盾,也没有任何犹豫。对方眼神灵动,不像是受人控制。对方思维清晰,不像是被人迷惑。 若说,韩灵芝刚才说言不是出于记忆,司道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可他同样不相信世间会有长相如此相近之人。 所以,他还是坚持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叫程洋,他是合欢弟子,你长得很像他妹妹。” 而韩灵芝否认道:“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真叫韩灵芝,而不是叫程筱。” 反复的眼神确认后,司道相信对方的话。他摆摆手,示意韩灵芝离开。 “甄老板,能说下韩灵芝是怎么来到‘缥缈’仙船么?”司道询问道。 “这……”甄友乾有些为难,却还是继续开口说道,“其实,缥缈之上,原本并没有女子的服务。这些女子是自愿来此,非我购买、逼迫所得。进一步的消息,我真不清楚。” “自愿?那她们背后可有什么组织?”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甄友乾摇头。 “既然她们是自愿,那那韩灵芝自己愿意,是否可以随我下船。” “这……”甄友乾很是为难。 隐隐中,司道觉得甄友乾定然对其有所隐瞒。至少,甄友乾应该知道一些信息,知道这些女子的背后大概是什么? 不过,他也不好咄咄逼人。 “算是司道的一个请求。”司道再说道。 “既然司道兄坚持,那我也没有拒绝之理。不过,前提是,韩灵芝自愿跟随司道兄离开。” “多谢甄老板!”司道致礼感谢道。 如此,不论韩灵芝会不会跟随司道离开,司道都算是欠了甄友乾一个人情。合欢弟子的人情都是很值钱的。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还未询问甄老板!”司道再次开口道。 “司道兄无需如此客气,但说便是。”甄友乾满口笑脸,热情得很,没有半点刚才的心疼为难。 “我观,缥缈仙船上聚集了诸多散修强者,却不知道大家为何会出现在此?是所为何事?” 这本该早就询问的。只是,司道一直没来得及问。 “哦!我们其实是作为散修代表,特意来此,是为了极乐岛。”甄友乾爽快地回应道。 “极乐岛?”司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欢石。可是,欢石地图显示,这附近似乎并没有这座岛屿存在。 “极乐岛是一月前才被意外发现的仙岛。这消息在修真界都传遍了。” “一月前?”司道惊讶而疑惑,“那是如何被发现?” 一月前,司道正在大海上漫步飘荡,自然不清楚极乐岛事件。 “听说,发现者是一名来南寒之地修行的筑基散修。这位筑基散修御剑飞行,飞过海域,却遇到浓郁迷雾。这浓郁迷雾其实是天然形成的阵法。而等到这位筑基散修破开迷雾,竟然发现了一处世外桃源。” “这世外桃源,便是极乐岛?” “不错,正是如此。可要说这岛屿为何之前没被人发现?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这座岛屿灵力充沛,简直就是天堂。毫无疑问,这极乐岛拥有极大的商机。”甄友乾兴奋地说道。 甄友乾的眼睛里面冒着光,像是看见了巨额的财富,像是巨额的财富已经进入他的口袋。 “那六大仙门不管?” “哪里会不管?我听闻,这极乐岛的归属,将在半年后的‘术与剑’上决定。六大仙门中,整体分数最高的,便能获得极乐岛。我们这群散修来此,不过是探查一番罢了。此外,有一件事倒是值得一说。” “什么事?” “元婴之下第一人,上清的夏云华夏前辈发话,若是上清夺得极乐岛,便将极乐岛归天下散修所有!” “天下散修所有?”司道愣道。 “不错,这也算应了天下散修的心愿。你们六大仙门各占据一方,占据各处天地造化,也该给予散修一处仙地才是。”甄友乾语气缓和道。 甄友乾是散修,当然是站在散修的角度说话。 两人又交流了一番。司道知道,按照缥缈仙船的飞行速度,差不多该遇见迷雾,差不多该抵达极乐岛。 第86章 韩灵芝 缥缈仙船上,倌人女子不以才艺展示为工作内容。陪酒、作乐便是她们的本职。她们不分所谓的“清倌”、“红倌”,对于司道这样有钱有身份的人,一切倌人便都是红倌。不过,他们对有钱有身份的定义可不是一般得高。 除此以外,这里的所有倌人都是修士,都是突破先天境界的仙女。 的确,这里往来都是仙人,所食也都是仙物,服侍的女子自然也应当是仙女。 此刻,那名叫韩灵芝的女子,便是炼气一层的修士,其饮酒作乐的对象同样是一名炼气修士。那是一名炼气圆满的修士。 那炼气圆满的修士,时不时将自己的手触碰到女子肌肤上,享受柔软如丝的触感。韩灵芝面色清冷,会下意识地拒绝,却又不会远离,更不会翻脸。 占到便宜,却又占不到太多便宜。这欲拒还迎的距离感,把握得恰到好处,深深地揪住那名炼气圆满的修士! 不得不承认,比起凡间烟柳地,这里要直接得多,要风流快活得多。 修士修心,讲究对欲望的克制。所以,相比凡人,修士要绅士得多。然而现在,这些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却做着和凡人一样的事情。 这是很讽刺,也很可笑。 那韩灵芝面色高冷,看起来如天上的谪仙人。她穿着薄薄的轻纱衣裳,将玲珑的身躯恰到好处地遮掩。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都散发出妩媚与纯情两种对立的气质。这妩媚与纯情,对男人而言,都是绝对的诱惑。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是致命的毒药,能勾走一切男子的心。 那位炼气圆满的修士便被韩灵芝勾走了心。他面色潮红,手脚的举动越来越大胆,不断拉扯韩灵芝的衣裳,想要将那层薄纱扯下。他知道,韩灵芝是不会拒绝的。气质冷艳的韩灵芝不会拒绝他做任何事,只要他付得起钱。 他是付得起钱的,尽管贵得有些离谱。可咬咬牙,他还是付得起钱的。 可惜,他没能成功付钱,没能将好事完成,一个玉面少年阻止了他。 来人说是少年,其实应该算是青年,只不过他看起来太过年轻,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少年。可当与少年对视的一刹那,那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少年。 男子一袭白衣,背着一张古琴,腰间配一柄玉剑。他神色肃然,修为一样是炼气圆满,可气息却异常冰冷,灵力属性定是非比寻常。 不知道为什么,当见到青年的第一眼,当两人的眼神对视完的一瞬间,刚才还色欲盛起的炼气男子一下子冷静下来。他那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刚才还在拉扯韩灵芝衣纱的炼气男子,下意识地退了数步,对于眼前白衣青年的打扰,没有任何怒意,也不敢有任何怒意。 对视结束的一瞬间,一个念想出现在其心头。若二人交手,若这修为一致的二人交手,他会在一瞬间就被对方秒杀,被这个年纪远远小于他的少年郎秒杀。 再然后,甄友乾出场,招了招了手,让那位被吓傻的炼气修士离开,只留下司道和韩灵芝。 韩灵芝还是那般冷淡而妩媚。可当她与司道对视完的一瞬间,她就变得慌乱起来。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的魅力无法对司道起半点作用。 她修习魅惑仙术,若无法魅惑男子,那是一点战力都没有的。她从未见过司道这般男子,所以,她很害怕司道。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甄友乾。 “司道是贵客,好好听从他的吩咐便是。”甄友乾吩咐道。 “是!”韩灵芝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程筱么?”司道皱眉,询问。 “我叫韩灵芝,从未听过程筱。” “你是不是春国人?”司道再问。 “我是尚正国人。” 司道问了许多事,对方也回答了许多事,一五一十,有条不紊,没有任何矛盾,也没有任何犹豫。对方眼神灵动,不像是受人控制。对方思维清晰,不像是被人迷惑。 若说,韩灵芝刚才说言不是出于记忆,司道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可他同样不相信世间会有长相如此相近之人。 所以,他还是坚持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叫程洋,他是合欢弟子,你长得很像他妹妹。” 而韩灵芝否认道:“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真叫韩灵芝,而不是叫程筱。” 反复的眼神确认后,司道相信对方的话。他摆摆手,示意韩灵芝离开。 “甄老板,能说下韩灵芝是怎么来到‘缥缈’仙船么?”司道询问道。 “这……”甄友乾有些为难,却还是继续开口说道,“其实,缥缈之上,原本并没有女子的服务。这些女子是自愿来此,非我购买、逼迫所得。进一步的消息,我真不清楚。” “自愿?那她们背后可有什么组织?”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甄友乾摇头。 “既然她们是自愿,那那韩灵芝自己愿意,是否可以随我下船。” “这……”甄友乾很是为难。 隐隐中,司道觉得甄友乾定然对其有所隐瞒。至少,甄友乾应该知道一些信息,知道这些女子的背后大概是什么? 不过,他也不好咄咄逼人。 “算是司道的一个请求。”司道再说道。 “既然司道兄坚持,那我也没有拒绝之理。不过,前提是,韩灵芝自愿跟随司道兄离开。” “多谢甄老板!”司道致礼感谢道。 如此,不论韩灵芝会不会跟随司道离开,司道都算是欠了甄友乾一个人情。合欢弟子的人情都是很值钱的。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还未询问甄老板!”司道再次开口道。 “司道兄无需如此客气,但说便是。”甄友乾满口笑脸,热情得很,没有半点刚才的心疼为难。 “我观,缥缈仙船上聚集了诸多散修强者,却不知道大家为何会出现在此?是所为何事?” 这本该早就询问的。只是,司道一直没来得及问。 “哦!我们其实是作为散修代表,特意来此,是为了极乐岛。”甄友乾爽快地回应道。 “极乐岛?”司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欢石。可是,欢石地图显示,这附近似乎并没有这座岛屿存在。 “极乐岛是一月前才被意外发现的仙岛。这消息在修真界都传遍了。” “一月前?”司道惊讶而疑惑,“那是如何被发现?” 一月前,司道正在大海上漫步飘荡,自然不清楚极乐岛事件。 “听说,发现者是一名来南寒之地修行的筑基散修。这位筑基散修御剑飞行,飞过海域,却遇到浓郁迷雾。这浓郁迷雾其实是天然形成的阵法。而等到这位筑基散修破开迷雾,竟然发现了一处世外桃源。” “这世外桃源,便是极乐岛?” “不错,正是如此。可要说这岛屿为何之前没被人发现?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这座岛屿灵力充沛,简直就是天堂。毫无疑问,这极乐岛拥有极大的商机。”甄友乾兴奋地说道。 甄友乾的眼睛里面冒着光,像是看见了巨额的财富,像是巨额的财富已经进入他的口袋。 “那六大仙门不管?” “哪里会不管?我听闻,这极乐岛的归属,将在半年后的‘术与剑’上决定。六大仙门中,整体分数最高的,便能获得极乐岛。我们这群散修来此,不过是探查一番罢了。此外,有一件事倒是值得一说。” “什么事?” “元婴之下第一人,上清的夏云华夏前辈发话,若是上清夺得极乐岛,便将极乐岛归天下散修所有!” “天下散修所有?”司道愣道。 “不错,这也算应了天下散修的心愿。你们六大仙门各占据一方,占据各处天地造化,也该给予散修一处仙地才是。”甄友乾语气缓和道。 甄友乾是散修,当然是站在散修的角度说话。 两人又交流了一番。司道知道,按照缥缈仙船的飞行速度,差不多该遇见迷雾,差不多该抵达极乐岛。 第87章 极乐岛 与甄友乾交流结束,司道便来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很雅致,是甄友乾专门推荐的。 这里视野很好,位于“缥缈”仙船的侧边,透过窗,可以看见蓝线、白线不断编织,不断变幻。那是急速飞行下的天空和云朵。 原本,司道应该去找韩灵芝,说服对方,让对方跟随一同回到合欢宗。他甚至可以用灵石与韩灵芝做交易。 即使韩灵芝不是程洋的妹妹,即使韩灵芝否认自己是程筱。可司道觉得有必要将韩灵芝带回合欢宗,让结丹师叔们探查,确认韩灵芝的真实身份。 然而,司道没有这样做。 一方面,潜意识中,他认为对方不会为灵石,离开这里,去合欢宗。 这样的想法不无道理。“缥缈”仙船上的倌人们俱是相貌美丽的女修士。若她们真想寻一伴侣,获灵石资源,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可为何,她们甘愿在此陪笑? 从甄友乾透露的信息中得知,她们甚至是主动来此,主动来到“缥缈”仙船。 另一方面,司道并不急于一时。他对极乐岛很感兴趣,想要去看看。 等去往极乐岛后,等想得更清楚一些后,司道再去劝说,会更加稳妥。 所以,司道就这样静心地等待着。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静心,比如小白。 小白气呼呼吵闹着,要进司道的房间。 等司道将小白放进来,小白又气呼呼地瞪着司道看,就好似司道做了天大的错事。 “呵,男人!”小白冷哼道。 “我做了什么错事么?”司道不解。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人形态的小白很美,却也很凶。 司道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你居然……你居然去找那些水性杨花的女子……”小白都快气炸了,“你对得起你那何师叔么?” “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整个缥缈仙船上的人都在传,你为了那个叫韩灵芝的女人,和别人争风吃醋!” “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你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坏男人,枉我那么信任你!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直的好男人。没想到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我娘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坏人。你那个师叔江一尘就是坏人,他凭什么就认为妖就是坏人,他凭什么就认为我是坏人。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人。你们男人就喜欢诬陷,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 小白用手堵住耳朵,一个劲地摇晃脑袋,一个劲地自说自话。 她已经认定司道是坏男人,所以根本不想听司道说一句话。 可是,当她自说自语半了天,当她发现司道没有说一句话的时候,她停止晃动自己的小脑袋,偷偷抬头,偷偷看了起来,看司道准备如何辩解。 然而,她张望了一圈,将整个房间看遍,也没看见司道的影子。 司道早就离开了这里,根本没有辩解的打算。 “啊……司道!!!” 小白的咆哮声传出房间。 …… 司道站在船头的位置,看着远处的云朵急速靠近,然后急速远去。 “缥缈”仙船穿过云层,将云雾冲散,将云朵撕开,留下一道飞过的痕迹。 尽管,仙船的速度极快。可仙船之内,是没有风的,非常平静,也非常安静。 前方和上方的画面急速变幻着,像是全息影像的无声电影。 他就安静地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前方突然出现极其浓郁的白雾,遮蔽天空,遮蔽一切。这似乎就是甄友乾口中的迷雾,是进入极乐岛前需要穿过的幻阵。他们的行程似乎比预想中快上一些。 司道打开欢石,将当前的位置做下标记。欢石地图中,这附近是大海,没有任何其他存在。 这片迷雾很浓,即使仙船速度极快,也没能将其冲散。 进入迷雾后,仙船的速度也急速降低下来。迷雾之中,看不清方向,司道利用欢石,记录着自己的位置。 有趣的是,仙船居然在绕圈,绕了一会,前方出现光亮。 光亮过后,出现的是一片大陆,一片红绿的大陆,那是一片桃花仙林。从迷雾中出来,一切廓然开朗,这里便是极乐岛。 极乐岛广阔无边,方圆千里,不可想象之阔大,一眼都望不到边,即便说是大陆,也是有人信的。不过,这不是陆地,这只是一个岛,一个方圆千里的巨大岛屿。 极乐岛被阳光沐浴,看不到任何迷雾。那片迷雾已经被缥缈仙船甩在后面。就仿佛,仙船一路笔直飞行,穿过了这片迷雾,才来到极乐岛所在。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司道记录了飞行行迹,仙船一直在绕圈,绕一个大圈,在一片迷雾中绕大圈,然后才突破迷雾,来到极乐岛所在。 此刻的位置,正是刚才迷雾出现的地方。 换句话说,从进入迷雾那一刻起,缥缈仙船就已经来到了极乐岛。可偏偏需要绕着极乐岛转上两圈,他们才看见极乐岛,真是有趣得很,也奇怪得很。 按理说,极乐岛是刚刚被发现的岛屿,应该非常荒凉。 可实际上,这里非常成熟,千里灵田之上,种满了各种仙草仙药,彼此之间清晰分明,仿佛人为种植一般。 更有趣的是,仙草灵田的附近有灵兽存在。这些灵田便是这些灵兽种植。 这一幕对司道而言是何等熟悉,不就是合欢宗内的景象么? 只不过,极乐岛的灵种大都很常见,属于那种极其容易养活的存在,不像合欢宗内的灵种,更加稀世珍贵,却更加难以照料。 只不过,这里的灵兽野性十足,极具攻击性,不像合欢宗内那般温顺。 不论如何,眼前这一切对散修而言无异于不可想象的财富。 这里仿佛是一个上古遗迹,曾经定是被无上仙门占据,否则怎么会这般工整规划,否则怎么会这般灵力充沛。 这一刻,缥缈仙船的所有散修都从房间内走出。他们看着下方的灵田,纷纷瞪直眼。 甄友乾的嘴巴已经没办法合上。他眼里冒着无尽的欲望。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对于散修而言,他们从未见过这般仙境,从未见过这样的千里仙岛。 疯狂,所有人都无法不疯狂。 极乐岛比想象中更加美好,极乐岛当真是极乐之地。 然而,所有人又都忍住了,没有哪个散修疯了一样地冲出去。他们安分地待在缥缈仙船之上。 他们都是散修中的精英,是散修选出的代表。他们虽然内心无比渴望,却也知道仍然需要克制。 他们来此,是为了调查这里的一切,而不是占有这里的一切。 在六大仙门做出决定前,在上清获得极乐岛前,极乐岛并不属于散修。他们任何人若敢做出冒犯的行为,一定会被六大仙门的人处置。 眼下,他们中的司道正是六大仙门的人!眼下,司道成为一名监督人,监督着众人。 不知为何,司道下意识地感受到气氛的异样。显然,此时此刻,他不被这里所有人喜欢。 或许,甄友乾在邀请司道时,并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况。 最终,缥缈仙船降落,降落在极乐岛的中央。 极乐岛的中央有着无数古朴的大殿。这恰好印证了,这里原本应该是无上仙门。 唯一让人不解的的是,为何无上仙门会在这片荒海之上? 当然,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极乐岛的出现,唤起了散修们的无尽渴望。若这里能被散修所有,那该有多好! 司道沉默不语,他也同样被这里的景象震撼。不过,他思考的却是,极乐岛的出现,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 按照甄友乾的意思,夏云华似乎发出话语,要将极乐岛化为散修共有。以往年来的实力情况,上清一直都是“术与剑”的夺冠者。 所以,夏云华如此说,的确是有资格的。可是,夏云华如此说,是否又太过草率,是否经过上清宗门的同意? 若是夏云华见到极乐岛的美景,他还能说出那样的话么? 司道不知道上述问题的答案。 司道同样不知道的,还有一个问题,甄友乾口中,那第一个发现极乐岛的筑基修士到底是谁?他在这艘船上么? 他当时发现极乐岛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为何那般迅速就通知给所有散修,将极乐岛的事情告知天下?他如果将极乐岛的信息率先通知给六大仙门,是不是可以换取更多利益? 看到极乐岛的美丽富饶后,司道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上面的问题。 然后,一只白猫打断了他的思绪。小白窜进他的怀抱,看着极乐岛,不断发出赞叹。 她似乎已经忘记刚才的事情,也不再生司道的气。她现在完全沉浸于极乐岛的美好之中,甚至都有意向在这里居住下来。 的确,这里虽然比不上合欢仙境,却比世间大多数地方都要美丽!而整个修仙世界,合欢仙境只有一个而已! “各位道友,今日,我们都是历史的见证者……”甄友乾的声音传来。 甄友乾是个胖子形象,给人一种敦厚老实的感觉。他的声音很厚实,很容易煽动人的情绪。此时此刻,他临时演讲,却讲得非常动人,引得所有人思绪澎湃。 正如他所言,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极乐岛问世的见证者。 第88章 妖奴 缥缈仙船落地后,在甄友乾的组织下,众修士陆续离开仙船。 甄友乾虽然只是筑基一层的修士,可组织能力着实不错,在散修里面也颇有话语权。 所有修士,包括司道、小白,都被烙下印记之法,可以记录其在三个时辰内的行迹,算是一种督查机制。 这是甄友乾提议的机制,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反对。 当散修们纷纷踏上极乐岛后,仙船上的另一群载客也被释放出来。 缥缈仙船的两侧仓壳缓缓升起,出现在眼里的是一个巨大禁制牢笼。 牢笼里面有妖,整整五百名妖,和小白一样的妖。这便是缥缈仙船的另一群载客。 这五百妖都被施以奴役契约,以此来约束妖的行动,让妖必须听从修士的命令,成为奴隶。五百名妖听起来不多。可实际上,在这百米大船内,五百名妖站成了好几排。 是的,散修们来极乐岛,不是单纯为了探查。他们同样会对极乐岛进行基础布置,建立临时据点。 建立临时据点,自然便需要妖奴做出贡献。 不过,现在看来,临时据点是没有必要的。这里原本就是一座仙城,只要将这座仙城重新唤起就行。而妖奴要做的,应该将这座仙城外围进行打扫、梳理。 极乐岛已经数千年没有开启,仙城禁制都已经关闭,建筑都布满尘埃。 当五百妖奴缓缓从缥缈仙船内走出时,当小白看到这一幕时,她是愤怒的,她是妖,和这些妖奴一样,都是妖。 妖族内部,分诸多种族,彼此存在竞争关系,也存在天敌关系,并不和谐。所以,妖族内部是不团结的。 但,当以人与妖做区分的时候,所有妖都站在一边。 小白自小生活在野国。野国崇尚人妖平等,野国不允许妖奴的存在。所以,小白还从未见过眼前的一幕——数百只妖,奴隶一样地屈从于人类修士。 小白当然知道人与妖是对立的。在广寒城,她就伤及不少修士,自身也被修士打伤。 当时,如果不是司道庇护小白,她的处境会很不妙。小白和司道就是这样认识的。 之前在春国,小白跟随司道游荡,也见到过妖,更感受到了妖的弱势处境。只不过,那时候的感受并不直观,至少不如这一刻直观。 五百只妖,炼气、筑基,实力各不相同,加在一起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就算不敌眼前这百名修士,也能对着百名修士造成不小的困扰。 然而,这些妖奴却没有任何反抗,完全听从甄友乾的命令,从缥缈仙船上走出。 在这些妖奴身上,小白看不到任何生机,也看不到任何野性,更看不到半点希望。 若这群妖奴是愤怒的,若这群妖奴是痛苦的,若这群妖奴是枯瘦萎靡的,小白就不会这么痛苦。 是的,如果这些妖还有半点妖性,如果这些妖还没有完全被奴性支配,小白大概不会这样愤怒。 眼前的妖奴是完全没有被束缚的,他们从缥缈仙船上出来的时候,是嘻嘻哈哈的,就好像并未收到任何侵害一样。就好像,他们是自由的妖。如果他们不需要接受人类修士的命令,他们大概的确是自由的。 看到这样的一幕,小白不自觉地落下泪。 虽然,眼前的五百名同胞并没有收到伤害,可小白就是忍不住哭出来。 下一瞬,滔天的怒意从小白身上散发出来。她双眼发出红光,妖气急速狂涨。她想现出本体,化成双生白蛇。她想拯救自己的妖族同胞,给予五百妖奴自由,告诉他们什么才是自由。 她没有成功,因为司道阻止了她。 小白体内被植入了合欢宗的妖怪印记。这妖怪印记是身份证明,却也是禁制术法。 司道利用欢石,激发小白体内的妖怪印记,将小白制服。 小白陷入昏迷,依旧是白猫的姿态趴在司道的怀里。 一些修士注意到小白的异常。他们当然看出来,小白是妖,但没人会对此有什么指责。 这里的修士都来自广寒城,其中不少修士都认识司道,知道司道是合欢年轻一辈的代表。其中两名炼气圆满的修士,曾经在广寒城的困龙场,与司道交过手。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极乐岛工作的开展上面。 这里是极乐岛的中央,诸多修士,随机三人一组,纷纷前往各个方向,确定极乐岛上仙物情况。剩余的修士则留在极乐岛的中央。 值得一提的是,这剩下的修士大都拥有筑基圆满修为,是散修里面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次前来极乐岛的散修并不多,属于临时组建的团体。除司道外,留下的九人便是这个散修群体的精英代表。 他们十人将对极乐岛中央的大殿群楼进行探知。 “那个方向的建筑,就麻烦司道兄代为探查,若是见到禁制开关,记录即可,切不可开启。”甄友乾指着一个方向,拜托道。 那个位置属于中外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自然!”司道点点头,没有拒绝。 司道并没有想到,自己同样需要参与探知的行动。而探知方式很简单,他们只需要命令妖奴行动就可以。 极乐岛属于无人知晓的岛屿,究竟是否有危险,还需要进一步探知才能确定。 而对未知领域的探知,妖奴试险,是最合适的。 所以,司道被授予探知义务的同时,也被授予了指挥妖奴的权力。 甄友乾将奴役灵符分给司道。奴役灵符便是奴役契约的本体,看起来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闪闪发光。 和仙侣契约、主仆契约不一样,奴役契约虽然也是一种契约,可却以奴役灵符为中介载体,而非发生在两个对象之间。 此外,仙侣契约、主仆契约虽将两个对象联系在一起,可却不会对两个对象产生实质影响。 但奴役契约却不同。奴役契约汲取了奴役方的一缕精魂。奴役灵符便是这一缕精魂。 若奴役灵符被摧毁,奴役对象同样会身死魂亡。 可以说,一个人若掌握了奴役灵符,便是掌握了奴役的生死。 奴役只有义务,没有权益。若奴役不服从,就会承担来自灵魂的痛苦。 当甄友乾将三十张奴隶灵符分给司道,司道便掌握了这三十名妖奴的生死。 当三十张奴隶灵符融入司道的体内,若司道此刻身死,其体内的奴隶灵符同样会被摧毁。这意味着,三十名妖奴都会死。 当司道感知三十张奴隶灵符时,三十种不同的情绪便涌现出来。这些情绪里面有兴奋、快乐、屈服、讨好、满足、恐惧,唯独没有反抗。 若司道用灵力刺激奴隶灵符,相对应的奴隶便会承受来自灵魂的痛苦。 对这三十名妖奴而言,司道已经是他们新一任上帝和主宰。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会比司道更加重要,更加尊贵。 甄友乾分配完任务,众人便分散,开始了各自的探查工作。 第89章 奴役的心 探查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全程都没有遇到危险。 司道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只要向妖奴们传达心意即可。 实际沟通、使用后,司道更加觉得妖奴们懂事、乖巧。有时,司道不需要发出命令,妖奴们就会乖乖地完成事情,很聪慧,很让人满意。 比起呆板的机关兽,这些妖奴们的工作效率实在要高太多! 这些妖奴已经被完全驯化,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的心思。 或许,这些妖奴曾经产生过反抗的心思。可在生出心思的那一刻,他们就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久而久之,妖奴们便再也不敢生出反抗心思了。 这些妖从内向外、发自内心地认可自己奴隶的身份,认可修士们崇高的主人地位。这些妖愿意为主人们贡献一切,不论生,还是死。 所以,尽管这三十名妖奴里面,不少妖拥有筑基修为,实力超过司道,甄友乾还是放心地将这些妖奴交给司道。 人族修士们根本不相信妖奴会起身反抗。 司道看着这些勤奋工作的妖奴,看着妖奴们讨好谄媚的眼神,看着妖奴们快乐满足的笑容,说不出一句话。 偶尔,女妖精们,会故意向司道散发诱惑的信号。若司道有心探寻女妖精们的内心思绪,就会得到各种渴望求欢的情绪。三十名妖不仅在认真工作,认真完成司道布置的任务,而且还不断在思索,思索着该如何激发、满足司道的全部欲望。 不得不说,女妖精们很美,她们有着完美的容貌,有着完美的身段,也有着完美的姿势和技巧。 可是,司道的心却很冷,冷得发寒。 众妖感受到了这股寒意。妖奴们熟悉这股寒意,这是惩罚的前兆。一下子,妖奴们害怕到不行,更加卖力地工作。 妖奴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为何激怒了司道。事实上,不是所有主人都有好脾气。有些主人就喜欢虐待,享受妖奴的痛苦。 妖奴们战栗不止。好在,司道没有对他们做任何事情。 司道没有再管妖奴,反而自顾自地看着周围的建筑。 很快,他就看出一些问题。 他发现,极乐岛中央大殿建筑的区域划分有些奇怪,和合欢八卦内不太一样。 这里的建筑特色,整体看起来很平,每个区域都很平,没有特别大的区别。 这一点和合欢宗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合欢八卦石岛为例子,艮卦是炼气男弟子学习交流的地方,震卦则是结丹师叔们休息修仙的地方。艮卦、震卦,两个区域内,差别是极大的。 而极乐岛上的建筑却不是如此。这里很少看见类似学院的建筑。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北地广寒城。 北地广寒城,以广寒宫为中心,向外扩散。广寒城里面的修士,基本都是炼气、筑基修为,彼此之间虽有交流,却没有专门教导的义务。某种意义上,筑基修士也没有资格去教导炼气修士。 所以,散修想要突破成为结丹修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广寒城内,学院很少,只有几处。 这极乐岛也是如此! 这个信息被司道成功获取到,并引起了司道的怀疑。 如果极乐岛以前是仙门,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城池规划设计? 在司道看来,极乐岛以前一定是散修的天下。这里原本就是由散修居住。 这个结论有些意外,却不难得出!相信其他人,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想到这里,司道不禁就想到了夏云华。根据甄友乾所说,夏云华准备将极乐岛划分给天下散修。这是一个善举,可却多少让司道觉得奇怪,觉得太过巧合。 司道这般想着,手臂却传来一阵痛。 小白已经从禁制中苏醒,咬了他,而且挠了他,那锋利的爪子直接刺入司道的手腕内。 她一句话也不说,瞪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司道。她眼神里面冒着杀意,充斥着不信任。这一幕就如司道第一次见到小白时一样。 小白不信任人类,不信任野国之外的人类,不信任司道。 有趣的是,当小白咬了司道的时候,这些妖奴都目露凶光,恨不得立刻杀了小白,来保护自己的主人。 妖奴们发自内心地憎恨小白这种妖族同类,只因为小白触犯了司道。除了愤恨,这些妖对小白还有一种特殊情绪,叫做嫉妒。他们以为小白是司道的妖宠,所以嫉妒小白的肆意妄为,所以嫉妒小白的得宠。 “小白,如果有一天,你要被签下奴仆契约,你会如何?”司道突然问道。 小白听到司道的话,只以为司道要她签下妖仆契约,立即后退,害怕得不行。她看向周围的妖奴。 这些妖奴在听到小白没有签下妖仆契约后,都欢喜起来,露出了高傲的神情。好似,只有签下妖仆契约,妖才是完整的,才是伟大的。好似,妖奴们都比小白高一层地位一样,得意洋洋,神气得很。 “你会自杀么?”司道继续问道,“要知道,等签订奴仆契约后,你就来不及自杀了。” “自杀?”小白愣了一下,才继续回答,“会……会吧!” “记住,别犹豫。犹豫,你就会变成他们。”司道用手指着那些妖奴。 “是!我会立即自杀!”小白看到周围的妖奴,没有再有半点犹豫。 司道和小白的对话被周围的妖奴听见。 当司道让梦仔自杀的时候,妖奴们都疑惑不解。在妖奴们看来,成为奴仆便是最至高无上的荣幸,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祉。 “你们呢?”司道看向妖仆们,“你们还记得自由是什么吗?” 妖仆们摇晃着脑袋,心中充满疑惑。 “是不是忘记了,你们就真不会再痛了么?”司道继续问道。 这一次,妖仆们没有摇晃脑袋,却产生更多疑惑,产生更多动摇。可是,他们不敢动摇。 看到这一幕,听到司道的话,小白也明白自己错怪了司道。 可是,小白还是很生气,还是不愿意原谅司道。只不过,她将刺进司道手腕的利爪收了回来。 “还生气?”司道问小白。 “你,你如果不救他们,那和坏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小白低着头,愤愤道。 “可你和我,都救不了他们,不是么?我们都不是筑基修士,哪里救得了?”司道解释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听,我不听。”小白摇晃脑袋,根本不管司道的话。 司道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做了一个行为。这个行为后,小白就停止了吵闹。 司道命令三十名妖奴停下手上的活,聚集到他的面前。 然后,他取出了体内的奴隶灵符,将三十张灵符放在三十名妖奴的身前。 然后,他开口说道:“现在,你们可以摧毁奴隶灵符,然后,你们就可以获得自由。” 他说完,就静静地看着。小白也看着,激动地看着,然后又失望地看着。 这三十名妖奴,没有遵循司道的话,没有摧毁那奴隶灵符,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希望司道不要抛弃他们,希望司道可以让他们继续当奴仆。 这一幕被小白看在眼里。 小白只觉得怒意狂涌,跳到妖仆们的面前,撕咬着妖仆们,让妖仆们站起来,让妖仆们摧毁各自身前的奴隶灵符。然而,没有妖仆听从小白的话。 甚至,当小白自己想要摧毁奴隶灵符时,那妖奴起身,护住了自己的奴隶灵符。 那妖仆哀求小白道:“求你了,求你别这样。你的好意,我已经知晓,但我还想活着,我不想死。在这里,虽然没有尊严,却可以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不用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族修士追杀。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么?” 妖仆所说的话,便是众妖仆想说的话。 妖仆们的确可以摧毁奴隶灵符,可是没有必要。他们对现在的生活是满足的。 所以,众妖仆祈求地看着小白,祈求小白不要破坏这份祥和的生活。 小白双眼无神,向后退步。而后,小白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求助司道:“司道,你救救他们吧?只要你开口向那个死胖子求情,将这些妖仆要过来,他一定会给你的。” “然后呢?”司道反问道。 “然后,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 “哎……”司道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然后呢?然后,其余四百七十只妖,你要管么?然后,这世间的其他妖,你要管么?你觉得我要得过来么?那么多妖,我们救不过来的,不是么?” 小白没有再说话。 “小白,我们不但救不过来,而且救不了。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在乎他们的人,只有小白你一个人而已。” 周围的妖仆看着小白,点了点头,赞成了司道的话。 小白没有点头。她看着周围的妖仆,没有愤怒,没有情绪,只有空洞。 第90章 晚宴 极乐岛的发现,对散修们而言,是美好的。 当散修们纷纷归来,回到中央殿堂,众人举办了一场晚宴,以庆祝极乐岛的发现。 月光沐浴,灵灯照耀,灵火燃烧,照影出众人的影子,影子扑朔而交错。 所有灵食都以九折出售,所有灵酒都以八折出售。唯一遗憾的是,缥缈仙船上的倌人女子们没有打折,更没有因为狂欢,少收一颗灵石。 司道、小白坐在一个角落,看着狂欢的景象,却没有任何喜色。 各类美食摆在眼前,小白却无动于衷,什么话也不说。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司道,在其他大陆上,妖奴是不是很常见!妖要么像这般苟且偷生,要么就是被追杀,被夺取灵魂。” “是,虽然我也没见过太多!”司道回应。 “我现在觉得,能够被杀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我不会成为奴隶。” “死亡本就是一间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司道!”小白突然大声喊道。 “嗯?!”司道回应。 “你可以救他们么?算我求你!”小白还是不愿意放弃。 “你是说他们么?”司道伸手,指向远处。 那里,五百妖奴同样在狂欢。他们特别开心,甚至比散修这边还要热闹一些。 偶尔,一些散修会去妖奴那儿,将漂亮一些的狐仙儿领走,一次领走数位,走进一旁的小树林,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 “嗯!求求你救救他们!”小白点头,再次请求道。 司道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然后,小白没有再请求司道,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认命一样:“其实当他们被人族修士抓住的时候,不论被不被杀死,都已经死了。” 小白说着,钻进了司道的怀里。她不舒服,落下泪来。 不过,司道却恰好相反,他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曙光。 当司道伸手指向妖奴所在的方向时,他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一丝来自妖奴的情绪。这丝情绪,叫渴望,不是对主人恩赐的渴望,而是对生的渴望,是对自由的渴望! 然后,司道看向狂欢的妖奴们。 然后,他看到了几个影子正看向他。那是妖仆宴会的边缘位置,几个妖仆寂寞地坐在一边,正如司道和小白一样,远离宴会的中心,孤独地坐在角落。 司道认出那几个妖仆,那几个妖仆目前还归属于他,那几个妖仆的奴隶契约还在他的体内。 所以,司道可以感受到那份悸动,那份破茧而出的悸动与渴望。 于是,司道起身,将怀中睡去的小白放下,独自走了过去,走向妖奴们。和其他修士一样,他将几个妖奴带走,走向远处的黑暗。 他们来到一栋偏僻建筑下面,这里距离晚宴足够远。 司道率先开口问道:“你们找我何事?” 明明是司道找这几个妖奴,可司道却反问对方为何找他。 几个妖奴都是沉默,司道也不急,静静等待。 等了一会,妖奴们还是没有开口。司道露出不耐烦,开口道:“你们不说,我便回去了。” 说完,司道便要离开。 “失去的……失去的东西,还可以再找回来么?”一个妖奴开口。 这个妖奴说完,就跪在地上,像是在祈求司道。 “失去什么?又是如何失去?”司道转身,询问。 没人回答他,这些妖奴也回答不出什么。 “我们只是奴隶罢了!”另一个妖奴叹气道,像是又一次认命。 可是,妖奴们的内心却是挣扎的。他们对奴隶的身份产生了否定。 这一次,司道露出了笑容。 他开口道:“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任何生灵,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拥有这三样东西。这三样东西不能因个人或他人意志,进行交易、转移。所以,只要你是拥有自由意志的生灵,便有权拥有这三样东西。” “这三样东西是什么?”几个妖奴询问道。 “是生命、自由、以及对幸福的追求!” …… 当司道回来的时候,小白已经醒来,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 她好奇司道去哪,但司道没有回应。 司道依旧是那副样子,平静而淡然。只是,小白觉得司道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小白并没有深究。 此刻,晚宴已经进行了有一会,甄友乾也向这边走来。 “司道兄,你的兴致似乎不高!”甄友乾喝着小酒,露着微笑。 看得出,甄友乾很高兴。自从来到极乐岛,他的两眼一直是冒光的。 小白龇牙咧嘴,一点也不喜欢他。不过,甄友乾并不在意,对他而言,小白只是一个小孩,根本是微不足道。从始至终,甄友乾只在意司道一人。 “我第一次见到妖奴,不适应罢了。”司道直白地回应道。 “司道兄,何必为了妖,让自己不开心!这不值得!”甄友乾开导司道。 “甄老板说的是,可思绪从来不是想放,就可以放下的。”司道摇头道。 “司道兄所言不无道理。”甄友乾看着司道,继续道,“司道兄,你可是觉得这些妖奴可怜?” 甄友乾说完,司道没说话,小白倒是喊了出来。 “难道不可怜么?难道他们不可怜,反倒是你可怜么?”她怒视着甄友乾。 “你们有所不知,其实这些妖奴以前可都是十恶不赦的妖,杀了不杀人。你们只看到妖奴卑躬屈膝,可曾想到,这些妖奴以前杀过多少人?”甄友乾笑道。 “那你们不也杀了更多的妖?”小白依旧怒不可遏。 甄友乾没有理会小白的无理取闹。他全程都看着司道。 司道没有回应,只是同样看向甄友乾。显然,司道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 “罢了!司道兄,这样如何!你现在掌控的三十妖奴,我都送给你。不论如何处置,都是你的事情。”甄友乾肉痛,却非常豪爽。 这是一份大礼,司道掌控的三十名妖,光是将这些妖杀了,取其灵魂,便已是大多数修士一生不敢想象的财富,更别说是三十名已经驯服完成的妖奴。 “真的?你会这么好心么?你可不许反悔!”小白喜道。 “我虽贪婪,却向来说一不二。”甄友乾点头,确认。 “那便多谢甄老板!”司道没有拒绝。 算上韩灵芝的情,这是司道第二次欠甄友乾人情。 “司道兄无需如此。在下也不需要司道兄还什么恩情。在下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出于对司道兄的信任。” “信任?” “不错。甄某能取得今日成就,靠的便是眼界。我相信司道兄将来必能成为了不起的人。所以,这些小事便算是甄某的投资。” “甄老板抬爱,多谢!”司道再谢之!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分离。 甄友乾将尺度把握得很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将人情给司道后,就离开了。 而司道也算完成了心中所想,而且是超额完成。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向甄友乾开口,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豪爽。 是的,司道准备解救那三十名妖奴。 他刚才接触几位妖奴,并让这几个妖奴回去传话,看看哪些妖愿意离开,看看哪些妖愿意重新站起来。 今日半夜时分,等晚宴散去,司道会再与妖奴们相会,到时候根据情况,想办法救那些想要站起来的妖奴。 司道实在没想到,他还没确定妖奴的人数,就已经将三十名妖奴的所有权拿到手。 第91章 自由的火种 晚宴结束,散修们各自散去。一般而言,在修行与休息的时候,修士不喜欢和其他修士靠得太近。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本能。 按照约定,司道再次来到刚才来过的偏僻建筑下。 这一次,小白也一同跟了过来。原本,司道是不愿意让小白跟着的。可是,小白属于那种,你越不让她做,她就一定要做。 司道拗不过她,便将她一同带了过来。 这里聚集了不少妖奴,足有十数之多,比预想中要多不少,根本不只是刚才的几个而已。 甚至,司道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大多数妖奴。这些妖奴并不属于他掌控的三十只妖。 “大……大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好友。当我们将今日的事情,当我们将大人所言的每一句,如数告知后,许多妖奴都希望可以跟随大人。” 司道认识的那几个妖奴跪在地上,恳求司道。 “大人,我们渴望自由,我们不想为奴,希望大人可以拯救我们!” 其他十数妖奴同样跪在地上,恳求司道。 司道没有说话,没有拒绝,没有答应,只是在思考。 “司道,你就救救他们吧!” 小白同样恳求司道。她见到众妖奴在此,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刹那间,她原本死去的念想再次复燃起来。 在这些妖奴身上,她再次看到了希望。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些妖,奴隶一样地被人驱使,生死不由。 说着,小白便将甄友乾送给司道三十妖奴的事情,说了出来。 小白的话,让在场所有妖奴振奋不已,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光,像是看到了获救的可能。 小白和司道在一起,不过数月。 数月以来,他们一同经历的事情其实很少,就铁剑门的夺舍风波而已。可是,在那次事件里面,司道轻描淡写地就将事件的真相给找了出来。 再加上,司道一直都是超乎寻常的平静,每次说话也是超乎寻常的稳重,给人一种强烈的信念感。 不得不说,司道身上其实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特别让人安心。 所以,当司道让几只妖奴报一个数字的时候,当司道说他会想办法的时候,妖奴们虽然不知道办法是什么,却下意识就相信了司道的话。 好似,没有什么事情是司道解决不了的。 但显然,司道并不能做到所有的事情。 众人恳求之下,司道开口说道:“你们觉得,我救得了你们么?又该如何救你们呢?” 他一问,众人便呆住了。 众妖奴统统陷入沉寂,不知如何应答。他们原本将希望寄托在司道身上,却没想到司道反过来询问他们。 那刚刚亮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要被熄灭。 “司道,你一定可以就他们的。”小白还是不愿意放弃。 她拉扯着司道的衣裳,眼睛里面留下泪水,尽是哀求。这一日来,她已经哭了好几次。 “我没有办法救他们!”司道对小白肯定道。 “我没有办法救你们!”司道对妖奴们肯定道。 他一说完,众妖奴便摊倒在地上。 唯有司道掌控的那几只妖,还能保持跪资,还能拥有气力。他们是幸运的,幸运地被分配给了司道。 “你们又要放弃了么?”司道又问道。 他的提问,维持住了希望的火种。 众人将目光投向司道。他们不解司道的意思,却明白司道还有话要说,却明白司道还有办法要讲。 “我说我没有办法,但并不代表,你们自己没有办法。我说过,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世界从来没有救世主,没有谁比你们自己更加可靠。” 司道的话并没有给出一个方法和结果,却让众妖奴的心理发生了变化。 “大人……感谢大人的指点!大人说的没错,我们不应该只懂得依靠大人,不应该将所有负担压在大人身上。我们应该想想自己,想想我们可以做什么!”一个妖奴开口说道。他的话获得了其他妖奴的认可。 “那,你们可以做什么?”司道询问道。 司道的询问,让众妖奴陷入沉默。不过,这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我们可以,我们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一个妖奴开口了。司道认识这个妖奴。这个妖奴归属于他,是上一次跟他来这里的三个妖奴中的一个。 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还很犹豫,可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已经很坚定。 他的话给妖奴们带来的变化。 一些妖赞同了,一些妖畏惧了。妖奴们的立场出现了割裂。 “你们有多少妖奴想要获得自由?”司道问道。 “一百……两百……也可能是三百……”一个妖奴回答道。他说完,众妖奴的气势又小了很多。 显然,问题又回到了最初。想要获得自由的妖太多了,司道根本不可能拯救这么多妖! “回去吧!”司道摆摆手,语气冰冷,像是失去了耐心! “司道!”小白赶紧喊道。 可是,小白的话没能改变任何事。当看见司道的冷漠眼神后,小白没有继续说话。 司道是一个温柔的人。越是温柔的人,一旦发起怒火,就越是让其他人害怕,越是让其他人不敢拒绝和招惹。 司道是一个坚定的人,他一旦决定,就很难改变了。 众妖奴感受到了这份情绪。他们畏惧司道,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小白愤恨地看了一眼司道,却又收回了自己的愤恨。她知道,司道已经做得够多,也做得够好。她没有理由去憎恨司道。相反,她应该感激司道。 可是,小白就是觉得难受,而后离开了这里。 这次会面就这样结束! 可马上,另一次会面立即开始!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当司道独自待了一会后,几只妖仆又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这几只妖仆是刚才的坚定派,坚定地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回来,是因为司道。 利用奴隶契约,司道对他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离开后,再回到这里。 就这样,第二次会面开始了! 第92章 熊熊烈火 几日来,散修们热情地开展着极乐岛的工作。 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分析,散修们已经发现,这极乐岛的建筑布置,完全契合散修的需求。只不过,一些建筑的设计太过古老,一些阵法的设计也明显落后。 这也正常,毕竟,极乐岛是几千年前的仙岛。 唯一让人奇怪的是,若极乐岛真在几千年前繁盛,为何没有留下半点信息。 众散修从未听过极乐岛的存在。常见的古典书籍中,似乎也不曾提及过极乐岛。 对此,中散修并没有深究!极乐岛的美好盖过了这些疑惑。 司道每日都在探查极乐岛,指挥妖奴们工作。 一切如常! 近来,妖奴内部倒是出现一些争端,起因是司道当时留下的话。 司道承诺可以给一些妖奴自由,却没想到这在妖奴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如一块巨石砸向湖面,将那片宁静彻底击碎。 在几只妖奴的详细汇报后,这件事被散修们了解。 对于这件事,司道早早地向甄友乾道了歉:他心软,却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麻烦。 而后,这件事如一个玩笑,成为散修们的笑资。 而后,所有心向自由的妖奴,都收到了严厉的惩罚。 惩罚效果极为出色,第二天,再也没有妖奴生出自由之心,再也没有妖奴试图反抗散修们,以期摆脱奴隶的地位。 最终,除了司道手下的三十名妖,其余妖都依旧保持着原样。 一切回到开始的样子! 直到极乐岛的第五天!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大部分散修离开极乐岛中央大殿,探查极乐岛的情况。包括司道在内的十名修士,则负责调查极乐岛的中央大殿。 极乐岛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所以,司道与其他修士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而后,变故发生了! 没人想到妖奴会袭击修士。作为妖奴的主人,甄友乾更没有想到。 妖奴的奴隶灵符被修士掌控,做出任何不妥的行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就如四天前,妖奴们因为心生自由,所以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多年的威压,会彻底将妖奴的野性摧毁。即便给妖奴一把刀,即便给妖奴一个机会,妖奴也是不敢对修士出手的。 心灵的控制与抹杀,要比肉体上的控制与抹杀,来得可怕得多。 所以,甄友乾才会如此大意,所以甄友乾根本不会想到,司道手下的妖奴会对其出手。 司道自己也没有想到,意识的觉醒竟是比想象中快得多。这几日来,司道要求手下的三十名妖奴尽情畅想,甚至要求手下的三十名妖奴辱骂甄友乾。 最开始,这三十名妖奴根本不敢说甄友乾半点不好。多年的淫威之下,甄友乾在妖奴们心中,留下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可很快的,到第二天的时候,各种谩骂之声不绝于耳。那股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恨意开始浮现出来,并肆意快速地生长。 而感知到这一切的司道,放任了恨意的生长。事实上,司道觉得,这份恨意还是太淡了,还不够浓烈。 恨一个人,不该这么软弱,不该这么畏惧。 然而,到第三天的时候,妖奴们对甄友乾的畏惧就已经硝烟弥散。甚至,妖奴们对司道也不再充满敬畏。 一些妖奴会认为,司道不过是另一位主人,和甄友乾没有什么差别。这种想法很淡,却不可否认地存在,且越来越浓。 当司道感知到上述情绪的时候,他没有阻止,不曾因有妖奴对他心生怨意,就对那名妖奴施以惩罚。 好在这些负面的情绪并不算重!当这些妖奴可以肆意畅想时,他们更多的情绪是愉悦、轻松、满足、快乐。 当感受到久违的自由后,妖奴们就再也不愿意放手了。 正如司道所言,自由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存在,却是必不可少的生存需求。如果没有自由,那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群妖奴们越来越坚定,并最终做出了行动。 甄友乾受司道邀请,讨论关于“韩灵芝”的事情。 韩灵芝是司道另一个在意的人,所以合情合理,所以甄友乾没有拒绝。 当甄友乾来到司道这边时,当甄友乾自然而然走到妖奴中间时,他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司道手下,妖奴最高修为是筑基七层。 筑基七层对付筑基一层,并没有太大难度。尤其是,在近距离下,这个筑基一层的修士毫无防备。 突变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 若甄友乾掌控了所有的奴隶灵符,便可以将这修为超过他的筑基妖奴给制服。可是,这名筑基妖奴的奴隶灵符被司道掌握着。换句话说,司道才是决定这名筑基妖奴生死的主宰。 事实上,动手的,不只是这名筑基妖奴,其他妖奴是一起出手的。 所以,甄友乾完全没有反抗,就被制服,就被施加各种禁制! 而一旁的司道只是沉默地看着,平静地看着。 当甄友乾被制服后,司道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咽喉!” 下一瞬间,甄友乾的咽喉就被刺穿。这是可以致命的伤势! 那出手的妖奴非常兴奋!事实上,所有妖奴都非常兴奋!他们从没想过,他们原来真可以伤害甄友乾。 这一刻,甄友乾开始畏惧。他不再平静。求生本能让他疯一样地发出祈求的信号,他祈求地看向司道。 “抱歉了,甄老板!”司道平静地看着甄友乾,开口说道,“把你身上的奴隶灵符交出来。” 司道的平静,在甄友乾看来,是冰冷的,冰冷得好似没有感情,充满杀意。 甄友乾不明白,为什么司道要这样对他!为什么司道作为一个人类修士,要帮妖! 不过,甄友乾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听从司道的话,将体内的奴隶灵符交出来,交给司道。 甄友乾拥有最多的奴隶灵符,足有一百五十多张。现在,这些奴隶灵符全都进入了司道的体内。如此,司道才施展“春风”仙术,治愈了甄友乾的伤。 甄友乾并非一人来此,他控制的妖奴也在附近。当甄友乾被制服的时候,这些妖奴是不敢置信的。他们下意识地想要救甄友乾,却被司道手下的妖奴阻止,被往日的朋友阻止。 “我们要自由,我们应该为自由而战!”一些妖奴们大喊着,试图让妖奴们的意见统一。 可是,妖奴们的意见还是发生了分歧。不过,妖奴们的行为倒是很统一,因为甄友乾成为了人质。 甄友乾的咽喉被刺穿,随时可能丧命。为了保护自己的主人,妖奴们应该听从司道的话。 而司道收下了所有奴隶灵符,也自然成为了妖奴们的新主人。而后,这些妖奴自然而然应该听从司道的话。 这一切其实很快,几乎没有消耗任何时间! 而后,近两百名妖奴都向最近一名散修涌去。两百多名妖奴里面,不少是筑基妖怪。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那名散修根本来不及吃惊,也来不及指挥其手下的三十名妖奴奋力反抗,一下就被制服。 整个过程引起了不小的声响,却是同样快速。 和甄友乾一样,在司道承诺保护其性命的情况下,这名散修交出了自己的奴隶灵符。 司道手下的妖奴数量再次增加。 此外,司道收下的妖奴们变得更加振奋。尤其是刚才属于甄友乾的百来名妖奴,他们眼神里面出现的希望和渴望。 那火苗再次被点燃,而且变成了熊熊烈火! 第93章 你们自由了 战斗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在所有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司道又如法炮制,制服两名散修,同时吞并妖奴。一眨眼的功夫,司道拥有的妖奴数量超过了三百。 这些妖奴原本被修士瞧不起,可真正团结凝聚起来的时候,却让人无法不畏惧。 事实上,妖的战力并不弱。妖往往有着人没有的特殊才能,就像噬妖的噬蛊,就像小白的变形之术与梦境之法。 凭借特殊的术法,凭借强壮的躯体,妖往往比同阶修士还要厉害。 当另外五名筑基散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对面的是三百多名妖奴组成的复仇军团。那股声势是如此巨大,根本不是个人可以抗衡。 若这五名筑基散修能够团结一致,将手上的妖奴聚集在一起,那也许还能抵挡一二。 可惜,并没有!这五名筑基散修放弃了抵抗。 当甄友乾被司道逼迫后,当甄友乾要求这五名筑基散修交出并归还手上的妖奴时,当司道承诺不伤害他们性命时,当三百妖奴压过来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投降。 虽然司道做出了背叛行为,可他是货真价实的合欢弟子,也的确在战斗中没有伤及人类修士。 在这些筑基修士眼中,他们把对手当成了司道,而不是妖奴们。 除了甄友乾以外的筑基修士,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毕竟,这五百妖奴原本便是甄友乾所有。 就这样,几乎没有流血的情况下,不可思议中,五百妖奴的指挥权落在了司道手上。 不得不说,这是非常神奇的。 一个时辰不到,这场“起义”战斗便落下帷幕。 司道掌控了极乐岛的中央大殿区域,包括韩灵芝在内,缥缈仙船上的数十名人员,一并受到司道的制约。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五百妖奴听命于司道,只看见甄友乾在内的九名散修精英成为了司道的阶下囚。 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外出探查的散修们还没有被制服! 这里发生了剧变,可外出探查的散修们却毫不知情。 等散修们回来时,等待的,不是艳歌美酒,而是五百妖奴的群殴而上,以及甄友乾一众的劝降声。 不得不承认,散修是脆弱的,看似数量众多,可其实根本没有主心骨。当散修们看见五百妖奴获得自由时,几乎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 天黑之时,除了七个人外,其余来极乐岛的修士都被司道制服。 那七名修士应该是察觉到了极乐岛中央大殿的不妙!因为,在最开始的战斗中,一名筑基圆满的散修,朝天空释放出警戒信号。 正是这个警戒信号,才会让其余筑基圆满修为的散修反应过来。也是整个警戒信号,距离中央较近的散修,再也没有返回极乐岛的中央大殿。 夜幕降临,散修们与妖奴们进行了一次地位的互换! 五天前,这群散修还在此狂欢!五天后,这群散修成为阶下囚,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从始至终,司道都是平静的,就仿佛,他还是那个说话温和的少年郎。 可是,谁都知道,此时此刻,司道成为了这里的主宰者,不论是对人类修士,还是对妖奴们。 原本,妖奴们重获自由,应该对人类修士展开报复,应该尽情欢呼,来释放内心的情绪。 然而,没有妖奴做出如此过激行为。他们本应该是一盘散沙,却坚固磐石,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听从于司道的号令。 一方面,他们还是保持着奴隶时的习惯,习惯于听从一个人;另一方面,他们感激司道,感激司道将他们救出,他们敬畏司道,敬畏司道的那股平静。 是的,司道的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当生死掌握在这样一个平静的人手上时,任何生灵都会感到敬畏而不敢妄动。 所有人里面,最开心,最自由,最活泼的,莫过于小白! 原本,小白是抑郁不欢的。 可今天人一切都超出了小白的预料。小白没有想到,司道的行为会如此果断,会如此决绝。 司道的行为是不可想象的,也是罪无可赦的。如果有任何差池,司道的行为都将遭致死亡。 对大部分人类修士而言,勾结妖族都是一项大罪,更别提鼓动妖族奴隶,反抗人类修士。 几天前,小白还在为不能拯救所有妖奴而难过。现在,司道却成功解救了所有妖奴。 虽然,今日的司道一直冷静得让人害怕。可小白才不会管那么多。她开心地钻进司道的怀里,笑得和花一样灿烂。 她没想到,司道会为妖奴们做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司道可以做得如此好。 论修为,司道不过是炼气圆满,论年纪,司道年轻得像个少年,可论起魄力和魅力,司道已经是无人能及的。 小白以前只是觉得司道不同寻常,现在却觉得司道超乎寻常。 司道看着眼前的百名人类修士,也看着五百妖奴,开口说话。 从几个时辰前开始,司道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他终于开口讲话。 他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再然后,司道和五百妖奴占用了缥缈仙船,飞行离开了极乐岛,留下百来名人类修士。司道一同带走的,还有一人——韩灵芝! 至此,五百妖奴不曾杀害任何一名人类修士,也不曾对极乐岛的建筑产生任何恶意的破坏。 缥缈仙船浮空而起,急速飞行,前往极乐岛的出口——那白色迷雾之中。 在占据缥缈仙船后,司道下令,五百妖奴不可损坏仙船上的一切物品。事实上,这五百妖奴全都待在顶层甲板上面。 在他们的面前,司道将体内的五百奴隶灵符取出。白色的寒冰将五百奴隶灵符冰封,随后碎裂成粉末。 “你们自由了!”司道这样说道。 这一刻,缥缈仙船上爆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这一刻,妖奴们真正重获自由。他们享受自由畅想的权利,享受自由行动的权利,享受追求幸福的权利。 这一刻,司道与妖奴们的地位真正平等。 这一刻,司道会被妖奴们铭记,并将永远铭记。 当然,并不是所有妖奴都感谢司道。许多妖奴是被迫登上缥缈仙船的,许多妖奴还是会害怕,会对未来迷茫,甚至会憎恨司道破坏了他们的宁静生活。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五百妖奴都登上了缥缈仙船,都开始了自由的旅途。 “记住,这是你们自己争取而来的权利。”司道继续说道。 他说完,长须一口气,像是摆脱某种负担一样。 他说完,就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久违的平静笑容。 第94章 迷雾 缥缈仙船进入迷雾。 这迷雾在极乐岛的一边,却是极乐岛的出入口。 司道其实有些好奇,极乐岛的其他方向分别会前往何处。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时间去探寻这个问题。 再次进入这片迷雾,司道再次在欢石地图中做定位。与上次一样,明明缥缈仙船是一直向前的,可欢石内显示的,却是在绕大圈。 仿佛这片空间的设计就是如此,仿佛这片空间就需要绕弯,才能走出一样。 司道不过是炼气修士,对修仙了解甚少,对阵法等高深仙术了解更少,自然是半点都看不出名堂。 他没有纠结,将妖奴解放后,还有有件事情需要去做。 在缥缈仙船上,除了司道以外,唯一一个人类修士,那就是韩灵芝。 司道朝韩灵芝所在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妖奴们见之,都会行礼。虽然,司道已经不再是妖奴们的领袖和主人,但大多数妖奴们都还是对司道非常尊敬。 韩灵芝的房间很近,不多时,司道便再次见到了韩灵芝。 再次见到这个一脸平定的少年郎,韩灵芝面色刷白,咬着嘴唇,双手不知安放,不断调整位置。她比上一次更紧张,也更无措! 司道没有为难韩灵芝,只是照旧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也照旧没有问出任何结果。毕竟,司道无法验证韩灵芝所言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过,司道相信一点,那就是,韩灵芝没有说谎。 在韩灵芝的认知中,她就是来自尚正国度,幼年时,因美貌而遭到贼人侮辱,并受到家人的嫌弃。这样的经历让她不愿意依靠任何人,也让她逐渐堕落。 机缘巧合下,韩灵芝学会了妩媚仙术,并在一次意外中,前往北地广寒城。 她自愿来到缥缈仙船。 她以自己的美貌来博得财富。这是正确之道,不依赖他人,只依赖自己。 她似乎愿意为灵石,出卖自己。可当司道以灵石为代价,让其之后的行为时,她又是拒绝的。 因为,她并不愿意让自己失去自由,受到束缚。 这似乎有些矛盾,却又合情合理。 司道还询问了,其他倌人女子为何来到缥缈仙船。韩灵芝摇头表示不知。她们虽一样是仙倌人,可彼此交流却并不多。或者说,她们彼此之间并没有那么信任。 一切都还算合理,可司道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然而,他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一切,仿佛就如同外面的迷雾,明明身处其中,却又看不出半点破绽。 司道在韩灵芝房间内,没待多久。小白就出现在这里。 小白气鼓鼓的,眼神里面,没有刚才的崇拜,只有愤恨。好似,司道是一个罪人,做了什么苟且之事。 司道本还想多问韩灵芝两句,可小白的大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给人一种古怪的压力。 司道苦笑,便离开了韩灵芝的房间。反正,若韩灵芝真有问题,那只要将韩灵芝带到合欢宗内,一切就都会明了。 至于对韩灵芝的囚禁,司道也会用灵石来做补偿。 “你是不是真喜欢那个韩灵芝?”小白直率道。 司道刚离开韩灵芝的房间,小白就追问个不停。 “没有!”司道回答。 “那你怎么总去找她?还特意把她带上仙船!”小白根本不相信司道的话。 小白不清楚程洋的事情,也不清楚春雨阁的事情,自然不明白司道的所作所为。 “哎……”司道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哀叹,“这次闯下大祸,也不知如何是好?” 司道所说的大祸,当然就是指他将百余散修得罪,他将五百妖奴释放。 他这么一说,小白也不再追求韩灵芝的事情。 小白虽然任行,虽然不了解合欢的规矩,可也知道人妖有别。她又想起江一尘,想起江一尘的态度,也想起江一尘的风度。 “要不,你不要回合欢宗,要不,你来我们御灵寺!”小白天真地说道。 司道摇摇头,拒绝了。 “你是舍不得何缪洛姐姐么?”小白询问。 司道点点头,说道:“是!而且,无故背叛师门可是一等一的重罪。我就算要离开合欢宗,至少也得回一次宗门,将一切事情完结才可以。” “那合欢宗会怎么处置你?” “不清楚!反正挺严重的。” 听司道这么说,小白立刻难过起来。她很自责,对着司道,认真低头道歉道:“对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出手救群妖。你是我们妖族的英雄,大不了以后,我欠你个大人情,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行,也不能什么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她说着,还会羞红脸:“反正,司道,你虽然人不错,但我的心已经给别人了。不对,不对,我的心才没给别人。反正,我虽然觉得你很好,虽然喜欢粘着你,但并不是喜欢你。” 她说了一堆,本来还等着司道说一句没关系。可抬头一看,司道已经不见踪影。 对司道来说,他提起合欢宗的严重惩罚,只不过是为了摆脱话题,摆脱小白罢了。 此刻的司道,又是来到了缥缈仙船的船头。 那前方,迷雾又要散尽,光亮已经出现。 他们将继续南行,抵达并横跨南寒之地,到达世界的另一边。再然后,他们将前往野国,前往人妖平等的御灵寺。 第95章 梦境训练 自从铁剑门事件后,从春国出发,至遇到甄友乾,至接近极乐岛,司道花了两个月。 妖奴解放事件后,从极乐岛出发,越过南寒,抵达野国,只用了八天不到的时间。 不得不承认,缥缈仙船的飞行速度,要比冰船的航行速度快太多。 这八天来,司道没有再练习御剑之术。缥缈仙船空间狭小,不适合进行御剑练习。 虽如此,司道也没闲着。自从将妖奴们解救后,小白提出了一项特殊的训练——梦境训练。 小白是魇妖。魇妖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存在,可以催使他人入睡,并侵入梦中。 一般而言,被魇妖侵入梦境,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梦境中,魇妖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魇妖可以随心意改变梦境,也可以极大提高自身的灵力修为。当时,小白玩闹间,将司道拉到梦境,并将自身修为提升至筑基巅峰。 不过,在当时,小白并未对司道做出实质性的损害。否则,只要对梦境有一丝怀疑,梦里发生的事情就会对现实产生影响。 若是在梦中死去,现实中的做梦者也会在意识上认为自己死去,并真正死去。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魇妖其实很强大。 司道的训练,便是利用,或者说借用了小白的梦境能力。 当小白将司道拉入梦境后,小白可以创造出强大的对手,来与司道对抗。 甚至,司道可以自己创造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来与自己对抗。 梦境中,小白将自己在梦中的权限,完全交给司道。然后,小白要做的,便是放空自己,将思绪毫无防备地交给司道。 这个过程需要双方对彼此的绝对信任。这并不是什么问题,经过妖奴解放事件后,司道和小白的关系就比之前更上一层。 最终,试验性质的训练取得成功。利用魇妖的天赋异能,利用司道的认知,小白变成了一个极致可怕的对手。 司道认识这个对手,正是“江一尘”,筑基巅峰修为的江一尘。 只不过,小白变幻的虚假江一尘,虽然外貌一致,可气度却完全不同。 梦境中,虚假江一尘狂傲非常,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杀意,一点没有谦谦君子的模样。这里面多少有小白的因素。 她故意将江一尘的气质弄成这副模样。此外,由于小白不是筑基修士,无法完全运用神识。所以,这虚假江一尘虽然是筑基修为,攻击手段却和炼气修士无异。 饶是如此,这也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其进攻强度,根本不是炼气修士能够想象的。 对方的剑招中,仿佛蕴含了一丝天地威能。在这丝天地威能间,一切意志都是徒劳。司道与虚假江一尘对抗时,不自觉地感受到一股凝重的压力,仿佛是在与天地战斗。 司道已经是炼气修士中的顶级强者,可与虚假江一尘交手中,没有一次扛过三招。 如果不是小白将梦境控制权交给司道,任何一次交手失败后的负伤,都足以令司道的精神产生严重损伤。 这个训练持续了六十多天,是的,虽然现实中,缥缈仙船飞行了八天,可梦境中,司道已经与虚假江一尘交手了两个多月。 梦境中,时间的流逝要慢得多。如果小白修为更高,还可以让时间流逝得更慢。 这场训练中,司道几乎没有停歇,将自身意识完全交出来的小白也是一样。 这场训练中,司道进步了很多。 从最开始,他总是被虚假江一尘三剑秒杀,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僵持一段时间,斗上数百招而不落败。 只不过,司道始终都是防守的那一方,没有任何还击之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注定会失败。 原本,这场训练还会继续。但众奴们叫醒了司道和小白。 当野国大陆出现在缥缈仙船的视野尽头时,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虽相距甚远,可缥缈仙船上的所有妖奴都从那道人影上感受到了压力。那人影如一把刀,傲然立在空中,拦截了前面的路。仅一人,便让缥缈仙船不敢向前。 这里属于野国的势力范畴,在御灵寺的掌控之下,可小白并不认识那道人影。 那道人影太过狂傲,气质上有些像司道梦境中的虚假江一尘。人影不打半个招呼,徐徐靠近,肆意散发出恶意的威压,显然是根本不把缥缈仙船及众妖奴放在眼里,更不把偌大野国放在眼里。 这样的情况下,众妖奴当然是要唤醒司道。 在五百妖奴心中,司道俨然已经是意见的领袖。 面对危机的情况下,五百妖奴下意识地就要听从司道的指挥,就如在极乐岛上一样。 司道苏醒后,便来到缥缈仙船的船头。 然后,司道看见了那道人影。那的确是一道可怕的人影。 虽距离遥远,看不清来人是谁,可司道却认识这股气势。在尚正国,他曾经感受过同样的气势,张狂而野蛮。那时,如果不是江一尘救他,他就死了。 说实话,这股气势的主人是司道最不想遇见的人。 来人实力非凡,却唯我妄为,此刻朝缥缈仙船走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掉头,快跑!” 第一时间,司道就下达了命令。可惜,已经太迟了。 第96章 庄剑泽 对于结丹强者,司道并不陌生。 何缪洛就是结丹强者。在北地广寒城,她与司道几乎形影不离,在一起两年时间。 合欢宗内,授道师叔们都是结丹强者,江一尘和圣女也都是结丹强者。 可是,若问结丹强者有多强,司道却无法回答。 他见识过许多结丹强者的剑招,授道师叔、戒杀和尚、江一尘、庄剑泽。 他甚至见识过圣女与黑月交手。 但,司道无法回答结丹强者究竟有多强。 在何缪洛与黑月三号交手的时候,他完全就在战斗之中。那时,他就像个傻子,什么也做不了,和一根草、一朵花没有任何区别。 他只感受到了磅礴,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结丹修士可以借用天地威能,远不是筑基、炼气修士可以比拟。 而马上,他就明白结丹修士到底强在哪里! 当司道下令逃跑的时候,当众人试图将缥缈仙船掉头的时候,众人惊讶地发现,缥缈仙船失去了控制。 缥缈仙船这样的庞然大物,其运行需要依托灵石,也需要依托天地的灵力。 而现在,天地灵力仿佛被冻结一样。 缥缈仙船无法运行,停在半空之中,而远处那道人影却在慢慢靠近。 很快,来人的样子呈现在大家面前。那魁梧的身形,不是庄剑泽,又能是谁! 司道不知道庄剑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庄剑泽想要什么。 当那个魁梧的声影,踩着死神的步伐,漫步靠近时,司道下意识就感到害怕。 缥缈仙船上,安静得可怕。五百妖奴都成了哑巴,都成了木头,除了看着庄剑泽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不敢做。 庄剑泽每向前走一步,缥缈仙船上的压力就大一分,天地灵力不再单纯是凝固,而是化成一股压力,将缥缈仙船上所有人都束缚住。 这感觉正是当初遇到黑月时的感觉,司道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除了感知以外,还是感知。他从炼气三层,一举成为炼气巅峰,可面对结丹强者时,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司道、小白以及五百妖奴,全都成了待宰的羔羊,安安静静地等候着死亡。 庄剑泽看起来走得很慢,可时不时就会向前跃进一大段空间。 他刚才还离缥缈仙船很远,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来到缥缈仙船的面前。 他进入缥缈仙船,落在甲板上,落在司道前面,看着司道。似乎,只有司道才有资格让他看上一眼。 “司道,我们又见面了!”庄剑泽露出笑容。 他的相貌就是锐利的,他的气质更是如此,狂傲得很,对在场的妖奴们尽是不屑。 如果不是司道,他都不愿意开口。 “庄师叔好!”司道致礼回应道。 如果按照六大仙门的辈分,司道是该叫庄剑泽师叔。 “免了,毕竟我是来这里杀你的。”庄剑泽摇摇头,拒绝道。 他如此说,便是不顾六大仙门之间的友好规定。事实上,从上一次,在尚正国的时候,庄剑泽就是如此,浑然不理会墨府与合欢,肆无忌惮地行事。如果不是江一尘及时出现,司道肯定就死在庄剑泽的剑下。 “那,庄师叔是否可以将船上的其他人放过?”司道再问道。 他不清楚庄剑泽的目标。事实上,作为结丹强者,庄剑泽不可能只为了司道一人而来。 所以,对于司道的提问,庄剑泽直接摇了摇头,再次拒绝。 从始至终,庄剑泽都没有看向司道以外的任何妖。 “庄师叔,作为结丹前辈,特意来此,特意相候,只为了我们这些无名之辈么?”司道又问道。 “无名之辈?不不不,你现在也不算无名之辈,你勾结妖奴,困住甄友乾等一干散修,又劫持缥缈仙船,已经是修仙界里面的大人物。在散修里,你的名气说不定比我还大!”庄剑泽微笑地回应道。 “所以,庄师叔就得到消息,万里迢迢地赶到这儿,想要匡扶正义,想要为民除害?”司道同样笑了出来。 庄剑泽是天禅宗弟子,应该身处东土才是,却出现在西域,岂止是万里迢迢,简直是十万里迢迢。 庄剑泽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道,眯着眼,笑着嘴。 “莫非,庄师叔与某位极乐岛的散修交好,彼此互有通信?又或者,天禅宗畏惧广寒城的散修,特意在广寒城布下线眼。等甄友乾将信息传达至广寒城,天禅宗的线眼就第一时间通知给庄师叔。”司道说话,阴阳怪气的。 天禅宗当然不可能惧怕广寒城的那群散修。司道如此说,自然是指庄剑泽有现在的行径,定然是与一位散修有联系,且得到了散修的信息通报。 “不论你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你们马上都会死!”庄剑泽收起了笑容,低沉地说道。 说完,庄剑泽也懒得废话。 他手上多出一柄薄薄的剑,与其魁梧身形很不相符的细剑。 而正在这时,司道也握住了倾城剑。 庄剑泽是意外的,之所以意外,是他没想到司道居然可以出手。在天地威压下,在场的筑基妖奴们都无法动弹,而炼气修为的司道居然还能握剑,还能出手。 如果不是这八天来,司道一直在梦境中与虚假江一尘战斗,对这天地力量,已经有了一些适应。如果不是庄剑泽疏忽大意,没有认真施展天地威压。司道不可能挣脱束缚,向庄剑泽刺出不可思议的一剑。 但是,司道的一剑虽然超出了庄剑泽的预料,却没有对庄剑泽造成任何麻烦。 倾城剑与那细剑接触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而后,司道再没有任何动作。而后,司道的胸前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 他明明是进攻方,明明两柄剑接触在一起,可是,不知在何时,那柄细长的薄剑已经跑到司道的胸前,狠狠划了一剑。 一般而言,正面交锋,伤口都是先看见,有预知,然后才感受到。 而司道却恰好相反。他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负伤,向后退步,然后才惊觉到,庄剑泽的那柄细剑刺伤了他。 在两剑交锋的下一瞬间,庄剑泽在抵御后的第一时间里发起了反击。细剑绕过倾城剑,直接在司道胸前划下一道伤口。 而司道眼中,细剑还被他防御在外面。 这便是无声无息的剑,是庄剑泽最擅长的剑! 司道倒下去,倒向甲板,再也无能抵御庄剑泽。没有人能帮忙扶住司道,因为没有人能挣脱庄剑泽的天地威压。 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徒劳。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想看你死去。但留你在世,的确可能会成为一丝隐患。”庄剑泽看着司道倒下去,缓缓说道。 说完,庄剑泽举起手中的细剑,挥出一剑。 长长的剑刃被挥斩而出,将整艘仙船覆盖,也将所有妖奴覆盖。剑刃拦腰而来,若是无法闪避,必死无疑。 出于本能,所有妖奴都想要跳起,跳起躲过这一道剑刃,而奇迹发生了。 众妖奴居然真跳起,躲过了这缓慢的剑刃,躲避这绝杀的一剑。 天地的束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励。一股力量将众妖抬起,躲过了绝杀的恐怖剑刃。 此刻,缥缈仙船位于海面之上,位于八千米的高空。 庄剑泽像是意识到什么,赶忙跳起,跳离缥缈仙船。 他速度极快,跳离的一瞬间,锋利的尖牙就出现在缥缈仙船的两侧。 这是一张巨大的嘴,一口就将缥缈仙船完全吞没。 世界变得昏暗,仿佛被吞没的是这个世界。 “母亲!” 司道听到小白的一声喊声,而后便沉沦在眼前的黑暗,彻底昏死过去。 第97章 小白母亲 司道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缥缈仙船之上,依旧在天空飞行。 周围的一切都很平静,庄剑泽的危机似乎已经消失。 世界是明亮的。只不过,他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了小白的声音。 “娘,他醒了。” 然后,司道看见一张艳美绝伦的面容,明眸善目,肌肤皓如凝脂。 自与何缪洛相恋,司道就再也不曾为女子美貌而触动。但这一刻,见到这位绝代佳人的一刹那,司道瞳孔放大,身子一怔,半晌未能知觉。 司道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对方那个笑太过温柔,能一下子把人的心都给化了。 极美却不敢亵渎,高贵却不失亲和,若说世间真有仙子存在,那大概就是指眼前这位女子。 “司道失态,妄前辈见谅!”司道回过神,鞠躬致礼道。 不需要介绍,司道便知,眼前女子定然便是小白的母亲。她与小白样貌极像,唯有气质,与小白完全不同。 刚才救下缥缈仙船众人的,定然就是小白的母亲。 小白母亲看着司道,笑却不语,似是在审查。 对方注视下,司道好像被完全看透,毫无保留。不过,司道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娘,你不要为难司道了。司道和外面那些普通修士根本不同。他根本不对妖有偏见。而且,司道性子极好,实力也极强,女儿本以为自己不算弱的,却根本不是其对手。他是合欢宗炼气修士里面的第一人,在散修里面名气也是极大。对了,对了,司道烤鱼极其好吃,凡间少见。这一路上,司道一直都对女儿很是照顾……”小白自顾自地说着。 “你也知道人家对你照顾!你也年纪不小了,却一点也不懂事!你偷偷跟着墨柒,前往北地,又偷偷离开墨柒,在外面闯祸。你这一走,就是半年之久,半点不让人省心。”小白母亲打断了小白。 她虽是责怪,却抚手摸着小白脑袋,面色全是溺爱。 小白俏皮地吐吐舌头,抱着自己的母亲,没有悔过,只有享受,享受自己母亲的爱。 “不过,你这次回来,倒的确是长大了一些。”小白母亲欣慰道。 “那是自然!”小白得意道。 说完,小白觉得哪里不对,哼道:“娘,人家本来就不是小孩了。你看,这次出去,我一点事也没有!” “这一路上,恐怕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吧!” “才没呢!我那么聪明,这一路上,可是帮了司道不少忙。”小白说着,思索了两秒,道,“我帮司道抓了不少鱼,还帮司道……反正,我就是帮司道做了许多极其重要的事情。司道,你说是吧?” 似乎,小白思索了好一会,却只想到了抓鱼这一个功劳。 “是!小白很善良。如果不是小白,我不会救下众妖。”司道如实说道。 “娘,你看!司道都这么说!” “虽是第一次见,娘却看得出来,司道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小白母亲重新将目光聚集在司道身上。 “对!司道的确很不一样!嗯~~~”小白赞同道。她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正就是不太一样。” “很少有像司道这般,给人以心安,对么?” “是!和司道在一起,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安心。”小白连忙点头。 周围的众妖,同样点头。 “前辈过誉。”司道颔首道。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小白母亲招手道,“司道,介意让我看下你的修为状况么?” 司道点点头,没有防备,放松身体。 而后,小白母亲伸手,触碰到司道的额头。 一股玄妙的力量进入司道体内,这股力量是如此神奇,竟是与司道融为一体。接着,司道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割裂,然后重组。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舒畅。 当这股玄妙的力量散去时,司道觉得体内的灵力运转通畅了不少。 若是将司道比作一台机器,这台机器由各种零件组合在一起。原本,这些零件之间尚未完全契合,齿轮的摩擦太大巨大,虽能运行,却不能发挥到极致。而现在,所有零件之间完美契合,机器可以完美运行。 “我观你根基不稳,便将那份祸根除去!移魂换骨,算是白蛇一族独有的术法。”小白母亲轻描淡写地说道。 司道没有开口答谢,只是凝重地看向小白母亲。 刚才那一指很短,小白母亲的脸色却白了不少,像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司道当然知道自己根基不稳。他一年时间,就达到了常人七八十年的苦修,怎么可能稳固。 何缪洛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让司道的根基损耗尽可能小。而现在,他那份根基损耗却是被修复了。 这不是轻易就可以做到的,至少何缪洛做不到,至少合欢宗做不到。 虽然司道不知道对方付出了什么,但代价一定是极大的。 明明是初次见面,可这份礼,却大得过分了! “无事!”小白母亲笑着摇摇头,“算是你救下众妖的回报!算是你对小白照顾的回报!” 尽管小白母亲如此说,可司道哪里会不知道,这份回报还是太重了。 “谢前辈!大恩铭记于心!”司道鞠躬致礼。 “不用总前辈前辈地叫我,我叫青衣,以后叫我青姨便是。”青衣说着,露出温柔的笑。 她的笑很暖,一下子就让司道的眉头舒缓开。 从始至终,司道都看不透青衣的修为。司道见过不少结丹修士,而且是顶级的结丹修士。然,所有结丹修士都比不上青衣。结丹强者虽然厉害,却不至于让司道产生长辈的感觉。 对比而言,青衣有些像合欢掌门叶易之,只不过其修为定然不是元婴。说起来,她应该在结丹与元婴之间,或者说是半步元婴。 想到这,司道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在合欢宗的记载中,妖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元婴强者。而妖是不可以出现元婴强者的,那是人所不容许的存在。 这个世界,所有元婴强者都是人族修士。这也是为何,人族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小白,你陪司道看一看野国风光吧。我想,司道应该是第一次来野国。”青衣说着,没有再在缥缈仙船上逗留。 事实上,青衣很少在外露面。 外界只知道野国御灵寺有一苍天巨蟒,却不知青衣究竟是什么模样,是如何修为! “好耶!”小白开开心心地目送青衣的离开,然后开开心心地和司道说起了野国的风光。 第98章 野国 司道醒来时,缥缈仙船已经从海域上空,来到了野国大陆之上。 青衣走后,司道来到船头,看见野国的样貌。 只一眼,司道便看到了野国的不同。 野国——这个世界唯一接纳妖族的陆地领域。在这里,居民不再是单纯的人类,同样生存着各大妖族。看起来人就是妖族中的一个分支,而且是最大的分支。 妖的习性与人完全不同,所居住的环境自然也是完全不同。事实上,妖与妖之间同样是完全不同。 这就导致,野国的环境完全不同于其他大陆。 乍一眼看去,野国仿佛是一片原始森林。 在春国,在尚正,在大同,司道飞在高空,一眼就能看到人类居住的城镇。 在野国,城镇被隐藏在森林之下,很难被发现,而且面积极小,周围没有广袤田地,实在不知野国的人民靠什么食物为生。 野国山峰叠峦,瀑布、湖水随处可见,却很少见到平原。 各种异景遍布,有瀑布高过五百米,宽近千米,有危崖峭壁,石岩嶙峋,九十度笔直,达数千米之高。 偶尔,司道还会看见巨妖的尸体,那是非常壮观的景象。妖与人不同,修为高深的妖一般拥有人类不可企及的躯体。巨妖的尸体简直比一座山还要大,其死后,驱壳依旧能存在上千年而不腐败。 那高耸的骨架如环形山谷,形成一道特异的景观。这些尸体上往往寄居着吸食尸气的特殊妖群。 若是在春国,这样的尸体肯定是要被除去的。可在野国,这样的尸体却被保留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不是为人服务,而是为妖服务,否则又怎么会到处是险峻山峰,到处是广阔湖畔。 这里的植物高大异常,随处可见千米大树。这树是如此之大,壮阔得难以想象,缥缈仙船飞过,与其树干一般宽度。 这样的巨树根本不可能是凡物,定然是妖无疑。 妖树之上,寄居着各种植物,同样也寄居着人与妖。 人类城镇之所以很少在陆地上见到,是因为,这些妖树树干便是人群居所。 百米大树,形成一个个特殊的村落。彼此的枝干藤蔓链接在一起,仿佛一座座立交桥,将村落连接在一起。那些巨大的叶子还能成为特殊跳板,让人一下子飞得老高,成为快速穿行的通道方式。 有些村落居住着人,有些村落居住着妖,彼此各有领域,互不侵犯。 每隔数十里,便会出现一个核心区域,相当于集市,让妖与人交易物资。 每隔千里,司道会看见一颗参天大树。这参天大树高耸入云,主干直径达千米。缥缈仙船飞在八千米的高空,却依旧需要绕行。 飞过之时,百米长的缥缈仙船竟然显得有些渺小。 这参天大树是千里范围内的核心区域,就像是省会中枢,管理着周围的村落城镇。 这些参天大树附近,会有悬石存在。 悬石大小不一,漂浮在空中,看起来与合欢宗内的浮石极像。只不过,合欢宗内的八卦浮石非常巨大,而且非常规整、干净。 而这里的悬石杂乱无章,随意地漂浮在空中。悬石上面被青苔植被覆盖,又被参天大树的藤蔓缠绕。 小一点的悬石彼此靠近,铺设出一条位于高空的险路,连接着参天大树高处与低处。 大一点的悬石会成为鸟类妖兽的栖息之地。当缥缈仙船降速靠近时,成群的蓝色大鸟从仙船侧边飞过。 这里的一切是如此不同,却又是如此美丽。 野国的风光,像一名异乡女子,浪漫而优雅地展示着魅力与美貌,令司道一下子就沉沦迷醉。 听说,整个世界以前都是野国这般模样。只不过,随着妖族的弱化,随着人类称霸这个世界,大部分陆地环境都被改造,以此适合人类居住。只有野国,一直以来保持不变。 虽然,野国和其他国度不一样,但整体规划布局还是存在的。 不同妖族分布在不同区域,彼此会接触、竞争、合作、杀戮,却又有领域隔离,以此来保护。 事实上,人类便需要保护。 在未修仙的情况下,妖兽要比人类强大太多。人族乏力,根本不可能与强大的妖兽对抗。 这是一片妖兽栖息的大陆,其上面的妖族数量远远超过了人类。但最终,这片大陆还是由人族掌控,由御灵寺掌控。 司道前往的目标,便是野国的中央——世界之树。 在那里,司道将见到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生命——世界之树。 在那里,司道将见到御灵宗,一个建立在大树之上的无上仙宗。 在那里,五百妖奴将会得到重新分配,分配到各个种族部落,亦或是在和平区内适应。如此,司道的任务也算是结束,有始有终,将妖奴完全安置。 远方,那传说中的“世界之树”已经映入眼帘。 虽相距甚远,可世界之树的辽阔却已经让司道震撼。不亏是世间最大的生命,那树枝覆盖的范围恐怕达方圆万里。越是靠近,灵力便越是浓郁,甚至超过合欢仙境。 看到这一幕,司道由衷感慨:“野国,比书上写得要美得多!” 在此之前,由于人妖平等理念不被其他仙门所接受,所以,野国在别国子民看来,就是一片荒地,野国人就是一群蛮夷。 御灵寺和天禅宗一样,在修仙界的名声很不好,给人一种邪魔歪道的感觉。 但亲眼见证后,司道就彻底将偏见消除。 对缥缈仙船上的五百妖奴而言,对梦仔而言,更是如此,野国的风光与天堂无异。 这里是为妖族打造的国度,一切设计更偏向于妖族的习惯。 在这里,妖不再低人一等,不再受人歧视,不再受人迫害。 当亲眼见到这片土地时,缥缈仙船上的众妖都觉得,这里比预想中还要好太多,宛如梦境一般美好。 马上,他们便可以在这梦境中居住。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许多妖都哭出声来。 若之前,一些妖还对司道抱有怨言,那么现在,对于他们而言,司道犹如圣光降临,给予他们自由和幸福。 第99章 分别 缥缈仙船降落在一片阔大的广场上。 广场由玉石铺砌,无尘无染。广场周围尽是树木。树木高大,遮蔽视野。广场中央有一座古朴的雕像。雕像是一只妖,蛇尾人身,看不清样貌,虽是死物,却散发出一股威压。司道对这股威压并不陌生,这是天地的威压。 这里距离世界之树还有一些距离。 世界之树是御灵寺的禁区,非御灵寺弟子,根本不能进入树荫庇护的范围。 当缥缈仙船落下的时候,太阳刚好落下,暮色席卷大地,但黑暗却未曾降临。 遍地花草,发出绚丽的光,如灵灯照耀,将周围的一切点亮。这份光度刚刚好,不像阳光那样炽热,将一切照射得清清楚楚,而是和月光相仿,为万物披上一层朦胧。 天空中,无数光点一闪一闪,那是灯虫。灯虫飞舞,如大海中的水母,伞状外形一扩一散,随风飘散,发出光亮,照亮周围的景色。 远处,世界树的柳枝呈现出透明状,发出淡白色的光。如果站在世界树下,仰头凝望,一定能看见特别美丽的景象。 夜晚,野国更美了! 当缥缈仙船降落后,他们需要等待御灵寺的人,等待妖奴们的归属分配。 很快,一名女子就来到这里。准确地说,这是一位女性的妖。 她叫紫烟,是小白的阿姨,也是野国妖族里面的代表人物。 紫烟和青衣一样美丽,可气质却不太相同,冷冷的,不怎么说话,也让人不敢与其说话。 司道能感到一股敌意。 按理说,他是拯救五百妖奴的英雄,可对方并没有就此改变态度,连一句谢谢都未曾说。 甚至,她对五百妖奴的态度都有些冷漠,就好似,这五百妖奴是不干净的罪人。 唯独对小白,紫烟才会露出笑容。 众人本沉浸在这片仙境的美好之中,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之中,可当紫烟到来的时候,气场一下子冷了下来,仿佛堕入了冰窖。 紫烟一来此,就干练地将五百妖奴归属分配完毕。每一天,都有不少妖来到野国,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 如果不是小白,如果不是这次需要分配的妖奴数量不小,紫烟根本不会来此。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和司道说一句话。 当五百妖奴全部分配完毕的时候,紫烟才撇了一眼司道。 这个眼神意味着,司道该离开这里,该离开野国。 然后,紫烟转身就要离开,带上小白一起离开。 小白原本扑在紫烟怀里,挽着紫烟。可当要离去的时候,小白却离开了紫烟的怀抱,跑到了司道面前。 小白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她没有察觉到现场的冷淡。 她像没事人一样,对着紫烟喊道:“紫姨,你自己回去,我要带司道逛一逛。” 紫烟闻言皱眉。 这时,司道开口道:“等小白陪我逛完,我就会离开野国。” 这句话,他是对紫烟说的。 小白听到司道的话,立刻没那么开心:“司道,你不多留一会么?野国很大很美的,我可以带你去世界树那儿,那儿可比你想象中不可思议得多。” 司道摇摇头,对小白道:“我有事,你忘了,缥缈仙船上还有韩灵芝。我要带她回合欢宗。” 司道如此说,心中其实也是这般想。他之前遭遇庄剑泽的不明截杀,他感受到了危险。合欢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哦……”小白情绪低落。但很快,她又变得开心起来:“那你下次来玩的时候,我带你玩。” “好!”司道点点头,应承下来。 如此,小白又是嘻嘻哈哈的。 这一幕被紫烟看见,紫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等紫烟离开,五百妖奴正式成为野国居民,各有归宿,纷纷向司道致礼、告别。修仙世界很大,或许这一别就再也不会相见。 司道冲着五百妖奴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去。 原本,一些妖对司道并不感冒。可这一刻,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氛围的感染,所有妖都表现出对司道的尊敬与不舍。那些野国本土的妖见到这一幕,都觉得不可思议,都用好奇的目光扫视着司道,扫视着这个年轻到过分的人类。 最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妖奴们纷纷离开,开始新的一生。 “司道是我见过最伟大的人。”小白突然开口道。 她虽然不通世事,却也被眼下的情绪所感染。她化成猫的形态,跳到司道的胸口,使劲地把头埋进司道的怀里。 “你这样,我容易骄傲。”司道摸了摸小白,摸到一片湿润,是小白的泪水。 “司道!”小白喊道。 “嗯?” “紫姨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外面的人,你可以原谅她么?”小白祈求道。 看来,小白并不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 “好!”司道答应。 “我带你去‘夜谷’。一到晚上,那里可热闹,可好玩了。” “好!” 第100章 夜谷遇故人 夜谷其实根本不是凡俗意义上的山谷,论地形,这里是野国少见的平原地带。 然而,这里的地域,却并没有播及灵谷,反倒是种植着阴系灵物。因为,夜谷的上空漂浮着无尽悬石。悬石巨大,遮蔽阳光。 因为,此处山石众多,又常年昏暗,所以才将其称之为夜谷。 而夜谷之所以如此出名,倒不是因为景色,而是因为商贸。夜谷坐落在御灵寺的附近,是野国最大的交易区。其上空的每一块悬石,其实都是一类物品的交易区。 地面之上,除了阴系灵物外,还有一种巨型藤蔓。这藤蔓巨大,生长在地面之上,一路蔓延到半空的悬石,将悬石缠绕绑住。 顺着藤蔓,人可以直接攀爬行走至悬石之上。对于强壮敏捷的妖族而言,千米的攀岩爬行根本不算什么。 悬石之间存在较大的间隙,超过跳跃的范围。所以,悬石之间同样有藤蔓生长,彼此相连。 不同悬石漂浮的高度不一,使得相互之间的道路更错综复杂,外人初到此地,一定是要迷路的。 司道一路跟着小白,穿过绚丽光彩的花草丛林,攀爬藤蔓天路,穿梭在这片迷宫一样的夜谷石林之间。 藤蔓形成天路,即便不懂得御剑飞行之术,一样能来到夜谷上空悬石,进行交易买卖。 自然而然,夜谷的妖极多,夜谷的人也是极多。 任何一块悬石之上,都有人的身影。 这里和合欢情人岛很像,却是比情人岛热闹得多,简直如凡间的夜市,灯红酒绿,喧闹非常。 小白对这里很熟悉,尤其对这里的食物很熟悉。 在合欢宗,司道不曾见过这些食物。他的饮食没有那么大兴趣,自然也不会专门去翻阅食物的书籍。 司道喜欢吃一种软冰,入口即化,味道清新,非常美味,而且富含寒冰灵力,吃起来就像是冰淇淋。对此,小白欢笑地看着司道。 因为这种软冰虽然经过处理,香醇可人,可实质上是雪妖的粪便。雪妖就是雪兽进化后的妖。 “……”司道摇摇头,同样笑了出来,然后将另一颗软冰放进嘴里。 他们就这样,一边吃,一边漫步在夜谷之上。 而后,在这里,司道见到一位熟人,一位他希望见到的熟人——戒杀和尚。 那股酒气是如此浓郁,那个身子是如此高壮,司道不需要刻意寻找,也能在人群之中,一眼看见戒杀和尚。 与戒杀和尚同行的还有一人,同样是司道相熟的人——阿飘! 尽管,那个身影不再像之前那般干瘦如柴,更是长高不少,可司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少年。那少年书生模样,生得还算英俊,可偏偏带了一股子痞气。他撇着嘴,抖着腿,眼神透着一股鬼灵,不是阿飘,还能是谁? 当初在盐城,戒杀和尚收阿飘为徒,相隔不到三年时间,司道没想到,会在野国,再见到他们师徒。 对司道而言,戒杀和尚很重要,因为戒杀和尚是其拜托“叛徒罪名”的关键所在。 尽管,他与何缪洛在一起超过两年,按理说,他已经拜托了“叛徒”身份。可要真正洗脱,司道需要戒杀和尚为他指正。 周围人流密集,同时又有些喧闹,司道不懂传音之法,又不想直接喊叫,便试图走过去,然后再打招呼。 然而,戒杀和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的司道,而且,他走得很快,一溜烟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从方向上看,戒杀和尚应该前往了酒窖区域。 司道忍不住笑出了声。 除了酒,又还有什么能如此吸引戒杀和尚。 司道和小白跟了上去,而后,他看见了另一个相熟之人——墨柒。 看到墨柒的时候,司道没有靠近。他对墨柒存有一丝偏见与怀疑。小白原本想要冲墨柒叫喊,但被司道阻止。 墨柒似乎与戒杀和尚相识。他们一起坐在一张桌椅上。 只不过,墨柒脸色冷淡,戒杀和尚亦是脸色冷淡,只有阿飘露出笑容,一脸笑意,痴痴地看着墨柒。 阿飘的眼神太过直白,也太过裸露,没有礼教,也不够绅士。可阿飘却毫不在意。 而墨柒也没有在意。她全程都在与戒杀和尚说话,一点没在乎身边的猥琐少年。 也不知他们谈论了什么,不一会,墨柒起身离开了。 然后,司道犹豫了一会,之后向前走去。 “大师!”司道招呼道。 戒杀和尚回头,看到了司道,没有直接回应。 他看起来颇为凝重,在见到司道的那一刻尤其如此。 过了会,戒杀和尚才笑出声来,问候道:“好久不见。你已不再是那个普通的炼气小子!” 他这一笑,让原本僵持的氛围,重新缓和了下来。 司道抱着白猫,走到桌前,坐下。他还是没有露出“他乡遇故人”的喜悦微笑。 “大师认识墨柒?”司道直接询问道。 他如此说,便表示,他刚才看见了墨柒与戒杀和尚交谈。 “认识!就像认识你一样。”戒杀和尚没有否认。 “真认识就好了!那女人虽然长得和天仙一样,可也就长相好看。她修为一般,态度极差,凶得很,当自己很了不起一样!哼!”阿飘无所谓地开口道。 阿飘说墨柒修为一般,可自己也只有炼气二层,远远逊色于墨柒。 但是,阿飘的修行进度已经高得超乎司道想象。三年不到的时间,阿飘从凡人少年,一举突破先天,并达到炼气二层。这样的修行速度简直比合欢宗大部分弟子都要快得多。 而阿飘的话,也在某种程度上揭露了一些事。 墨柒是御灵寺的天才弟子,的确很了不起。但戒杀和尚却是实实在在的结丹强者,比墨柒高出不知道多少层次。 可是,按照阿飘的话,墨柒不但没有对戒杀和尚恭敬,反而态度很傲慢。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在司道印象中,墨柒不是一个不知辈分的人。 若戒杀和尚所言是真,他与墨柒只是萍水之交。那么,墨柒应该会礼遇戒杀和尚,而绝不会怠慢一点。 至少,司道就不会怠慢戒杀和尚。 “怎么这么多话呢!”戒杀和尚抬手就敲了阿飘一个脑瓜崩儿。 阿飘吃痛,摸着自己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戒杀和尚,看着司道,看了一圈而无果。 他看起来委屈得很:“师傅,你……你……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否则,否则,我就不做你徒弟了。” “不做就不做,烦得很!”戒杀和尚不在意。 “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怨我。”阿飘说完,冷哼一声,转身逃跑,一下就不见踪影。 这对师徒似乎一点改变都没有,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滑稽。 “好了,碍事的人走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戒杀和尚看向司道。 “大师到底是什么人?” “世人呗!迷醉的世人!”戒杀和尚回应道。 “戒杀和尚是黑月的人,还是春雨阁的人?”司道再问。 “看来司道怀疑,我是歹人!”戒杀和尚坦然笑道。 “难道不是?”司道反问。 “你觉得,我会是歹人么?”戒杀和尚同样反问。 司道看向戒杀和尚,对方眼神空明,对方是没有私欲的结丹修士,哪里可能会是歹人! “天禅宗的修士唯我妄为,黑月的人自称正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司道看不透。”司道摇摇头。 “对与错,哪里是那么容易分辨?很多时候,自诩正义的人,一样会做了邪恶的事。做邪事的人,说不定真是为了大义。” “我不相信无根的大义。既然是大义,那一定是说得清,道得明。既然是正义,那么其出发点一定是世人认可的善。然而,我没有听说过那样的善。” “没听过,不一定不存在!并不是所有善都要公之于众。” “众人发自内心认可的,才叫善。哪有善不是公之于众的?”司道反驳。 “但,就是有些善,没办法公之于众呀!”戒杀和尚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饮酒,彼此不再言语。 小白全程都在司道的怀里。她听不懂戒杀和尚与司道的话,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她静悄悄地趴在司道怀里,静悄悄地看着。 “合欢宗现在认为我有叛徒的嫌疑,需要大师为我证明!”司道率先开口。 他说的是陈述句,实际上却是疑问句。他明明是在请求,实际上却是一种质问。 “很显然,我证明不了。”戒杀和尚回答道。 “司道还有最后一问!” “你说!” “大师,万一,你以为的善并非是善呢?你以为世人皆醉,可万一醉的人更多,包括了大师,包括了很多人。” 司道说完,戒杀和尚沉默,然后叹气。 “这就是世人呀!所以,我只是迷醉的世人。”戒杀和尚说了刚才说过的话,“既是世人,当然就可以怀疑,但最终还是要去做心中的善。” “大师,告辞!”司道起身,抱着小白,离开。 第101章 青衣的馈赠 与戒杀和尚分别后,司道没有心情再去游玩。 他准备送小白回去,然后就离开野国,回往合欢宗。 小白虽然只有炼气境界,却是住在世界之树上,与她母亲青衣住在一起。 司道没法进入世界之树的范围,将小白送到禁区附近,便停下脚步。 小白不愿意从司道怀里下来。即便司道放开手,她还是用爪子抓住司道的衣裳。 “走吧,下次,我再来看你。” 司道如此说,但小白却还是不放手,直到一双温柔的手抱住小白,直到青衣出现在这里。 青衣将小白抱起来。小白看见母亲,立刻就委屈地哭了出来,好似,司道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本以为你这次终于长大了,却不曾想,还是一个孩子。”青衣对小白说道。 “我长不大的,我也不想长大。”小白哭喊道。 “长不大,就无法保护任何东西。就像在极乐岛,你只能看着妖奴们,而无法做任何事情。”司道的语气里面带着责备。 “可是,我有母亲,她会保护我的,她会帮我的。” “但她总有保护不了你的时候。你还年轻,总一天,你母亲会老去。” “不会的。母亲是结丹的妖,我只是炼气。只要我不增加修为,母亲就永远比我活得长。”小白天真地说道。 她天真的说法,既让人好笑,又让人生气。 “那,万一你母亲也遇到困难呢?”司道问道。 “你是说白天那个坏人!”小白低声喃喃道,陷入思考。 她口中的坏人,自然是指庄剑泽。 想了一会,小白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开口道:“我也要变强,我想成为保护母亲的人。” 青衣听到小白如此说,忍不住笑出声,俯身亲了一口怀中的小白。 “那么,我要走了!长大的你,不许再哭咯。”司道再次告别道。 “嗯!”小白忍着泪水,肯定道。 “等下……”青衣突然叫住司道。 “前辈还有何事?” “我想送你一件东西,换你一件事。”青衣凝重道,像是要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嘱托给司道。 “前辈需要司道做事,直说便是,无需如此。晚辈可以做到,定然会竭尽全力。”司道认真回应道。 “可这件事很重大。我希望,在可以的情况下,你能在未来保护妖族,同时也保护小白。” 青衣的话简直匪夷所思。司道现在不过是炼气修士,哪里有资格保护整个妖族。更何况,青衣自身便是结丹顶级强者,哪里轮得到司道做什么。 所以,司道没有回答,只是充满了不解。 青衣将小白放下,示意小白离开。 这一次,小白也没有任性,快速离开了这里。 如此,青衣才继续说道: “其实,这个世界存有一个秘密。人的寿命太短,即便是元婴修士,能短暂与天地同一,也不过拥有三千寿元。而妖却不一样,妖虽然没有人一样的天赋,却拥有人没有的寿元。我虽只有结丹修为,却已活万年之久。这是和平的万年。” “在我幼时,六大仙门还没有这般强大。我记不清自己幼时的情况,却也知道,那时候的仙门很多。而且,那时候人们的修为境界普遍没有现在这样高深。许多术法还未出现,你掌握的强大冰莲决就尚未诞生。那时候,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弱小。妖天生比人强大,所以,那个时候,妖还算是强大的象征,还不至于成为修仙人眼中的肥肉。” 说着这里,青衣是笑着的,像是对现今妖族处境的无奈。 “但,活得久,也不全是好事。活得久,就容易知道一些事。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才知道的。那就是,每隔万年,世间就会发生一次变革。这件事情无从考证,但如果细心去查阅古籍,便可以发现,每隔万年,历史就会出现断层。并不是说,时间出现断层,而是指,历史的记载出现了断层。而且,最有趣的是,书籍记载的内容与我幼时记忆并不相符。” “我刚才说过,在我幼时,世间的生灵普遍没有高深修为,妖是强大的。可书籍中记载的却不是如此,按照书籍记载的内容,万年前与现在并无什么不同。这实在是奇怪得很。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我活了超过万年,可对万年前的记忆却很少,仿佛幼时前的记忆被删除一样。我在想,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在万年前遭受了某种劫难。那次劫难导致无数修士死亡,导致世界发生巨变。若是如此算,下一次万年灾祸即将到来!” 万年前的劫难?相隔万年的劫难? 任何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只会当成是个笑话。作为人类,不信古籍,难道还信妖不成? 然而,司道却没有怀疑。他愿意相信青衣的话。 “你信?”青衣说着,笑了出来,“其实,上面这些话只是我自己的一个猜想,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只是觉得前辈的话,与自己之前遇到的一些事产生了联系。”司道认真说道。 说完,司道便将黑月相关的事情讲述给青衣。 “黑月?”青衣听完,摇了摇头。她活了万年,也不曾了解黑月的详细事迹。 事实上,对于合欢圣女遇刺的事情,青衣是知道的,只是对黑月这个刺杀组织却也并未完全放在心上。 青衣提出了一个与何缪洛相同的问题:这世界有人族结丹修士存在,黑月又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司道回答不出来。可,司道觉得若黑月的结丹修士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那也许,黑月组织幕后的巨大阴谋,正是和这场万年灾祸有关。 对于司道的想法,青衣是认可的。 但,他们没有对此深究,也没有更多事情可以进一步探讨。 青衣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若是灾难真正发生,若是妖族面临危机,青衣希望司道能给予援手。 司道还是摇摇头,还是觉得,即便妖族真正遇上危险,他也帮不了什么。 “直觉,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青衣将原因归咎于直觉,万年妖精的直觉。 她认真笑着。司道没有再拒绝。 而后,青衣的心口出现一道白光。白光缓缓飞到司道的面前,这道白光就是青衣所言的馈赠之物。 司道认出了白光之物,那是逆鳞,呈月牙状,发出耀眼的白芒。 根据书籍中记载,逆鳞是只有真龙才可以拥有的存在。逆鳞位于龙的心脉前,是真龙最坚固的鳞片,也是最不可触及的鳞片。司道只在好奇的时候,撇过一眼,此刻亲眼见到,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当然不会接受这份馈赠,也不敢接受这份馈赠。这实在太过昂贵,哪里接受得起! “你收下吧!”青衣央求道。 这一刻,他听出了一种别样的语气。似乎,青衣是在做临别前的准备,似乎,青衣即将离开人世间。可是,她的寿元应该尚未达到才是。 “孩子,收下吧!你许下的承诺关乎妖族,我也便将最重要的存在交付于你。”青衣再次请求道。 司道仍然不会接受。他不太明白青衣的想法,看着青衣,眼里尽是疑惑。 青衣也没有再说话。她手指一抬,白色逆鳞就化成一道光,落在司道的心脏位置。这是白蛇一族最擅长移魂换形之术。 司道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层特殊薄膜所包裹,根本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不仅如此,他的心脏变得更加稳固,强大数倍不止,肉身驱壳都变得更有力量。 青衣强行安排下,司道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司道感受到了青衣的决心,还有青衣的决绝。 他叹了口气,总算没有再抗拒。 “若有一天,前辈想要收回,晚辈定遵从。若晚辈死去,也会来此,归还。” “如此,甚好。”青衣点头,笑着回应。 就这样,司道拜别了青衣,前往缥缈仙船所在的广场。 等司道回到广场的时候,他发现,韩灵芝不见踪影。 韩灵芝原本是被禁制束缚。这禁制是何缪洛买给司道的,可以将筑基修士禁锢,而韩灵芝不过才炼气一层。 按道理,韩灵芝根本不存在挣脱禁制的可能。事实上,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 毫无疑问,有人救走了韩灵芝。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救走了韩灵芝? 司道想到了一个人,戒杀和尚! 然后,司道又想到一个人,庄剑泽。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出现在野国边境?对方身为结丹强者,为何会对他这样一个炼气弟子下手? 他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多,但一丝光亮却已经出现。 或许,很快,他就会解开这些困惑。 第102章 柳元晋 离开御灵寺,司道独自一人驾驶着缥缈仙船。 缥缈仙船很大,若只载一人,未免显得太过空荡。 高速飞行下,仙船内部一片寂静,若司道不发出声音,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每次修行结束,司道便会抚琴弹奏。没有小白在身旁,他无法在梦境中修行,修行进度一下子慢了不少。 他时而走动,转身时会下意识地停滞,避免碰撞到他人。下意识里面,他以为小白在他身旁。 他原本是一个安静的人,也是习惯安静的人,却突然有些不适应。以前,他觉得小白吵闹,可现在,他竟有些想念。 坐下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摸向自己膝盖。小白喜欢趴在他膝盖上睡觉,而他也喜欢那毛绒的舒软。 司道突然感受到一种叫做孤独的情绪。他想起了淡淡的梅花香,想起了那直勾勾的媚人眼眸。 他想念何缪洛了,想要抱住对方,紧紧地抱着那水一样柔软的身躯。 就在这时,欢石传来任务——回归宗门的任务。 看来,甄友乾一众散修,已经达到合欢宗,将司道拯救妖奴的事迹控诉到宗门。 所以,和上次圣女遇刺事件时一样,合欢宗要求司道回归宗门。只不过,这次任务性质没有上一次那般紧急、严重。这次任务只是一个普通任务。任务中也没有对司道施加任何强制,只是让司道“尽快”回归宗门。具体如何算“尽快”,却并没有截止期限。 其实,没有这所谓的宗门任务,司道也是准备回合欢宗的。 对于回归宗门这件事,他内心期待又害怕,不是害怕“勾结妖孽”的严厉惩罚,而是害怕再次见到何缪洛。 他内心极度渴望见到何缪洛,却又害怕见到何缪洛。他害怕见到何缪洛时,对方已经心归大道。 这并非没有可能。何缪洛不过百岁,却已经是结丹修士,足以证明她向道的心。在合欢宗,如果没有江一尘和圣女,她大概会是元婴之下第一人。 即使有江一尘和圣女存在,何缪洛也没有逊色多少。事实上,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江一尘也是比不上她的。 这样的天纵之姿下,司道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就“忘情”! 之前,司道与何缪洛在一起两年多。这两年来,她虽然看起来总表露着内心的情绪。可实际上,司道知道,她一直在克制。现在,他与她已经半年未曾见面,也不知对方是否突破了境界。 又或者,就算这一次没有问题,未来又会如何?司道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在这样的情绪中,他回到了春国。 他没有立刻返回合欢宗,而是前往淮河县。他要去见一个朋友,心烦之时,和朋友喝几杯酒,多少能舒缓内心的烦躁。…… 当司道来到淮河县时,他是震惊的。 如果不是合欢地图内的标示无误,司道不会认为这里便是淮河县。 印象中,淮河县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县城,风景很是秀丽,与春国大多数县城一般无二。 可是眼下,这座县城的道路却很宽,一点都不像是春国的路,反倒像是尚正国的大路。 道路两侧是两排高大的梧桐树。 梧桐很高,盖过楼房,遮蔽阳光,更凸显出一股文化底蕴。 这些梧桐年份十足,定然不是刚刚栽下。看起来,这些梧桐树是从其他地方搬运移植过来的。这是不小的工程,不像凡人可以完成。 梧桐道通彼此平行,经过严密规划而有序排列。 除了道路,房屋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司道看不到寻常人家,眼过之处,尽是书院性质的建筑。 淮河县已经不像是一座县城,而像是一所占地广阔的现代都市的大学。 他顺着梧桐大道行走,来到一座巨大的中央书院面前。 在这里,司道见到了柳元晋。 柳元晋是淮河县的父母官,可现在的模样却像是位教书先生。 他正与几名学生交谈,温柔而耐心。他讲得应该不错,那几名学生露出受益匪浅的笑容。 好一会,几名学生才恭敬行礼,跃跃欲试地离开。 然后,柳元晋提手擦汗,抬头便看见了司道。 两人相视,都笑出了声。 …… 酒馆,窗边,一张桌,一壶酒,两点小菜。 柳元晋讲述着淮河县的变化。 原来,自从尚正国回来,柳元晋便将墨家知识整理成书册,一方面是上交给朝廷,另一方面也是为教学所用。 是的,柳元晋试图教授并传播墨家知识。 这原本只是兴趣使然的小事,却没想到会受到大量文人的推崇与帮助。 他爷爷是前任首辅,地位崇高,在得知柳元晋的意图后,竟是一同参与了这份教育事业。 一位是当今榜眼,一位是前任首辅,这样的师资,轻松就获得了无数富商的无偿捐助,同时也吸引了大批学生。 尽管与初衷产生了偏移,可柳元晋还是拥有自己的坚持。 在春国,学院并不少见。大多数学院是以科举为核心,而柳元晋主导的学院却是以工匠、数学、建筑为主。这一点就是很少见的。 除此以外,柳元晋以私人名义,出巨资,购置工匠技术。这些购置来的技术,挂在学院内部,任何支付费用的学生,都可以学习。在五年内,学生支付的学习费用一律由技术匠人所得,学院提供平台服务,却不参与任何分成。 五年后,这些技术将免费提供给学生学习。从始至终,学院都不参与盈利。 这个信息一出,立刻吸引了无数匠人。 事实上,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各种杂七杂八的情况也是让人想象不到。 学院的名声越来越大,来学院的匠人越来越多。 柳元晋意识到,自己的尝试是成功的。而当无数名望深厚的老师表达出免费义务教学的意愿后,柳元晋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件私人的小事。 他将自己的观念梳理成提案,上传至朝廷。而朝廷将柳元晋的提案上传至合欢宗。 非常幸运,合欢宗通过了柳元晋的提案,并出纳大量资源,希望将这件事情做得更多,做成全国性质的事情。 上一年,淮河县被试点改造,成为如今的“书院县城”。当时,数名合欢弟子以任务的形式,参与了这件事情。他们召集了数千武者,协助柳元晋,一同完成了这件事情。值得一提的是,帮助柳元晋的合欢弟子中,有一人是程洋。 “其实,我本来没想到会如此。当初在尚正国,我了解到许多技术其实并非你们仙人所创,而是由凡人所想。所以,当时,我就想,是不是有一丝可能性,凡人凭借自身创造力,一样能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柳元晋说着自己的初衷。 “我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司道由衷赞叹。 “是啊,我们若能搭建出一个完善的技术版权保护体系,便能鼓励人们创造发明,也可以让人们不再固封技术。现在虽才起步,有诸多困难,但我相信未来会有所改变。这件事,即便是尚正国,也不曾有人着手完成。”柳元晋憧憬道。 其实,修仙界的术法一样是存在创建者归属保护的。在合欢宗,音乐、舞蹈都有版权概念。只不过,凡人的技艺在仙人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在此以前,仙人对凡人技术并没有加以特别的关注。 “我非常赞同你的看法,我觉得,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其重要程度不亚于钱庄的稳定。我想,合欢宗应该更加重视这件事,应该亲自来处理,而不是完全交由你们来解决。等回到宗门,我会向宗门建议,这件事应该由结丹师叔主持、处理。”司道认真道。 司道说法完全已经超出了柳元晋的预期。柳元晋认为这是一件很重要、很伟大的事情,可司道似乎看得更重。 对此,柳元晋很是感激。他看向司道,然后注意到一件事,注意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他愣了一下,脸色微红,细声询问:“司道兄,我刚才一昧说这边的事情,却不知,司道近来如何?是否有事情,可以与元晋分享?” 第103章 解惑 司道来此,一方面是来看柳元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将心中困惑可以得到解答。 柳元晋虽是凡人,可其身上却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度,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也让人忍不住愿意向其倾诉。下意识中,司道也认为柳元晋能给出一些不同的看法。 司道没有踟蹰,直接说道:“不错。我心中的确有两个困惑。其一,这两年来遇到一些事,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而后,司道将青衣的猜想告诉柳元晋,也将春雨阁、黑月、极乐岛等奇怪的事情告诉柳元晋。 对于司道所言,柳元晋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在尚正国,柳元晋一同经历了黑月的刺杀事件。所以,司道的猜想虽然骇人,柳元晋却没有太过诧异。 “春雨阁,极乐岛……”柳元晋思索着,继续道:“最近极乐岛的事情,连我也听说了呢!这是近来最热闹的事情。” 柳元晋所言没错,关于极乐岛的事情,凡间也开始传播。此刻,他们所在的酒馆,说书先生正在讲述极乐岛的事情。 仙界的大事总是很快就在凡间散开。极乐岛被发现不过数月,却已经是人尽皆知。 司道皱眉。他猜到了这个结果,可还是觉得惊讶非常。 他当初的想法是对的。黑月组织掌控了发声渠道,可以很快就将信息扩散。只是,司道始终没有想明白,黑月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按照你的说法,这黑月组织并不畏惧元婴前辈。”柳元晋同样指出了疑惑点。 “如果猜想正确,是这样!” “那就是说,万年一次的劫难很可能是真的。那么,这次劫难也许会针对元婴修士,要么会杀死元婴修士,要么会让元婴修士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柳元晋进一步推论道。 柳元晋全程都保持着平静,好似这场即将来临的万年劫难与他无关一样。 “你说得对!”司道点头。 柳元晋所言,将司道的猜测进一步详细化,更加荒谬,却让司道非常认可。 司道只想着劫难本身的可能性,并没有深究思考过。 谈话至此,司道突然笑了出来:“你好像很淡定,一点也不在意所谓的灾难。” “毕竟只是猜测。而且,这样的事如果真正发生,我也无能为力,不是么?”柳元晋耸肩道,“既然无能为力,我只好坦然面对。” “你说得对!而且,我和你一样,同样是无能为力!”司道无奈道。 “那就不要影响心情呗!” “说得在理。” 说完,他们二人就真对这个事情毫不在意。并不是说,他们不再理会这个事情,只是心情不会再因此而变得糟糕沮丧。 “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柳元晋继续问。 刚才的事情算第一件事情,而司道的困惑有两个。 “情!你还记得何缪洛何师姐么?”司道开口,叹气。 “就是你喜欢的那位神仙姐姐?”柳元晋回应,发笑。 说实话,司道一直觉得柳元晋的笑很舒服。但这一刻,柳元晋的笑却让人很气。 “好了,好了。不笑你就是!”柳元晋收住笑容,“你们又吵架了?” 柳元晋故意把“又”字咬得很重。 “还没!准确地说,自从你见过那次外,我们没吵过架。而且,你见的那次,我和她还不是这种关系!”司道回应道。 “哦~~~”柳元晋阴阳怪气地长叹一声。 “认真点!行不行!我烦着呢!”司道用三个感叹号表示自己的情绪。 “好了,好了,好了!”柳元晋没有再闹,“主要是,我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司道兄所言,又实在让我无法理解。按照司道兄的说法,你们还未发生冲突与争吵,可你却为此烦恼。换句话说,你认为那个烦恼极可能会发生,甚至一定会发生。而你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所以才会苦恼!” “不错!”司道点点头,接着将情劫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合欢弟子想要修仙得道,就必须修情,就必须忘情,不可对情事眷恋,如此才可以做到天地合一,如此才能达到元婴大道。甚至,在结丹境界,合欢弟子就已经需要做到如此。而越上走,这一点的要求便越是苛刻。 如此情况下,何缪洛若是想与司道在一起,那便是眷恋情事,便无法突破修为,甚至连本身修为实力都无法发挥出来。情与道就像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没有交汇的点。 这实在令司道不解,也令司道痛苦。 “那什么是情?”柳元晋听完,问道。 “我不知道!” “情应该是一个人的,还是彼此的?”柳元晋再问。 司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元晋。 柳元晋便继续说道:“若情是一个人的,那另一人如何作为,便与你无关。你只要在乎自己对她的情便可。若情是彼此的,那另一个人若是想要放弃这份情,那情便不存在,你也不必再忍受情苦。”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分析这些。我只知道自己爱她,并希望她同样爱我。”司道摇摇头。 “你有两个目标,一个是你爱她,一个是她爱你。显然你已经做到了前者,而且你也做到了后者。唯一可惜的是,你觉得,她爱你应该超过爱一切,包括道,包括她的人生追求,对么?” 说到这里,司道沉默了一会,接着点点头:“是!是!是……是我太自私了么?” “我也不懂!或许,爱本身就是自私的。” “那我又该怎么做呢?”司道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我只是个读书人,哪里会懂这些?”柳元晋摇摇了头,然后指向酒馆窗沿。 柳元晋所指向的窗沿位置,停滞了两只蝴蝶。那两只蝴蝶翩翩起舞,彼此飞在一起。 “你觉得若这两只蝴蝶之间存在爱情。那么这种爱情短暂么?古人喜欢用一生一世来形容爱情!可蝴蝶的一生一世很短暂,相比之下,凡人的一生一世要长一些。而相比凡人,仙人的一生一世则更长久。所以,爱情与一生一世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是先有一生一世,才能被称之为爱情,还是先有爱情,才会有一生一世?这两者之间一定要挂钩么?” “你想说,珍惜已经拥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么?”司道看着蝴蝶,若有所思。 “不知道!我胡扯的!只是觉得,想不通就不要再想!毕竟,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又或者,这种问题,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所以,去经历就够了,去把握就够了。”柳元晋微笑道。 “虽然,你胡扯得乱七八糟。但我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但就像你说的,你没有经历过,你不会明白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司道举起酒杯,“喝酒,陪我喝个够!” “行!喝!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亲自感受下,体会这种内心无法控制的感觉。” 两个人碰杯饮酒。 “会的。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提供建议。” “好!” 第104章 交代 合欢宗,方圆千里的八卦浮岛,由一层碎岩外环包围。 如果不是合欢宗外被施加一层幻术,在极远的位置,司道便可以看见合欢宗,看见天地黑白分割的壮丽景象。 凭借欢石的身份认证,司道轻松穿过幻术禁制,进入碎岩外环下的无尽黑暗。 这片黑暗如一道天地一般巨大的墙,平行于视野,无尽地延伸至远方。 缥缈仙船进入这片黑暗,如同一颗纳豆被深渊巨嘴吞下。 这已经是司道第六次穿过这片黑暗,陌生而熟悉。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司道感知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那是一股亲近的气息。仿佛,黑暗之中,有一个巨大的生命,正在向他示好。而守护心脏的逆鳞同样发出灵力的共鸣。 司道能感觉到,青衣赠送的逆鳞,正在与黑暗中某个生灵产生联系。 欢石产生红光,照亮前面的路。视野中,那个生灵并没有出现,直到前方出现光明,直到司道将要离开这片黑暗。 对此,司道并没有特别在意。黑暗中的生灵既然不愿意现身,司道也不会特意去寻找。 更何况,就目前而言,他还有事情要去处理。 穿过黑暗,再次回到合欢仙境,熟悉的一幕出现在司道眼前。 当初,圣女遇刺事件后,司道一回到宗门,就受到众人围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审讯。 现在也是如此,不少人等候多时。司道刚从仙境中出现,就围上来一大波人。除了合欢弟子外,其中大部分都是散修。司道认识这些散修,不是极乐岛上的那百余名散修,又会是谁? 这些散修一见道缥缈仙船出现,就咄咄不休,像是在诉讼司道的罪孽。 散修们向这次审讯的主事人诉说着司道的不是。那主事人正是何缪洛。 她平静地站在正中央,看向前方,看向司道。 面对散修们的诉苦,她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如此情况下,散修们变得很奇怪。他们一方面憎恨司道,试图将司道的罪行无限放大,另一方面又小声轻语,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何缪洛。谁不知道,何缪洛和司道关系匪浅。 缥缈仙船刚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散修们哓哓不休,喧闹般地控诉司道的罪行。 伴随着缥缈仙船靠近,伴随着司道从缥缈仙船上走下来,伴随着司道清楚地站在众人面前,靠得越来越近,散修们不再说话,向后退步。 炼气境界的司道,竟是让这百余名散修产生了畏惧。这一幕让所有合欢弟子感到诧异惊奇。天知道,司道到底是做了什么,居然让这百余散修对他心生惧意。 最有趣的人便是甄友乾。这次极乐岛的妖奴解放事件,他损失最为严重。事实上,其他散修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失,只有甄友乾一个人损失了五百妖奴和缥缈仙船。这是一笔难以评估的巨额财富。 所以,当缥缈仙船出现时,甄友乾的声音最大。 但是,当司道出现的一刹那,甄友乾第一个闭嘴。他无法忘记司道的平静。那份平静是如此冷漠。即便过去多日,可是,一想起自己咽喉被刺穿,一想起对方那个毫无波澜的眼神,甄友乾总觉得战栗不安。 此刻,司道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竟无人发出声音,现场显得非常安静。 没有人愿意当枪头鸟。 众人皆知,司道的天赋超乎想象,其前途根本不是他们可以衡量。这样一个人,只要不是犯下绝对死罪,就早晚会站在所有散修头上。 这样一个人,哪里是散修可以得罪的? 事实上,当合欢宗将这件事交给何缪洛处置时,这里面的态度就已经非常清楚。百余散修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去,一方面是为一口正义之气,另一方面也是甄友乾的重金许诺。 众散修不说话,众合欢弟子同样保持沉默。 在场大多数合欢弟子是炼气弟子,其中大部分是与司道一届的同学。 他们对司道绝对不陌生。两年前,司道以炼气六层修为,一举击败叶木,成为合欢年轻一辈中最出彩的人。 而现在,当众人普遍在炼气二、三层徘徊的时候,司道已经是炼气圆满,而且是非常精湛的练气圆满。 根本不需要任何实际的操作和演示,在感受到司道气场的一瞬间,众人便知,司道已经达到了他们不可企及的地步。 他们想要成为司道目前的境界,大概需要五十年,或者需要七十年,甚至,终其一生。不,就算终其一生,许多人也不可能在战力上与司道匹敌。 他们不敢相信,司道会达到如今这个地步。闭上眼,印象中,司道还是那个吊车尾的废物。谁能想到,三年时间,司道会有如此惊人的变化。 短短三年时间,司道已经跑到所有人的前面。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何缪洛开始了问责。 “司道!”何缪洛戴着面纱,语气严肃。 她的声音如黄莺鸣叫,即便是再严肃,也叫人听得赏心悦耳。 “在!”司道行礼,回应。 “关于甄友乾他们所说的,你勾结妖孽一事,是否属实?” “是!” “那条双生白蛇呢?” “已经送至野国御灵寺。” “那五百妖奴呢?” “也已经送至野国御灵寺。” “你还有何补充?” “没有!” “你承认所有罪责?” “是!” “如此,我便判你罪行。你触犯宗门大忌,罚你五年面壁,希望你能参悟自己思想的错误,你可同意?” “同意!” “现要你归还缥缈仙船,并以市场最高租赁价,折算这些天的仙船使用费,你可同意?” “同意!” “五百妖奴,同样需要按照市场价换算,将同等价值的灵石归还,你可同意?” “同意!” “你对众人造成身体与精神上的损害,一样需要赔偿,你可同意?” “同意!” 何缪洛所有要求,司道都应诺下来。 全程之中,何缪洛保持着肃然。众人可以感受到一丝迁怒,是对司道与妖怪勾结的否定。这一切被众人看在眼里,挑不出半点不是。何缪洛秉公处置,并没有徇半点私情。 审讯完司道,何缪洛看向众人,问道:“如此,众人还有什么意见?” 众散修面面相觑,哪里还能有什么意见,纷纷点头称是。 “不过,术与剑在即,司道将要代表合欢参加比试。五年面壁处罚,放在‘术与剑’之后,不知可否?”何缪洛再次询问众散修。 她虽然是询问的态度,可实际上,众散修根本不会有反对的可能,纷纷点头称是。 话落,何缪洛的胸前闪出红光,灵石飞出,落在众散修前。其中,甄友乾面前的灵石最多,堆成小山,足够数万枚极品灵石。 “这些便是诸位应得的赔偿!可有错误?” 何缪洛如此做法,便是代替司道偿还了灵石罚款。 众散修纷纷摇头,表示没有任何错误。 “如此,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可好?” 众散修再次纷纷点头称是!其他合欢弟子同样没有半点异议! 到此,合欢宗便算给众散修一个交代!司道的进一步惩罚将在“术与剑”后被执行! 再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刚刚还一脸肃然的何缪洛,如小女孩一般扑进了司道的怀里。 第105章 爱情 在司道面前,何缪洛一点都不像顶级结丹前辈,一点都不像这世间最强大的那类存在。 她像一个思念情郎许久的少女。当见到情郎时,她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不顾世俗的眼光,扎进了情郎的怀抱。 司道的外貌是一个少年。他长相偏稚嫩,一点也不老成。可是,司道的气度却非常成熟。 他永远是那般平静,即便美人在怀,即使周围所有人都羡慕与惊叹,可他还是保持着那般平静。 他平静得有些过分,让人无法理解。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微微皱着眉头。 刚才,面对众散修时,他风轻云淡地从缥缈仙船上下来,没有一丝怯意。 现在,何缪洛不顾一切地扑倒在他怀里,他也没那么开心,甚至反而变得不太高兴,像是遇见了糟糕的事情。 只不过,罪罚已经由何缪洛帮忙处理。按理说,美人在怀的情况下,司道没有理由不高兴。 周围的人实在是不明白司道的思绪,从一开始就不明白,现在当然也不会明白。不过,他们非常识趣,没有逗留,全都散去。 合欢弟子们继续回去修行。他们不满司道勾结妖党的行为,却不会在外人面前议论。 散修们同样散去。既然司道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如何是合欢宗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拿到灵石,向何缪洛拜别,坐上了缥缈仙船,通过何缪洛给予的“暂行符”,可以安全通过黑暗区,离开合欢仙境。 与司道的不高兴相反,而何缪洛开心得很。 她当然感受到了司道的情绪,却反而笑得更加欢乐。 “你想清楚了!?”司道开口。 他所言,即是陈述句,也是疑问句。 他在阐述一个事实,却又希望这是一个尚未确定答案的提问。或者说,内心深处,他对答案其实并不满意。 是的,通过仙侣契约,司道感知到了何缪洛的情绪。 她终于不再逃避内心。她终于不再害怕对司道的爱。她将自己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 她爱司道,所以在众人面前亲密地拥抱了司道。 但是,她并没有将司道当成是全世界。 是的,爱情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对于爱情,何缪洛似乎看得更加通透,有了进一步了理解。 “对不起!”何缪洛回应道。 她当然感受到了司道的情绪。 司道内心极度克制,可情绪的涌动却非常强烈。他试图保持平静,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在何缪洛看来,这份情绪是司道爱她的证明。半年未见,司道对她的情感更浓郁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欢喜。 爱一个人是欢喜的,被一个人爱同样是欢喜的。她以前总觉得司道对她爱得不够深,情绪不够浓。 可现在,司道对她的情意一点都不比她少。时隔半年,何缪洛感受到,司道的情意如潮水一般涌来,波涛汹涌,澎湃激昂。 何缪洛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爱意。所以,她欢喜得很。 但是,她是内疚的。因为,她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不是司道想要的。因为,往后的日子里,她便可能成了爱意更少的那一方。 她能感受到司道的痛苦,她能感受到司道对她内心抉择的愤怒,所以,她是内疚的。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过自私!是我还不能理解你眼中的‘爱情’。我还是觉得,爱是自私的,是占有,是渴望,是紧紧地抱住,绝对不放手。”司道摇头道。 他能感受到对方是爱他的。可是,他也能感受到,对方不止爱他,同样爱世间万物。 他还是特殊的那一个,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特殊。 在未来的某一天,何缪洛或许会真正脱离爱情,会离他而去。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比预想中来得快。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其实,眼下的一切都和以前没有区别。他爱她,她也爱他。只不过,原本,未来是模糊不确定的,现在却比之前更加清晰罢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它与其他感情又有什么不同。它与执念又有什么不同。甚至,我连什么是情感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不论如何,你在我余生中都是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我爱你,司道!”何缪洛用语言表露自己的心迹。 “我也爱你,缪洛。”司道回应道。 “现在,这场注定不可能天长地久的爱,你还愿意接受么?” “我愿意。”司道没有任何犹豫。 他紧紧抱住何缪洛,生怕对方离他而去。 “可我还是在犹豫。我还是会害怕伤害你。但我比之前要更有勇气。我想珍惜当下,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可以么?” “好!本该如此!如此便是最好。” “那我可以成为你的妻子么?你愿意成为我的丈夫么?” “我愿意。”司道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何缪洛哭了起来。她刚才还在笑,现在却哭成泪人。 “司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见你。这真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你太完美,可是,这份完美却成了偏执,难以放下。” 何缪洛说着,产生了退意。她松开了司道的怀抱。 “我不愿意放下。”司道依旧非常确定地回应道。 他虽然很不开心,可每一个选择却都是坚定无比的。 然而,正如何缪洛所言,这份坚定注定会成为执念,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伤害司道。 何缪洛不愿意伤害司道。当感受到司道的坚定后,何缪洛萌生了分手的想法。她本来已经有了勇气,可感受到司道的坚定后,她又丧失了勇气。 既然这场爱情注定会伤害到司道,那不如早点结束!在何缪洛看来,越早结束,司道受到的伤害就越小。 司道感受到了何缪洛的退意。他紧紧抱住何缪洛,防止对方挣脱怀抱。 “已经晚了,不是么?”司道开口说道,“我已经身中剧毒,无法挽救。现在或将来,不论什么时候,你离我而去,对我来说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结局。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久一些。那样,我不会有愧疚之心,不会觉得自己妨碍了你。对我而言,你比我更重要,比这个世界都重要。那样,我才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 是的,如果他们二人就此分开。何缪洛恐怕一生都无法看破情道。此刻的何缪洛身处情道之中,若是放弃,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突破至元婴修为。 “好!”何缪洛点头,落下泪来。 “不哭,我们还有很多年,不是么?” “嗯!” 他们明明是久别重逢,刚刚才在一起,却没想到,承受的却是分别之苦。 “我与世间最美的女子相爱,却不想,她是仙子,而我只是凡人!”司道对何缪洛说道。 “仙子想生个宝宝!那凡人愿意么?” “愿意的,不论仙子做什么,凡人都是愿意的。” 说着,他与她看向彼此,露出笑来。 “凡人可得努力一下,至少要让修为更进一层,达到筑基修为。” “哦……”司道泄气道。 他虽然已经达到炼气巅峰,却不知何时才能突破至筑基。他本以为很快就能享受天伦之乐,很快就能占有仙子,却没想到这美事还未定期。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 “哈哈~”何缪洛笑出声。 她看着他难受的样子。这个样子实在少见得很。他一直都是很平静的,像是没有欲望一样。可眼下,通过仙侣契约,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欲望。然而,这份欲望却被硬生生浇灭了。 “还笑!”司道撇嘴。 “本仙子现在想听凡人这半年的故事!” “这个说来话长,仙子要听小生细细慢说!” “本仙子想听白猫的故事。那凡人身边养了一只白猫,又漂亮又黏人。那凡人总爱抱着白猫,那白猫总爱被凡人抱!” “啊,额……这个……那个……误会……完全是误会。” “我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见,怎么就出现一个误会?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让人容易误会的事情?诶……你怎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说话了?” “说不过你,说多了被你嘲笑。反正,我的心意,你不都一清二楚么?” 司道第一次觉得仙侣契约的美好,基本不存在误会,彼此的心意一目了然。所以,他也懒得解释。 然而,女人是需要男人解释的,与误会无关,和诚意有关。 所以,司道很快就感受到一丝怨意。他无奈,开始讲述这半年来的故事。 何缪洛安静地坐在司道怀里。她安静地听着。在司道讲述救出妖奴时,她才插嘴道:“司道!” “嗯!” “妖毕竟是妖,非我族类!你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往来了。”何缪洛请求道,“我知道你有自身的想法,但我希望,可以的话,你以后可以不再和妖族接触。这样,好么?” “好!”司道点头,同意。 他知道,何缪洛是为他好。这世间,妖终究是邪恶的代表,与妖族过多接触,可能会导致各种问题。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何缪洛的关系,司道受到的惩罚可能会更加严重。而且,如果不是何缪洛,司道根本无法偿还所有灵石赔偿。说白了,这次事件其实是何缪洛用钱帮司道赎罪了。 何缪洛感受到了司道的不愉快。她用魅惑的眼睛看向司道,直勾勾的。 当初,司道就是被这双直勾勾的眼睛给吸引住了。 然后,他们轻吻在一起。那最开始的不愉快完全消失不见。 第106章 程洋 与何缪洛告别,司道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小院。 程洋也出现在这里。刚才,当司道因“勾结妖类”被审判时,程洋就已经在一旁。只不过,当时的情况下,程洋并不方便出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 两年时间,程洋更加稳重,也长高了许多。他已经成为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他眉头微皱,二人相见时,才舒缓开来。 他们再次相见,不甚欢喜,彼此论述两年来的经历与故事。 司道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提到了极乐岛,提到了韩灵芝。提到韩灵芝时,程洋面色凝重。 这些年来,程洋从未放弃寻找妹妹。他为人亲和,一点也不强势,所以人缘很好。许多合欢弟子都一起帮他。但是,他妹妹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没有任何线索。 有时,程洋自己都快要放弃。 可是现在,司道提及韩灵芝这个线索。程洋一下子变得紧张。他还是保持着理智,安静地听着。直到结束,他才开口询问了一些细节。 程洋提及了自己妹妹的特征与习惯,但很少能与韩灵芝对上,不论是行为习惯,还是身体细节特征。 毕竟,程洋妹妹失踪多年,从一个女孩长成一个少女,变化必然是很大的。即便韩灵芝是程洋妹妹,许多东西也不一定可以对上。 但司道和程洋却对韩灵芝的身份更加确信。因为,若韩灵芝没有问题,为何会被人救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什么? 线索总体上还是很少,二人讨论了一番“春雨阁”的事情后,就开始将焦点放在合欢宗近年发生的事情。 自司道前往北地后,圣女便取消了与他之间的婚约。这场婚约本就是圣女单方面的抉择,无需司道同意与否,圣女都有权终止。 而在半年前,在合欢上层的提议下,圣女与江一尘确立了仙侣关系。 江一尘是合欢最出色的弟子,就目前的实力而言,即便是圣女,也逊色于他。合欢内外的日常事务完全由江一尘处置办理。 由江一尘来协助圣女渡过情劫,这实属众望所归。 除此以外,另一件事是“术与剑”的参赛者选拔。 “术与剑”,每五十年举办一次,分结丹、筑基、炼气三个层次,分别进行比试。 对应三个层次,六大仙门分别需要派出结丹修士一人,筑基修士人三人,炼气修士九人。 针对每个层次,会有一层年龄限制,分别是一百八十岁,六十岁,三十岁。 如果单纯按照年龄,合欢圣女尚未达到六十岁,虽是结丹修士,却应该可以参与筑基比试。 可是,在两百年前,“术与剑”的参赛规则被改动调整。 两百年前,上清夏云华便同样在未满六十岁的情况下,突破境界,成为结丹修士。 若夏云华参与筑基弟子的比试,那根本不存在比试的概念,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可若夏云华不参加比试,对上清又是不公平。 最终,六大仙门还是统一意见,认为夏云华、圣女这样的天纵奇才出现,即便不参与一届“术与剑”,也定然可以在下届“术与剑”中出彩亮相。 所以,两百年前,夏云华并没有参与那一届“术与剑”。 那一届“术与剑”后,“术与剑”追加参赛限制,针对圣女这样的古今罕见者,参赛者若是突破至结丹修为,便不可再参与筑基层次的比试。 所以,合欢圣女作为结丹修士,只能参与结丹层次的比试。 当初,“术与剑”之所以设立对应的年龄限制,是因为,对应年龄之下,天资超群的修士基本可以达到对应修为的巅峰。 以炼气修士为例子,天资出众的修士往往可以在三十岁前达到炼气巅峰。 对于六大仙门而言,这样的规则是合理的。 但是,对于仙门内的弟子而言,这个规则是不合理的。 因为,每一届“术与剑”召开之际,不同的人年龄是不一样的。 显而易见,三十岁这批炼气修士是最占优势的。他们修行时间最久,最有可能达到炼气巅峰。 尤其是在炼气修为阶段,三十岁前,每一年的经历都是宝贵非常的,极可能在某一年中发生蜕变。每多一年,战斗经验与灵力认知都要增进不少。 经过长达数月的选拔,合欢宗已经确定参加“术与剑”的炼气境界参赛者里面,除去司道,年龄最小的一人也已经二十五岁,其余都在二十八岁以上。 在北地广寒城,司道见过无数炼气修士。其中,在二十岁出头便达到炼气巅峰修为的人,司道只见过墨柒一个。 合欢宗内,炼气境界,每一层修为的突破,需要的时长是五到七年。 程洋虽然苦修两年,可修为却依旧停留在炼气二层,始终无法突破至炼气三层。要知道,在司道的帮助下,程洋是不缺灵石的。而合欢宗内,灵力浓度又是远超外界。可是,灵力增进的速度依旧是缓慢的。 修仙之途漫漫长,并非是说说而已。 “本以为在同等资源的情况下,我能追上你一些。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程洋叹气而无奈。 两年多未见,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疏远,反而亲近不少。对于司道修为和实力的恐怖增长,程洋震惊到说不出话,却不会因此,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又不是女人,你就算追上我,我也不会嫁给你!”司道打趣道。 “是!合欢上下谁不知道,你喜欢的女人是何缪洛,是了不起的结丹师叔。”程洋酸味十足,“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这两半年时间,你落下太多课程。等‘术与剑’结束,你恐怕要补习很久很久很久!哦,忘了,你还要面壁五年,这期间又不知道会落下多少课程。” “的确会花些时间来跟上进度。”司道颇为无奈。 “有什么不懂的,欢迎请教。”程洋自信道。 “那我就先谢过。另外,如果你在修行上有什么不理解的,同样欢迎请教。”司道回应道。 说完,二人都笑了出来。程洋比司道多学了许多修道课程,而司道的修为比程洋高得多,两人刚好可以互相帮助学习。 前往北地的半年后,同届同学便开始了各类杂学的教程。 除了修行外,种植、锻造、灵宠、炼丹、布阵、音艺、符文等等,这些课程属于各个类别的基础入门,可却都是繁琐非常。 此外,每年末,上述课程都要进行考核。若考核不通过,学生需要进行补考。而补考还不通过,学生需要留级继续学习。 以授道师叔的话来说,他们所学习的内容属于常识。一名合欢弟子若是连常识都不知道,那只会成为笑话。 与此同时,学生若是想要深入各个类别,不仅要通过考核,还要获得在考核中取得优异成绩。 基本而言,大部分合欢弟子都在种植、锻造、灵宠、炼丹、布阵、音艺、符文等等课程类别中,选择一个最感兴趣的方向,来深入学习。 外出两年半,司道的所有课程考核都是零分处理。自然而然,他需要补习所有课程。用现代学校的情况做对比,司道相当于体育特长生,旷课两年半,没有学习半点文化知识。 因为这个原因,他与何缪洛的甜蜜约会正式升级成为线下补习班。由何缪洛这位顶级结丹修士担任讲课老师,这样的待遇只此一份。 除了补课外,司道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针对“术与剑”的比试训练。 “术与剑”的炼气比试,仙门分别派出九人。这是一场团队配合的比赛。 司道自然要和其他八人练习、磨合。所以,从明天开始,他需要与其他八人一同参加训练。 就这样,司道的时间排期很满,满得不可以再满。 如若不是如此繁忙,他们二人能畅谈个三天三夜都不停歇。 只是,天边太阳升起的时候,司道知道,他应该要去参加“术与剑”的特殊训练了。 第107章 孤立 与司道一同参与“术与剑”的合欢炼气弟子将参与特训。所谓特训,也可以说是多人小队战斗的磨合训练。 前面已经提过,“术与剑”的炼气比试中,每个门派都会出九名炼气修士。所以,“术与剑”的炼气比试,最终会成为团队战。团队战,自然需要小队成员之间的配合。 事实上,真正的战斗中,一支配合默契的修真小队所拥有的战斗力要远远超出孤军奋战的个人。 大道漫长,一个人天分再高,也不可能掌握所有仙术。这意味着,一个人的战斗面板往往是存在短板的。而一个彼此配合默契的团队却不同。 团队成员之间若是可以完美配合,那边是完美无缺,不存在缺陷。一加一会远远大于二,防御、辅助、输出、控制都需要有人来担任。 与程洋一夜畅谈后,司道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便御剑飞往“艮”卦。约定好的特训地点就是“艮”卦的斗法竞技场。 “艮”卦是合欢炼气男弟子所在的地方,司道抵达斗法竞技场时,却看到了三名女修士。这三名女修士都是炼气圆满修为。她们和司道一样,代表合欢,参与“术与剑”。她们会成为司道的队友,也是之后半年战斗磨合的对象。按照年纪来算,她们是司道的师姐,已接近三十岁。可从外貌上看,她们与二十芳龄的少女没有太大区别。 一旦成为炼气修士,人的平均寿元便达到了一百五十。三十岁的炼气修士相当于十七八岁的凡人。 从倾城飞剑上下来,司道第一时间便向三位师姐问好。不过,三位师姐虽然点头示意,却并没有任何靠近的意思。 她们当然知道司道的身份,却透出一股冷漠。 不止是三位师姐,一旁的五位炼气圆满修为的师兄同样与司道有距离感。 谁让司道是与妖族勾结罪人?历史上,合欢宗多次发生过妖人侵害事件。合欢弟子与妖人勾结,将妖人带入合欢宗内,最终造成数十人死亡,引起极大的损伤。 所以,合欢宗禁妖,也禁门人与妖来往。这是禁忌,也是合欢人的共识。更何况,圣女遇刺事件发生后,司道的叛徒身份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洗清。 “人齐了,就介绍下自己,也好分配队伍位置。” 说话的是一名结丹师叔,也是由江一尘确定的特训负责人,同时还是司道以前的授道师叔。这样的安排,毫无疑问是为了照顾司道。 司道与妖族勾结,定然不会被其他参赛者接受。所以,江一尘才会安排司道的授道师叔作为他们的特训负责人。 此刻,司道的授道师叔严肃认真。如此之下,其他人哪怕对司道有意见,也只能听从照办。 “姜子晨,剑意入门,精通剑术、封灵、春风三门术法,熟悉纳灵、撕裂、踏空、分筋……十三门术法。”姜子晨率先开口。 他是司道的师兄,二十九岁,其精通擅长的术法极多,更是领悟了剑意,是合欢宗内鼎鼎有名的炼气强者。如果不是司道,这届“术与剑”的炼气比试中,他极可能是合欢领头人。 他所言精通三门术法,便是指彻底掌握,且可以任意释放,而所言熟悉十三门术法,便是指可以在战斗中熟练使用。 姜子晨说完后,司道之外的其余七人同样将自己的修为情况如实相告。宗门利益和荣誉面前,他们不可能有所隐瞒。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位叫周一茜的师姐,居然和司道一样,精通“冰莲决”这门极其难学的术法。此外,周一茜还精通“冰封决”。这同样是一门极其难学的冰系术法。与“冰莲决”的超高伤害不同,“冰封决”属于封印术,是控制性的术法。 当所有人将自己的术法修行实情讲述完后,他们将目光放在了司道身上。 司道是近几年突然崛起的合欢新星,也是被合欢掌门叶易之看中的炼气弟子。合欢宗门破格提升司道的修为。如此做法在某种意义上是对这届炼气弟子的不信任。 换句话说,合欢掌门叶易之认为,司道经过三年训练,会比在场选拔出来八名的炼气巅峰弟子都要强大。 从两年半前开始,司道就被内定成为“术与剑”的参赛者。他根本没有参加“术与剑”的选拔赛。这样的特权和默许自然会让在场八名炼气弟子难以接受。 除此以外,司道在脱离何缪洛掌管后,在半年后,居然与妖族勾结,将妖奴释放。这件事对合欢宗造成了极差的影响。 如此一来,即便司道真有强过他人的实力,也难以令人信服。 所以,在场的八人都将目光放在司道身上。他们想要听一听,年少成名的“司道”究竟有什么能耐,又会什么术法? “司道,模仿剑意入门,精通冰莲决,熟悉剑术、春风两门术法。”司道缓缓开口。 相比来说,司道的话是最短的,因为他所言的术法是最少的。即便是周一茜,在精通两门冰系术法的情况下,也依旧熟悉五门其他的辅助术法。 他们本以为司道有多了不起,可听完司道的介绍,却只觉得名副其实。 其实,司道的介绍已经很不错。他作为二十岁不到的炼气弟子,能够精通冰莲决这一门术法,就足以自傲。然而,在场的人里面,并非只有他一人精通。 而司道的剑意又是模仿性质,与真正的剑意存在差距。如此,他的实力并不足以让人服气。 所以,当授道师叔开口的时候,在场的八人立刻发出了质疑。 听完九人的介绍,授道师叔如此说道:“如此,司道担任主力输出,姜子晨担任治疗与辅助,周一茜为控制与辅助……” 授道师叔刚把九人的定位确立,姜子晨便行礼询问道:“师叔,主力输出只司道一人?是否不太妥当?弟子并非不信任司道,只是按照往年的经验。主力输出的职位,向来由多人担任,避免在初试比赛中出现意外。” “术与剑”的炼气比试,分初试与终试。 初试是随机一对一的比试,只有通过初试才能进入终试。而终试才是团队混战。如果初试都没有通过,那么参赛者也就无法参与终试。 这样的赛制下,参赛者往往需要掌握多个位置的队伍配合。而重要的主力输出位置,一般也由多人担任,避免意外。毕竟,“术与剑”的参赛者是六大仙门的精英,彼此之间很难分高下。万一,主力输出没能通过初试,便可由替补接替位置。 但是,授道师叔刚才的位置分配中,司道只担任了主力输出这一个位置,而其他八人则全都担任了其他的位置。这样一来,如果司道没有通过初试,合欢宗便失去了主力输出这个位置的人选。这样的情况下,临时助阵,配合上必定不够默契,定然会败给其他仙门。 “说得在理!但子晨所言的意外是不会发生的。”授道师叔点头,却没有同意。 授道师叔这样说,便是指,普天之下,任何炼气修士都比不上司道,都不可能赢得了司道。 “师叔,弟子不服,希望能见识一下司师弟的实力。”姜子晨请求道。 “自然可以。司道,那你就和子晨比试一二。”授道师叔发话。 “是!”司道同意。 第108章 姜子晨 斗法竞技场的两端,司道和姜子晨彼此对立着。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比试,观众很少。 授道师叔宣布开始的一刹那,两个人身子都没有移动,但剑却已经交织在一起。 两个人都掌握了御剑之术。御剑之术并不只是控制飞剑,载人飞行。御剑飞行本身称得上是剑术的一个境界,掌握御剑飞行便意味着控剑水平的极大提升。当御剑飞行达到一定境界时,剑者更能隔空控剑,进行战斗。 不得不承认,单论剑术,姜子晨要胜司道一筹。从交战开始,这一点就已经分明。 司道的剑招虽然精纯,可招式却单调重复,不论如何变幻,都没没有脱离“刺”、“截”、“削”三种。如此一来,姜子晨自然占据了上风。 剑术比拼上的劣势却是不断地阔大。如果不是倾城剑在品质上胜过姜子晨的仙剑,司道已经落败。 姜子晨的剑完全压制住了司道的剑。两柄剑的位置也在不断向司道靠近。这样的情况对司道极为不利。 因为,御剑战斗其实存在一个极大的弊端。一旦本人遇险,仙剑无法在第一时间回归防御。 掌握司道剑招变幻的姜子晨,轻松就创造出机会,在摆脱倾城剑的瞬间,向着司道直接刺来。 如此情况下,倾城剑是来不及回防的,也无法采取“围魏救赵”的方式。因为倾城剑与姜子晨的距离超过百米,而姜子晨的剑与司道之间的距离只有数十米。 御剑飞行之下,仙剑的速度极快,在拜托倾城剑后,不断加速,向着司道直刺而来。 司道虽早有防备,可还是闪躲不及,腿部被姜子晨飞剑的回旋劈中。 腿部的动脉被撕开,血液疯狂涌出。春风术法施加在伤口之上,然而伤口却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姜子晨擅长“撕裂”仙术,刚才这一剑中便是蕴含了“撕裂”的剑技。司道知道“撕裂”这门术法的可怕。他以前和朱思成战斗比试的时候,就经历过血流不止的痛苦。显然,姜子晨在术法施展的方方面面上都远超朱思成。 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司道发现自己感知不到受伤大腿的灵力。 这是“封灵”术法,是姜子晨最精通的术法。司道对“封灵”同样不陌生。不久前,铁剑门掌门就是用一招“封灵”轻松击败司道。 “封灵”就如同江湖中的“点穴”,可以封住灵力的运转。结丹之下,修仙者若是无法运转体内的灵力,那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所以,结丹之下,“封灵”是和“冰莲决”一样有名的顶级术法。 “听说你救了五百妖奴?”姜子晨没有发起进一步的攻击。 从击伤司道的那一刻起,胜利的天平就开始向姜子晨倾斜。因为,司道腿部负伤,行动上受到极大阻碍,很难承受接下来的进攻。 在其他“术与剑”的炼气参赛者看来,司道的表现是令人唏嘘的。授道师叔将司道的实力看得更高。然而,真实比试的时候,姜子晨还未施展剑意,就已经将司道逼到绝境。如此看来,司道虽然在同龄人中称得上绝世之才,可在炼气境界里面却并非绝顶,更不像授道师叔所言——司道可以赢过所有“术与剑”的参赛选手。 “是!”司道平静回应。 从下场,到交战,到负伤,司道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始终保持着平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平静得让人生气,明明已经快要输掉比赛,明明已经非常丢人,可天知道,他为什么还是这样不紧不慢,还是这样若无其事。 他是没有羞耻心?还是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姜子晨当然知道,司道擅长的并不是剑术,而是术法——“冰莲决”。换句话说,司道以飞剑对战,其实是轻敌的表现。 而司道此时的平淡态度,在姜子晨看来,同样是轻敌的表现。这一点,姜子晨感到愤怒。 但姜子晨并没有因此丧失平定。他虽然说着话,可还是控制着飞剑。 飞剑的另一个弊端便是,因其速度实在太快,若一击威能彻底击败对手,便需要一定时间将飞剑速度降低,然后发起第二次进攻。 姜子晨说那么多话,一方面是对司道不满,另一方面也是为下一次进攻做更好的准备。 “你以为你是对的?”姜子晨冷笑。 司道没有回应。 “你可知道,你拯救的五百妖奴残害了多少人?你可知道,你的行为想法是又多么可笑?妖天性残忍,崇尚杀戮。人与妖的生存理念本来就是不同的,这是历史给予的教训。” 说完,姜子晨没有再给司道更多的时间。 飞剑已经发起第二次进攻。当然倾城剑也已经被司道收回,可以用来抵御。 两柄剑再次交织在一起。这一次,不知为何,两柄剑的交锋竟呈现出不相上下的态势。至少,姜子晨并没能轻松突破倾城剑的防线,对司道展开直接的进攻。 这个情况完全出乎姜子晨的预料,但并没有完全超出姜子晨的掌控。 姜子晨年长司道十岁,其战斗见识和经验自然不比司道少,其御剑战斗的经验更是远远找过了司道。毕竟,司道才刚刚掌握御剑而已。 两柄剑再次交锋在一起。但这一次,姜子晨的剑并没有正面对抗,而是以两剑交汇点为中心,进行旋转。这样诡异的行径路线出乎司道的预料,所以,姜子晨的剑再次摆脱倾城剑,向着司道袭来。 这一次,司道腿部受伤,想要脱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同一时间,在两柄仙剑交战的时候,姜子晨也向司道冲来。姜子晨本就是剑者,最擅长的便是近身战。而一般而言,擅长术法释放的修士恰好相反,往往最害怕近身战。此刻,姜子晨和他的剑形成夹击之势,逼近司道。 这一秒就是判断胜负的时候。 然而,司道的行为完全出乎姜子晨的预料。 无法使用倾城剑防御的司道,居然用手防住了姜子晨的剑。 司道手上缠着光滑的冰块,徒手触碰到姜子晨的飞剑。飞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根本不是冰块可以防御住。然而,司道手上的冰块却是在破碎的一瞬间就得到复原。尽管非常不可思议,但司道手上的冰块一直都保持着光滑的面。 而司道并不是空手接白刃,而是试图改变飞剑的飞行方向。 飞剑与司道的手触碰在一起,最终居然产生了飞行角度的倾斜。 尽管,飞行角度的倾斜并不大。如果司道站着不动,应该依旧会被命中要害。可是,司道动了,在大腿完全负伤的情况下,居然动了。 司道大腿的伤被冰所覆盖。尽管,司道无法使用“春风”将伤口复原,可他却能直接将伤口冰封。 这样的情况下,司道的行动虽然受到一些阻碍,却总算能够移动,逃过姜子晨的剑。 这一秒,司道侧身,姜子晨的剑从其面前飞过。但姜子晨的进攻没有结束。 姜子晨已经来到司道的面前,而且顺利接到了他的飞剑。 近距离下,姜子晨身为剑者,手握飞剑,对付一名术法师,简直不要太容易。胜利的天平依旧倾向姜子晨这一边。 然而,姜子晨并没有挥动自己手中的剑。因为,在姜子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姜子晨手握仙剑的时候,他手中的仙剑已经出现白色的冰晶,并迅速绽开一朵冰莲花。 当司道触摸到姜子晨的仙剑时,当姜子晨没有防备就握紧手中的剑时,姜子晨就已经输了。 冰莲花迅速蔓延。冰块顺着剑身,将姜子晨的手臂淹没,将姜子晨半个身体给吞噬。 只要司道心念一闪,冰莲便会绽放,姜子晨的身体将化为粉末。 “我输了。虽然事后想到了,但在那一瞬间,我根本没有看到你出手。”姜子晨承认自己的失败。 是的,在没有神识探知的情况下,司道的进攻根本不可能被防住。当初在广寒城的困龙场,如果不是凭借神识,筑基修为的甄友乾会被司道秒杀。事实上,甄友乾在耗尽神识的一瞬间,就败给了司道。 如果司道第一时间使用冰莲决,姜子晨可能会立刻落败。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两人不使用剑意的情况下。 两个人是切磋比试,所以都并未尽全力,并没有使用剑意。虽然,姜子晨对司道很不满,但也不至于对同门的师弟施加杀手。这也是为何,姜子晨的第一剑是击中司道的大腿,而不是上身。 “承让,姜师兄。” “但你仍然是错的。”姜子晨继续道,“你是否以为,野国御灵寺是接受妖的?你可曾想过,这世间的元婴强者里面,为什么一个妖都没有?因为这个世界是人族的世界,绝对不允许出现平起平坐的妖。野国御灵寺的理念和做法根本就是互相矛盾。妖永远不可能和人真正平等,就算御灵寺的人同意,其他仙门的人也不会同意。若真有一天,妖和人平等,那一定会掀起战争。因为人和妖是不同的种族。种族之间的区别是无法用语言沟通清楚的。你单纯地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之中。你以为妖有理智,就可以沟通,就可以和平相处。简直就是笑话!妖根本不可能克制内心的欲望,只会徒增无端的杀戮。这是鲜血染红的历史教训。” “是,姜师兄。”司道点头,并没有反对。 与此同时,姜子晨身上的冰块也都散落消失。 “你总算明白妖族是异类?”姜子晨问司道,露出宽慰。 司道摇摇头,这令姜子晨再次皱眉。 “但我已经答应何缪洛何师叔,以后不会再接触妖。”司道认真道。他的话是一种妥协。 “你何必如此冥顽不顾。你早晚会为这样天真的想法付出代价。”姜子晨严厉地告诫道,甚至有些愤怒。 从一开始,姜子晨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将愤怒直接表现在脸上。 此刻,姜子晨完全认可司道的实力。不仅如此,姜子晨相信司道在未来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人物。然而,正是因为认可司道,姜子晨才会更加愤怒。与妖族勾结,这意味着,司道可能在未来堕入魔道。 那时,司道的天分越高,其对世界的危害就越大。那时,合欢宗就越是会成为天下的笑话。 “谢师兄!但司道仍然难以改变内心的想法。”司道当然明白姜子晨的善意。 “你好自为之!”姜子晨愤然离开了斗法竞技场。 而司道的“术与剑”特训之旅也正式开始! 第109章 偶遇圣女 展现实力后,特训的过程还算和谐,没有人再对授道师叔的位置分配产生质疑。但是,其他人还是对司道怀有抵触的情绪。 司道与妖勾结,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更何况,在其他人看来,司道目前并没有被关禁闭,也没有受到其他实质性的惩罚。最严重的是,司道自身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悔过的觉悟。 当特训结束时,根据与何缪洛的约定,司道需要接受课程的补习。 所以,他前往“巽”卦。在这期间,他遇见了熟人——圣女,江一尘。 根据程洋所述,司道当然知道,他和圣女的婚约已经解除。圣女的下一任仙侣确认为江一尘。所以,圣女和江一尘行走在一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刚相遇的时候,司道并没有认出圣女。 圣女外貌的变化很大。她原本只是一个少女的模样,可现在却身姿窈窕,亭亭玉立,已是十八岁的少女模样,脱俗清丽,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她站在江一尘身边,要更加出彩。她就像是落下凡尘的仙子。即便是这合欢仙境,即便是温儒帅气的江一尘,一切都不过是她的陪衬罢了。 她气质没变,冷冷的,给人一种距离感。 不知为何,当三人相遇时,圣女和江一尘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一些。其实,圣女原本就不是和江一尘靠得很近,此刻反倒显得刻意疏远。 “圣女好,江师叔好!”司道致礼招呼。 他没有任何特意避让,始终还是那样平静,不论是外在,还是内心。 江一尘同样如此,点头微笑示意。而圣女则冷漠着,一句话也没说,一个眼神都没给。 圣女给司道的唯一感觉是朦胧,因为她和司道之间签订了仙侣契约。只不过,仙侣契约的效果被合欢元婴前辈修正——司道感受不到圣女的任何情绪,但圣女却可以感受到司道的情绪。 司道行礼后,便擦身而过。 原本,司道以为,这次相遇只是一个偶然,也马上会彼此分开。 但是,圣女叫住了司道。 “司道!”圣女这样说道。 司道回身,看向圣女,等待对方的吩咐。 圣女皱着眉头,停顿了好一会,最后才说了一句:“远离妖族!那是合欢的死线!” “是,圣女!”司道认真点头,像是接受了圣女的提议。 但是,因为仙侣契约的存在,司道的思绪是瞒不过圣女的。 “你为何要同情妖族?你下次再有这般行为,可不会再有这次一样的好运!”圣女又急又气道。 到这里,司道当然明白。这次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圣女特意对他的告诫。也是,结丹修士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司道的位置。 “如果司道的想法那么被改变,那也不再是司道!”司道回应道。 他说完,不止是圣女,江一尘也皱起了眉头。 司道继续道:“但是,司道已经答应缪洛,以后不会再与妖族接触,也不会靠近妖族。这是司道可以做到的。” 圣女又是端详了一会,然后便离开,留下江一尘与司道二人。 “司道,真是羡慕你呢!”江一尘看着司道,摇头,露出笑容。 司道还是第一次见江一尘这副模样。江一尘的笑容向来都是舒心的,自信的,但这一次却是叹息的,无奈的。 司道默然。他猜到江一尘羡慕他的地方。 “这次事情,她和缪洛帮你求情。希望你以后别再和妖扯上关系。”江一尘认真道。 “是!”司道点头,认真道。 拯救妖奴的事件比司道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而他又一次给何缪洛填了麻烦。从在一起开始,司道其实并没为何缪洛做过什么,反倒是对方一直为他做了许多事。 江一尘说完,便离去,追上圣女的方向。 司道望着那个方向,长叹一口气,同样离开。 未来的半年里,他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抓紧时间,尽量提升自己,并在术与剑中取得成绩。这不仅是对宗门的期待回应,更是对何缪洛的期待回应。 第110章 妖事 秋水镇,一座位于春国和大同国交界处的小镇,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往来商人极多,很是繁荣。 时隔八个月,司道再次来到秋水镇,那片繁华却已经不见,眼前的景象用荒凉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街上没有任何行人,两国往来的商旅都选择绕道而行。落叶肆意洒落,成为街道上唯一移动的存在。那原本生机勃勃的秋水镇成了一座死镇。 司道漫步来到“好客栈”的前面。“好客栈”由一对老夫老妇经营,是秋水镇的标志性客栈。然而现在,好客栈内没有客人,那双老人也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否遭遇凶险。客栈门栏上染着血迹。秋水镇的许多位置都有这样的血迹。 司道当然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秋水镇为何会变成如此的死地。他来此,便是为了执行任务。 身为仙门弟子,他有义务执行任务。但三年来,因为专注于准备“术与剑”,他一直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 所以,在术与剑在即之时,合欢宗将秋水镇的异变任务交给了他。 毫无疑问,比起三年前的试炼任务,这一次任务要凶险可怕得多。 而且,司道还清楚一件事情。秋水镇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多少和他有关。 自从三年前,因为“夺舍交易事件”,铁剑门掌门身死陨落被,而铁剑门也随之解散。在新的仙门出现以前,秋水镇失去了仙门的庇护。 合欢宗虽然承担着守护春国百姓的责任,可是合欢宗出世,平日不理凡事,其核心影响范围仅为春国中央区域。而秋水镇位于春国边界,已经脱离了合欢的核心影响范围。 至于新仙门的成立,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新仙门建立的基本条件是一名结丹前辈。然而,天下散修虽多,结丹前辈却是凤毛麟角,极为罕见。 所以,半年时间太短,一个新的仙门是不可能出现的。 司道了解到这些的时候,内心多少有些内疚。不论如何,这里发生的一切与他存在着关联。 此外,这个任务还有一个特别的意义。这个任务是对司道的考验,对司道身份立场的考验。 司道与妖族勾结。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更让人不满的是,司道对此完全承认,却缺乏彻底悔过的态度。这一点上,司道必然会受到所有修仙者的质疑。 所以说,通过这个任务,合欢宗试图让司道明白妖的本质。为什么妖与人无法和平共处? 于是,司道来到了秋水镇,并看到了秋水镇的荒凉景象。 他平静地看着,平静地漫步着,认真检查着秋水镇内的每个角落。墙面上,地面上,他看到一些蠕动的枝条。这些枝条充满生机,明明断裂,明明是植物,却像爬虫一样蠕动着。 欢石中,任务情报清晰显示,造成秋水镇百余旅人死亡的幕后真凶是一只木妖,而且是一只炼气巅峰的木妖。眼下的种种信息与之完全相符。 木妖不是什么稀罕的妖,一般位于深山之中,擅长布阵,精通幻术。木妖利用幻术,将旅人吸引到阵法之中,然后杀害旅人,将旅人的血肉吞噬,提升修为。 对妖而言,生灵的生机与血肉是最好的补品。就像对修士而言,妖的灵魂便是最好的补品。 眼下,司道不明白一件事情——木妖为何会放弃自己原本精心布置的深山阵法,特意跑到秋水镇来祸害旅人? 按理说,木妖若离开自己原本的巢穴,其实力便会大大削弱。因为阵法的布置需要时间累积、资源消耗、环境配合,三者缺一不可。 半年来,经过何缪洛的教导,司道已经知道这些基础知识。在合欢的情人岛,司道切身感受过阵法的强大。这不是同届修士可以抵抗的。但是,没人会乖乖踏入对方布置好的阵法死穴中。 现在,木妖离开自己巢穴,即便重新建立阵法,也不过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阵法,其威能会下降大半。 甚至,若木妖急于逃窜,根本没能布下阵法,那虽然拥有炼气巅峰的修为,实际上却弱小得很。 这就是为什么,木妖一般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巢穴。木妖根本就不是机动性强的妖类。 而机动性弱的妖类几乎不敢明目张胆地行凶。因为一旦被人族修士发现,无法逃窜的他们只能迎接灭顶之灾。 综上,不难理解,司道为何会感到困惑。秋水镇突然出现木妖。这木妖大肆杀戮,像是完全忘记人族修士存在一样。修为提升所带来的快感,的确可以让人忘却死亡。可眼前的木妖也未免太过疯狂,完全是临死前的狂欢,和普通妖类很不一样。 与凶残无关,妖活得比人长久,更懂得趋利避害。除了刚刚产生灵智的妖族,大部分情况下,妖已经懂得压抑内心的欲望。那些不懂得克制内心的妖根本不可能活得长久。 当然,仙门任务本就是铲除那些失去理智的妖。而眼下,这木妖或许就是一只失去理智的妖。 司道的任务不是心理访查,而是铲除这祸害数百生灵的妖。 他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找出木妖的藏身处。 木妖没有快速位移的能力,更不可能像人族天才修士那般,精通御剑之术,可以快速飞行离去。这种情况下,木妖一定还在秋水镇的方圆百里内。 司道没有着急地四处寻找,而是小心地走在秋水镇内。他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以此缩短寻找的时间。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得多。离开好客栈,深入秋水镇,司道发现了尚未干涸的血液痕迹。这意味着,木妖就在秋水镇的附近,距离司道极为接近。 或许,这木妖已经布好阵法,等待着司道自投罗网。 事实上,司道已经踏入了对方布置好的阵法之中。那一路的血液根本就是诱饵。 周围的房屋突然变成了树木,脚下本是平坦大道,现在却成了尸骸枯骨。这些骨头很新,上面沾染着血渍和肉丝。一股凝重无比的腥臭味代替了腐朽味。 毫无疑问,在幻术影响下,司道来到了杀阵中心。 第111章 逆鳞 周围本就安静得很,任何声响都会被无尽放大。 这一刻,这份安静更显死寂,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仿佛下一秒就会掀起波涛骇浪。 没有任何招呼,周围的树木枝条开始蠕动。那些树枝如迅猛的猎豹,飞速移动着。漫天铺地的树枝从四面八方朝着司道涌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司道始终保持着平静,平静地看着刺向他的锋利树枝。唯有看向满地尸骸,他才会略微皱眉。地上的尸骸比预想中多得多,足有数千之众。 天知道,这木妖究竟杀了多少人! 不过,司道没有时间来感慨。周围的树木都已经活过来,都向他发起了迅猛的攻势。这样的攻势对任何炼气修士而言都是骇人的。 但是,司道却没有任何畏惧。他甚至没有做出防御的姿态。他只是安静地巡视周围,试图寻找木妖的位置。 至于那些树枝,它们在触碰到司道之前,在司道周身一米的位置,纷纷停住了进攻,再也没能挺进分毫。周身全是密密麻麻的锋利树枝,但司道却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在踏入这片领域的时候,司道就已经看破了一切。 以目前应有的实力,司道对幻术了解浅薄,无法轻易看破幻术阵法。即便察觉到异样,他也很难完全辨认出幻觉与真实。 但是,司道的心口那片逆鳞却是将幻术轻易撕开。那片逆鳞是青衣的馈赠。白蛇一族却是天生的幻术强者。小白都可以识别大部分的幻术。身为小白的母亲,身为白蛇一族最年长的存在,青衣自然可以一眼分辨幻术真伪,而青衣馈赠的逆鳞也存在同样的效果。 在踏入这片陷阱的时候,司道心口便开始灼热,像是一种警告。这股灼热通过血液传递到司道的眼眸,再之后,司道便能看见环境下的真相。 他假装陷入木妖的阵法之中,可实际上却是想要找出木妖的本体所在。然而,木妖警惕得很,隐藏得很深,并没有显露出来。 不过,司道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在进入木妖阵法的同时,所经过的路径上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晶。这些冰晶渗入地下,依附在匍匐挪动的地底树枝上。 当漫天树枝向司道袭来的时候,冰晶已经凝结成冰块,将树根完全冻住,将司道脚下的整个阵法都给冻住。冰从地底的根部开始冻结,逐渐往上,将地面冻结,再将地上的树枝全部冻结。 这漫天树枝披上一层白色的冰装。下一秒,所有树枝破碎,化成冰晶,飘散在空气之中。 这一刻,漫天的冰晶将方圆千米笼罩。每一颗冰晶随时可能绽放,化成冰莲花,亦或是冻结触碰到的一切。 这里本该是木妖精心设计的阵法领域,现在却成了司道的绝对冰域。 而伴随着漫天冰晶的出现,司道的感知力提升了数十倍。他找到了木妖的位置,找到了一个颤栗的生灵。 地面破开,木妖被冰块冻结,以被封印的姿态,浮空而起,出现在司道面前。 论外形,木妖大概半米高,眼睛很大,嘴巴很小,下身是章鱼一样的触枝,看起来很可爱,像是个大娃娃,而不是杀戮深重的妖孽。木妖的眼神透着凶狠,还有惊惧。它不是在看司道,出现在司道面前时,它已经被冰封,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除了木妖以外,同样在冰封之内的,还有无数碎肉和血液。 这些碎肉和血液依附在木妖下身的触枝上。看起来,木妖之前正在吸食这些血肉。 当地面破开的那一刻,当木妖被司道冰封的那一刻,一股非常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司道从未闻到过这样的气息,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 若司道向前走两步,走到那个破开的地洞前,走到木妖原本盘踞的位置,便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肉球。 那是无数人类血肉扭曲结扎在一起的血团。若仔细看,能看出,那些人类血肉里面,有些是手臂,有些是大腿,密密麻麻,很是恐怖。那血团的顶部被破开,缺少一块。那是木妖刚才盘踞的位置。 如此,血团的顶端便出现一个血洞。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西瓜被削去顶端,然后露出红色的肉和红色的水。 原本,血团埋藏在地面深处,彼此之间无缝黏合在一起,供木妖吸收,血腥味并不重。现在,因为木妖被司道冰封撕裂剥离,这个血团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自然就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与恶臭味。 根本不用靠近查看,仅凭这股恶心的味道,司道也就知道木妖一定杀了非常多的人,比想象中多得多。单纯的死亡绝对不足以弥补其犯下的罪孽。 在春国,这样性质的严重事件并不多见。那些死去的人,除了感慨命运不佳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杀人恶魔马上就会死亡。木妖已经成为司道的阶下囚,生死都在司道的一念之间。 司道抬手,那被冰封的木妖化成了无尽碎片,散落在空气之中。 从始至终,木妖都没能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抵抗。 到这里,这次任务就应该结束。可奇怪的是,司道心脏的逆鳞却并没有因此消散热度,相反,血液比刚才还要滚烫。这份滚烫下,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肉身强度似乎也提升不少。 这是一种警戒。从刚才开始,逆鳞就一直在提醒司道警戒。 现在,木妖已经死去,可警戒却没有因此消失。 是的,逆鳞真正的作用远远不止是对幻术的看破。逆鳞真正的价值是野性本能。逆鳞作为白蛇致命部分的保护鳞,其作用便是对危险的感知。 当遇见真正危险的时候,逆鳞会本能地保护司道。眼下,逆鳞似乎认为真正的危险还没有消失,甚至距离司道越来越近。 然而,司道却感知不到任何其他生灵的存在。他依旧保持着平静,淡定地转身,淡定地准备离开这里。 他已经完成了任务,当然就应该离开这里。 至于那木妖的灵魂,早就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司道胸口的血灵石吸收。伴随着灵魂被吸收,司道的灵力运转与恢复又快了一分。 第112章 残疾和尚 即便是漫天冰晶,司道依旧没有感知到任何第三方生灵的存在。 相比自己的感知,司道更愿意相信逆鳞的警戒。 现在,心口的逆鳞却发出警戒的信号。这意味着,在逆鳞看来,木妖根本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家伙还隐藏在司道的身边。这个可怕的家伙一定比木妖强大得多,而且通过某种方式,躲过了漫天冰晶的探知。 上述想法在一瞬间生成。再然后,司道将木妖杀死,转身,准备离开。 他表现出最放松的姿态,这样一来,潜伏的对手一定会放松警惕。 然后,下一秒,司道周身便被一层冰块覆盖。与此同时,方圆千米的冰晶全部凝结成冰莲花,瞬间爆炸,进行无差别大范围轰击。 冰莲决,结丹之下的极强攻击术法,以威力强大而出名。如此多的冰莲同时爆炸,足以摧毁周围的一切。爆炸的发生又是如此突然,根本让人想象不到,也让人来不及防御。 没有人会想到本该离去的司道会突然耗尽灵力,施展这样毁天灭地的强大术法。毕竟,罪魁祸首木妖已经死去,这本是毫无意义的。当然,如果不认识司道,更没人会想到,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男子能够释放出如此恐怖的术法。 这些是绝对想象不到的。那隐藏在背后的可怕家伙同样没有想到。 而这场爆炸之后,司道自身都受到不小的损伤。尽管,他在施术时,已经尽可能减少对自身的伤害,并用冰层保护自己。 但是,司道还是受了严重的伤。他取出一枚灵药服下,恢复灵力的同时,利用春风治疗自己的身体。胸口的血灵石发出红色的光,将一股温暖传递给司道。 血灵石的帮助下,灵力的恢复速度足足提升了一成。 而爆炸余波过后,司道终于看见了那个潜伏的妖。 那家伙居然躲藏在巨大肉球里面,散发出一股死气,掩盖了其生机,难怪可以躲过探知。 那是一具长着绿毛的尸体,绝对不是凡人驱壳。 伴随着漫天冰莲的疯狂轰炸,肉球被炸成碎片,肉球内的绿毛尸体被炸出,并被炸得破烂不堪。难以相信,在这样的轰炸下,这绿毛尸体居然没有化成碎片。妖族的肉体果然比人类强大得多。 当见到那绿毛尸体时,司道辨认出,这是尸妖,一种擅长控制其他生灵的妖类。 到这里,秋水镇事件才真正清晰。结论很清楚,木妖是被这尸妖控制,才会从森林深处来到秋水镇旁。 这尸妖拥有筑基二层的修为,比司道强大得多。如果正面对决,尸妖利用神识,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根本不会给司道放出术法的机会。但是,不知为何,这木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出手。 对此,司道猜测。大概,这尸妖本身就不准备对司道出手。在大肆杀戮后,在通过大量生灵提升修为后,尸妖准备将一切罪恶退给木妖。如此,这尸妖就可以不被人族修士发现,就可以继续逍遥自在。 若尸妖对司道出手,那就会被合欢宗追杀至死。这是百分百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春国是铁律。 司道苍白着脸,缓着气,盯着绿色尸体,没有放松下来,哪怕心脏处的逆鳞已经安静下来。逆鳞安静,这说明对手已经被司道重创,不再是其敌手。 没有停歇,他强行运行体内的灵力。两支冰棱凭空出现,分别刺穿绿色尸体的心脏和大脑。那绿色尸体的心脏和脑袋被彻底摧毁,没有任何复原的可能。 补刀结束,如此,他才彻底放心,长吁一口气。 妖族的肉身远比人类强大,妖族的生命力同样顽强非常。不做到极致,司道不放心。 然而,就在放松的一瞬间,司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准确地说,司道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司道忘记了,尸妖的灵魂尚未出现。若尸妖已经死去,那尸妖的灵魂应该立即出现。 但是,尸妖的灵魂迟迟没有出现,这意味着尸妖其实并没有死。 这一刹那,司道刚放松的心一下子绷紧。但是,这一刹那的放松是致命的。 若司道没有放松,大概是可以抵御住尸妖的神识攻击。尸妖已经脆弱到极致,几近死亡,根本施展不出强力的神识攻击。 但在司道放松的一瞬间,神识攻击便可以发挥作用。 尸妖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绿色尸体,转而将意识、灵魂移到了那些碎肉上面,以此借尸还魂。司道的身后,碎肉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形的模样。而这人形的模样便是尸妖。 说到底,一方面,司道对灵魂的淡然,导致其没有在意妖死后的灵魂,而另一方面,司道还是小看了妖的生命力。比起人类,妖的肉身妖强大太多。传说中,强大的上古血妖甚至可以滴血重生。 司道意识到身后的危机,感受到那股危险的气息。他想回头,却只觉得剧烈的撕痛产生在脑壳内。 他大脑一片空白,跪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无法做出任何攻击,无法做出任何防御。 尸妖抓住这个机会。那碎肉拼凑出来的驱壳向司道靠近,其上肢化成一柄锋利的血刃,一刀便要砍下司道的脑袋。 神识,筑基修士才能拥有的存在。在神识的帮助下,司道虽然拥有超越筑基修士的强大术法,可实际战斗对抗,却如一只小鸡,毫无反抗之力。 司道竭力控制自己的思绪,试图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但是,一切都太晚,那血刃已经切到咽喉。 疼痛从咽喉处传来,然而,司道却没有死。 司道本能地闭上眼,可发现自己没有死去。他立刻睁开眼睛,发现血刃居然停在咽喉处,没有再挺进分毫。 生死之间,司道没有任何迟疑,手中倾城剑出鞘,一击便彻底击碎了那具刚刚凝聚起来的尸妖驱壳。 这一次,尸妖死去,灵魂浮现。那灵魂浮现的一刹那,就被血灵石吸收吞噬。而司道觉得体内的灵力运转更加顺畅了。 司道没有再看向尸妖的碎肉尸体,而是侧身,看向远处。 远处站着一位和尚,只一眼就绝对会让人记住的和尚。 虽然司道没有任何直接的感知,可他明白刚才是这和尚救下了他。这和尚一定是结丹修士,而且拥有不可思议的修为,否则不可能在司道没有感知的情况下,在极限的情况下,控制住尸妖。 司道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结丹强者的天地之力。结丹强者可以短时间内与天地同一,获得周围一切生灵的生杀予夺。 当初,司道在被铁剑门掌门击杀的最后一刹那,江一尘便是利用这份天地之力,救下了司道。 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和尚一定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当初,江一尘救司道时,司道同样感受到了那份恐怖的结丹力量。他感受到灵力不再受控制,感受到天地仿佛有了一股意志。他无法动弹,然后看着铁剑门掌门死去。 而这一次,他什么感知都没有,睁眼,便看见尸妖已经被完全控制住。 相比而言,这和尚的修为境界似乎还在江一尘之上。要知道,江一尘可是合欢的代言人,是合欢公认的第一人。 当然,修为的强大不是最令司道震撼的。 最令司道印象深刻的是,这位和尚严重残疾。这位和尚断腿、断臂,目盲,身体的一半机能是不发生作用的。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独腿独手的瞎子会拥有这样的修为。 此外,不知为何,司道对这样一个残缺的人,生不起任何怜悯之情。司道产生不了同情的情绪,因为这和尚身上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气质。 他单腿伫立在那里,仿佛撑起了天地。 这样一个撑起天地的人,自然不会让人同情,只会让人敬佩与感叹。 这样一个和尚,只一眼,不仅让人记住,而且一生都无法忘记。 第113章 承诺 瞎眼和尚拄着拐杖,向司道走来。 他虽然是个瘸子,可走起路来,却与常人无异,没有任何一上一下的起伏。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司道致礼感激。 “举手之劳,更何况,我不出手,一样会有人救你。那丫头紧张得要死。真没想到,你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却能引得那丫头如此喜欢。”瞎眼和尚嘴巴闭着,却依旧发出了声音。 瞎眼和尚的话表明,这附近还有一个“丫头”存在。瞎眼和尚没有明说“丫头”是谁,可司道却是已经知道。 在遇到危险的一瞬间,司道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那是担忧和着急。这种情绪的传递,司道熟悉无比。 而在瞎眼和尚话毕之际,一股淡淡的梅花香便从远处传来,不是何缪洛,还能是谁? 她似乎一直跟在司道后面。司道修为远逊于她,所以一直没有察觉。 何缪洛一出现,就来到司道身边,快速扫查他的身体状况,并帮助他疗伤恢复。 在确认司道无大碍后,何缪洛才歉意地恭敬道:“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看得出来,何缪洛对这位瞎眼和尚非常尊敬。甚至,在这位瞎眼和尚面前,何缪洛表现得像一个晚辈,而不是结丹同辈。这样的情况,司道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何丫头,这位少年就是最近赫赫有名的司道?”瞎眼和尚说着,看向司道。近距离下,那两个黑窟窿看起来颇为恐怖。可是,瞎眼和尚的气度却很平和,莫名带给人心境平和之感。 司道认真致礼,恭敬回应道:“是,师叔,在下便是司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司道已经知道,这位瞎眼和尚必然出自佛门。佛门是六大仙门之一,司道称其为师叔,于情于理都是非常合适的。除了天禅宗,合欢宗与其余四大仙门的关系都偏向友好。 “你救下五百妖奴?这也是真的?”瞎眼和尚再问,语气凝重了几分。 “是!”司道点头,没有任何隐瞒。 司道刚说完,其手腕就被何缪洛拉住。 佛门虽然向善,崇尚万物生而平等,可对妖的态度却与合欢宗一致,认为妖是人族的对立面。只不过,佛门不杀生,只会将妖囚禁,而不是杀妖而夺魂魄。 所以,司道承认“与妖勾结”,自然会被何缪洛拉住。平日里,两人独处之时,司道经常口出逆言。所以,何缪洛自然担心司道在妖的事情上说太多的话。 瞎眼和尚倒也没有在意,反而欣赏道:“如此坦荡,难怪能让何丫头喜欢。不过,经历刚才一事,你对妖的态度,是否有所转变?” 这个问题同样是何缪洛在意的。这半年来,何缪洛与司道不止一次为妖的事情争吵。他们彼此心意互通,无法欺骗对方。这本是好事,可在一件原则事情上,持有截然相反的态度时,情况就变得不太好。 司道始终无法对妖抱有天然的敌意。而何缪洛自小在合欢宗长大,早已见识过妖族的残忍和血腥。对于妖,她是厌恶的。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讨论良多,却并不能改变彼此的看法。 何缪洛总以为,等司道真正见识过妖的残忍,就会理解她的思绪。所以,这次任务实际上是她特意安排给司道的。在她看来,司道这些年未曾执行外出任务,存在一些天真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 但现在,当瞎眼和尚问出这个问题时,司道的态度却并未发生改变。司道虽未开口,可思绪却已经传到了何缪洛的心上。 何缪洛微微皱着眉头,却并未对司道做任何反驳,只是紧紧挽着司道手腕,将身子贴在司道身上。在外人面前,不论如何,她都愿意和司道在一起。 司道当然感受到了何缪洛的情绪。当他也没有欺瞒,只是认真地看向瞎眼和尚,开口说道:“前辈,在下的态度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哪怕,这妖杀了成千上百的人?哪怕,你刚才差点死在妖的手上?”瞎眼和尚询问道。 “是!” “为什么?” “因为,在司道看来,妖和人,都是思维、灵魂的载体。这一点上,两者没有区别。在生存本能上,两者同样没有区别。两者都有各种欲望,都渴望掠夺他人灵魂,来强大自身。现在,人与人可以和平相处,那人与妖为什么就不行呢?” “可种族的差异,哪里是几个问题的回答就可以解决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族类,本就是相对的,是根据其‘同’所定义的。就像,同为人族,在春国百姓看来,天禅统领的太圣国人是南蛮,是异族,不是么?” “但是,太圣人与春国人至少彼此是可以交流的,彼此还有着频繁的商业往来。而妖族,你也见识到,只会屠戮生灵,放纵欲望。即便是在承认妖族自由的野国,妖与人同样是分开居住的。因为,妖天性害人。妖与人在生存根本条件就是对立的。”何缪洛急道。 这不是何缪洛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而司道的回答依旧没有改变:“我想,环境的因素终归是存在的。人一样会吞噬他人,一样存在邪修,其产生的危害甚至超过妖。之所以,妖害人的概率远超过人。我想,这与人妖对立的大环境是有关联的。至少,我见过那些妖。我不觉得那些妖与人有什么不同。” “那是妖奴,已经被抹去妖性。等过段时间,你再见过那些妖奴,说不定,那些妖就已经恢复了妖性,就会杀你。” 司道点点头,没有继续争辩,只是同意道:“是。” 他虽然口头上同意,可内心却没有改变。这一点,何缪洛一清二楚。这一点上,仙侣契约真是糟糕到极致。两人都明白对方的立场,却都无法认可对方的观点。和以往一样,他们不能说服彼此。 “好了,早知会害你们这般争吵,我便不该问这些问题。”瞎眼和尚摇摇头。 “是,为此吵架,的确是一点都不值得。”何缪洛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还是有气的。她挽着司道的手,因为生气,挽得更加紧。 司道抱住何缪洛,道歉:“缪洛,对不起。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再和你吵架。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和妖往来。但,我心里的想法,实在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改变。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嗯。我理解。我愿意尊重你的任何想法。”何缪洛点点头,靠在司道身上,“但你也要按照答应我的,不可以再和妖有任何往来。” “会的。我向你保证。”司道郑重承诺道。 如此,何缪洛便重新恢复了美艳的笑容。 “哎,真是想不到。我认识的那个何丫头,居然会表现如此小女人的一面。”瞎眼和尚打趣道。 “你是大师,你是永远不会懂的。”何缪洛还嘴道。 “是,我不会懂,也没有兴趣懂。但不懂不一定是坏事。”瞎眼和尚别有深意道。 他一说完,何缪洛便像是没了气的球,干瘪瘪的,刚才的笑容半点不在。 “人生短暂,绚烂才能永恒。在遇见缪洛之前,我的人生是灰色的。”司道回应道。 “真是令人羡慕啊!可惜我只是一个和尚!”瞎眼和尚说完,摆摆手,“走吧,启程,上路。” 不知为何,瞎眼和尚最后说话的调皮语调倒是给了司道一种熟悉感。司道突然想起一个人——戒杀和尚。 第114章 上清 上清,世间的仙门领袖,位于大同国的中央,其所在的地域是一片广阔的盆地,占地达方圆千里,与合欢八卦一般大小。 四面环山,一个人身处上清宗内,朝着任意方向随意远望,都能看见那些深入云层的高山。这四面的高耸环山组成了上古剑阵——神罚。 神罚是这世间最强大阵法,在元婴前辈的催使下,可以秒杀同实力的元婴修士。如此无上阵法的存在,几乎杜绝了战争的可能。事实上,六大仙门各有守山大阵。任何进攻的一方都会陷入极大的被动,几乎不存在攻克的可能。与此同时,各个仙门的元婴前辈都如现世界的核弹,保证了世界的和谐。 司道飞在八千米的高空,飞在上清仙峰之上,倒是没有感受到神罚仙阵的恐怖。 下方的山峰虽然高耸而险峻,可与合欢仙境相比,一切就显得普通平常。 的确,从高处望去,上清宗境内既没有合欢一样的浮岛,也没有野国那样的世界之树。一眼望去,这里除了更加秀丽之外,与外界凡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那连绵山峦并没有将与外界连接的路完全封死。外界的凡人可以通过漫长的艰辛旅途后来到这片世外桃源。 关于连接凡间与上清的“仙途险道”,在大同国,人人皆知。一个人若是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走完“仙途险道”,便能够接见到仙门上仙,获造化,诉苦难。 这是一条凡人诉讼仙人的途经!只不过,这“仙途险道”并不容易攀爬!古诗言,仙道难难于上青天,并不只是诗赋夸张,而是事实。 上清仙门出世,直接管辖尚正国。上清弟子分别管束一方领土。而这其中,若是有不公处,若有上清弟子勾结妖人,枉害一方百姓,凡人便可以通过“仙途险道”,上诉上清仙宗。此外,上清弟子本身就被严苛的监督机制所束缚,想要瞒天过海,为害一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总而言之,司道初次来到上清仙门时,并没有像上次前往野国那样,内心被直接震撼。 他已经途经大同国多次,对建筑风格已经有所了解。地面上的广袤灵田与合欢仙境内并无不同。 要说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是上清中央方向的位置。那里是一片白雾,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虽然看不清,可司道却也知道。那里定然便是这世间第一奇迹——往生湖。 每个仙门似乎都有禁地所在。墨府的剑山、墨经,合欢的太极,野国的世界之树,而上清的禁地便是往生湖。 往生湖被誉为世间第一奇迹,其排名超过其他禁地,甚至超过墨经。因为,往生湖可以让人体会到一场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在往生湖中,人会做一场亦真亦假的梦,从出生,到死亡,神奇非凡。从往生湖内出来,修士的内心境界会提升数个档次,道心也会稳固得多。 不过,一个人一生只能经历一次往生湖。再次进入往生湖,那里便失去了效力,成为灵力浓郁的修仙圣地。按照程洋所言,往生湖的水是由灵力凝结的。这世间,灵力如此浓郁的地方大概是不多的。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司道从进入上清仙境开始,便看见了那象征往生湖的白色浓雾。可是,当司道朝着上清仙境的中央,朝着那片白色浓雾飞行许久,当身后的山峦不断远去,那片白色浓雾却一点没有变。 仿佛,司道和那片白色浓雾之间的距离一直没有变化。这一点的确是有趣得很。关于这一点,何缪洛给出了回答。那片白色浓雾并不是飞行可以抵达的,必须由上清弟子带领,并按照特殊的方式,才可以进入。否则,一个人就算一直朝着白色浓雾飞行,一辈子也只会绕着白色浓雾周围旋转。 对于这种现象,司道并不陌生。极乐岛前的那片白雾不就是如此? 虽然好奇且向往,但司道却是没法继续向前飞行了。他们已经到达终点位置,不远处,八艘合欢石船在半空悬浮。合欢宗的大部分已经率先抵达。司道特意看了一眼欢石地图,其所在位置恰好是上清仙境的中央位置。而理论上,往生湖才是上清仙境的中央位置。果断,这种现象与极乐岛是完全一致的。 虽然好奇且向往,但司道目前是无法深入探究的。他需要为两日后的“术与剑”做最后的调整准备。 既然已经抵达终点,戒善和尚也要与司道分别。戒善是佛门代表人物,自然要去和佛门中人汇合。 而司道和何缪洛则要去合欢弟子们汇合。 一路上,来往仙人极多,甚至都快赶上凡间的集市。这几日来,六大仙门的人陆续抵达。不同于墨府的墨问,上清仙门作为“术与剑”的东道主,根本不限制其他五大仙门的到访人数,并且允许拿到许可的散修拜访。 所以,每一届“术与剑”,几乎大半个修仙界的都会聚集在尚正国,都会聚集在上清仙境。 这本该人迹罕见的上清仙境,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放眼望去,四处都有飞剑划过。而在合欢宗,除非是学院之类的弟子聚集地,否则,司道一直飞行半个时辰,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虽然“术与剑”还未开始,但司道已经感受到了仙门盛事的景象。的确,人生没有几个几个五十年,没有修士愿意错过五十年一度的“术与剑”。 两日后,“术与剑”就会正式开始。那时,司道便会真正出名,成为修仙界真正有名的人物。尽管,五百妖奴事件已经让司道的“名气”足够响亮。 与负责统计接纳的合欢弟子接触后,何缪洛同样要离开了司道。因为她要去参加“新术试会”。 而司道要做的,便是作为观众,去聆听享受一场“仙音盛典”。 第115章 新术试会 所谓“新术试会”,是“术与剑”的开胃前菜。 最开始的时候,在“术与剑”正式开始前,各大仙门彼此进行新术探讨、交流。久而久之,这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事情。而“新术试会”也越来越正式,涉及的范畴不断延展扩大。一切与灵有关的新发现都可以在“新术试会”上与人分享。 而千年前,“新术试会”正式被归为“术与剑”的一环。在“新术试会”上,六大仙门弟子展示新成果,这些新成果会算作额外的加分项,被评估,转化为具体分值。该分值与“术与剑”的比试分值相加,所加的和为“术与剑”的最终得分。 而对司道这样的大多数修士而言,“新术试会”是“术与剑”正式开始前的消遣娱乐。 在“新术试会”上,这个时代最前沿的术法将会得到展示。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对于许多修士而言,“术与剑”或许很精彩,而“新术试会”却更能启发人的思维。 “新术试会”整个场地极大,位于上清中央大殿的西侧,相距三十里。 此刻,术与剑尚未正式开始,人群基本都聚集在新术试会。 新术试会的整体布局,依据灵术类别,而非仙门派别,所以,不同仙门的人彼此打散,交错在一起。这样的做法,其实也符合新术试会的初衷,淡化门派之间,让擅长一类术法的修士更好地进行交流。 而司道前往的,自然是礼乐区域。那里可以说是合欢宗的主场。 值得一提的是,一路上,进行新术展示的修士大都出自墨府,几乎占了一半。墨府弟子向来以不务正业出名,自然会在这“新术试会”上大放异彩。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许多墨家弟子,将五十年一度的术与剑视为最高荣誉。能够获得参与“新术试会”的资格,并能获得相应分值的认可,那便是最高的肯定,将被记录历史,被所有修士铭记。 每一届术与剑,墨府弟子都能获得远超其他仙门的额外加分。再加上,墨府拥有强大的执剑者。每一届术与剑,墨府都稳定在前三。 话虽如此,可在这新术试会上最最耀眼的新术从来都不属于墨府,而只属于合欢。 合欢虽出世,少与外界交集,可其独特的仙音术法却是令所有修士向往,在历届新术试会中稳居第一。 关于这一点,司道很明显地感知得到。当他走向礼乐区域时,明显感受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而大多数人都在往礼乐区域走去。以前,在北寒时,司道就已经听散修们说过,参加术与剑时,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欣赏合欢仙音。 即使错过术与剑的精彩比试,合欢仙音也一定不可以错过。有一句话非常流行且出名,整个新术试会都不过是合欢仙音的陪衬而已。 上述话语看似夸张,却得到了所有修士发自肺腑的认可。 如此盛誉之下,这新术试会刚开始开展,所有修士就聚集在这“黄粱草屋”前。仙音的入口便是这栋“黄粱草屋”。 “黄粱草屋”,一栋很普通的茅草屋,三十平方,小得有些令人诧异。无数人走入这茅草屋内,却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拥挤事件。毫无疑问,这草屋另有乾坤,其本身或许是一座传送阵,否则根本不可能容纳那么多人。这种猜测是很合理的,传送阵本就是合欢宗最擅长的一门术法。 这看似普通的茅草屋之所以称其为“黄粱草屋”,是因为,所有修士在进入草屋后,都需要在草屋内吃下一碗黄粱糕米饭。随后,修士需要在一侧的床榻上卧睡,若是有缘,便会听见仙音。 是的,仙音不是所有修士都可以欣赏到的。所谓“黄粱一梦”,其实是一场“心问测试”,只有梦醒之人,才可以获得聆听仙音的资格。 (备注:上文所述黄粱一梦,与实际典故完全不同。具体内容请参加百度。) 这并不是合欢宗的孤芳自赏,而是对修士们的保护。若是道心不足,仙音就不再是陈酿的美酒,而是吃人的毒药。 这一项“心问测试”是必要的,即使是合欢弟子,一样要通过“黄粱梦想”的考验,才可以聆听仙音。 事实上,司道至今还尚未真正接触过仙音,更别提聆听。一般而言,在炼气阶段,合欢弟子只是学习礼乐知识而已,根本不会真正学习仙音。 而“黄粱草屋”前面站着的绝大部分修士都拥有筑基修为。 所以,当司道出现在这里时,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在刚才,几名炼气修士不自量力,擅自进入黄粱草屋,结果一分钟不到,就颤颤巍巍地从草屋内走出,然后羞红着脸,快速离去。 当然,大部分人并没有就此轻视司道。 这并不是因为,司道现在名气很大,大到所有人都可以认出他。而是因为,一名魁梧男子正露着欣赏的笑意,看着司道。 在认识的所有人里面,这名魁梧男子是司道最不愿意遇见的。大半年前,司道差一点点就死在了这名魁梧男子的手上,而更早之前,他也同样差点死在这名魁梧男子手上。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对方身为结丹前辈,为什么要对他这样炼气晚辈出手。 此刻,这魁梧男子站在茅草屋前,所有人就都为之避让。原本,所有人都赶着进入茅草屋,进行“心问测试”。可当这名魁梧男子出现后,没有人再敢走向茅草屋的门。 只因为,在场所有修士都认识这名魁梧男子。事实上,一名修士若是想要在修真界混日子,首先要记住的人不是元婴之下第一人夏云华,而是天禅宗的庄剑泽。 一名修士若是不认识夏云华,那根本不会有根本性的关系。因为,只要见到夏云华的那一刻,任何人都会为之倾倒,会立刻猜出夏云华的身份。而一名修士若是不认识庄剑泽,那说不定就会倒大霉。当然,普通修士终其一生,恐怕也见不到这两位大名鼎鼎的结丹前辈。 庄剑泽出现后,不知为何,没有进入茅草屋,而是看向一个方向,看向司道的方向。 而在庄剑泽的注视下,司道也没有畏怯,直接大方地走了出来,走到了茅草屋前,走到了庄剑泽前。 “庄师叔好!”司道行礼问候。 从表现和表情上看,一点也看不出,司道曾两度被庄剑泽逼上绝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司道是天禅宗的弟子,是庄剑泽的本门师侄。 六大仙门里面,天禅宗、御灵寺名气都不太好。御灵寺收纳妖族,自然被视为异类。而天禅宗的人我行我素,霸道非常。这种情况下,除非是天禅宗、御灵寺的本门弟子,其他修士基本不愿意和这两大仙门的人过多交涉。 这就是为什么,司道问候致礼时,其他人会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天禅宗弟子。 不过,稍微知道一点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司道是合欢弟子,身穿合欢衣饰。 而圣女遇刺事件后,合欢宗与天禅宗的关系就冷到极致。两个门派弟子在遇见时,虽不至于立刻动手,但绝对不会特意打招呼。 “哟,好!”庄剑泽笑着回应道,“你果然很了不起,几天不见又变强了。上次,你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呢!” “只可惜,我一辈子都到不了结丹修为。否则,师叔不止会吓一跳,还会被吓死。” 司道的回话如锋利的刀,一点都没有避让的意思。他就这样面对面地看着庄剑泽。 当司道说完话的时候,周围的散修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他们看向司道的时候,充满同情,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这世间,能与庄剑泽这样说话的人,除去元婴前辈外,不会超过十个。 然而,庄剑泽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笑了出来:“我会等着的,等你吓死我的那一天。哈哈~” 说完,庄剑泽没有为难司道,直接走入了茅草屋。 司道滞留了一会,随后也走入了茅草屋。 司道走入茅草屋后,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却始终没见到司道出来。这令众人诧异。 结合庄剑泽的态度,众人自然意识到,司道的身份定然不会普通。 很快,有些好事者就了解到,刚才走入的人就是最近名气大盛的合欢宗弟子——司道。 第116章 仙音 茅草屋内,一桌,一椅,一卧,再无其他。这茅草屋本来算不上大,此刻却看起来太过空旷。 司道在桌前坐下,将那一碗黄粱米饭端起,然后快速食之。 这黄粱米饭当然不是凡俗米食,而是仙谷。 当司道吃完这黄粱米饭后,一股倦意就涌上心头。自从修仙以来,他再也没有过这般强烈的困意。 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他下意识地起身,躺在榻卧之上。这些行为似乎不是出于他的意志,而是出于一种召唤。 再然后,他闭上眼,意识开始模糊。 他开始忘却自己是谁,忘记自己合欢宗弟子的身份。但是,他并没有忘记的是那颗蓝色的星球。 是的,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从蓝色星球来到这个修仙的世界。 一想到这里,他的意识重新恢复,一刹那间,他睁开了眼。 眼前所见,不是那个茅草屋,而是一个宽广无限的白色空间。他凭空站在这片空间之内。 对这里的环境,司道并不陌生。在墨问时,在合欢文缘阁内,其空间环境就是如现在这般宽广无边。 他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一缕音律响起,如风一样,钻进了他的心里。 这缕声音是如此纯粹,其出现的时机又是如此完美,有一丝意外,更多的是顺畅。是的,这缕音律出现时,司道没有感受到任何诧异感,只觉得这片天地本来就应该有这个声音。 不,这天地本来是没有声音的,直到这缕声音出现,世界才拥有了声响,才诞生了音律。 这缕声音一旦生成,就不曾断绝,连绵悠长,蜿蜒曲折。每一丝婉转都是完美的,不能多降一分,也不能提快一分。 任何人,不论贵贱,不论出身,不论性格,不论过往,不论是否精通音律,不论是否懂得艺术的价值,在听到这一旋律的瞬间,都会由衷感受到一个字——美! 美的东西永远都是美的! 不,即便是鸟兽,即便是花草,即便是没有生命的枯木和石头,也一定会被这音律所打动。 这音律不是通过听觉来感知,而是通过心与灵魂来感知。天地仿佛与这丝音律融为一体,是那么和谐,是那么完美。 在听到这丝音律时,司道才明白一件事,原来,他原本感知到的那个世界是不完整的。 下一刻,鼓声出现,琴奏出现,依旧是这般完美,每一个瞬间都是无法错过的。多个音符出现,组合在一起,互相交织,如太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演绎出上千万种不一样的玄妙。 他本在蓝色星球听过无数歌曲,但从未听过这样极致的美。这一瞬间,司道彻底沉沦在这音律之中。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美。 然后,有人在身后抱住了他。 是那股熟悉的梅花香,是那个熟悉的柔软身子,司道回头,看见了何缪洛。 这一刻,司道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他无法分辨真伪,无法分辨眼前的何缪洛是真还是假。 何缪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如以往。她的眼睛是那样迷人,他当初就是被这双眼睛迷住了神。 她向他靠近,两人的唇触碰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抱住她,却发现她已经消失不见。 再然后,一声轻吟出现。这轻吟是如此悦耳,令人舒适,一开始很低,可接着越来越高,很高,却一点都不刺耳,反而有一种迷糊灌顶的爽快感。 伴随着前奏的展开,这片白色的空间也发生了变化。 一个点出现在眼前,随后变大,变成一棵种子。种子发芽,长出枝干。枝干顶端绽放,出现一朵美丽的蓝色花朵。紧接着,花朵越来越多,占满了这个世界。 蝴蝶不知从哪里出现,随后蝴蝶变大,化成人形,化成仙子的模样。 上方出现月亮,仙子起舞,飞上月亮。 所有的一切,每一个细节和动作都是美到窒息的。司道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景象。 这已经不是艺术,而是真理!只有真理,才能如此完美地与灵魂交融。 奇怪的是,这一切明明都那么美好。司道却落下了泪。 不知为何,司道居然落下了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泪,只是泪腺有些酸,只是泪水不住地往外流。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了圣女。那个月亮上吟唱的仙子似乎就是合欢圣女。 那曲声本应动人,本应给人带来快乐舒适,可司道却难受得要命。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然后,他想到了何缪洛,想到了自己与何缪洛之间的感情,想到了这段感情注定要分开。 这样的思绪被无限放大。司道只觉得一切都不重要,生不重要,死也不重要,只有那一丝哀愁才值得在意。 “缪洛,你在哪?”司道下意识地说道。泪水已经将他的面颊完全打湿。 再然后,像是顺应了司道内心的想法。何缪洛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次,对方是真正的何缪洛,而不是刚才的幻影。因为司道感受到了对方的那份情绪——歉意,更多的是爱意,浓浓的爱意。 “不要离开我,好么?不要为了修灵,就离开我,好么?”司道开口恳求道。 仙音的影响下,司道没有再克制内心的情绪,思维也变得直白。 他终于说出这句话。一直一来,他都将这句话埋在心里。他总觉得,自己不可以成为何缪洛的负担。他总觉得,既然何缪洛的世界不只有爱情,那他应该成全她。 但,爱是自私的。所以,他向何缪洛恳求,充满歉意,却又不顾任何其他。 而后,满心的期待慢慢变成失落,发热的大脑慢慢恢复冷静。 司道看着何缪洛。何缪洛沉默着,沉默着落泪。她也很痛苦,她不愿意做出这个选择。或者说,她坚定地做出了选择,却还是会感到心痛。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说完,司道觉得很累。 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模糊,这片空间开始排斥司道,开始驱逐司道。 仙音之旅才刚开始,但此刻的司道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欣赏。 他的心已经乱了。再这样下去,他的道心会被彻底毁掉的。 “你先出去。等结束后,我去找你。”何缪洛抱住司道,温柔地轻声道。 她是乐者,她需要留在这里。 第117章 江一尘 司道在茅草屋内的榻卧上醒来,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他起身,低落地走出茅草屋。 茅草屋外依旧有不少修士。他们和司道一样,虽然通过“心问测试”,却在欣赏仙音时,因内心触动过大,被排斥出来。他们看到司道出来,都觉得理所当然。司道不过是炼气修士,能够通过“心问测试”,已经很了不起,无法承受仙音之美,是完全正常的。 否则,司道岂不是比绝大多数筑基修士都还要厉害? 在这外面的诸多修士里面,司道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江一尘。 江一尘是合欢结丹前辈,修为远超众人,救过司道的命,也多次指导过司道修行。 司道一直觉得,江一尘大概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物,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被仙音排斥,居然和他一样,动了凡心。 合欢派的代表人物,却被合欢仙音所扰。这实在有些讽刺。 不过,表面上看,江一尘和没事人一样,依旧是那么谦和平静。 师侄俩人彼此对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是露出无奈的苦笑。他们对视一眼,彼此便知,都是天涯沦落人。 “师叔好!”司道招呼道。 “并不好!”江一尘坦然回应,然后发出邀请,“一起走走?” “好!”司道点头。 此刻,他与江一尘一同聊聊,或许可以纾解心中的抑郁。 江一尘的佩剑——铭刻纹路的古朴仙剑,乖巧地落在司道的脚下。这种御剑之浑然天成,司道目前是望尘莫及的。他虽然可以御剑,可整体看起来却还有些笨拙,更谈不上美感可言。 “它叫‘暮色’。”江一尘隆重地介绍,像是介绍自己的知心好友给司道认识。 仙剑有灵,自然也有名。司道从前接触过江一尘的佩剑,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剑的名字。 暮色,也不知道,这些剑的名字究竟是怎么诞生的?是剑灵自己给自己取名?还是以前的主人为剑冠名?亦或者,铸剑师在铸剑完成之时,已经为剑取好了名字? 司道摇摇头,不再多想无聊的事情。 他与江一尘,一同踏上“暮色”,离开新术试会。不一会,他们便出现在上清仙境四周的山峰之巅。 山峰上,风很大,温度很低。周围没有其他人,很清静,很适合谈心。 “司道,你为何将情看得如此之重?”江一尘没有任何扭捏。一上来,他就非常直接地问司道。 “这还是程洋影响我的。程洋说,若忘情,便是修仙,那我宁做凡人。我赞同之!”司道认真回道。 “情为何拥有如此的魅力,能与大道争锋。合欢弟子,均经千挑万选,虽人数不多,可修仙资质远超其他五大仙门。可最终,这些所谓天才,能看破情字,走上大道的,不过渺渺数人。”江一尘感慨道。他皱着眉头,为自己,也为宗门。 “或许,错的不是情,是那所谓的大道。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设定?为何情就要和道无缘?”司道有些生气地说道。 “想要修成大道,便是与天地同一。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公正不阿,却也不掺杂任何情感。这个世界之所以保持现在的繁盛和平,不就是因为,修成大道者,虽无善恶之分,却皆无自我的私欲。即便是外人眼中如邪道一般的天禅宗,也按照自己的方式,维系这个世界的平衡。若以世界的延续为出发点,情与道的分别是对的,不是么?”江一尘解释道。 “是!师叔说得很对!”司道赞同,然后叹气。 的确,掌握力量的人若是存在一丝私欲,那这个世界大概已经被毁灭。 司道想起了铁剑门,想起了春国仙门的规定制度。一个仙门若是想要在春国持续发生,其掌舵人必须是结丹前辈,也就是掌握大道的人。这样做法保证了仙门的正统,杜绝了巨大灾害的发生。唯有如此,世界才能在一片祥和中顺利发展。 “只可惜,我们终究是人,而非天地,还是会动情,不是么?”江一尘同样叹气。 “动情就动情呗!反正守护世界的任务,又不在我身上。合欢仙门的使命同样不在我身上。对我来说,一生短暂,能做想做的事,能爱相爱的人,便足以。”司道不在乎地说道。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相比较而言,内心的使命感会少得多。司道更在乎的是自己的人生与感受。 “只可惜,你爱的人并不是像你这般想法。” 江一尘说完,司道便又恢复了沮丧的脸。 “你们,难道真不可能为了情,放弃道么?”司道询问道。 他言语中的你们,包括江一尘,自然也包括何缪洛。 江一尘摇了摇头:“或许,一时之间,即便是我,也会触动凡心。但,我想,能走上结丹之途的人,大概很难彻底放下这一切。” “真是无法理解你们!”司道摇摇头,有些生气地说道。 “等你理解了,你就成了我师弟,而不是师侄。”江一尘玩笑道。 “师叔,其实刚才的言论里面有个bug,有矛盾。” “bug?矛盾?” “你说,能修成大道的,能修成结丹,能踏入元婴,必然是做到天地同一的人,必然是无私欲的人。” “是!” “那为什么,人还要对妖那样压制呢?为什么不允许妖修成元婴呢?这很矛盾,不是么?如果妖修成元婴,那意味着这妖领悟了真理,是不会对世界做出危害的。既然如此,人为什么还要去反对?”司道反问道。 司道提及妖,江一尘态度立刻严肃了多。 “你所言,不无道理。我也很难去反驳。可若是人妖可以共处,那万古之前,人与妖为何会发生战争?那场战争几乎摧毁了这个世界!那时,人与妖大概都有元婴前辈的。可为何,世界还是被破坏了?很多事情,虽然从道理来说,是对的。可变数一旦出现,最终走向却是混沌,无法揣测的。当世,妖之所以可以立足,我想,这与当世元婴前辈们是分不开的。但妖不可以立元婴,这是底线。而在春国,你作为合欢弟子,更不可以与妖为友,这同样是底线。” 不知为何,在司道听来,江一尘的这一番话不像是训斥,而是预防和警戒。 训斥,是担忧的意思,是口头上的戒律。而预防和警戒,则是在这一层面上,认为这件事情的概率很高。 “是,师叔。” “算了。我所言也不一定对,我所言你也不一定听。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就像情与道就是不能兼得。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至少不要和妖再接触。你心思纯正,太过重情,接触太多,绝非好事。” “是,师叔。” 第118章 小白 术与剑,作为修仙界第一等的大事,其各方面的排场当然不会小。这其中包括饮食用膳。 为了招待各路修士,上清免费提供各类灵食,甚至包括不少昂贵稀有的灵物肉食。一些常见的灵谷更是不限量地提供。 当然,所有灵食虽然免费,却并不允许被放入纳戒中带走。每一名修士所摄入的分量自然不可以超过自身吸收的极限。 在这里,散修与六大仙门弟子的区别就显得非常明显。 以合欢弟子为例,合欢弟子已经习惯了每日食用灵物。欢石会根据合欢弟子的修为进度与特殊需求,合理安排灵食的供应。这一切对合欢弟子而言都是自然而然的。 每日所需要的基础灵食,合欢宗都会免费提供给合欢弟子。即便是稀有昂贵的特殊灵食,虽无法每日享用,但每月都会配给一次。此外,若是有增补需求,合欢弟子还可以在欢石内,以低于外界市场价的价格购置。 所以,在这自助宴席上,那些淡然自得的修士,一般出自六大仙门;那些看上去有些紧张的修士,则大概是散修。 这一点从年龄上也很好分辨。一般情况下,六大仙门的弟子比起同龄散修,在修为境界上要高出不少。 与江一尘分别后,司道来这里,一方面是为了饮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与程洋汇合。 此地往来修士虽多,可司道很快就找到了程洋一众。 合欢弟子的衣饰素雅,多以白为底。此外,合欢弟子的样貌均是美极。这样一群帅气英俊的少年聚在一起,想要难以找到,大概也是有些困难的。 与程洋一起的,还有不少与司道同届的同学。 他们均是二十出头,已不再是当年的那群孩童。这其中,叶木也在里面。 比起以前,现在的叶木看起来要收敛得多,当初的蛮横气息已经完全不见。当司道靠近时,他点头示意。 这群人里面,如果不算上司道,叶木的修为最高,虽只是二十出头,却达到了炼气八层的修为。 与之相比,当初与司道比试过的朱思成也算是同届弟子的代表,不过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而程洋在几个月前才刚刚突破至炼气四层。即便如此,程洋的修为已经在同届弟子中凸显出来。 他们虽然都是一届的同学,可人与人的差距正在不断扩大。 司道靠近,众人都是起身欢迎。同届弟子中,又有谁能比得上司道? 虽然有一些负面印象,可论修为实力,在合欢宗内,不可否认的是,司道已经是筑基之下的第一人。如果不是圣女的存在,司道甚至打破了合欢历代的记录。 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倒也没有太多拘束。他们所讨论最多的,更是与凡间少年无异。正处在少年时段的他们,已经脱离了孩童时的无知,最有兴趣的话题当然是青春美丽的仙子姐姐们。 合欢宗内,男女分开修行。这使得这群少年很少见到同龄女子。 另一方面,这群修为远超同龄修士的英俊少年自然也是往来女子的焦点所在。 让司道觉得好笑的是,这群少年明明才刚刚来到这上清仙境,却已经总结出一个“十大仙子排行榜”。其榜单前三,司道恰好都认识,正是合欢圣女、何缪洛、墨柒。 据说,这份榜单得到了散修界的一致认可。 而更有趣的是排行榜的第四位女子,居然被称为“无名白衣”。 之所以称这位女子为“无名白衣”,只是因为,这群少年在走访了六大仙门的弟子后,居然没人认识这位排在第四的美丽女子。这意味着,这女子大概是名散修。 术与剑的修士名单被掌握在上清上层修士手上。这群少年当然没有办法一览。所以,这位排在第四位的美丽女子因没有姓名,又身穿白衣,所以暂时命名为“无名白衣”。 巧合的是,这“无名白衣”刚好就在这自助宴席之上。 更巧合的是,司道在见到那所谓的“无名白衣”后,心头就冒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倒不是认识那“无名白衣”,只是对方那“大大咧咧”的饮食方式和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一般而言,作为凡人眼中的仙女,女性修士即便只是散修,可在各方面的习惯上也会保持圣神的形象。举最简单的例子,整个自助宴席上,没有任何女性修士在嘴角沾满油渍的情况下,不擦干净,继续“不太淑女”地享用美食。 这样的情况下,那“无名白衣”自然就很引人注意。她那美艳脱俗的外在,与毫不在意礼节的举止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注意她都难。 当少年们指向“无名白衣”时,司道皱着眉,看了很久。 “司道,有何师叔的情况下,心该收,得收!”程洋玩笑道。 众少年们听完,都是哈哈大笑。 司道也是撇撇嘴,无奈地笑了出来。他没有解释什么。 他当然不是被那“无名白衣”的美色所吸引。他只是在想,那“无名白衣”到底是不是小白? 他摇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想。 这里是术与剑,是天下人族修士聚集的地方。小白作为妖,不可能来这里。小白虽然精通变形幻化术法,可以其炼气修为境界,不可能瞒过在场的所有修士。 此外,那“无名白衣”明显是筑基修士,比小白修为层次高。妖修行的速度比人慢得多。小白不应该那么突然,就蜕变突破。 司道这样想着,就没有再在意。 然而,在众少年的惊呼中,司道回头,却看见那个“无名白衣”居然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无名白衣”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其眼睛一直盯着司道,像是认识司道一般。但司道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见过“无名白衣”。 毫无疑问,这“无名白衣”就是冲着司道走过来的。 “你是司道?”无名白衣女子直白地问道。 司道没有回话,只是冷着眼,叹了一口气。 周围的少年们紧张着,见司道没有反应,便抢着帮忙应承下来,回应那无名白衣女子。 “我听说,司道是这届术与剑的热门弟子,便想认识一下。”无名白衣女子继续说道。 司道依旧冷冷的,没有理会。这份冷淡甚至已经有些不太礼貌。 “他就这态度,冷冰冰的,你不用管他。”程洋开口道,掩饰这份尴尬。 “你是程洋?”无名白衣女子看了一眼程洋,然后高兴地说道。 “是!你知道我?”程洋摸着脑袋,好奇道。 “哦~~~我听说司道的好友叫程洋,看你与他坐得最近,所以瞎猜的。”无名白衣女子热情地回应。 “还未请教仙女的名字?” “嗯~~~”无名白衣女子思索了一会,又看了一眼司道,随后爽朗道,“我叫小白,你们叫我小白就行。” 她一说完,就认真地看着司道,眼神里面全是得意和期待。 然而,她一说完,就被司道怒目而视。 司道起身,拉着小白,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众少年们都觉得惊异非常。奇怪的是,那白衣女子明明修为超过司道,却是任由司道拉着,离开了自助宴席会场。 不过,众少年明白一件事,这位白衣女子与司道应该相熟。 “程洋,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么?”一少年问程洋。 “不清楚!应该不熟。”程洋认真道。 “你确定不熟?” “应该,应该是。”程洋确认道。他所言,估计他自己都很难说服。 众少年彼此对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听说圣女也喜欢司道!”一少年小声地八卦道。 “我还听说,墨柒也和司道有瓜葛!”又一少年小声八卦道。 然后,少年们就不再谈论这件事情。相互眼神中,他们达成共识,应该将这件事情保密,避免何缪洛何师叔的误会。 第119章 小白(二) 司道拉着小白,来到一无人之地。 其实不需要小白说,在小白靠近后,在见到小白眼神的一刹那,司道就已经知晓小白的身份。 小白还是和以前一样,心里藏不住事情。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会把一切都通过眼神表露出来。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司道训斥道。 “知道。第一仙门,上清宗!”小白开心地回应道。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胡闹?” “哪里胡闹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好心来见你。你就这样对我?”小白有些不开心,有些委屈。 “你也知道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司道冷哼。 “你关心我?嘿嘿!没事的,我已经是筑基修为,变幻之术更加精进。自从回到御灵寺,我就一直专心修行,我想要保护母亲,我想要保护众妖。不知不觉,我就突破了修为。现在的我,除非元婴前辈站在我面前,否则根本发现不了。我今天刚去见过你那个臭师叔,他现在根本发现不了我。哼!”小白得意地说道。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很爱说话。她本想听到司道夸奖,却没想到对方一直冷着脸。 司道一直都是平静的,以前也不怎么会说太多话。但司道的气质一直都是亲近的,让人想要依偎在其怀里,不像现在,拒人以千里之外。 “干嘛?!干嘛这样。”她不太开心地问司道。 “回去,回御灵寺,就现在!”司道命令性质地说道。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来的。” “御灵寺的人知道你出来么?” “他们才不清楚,我连墨柒姐都没告诉。”小白如实道。 “现在,我带你离开这儿。然后,你自己回野国去。”司道再次命令道。 说完,他就拉着小白的手,准备御剑飞行,离开上清宗。 “不要,我才不要离开。这里,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好玩的事情也那么多。我不想离开。”小白任性地拒绝。 她嘟着嘴,有些生气。她不明白,为什么一见面,司道就开始凶她。所以,她一点都不高兴,也不愿意听司道的话。 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超过司道。若她不愿意,司道并不能把她怎么样。 “行!你离不离开,都随你。以后,不许来找我,就当我们从不认识。”司道认真地说道。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就仿佛是诀别。 小白拉住司道的手。她看得出来,司道不是在开玩笑。 她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只好屈服道:“好了,好了。我离开就是了。就算我不乖,惹你生气,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什么叫,就当我们从不认识!?” “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小白生气道。 “这样最好。”司道点头。 他没有任何善意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冷冷的,仿佛见到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他说完,就挣脱小白的手。倾城剑出现在其脚下,他直接选择了离开。 小白只觉得这一切发生得不明不白。她很着急,着急得一下子哭了出来。 “哭也没用!上次救妖奴后,我被师门重罚。之后,我立下重誓,再也不与妖族往来。” “那你为什么还特意让我离开这里?那你为什么不当众揭穿我的身份,以此表明你的清白?”小白不服道。 她说完,又担心地补充道:“你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有受伤么?” “我以后不会与妖往来,却也不恨妖。”司道没有回答,只是宣布了结论。 听到司道的话,小白反而破涕而笑:“所以,你不是讨厌我,只是因为师门,没办法和我继续做朋友,对么?” “是!” “以后一辈子都是?” “是!”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复,小白又哭了出来。 司道耐心地等着,没有说任何柔情的话,摆着一张冷脸。 好一会,小白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看着司道,认真说道:“我知道了,我离开上清就是。最后的最后,我还能再抱你一次么?” 司道看了一眼小白,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 他像根木头一样站着,小白没有在意,很珍惜地抱了抱司道。她在对方怀里趴了半年时间,但现在所感受到的只有决绝的分别。 她很难过,却也知道应该尊重对方的决定。 她虽然还是会做出让人担心的举动,却是比以前要成熟多了。 “谢谢,谢谢你,司道。”她说完,转身,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 司道回去时,没有人问无名白衣女子去哪,也没有人问司道与无名白衣女子的关系。 司道表面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冷静样子,可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在见到无名白衣女子之前,听众少年讨论时,司道时不时会露出笑容,调侃两句。可现在,虽然少年们依旧在讨论有趣的事情,司道却像是聋子,什么也听不进去,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比起和小白在一起时的冷漠,现在的司道看起来是失落。 不过这样也好,身为合欢弟子,司道注定没办法和小白做朋友。 他有些内疚。他想起自己心口的逆鳞,那是小白母亲的护心鳞。 他想起自己曾经许下的陈诺。他曾经答应青衣,若妖族面临真正的危难,他会尽可能地给予帮助。 现在看来,他大概是做不了太多事的。他甚至都不会再和任何妖族挂上钩。 再次遇上妖,他大概也是抱着杀意去的。身为合欢弟子,当春国发生妖事,他有责任和义务去解决。 …… 术与剑在即,他的心不但没有平复,反倒是越来越乱。 在这片混乱中,姜子晨和周一茜等合欢参赛弟子找到了他。因为,术与剑的比试安排已经确定了下来。 第120章 赛前 术与剑,分炼气、筑基、结丹三个层次的比试。 炼气分段的比试最先开始,分初试、团队正试两个阶段,一共举行三天。 炼气初试是一对一的个人赛。只有通过个人赛,选手才能代表宗门,参加团队赛。团队赛才是计分赛。 可以说,初试是一种筛选。这种筛选对偏向辅助的修士非常不利。这种赛制规则下,选手的一对一战力必须足够强。 初试比赛中,没输掉一场比赛,这就意味着少一个人参加团队赛,也意味着对手会多一个人。 刚才,江一尘与司道分别后,就是去进行炼气初试的抽签。抽签结果现在已经出来,确定比赛对战的顺序,也确定所有人的初试对手。 抽签过程都是公开进行的。抽签结果则被显示在主赛场外的玉石上。所有路过的修士都可以看见。 既然确定了对手,那么赛前准备就会更加针对。 若是提前设想好对付对手的战术手段,那实际比试时,战斗思路会清晰得多。 司道不需要去主赛场外查看抽签结果,而直接被带到合欢石船上。这艘合欢石船被临时当成比赛战术厅。除了选手和合欢结丹修士外,其余人无法进入。 石船上,江一尘和授道师叔等多位结丹师叔在场。 他们身后的石壁上显示着初试的赛程。合欢宗的的九名参赛者以及他们的对手,诸多信息一目了然。师叔们更是直接将对手弱点,以及战斗取胜的方式,全都列在上面。 除此以外,获胜概率也被推算出来。 从获胜概率上看,合欢宗的形势并不乐观。除了司道外,其余八人的概率都在四成半,未能五五开。这意味着,能进入团队赛的人不会太多。 结丹修士的判断是公正而准确的。 参与术与剑的选手,是世间最出彩的修士。并且,所有选手都会有结丹前辈指导,彼此都明白优劣胜负点。 正常情况下,只要不犯错误,一点点的差距就会被不断滚雪球。 五十五对四十五,这是十个点数的差距。这种差距其实是很大的,要么,对手的实力高出一截,要么,刚好被选手克制。 虽是如此,江一尘与授道师叔们还是保持着淡定。 他们都将目光看向司道。 “你怎么了?刚才闲聊时,不是稍微舒缓了一些。几分钟不见,你怎么变得更加心不在焉?”江一尘问司道。 “没事!遇见一个朋友,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司道回应,“我会认真准备比赛。” “嗯,说清楚就行!你是合欢弟子,答应了宗门,也答应了缪洛。”江一尘没有直接点破,却非常直白。 从江一尘的话语中,不难得知,显然,他知道小白的事情。小白曾说见过江一尘,并称江一尘未能识破她。可现在看来,小白还是太过自信,其身份根本没能瞒过江一尘。 也不知为何,江一尘并没有对小白出手。 司道想起,刚才在山巅上闲聊时,江一尘便反复提醒,让其远离妖族。现在看来,这是在给司道打预防针。 “好了,既然没事。那你就自己准备。”江一尘将一份资料交给司道。 这是对司道的信任。石壁上,司道的获胜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这基本就是碾压的数据。 关于明日的对手,司道并不陌生。当初在北寒,他见过,是与夏云华一起的那位上清弟子——宋居正。 宋居正是上清王牌。若宋居正无法通过初试,对上清而言,会对后面的团队赛造成不小的影响。 在给予司道的资料中,宋居正的一切信息都很完整。唯独在建议一栏,结丹师叔们给出了四个字——速战速决。 安排完司道,江一尘便开始为其他选手准备:“我们时间不多,每人领取一份自己的资料,然后由对应师叔辅导。这些师叔会模拟你们明日的对手,也会给你们提出建议。” 如此,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气氛颇为凝重。 明日的比赛,于个人,于宗门,都非常重要。只要赢得比赛,个人会得到不菲的奖赏。这种机会五十年一度,是天大的机缘。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合欢宗的历代表现并不出彩,一直都在“术与剑”排名中位于末三位。 合欢宗的高阶术法,需要结丹修为才能掌握。最出名的空间术法更需要在元婴境界才能自如使用。 而炼气与筑基阶段,合欢独有的成名术法多是影响道心的辅助术法,在战斗中用处并不大。唯一可以用来战斗的术法,仙音,同样对使用者的修为和资质有着极高的要求。 这种情况下,往届术与剑,炼气层次的比试,合欢宗都排在下三位。 今年,这样的情况应有所改变! 不得不承认,司道犯下禁忌错误,却被延迟惩罚,与何缪洛、圣女等人的求情有关,也与他自身的实力有关。 一起训练半年的其余八人,虽多与司道交手,却至今都不清楚司道的真正实力。 当初,他们组队和筑基师兄们比试。在不借助神识和威压的情况下,九名筑基师兄被司道一人击败。这种差距感只让人不可思议。 司道像是一个怪物,像是一个机器,可以无条件地接受一切信息,快速成长。 半年之前,姜子晨还能与司道交手一二,可现在却是一点底都没有。司道的冰寒灵力让人畏惧,其肉身的强度也远超同辈。 站在司道面前,姜子晨只觉得无懈可击,不可战胜。这样的感觉,其余七人都深有体会。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会觉得司道会输。半年的训练中,司道是唯一c位,没有做任何备选方案。 话虽如此,可真正赛场上,一切都有可能。 尤其,现在的司道看起来状态很差,而他的对手更是上清王牌——宋居正。 宋居正的胜算虽然只有三成,但三成也是不小的概率。 在这样的气氛中,司道肩膀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外人眼里,他才是二十岁的少年,那有些消瘦的身姿总让人下意识地感到担忧。可是,他那张一沉不变的脸,让人看不出其内心所想,也看不到任何担忧和紧张。 在其余人认真准备明日的比赛时,他一个人坐在石船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对他而言,心绪的调整是第一位的。 第121章 术与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天际,明亮,泛黄。 大地的昏暗尚未被完全驱逐,术与剑的开幕式在简短的宣讲中开始。 上清、合欢、墨府、天禅、御灵、佛门,六大仙门的掌门就坐在高台之上。那都是传说中的元婴前辈。 他们的外貌并无特殊之处,与凡人无异。他们的气势各不相同,或慈眉善目,或威严肃然。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掌托人。 他们一出现,整个会场就安静了下来,十数万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六大仙门的六名代表出现在会场中央。其中四人,夏云华、江一尘、庄剑泽、戒善都是司道认识的,墨府与御灵的代表人物是此次第一见到。 六大仙门的大小事务都是由这六名结丹修士在负责。 六人里面,夏云华站得更靠前。他是东道主上清的代表,自然第一个发言。这术与剑的开幕式就是从夏云华的发言开始。 他声音清澈,演讲时带有特别的领袖魅力,让人不自觉产生认可的情绪。 元婴之下第一人,修真界万年一遇的绝世天才,这是外界给予夏云华的称号。 当着六大宗门代表站在一起时,夏云华给人的感觉就更加突出了。在名义地位上,夏云华与其他五人是等同的,都代表一个宗门。 江一尘外在无可挑剔,气质更是令人舒心,可却缺了一点至高领袖应有的霸气。 庄剑泽霸气十足,可锋芒毕露,让人敬,也让人畏。 戒善的残缺外在,为其降了不少分。 墨府代表透着一股中庸气息,和江一尘一样,让人喜欢,但并非是那种让人向往追随的人物。 御灵代表则中规中矩,无缺陷,却不够极致,无法冠以“天下第一人”的名头。 对比之下,夏云华天生就拥有领袖的气质,其言行举止都让人赏心。对方所言话语,总是让人满足,让人相信。 此刻,术与剑的开场宣言本该是枯燥乏味的,可夏云华富有磁性的嗓音中,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不是仙音那般的灵术,而纯粹是因为个人魅力。 见到夏云华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上天之子。这就是为什么,夏云华的画像是不需要特意去辨认记忆的,因为当见到夏云华时,所有人就都会知道,此人就是夏云华。 当六大仙门代表分别阐述结束,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也再次被提及确认。 大半年前,南方发现了一座极乐岛。现在,极乐岛将作为头筹,其所有权将属于本次“术与剑”比试排名第一的仙门。 这件事一被提及,所有散修都激动万分。当极乐岛被发现时,夏云华就发出承诺。现在,他再次提及这个承诺,若上清取得第一,极乐岛就归属于天下散修。 夏云华笑着表示,本届术与剑,上清会全力以赴,但比赛终归有万一,若无法取得头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然而,全场的氛围却如沸腾的水,欢呼声一潮高过一潮。谁都知道,上清是历代的冠军收割者,其取得第一的概率是六大仙门中最高的。 而且,夏云华此刻在六大掌门面前,发出这样的言论,足以证明,这不是他个人承诺,而是上清的承诺。 大半年前,夏云华虽然发出宣告,虽然其代表上清,可总归让人带着那么一丝丝不确信,可现在,这丝不确认彻底消失。 更让人惊讶的是,戒善也随之发出宣告,若佛门获得头筹,同样愿意将极乐岛的归属赠与天下散修。佛门的实力虽算不上强,可这样的言论却是让天下散修们敬佩、喜爱。 至于墨府和天禅,这两个冠军有力竞争者,并没有发表类似言论。这样的言论涉及的利益太大,需要事先考虑很多,临时不会下如此决断。 不论如何,这一届术与剑是在散修们的万般期待中开始的。 这种期待中,自然而然的,所有上清弟子的比试都被格外看重。观众席上的散修们都强烈希望上清弟子可以获胜。 而司道与宋居正的比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的。 术与剑,炼气阶段的初试,分三个赛场。每个赛场九场比赛。观众会根据自己偏好,前往对应赛场观看。 因为宋居正的缘故,当司道下场比赛时,观众极多。 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会知道,宋居正是上清的王牌选手。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来观战,也是极为正常的。 他们都希望宋居正可以获得比赛的胜利。 至于司道,他的名声一点都不比宋居正小。原本,在北寒困龙场,通过两年时间,天下炼气修士认可并记住了合欢天才少年。可妖奴事件后,司道的名声就彻底滑落,被天下修士所不齿。 他原本只是在炼气修士里面有些名头,现在却是在整个修仙界出名,只不过是不好的名声。 潜意识中,众人会冠以正邪区分。宋居正,出自正派上清,是正义;司道,出自避世合欢,是邪恶。 正义战胜邪恶,这是天下公理,也是天下所盼。 在万般欢呼中,宋居正站在竞技场上。相反,即使一些观众不认识司道,也会跟风,对司道发出唏嘘声。甚至,就因为不认识司道,没有亲身经历过妖奴事件,他们才可以更好地发挥想象力,才可以彻底将司道列为恶人的行列。 万众举目下,无形的气场和压力极大。这样的环境下,年轻的参赛者很容易变得紧致,很容易出现失误。 但司道还是保持着那份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神色淡然,没有因为观众对他的厌恶,受到任何影响。 竞技场的四周,分别站着一位结丹前辈,维持现场的秩序,也对竞技场的选手进行保护。这里与北寒困龙场很不一样,观众更多,同时绝对安全。 “上清,宋居正!” “合欢,司道!” 互相致礼,互报姓名,战斗也随之开始! 第122章 三招 宋居正早就见识过司道的战斗。 一年前,在北地,司道与甄友乾比试时,宋居正就在一旁。 那时,他本该与司道一战,结果却未战而退,直接认输。 所以,宋居正是了解司道实力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眼神依旧透出自信。看得出来,这一年来,他准备很充分,变强了许多。 他背上有三柄剑。在未掌握神识的情况下,炼气修士即便天资出众,掌握御剑之术,也仅仅只会使用一柄剑。 可宋居正却是同时使用三柄仙剑。仙剑并非越多越好,若无法完美使用无隙,多一柄剑,只是多一份压力,多一丝失误的可能。 然而,宋居正做得很完美。三柄仙剑从后背出鞘,飞旋在空中,以特殊轨迹运转,形成剑阵。这是最基础的三才剑阵,一般需要三名修士默契配合,才能完全施展。可宋居正一人便完成这三才剑阵。这御剑水平远超司道。 司道不是没有见过操控多柄仙剑的修士。他最熟悉的人,何缪洛就是同时操纵十八柄“霓裳”仙剑。 但,在此之前,他的确不曾与这样的对手交手。 一般与未曾交手的敌人过招,试探是必须的。但司道却直接莽了过去。 倾城剑出鞘,飞一样地向着宋居正袭去。这一击当然不会取得任何成效。 在宋居正的三才剑阵面前,倾城剑像个笨拙的孩童,被三名壮汉给欺负在地。 看到这一幕,所有观众都笑出了声。因为,这样的一幕实在不应该发生在“术与剑”的舞台上。 “术与剑”,这个修仙界的“奥林匹克”,象征着这个世界的最高水准。可现在,司道的御剑水平却是被单方面碾压。 然而,下一幕发生时,众人笑得很欢了。 司道,作为术法师,在面对剑者宋居正时,居然亲自冲了过去。 众所周知,术法师并不擅长近身战,一旦被剑者接近,很容易被找到破绽,而被击败。现在,司道居然主动接近。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和认输没有差别。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没人在第一时间内发现司道的接近,没人可以说清楚,司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动身的。 可以确定的是,在倾城剑被“欺负”的时候,司道应该就已经动身了。 这实在是太过突然,宋居正同样感到突然。但,突然不代表畏惧。 身为剑者,宋居正从来都不畏惧近身战。事实上,在昨日的准备分析中,他只有想办法接近司道,才能取得较大的胜算。 原本,他打算以三才剑阵,在完美防御的情况下,一步步接近司道。 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但宋居正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相信,司道的靠近一定有所图谋。 他注意到,司道的双手分别在汇聚灵力。冰棱出现在司道的手心,随后如张弓射出的箭,急速飞来。 冰棱的速度极快,力量也是极大。这一手绝对是炼气顶尖水准。那些刚才还在质疑司道的人,一下子就闭上了嘴。 尽管,司道的剑术还有待提升,可术法的释放却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这样近距离下的攻击,很难完全抵御得住。可宋居正却没有任何慌张。三柄飞剑向着冰棱而去,接触的一瞬间,就将冰棱彻底摧毁。冰棱被彻底破坏,连冰晶都未产生,直接消散于空气之中。 司道的进攻没有停下,释放出去的两支冰棱,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在两支冰棱被摧毁的同时,司道的前方,成百上千支冰棱随之出现。而这才是司道真正的第一次进攻。 无数冰棱将宋居正的视野覆盖。每一支冰棱都比刚才更加快,更加强。 漫天冰棱下,宋居正根本逃无可逃,其所在的区域被疯狂式的轰炸。 但战斗没有就此结束。这漫天冰棱虽然对宋居正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却没有一点伤到他。 三柄剑,三千世界。三才剑阵如一个完美的防护圈,将所有冰棱彻底击毁。尽管,无数冰棱带来的冲击,一次又一次地让仙剑的位置偏移。 可这三柄仙剑始终维持着阵型。 当冰棱爆炸产生的白色迷雾散去,当众人看到毫发无损的宋居正,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炼气修士里面,能轻易释放出大规模术法进攻的人很少,而能将这种恐怖术法防御下来的人更少。术法师一旦占据主动,随之而来的,就是绵绵不绝的爆炸进攻。这种情况下,剑者很难抵御得住。 所以,想要获胜,剑者需要在术法师施法的间隙中,找到机会,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刚才,司道的连续进攻很完美,没有给出任何机会。 但现在,司道刚刚结束施法,其体内灵力被大量消耗,想要再战,需要一定时间来喘息。 而司道为了追求攻击力的极致,擅自与宋居正拉近距离。 这样的情况下,宋居正可以轻易发起反击。 然而,宋居正没有。应该说,宋居正打算发起反击,可一见到司道的平静神色时,就一下子放弃了进攻。 他想着,司道不会那么轻易落败。这一年来,他苦心修行,就是为了在这一天,可以击败司道。 司道如一座山,压在他心头。所以,他不相信,司道会那么容易被击败。 这一切想法都在一念之间。战局也都是在瞬息之间而改变。 宋居正没有再犹豫。他没有理由不对司道发起进攻。而在他发起进攻的一刹那,在三柄飞剑向着司道进攻的一刹那,一股莫大的杀机将其笼罩。 宋居正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剑意。这份剑意抵御了那份杀意。 而杀意出现的一瞬间,宋居正就已经将三柄飞剑收回,试图让其守护在自己身侧。但,左后方,一柄剑不知何时出现,那是倾城剑。 一切都太突然,谁也不会想到,那弱弱不堪的倾城剑会出现在这个死角。 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做到的? 宋居正不清楚这一切,但凭借其天才一般的御剑之术,硬生生挡住了倾城剑。 倾城剑与三柄仙剑接触在一起,立即被一顿“暴打”。不得不承认,司道的御剑之术还是有些弱,否则,以刚才的机会,已经可以获胜。 就在宋居正以为自己防住了司道杀招的时候,就在众人紧张到屏住呼吸,好不容易又恢复呼吸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守护宋居正的三柄飞剑突然停止了飞行。 三柄飞剑的剑身身上出现了细碎冰晶,冰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除去。 因为一切都太突然,宋居正也无法将一切处理得完美。他没有想到,倾城剑不是杀招,倾城剑上带着的寒冰之气才是。 冰晶快速扩散,很快就将三柄飞剑冰封。 与此同时,司道也冲到了宋居正的面前。他手上出现冰棱,刺向宋居正。 再然后,结丹师叔进场! 再然后,司道取得胜利! 刚才所言虽然繁多,可实际上,这一切发生得都极快。 在众人眼里,司道只用了三招,一是无数冰棱,二是倾城一剑,三是近身一剑。 这三招里面,除了第一招看起来华丽非常,后面两招完全就是普通至极。 然而,司道赢了,赢得很出乎人意料。 不了解的人都觉得,司道赢得有些运气。可修为高深的人,却知道,炼气修士想要与司道战斗,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观众席沉默着,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场比赛已经结束。 而司道的成名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123章 甄友乾 赢得比赛后,司道没有离开赛场。 他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比赛。他需要观察对手的作战方式,以此更好地掌握对手的信息。这些是他在北寒困龙场比赛时的习惯。 他安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少男。他下场比赛,他赢得胜利,都是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一个意向不到的人出现,坐在了他身侧。 按理说,司道赢了宋居正,是不受广大散修待见的。而司道作为妖奴事件的始作俑者,更有理由被人厌恶。 但甄友乾,这个最该厌恶司道的人,却是眉开眼笑地坐在司道边上。 他态度极好,一脸的谄媚,像是没事人一样,比以前更加热情,更加尊敬,将自身放在更低的位置,对待司道。 司道当然不会想到,五百妖奴的所有者,甄友乾会特意来寻他,只为感激他。 没错,甄友乾来此的理由是感激司道,感激司道在比赛中获,感激司道为其赢得大笔财富。 作为最大的庄家,司道与宋居正的这一场比试,被暗中下注。许多人都押了宋居正获胜。而在比赛开始前,甄友乾也特意传播了宋居正的最新战况视频。 战况视频中,宋居正以一人之力,同时与三名筑基巅峰的妖战斗,并取得完胜。这样的战绩令人信服,也令人欢快地将赌注压在宋居正的身上。 “我之前还不够出名么?那么多人觉得我会输?” 司道看着甄友乾递过来的一枚纳戒。纳戒中有一万颗极品灵石,相当于一亿灵石,远超这次赌局的获利。但,他并没接受。 “认识你的,大都是炼气散修。而有钱的人基本都是六大仙门,还有筑基修士。没有亲眼见过你本人,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能有多么了不起的实力!”甄友乾认真回应道。 他以前与司道平辈而论。现在,他却低着头,如一个仆人。 “甄老板,您太抬举我了!”司道没有在意,只是对方的态度确实太过谦卑。 “我能挣得这亿万家产,能凭借区区筑基初期修为,而成为散修里面说得上话的人,是因为鄙人有一双慧眼。鄙人只是一个下贱的商人,注定需要在贵人下面乘凉。”甄友乾回应道。 “你不恨我?我让你损失不小!” “已经发生的事情,何必要去在意!重要的是未来!”甄友乾认真道。 从始至终,甄友乾都特别认真,一点没有含糊。他胖胖的脸庞上,一双小眼睛散发出闪亮的光,显得格外真诚。 “您可能不知道,我大概是没法突破至结丹修为的。” “做商人,最重要的是信息。鄙人花费挣来的一半财富,创建并保证了通畅的信息流。鄙人相信,不论您是否拥有结丹修为,只要一突破筑基,那就会碾压绝大多数的筑基修士。鄙人上一次还与您交过手,并勉强支撑一些时间。但现在,若是再交手,我恐怕会被瞬杀。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拥有这样的成长速度。此外,商人的直觉告诉我,我不愿意成为您的对手。” 甄友乾说了许多话。核心意思无非就是,不愿意与司道结下任何怨恨。 尽管,上一次的妖奴事件中,甄友乾其实一点都没做错,甚至非常优待司道。错的人其实是司道。在这样的情况下,甄友乾依旧将自身放低到极致,出两颗极品灵石,来讨好司道。 司道还是没有接受:“甄老板无需如此。司道不是记仇之人。更何况,我还欠甄老板两个人情。” 甄友乾本想继续说什么,可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很清楚,司道不是普通的炼气弟子,根本不缺灵石。两颗极品灵石可以让任何筑基修士疯狂。但司道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甄老板不要误会!虽然您非常看得起我。但司道只是个芸芸小人物罢了。相比之下,您才是散修界有名的商人,何必摆出如此低的姿态?何必妄自菲薄?对于上次时间,司道其实才是心中有愧的那一方,甚至差点伤害了甄老板的性命。对此,我很抱歉。希望您能原谅!”司道真诚道。 上次在合欢宗,因为被何缪洛的思绪完全占据,他没来得及认真道歉。 甄友乾看着司道的眼睛。识人无数的他当然可以看出,司道是真诚的,并非虚假,也不是嫌弃灵石太少。 甄友乾苦笑一声,然后不知为何,竟落下一滴泪。 甄友乾居然哭了出来。司道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市侩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哭了出来。 “甄老板,若是司道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我向您道歉。我知道自己对你造成不小的影响。虽然之前,缪洛代我付了灵石赔偿,但我知道,那并不完全足以弥补您的损失……”司道本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甄友乾抬手制止。 “对不起!”甄友乾道歉道,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他没有再曲着腰,也没有再看向司道,只是自然地靠在椅子上,自然地看向前方。 他开口说道:“司道兄,我刚才有点难受,因为自己奋斗一辈子,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还是要给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低头。那一瞬间,我觉得很难受。我不是怪您。只是,像我这般唯利是从的商人,虽然表面风光,可实际上并不被修真界的人赞同。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爱财之人,注定无法走向正道。我依靠各种宝物,却还是敌不过修为高深的修士。我本来好不容易创造出一支可以保护我的妖奴军团,却……我不是怪您!我只是……我今天说得有点乱,有点多!很抱歉,更抱歉的是,我不该认为,您与其他修士一样平凡,以为用财富就可以和您打好关系。” 甄友乾很真挚。可司道也不能否认,这或许也是甄友乾的一种手段。甄友乾给司道的印象太过深刻,是个十足的商人。司道下意识地会将甄友乾考虑得更有心机。 但,对方充满真实内心的话语,多少让司道有些触动。尤其,司道想到了前世的事。 “如果可以,我很愿意与甄老板做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需要说太多。”司道下意识地开口道。 甄友乾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司道问:“是商人的朋友,还是普通的朋友?” “看甄老板对朋友的定义!” “我希望是普通的朋友。”甄友乾格外认真地回应道。 “那就是普通的朋友!” “谢谢!非常感谢!”甄友乾说完,想了一会,补充道,“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法告诉你。很抱歉!” 甄友乾所言,自然是指韩灵芝,以及其他隐秘的事。从之前的交流中得知,甄友乾似乎知道不少的秘密。 “无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我也是。你有原则,也有原因。” “若有直接伤害到司道兄的事情,我不会隐瞒。” “谢谢!” “是我要说谢谢。和司道兄聊天,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令人愉快,也令人放松。” 过了一会,甄友乾与司道看了一场比赛,随后就有事离开了。 这件事并没有给司道太多影响。司道本人也没有想太多。对他而言,今日之言只是一场意外。 第124章 闲聊 “他找你干嘛?” 甄友乾离开没多久,程洋就坐在了司道边上。 “看出我的未来不可限量,特来探探风,看看我的态度。”司道故意得意道。 “呵~”程洋冷笑。 随后,两人都是爽朗地大笑起来。 “不过,说真的。你与我们的差距真是……与其说望其项背,不如说连背影都看不到。因为你的存在,叶木,朱思成,包括比我们长几届的师兄,都变得格外努力。今日之后,其他仙门弟子也会如此!” “你来此,不是就为了捧杀我吧。” “当然不是,我是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怎么?” “到目前为止,除了你,其他比赛,合欢都输了。此外,这届墨家执剑者尤其出彩,之后的团队赛恐怕不太容易。” “那你还风轻云淡?” “因为有你呀!” “……” “是啊,有你在,炼气水平的比试,合欢定会拿第一。”声音如黄莺般悦耳,带着一股淡淡梅花香。 每当何缪洛出现,程洋就会起身致礼,然后离开。 司道和何缪洛在一起已经很多年,可程洋还是不喜欢何缪洛。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还是这态度?” “他觉得你害我呗!” “我那么爱你,又怎么会害你?” 何缪洛说着,就靠在司道边上坐下,然后依偎在司道怀里。 “哼!”司道冷笑,手却是温柔地轻抚何缪洛的秀发。 “对不起嘛!” “现在说不起,不觉得太晚了么?昨天仙音结束时,还有今天一整天,你都去哪了?” “师傅让我旁听会议,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会议?” “不然呢?你以为术与剑只是一场六大仙门的比赛?每五十年,六大仙门都要进行一次会议,对信息规整汇总,对未来规划做协商、安排、调整。” “哦~”司道点点头,随后继续道,“我不管,我很生气,我要狠狠惩罚你!” 说完,司道低头,假装凶狠的模样,试图亲何缪洛一口。 但他并未如此做,只因这里是公开场合,不太适合做太亲密的动作。 但何缪洛却是抬头,在大众目光下,亲了一口司道。 周围的人都将目光扫向这边,随后又在何缪洛的“亲切”眼神下,纷纷调头,认真看台下的比赛。 司道与何缪洛的恋情,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在没有亲眼见到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事情太过玄乎。合欢有名的结丹强者,怎么会爱上一个炼气小子? 而现在,这件事情将成为今日比赛的最大谈资。司道的名头也随之愈发高涨。 “还生气么?小气鬼。” “本来就没生气。”司道对“小气鬼”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那我可以借你怀抱睡会么?” “好!” 于是,何缪洛的整个身子都依偎在司道身上。 “对了,小气鬼!” “怎么?” “明日团队赛上,你能拿出点真本事么?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选的男人有多了不起。我还想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多强!”何缪洛孩子气地说道。 “……”司道努努嘴巴,点点头,“好!” …… 这天比赛结束时,初试的结果很不理想,情况比预想中还要差!除了姜子晨、周一茜、司道,其余六名合欢弟子都输掉了比赛。 根据之前的抽签结果,第一场团队赛中,合欢需要对抗墨府。墨府一共有八名执剑者通过初试。其中,未能通过的那名执剑者,遇到的对手是墨柒。若非如此,说不定,墨府全员通过初试。 这届术与剑,墨柒表现出的实力和司道一样,强大到让人窒息。在与执剑者的交手时,墨柒以剑硬刚,竟是同样施展出墨家的诸子剑法,并成功击败对手。 从外表上看,墨柒美而惹人怜,让人无法不喜欢,位列“仙子榜单”第三位。而战斗的过程中,墨柒又酷气十足,一招一式,简洁干脆。这两种不同的风格形成了反差萌,引得诸多修士为之倾心。 再加上,墨柒与夏云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层关系下,墨柒被抬得更高。 她与夏云华的确有相似之处。许多人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多少会心生仰慕,愿意追随,愿意为其做事。 除了墨柒,司道,还有一人被观众所铭记。他就是墨府的剑痴。 剑痴气质冷冷的,年龄要比上面两人大不少。他不怎么说话,可一出手就击败了对手。 司道用了三招击败宋居正,而剑痴只用了一招。 术与剑,这是世间最顶级的比赛。所有参赛者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这样的情况下,几招定输赢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说司道战胜宋居正,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取巧的成分。那剑痴的进攻则纯粹是技巧和速度的完美结合。面对正面攻势,剑痴踏空,随后微微侧身,完美躲掉攻击后,一剑取胜。整个操作行云流水。 剑痴似乎没有恐惧的情绪,其行为在外人看来,无异于玩火,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手击中。只是,剑痴没有被击中,反而借机接近了对手。 近距离下,他出剑极快,快到让人无法防范。一剑便定下胜负。 司道观看了这场比赛。不得不承认,剑痴比一年前更强。这份变强体现在判断上,也体现在状态上。对方原本就拥有绝对满分的硬实力,现在则可以自信地将这份硬实力完美地施展出来。 人的实力其实是存在波动的。人生在世,总有起伏。所谓最高竞技赛,某种程度上,是在比个人状态。论实力而言,术与剑的参赛者都拥有顶尖水平。可真正战斗时,只有将一切都完美施展的人,才会赢得胜利。 当观看完那场比赛,剑痴注意到了司道。对方眼神是炽热的。与上次在北地时不同,现在的司道完全激起了剑痴的战斗欲望。 强者之间,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察觉到,那就是自己要的对手。 明日,司道、姜子晨、周一茜,三人就将与剑痴领头的墨家执剑者对抗。 这场比赛被部分好事者誉为本届术与剑的炼气“决赛”。 对于这一点,大多数修士并不认可。毕竟,司道虽强,却与墨柒一样,仅凭一人,不足对抗团队赛。 更何况,合欢宗仅存三人。三人对抗八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修士往往独来独往,可真正战斗起来,团队要比个人强大太多。一加一远远大于二。 同境界下,单人的战斗力永远是有限的。 此外,上清虽然失去了宋居正这位核心队员,但整体实力还是稳居一二。在众人眼里,唯一能与墨府对抗的队伍,应该还是上清。 而这一切很快就被司道颠覆。 第125章 团队赛 团队赛,决定“术与剑”最终得分的比赛。 团队赛共三场,其中第一场比赛最重要。六大仙门,两两对决,胜者直接进入胜者组,获得正积分,败者直接进入败者组,获得负积分。 随后,胜败组,彼此两两对抗,进行三场比赛,确定最终积分。若其中一支队伍获两胜,则三个仙门所获得的积分分别为三百、两百、一百。若三支队伍各胜一场,则每个仙门获得两百积分。 败者组亦然。 赢得第一场团队赛,进入胜者组,这显得尤为关键。 就个人而言,司道只要赢下这场比赛,就是为合欢拿下了分数。如此,他可以借用宗门的力量,来调查“春雨阁”。 比起昨天,今日的司道很不一样。他状态很好,脸上挂着笑,眼神清晰,泛着神采。谁都看得出来,司道的思绪已经平静,不会再分心,可以将实力彻底发挥出来。 若昨天,合欢弟子们还有些担心。那么现在,他们都可以放心地去压地下赌场。 事实上,司道的上一场比赛,已经让不少合欢弟子赢了不少灵石。虽然,司道有一些不太好的经历,可其实力却是令所有熟知的人认可。没有人会相信,在司道全力发挥的情况下,合欢会输掉比赛。 这种认知已经是合欢宗内的共识。只不过,散修和其他仙门弟子并不这样认为。 司道赢下宋居正,是取巧,其真正实力尚未可知。在团队赛中,合欢不过三人,一定会败给墨府执剑者。仅凭司道一人,根本掀不起风浪。这才是大部分人的观念。 这是常识,历届“术与剑”累积下来的常识。 当合欢与墨府的人分别进入赛场后,这份常识就更加明显。 三人对抗八人,合欢有司道,墨府有剑痴。不论怎么想,胜算都应该在墨府这边。 三人的队伍,恐怕连平日训练的战术都派不上用场,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与对方战斗? 比赛尚未开始,墨府八人完美站位,形成“八卦剑阵”。墨家剑阵,每多一人,其威力就会增加一倍,破阵的难度同样增加一倍。 根据历史记录,每当有七名墨府执剑者通过初试,进入团队赛时,炼气阶层的冠军一定属于墨府。 反观合欢,司道三人就那样随意地站着。其站在最前面的反而是周一茜,其余二人则站在后面,看戏一样。 这样的站法,看不出任何战术。而对团队赛而言,战术是第一位的。 观众席传出一阵嬉笑声,众人皆以为,遇到强敌的合欢宗已经放弃了比赛。 然后,比赛开始! 周一茜率先出手,术法师本就有着先攻优势。在比赛开始的瞬间,墨府执剑者只能被动防守。 她脚下的大地出现冰霜,快速蔓延,将偌大的竞技场笼罩。整个赛场仿佛置入冰窖。 下一秒,冰霜碎裂,形成无数冰晶。冰晶飘荡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冰莲花。 这一刹那,全场沸腾。 冰莲决,极难掌握的冰系术法,能如此熟练运用的修士极少。果然,参与术与剑的修士,都不是泛泛之辈。 冰莲花漫天的情况下,即便是墨府执剑者,也无法贸然出手。 八名墨府执剑者面不改色,彼此形成“八卦剑阵”。而冰莲花海向着剑阵涌去。 爆炸惊天动地。这个场面已经超过了昨日司道的无尽冰棱。只可惜,场面虽然宏达,却并没有产生任何效力。 墨府执剑者没有受到半点损伤,以正面对决的方式,轻松就挡下了漫天冰莲。反观周一茜,她已经耗尽了体内的灵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恐怕很难再派上用场。 只有依靠姜子晨的搀扶,周一茜才可以继续站在赛场之上。 似乎,合欢将胜负点放在了周一茜的大招上,却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而在这个过程中,墨家执剑者以“八卦剑阵”为核心,已经向前迈进了许多。 观众席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唏嘘声。他们现在更确信,合欢宗已经输掉这场比赛。他们嘲讽司道,各种辱骂声不绝于耳。 再然后,司道向前走了两步,抬起了手。 世界在这一瞬间凝固。 二十四条冰龙越地而起。周一茜施展的术法虽然没有对墨家执剑者产生伤害,却是将整个赛场变成了冰场。而在司道的抬手之间,漫天的冰像是产生了灵智,彼此交汇在一起,形成二十四条巨大冰龙。 二十四条巨大冰龙彼此独自行动,仿佛由二十四名顶尖修士在操控。 以三为单位,二十四条冰龙形成八组,形成“八卦龙阵”。 这一幕看起来是何其扎眼,司道一人施展“八卦龙阵”,竟是以“八卦阵”来破“八卦阵”。 两个阵法冲撞在一起。这一次比刚才的漫天冰莲花海要恐怖得多。 论绝对实力,终究是“八卦剑阵”强大得多。二十四条冰龙张牙舞爪,让人畏惧,可实际上根本敌不过剑者手上的剑。 剑刃锋利,轻易就将冰龙撕碎。毫无疑问,司道虽然操控冰龙的熟练度近乎完美,可其施展出来的“八卦龙阵”却非常粗劣,其对阵法的理解还很粗浅。 他完全是用蛮力,而不是巧劲。 然而,即便如此,司道也没有输。那些冰龙虽然一下子就被击碎,可马上,冰块又会再次凝结,形成一条新的冰龙。 如此之下,“八卦龙阵”虽然粗劣不堪,可始终保持阵型不乱。 不断冲击下,墨家执剑者组成的“八卦剑阵”终于出现了间隙,司道准确地抓住了这丝间隙,将一名执剑者给分割出来。三条冰龙,形成“三才阵”,竟是将那名执剑者给生生困住。 如此,“八卦剑阵”破! 但战斗并没有结束,在失去一名战友的瞬间,其余七名执剑者立刻变阵,形成“七星剑阵”。他们变阵流畅,速度极快。 观众席瞬间爆发一阵叫好惊呼声。然后,观众们在绝望中,看到了新增的三条冰龙,将一切梦幻都给打碎。 当三条冰龙离开主阵,去困住被分割出去的执剑者时,“八卦龙阵”并没有就此消失。 司道重新凝聚出三条新的冰龙。他一共操控了二十七条冰龙。 这一次,临时变阵形成的“七星剑阵”根本没能阻挡住“八卦龙阵,一击就被彻底击溃。 八名执剑者都被彻底分割,每个人都将面对“三才龙阵”。 八名执剑者无法形成剑阵,其一加一,就只等于二。 相反,对司道而言,操控八个“三才龙阵”,比操控一个“八卦龙阵”,要容易得多。 相比八卦龙阵的蹩脚使用,司道使出“三才阵”,倒是有模有样。不出几个回合,四名执剑者落败出局,其余执剑者苦苦支撑。 胜负已定! 但墨府弟子没有放弃。并非所有执剑者都被“三才龙阵”困住。 剑痴不愧是剑痴,成功找到一丝破绽,然后脱阵而出。 他踏空而行,速度极快,直接奔向司道。剑痴很明白,只要靠近司道,只要击败司道,胜利还是会属于墨府。 司道和剑痴最近的时候,只有一米之遥。一米距离下,剑痴已经可以发动进攻。他的剑从不可猜测的方向,但司道周身所有位置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冰破碎,可剑痴眼前的人却已经不是司道,而是姜子晨。 姜子晨同样精通剑术。他与剑痴交锋在一起,两人的剑意同样触碰在一起。 若正常交手,姜子晨不是剑痴对手。可现在,剑痴的心是急切的。他很清楚,姜子晨只是拦路虎,其目的是为了让司道远离他。 可是,剑痴越急迫,就越无法突破姜子晨的防线。 事实上,从刚才冰封出现的速度和厚度看,即便剑痴与司道正面近距离交锋,他也在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敌得过司道。 比起三年前,司道的变化太大,实力强大了不止一点点,而是强大了数个阶层。而这才是让剑痴真正着急的地方。 剑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司道远去。 再然后,姜子晨退开,而剑痴需要面对的是“八卦龙阵”。 司道体内的灵力像是没有上限。而他外表则永远都是那样平静,看不出任何慌乱。、 比赛没有继续,剑痴也没有投降,但四位结丹师叔已经判定了比赛的胜负。 剑痴没有反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道。 这一天,司道让天下修士铭记在心。 …… 台下,司道坐在何缪洛的边上。 他露着淡淡的笑,像是等待对方的夸奖。 “你什么时候把三才阵使用得这么熟练?”何缪洛问司道。 “昨天,宋居正教我的。” “那你本来能赢么?” “当然,只不过赢得辛苦一些……一些……” 司道没能讲完。他原本神采奕奕,半点没有受伤的痕迹,可却突然昏迷。 他就直接倒在何缪洛的怀里。 这一幕发生得如此突然,而整个赛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不是为司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司道,他们是被一股天地意志的觉醒而起立。 在术与剑的赛程中,有人蜕变成为了元婴修士。 不,不是人,而是妖! 这是世间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但在“术与剑”的举办期间,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一名妖居然突破境界,与天地同一,成为无上元婴。 这是世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原来,妖真可以被天地认可。 这股意志是如此真实,也是如此强烈。世间任何角落,任何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意志。 世上凡人无数,见过上仙的凡人却并不多。但世间凡人都对仙保持着敬意。因为,大多数人的一生,总归可以感受一次神迹一般的意志。这意志饱含天地威严,无法拒绝,让人崇敬。 在这股意志面前,筑基修士,炼气修士,世间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修士都和凡人一样,只觉得自身渺小如蝼蚁,只觉得天地力量之磅礴。 哪怕世上所有的蝼蚁都汇聚在一起,恐怕也丝毫无法撼动这片天地。 没有人再去关心“术与剑”的比赛,所有人只关心一件事——谁,究竟是谁成为了新的元婴前辈。 世界会因此而改变么?人与妖的战争会重新掀起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道的异常昏厥当然没人去在意。 现如今,“术与剑”已经无法再继续进行。元婴妖修的处理方案才是第一等要事。 几千年来,大概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件事更加重要、紧急。 第126章 妖化 司道没有昏迷太久。他醒来时,最先看到的,当然是何缪洛。 她一脸着急地看着他。 他躺在床上,周围是石墙,应该是在合欢石船上。江一尘和圣女同样在场,都看着司道。 司道身上发生的状况非常妖异。他浑身散发出浓郁的妖气,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所谓妖气,指灵力对外表现出来的气息。妖与人不同,身躯更加强壮,可以容纳的灵力也更加厚重狂暴。这份狂躁的灵力气息便是妖气。 原本,司道经过寒泉洗礼,其灵力属性就是少见的寒冰灵力。现在,这份寒冰属性更加浓烈。 即使什么都不做,司道也向四周散发寒气。他看起来和和雪妖一样。甚至,他体内的灵力要比寻常雪妖可怕得多。 不了解状况的人一定会将司道认定为化形成人的妖! “司道,你现在什么感觉?”何缪洛关切地问道。 在司道昏迷的期间,何缪洛、江一尘、圣女都对司道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他们发现,妖气的源头来自司道的心脏,却没有在心脏处察觉到任何异样。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存在藏隐于司道的心脏。 如果不是因为司道身世清白,众人甚至以为他是妖族派入合欢的奸细。 “我很好!从未如此好过!真的!”司道如实回答。 他的确感到强所谓有的强大。事实上,他虽然依旧只有炼气修为,可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天地的威压。这股威压下,他的气息已经接近结丹前辈。 此外,他的肉身也比之前强壮得多,力量澎湃,喷涌而出。现在的他,即便不借用灵力,也能轻松举起千斤巨石。 这样的情况,不是妖,又是什么?司道原本就有合欢叛徒的嫌疑,也有与妖勾结的经历。此刻,他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无法不怀疑。 “你是否做了对不起宗门的事?”江一尘冰冷地开口。 他眼神冷漠,死死地盯着司道。 “师兄,司道不是那样的人。我能感受到!”何缪洛开口,为司道说话。 可是,现在的她,情绪激动,并不理智,为了自己情郎,恐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司道出现异变时,就是她哀求江一尘,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这样的情况下,何缪洛的话已经失去了可信度。 她将目光看向圣女。 “是,江师兄。我也能感觉得到。”圣女开口,同样为司道说话。 圣女和何缪洛一样,和司道之间结有心灵契约,所以同样可以感知到司道的内心。 如此,江一尘才算恢复平和。但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司道:“你是不是有事隐瞒?” “是!”司道没有否认。 他点头,然后将与小白母亲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 上次,他回归宗门,是由何缪洛全程负责。一切外出经历和信息也由何缪洛负责盘查。当时,何缪洛内心偏向选择道,而不是他,为此,他感到痛苦。而何缪洛也因安慰他,而并未对其详细盘查。 之后,司道忙于学习和训练,也没有再提及“青衣的馈赠”。 青衣将其护心逆鳞赠送司道。这是一份莫大的恩赐。而司道的异变就是源自这片“逆鳞”。 这种变化在这半年内就已经出现。司道的身体变得更加灵活强壮,其对危险的感知也越发敏锐,甚至可以感知到幻术的存在。外在力量的变化虽然明显,可司道本身的实力一直都以极快的速度增长。以至于,这一点变化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反而令人欣喜。 司道变强,意味着“术与剑”的胜算更大。 但是,在“术与剑”期间,当那股新诞生的元婴意志席卷整个世界时,因为心口的逆鳞,司道发生剧烈的异变。司道无法承受这份异变,所以才陷入了昏迷。 听完司道的解释,众人并没有怀疑。种种迹象显示,这新诞生的元婴前辈正是妖族的领袖——青衣。 但是,众人却难以理解,为什么青衣会将自己最重要的护心鳞片赠送给司道。 “青衣,只为一份信任,就将护心鳞片给予你?”江一尘不可置信。 “是!那时,我尚未回归宗门,也尚未认知到自己……自己结识妖族的严重性。”司道点头。 “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合欢宗不一样将‘术与剑’的重责全权交给司道么?而司道也没有让宗门失望,不是么?”何缪洛开口,再次为司道说话。 她不喜欢江一尘的态度,对司道的怀疑态度。 更何况,通过仙侣契约的心灵感应,她和圣女都能证明,司道没有说谎。 “的确,我也愿意相信司道。他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掌门可以信任他,妖族青衣同样可以信任他。”圣女也再次开口,为司道说话。 “哎……”江一尘叹了口气,“两位师妹,我可是为你们瞒住了这件事。我也是和司道站在一边的。我的盘问,也只是为了宗门考虑。你们无需如此态度看我。我也是看着司道长大的,愿意相信司道。” 他服软性的话,让氛围缓和了不少。众人的态度也随之轻松了一点。 其实,何缪洛哪里会不知道,江一尘所言完全是公正的。只不过,关心则乱,她实在不愿意司道再出什么事情。 她有些哀怨地看向司道,真不明白,司道为何总会招惹上是非。 圣女同样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冷淡,有些怪异,不敢看向司道,也不敢看向何缪洛,更不敢看向江一尘。 不过,在短暂思索后,圣女向着江一尘靠近了一些,直至两人快要挨到。他们是公开的道侣,但关系上还是更像寻常师兄妹。不过,相比而言,圣女与大多数人的关系都是相对冷淡的,与江一尘现在的亲密度已经好过大部分人。 江一尘平静文雅地微笑。他平静地看着,从未显露半点抱怨。 江一尘继续善意道:“两位师妹,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句。虽然现在,我为你们隐瞒了这件事情。但,等师尊们处理完妖族的事,从野国回来时,我还是会如实上报。当然,我会有分寸。” 他所言有分寸,当然是指会为司道说好话。 如此,何缪洛和圣女都感激地点点头。 “还有,虽然现在也算是妖族的危急时刻。但……”江一尘非常严肃地说道,“司道,你不可以前往野国。这段时间,你必须待在这里。等一切结束,‘术与剑’还会继续。到时候……到时候,你应该也会恢复正常,可以继续参加比赛。” 江一尘所言“恢复正常”,当然是指,青衣死去,那么逆鳞的效用自然也会大幅弱化。到时,司道身上的异变也会退散。 相对来说,这场经历虽然让众人担心,可对司道而言,也算是一桩天大的造化。 那逆鳞之上带着一股元婴之气,哪怕再少,对司道这样的炼气弟子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更何况,司道的体质终归得到了质的提升,其实力恐怕又上了一层。 司道没有立即答应。见此,何缪洛担心地抓住司道的手。 然后,司道才点头答应道:“是,师叔。司道自该如此!” 他说完,合欢的三位结丹修士才放下心来。 不仅仅是司道口头上的允诺,更重要的是,圣女、何缪洛与司道同时有仙侣契约。司道的想法是不可能瞒过她们的。 现在,司道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口头上答应,内心也是同样允诺。 “如此就好!”江一尘点头,“两位师妹,为了不引起其他宗门的怀疑,我们还是得前往野国,与大队汇合才好。” 司道妖化,属于合欢内部的事情。在合欢内部,求情还存在可能。可这件事被所有人都知晓,那情况就会上升一个层级。所以,司道可以留在这里,但这三位合欢代表人物却肯定不能缺席。 妖修成就元婴大道,这可是千万年来的大事。 “司道。这间石室绝对安全,但你暂时无法离开这里。不过,程洋留在外面,有需要的情况下,可以照顾你。” 尽管,司道强调自己并无碍事,反而精神抖擞。可何缪洛却并不答应。 妖化这种事情太过罕见,没人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如果不留下人照顾司道,何缪洛是不会放心的。 而程洋是司道自小的朋友,虽与何缪洛不对付,却绝对不会出卖司道,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司道妖化的知情人,除了在场几人外,就只有程洋。 “还有……”何缪洛还是不放心,“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和妖有关联。你答应过我的。” 何缪洛再次强调。 “是!”司道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 他的内心同样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他不会食言,绝对不会破坏承诺。 这下,何缪洛才彻底放心,露出笑容,留下数瓶珍贵灵丹,和江一尘、圣女一同离开。 第127章 程洋 程洋不可以进入司道所在的石室。这是江一尘的命令。 两个人彼此靠在石室门上,一人一侧。 “等术与剑结束,我们就可以让宗门介入调查。” “嗯,只是,我妹妹她……” “别说傻话。只要没有看到,就总有一线希望,不是么?” “你不用安慰我。这些年来,我多少也已经接受。” “那你现在原谅自己一点了么?” 程洋没有直接回答。他愣了一会,然后才开口道:“原谅自己,比原谅他人,要难太多。” “哎,是这样。尽人事,听天命。我们都是凡人,所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遗憾可能还是会有,但至少你已经做到当下可以做的全部事情。” “谢谢你,司道。一直以来,你都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一直开导我。如果不是你,我拿不到那么多资源,更达不到现在的修为。我可能在几年前,就彻底死了。” “干嘛突然和我这么客气?” “没什么,只是外边挺安静的。” “哈哈……”司道笑出了声。 “你笑啥?” “没什么,只是石室内挺安静的。” “哈哈……”程洋也笑出声,“对了,司道,有件事。” “嗯,你说!”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妖?这几年来,我外出执行多次任务,见过不少惨状,全都是妖造成的。如果没有妖,春国会更加和平,根本不会有意外伤亡!” “是!你说得没错。这次外出执行,我遇到一只尸妖。这尸妖控制一只木妖,残害了上千人。尸横遍野,只有战争才能造成这样的伤亡。”司道同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妖扯上关系?” “我只是觉得,妖也分好坏。如果一只妖不曾对其他生灵造成恶意伤害,就不该受到牵连。” “但他们是妖,现在不作恶,迟早会作恶的。” “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 “妖真有善恶?” “我觉得是。至少,我看见的是。” “那……我信你。”程洋继续道,“其实,我刚才,在合欢石船外,见到那个‘无名白衣’,就是那个小白。她哭得很厉害,哭着求我,说要见你。” 司道没有回话。 “我觉得她不像坏人。我该让她见你么?”程洋问司道。 司道依旧没有回话。 “要不,我让她离开。她好像还在外面躲着。或者,你亲自告诉她,或许会更好一点。这艘石船上几乎没什么人,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让她走吧,我不想见她。” “好!”程洋说完,起身。 “等一下,带她来见我吧!” “好!” …… 司道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白。刚才,他虽然答应何缪洛,可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有答案。他是为了让何缪洛放心,又觉得自己确实无法离开石船,才强行压制内心想法,给出完全答应的效果。 他本想着,就这样被困在石室内,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此,他没有负担,如此,他就算竭尽全力。 可小白的哭声在石墙背后响起时,他还是有些心软。 “别哭了,我不是让你离开这里。结果,你又耍性子。” “我……我只是……只是想看完你的比赛。”小白的嗓子是嘶哑的。 “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司道叹气道。 “司道,你救救母亲吧!这世上,只有你能救她。”小白哭着求救。 在小白眼里,司道是可以克服一切问题的人。当初,小白的母亲都觉得司道非常人,所以,小白相信,如今可以救她母亲的人,一定是司道。 “我,该怎么救?又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司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不是么?” “这是一场元婴之间的战斗,是世界主宰之间的战斗。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刚才,你也感受到了,不是么?那不是我们可以抗拒的力量。”司道再次叹气,无奈地劝说。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你和我一起去野国。到了野国,一定会有办法的。”小白变得焦躁起来。 她开始哭,哭得稀里哗啦。虽然看不见,可从传来哭声中,司道能感到小白的绝望。她原本将希望寄托在司道身上,然后这份希望彻底破碎,堕入黑暗。 她就这样哭着,哭了一会。她强撑着嗓子,问司道:“司道,母亲她也许只是被囚禁,也许不会死,对么?” 司道没有回答。按照人族对妖族的忌惮,青衣不可能活下来。 “御灵掌门与母亲很好,他会保护母亲的。”小白骗着自己。 若御灵掌门能保护她母亲,聚集在上清宗的修士们就不会集体行动,一起前往野国。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会突然突破修为?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不懂事,对么?”小白问司道。 司道摇摇头:“不,不是你不懂事。而是相反,你终于长大懂事。所以,你母亲终于不用再为你担心,终于可以将你从心头放下。” “那我就不该懂事。我要是一辈子不懂事,母亲就一辈子不会突破至元婴修为。” “你若一直不懂事,很快就会寿元终结,到时候,你母亲还是会放下一切,再无心结。” “不是的。不是的。”小白又开始哭。 她没有用灵力恢复自己的嗓子,只是仍由其被摧毁,只是仍由其变得沙哑,变得哭不出声。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再哭。 她不喜欢哭。哭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浪费时间。 “司道,我要走了!我要和母亲在一起,就算死,我也要和母亲在一起。”小白没有再哭。 她用灵力将自己的嗓子治好。她一下子又坚强了许多。 “谢谢你,司道。”她说完,没有再求司道。 …… “她走了。”程洋开口道。 “嗯!” “这样没关系么?” “我倒是想让你留住她。问题是,你也留不住她。”司道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你呢?你要去留住她么?” “我该去么?”司道问程洋。 “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你以后和我一样,对自己懊悔,虽然活着,却已经死去。” “那我就去吧!” 说完,石室的门打开。程洋一本正经地拿着剑,对向司道。 “她杀过人么?”程洋问司道。 “嘴上说杀人无数,但实际上百分百没有。” “司道,我现在开始相信你说的话。至少,妖也有眼泪。我看见她哭时,下意识地就愿意相信,妖也存在人性。因为,妖也可以为自己母亲赴命。” “是这样,这也是我亲眼见到的。” “我突然有点后悔,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打开石室的门。” “来不及了!” “你会死么?” “不会吧!” “如果你死了,我就成了那个后悔一辈子的人。” “我尽量,尽量不死。” 司道说完,就提起倾城剑,刺向程洋。 程洋接招,然后整个人被冰封住。这层冰很薄,不出几分钟就可以被挣脱。但那时,司道已经不在。 第128章 庄剑泽 上清仙境,大部分修士都去往西域野国。 精通幻化变形术法的小白,没有任何压力,就离开了上清仙境。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如此难受过,不是因为司道,而是因为母亲。她觉得是自己害了母亲。 在她心中,母亲是强大的依靠,无所不能。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母亲处在什么样的修为境界,处在什么样的环境,有没有可能成为元婴,成为元婴后又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今日的剧变,太过突然,如晴天霹雳,难以接受,也无法接受。 半月前,她还在母亲面前炫耀自己的天分。几天前,她还在为偷跑出来而感到沾沾自喜。 现在,她却要面对这样的灾难。 她本能地求助司道,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她心里难过,但没有怪司道。 她害怕。她要回野国,见母亲。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够再见到母亲。她看着人族大军从上清宗集结、离开。 她感受到人族的强大,是妖远远无法抵御的。 她内心充斥各种负面的情绪,勉强支撑着身躯,勉强支撑起内心的坚强。 然后,一个魁梧挺拔的身姿出现在前方,带着绝望,将她吞没。 她认识那个人。妖奴事件时,她和司道一起回野国。那时,眼前的这个人试图将司道连同五百妖奴一同杀死。 这人很强,强到令人升不起反抗的情绪。 他微笑着看着她,向她走来,没有善意,只有杀意。 “本以为是个小妖精,却没想到中了头奖,抓到你,你母亲应该会束手就擒吧?” 庄剑泽手握一柄纤细的剑,眨眼之间,就从百米外,出现在小白的面前。 如果小白不是有用的人质,那么,她就已经在这刹那死去。 事实上,小白想死。她不想活着,不想成为人质,成为母亲的负担。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天地的灵力完全凝结,体内的灵力也失去控制。她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求死而不可得。 结丹修士的恶意不是小白可以抵抗。当庄剑泽出现的那一刻,当小白看到那魁梧身姿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但是,绝望黑暗笼罩小白时,一缕白色的光也就此出现。那是一柄白色的玉剑,是倾城剑,是司道的仙剑。 倾城剑无声无息地出现。突袭之下,庄剑泽向后退步,远离了小白。 而小白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暖,融化冰寒,身体又恢复了行动力。她回头,看到了司道。 “司道,司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小白开心地笑着,仿佛眼前的危机已经不在。 但,危机并没解除。 司道摸了摸小白的头:“抱歉。让你难受了!” “没事的,没事的!”小白摇晃着脑袋。 “真是让人感动!”庄剑泽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动的意思,“你好像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总是想当英雄。但,不得不承认,你每一次出现都让人惊讶。你实力增长的速度就连我都为之叹服。上一次,你能在境界中挪动身体。现在,你居然完全不受影响。你真是炼气修士么?还有,你身上散发出的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庄剑泽没有急于出手。他只是用欣赏和好奇的眼神看着司道。 的确,比起数个时辰前,现在的司道给人感觉很不一样,虽然依旧是炼气修为,却带着一股天地威压。不了解的人一定以为他是结丹前辈,而且是妖族的结丹前辈。可仔细观察下,他的确只有炼气修为。 若之前,司道只觉得自己很舒服,那么现在,他就是真正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 庄剑泽是结丹修士,可以控制一定范围内的天地灵力。可是,司道虽然感受到了外界灵力的凝固,可自身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司道附近的灵力又恢复了活性,重新可以被利用,重新可以被编排组织,形成强大的术法。 换言之,司道具备了和庄剑泽一战的最最基础的条件。 但,司道不会认为,自己真有实力与庄剑泽一较高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几个回合,自己可以坚持几个呼吸的时间。 “走,小白,你先走。”司道对小白催促道。 现在,他们没有时间去澄清之前的误会。 “不要,司道,我不要。我逃不掉的,我宁愿一死。”小白摇头,拒绝道。 她很坚持。她虽然一直很听司道的话,可当认定一件事的时候,就很难改变。 “她说得没错。她逃不掉的。”庄剑泽赞同。 他说着,举起手中那柄纤细的长剑,轻轻一挥,将身后出现的十数颗冰晶给摧毁。若对手是寻常修士,大概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冰晶的出现。 这些冰晶虽然凝结,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即便目视之,可能也会下意识地选择无视。 “不错,我的无息剑意被你掌握得很熟练。可惜,在境界压制下,这天地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不过,你能催动数米外的灵力,这已经值得赞赏。”庄剑泽毫不掩饰其对司道的欣赏。 他就那样安静地等待着,等待司道使出全部的力量,等待观赏司道的全部潜能。 司道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也没有着急出手。 “我一直听说,天禅宗的弟子崇尚物竞法则,讲究自我,追求自由,不受约束。” “当然,竞争和掠夺才是世界的本质。我们应该遵循世界的本质。至于内心,若不能顺心而为,活着又有意义?“ “哦?!那你怎么还会听命于御灵宗的墨柒?听命于一个炼气小修士?” “你真是越来越有趣。哈哈~”庄剑泽笑了出来,“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不如,你就此加入我天禅宗?那样,我就放你们一马。”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一脸无谓,却又挂着嬉笑,让人根本猜不透,也就无法做任何判断,得出任何信息。 “恕难从命!” “你其实无需拒绝。这片天地简单得很,只要视万物平等,就可以修得大道。我天禅宗,冷眼看万物。比起佛门、上清的自我约束,比起合欢的忘情之道,你不觉得简单多么?” 司道摇头:“奈何,我天生多愁善感,有情有义。” “的确,这一点,我倒是能看出来。我们的确不太一样。”庄剑泽将手中细剑对向司道,“她叫芊芊。芊芊说,她就喜欢有情有义的血。” 庄剑泽将仙剑名字告知给司道。这代表,他尊重司道,将司道当成是真正的对手。 “倾城。”司道回应。 “很好!聊得差不多,也该一决胜负。看在芊芊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息剑意。” 说完,庄剑泽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玩世不恭,而是认真至极。他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剑,又认真地看向司道。 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场向四周蔓延。而后,黑暗吞没天地,司道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光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不止如此,空气的气味、味道同样消失。 小白原本站在司道身后,拉着司道的衣领。可现在,司道感觉不到拉扯,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肌肤,感觉不到自己的驱壳。 在庄剑泽的剑意下,他失去了凡人的五感,同样失去的还有对灵力的感知。 他已经习惯了世间灵力的存在,可现在,世界却成了空白,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仿佛是脱离肉身的意识,在一片虚无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知道是否还能走步,是否还能挥动倾城剑。 但他并非完全感知不到任何东西。他的心脏在跳动,没有感觉,却就是知道。 伴随着心脏跳动,伴随着一股暖意渗入血液,伴随着血液循环周身,他总算感知到了自己体内的灵力。 他感觉到体内灵力正在向某一处位置涌去。那应该是腰部的位置。灵力本能地流动,在治疗他的身体。 他的腰部受伤了么? 再然后,灵力分散,开始向左臂的位置涌去。他的左臂也受伤了。 …… 小白不断呼喊着,拉扯着。 当庄剑泽释放出一股奇异的气息后,司道就站着不动了。 他眼神呆滞,没有表情,像是死人。 他好像看不到庄剑泽的靠近,也听不到小白的呼喊声。甚至,当庄剑泽慢悠悠地一剑刺来,司道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 他的腹部受伤,左臂也受伤。小白哭着喊着,焦急到极点。 可司道就是一根木头,根本没有灵魂,也没有回应,直到庄剑泽的剑对准了司道的心口,直到那细薄的剑慢慢刺入司道的心脏,直到血液不断流出,直到血液将司道的身前染红,直到小白放弃一切,准备在还能动的情况下,催动体内灵力自尽身亡。 司道动了。他竟然挥动了手中的剑,而且精准地砍向庄剑泽。 庄剑泽似乎非常惊讶,毫无防备,甚至来不及闪躲。 倾城剑直接砍中庄剑泽的胸膛,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再然后,无息剑意形成的场域消散,司道重新获得感知。 他睁眼,看到了狂笑的庄剑泽。 是的,庄剑泽受了伤,却没有生气,没有愤怒,而只是在狂笑。他身上的伤其实并不重,可却并没有为此医疗。 他任由血液往外流,看起来像是一个失了心的疯子。 然后,他满意地看了一眼司道,转身离开了。 庄剑泽居然没有再为难司道和小白,直接离开了。 这一幕给司道强烈的熟悉感。当初,黑月的三号就是这样直接放过了司道。那个魁梧的身姿与三号的背影逐渐重叠起来。 第129章 围 西域,野国,人与妖和平共处的乐土。 但现在,气氛明显没有那么和谐。 东面,五大仙门大军压进,黑压压一片,令人望而生畏。这样的场面已经上万年未曾出现,虽硝烟未起,空气却已然凝固。 本着和平解决的理念,在御灵掌门的要求下,仙界联盟大军将在此滞留三天。这是对野国御灵的尊敬。 修成元婴的青衣属于野国御灵,那么这件事情若是能在野国内部解决,便是再好不过的。 除了狂傲自私的人外,没有人会渴望战争。即便是狂傲的天禅宗,其门下弟子虽然主战,可其掌门却是赞和。 六大仙门掌门几乎在异变发生的一瞬间就统一了意见。他们一同起身,各自汇聚军团,来此驻留,然后就是等待。 除了御灵寺的人,其余人不可妄自进入野国,对居民造成影响。 五大仙门各自扎营一处,彼此相距甚远。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虽然六大掌门彼此统一建议,但其门下弟子之间却并非完全和睦。 合欢与天禅宗自是不必多说。自从圣女遇刺事件后,合欢与天禅的关系就冷到冰点。两派弟子虽不至于见面就打,但绝对不会坐在一起谈笑。 而这两门派本身也并不受其他仙门弟子待见。 合欢弟子入情而忘情,为此“祸害”其他仙门弟子。虽出于本意,非强加强夺,可久而久之,其“不善”的印象却烙印在其他人的心中。甚至,合欢内部,男女弟子之间也存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 而天禅宗弟子狂妄自大,任我任行,自然引得其他修士厌恶。此外,天禅宗遵循天竞法则,其门下弟子之间同样存在激烈竞争。 佛门、墨府、上清虽然没有令人厌恶的地方,可彼此理念终究不同。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份理念的不同,在“术与剑”上,彼此混杂,还不至于那么明显。现在,众人以联盟大军的身份,各成一军,就显得非常明显。 这份区别是无可避免的。五大军团在各方面都是不同的。 以“不可妄自进入野国”这统一要求为例子,五大仙门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其中,佛门、上清对门下弟子要求严苛,严禁门下任何弟子踏足野国分毫。 合欢和天禅则宽松得多,虽通报“不可妄自进入野国”,却并未做强制军令要求。这两大仙门均是东土门派,大部分弟子尚未拜访过野国,对野国异域风貌自然是好奇得很。其门下弟子又不喜约束,不可避免的,会前往野国探查一二。 墨府介于两者之间,只是派了一些巡查弟子在野国边境。 尽管,这一次行动的阵势很大,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并不相信,战争会就此打响。 所以,如上所言,气氛虽凝固,但硝烟却并未升起。 司道和小白赶到时,大军已经扎营驻地。他们没有以飞行的方式通过防线,而是潜入大海深处。 野国边境的大海底部有一条可以通过世界之树的密道。那是一根枝条,野国中心——世界之树的枝条。 枝条并不粗大,内部中空,吸纳海水。中空的位置大概可以容纳一人。 当司道进入枝条内,只觉得仿佛进入了血管。他随海水一共挪移,速度极快,却又半点感觉不到晃动。 他惊叹,世界之树竟是可以将枝条蔓延万万里,从野国中心,一直蔓延到野国边境的海域。 他怀疑,世界之树到底是什么?是妖么?如果是妖,其修为境界又该如何评定? 关于世界之树,争议极多。毕竟,这样一个生灵存在,无法不令人敬畏。不过,按照书籍记载,世界之树虽然活着,但其实已经失去灵魂,丧失修仙的潜能。世界之树虽然伟大,却只是如仙剑一般的存在,没有足够强大的自我意识,只是凭借本能驱动,会按照当世修士的意志而行动。 上一次,司道算是在近距离下,观看过世界之树的壮阔。现在,他在世界之树的内部,感触又有些许不同。 准确地说,他心脏的逆鳞正在发出共鸣。仿佛,一个强大的意志正在观察司道。这个意志浩瀚无边,堪比天地。在这个意志面前,司道的一切都是无法遮蔽的。 他曾经接触过合欢掌门叶易之,也刚刚见过其余五大仙门的掌门。这六名元婴前辈自然与天地同齐,不可比拟。可眼下这股意志却是丝毫不逊,甚至犹有过之。 司道感觉到,这股意志竟然并非与这片天地关联,而完全是独立存在。仿佛,这股意志不与天地同途,却是与天地争锋。 这一认知完全颠覆了司道的修仙观。在合欢教授的理念中,修道的最高境界便是元婴。 所谓元婴,就是能与天地融为一体。如此,元婴修士自身便成了天地的一部分,比起结丹境界的借用,自然高明得多。 但现在,司道却感知到另一条修真的路。那就是凝聚出可以与天地一较高下的意志。 元婴代表天地,那若是拥有一份与天地争辉的力量,是否也就拥有了元婴的力量。 司道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可笑。他不过是炼气小子,哪里能获得和天地匹敌的力量? “世界之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司道喃喃自语。 小白握手闭眼,虔诚祈祷。她向世界之树祈祷,希望可以帮助她母亲度过难关。 她听到司道的话,就睁开眼睛,回道:“世界爷爷是野国的庇护神,也是妖族的守护人。” 她态度坚定。可她想到自己母亲面临危险,想到妖族如今身处险境,然而,世界之树并未苏醒显灵。这样的情况下,她眉宇间便出现一份踌躇和怀疑。 她摇晃了脑袋,随后重新恢复坚定。 前面出现亮光,短短半个时辰,他们便从野国边境,来到了御灵仙境。这个速度完全超越了结丹前辈。 如此,司道对世界之树就更加好奇。当然,当务之急并不是世界之树,而是小白的母亲——青衣。 第130章 决议 御灵寺,与其他仙门不同,并非坐落于山水之上,而是依附在世界之树上。 如今,仙界的联盟大军就驻扎在野国门外。他们给予御灵宗三天时间来给出一个答复。或者说,御灵宗需要在三天内交出修成元婴境界的青衣。 三天时间,并不算多,除去往返时间,就更少了。 御灵掌门率先行动,来到御灵仙境,在世界树上,召集御灵上层,商讨决议。 当世六大仙门,重要事务由两人主导,其一为掌门,其二为结丹代表。前者处理要事,后者处理琐事。 其中,掌门一般由最近修成大道的元婴前辈担任。每一名元婴前辈的诞生,就意味着掌门职位的更替。这并不绝对,若是在短时间内出现两名元婴修士,则由当代掌门取其一作为掌门继承者。当然,这样的情况很罕见。 而现在,御灵宗内,世界之树的高层枝叶上,上千人汇聚在一起。包括御灵宗当代掌门在内,居中的二十四人均为元婴修士。要知道,当今世上一共也才一百三十八名元婴前辈。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至少拥有结丹修为。事实上,结丹以下修为的人只有一个——墨柒。 墨柒只不过是个三十岁不到的丫头,却能出现在会议之上,足以证明其在御灵宗的地位。 除人族修士外,妖也坐在会席之上,数量超过人,其中就有本次事件的主角——青衣。 青衣左侧还有一名妖,是紫烟。上次,司道带领五百妖奴,来到野国御灵,就是由紫烟负责接待。当时,紫烟高高在上,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处理。 而现在,紫烟却是一脸焦急,没有半点结丹前辈的淡然。 而在场的众人,除了二十多位元婴前辈,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焦急。 仙界联盟的大军就汇聚在野国之外,如此情况下,谁又能彻底保持淡定? 这份焦急中,众人却不商议。中央的二十多名元婴前辈都闭着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至于本次事件的主角——青衣,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安,但过了一会,就平静起来。 明明当世所有人都想置她于死地,她却依旧和没事人一样。明明再过两日,她就生死未卜,她却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这份焦急的平静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然后,包括青衣在内,二十五位元婴前辈才睁开了眼。 他们看向会议的中央,所有修士都一起看向会议中央。 那里是茎叶的位置,茎叶挪动,像是将什么东西运输过来,而后,司道和小白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亲!母亲!”小白一见到自己母亲,就立刻呼喊。 她赶忙扑倒在青衣怀里。她原本想哭,可一见到母亲平静的模样,就以为已经有办法解决,就没有再哭。 而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放在了司道身上。他们好奇而凝重。因为,世界之树不是外人可以踏足的地方。可司道却是出现在了这里。 更奇怪的是,司道身上居然散发出浓郁的妖气。莫非,司道其实是妖? “在下司道,是一名合欢弟子,见过各位前辈。”司道鞠躬致礼,未露半点胆怯。 “各位师叔师祖,是他保护我来这里的。”小白解释道。 在场众人,除了参与“术与剑”的少数人,大部分人是不认识司道的。他们修为都远胜于司道,可奇怪的是,在他们的第一反应里面,司道不是晚辈,而是同辈。 修为越高,感知也会越发敏锐,所以,司道给人的感觉是奇怪的。 他平静得不像是少年,却带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带着对外物的质疑。 “司道,坐一旁听便是!”御灵宗掌门开口,并未对司道有更多质疑。 他看上去要比叶易之年轻得多,发须通黑,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与司道一般年纪。只不过,他身上透着大道的虚无,还有天地的威压。元婴前辈都是千年老怪,想来,御灵宗掌门再年轻,也是活了数百年的“老人”。 “是!” 司道坐在墨柒的旁边,安静地坐下。他并不对周围的奇异环境好奇,只是奇怪,为什么会议才刚刚开始。 不过,当看见小白和青衣时,司道就明白了一些。 “御灵起源于妖。现妖族衰弱,御灵与其他仙门设下契约,虽与妖族一同栖息,却不允许出现元婴妖修。所以……” 说到这里,御灵掌门尚未完全说完,妖族参议员内就出现喧哗动荡,各种负面情绪就在这一瞬爆发。 愤怒,委屈,不甘,偏执,迁怒……妖比人要更加性情,虽不至于直接辱骂,可各种反对声音不绝于耳。 紫烟站了起来。她瞪大双眼,刚想要竭力反对,却被青衣按住。 青衣目光扫过,众妖就安静下来。 青衣向紫烟摇摇头,示意其坐下。紫烟不服,但还是坐下。 然后,青衣继续御灵掌门的话:“今日的决定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所以,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乱了御灵宗内部的和谐。妖族不可以忘记,妖能获得这片乐土栖息,御灵宗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们应该心怀感激,而不应该将这份感激当成理所当然。我们应该倡导和平,战争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承担得起的。我已经压制了数百年的修为,如今突破,也是理所当然。这个世界有它的规矩,这些规矩维持着世界的平衡。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破坏这个平衡。” 她说完,在场的妖都落下泪,在场的人也都低下了头。 小白原本以为一切都可以挽救的,可听完母亲的话,只觉得天昏地暗,离别之痛再次涌上心头。她一路上已经想到了这一切,但她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她想哭,她想喊。可当青衣的手抚摸在她额头时,她忍住了。 是,她的确比以前懂事了。她厌恶这份懂事,她厌恶自己的成长,她厌恶自己开始思索许多未曾思索的事情,她厌恶自己居然忍住了。 “一天后,我会去野国边境,给世间一个交代。届时,仙界联盟将如何处置我,希望诸位不要参手,皆由我自行解决。”青衣说道,继续补充道,“妖的确可以和人共存。只是,如今的时代尚未完全允许。这一点,并不与御灵宗旨相违背。诸位不必介怀。” 她后面的话其实是对在场人族修士所言。她担心,今日的事情会对御灵弟子产生道心影响。 她是如此美,又是如此善良,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忍心做出这个决定。在场大多数人都曾经受过青衣的恩惠。可结局就是如此,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结局就会是如此。 “谢谢!”御灵掌门向青衣点头感激,然后摆了摆手,“就此决议,是否还有异言?” 全程沉默! “如此,会议结论将以通报的方式告知野国上下。而在场诸位,许多事还需要你们去做。这件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届时,还需要你们去调解疏通。” 就这样,决定青衣生死的会议结束,比想象中快,也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第131章 青衣的交待 会议结束,众人在悲叹中散去。 司道被青衣叫住,小白则已经因为过于悲伤,昏迷睡去。 “这次多谢你,了却我最后一件事。”青衣看了一眼小白,对司道感激道。 “前辈无需如此。”司道摇头。 他其实并没有做太多事。 “我还有一件事相求!”青衣又说道。 “前辈请说,晚辈可以做到,一定会竭尽全力。”司道同意道。 “我希望,一日后,在仙界联盟的诸位前,你可以一剑偷袭,将我击杀。” “前辈这是为何?”司道摇头。 “我死后,妖族定然难以平息。我担心,妖族与御灵宗之间恐怕会心生间隙,更担心,妖会因此与人彻底爆发冲突。这份和平来之不易,不能因为我而损坏。而你不是野国人,由你出手,再好不过。那样,至少,野国的人都会视你为仇人,一致对外。” 司道没有回应。他想了一会,摇摇头道:“或许,有其他解决方式。” “情况紧急,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方式。况且,你刚才浑身妖气地现身,与妖族之间的嫌疑恐怕难以洗清。你出手杀我,便是可以彻底摆脱与妖族勾结的嫌疑。至于妖族这边,我会拜托紫烟,劝诫妖族不可找你的麻烦。当然,野国以后必然是你的禁地。天下妖族可能也都会寻你麻烦。” 青衣身边站着紫烟。其余的妖已经被青衣支开,只有紫烟还在这里。紫烟不喜欢司道,更不喜欢青衣的这个提案。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司道始终摇头:“前辈,我不是害怕麻烦。我只是……” 他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说下去。因为,司道意识到,青衣终究要死,只不过是如何死的问题而已。 现在,青衣希望将她的死归于“小人”之手,希望将这份仇恨相对更多地集中在司道一人身上。至少,这样一来,众妖的目标会更明确,会紧紧盯着司道一人,而不是天下人族。 可是,司道觉得自己下不了手。他摇着脑袋,想拒绝,却没说出口。 “对不起,孩子。”青衣致歉。 “不,我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到。我恐怕无法那么果决。况且,我只是炼气修士,就算出手,天下人又怎么会信?”司道不同意。 “你会同意的,对么?”青衣继续问道,像是第一次发问那样。 司道感到有些奇怪。他看着青衣,对方似乎在和他说话,可又好像不是。 他有些疑惑,还没回答,却看到青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是,他根本就没有答应。 说完这些,青衣又问司道:“上一次,你我之间的约定,你还记得么?” 司道点头:“记得。” “如果世界真发生意想不到的变革,那妖族就拜托你了。” 青衣对司道有着某种偏执的信任。这份信任被紫烟看在眼里。紫烟很不明白。她反复掂量着司道,却始终看不出半点名堂。 她当然感觉到,司道体内有逆鳞存在。这件事让她更加不解。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青衣要如此信任这个人族男子? “紫烟。”青衣扭头对紫烟说道,“我知道,你不明白。哎,若是可以,我也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明白。但那一天若真到来,我希望你可以信任司道。” 青衣说得非常认真,认真到紫烟无法拒绝。 “青衣姐,我……我会遵从你的意思。”紫烟当然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同意。 “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青衣继续道,“司道,我该去留下……留下遗言,免得在我死后,妖族定会动荡。” 说完,青衣向司道深深鞠躬:“以后,就拜托你了。” 司道不愿接受这礼,可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承诺道:“前辈,若司道可以,定然竭尽全力。” “好!” 说完,青衣就带着紫烟和小白离开。 巨大的枝叶上只留下司道一人。 司道眺望远方,看着美丽的御灵仙境。视野之中,他可以夜谷。他曾经去过那里。 他第二次见野国风光,只觉得比第一次见到时更美。可是,他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他本来是为了救青衣而来,最终却获得了杀青衣的任务。 他摇着头,还是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对青衣下手。 他本是果断的人。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来,他越来越犹豫,越来越不知所措。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却是无可奈何。他皱着眉,深深地叹气。 他试图想出更好的办法,可脑袋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缪洛。他明明答应她,绝对不来野国的。 他只是看着前方,等待明日到来,等待更多变数的到来。只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变数。如果有变数,那也只是其他人精心设计布置的计划。 这种计划性质的变数究竟是好是坏,就要看布置人与他之间的立场关系。 烦恼之间,司道看到了墨柒。 当青衣离去后,墨柒就来到这里。 她眼眸泛光,美得让人怜惜,美得让人无法拒绝。她认真打量着司道,像是在猜测什么。 “道哥哥,许久未见。多谢你送小白来此。”墨柒语气温柔。 这一幕,他们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相遇之时。那时候,司道以为墨柒只是凡人,只是青楼花魁。那时候,墨柒也是如此温柔,如此细腻。 可是,司道看着墨柒,却生不起半点怜惜之情。 他内心是怀疑墨柒的。他总觉得,许多事情的根源就是墨柒。 这没有依据,更多是一种直觉。但司道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没有说话应允,而只是同样认真地观察墨柒。 “道哥哥为什么总不愿意原谅墨柒?第一次相见,墨柒确实不是有意为之。” 这件事,墨柒其实已经解释过。那时,她若真有心,司道是无法阻挡的。 “我只是觉得墨柒师姐太过了不起。只是炼气修为,你却可以出现在这场会议之中。” “合欢圣女不也是如此?我受到这般待遇,又有什么值得好奇?”墨柒含笑,继续道,“修为境界,对世间人而言是一种强大的束缚。但墨柒有幸,感知不到这份束缚。我观道哥哥,似乎也是如此。” 的确,墨柒修为境界的成长速度实在是有些夸张。她之前看起来刚刚突破炼气九层,可一下子就达到了炼气巅峰。 司道甚至怀疑,她现今之所以始终维持炼气修为,完全是为了“术与剑”,故意压制自身修为。 相比之下,司道虽然更夸张,却是利用了特殊方式,而非大道正途。 “是!墨柒师姐的天分,我的确有所耳闻。”司道赞同。 他们一个人称对方为道哥哥,另一个人称对方为师姐,实在有趣得很。 “若是可以,我希望能与道哥哥之间,不必如此生疏。除了我哥,其余人中,我最愿意接触的异性还是道哥哥。若有一天,缪洛姐姐修成大道。届时,道哥哥若想起妹妹,柒柒一定愿意陪在道哥哥身边。” 她态度真挚,甚至看上来有些委屈。她喜欢司道,可司道却总对她冷漠,甚至觉得她不怀好意。 她这次过来,似乎只是为了与司道接触,表露心迹。 “你是否认识戒杀和尚?”司道直接询问。 “戒杀?”墨柒摇摇头,像是不认识这个名字。 “一个酒气很重的和尚。他身边跟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司道描述道。 “认识!不过,他叫鲁深,一个散修,是个花和尚。他与御灵寺之间有往来。道哥哥认识他?亦或是找他买酒?”墨柒认真回应、询问。 司道看不出任何问题。 他点头:“是,我找他的确有事。我一直被冤枉为合欢叛徒,需要他的指正帮助。若柒柒再遇见他,麻烦让他来合欢。万谢!” “好!下次预见到他,一定把话带到。”墨柒点头允诺。 两人的关系明显缓和得多。 墨柒好奇地询问了司道刚才与青衣商讨何事。 司道回应,青衣和墨柒一样,只是感激其将小白带来这里。 墨柒与他又聊了好一会,因事务繁忙,才分开。 分别之时,墨柒再次感激司道,强烈表示,若非眼下大事当前,一定带司道好生逛逛。下一次,等事情过去,司道再来野国,她一定会好好弥补。 第132章 剧变 夜,司道在世界之树上度过。 他平躺在一片叶子上面。叶子收拢,将其包笼,像是睡袋一样,但要舒适得多。 他看着星空,好奇,为何这个世界与原来世界一样,都有这样一片相似的星空。那些星星是遥远的恒星么?这个世界与原来世界究竟有什么关联? 他思索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闭上眼,竟是沉沉地睡去。 自从修仙以来,他从未睡得如此安稳,如此舒服。 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畅,但内心却依旧沉重。 他似乎睡得太久,以至于,一醒来就看见了青衣和紫烟。 她们来找他。他们该启程。 司道没有见到小白。他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 他还是没有答应青衣。可青衣似乎笃定了一切,看起来轻轻松松的,像是没事人一样。她身边的紫烟反倒看起来很仓惶。 其他人已经率先出发,他们三人已经落后了数个时辰。 不过,没人会怪罪司道睡得太久。相反,司道每多睡一会,时间就被向后拉长一会。如此,他们就可以晚些出发。 名义上来说,青衣此去是与仙界联盟商议沟通。可实际上,谁都知道,她此去怕是再难以回来。 如此之下,一分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世上最难熬的时间,莫属于明知自己会死,然后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离开之时,司道回头,看了一眼世界之树。他想着,此去一别,今后就再也不会来此地。 在难受的气氛中,三人缓步出发。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这是因为,紫烟的速度并不快。 紫烟有意识地压制了速度。她很纠葛,想要反悔,却始终保持沉默,却始终向着仙界联盟的方向飞去。 青衣虽然保持着平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她只是安静地跟随紫烟的速度,没有催促。她也不需要催促。时间是完全富裕的。 即使走得再慢,他们离边境也是越来越近。 而在靠近边境时,血腥味和焦土味突然进入众人的鼻腔,意外出现了。 前方的森林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战斗。地面上,不少修士浑身是血,动弹不得,其中不少人更是丧失了性命。 从衣着上看,他们是御灵宗的修士。他们应该是比司道三人更早出发前往野国边境的御灵弟子。 没有人会想到,在野国已经发出公告的情况下,御灵弟子居然会受到袭击。而且,实在不知是什么人出手,这数百名御灵弟子竟然一败涂地。 从战斗痕迹上看,他们输得很快,很彻底,几乎没有太多反抗的余地。 如此意外发生,紫烟面色沉重。 “一定是仙界联盟的人。”紫烟愤怒道,随后又担忧不已,“左使他们率先前往,不知是否也遭遇危险?” 她担忧的是,同样率先出发的妖族们。 “人族善变,不可信。青衣姐,我们……”紫烟立刻下判断。 青衣摇头:“不,发生这样的异变,我更该前往边境。到时,这一切究竟如何,自然清楚。” “可是……”紫烟不服。她原本已经被青衣说服,也被自己说服。 但这一刻的变故却是给予了她理由。她之前缺少这样的理由。她之前愿意尝试信任人族,就像信任御灵宗。但现在,她感受到了危机,所以不愿意再信任。 “等你修成元婴,你就会知道。私欲已经完全摒除。我愿意相信人族领袖。” “他们根本不管世事!”紫烟还是不愿意接受,但她的语气已经软了许多。 她虽然无法理解元婴修士的想法,却明白一件事,人族的元婴修士远多于妖族。战争是不可取的。 在短暂对话间,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事情尚未明了,我们不需要这么快下定论。”司道解释道。 但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紫烟抬手间,将被破坏的树枝隔空取来。那被破坏的树枝上残留着特殊的冰晶。 司道认识这冰晶。这是冰莲决施展出来的特殊冰晶,上面附带的灵力结构很清楚地表明了一切。 而冰莲决的最初设想就是源自合欢寒泉。自从冰莲决被合欢弟子创造以来,一直是合欢的招牌术法。尽管,如今仙界术法之间频繁交流,大部分术法已经不再是独门绝学。 可冰莲决却是需要依托寒泉环境才能更好地掌握。合欢弟子掌握冰莲决的可能性远胜于其他仙门弟子。 此外,在他们说话期间,部分受伤严重的御灵弟子已经被青衣救治。 询问之下,这些御灵弟子全都将矛头指向了合欢宗。他们称,就是几名合欢服饰的前辈突然出现,突然出手。对手实力极强,措手不及之下,他们完败。三名结丹师叔直接陨落。 他们之所以存活,大概是被术法波及后,身负重伤。那几名袭击的合欢前辈大概认为他们没有生还可能,才没有继续出手。 如果,青衣再晚来几分钟。他们大概都死绝。 在当事人一口咬定的情况下,司道就算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被紫烟瞪视了一眼,就闭上了嘴。但,他根本不相信,合欢弟子会贸然出手,乱杀无辜。 他们继续前行,向着边境靠近。一路上,他们发现,多处妖族聚集的市镇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和摧毁。 不仅如此,不少合欢弟子也遭到了杀害。司道认识这些合欢弟子,是相识相见的筑基师兄们。 从痕迹上看,很明显,这些合欢弟子是被妖杀害的。 不止是合欢弟子,天禅宗弟子同样遭到了杀害。 相对而言,遇到的墨府弟子倒是很少,而佛门和上清则根本没有。 仙界联盟大军驻扎在边境之地上不过数日时间。可事态的发展程度,却远超预计。 这冲突发生得未免太突然,太夸张了,像是有人故意安排为之。 原本,昨日下午,御灵宗发出公告后,司道以为,事情会就此确定下来,气氛也稍微朝着相对和平的态势靠拢。 可现在,仙界联盟与野国却接连发生了非常惨烈的冲突意外。 “走,我们得快些过去才行。”青衣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紫烟没有办法拒绝,而司道也只能一同跟随过去。 原本,司道还在犹豫青衣昨日提出的提议。现在,他则更加觉得不妥。 事态发展至今,若再推波助澜,火上浇油,这冲突就会被进一步加剧。 或许,在元婴前辈们的压制下,战争依旧不会发生。但仙门之间的彼此仇恨一定就此彻底被激发。 第133章 对峙 当赶到约定好的野国边境时,司道看到,野国的妖和修士,正被仙界联盟的人围住。气氛很僵硬! 不过,在元婴前辈的命令下,两个阵营之间并没有拔剑相对,只是怒视对方,视对方为仇人。 其中,合欢、天禅、御灵,三大仙门的弟子尤其明显。他们彼此都不对付。 合欢和天禅之间本就有仇! 御灵则指责合欢、天禅的弟子违背仙界联盟的约定,进入野国,不分青红皂白,制造杀戮和混乱,引发冲突。 而合欢和天禅两派的人,则表示,他们只是进入野国闲游,并未对本地人造成麻烦。相反,御灵寺弟子才是率先动手、挑起战斗的人。而野国的妖根本无法沟通,是肆意杀戮人族修士的野兽。 合欢一方更是将欢石记录公布出来,以此证明,合欢弟子绝对没有率先发起进攻。 但,野国的妖和修士却根本不信。他们指出,这份公布出来的欢石记录根本与实际不符,与袭击时间根本对不上。 如此一来,他们彼此根本不愿意相信对方。 这两日来,三方都存在伤亡。身边的人死去,他们当然视对方为仇人。 可以说,合欢、天禅、御灵,这三大仙门之间已经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 这种情况下,元婴前辈虽然可以制止冲突的进一步扩大,却无法改变门下弟子内心的仇恨。 青衣出现时,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这一边,自然也都看到了青衣边上的司道。 他们里面,不少人认识司道。司道在“术与剑”中大放异彩,如今的知名度已经很高。可众人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合欢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青衣的身侧? 合欢弟子见到司道,更是惊骇不已。司道原本就有叛徒的嫌疑。现在,合欢刚与御灵结怨,司道为何会站在御灵寺这一边?此外,司道居然浑身散发妖气。莫非,司道其实是潜伏在合欢宗的妖? 对于众人的质疑,司道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何缪洛的情绪。 虽然相隔甚远,他却还是第一时间内,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 何缪洛很生气。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感到意外,就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 司道很想解释这一切。他违背诺言,理应道歉,理应接受惩罚。但,现在而言,他需要先处理好青衣的事情。 事实上,司道虽然引起众人的诧异,但他并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青衣才是众人等待在此的原因。 之前,在青衣尚未出现时,因为冲突事件的突然爆发,五大仙门的人都觉得青衣违背约定,是不会出现的。 现在,青衣的出现,将这一谣言完全击碎。 众人将关注焦点,从彼此的冲突,转移到青衣身上。 他们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青衣。他们见到青衣时,内心很复杂。在他们印象中,青衣是妖族的首领,是邪恶的代名词。 可是,论样貌,论气质,青衣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出众。 她一点都不像恶魔,反而像神圣的天使。她身上散发出大地的母爱,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她刚出现,众人本是怒意十足。可不知为何,见到青衣后,众人的情绪就都安定下来。 “这次仙界联盟,目标是我。至于近两日出现的杀戮冲突,其中一定有误会和恶意挑拨。所有人都受到伤害。现在,我们将不必要的冲突放下,回到最初的目的。我出现在这里,希望和平,而不是战争。” 青衣说完,众人都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众人竟然没有反驳青衣。他们本该高举正义旗帜,打倒挑起战争纷乱的青衣。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青衣反倒成了和平的倡导者,而他们则是混乱的发起者。 “是,青衣前辈说得不错!”戒善和尚代表佛门说话。 戒善出身佛门,与妖对立,可其语气倒是充满了尊敬。 他是结丹一辈中的代表人物,在整个修仙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的态度多少感染了其他修士。 “不错!我们来此是为了避免真正的战争。我们来此是为了青衣前辈。”夏云华站出来,赞同,然后又峰会一转,“青衣前辈,按照约定,妖族之中,不可以出现元婴境界的强者。” 夏云华的言论立刻引来在场妖族的愤恨,但却博得所有人族修士的赞同。 “我们当然相信青衣前辈本人的思想定然超脱凡俗,定然渴望和平。但,元婴妖修的出现,势必会打破平衡。维持数万年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战争或许会再次降临!人族作为当初战争的获胜方,可以允许妖族存在于野国,却不允许元婴妖修存在于世间。”江一尘代表合欢宗说话。 他为夏云华的言论做了补充。 他说完,妖族的人虽然依旧反对,可声音却小了许多。 这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只不过,妖族在野国自由太久,已经逐渐忘记了这条当初定下的规则。 更何况,这条所谓的规则并不会被妖族所真心接受。这所谓的规则完全就是施加在众妖身上的枷锁。没有哪个生灵能接受这样的枷锁。 “难道非要置于死地不可?”紫烟反驳道。 她反驳时,众妖为之呐喊。 “无意义的希望,绝不是什么好事!”上清掌门摇头,彻底断绝商讨的余地。 “元婴之间,并无绝对强弱。任何元婴都象征天地之力。若是青衣姐不从,你们又能耐她如何?”紫烟倒是一点也不畏惧。 她愤然的话充满决绝,一下子就引起众妖声势大涨,也引得在场人族修士们的退步。 妖族其实并不弱小。同境界下,妖的力量甚至超过人。眼下,来此的妖虽不算多,可这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小。 更何况,紫烟所言,让众人想起一件事情——他们要面对的青衣是元婴前辈。青衣若是不从,在场的众人都得陪葬。 这里,御灵宗的修士们显得有些踟蹰。他们本该与妖族站在野国这一边,可身为人族,似乎又应该站在仙界联盟这一边。 气氛紧张,可六大仙门的掌门却都保持着淡然。对于紫烟的威胁,六大掌门没有半点在意。 见此,人族恢复了底气。以简单的数学来论,六名元婴也绝对比一名元婴强。人族修士们没有理由畏惧。 而氛围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人族修士总算明白一件事情,青衣的处置是不存在讨论空间的。他们明白江一尘所言的话,青衣必须死。因为,青衣的存在,妖族会充满勇气,会存在希望。 元婴妖修绝对不可以存活于世间! “好了,紫烟!”青衣开口,制止了妖族。 她向众人说道:“我既然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 说完,她将目光看向上清掌门。 上清掌门点点头,许诺道:“我与其余五大仙门掌门,可以向你担保,在野国,妖族的一切如旧。” “好!”青衣似是没有遗憾。 众妖听到这里,大概也猜到了结局。但他们并不满意这个结局。 生灵的举动往往是不理智的。群体生灵的举动更是如此! 众妖明明知道,反对是徒劳的,也是与青衣本意相违背的。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反抗。 他们来这里,本就抱着死亡的勇气。他们本就抱着谈判决裂,然后与仙界联盟一决胜负。 尽管,在六大仙界掌门的面前,众妖的反抗根本不可能成功。可生灵有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见到众妖居然真想反抗,仙界联盟的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结阵,准备迎敌。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道出手了!当赶到约定好的野国边境时,司道看到,野国的妖和修士,正被仙界联盟的人围住。气氛很僵硬! 不过,在元婴前辈的命令下,两个阵营之间并没有拔剑相对,只是怒视对方,视对方为仇人。 其中,合欢、天禅、御灵,三大仙门的弟子尤其明显。他们彼此都不对付。 合欢和天禅之间本就有仇! 御灵则指责合欢、天禅的弟子违背仙界联盟的约定,进入野国,不分青红皂白,制造杀戮和混乱,引发冲突。 而合欢和天禅两派的人,则表示,他们只是进入野国闲游,并未对本地人造成麻烦。相反,御灵寺弟子才是率先动手、挑起战斗的人。而野国的妖根本无法沟通,是肆意杀戮人族修士的野兽。 合欢一方更是将欢石记录公布出来,以此证明,合欢弟子绝对没有率先发起进攻。 但,野国的妖和修士却根本不信。他们指出,这份公布出来的欢石记录根本与实际不符,与袭击时间根本对不上。 如此一来,他们彼此根本不愿意相信对方。 这两日来,三方都存在伤亡。身边的人死去,他们当然视对方为仇人。 可以说,合欢、天禅、御灵,这三大仙门之间已经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 这种情况下,元婴前辈虽然可以制止冲突的进一步扩大,却无法改变门下弟子内心的仇恨。 青衣出现时,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这一边,自然也都看到了青衣边上的司道。 他们里面,不少人认识司道。司道在“术与剑”中大放异彩,如今的知名度已经很高。可众人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合欢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青衣的身侧? 合欢弟子见到司道,更是惊骇不已。司道原本就有叛徒的嫌疑。现在,合欢刚与御灵结怨,司道为何会站在御灵寺这一边?此外,司道居然浑身散发妖气。莫非,司道其实是潜伏在合欢宗的妖? 对于众人的质疑,司道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何缪洛的情绪。 虽然相隔甚远,他却还是第一时间内,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 何缪洛很生气。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感到意外,就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 司道很想解释这一切。他违背诺言,理应道歉,理应接受惩罚。但,现在而言,他需要先处理好青衣的事情。 事实上,司道虽然引起众人的诧异,但他并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青衣才是众人等待在此的原因。 之前,在青衣尚未出现时,因为冲突事件的突然爆发,五大仙门的人都觉得青衣违背约定,是不会出现的。 现在,青衣的出现,将这一谣言完全击碎。 众人将关注焦点,从彼此的冲突,转移到青衣身上。 他们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青衣。他们见到青衣时,内心很复杂。在他们印象中,青衣是妖族的首领,是邪恶的代名词。 可是,论样貌,论气质,青衣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出众。 她一点都不像恶魔,反而像神圣的天使。她身上散发出大地的母爱,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她刚出现,众人本是怒意十足。可不知为何,见到青衣后,众人的情绪就都安定下来。 “这次仙界联盟,目标是我。至于近两日出现的杀戮冲突,其中一定有误会和恶意挑拨。所有人都受到伤害。现在,我们将不必要的冲突放下,回到最初的目的。我出现在这里,希望和平,而不是战争。” 青衣说完,众人都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众人竟然没有反驳青衣。他们本该高举正义旗帜,打倒挑起战争纷乱的青衣。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青衣反倒成了和平的倡导者,而他们则是混乱的发起者。 “是,青衣前辈说得不错!”戒善和尚代表佛门说话。 戒善出身佛门,与妖对立,可其语气倒是充满了尊敬。 他是结丹一辈中的代表人物,在整个修仙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的态度多少感染了其他修士。 “不错!我们来此是为了避免真正的战争。我们来此是为了青衣前辈。”夏云华站出来,赞同,然后又峰会一转,“青衣前辈,按照约定,妖族之中,不可以出现元婴境界的强者。” 夏云华的言论立刻引来在场妖族的愤恨,但却博得所有人族修士的赞同。 “我们当然相信青衣前辈本人的思想定然超脱凡俗,定然渴望和平。但,元婴妖修的出现,势必会打破平衡。维持数万年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战争或许会再次降临!人族作为当初战争的获胜方,可以允许妖族存在于野国,却不允许元婴妖修存在于世间。”江一尘代表合欢宗说话。 他为夏云华的言论做了补充。 他说完,妖族的人虽然依旧反对,可声音却小了许多。 这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只不过,妖族在野国自由太久,已经逐渐忘记了这条当初定下的规则。 更何况,这条所谓的规则并不会被妖族所真心接受。这所谓的规则完全就是施加在众妖身上的枷锁。没有哪个生灵能接受这样的枷锁。 “难道非要置于死地不可?”紫烟反驳道。 她反驳时,众妖为之呐喊。 “无意义的希望,绝不是什么好事!”上清掌门摇头,彻底断绝商讨的余地。 “元婴之间,并无绝对强弱。任何元婴都象征天地之力。若是青衣姐不从,你们又能耐她如何?”紫烟倒是一点也不畏惧。 她愤然的话充满决绝,一下子就引起众妖声势大涨,也引得在场人族修士们的退步。 妖族其实并不弱小。同境界下,妖的力量甚至超过人。眼下,来此的妖虽不算多,可这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小。 更何况,紫烟所言,让众人想起一件事情——他们要面对的青衣是元婴前辈。青衣若是不从,在场的众人都得陪葬。 这里,御灵宗的修士们显得有些踟蹰。他们本该与妖族站在野国这一边,可身为人族,似乎又应该站在仙界联盟这一边。 气氛紧张,可六大仙门的掌门却都保持着淡然。对于紫烟的威胁,六大掌门没有半点在意。 见此,人族恢复了底气。以简单的数学来论,六名元婴也绝对比一名元婴强。人族修士们没有理由畏惧。 而氛围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人族修士总算明白一件事情,青衣的处置是不存在讨论空间的。他们明白江一尘所言的话,青衣必须死。因为,青衣的存在,妖族会充满勇气,会存在希望。 元婴妖修绝对不可以存活于世间! “好了,紫烟!”青衣开口,制止了妖族。 她向众人说道:“我既然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 说完,她将目光看向上清掌门。 上清掌门点点头,许诺道:“我与其余五大仙门掌门,可以向你担保,在野国,妖族的一切如旧。” “好!”青衣似是没有遗憾。 众妖听到这里,大概也猜到了结局。但他们并不满意这个结局。 生灵的举动往往是不理智的。群体生灵的举动更是如此! 众妖明明知道,反对是徒劳的,也是与青衣本意相违背的。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反抗。 他们来这里,本就抱着死亡的勇气。他们本就抱着谈判决裂,然后与仙界联盟一决胜负。 尽管,在六大仙界掌门的面前,众妖的反抗根本不可能成功。可生灵有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见到众妖居然真想反抗,仙界联盟的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结阵,准备迎敌。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道出手了!当赶到约定好的野国边境时,司道看到,野国的妖和修士,正被仙界联盟的人围住。气氛很僵硬! 不过,在元婴前辈的命令下,两个阵营之间并没有拔剑相对,只是怒视对方,视对方为仇人。 其中,合欢、天禅、御灵,三大仙门的弟子尤其明显。他们彼此都不对付。 合欢和天禅之间本就有仇! 御灵则指责合欢、天禅的弟子违背仙界联盟的约定,进入野国,不分青红皂白,制造杀戮和混乱,引发冲突。 而合欢和天禅两派的人,则表示,他们只是进入野国闲游,并未对本地人造成麻烦。相反,御灵寺弟子才是率先动手、挑起战斗的人。而野国的妖根本无法沟通,是肆意杀戮人族修士的野兽。 合欢一方更是将欢石记录公布出来,以此证明,合欢弟子绝对没有率先发起进攻。 但,野国的妖和修士却根本不信。他们指出,这份公布出来的欢石记录根本与实际不符,与袭击时间根本对不上。 如此一来,他们彼此根本不愿意相信对方。 这两日来,三方都存在伤亡。身边的人死去,他们当然视对方为仇人。 可以说,合欢、天禅、御灵,这三大仙门之间已经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 这种情况下,元婴前辈虽然可以制止冲突的进一步扩大,却无法改变门下弟子内心的仇恨。 青衣出现时,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这一边,自然也都看到了青衣边上的司道。 他们里面,不少人认识司道。司道在“术与剑”中大放异彩,如今的知名度已经很高。可众人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合欢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青衣的身侧? 合欢弟子见到司道,更是惊骇不已。司道原本就有叛徒的嫌疑。现在,合欢刚与御灵结怨,司道为何会站在御灵寺这一边?此外,司道居然浑身散发妖气。莫非,司道其实是潜伏在合欢宗的妖? 对于众人的质疑,司道并不在意。他只在意何缪洛的情绪。 虽然相隔甚远,他却还是第一时间内,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 何缪洛很生气。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感到意外,就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 司道很想解释这一切。他违背诺言,理应道歉,理应接受惩罚。但,现在而言,他需要先处理好青衣的事情。 事实上,司道虽然引起众人的诧异,但他并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青衣才是众人等待在此的原因。 之前,在青衣尚未出现时,因为冲突事件的突然爆发,五大仙门的人都觉得青衣违背约定,是不会出现的。 现在,青衣的出现,将这一谣言完全击碎。 众人将关注焦点,从彼此的冲突,转移到青衣身上。 他们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青衣。他们见到青衣时,内心很复杂。在他们印象中,青衣是妖族的首领,是邪恶的代名词。 可是,论样貌,论气质,青衣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出众。 她一点都不像恶魔,反而像神圣的天使。她身上散发出大地的母爱,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她刚出现,众人本是怒意十足。可不知为何,见到青衣后,众人的情绪就都安定下来。 “这次仙界联盟,目标是我。至于近两日出现的杀戮冲突,其中一定有误会和恶意挑拨。所有人都受到伤害。现在,我们将不必要的冲突放下,回到最初的目的。我出现在这里,希望和平,而不是战争。” 青衣说完,众人都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众人竟然没有反驳青衣。他们本该高举正义旗帜,打倒挑起战争纷乱的青衣。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青衣反倒成了和平的倡导者,而他们则是混乱的发起者。 “是,青衣前辈说得不错!”戒善和尚代表佛门说话。 戒善出身佛门,与妖对立,可其语气倒是充满了尊敬。 他是结丹一辈中的代表人物,在整个修仙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的态度多少感染了其他修士。 “不错!我们来此是为了避免真正的战争。我们来此是为了青衣前辈。”夏云华站出来,赞同,然后又峰会一转,“青衣前辈,按照约定,妖族之中,不可以出现元婴境界的强者。” 夏云华的言论立刻引来在场妖族的愤恨,但却博得所有人族修士的赞同。 “我们当然相信青衣前辈本人的思想定然超脱凡俗,定然渴望和平。但,元婴妖修的出现,势必会打破平衡。维持数万年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战争或许会再次降临!人族作为当初战争的获胜方,可以允许妖族存在于野国,却不允许元婴妖修存在于世间。”江一尘代表合欢宗说话。 他为夏云华的言论做了补充。 他说完,妖族的人虽然依旧反对,可声音却小了许多。 这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只不过,妖族在野国自由太久,已经逐渐忘记了这条当初定下的规则。 更何况,这条所谓的规则并不会被妖族所真心接受。这所谓的规则完全就是施加在众妖身上的枷锁。没有哪个生灵能接受这样的枷锁。 “难道非要置于死地不可?”紫烟反驳道。 她反驳时,众妖为之呐喊。 “无意义的希望,绝不是什么好事!”上清掌门摇头,彻底断绝商讨的余地。 “元婴之间,并无绝对强弱。任何元婴都象征天地之力。若是青衣姐不从,你们又能耐她如何?”紫烟倒是一点也不畏惧。 她愤然的话充满决绝,一下子就引起众妖声势大涨,也引得在场人族修士们的退步。 妖族其实并不弱小。同境界下,妖的力量甚至超过人。眼下,来此的妖虽不算多,可这一瞬间散发出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小。 更何况,紫烟所言,让众人想起一件事情——他们要面对的青衣是元婴前辈。青衣若是不从,在场的众人都得陪葬。 这里,御灵宗的修士们显得有些踟蹰。他们本该与妖族站在野国这一边,可身为人族,似乎又应该站在仙界联盟这一边。 气氛紧张,可六大仙门的掌门却都保持着淡然。对于紫烟的威胁,六大掌门没有半点在意。 见此,人族恢复了底气。以简单的数学来论,六名元婴也绝对比一名元婴强。人族修士们没有理由畏惧。 而氛围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人族修士总算明白一件事情,青衣的处置是不存在讨论空间的。他们明白江一尘所言的话,青衣必须死。因为,青衣的存在,妖族会充满勇气,会存在希望。 元婴妖修绝对不可以存活于世间! “好了,紫烟!”青衣开口,制止了妖族。 她向众人说道:“我既然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 说完,她将目光看向上清掌门。 上清掌门点点头,许诺道:“我与其余五大仙门掌门,可以向你担保,在野国,妖族的一切如旧。” “好!”青衣似是没有遗憾。 众妖听到这里,大概也猜到了结局。但他们并不满意这个结局。 生灵的举动往往是不理智的。群体生灵的举动更是如此! 众妖明明知道,反对是徒劳的,也是与青衣本意相违背的。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反抗。 他们来这里,本就抱着死亡的勇气。他们本就抱着谈判决裂,然后与仙界联盟一决胜负。 尽管,在六大仙界掌门的面前,众妖的反抗根本不可能成功。可生灵有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见到众妖居然真想反抗,仙界联盟的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结阵,准备迎敌。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道出手了! 第134章 白龙 司道一直在犹豫。 当上清掌门许下承诺时,当在场众妖不满决议,试图反抗时,青衣轻声开口,让他出手。 可是,他下不了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道就不再那么干脆,无法快速做出决断。 紫烟预料到这一幕,所以试图对司道出手。然而,紫烟像是被什么定住一样,只能看着司道,却什么也做不了。 而司道也只犹豫了几秒钟。 倒不是说,司道下定了决心。而是,司道的身体自发动起来。 司道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耳边听见了低语。 “杀了青衣!”声音如黄莺般悦耳,却带着死神的命令。 他不会听错,这是何缪洛的声音。 再然后,他居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再然后,他无法拒绝何缪洛的话语。 他的手握在倾城剑上,从背后偷袭,一剑刺穿青衣的心脏。 青衣的心脏没有逆鳞保护,是其最脆弱的部位,也是其最致命的部位。 青衣没有任何抵抗,就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谢谢!”青衣开口道,回头看向司道,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司道特有的寒冰灵力开始在青衣体内肆虐。 所谓筑基,是将意志注入灵力,形成神识; 所谓结丹,是将神识融于天地,以此借用天地之力; 所谓元婴,是孵化灵体,将全部意志寄托于灵体之上,以此超凡脱俗,与天地同一; 但是,即便是元婴修士,也无法完全脱离自身的肉体。他们的灵魂固然已经可以短暂脱离肉体,可并不代表,可以彻底失去肉体。 青衣的身体被司道摧毁时,青衣的灵魂也就被迫回归天地。 一条白色的真龙从青衣体内窜出。 这是真正的巨龙,与术法演变形成的幻龙完全不同。一股天地威压将所有人震慑。 原来,上古巨龙真正是存在的! 真龙浩瀚,天地为之异变,在场的六位元婴修士都为之动容。 这一瞬,众妖跪倒在地。他们感受到了青衣的意志,感受到了青衣的夙愿。 这条白龙并未在天空自由翱翔,而是化作一道白光,流向司道,流入那颗血灵石。 血灵石原本只是颗白色的石头,吸收几缕灵魂后,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而现在,当青衣魂魄进入血灵石后,这颗石头就发出耀眼的红光。 红色如血,血灵石的颜色终于和名字对应上。 真龙魂魄并非全部进入血灵石,部分魂魄直接进入司道体内,将那心口的逆鳞炼化。从此,逆鳞真正归司道所有,真正被其接受,而非外来之物。 除此以外,司道觉得,体内的灵力挥之不尽,在将体内灵力挥霍完的一瞬间,就会被快速补满。他好像被天地加持了“纳灵”术法。 不过,他没有太多心思去想体内的变化。因为,妖族众人都将仇视的目光看向他,看向这个一剑刺入青衣心脏的恶人。 在众妖看来,青衣是信任司道的。可司道却是背后偷袭,一剑杀死了青衣。 曾经,司道还算是妖族里面的半个影响,拯救了五百妖奴,现在却是成了妖族共同的仇人。 与此同时,仙界联盟的人也意识到,司道原来是潜伏在青衣身边,而并非是与青衣站在一边。 司道杀死青衣的瞬间,紫烟恢复了行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悲伤让其愤怒,让其迁怒。她下意识地想要对司道出手,却被十八柄飞剑阻拦。 不知何时,何缪洛的霓裳已经来到司道身边,形成剑阵,将其护住。 而这场战斗也并没有继续!六大掌门释放天地威压,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得动弹。 司道被何缪洛拉住,拉回到仙界联盟的阵营。 他看向她,她不敢看他。 …… 这日,这场异变,以众人期望的结局收尾。 司道成为了响彻仙界的英雄。他本就在“术与剑”中出彩,在杀死青衣后,其名声直逼江一尘、夏云华这样的仙门代表人物。 十天后,“术与剑”照常进行,司道以一人之力,在胜者组的团队赛中,击败上清、御灵,为合欢宗取得荣誉,夺得分数。 这一届“术与剑”结束后,尽管,上清宗在最终得分仍然高于合欢,取得头筹。可天下修士中,再没有人会不知道司道。 而在随后的五年里,司道这位响彻天下的少年英雄却是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和消息。 第135章 五年 合欢仙境,地表中心是太极,由寒泉、地火组成。 此两地是修仙要地,也是囚禁之所。 寒泉如海,泉底建寒牢;地火如渊,地底筑焚牢。 当初,程洋留在秋水镇寻妹妹,违背师命,被罚一年面壁之刑。一年之内,程洋无法和任何人交流,只能在一狭小空间内,修行自闭。交流乃人之本能,长时间的封闭会对人造成极大的精神负担。 当初,程洋面壁结束时,虽修为精进,可性格也变化不少。 这次,司道勾结妖族,尽管在“术与剑”上大放异彩,可依然要接受五年面壁之罚。 和程洋一样,司道被困于地火之域。不一样的是,司道修冰系术法,在地火黑暗中,如一颗明灯,显得格外清晰,又如旋涡黑洞,将火灵尽数吸引过来。 就如一块冰落入火炭之中,温差巨大,产生的热扩散也更为强烈。 这世间,阴阳共生,冰寒互克。在冰系灵力影响下,司道的体质偏向阴寒,使其更容易掌握冰系灵力的同时,也更畏惧火灵。 普通修士在地火之心,以灵力抵御自然涌入的火灵,而后忍受燥热之苦。 司道不仅需要抵御数十倍的火灵,更需要忍受灼烧之痛。这份痛处遍布全身。无穷火灵如无数虫子,啃咬司道每一处肌肤,试图钻进毛孔,进入司道身体。 这种情况下,睡觉休息几乎是不存在的。 如此,这五年时光必然是难熬的。 今日,五年期到,“震”卦西南方向,地火出口处,不少人驻留在此,直到司道的声影从地火黑暗中走出。面壁惩罚后,如此多人相迎,这并不是一般人的待遇。 五年前,“青衣事件”后,司道返回上清宗,在“术与剑”上,为合欢赢得比赛。而这期间,直到其进入地火焚牢接受面壁惩罚,司道一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曾说。 他虽然走在人潮之中,却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冷意,虽与众人相识,却仿佛不曾见到众人。 面壁前的最后几日里,任何人与其言,都未曾得到任何回应。 他虽然从“勾结妖族”的叛徒,一举成为击杀青衣的卧底英雄,可却也失去灵魂,如行尸走肉。即便通过仙侣契约,他的内心也完全封闭,不可探知。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可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内心并不平静。 这一日,如此多人聚集在此,多是担心司道发生心灵上的变故。 现在,司道走出地火,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面色白里透红,看不到半点受苦的痕迹。长达五年的地火面壁似乎并未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他长得更高,却一如少年模样。以前,他总看起来太过成熟。现在,他反倒看起来多了一分稚嫩。 二十五岁的筑基修士,的确有些稚嫩。是的,他修为突破炼气,已是掌握神识的筑基修士。 他身上的妖气已经尽数散尽,地火洗礼下,恢复人类的气息。他的气息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有一股天地磅礴之感,却又与天地不同。 他从黑暗中出现,如一道光,照进每个人的内心,令人温暖而舒适。 他向所有来此相迎的人致礼、感激:“诸位师叔、诸位师兄弟,司道让你们担心了!” 而后,他将目光看向粉衣蒙纱女子。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视,气氛莫名凝重。 不知为何,五年前,从野国回来后,司道与何缪洛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让人看不太懂。以往,何缪洛所言,司道皆听之。可是,那几日,司道精神态度上发生巨变,可何缪洛却没有任何言说。 不少人担心司道的状况,去向何缪洛反应。 何缪洛只说一句:“他会赢得比赛,对合欢而言,这就够了,不是么?” 何缪洛说话时,同样没太多表情。她一向是自信耀眼的人,可看起来却没有多少神采。 现在,司道从地火内走出。 在问候众人后,他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何缪洛。 何缪洛抿嘴,看向司道,不说话。 而后,司道开口:“你瘦了!” 他说完,她就落下泪。 她扭过头,不看他,嘟着嘴。可一秒不到,她就将目光重新扫向他。 他正向她走来,走到她的面前,歉意道:“上一次,面壁前,我思绪繁杂,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对不起。” 她还是嘟着嘴:“是我不好!但……那不是我本心!我没有对你施术!” 司道认真看着何缪洛,点点头,然后说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委屈道。 她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司道吻住。 自二人认识以来,他们亲吻过数次。但当大众面前,他们只吻过两次,均是由何缪洛主动。这是第三次! “不论我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重要,对我重要!”何缪洛说着,趴在司道耳边,以灵力轻声传音道,“任何人只要见我,知我,倾心于我,我自可以操控之。所以,我没有特意对你施术。此外,那日,青衣……青衣……” 她没有说下去,只觉得怎么说都说不好,都是她擅自为司道做了决定。 她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以对司道好的名义,擅自做司道不喜欢的事情。 但,她又觉得自己委屈,就只好抱住司道,任由泪水再次留下。 “我理解……我理解……其实,我又怎么能怪你!我只是将对自己的恨怪在你身上罢了。你为我做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多,而我为你做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 “你真如此想?” 通过仙侣契约,何缪洛感知到司道的内心,却还是如此问。 五年前,在司道将内心封锁后,她就再也无法通过仙侣契约感知其内心想法。这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仙侣契约本就少人使用,这样状况的发生实在让人不知所措。理论上,人是无法完全封闭内心想法的,可司道却是做到了。他像是一片白纸,内心无任何波澜。可偏偏,他表现得却全然不是。 那一瞬间,她知道,司道如此行为就是为了防止她的窥探。 是啊,除了何缪洛和圣女,其他人根本无法洞悉司道内心所想。司道如此自顾封闭的行为,不是为了防她,又为了防谁? 如今这一刻,当司道从黑暗中走出,何缪洛感知到了对方的情绪。这种感觉是久违的,也是让人动容的。 “是。”司道点头。 “你知道我对你好就行!” 说完,五年的委屈和担忧尽数消失。 “以后,我想多为你做点事!” “你别再招惹妖,别再一句话不说,就是对我最好的事。” “以后,我想与妖往来,恐怕也是不能。但,以后,我任何念想都不愿受到拘束,不论生,不论死。”司道并未像以前那样,直接点头。 他语气认真严肃,但眼神却很温柔,温柔地看着何缪洛。 “好,不论任何事都不会再约束你。”何缪洛点头,赞同道。 说完,二人笑着看向众人。 众人笑着回应二人,一切似乎都回归美好! 司道从地火焚牢出来的第二天,一份关于司道和何缪洛之间的仙侣声明,由合欢发出,公告天下。 修道之人不兴凡俗婚礼,所以不会办席设宴。但是,对仙侣而言,这份官方公布的声明却也极为重要。这相当于凡尘的一纸婚约,一旦缔结,就再难更正。 可以这样理解,司道和何缪洛原本是在谈恋爱,现在则领证结为夫妻。 一切都如最初的戏言。 “若你达筑基修为,若你可正视我而不乱,则做我双修伴侣,如何?” “师姐,我可以拒绝么?” “不可以!” 第136章 程洋 新宅邸,司道与程洋二人。 “筑基师兄的宅邸就是不一样,聚灵阵明显高出两个层级,灵力浓郁度高得吓人,几乎比得上寒泉外围。”程洋羡慕不得。 “你若喜欢,这里可以给你住!”司道笑着回应。 自从突破境界,成为筑基修士后,司道就搬家,从“坤”、“艮”两卦之间,来到“巽”、“坎”两卦之间,以合欢八卦中央为支点,逆时针转了整整九十度。 原本的家,正对地火、寒泉交界线,现在的家,正对寒泉,根本望不到地火。 此外,巽卦正是何缪洛的居所。司道现今的家,距离巽卦很近,御剑十分钟就可以抵达。 不过,司道与程洋之间的距离就显得很远,全速飞行下,也要一个时辰。况且,程洋尚未掌握御剑之术,来往自然很不方便。 “有意思。没枉费我为你罚一年面壁。” 当初,程洋放走司道,算是违背师命。他们的小伎俩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宗门师叔。第二次违背师门,程洋只被罚一年面壁,其实已经很轻。 “你应该谢我才是。如果不是我让你面壁,你修为不可能突破那么快。” 五年时间,程洋现在的修为已经是炼气六层。这个进度已经远超同辈。这与程洋的努力自然是分不开的。 “这么说,我还得多面壁几次才是!” “哈哈!好了,你到底来不来住?” “不来!我才没兴趣。这里附近实在太空旷。若靠步行,我根本见不到另外一户宅邸。” 比起炼气宅邸,筑基宅邸之间的距离要更加遥远。当然,筑基修士所能掌控的地域自然也更广阔,其种植灵田的范围也大上百倍。 此外,除了宅邸附近,任何筑基修士都会负责管辖一定范围大小的灵田。这些灵田归属宗门,品质极佳,所种植灵物皆是极品。这些灵田一旦结出灵物,其收成的十一将归筑基修士所有。 若是照料有佳,超出上额的灵田收益全部归对应筑基修士所有,若有极品灵物出现,给予额外奖赏。这一点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当然,这需要筑基修士自身具备高超的种植技术。 不论如何,仅上述一条,筑基修士的收入水平就远远超出炼气修士。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炼气修士所能领取到的一切物资,筑基修士都能领取到百倍之数。以前的资源比不上现在的零头。 以灵石为例,炼气修士每月领取灵石,数量为对应等级数加二。而筑基修士每月领取灵石数量为对应等级数的百倍。 可以说,一名修士一旦突破至筑基修为,其与同届学子之间的差距就会彻底拉开。 “行,那你帮我照料灵田,如何?你知道,我没太多精力。”司道不在意道。 “既然你这么央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程洋点头同意。 其实,灵田的照料完全由灵兽负责即可。只要不出现严重的灵虫灾害,基本不会有任何问题。程洋帮司道照料灵田,实际上是获得了天大的福利收益。 司道外出这几年,他宅邸附近的区域本就是程洋在负责。而对灵田照料,司道也并不上心,虽学习之,却只是堪堪入门,远达不到精通课程的开启学习标准。反而,程洋倒是在灵田照料领域展现出不俗的天分。 “我已经向宗门要求,对春雨阁展开调查!”司道接着道。 听到这里,程洋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他面露喜色,可旋即又摇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春雨阁究竟是否存在,都未可知。如今又该如何调查?” “抽丝剥茧,总是有机会的。而且,我有绝对预感,春雨阁真实存在。”司道认真回应,态度肯定。 “真好!”程洋看着司道,笑了出来。 “好啥?” “现在,你又变回十年前,十五岁的你。不像五年前,犹豫不决,徘徊不定。” “不错啊!小伙子!五年不见,你都已经可以看破我道心,并发表指导言论!” “呵~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成长的,好兄!” “那我期待你在调查过程中,也能发表建设性的言论。” 两个人互相调侃,刚才产生的紧张感淡去不少。 “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程洋说着,从欢石中取出一枚白色的纳戒,“第一枚试验品,算是送你的新婚礼物。” 纳戒的品质很普通,却绝对称得上精美。纳戒上刻有一幅画。何缪洛、司道相互依偎在情人岛,彼此倾慕,一同眺望远处寒泉。整幅画的线条简单,却清晰地勾勒出两人的人物形象。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能一眼认出来。 纳戒所需材料均为珍贵物品,即使再普通,价值也是极为不菲。 司道不缺纳戒,之前在北地,就被何缪洛赠予一枚。 但司道很高兴地收下了程洋相赠的礼物:“谢谢,我非常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切,肯定比不上何师叔送你的东西。”程洋如此说,可嘴角却露出满意的笑。 “哈哈~那不一样,毕竟咱们之间可是有深厚友谊的。顺便问下,你不是不喜欢缪洛么?怎么画得如此神韵?” “哼~就算不想见,但因为你的缘故,我难道见得还少不成?”程洋鄙夷道,“还友谊呢!你现在搬到这儿,以后,我来找你怕是不易。” “想见我,欢石招呼,随叫随到。”司道哈哈笑道。 “知道。不扯闲话。说认真的,什么时候出发?”程洋问司道。 他所言出发,当然是指调查春雨阁。 “明天。” “这么赶?你不是刚结婚么?不是刚搬到新居所么?” “嗯,就因为刚结婚,所以出去度蜜月,不是正好?如果不是还要去领下‘术与剑’的奖励,今日就可以出发。” “术与剑?也是,你当时直接被关禁闭五年。我可是听说了,姜子晨和周一茜,每人赏十万灵石;进仙园,任取两件物品;进文缘阁,任取三本普通秘籍,任挑合欢不传秘术一本。一年前,他们二人都已经突破修为,和你一样,成为筑基修士。” 说完,程洋看向司道。术与剑上,司道建立头等功劳,其获得的赏赐显然应该大得多。 “我没那么多。进仙园任取一物,进文缘阁选合欢不传秘术一本。” “这么少?”程洋想了想,随即感动地点点头。 他明白,司道将这份奖励换成了对春雨阁的调查。 “你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春雨阁这点事真让师门伤筋动骨?才不是!我要求师门为春国凡尘建立完整的知识版权体系,并像尚正国的墨府一样,建立完善的创新鼓励政策。这才是劳财劳力的事。” “五年前,这件事,你不是已经提过?” “之前,宗门虽然赞同,但当时,仙门并未完全同意,并没有将此事上升至国民大事,将其视为与春国统一钱庄一样的大事。” “啊!有必要么?”程洋惊讶非常。 “我觉得可以有!” 第137章 仙园 仙园乃是合欢禁地。 仙园辽阔,其代表的阴极石岛位于地火上空。 对大多数合欢弟子而言,仙园不可接近,其一生都无法踏足一步。 远眺望去,仙园被一层白雾笼罩,其内的风光并不可见。 若是以灵术视之,灵力会被扰乱,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相比文缘阁,两处都是禁地,可仙园要更加神秘。因为大多数合欢弟子,一生都未曾踏足辽阔的阴极石岛。 在授道师叔的解印施法下,司道没有再受到外力阻拦,被迫降落,而是成功御剑,飞入仙园之内。 入园的那一刻,他感到天地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这里很空,仿佛有一种束缚被挣脱。仿佛,外界的世界存在枷锁,而仙园内的世界是自由的。 除了这种自由感,司道感到更明显的是灵力。 这里的灵力实在是太浓郁。原本,合欢仙境内,灵力的浓郁度已是外界不可想象,而仙园内,则更胜千万。 灵力本不可见,可仙园内,灵力竟是凝聚成白雾之状,被肉眼视之。笼罩仙园的白雾竟是灵力本身。也难怪,外界术法在探视仙园时,会受到诸多干扰。 在这里,司道吸一口气,就仿佛喝下一杯琼浆玉露,体内修为隐隐上升不少。 若是可以在仙园内修行,岂不是,人人都是绝世天才?即便是普通合欢修士,若是可以长久在仙园内修行,其修为成长的速度怕是不在圣女之下。 一日千里,怕是不过如此。 仙园,如其名,作用与合欢仙境内的灵田相仿,是灵物生长所在地。只不过,仙园内的灵物才是真正被称之为仙物的存在。 上次,司道食朱果,修为直接进阶三层。这朱果便是仙园内养殖的仙物,甚至属于较次层级的仙物。 仙园内,灵物种类繁多,但整体上分三类。 第一类,三千年一熟,食一可增修为; 第二类,六千年一熟,食一可增寿元; 第三类,九千年一熟,食一可窥天地; 朱果,便属于上述第一类。 按理说,仙园面积达十五万平方公里,其内灵果应是数不胜数。 可实际上,仙园内的灵物虽是不少,却绝对称不上无穷无尽。只因,仙园内的灵物,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 一片广袤地域,其上所拥有的灵物只有一株。这株灵物像是把所有灵力都吸食殆尽,根本就容不下第二柱灵物存在。 看到这一幕,司道不自觉地想起——修仙本质乃是掠夺。 灵物没有真正的意识,只会凭借本能,将其周围的一切都掠夺殆尽。一株灵物想要顺利生长,所需要的灵力资源极大。这种灵物想要顺利开花结果,这样的绝对环境是必须的。 难怪,这里会成为禁地。难怪,如此修仙圣地,合欢弟子却不允许在此修行。 按照授道师叔的指示,司道在“术与剑”中为宗门立功,属于头等功劳,可在三类灵物中,任取其一。 根据上述三类的描述,司道自然想选第三类。 然,第三类灵物却并不如上述描述那般,可以令人一窥天道。 这似乎是一个持续数万年的谜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第三类灵物就丧失了“窥天地”的功效。 如果不是古籍明确记载,同时,仙园内,这第三类灵物的基础设置又明显高于其余二类灵物,数万年下来,这第三类灵物怕是早就被移除。 只是,没有哪一位元婴掌门会做如此决定!所以,这第三类灵物虽是无用,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师叔,我还是想去见识一下,这天地隗宝究竟与古籍中记载的,有何不同?” 对于司道的要求,授道师叔点头应允。事实上,每一名有机会踏足仙园的合欢修士都无法不去看一眼这些传说中的灵物。 三类灵物的排布自外向内,越是高等的灵物,就越是靠近“阴阳鱼眼”。 当踏足第三类灵物所在的灵园时,司道的脚踝被浸湿。这里,灵力已经不再呈气态,而是凝聚成液滴。 即便站在仙园地面上,附近的一切也很难看得清楚。周围白茫茫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司道突然产生一种联想。他想到,凡人突破先天,踏上仙途,其标志就是将体内的气化成液态的灵。若将这与此处毕竟,是否可以表明,这方天地也算是突破先天,踏上仙途? 这当然是一种很有趣的比拟。司道觉得有趣,却也没有特别在意。 他站在一株仙藤之前。这株仙藤上结有七个颜色各异的葫芦。 数万年未曾摘采,这仙藤上的葫芦倒也未曾凋零,反倒更有一股灵气所在。不知为何,司道感觉到,这七个葫芦不是没有灵智的灵物,而与妖一般,是拥有智慧的生灵。 “师叔,按照宗门意思,只要灵物与我有缘,我均可摘之,对否?”司道问道。 “自然,只要你有这个能耐,能让灵物认你为主,自可以任取其一。”授道师叔点头,嘴角却透着笑。 他当然看出,司道对这仙藤上的葫芦产生了兴趣。可是,数万年来,无人采摘下,这第三类灵物仿佛生出了真正的灵智,已是越来越难以采摘。 出于好奇,不少结丹修士都想要取这第三类的灵物。结丹修士均是天资极佳之人,大都不愿信邪,想要一窥天道。 然而,不说,能不能采摘下来。就算摘得灵物,这些灵物大都只能成为极品材料,而无法一窥天道。久而久之,自然没人愿意尝试这第三类灵物。 相比极品材料,寿元和修为才是大道根本。 此刻,司道想要尝试,授道师叔只是劝诫,却不会阻止。 于是,在授道师叔惊讶的神色中,司道毫无阻碍地摘得一枚葫芦。 是的,司道将手触摸在藤蔓上,而后又触摸其中一枚葫芦。 “咔嚓”一声,连接葫芦的藤蔓应声断裂。葫芦轻而易举就被摘取下来。 看到这一幕,授道师叔的脸色特别奇怪。事实上,授道师叔故意带司道来这株仙藤前。 当初,授道师叔看遍仙园,觉得这仙藤最是了不起,便想摘一葫芦。结果,他憋红了脸,也不见葫芦颤动一下。 而眼下,司道却是毫不费力地将葫芦摘了下来。 “师叔,怎么了?”司道问道。 “……没……没事!”授道师叔摸着脑袋,应声。 “师叔,没想到这么简单。我之前听缪洛说,这第三类灵物是不可摘取的。”司道喜色道。 “额……”授道师叔不知如何应答。 “师叔,不知我还可以看看其他仙物否?” 授道师叔点点头,然后古怪地强调道:“可以,但你不可摘取之。” “是!”司道有些后悔地应诺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逛遍仙园,再选择其一摘取的。不过,他也没有为此特别在意。 他见到仙藤的那一刻,一种特殊的情绪就在心底升起。 他被仙藤吸引,然后取下其上最喜欢的一枚葫芦。他本能为之,即便再来一次,也一定会如此。 在仙藤之上,他感受到一股特别的气息,一个特别的意志。 他并不对这股意志陌生。当初,他与小白进入世界之树的枝条内,就感受到了这样的意志。 这股意志与天地分梳,仿佛独立存在。只不过,相比世界之树的意志,这仙藤没有那般磅礴,无法与天地争辉。 之后,司道查看第三类的其他灵物时,同样感受到了这样的独立意志。 而司道也明白,仙园地域上,为何会有一种自由感。因为,在这里,天地的意志并未踏足! 第138章 春雨无声 合欢仙境,永远都是温顺的晴天。 时间一久,司道反觉得太过单调,甚至忘记雨水的滋味。 八卦外环的无尽黑暗前,司道安静地等待。 春雨阁之事,合欢宗内,司道可任选三名结丹修士,协助其调查若有若无的春雨阁楼。 昨日,仙园之后,何缪洛便揽下挑选结丹修士的事情,说是今日会给司道一个最好的安排。 所以,司道在此等候,等候春雨阁楼的调查团队聚集在此。 与他一同等待的人,还有程洋。作为事件的起因,程洋必然是要参与的。 二人没有等太久,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淡淡的梅花香便从远处飘来。 瞧眼望去,何缪洛与圣女手挽手,踏云而来。与他们的一起的,还有二人,江一尘,叶木。 “圣女,你要参与此事的调查?”司道致礼,挑眉,惊讶,疑惑。 “若你所言为真,春雨阁真实存在,并与黑月有关,那我就想参与,也应该参与。”圣女点头,肯定。 她与何缪洛均蒙着面纱。可面纱掩饰不住二人的笑意。能让司道露出如此表情的事情,大概是不多的。 的确,司道怎么也不会想到,圣女居然会参与这次调查。 要知道,十年前,黑月的目标可就是圣女。 尽管,现今,伤势都已经恢复。可合欢宗难道会对此事放心? 司道将疑惑的目光扫向江一尘:“江师叔……” 江一尘露出苦笑,然后点点头。这意味着,宗门是同意这件事的。 随即,司道便好奇另一件事情。他见周围再无其他结丹修士,便询问性质地问江一尘:“莫非,江师叔,也一同参与调查?” “作为仙侣,我陪在圣女身边,本就合情合理。”江一尘点头答复。 话虽没错,他作为圣女指定的仙侣,有陪伴、保护圣女的职责。可同时,他也负责合欢上下事务。 他离开合欢,那么合欢上下事务又该交给谁处理? “暂由你那个不靠谱的授道师叔代劳,这也可以让他少去几次情人岛,干不靠谱的事。”何缪洛嬉笑道。 她与司道心连心,自是知道其所想。 司道无奈摇摇头,没有作回应。 既然合欢上层同意此事,则必然有其道理。更何况,何缪洛、江一尘、圣女皆是一等一的结丹强者。只要不和上一次一样,数十名结丹修士前来围剿,大概是没事的。 想到这里,司道便放下心。 “你是该放心,上次在尚正,若不是我遇袭受伤。那些结丹修士虽多,却也奈何不得。”何缪洛解释道。 她信心十足,不是妄言。 “倩雯的境域极为强大,随意搭配一名同样掌握境域的结丹修士,便可以少敌多,战胜数十名结丹修士。”江一尘同样点头。 结丹修士可暂时借用天地之力。可并非所有结丹修士都能掌握境域。 关于境域,司道了解不多,只是听何缪洛说起过,这是部分结丹修士才掌握的能力! 青衣事件过程中,司道曾感受过两次境域之力,庄剑泽的无息,何缪洛的落花。他虽然了解不多,却也明白那份强大。 这境域似乎是一种天地法则。 眼下,何缪洛与江一尘都对圣女的境域信心十足,司道难免好奇圣女的境域究竟为何? 当然,他也不会贸然询问。 不论如何,此次调查对象——春雨阁楼若真实存在,且与黑月有关。那么,这一次必然危险重重。圣女和何缪洛相识相知,彼此配合极好,再加上实力强大的江一尘,如此三名强大的结丹修士能一同协助司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一幕,好像又回到十年前呢!”何缪洛玩笑道。 的确,十年前,他们一同前往剑山。不同的是,凡人柳元晋换成了江一尘。更不同的是,司道已经从炼气修士成为了筑基修士。 叶木参与这次调查,其缘由与上次一样,都是一种磨练体验。看得出来,合欢宗对叶木很是看重。 这些年来,叶木的表现确实出彩,性格越发沉稳,与司道倒是有些相仿。 他不过二十五岁,修为更达炼气九层,绝对称得上天纵之姿。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司道的影响,他身上没有半点应有的轻狂和高傲,看起来倒是显得过于老沉。 他与程洋一样,都站在侧边,不参与说话。只是在听到何缪洛的戏言时,叶木才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显得我怪生分的,好似局外人!”江一尘摸着脑袋,露出一份尴尬。 他本是掌握平日事务的合欢代言人,虽气质亲和,可总给人肃然之感。这一刻,江一尘倒是表现出几分滑稽之感,与平日印象完全不同。 一时之间,调查团的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原本还有些生疏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 “师兄的样子,又回到了当初呢!”何缪洛怀念道。 她说完,江一尘无奈地露出苦笑,好似,他平日不受欢迎一样。 众人见此,又是哈哈大笑。 “好了,不说笑。为了谨慎起见,咱们旅行调查团还应再配置一位强大的守护人。”江一尘说完,将体内的欢石取出。 欢石代表合欢身份,并可以传达一些重要指令。 江一尘施术在欢石之上。欢石散发出耀眼的红光,规律地一闪一闪,没入前方的黑暗之中。 似乎,江一尘是在召唤某人前来,亦或是某生灵。 不一会,黑暗中走出一道黑影。光影散去,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毫无疑问,这名黑衣男子就是江一尘口中的强大守护人。 叶木和程洋自十二岁起,就生活在合欢仙境,却从未听说过,这碎石外环下的黑暗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名黑衣男子存在。 “灵尊,麻烦陪走一趟!”江一尘鞠躬行礼。 被称为“灵尊”的黑衣男子并不回应,只是特别看一眼司道,随后就化成一道黑光,没入圣女眉间,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这灵尊给司道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黑衣男子出现的一瞬间,心口的龙之逆鳞产生了特别的共鸣。 随后,这插曲没有产生太多影响。众人如无事发生一般,离开了合欢仙境。 时令正值春分,春国正下着淅淅小雨。 春雨落下,司道未用灵力避开。雨水直接湿润衣襟。 “春雨无声,不知该从何查起?” “有雨便有云!”司道抬头,看向乌云,肯定地回道。 第139章 夜城遇故人 合欢宗属于出世仙门,平日不问俗世。 凡间大小事务均有朝廷统筹处置,各地省县的官员同样由朝廷任命。 春国虽是由皇室统治,可春国偌大,大小事务数不胜数,绝非皇帝一人可以处置。 此外,历代皇帝资质不一,才能各异。久而久之,事务的实际处置权力便由内阁掌控。内阁决议一切事务,再由皇帝盖章确认,施加皇命。 甚至,若皇帝不拘礼数,触犯律法。内阁学士可直接书信至合欢宗,决议,更替帝皇。 所谓帝皇,说到底,不过是合欢宗的代言人罢了。 如此机制下,历代首辅大臣虽名义上位于皇帝之下,却往往是春国权力的实际掌控者,统筹春国上下。 数万年来,首辅更替频繁,名相数不胜数。可是,夜城却始终是春国的首都,不曾更换,就如帝王之家始终姓赵,不曾换代。 夜城,作为亘古不变的帝都,自然是繁盛非常,远非边境小城可以比拟。 夜城富裕,行街不见衣衫褴褛者。除却满地打滚的孩童,污渍不净者都难以见到。 历史中记载,这座城池曾经七次被合欢仙人施法、扩张。城池供水充裕而干净,地下排水通畅,街道齐整,每日有役人清洗。 城内,浴馆、医馆、庙宇、武场、学堂,均是朝廷建立的公共场所,由朝廷出资进行补偿,其价格低廉,所有人都轻易享用得起。 城外,灵田广袤,归属合欢仙门,却是赐予夜城百姓耕种。任何归属夜城的百姓只要签下合约,均可获得灵田耕种权。 夜城附近,风调雨顺,根本没有天灾人祸。只要用心耕种,愿意吃苦耐劳,任何人都可以收获不菲的收成,获得活下去的财物。 如此普民的优惠政策下,夜城又怎么可能不繁华昌盛? 司道不是第一次来夜城,每次来,却都有说不出的触动。这一次,他心中的触动要多得多。 因为,他看到了一座工坊模样的建筑。这栋建筑明显是新建的,且风格简易却美观,一看就是出自合欢之手。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一名三十多岁的儒生,柳元晋。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春靓丽的少年郎,岁月多少在他身上染下了痕迹。至少,他的肤色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纯白剔透。唯一不变的,他还是那般温儒平静,依旧带着那股脱俗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酒馆内,众人坐一席。 “十年一别,诸位芳采依旧,一如少年模样,元晋却已被岁月侵染。”柳元晋玩笑道。 “若元晋有意,当初的邀请依然有效。”江一尘开口。 他是合欢外事负责人,其所言自然是最有效力的。 柳元晋摇摇头,笑道:“不了,不了,元晋仍是觉得凡人好。” “那不如服一颗驻颜丹?”司道提议道。 说实话,见到昔日好友风光退去,司道心里不免有些不适。 话落,何缪洛手中便出现一颗驻颜丹。仙丹散发淡淡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吞下。 柳元晋却是再次摇头:“我是觉得,岁月有岁月的好。我曾年轻过,现在倒是想要体会生老病死的滋味。” “不错,人终有一死。其实,修仙者又何尝不是?” 柳元晋拒绝,司道也没有勉强。 “说来,还是感谢诸位。” 柳元晋说着,将技术整理的事宜进度,告之众人。 原本,春国便是将这件事当成要务来处理。现今,合欢宗的仙人加入后,这件事已成为国事。如众人所见,首座专利工坊已经在夜城建立。夜城将成为实验城,进行为期数年的试验测试。待细节完善、确定后,专利工坊将推广至春国各地的城市,进行正式测试。 等百年之后,一切细节完善妥当,这专利工坊就会和春国钱庄一样,推广至春国上下的所有县城。 柳元晋称,这些年来,这件事的进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也比预想中还要成功。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凡人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想象力,可以创造出如此多令人叹为观止的技艺。 柳元晋称,近日,一种叫“火药”的发明,更是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爆炸威力,堪比仙术。近来,这种“火药”已经被炼制成烟火,具有极美的观赏效果。今日的夜晚,烟火就在夜城外释放。届时,司道诸人就可以见到。 虽然,柳元晋是凡人,所述之事尽是俗事。可是,柳元晋身上就是有一种魅力,能让在场诸多仙人愿意安静地听其讲述。 众人答应,明日夜晚,定然会去欣赏那烟火晚会。 “看起来,司道兄的烦恼,已经去其一。”柳元晋说完,就看了一眼何缪洛。 司道摇头,哈哈笑之,随后同样看了一眼何缪洛。 何缪洛倒是有些不满,故意嗔道:“怎么?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我只是感慨,可以得到缪洛这样的女子,实在是感到万分荣幸、感觉、满足、幸福。” 司道拉住何缪洛的手,笑道。 “你知道就最好!”何缪洛立刻挂上笑容,依偎靠在司道的肩膀上。 “看来,除了叶木、程洋两位年轻人,在场的我们都已经找到彼此的幸福。”柳元晋看向江一尘、圣女。 江一尘和圣女临近靠坐,其关系明显要比寻常师兄妹更加近一点。 而叶木听闻,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从柳元晋出现开始,叶木就有些不自然。 “我们?看来元晋兄已经找到此生的另一半归属?”江一尘抓住了关键词。 “有幸,五年前,遇到内人。”柳元晋说着,露出幸福的笑。 从这个笑容中不难看出,柳元晋与其妻子一定是想当恩爱,彼此和睦。 “真不知是何许完人,才能入元晋法眼。” “别取笑我。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有机会,一定介绍给你们认识。” 说到这里,司道更好奇,柳元晋的妻子究竟是谁。 不过,话题没有就此继续。 “一直在说我的事。还没问,诸位来此是为何事?” “是为另一件烦恼。我们来夜城,是想要获得春国上下所有县城,近二十年来的人口失踪数据。” 第140章 烟火 夜都,如其名,夜晚依旧是张灯结彩,黑暗并不能完全侵蚀这座城市。 皇宫内有一灵灯塔,将晕黄和煦的光照在大地,如一颗明星,点亮大地,指引旅人。 城郊方向,五颜六色的火蛇窜上天幕,在闷雷声中,绽放盛开,将头顶上的黑夜渲染成一副彩色的画。 这一幕自然是极美的。万人空巷,夜城百姓都举头看向那片绚烂。 在柳元晋的邀约下,众人来到一处山峰。这山头之上,角度极好,众人可以恰到好处地将烟火全景欣赏在目,又不会被硝烟味所侵扰。 “这景还望诸位喜欢!”柳元晋说道。 “这凡间烟火,虽蕴含能量远不及灵术,可论绚烂灿美,却是更胜一筹。”司道赞叹之。 “烟花易逝,虽绚烂,却短暂,一瞬即散。”何缪洛应道。 她本是欢喜的,被烟火的美所吸引,却在内心不自觉地将烟火比作情爱,将司道的手挽得更紧。 她所言不无道理。比起历史洪流,人生又何尝不是短暂?即便是修士,即便成为元婴,亦是被寿元所限制,虽与天地同一,却不与天地同寿! “至少,烟花已给夜城百姓以欢喜,已完成其使命。只要完成使命,不论多么短暂,都是辉煌的一生,都是铭记的一生。”江一尘如是说道。 他的话也是不差,却明显带着安慰的情绪。他如此说,不知为何,其情绪却是低落。 结丹修士参悟天地,能将意志融于天地。刚才,何缪洛感慨之时,众人的情绪就略微下降,而现在江一尘虽说着鼓励的话,可氛围却明显更加低落。 江一尘的话看似积极,却带着一股诀别之意,仿佛一去不归的壮士,为完成使命愿不惜一切。 “哪来那么多使命?人啊,能照顾好自己,能照顾好所爱的人,就已经足矣,何必在肩上揽那么多负担?”司道反驳道。 他语气厌恶。是的,他讨厌江一尘口中的这份使命感。他只想和何缪洛在一起,一生快意,不思其他。 “我辈修道,最重要的还是自我与天地的同一,所谓责任与使命,自有天地定数,顺道为之罢。”圣女开口,劝慰江一尘。 若上清弟子在此,定然是要反驳的。可对于合欢弟子而言,比起世间,自我本身才更应得到重视。江一尘刚才的言论,显然是将使命二字看得过重,倒是趋近上清理念。 “师妹所言极是。”江一尘点头。 “其实弟子始终无法理解。为何,一方面,身为合欢弟子,需要承担凡人没有的责任,另一方面,我们又修忘情之道,专注己身甚于专注世间。”叶木摇摇头,开口询问。 身为合欢年轻一辈的天才,叶木眼神里面有困惑,也有一丝丝的愤怒。 “这其实并不矛盾。修成大道才是对世间最大的责任,于己于天地,都是如此。就如春国境内的上百仙门,其首要条件不是其他,而是必得有一结丹修士。人情繁杂,世故无常,若天地不被大道修士掌握,战争与灾祸不知爆发多少。”何缪洛解释道。 叶木听完,虽是点头承认,眉头却是皱紧,声音更提高三分:“可既然是承担责任,那若是连最亲近之人也无法保护,又谈何责任?” 他此言明显带着激愤。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弟子失言。只是,弟子确实尚未彻底领会。” “无妨……若是那么容易参悟,合欢宗内弟子天才无数,又为何只有渺渺数人能够真正看破,踏入结丹之境。”何缪洛说完,便看向司道,“你所言并不无道理。这世间本就是矛盾。责任与使命本就是后天人为所创造的概念,而想要追求这份责任与使命,却又要忘情修道。” “其实,听诸位良多,我对修仙之道也能理解一二。这大道法则看似矛盾,却有其深刻的内在缘由。要知道,人心莫测,时间轮回,历史总是在不断重复。如果不设置这般拘束,则贤者为道,自然是万物昌盛,可若是小人掌权,恐怕会造成天地的毁灭。”柳元晋开口说道。 他将何缪洛的言论进一步解释。他虽是凡人,可所言却是可以得到在场诸位修仙者的认同。 “元晋兄,不修道,实在太过可惜。”江一尘向来赞许柳元晋。 柳元晋赶忙摇头:“若是以前,或许能修得一二,可现今,在下已有内子,心中有挂念,恐怕再无修得大道的可能。这大道之途,于个人而言,虽是机缘,却也太过残酷,需要舍弃太多。” 柳元晋说完,便看向司道。 “哎~”司道看了眼何缪洛,然后叹气,随后又骂道,“依我看,这大道法规可笑至极。情是执念,是凡思,与大道不符。可说起来,修道之心难道不是最大的执念?这修道之心为何就能被天地认可?” “修道之心本身亦是执念,并不被天地认可!”圣女开口,将司道所言反驳。 “哦~”司道摸摸鼻子,点点头。 众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小声笑出来。 “想不到,简单的烟火却引得众议。”程洋打破尴尬一般地开口。 他说完,众人再次笑出声。 程洋接着道:“其实,不论如何,大道也好,使命也罢。若假设人生长短确定,若人生必得经历劫难,那么,快乐积极地去接受面对,总是更好一些的。这是我这些年来的体会和感受。” 他本是几人里面最抑郁的那个人,可其言论倒是积极阳光。他的话引得众人赞同。可是,司道却摇头。 “话虽如此,可想要做到,却并非易事。这世间疾苦,有些人一生坎坷,活着已是不易,没有希望,又何谈积极?如此话语,未免显得理想!”司道反驳道。 他所言半似玩笑,平日与程洋在一起聊天,总爱打趣。 “好了,好了。你怎么总爱抬杠?再说,我们现在所为,不正是程洋之希望。本是开心的时间,大家何必如此沉重?”何缪洛怪罪道。 何缪洛不满的是司道,致歉的却是江一尘。 江一尘摇头道:“是我不好,如果不是一时触景生情,影响这天地的意志,大家也不会展开话题。” 说完,他看向上空明月:“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合奏一曲?” “再好不过。”圣女附议。 “同意。”何缪洛开心地抱住圣女,对这个想法满意至极。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司道突然开口清唱。 他看到烟火,又提到奏乐,便下意识地唱出。 众人觉得好听,便等待他继续唱下去。可是,司道却只唱了这一句。 “怎么只有这一句?莫非,在你儿时,那道人只唱了这一句?”何缪洛笑着打趣道。 司道听到这个“道人”的梗,忍不住笑出声。当初,司道与何缪洛初见时,何缪洛问司道如何创作了那样一首忧伤的曲目,司道回答,是儿时跟一位道人学习。这显然是一个大大的谎言,因为司道自小就生活在合欢宗,哪来什么路过的道人? 在何缪洛将这个事情告之众人后,众人也都哈哈大声。 一时之间,刚才的不悦半点不见。 再然后,每人各执乐器,和音而奏。他们将司道刚才所吟的词曲补完,而后吟唱。之后,每个人各自又现场谱写一首诗曲,彼此分享弹唱,不亦乐乎! 这一夜是快乐的一夜。 这一天后,这座山峰被命名为“仙音峰”。有人称,这座山峰上出现了仙人。因为在这座山峰上,有人听见了嬉笑,也听见了美妙至极的仙音。 这仙音是如此其妙,附近所有山峰,其上所有生灵都停滞一切行为,安静聆听。 雄鹰不再狩猎毒蛇,毒蛇不再撕咬青蛙,青蛙不再捕食飞蛾,世间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缥缈仙音。 第141章 分组调查 这次调查,不止是寻找程洋妹妹,还要查清楚春雨阁的来龙去脉。 春雨阁的线索并不多。以至于,春雨阁究竟是否存在,都是两说。 分析讨论下来,线索突破口有四点: 第一、消息 仙界的事情总是在短时间内便传到了凡间;五年前的青衣化龙事件,五年前的术与剑,五年前的极乐岛归属,都是很快就在凡间传开。春国凡间普遍认为,西域御灵包庇妖族,迟早会产生祸端。说不定,过不了太久,元婴妖修会再次出现,祸害苍生。 这些事成为凡人口中的谈资,并未产生实质影响。可这消息传播如此之快,其背后一定存在某个组织。司道以为,春雨阁便是这个组织。 想要找到春雨阁,从线索传播入手是一条途径。在凡间,除官方渠道外,赌场、春楼、茶馆,此三处便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 第二、韩灵芝 司道曾在甄友乾的缥缈仙船上,遇见过韩灵芝及其他女子。她们虽是修士,却甘愿成为倌人,靠取悦其他异性修士来获得灵石的报酬。 这种情况并非罕见稀奇。可当日,司道许诺重金,要求韩灵芝前往合欢。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怪异。 此外,按照甄友乾的说法,韩灵芝等人都是在短时间内纷纷依次来到缥缈仙船,未免太过巧合。 其背后,若说没有猫腻,司道总觉得难以信服。而甄友乾本人似乎也有所隐瞒。 这一点同样是切入口,值得探究一二。 第三、极乐岛 五年前的术与剑,上清赢得头筹,按照约定,将极乐岛分配给天下散修。这对天下散修而言,实在是万世之幸。上清夏云华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 极乐岛本身看起来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意外的美丽发现。可司道却总觉得世间没有所谓的巧合。 极乐岛的背后说不定就隐藏着某种神秘。 第四、孩童失踪 …… 关于上述四条线索,第一条的“消息”,范围太广,无从下手;第二条的“韩灵芝”需前往北地;第三条的“极乐岛”其实根本不与春雨阁相关,算不上真正的线索;只有第四条线索才是最容易下手的。 在夜城,经过三天等待,司道一众从朝廷手中拿到了想要的数据线索。 这些数据在欢石地图中被标记在所有市县之上。 然后,另一个数据也被调取出来——春国上百个仙门的领域范畴。同时被标记出来的还有一个信息,这些仙门中是否存在结丹修士?如果没有,那这些仙门已经失去结丹修士多少年月? 当上述信息以不同颜色呈现时,结论是清晰的。 首先,孩童失踪比例较大的市县,无一例外,其附属仙门全都不在结丹修士的掌控之下;且,这些仙门失去结丹修士庇护的期限都超过五十年。 其次,仙门失去结丹修士的时间越久,孩童失踪的情况就越严重。对比而言,当初,司道经历的铁剑门事件,其情况算不上特别严重。 这份数据线索在呈现出来之前,江一尘、圣女,包括何缪洛,都对春雨阁楼的存在不置可否。 这三位合欢结丹修士虽然协助司道,心态上却是相对放松的,没有特别在意。 而现在,事实面前,他们不得不改变其态度。 不过,上述事实并不能证明,这背后真有某股力量存在。因为,一个仙门的大局一旦不被结丹修士掌控,其势力就必然落在筑基修士手上。 筑基修士虽同为修道者,可其心思却可能如凡人,一般无二,皆有欲望和念想。甚至,拥有力量的修道者,正因为其高高在上,其对欲望的渴望说不定还会超过凡人。 如此之下,上述结论和现象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也可以被解释的。 更何况,并非所有失去结丹修士的仙门,其管辖区域内的市县都出现了上述情况。上述现象虽有,却并不绝对。 所以,上述信息只是一个事实信息。至于进一步推敲与论证则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和证据。 司道一行人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前往这些可能出问题的仙门,调查获取进一步的线索。 在司道看来,这也是最可能突破的一个线索。 春国极大,有待调查的十数个仙门又各处一方,均匀分布在春国各个角落。 所以,从效率出发,司道一行分两队。 其一,江一尘、叶木、司道,三人为一队; 其二,程洋、圣女、何缪洛,三人为一队; 如此分队,是出于安全考虑。上述三位结丹修士中,最适合单独行动的,当然是江一尘。 江一尘处事沉稳,修为高超,世间鲜有敌手。天禅宗第一高手庄剑泽,为人霸道,态度高傲,可对江一尘,却将其视为一生宿敌。 江一尘负责带队一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两组分队,行事效率增加一倍。 叶木、司道、程洋,三名弟子则随意分配。 原本,司道可以和何缪洛一队,可这样便是和圣女一队,总觉得不太妥当。 更何况,江一尘单人成队的情况下,整体实力相对薄弱。叶木与司道修为较高,与之一队,较为合适,可以使两组实力相对均衡一些。 因为本次调查任务属于宗门特殊任务,所以,调查过程中,他们可以使用“仙旅驿站”,一种设立在春国凡间的传送阵点。 利用仙旅驿站的便利,他们才能快速在春国境内移动位置,进一步加快调查的速度。 如此,调查真正展开,那春雨的云会清晰地浮现在天空之上么? 第142章 望太圣 春国与太圣国均是东土地域,可两片大陆却并不接壤,彼此之间存在“禁断”海峡,将两岸分割。 禁断海峡的北面,春国西南沿海边境,整片海湾统称为“望太圣”。 两国百姓本来就存在理念上的冲突差异,彼此互存歧视之心,就连贸易交流都受到影响。 自从十数年前的圣女事件后,春国与太圣国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冰冷,彼此之间的贸易往来就更加稀少。 饶是如此,望太圣依旧是繁盛的海域贸易中心。这样重要的地理要塞,自然也会存在仙旅驿站。 寻常情况下,仙旅驿站只会在重要事件中开放。如,在“三年一度”科举考试的前几日,仙旅驿站会开放数日,将望太圣周近的考生送往帝都夜城。 可今天,仙旅驿站内竟是走出三名男子。如此样貌,如此气度,又如此年轻,不是合欢宗的上仙,又会是什么人? 负责看守驿站的驿官是一名八旬老妇。这样重要又清闲的岗位一般都是由退役官员担任。这老妇能在此值岗,说明其年轻时必然担任朝廷父母官。 这老妇虽年过八旬,可身子倒是硬朗得很,概是政绩出彩,得仙药延续寿元。 她见三人出现,便起身以示恭敬。 仙旅驿站的驿官不同于寻常百姓,其一生见到仙人的机会要多得多。而按照约定,春国官员在见到合欢弟子时,若无命令要求,不需要刻意行礼。 然而,当老妇抬头瞥见其中一名男子时,立刻颤抖着身子,想要跪下致礼。 若不是一股轻盈的力量将老妇抬起,她定然已经跪倒在地。 她眼含泪花:“老身有幸,感恩天地,还能再见上仙一面。” “徐凤熙,我们好久不见!” 这位叫徐凤熙的老妇是甲子年的榜眼,曾在科举殿试中,与江一尘初见相识。之后,徐凤熙管辖的县市受到妖修血屠。江一尘出现,将其从妖修手中救下。 却没想到,一甲子之后,二人还能再见。不得不说,这也算是缘分。 要知道,春国极大,普通凡人与仙人相见是极难的。 仙人与凡人之间没有交集,像司道这般,与柳元晋那样的凡人相识为好友,实在是少见。所以,普通凡人与仙人相遇完全依靠偶然。 徐凤熙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在其人生最重要的三个地方,分别都遇见了江一尘,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上仙认得我?”徐凤熙喜色一颤。 她的眼眶本就湿润,现在则再也无法抑制泪水的落下。 “认得。在那一年的金科殿试上,徐姑娘惊才艳艳,何人不叹服?若不是柳首辅那样的惊世奇才出现,你又岂会止步榜眼?” 江一尘作为合欢代言人,需要参与每年的金科殿试。 “柳老头是了不起。他那个孙子更了不起。”徐凤熙点点头,随后看向江一尘,摇头笑叹:“我早已不是姑娘,如今只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婆子。而上仙的容貌却是半点未曾改变。”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挥手写下《国策论》的英姿少女。” 见到徐凤熙与江一尘的这一幕,司道不禁想到了柳元晋。 相比修道之人,凡人寿元短暂,容颜易老。前几天,在夜城,他与柳元晋再度相遇,对方气度依旧,可终究不再是曾经的少年模样。 虽说,这是自然常态,司道却不免有些伤感。 在徐凤熙的带领下,他们走出仙旅驿站,来到望太圣的城镇中心。 眼前的一幕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原本,望太圣作为海域附近的商贸大城市,应该是繁荣昌盛的。 可行街看起来很是杂乱,一片狼藉,仿佛被土匪劫掠过一般。屋墙裂开,屋顶瓦砾碎裂,洒脱在街道之上。商铺都在整顿当中。人们忙于修葺损坏的街道、破损的房屋。 “这是海风侵扰?”江一尘询问道。 “是,这几年,海神总是发怒,苦了这儿的百姓。”徐凤熙点头。 “这儿的仙门呢?他们难道没有提前通知百姓?他们难道没有处理抵御海风?”叶木不解道。 徐凤熙摇摇头:“老身也不清楚。” 她口上说不知道,可眼神倒是清明得很。 叶木又是问道:“就算观天预测失败,为何没见到‘神隐宫’的弟子来此协助、主持?” 的确,海风灾难过后,这省城中心里,只有衙门的人在负责处理灾情,却见不到任何神隐宫的仙人。 神隐宫与合欢一样,是出世仙门。不过,出世不代表不顾俗世疾苦。 “老身哪里会知道?”徐凤熙继续摇摇头。 叶木忍不住皱眉,本想再问,却是被江一尘打断。 “好了,叶木,我们去神隐宫走一趟,自然便知。” “看来,这望太圣,不仅仅是失踪孩童最多的地方。”司道别有深意道。 他们三人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调查线索。根据之前的数据整理、调查,望太圣是孩童失踪数量最多的区域。这也是为何,望太圣会成为调查的第一站。 “如此,我们就要离开这儿。”江一尘对徐凤熙诀别道。 “能见一面,足矣。”徐凤熙站在地面之上,看着三人御剑而去。 当三人消失不见后,她久久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落下泪来。 她虽落泪,可眼神里面充满幸福。 少女初见芳心许,奈何仙凡终有别! 那一年,江一尘初掌合欢大权,第一次参与金科殿试。他那时的结丹境界较为浅薄,在被徐凤熙英姿吸引的一瞬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普通凡人女子在见到江一尘真容后,怎会不倾心之。 而若是寻常女子,大概也会自觉仙凡有别,会将心中念想放下。可是,徐凤熙偏偏不是寻常女子,偏偏傲气得很。 更没想到的是,之后数年,她会再次遇见江一尘,被其从鬼门关内拉回。 如此,她便彻底喜欢上了江一尘。 如此,她便是终生未嫁。 如此,她虽是八旬老妇,虽是榜眼高官,却是在晚年回到故乡,在这仙旅驿站当小小驿官。 只为,这仙旅驿站是最可能遇见仙人的地方,最可能遇见他的地方。 …… 天空,御剑飞行。 “她喜欢师叔!”叶木突然开口。 很突然,司道觉得有些意外:“想不到你这个只知道修仙的木头,也能看出来?” 叶木没有在意司道的打趣:“我见过那种眼神罢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特别忧伤。 司道一直不了解叶木,印象中,小时候的叶木很是狂傲,再然后就突然变得平和。 想来,这些年,叶木身上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我一直都知道!”江一尘回应叶木的话。 “幸好,你爱的人不是她。”叶木说完,似乎不愿再说话,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前方。 “可我并不觉幸运。”江一尘说话的时候,看向司道。 说完,江一尘也加快了飞行的速度,消失在前方。 司道摇摇头,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无需想那么多。马上,他们将抵达神隐宫。他希望,在那里,能找到一些证据,春雨阁的证据。 第143章 神隐宫 神隐宫,按照欢石内的记载,应该是隐匿于深山的出世仙门。 然而,司道一行尚未抵达欢石内标记的神隐宫位置,就见到了山林之间的琼楼玉阶。 顺溪而建,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盘结交错,真不知有几千万座。 这哪里是隐世仙门?这分明是宫廷皇城。 仙门宅邸不可能这般如皇宫一样群而建之。修士修行之时,彼此相隔甚远,这是基本常识。 仙门是清静的,地广而人稀,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尚未落地,便听见了宴席喧哗声。 望太圣刚刚经历海风灾难。没想到,神隐宫倒是大设宴席,奏乐鸣弦,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三人从天而降,腾空出现在宴席之上。 本以为,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后,氛围就会安定下来,却没想到,更强烈的欢呼声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是举杯向天,对着三人,恭敬地喝酒致礼。他们大都是凡人,也间有部分修士,衣饰各异,却都华贵富丽。 “敢问三位上仙来自何方?今日来此,可是为加入神隐宫,享受这一生富贵?”一位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抬起头,举杯询问。 这中年男子是名修士,炼气七层修为,却饮凡酒,喝得醉醺醺。 他像是习惯有外人到来,一点也不畏惧,直到一股杀气将整个宴席笼罩。 杀气像是冷冰冰的蛇,顺着每个人的肌肤,向上攀爬,缠勒心房。 酒气在这股杀气面前显得不堪一击。所有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中年男子看清楚了江一尘的脸,然后手中酒杯落地碎裂。 他跪倒在地,直打哆嗦。那些稍微有点眼界的修士同样是跪倒在地,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是低着头,颤抖着身子。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江一尘,尤其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他们虽感到心悸,虽感到全身冰寒,虽感到身躯不受控制,可依旧仰着头,横着脸。 他们当然看出来,司道三人不是友人,而是来砸场子的。 “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再强,还能强得过神隐宫?在望太圣,神隐宫便是天,便是地。” “不错,上次也有几个不知趣的东西,非但不领情,反而扰我等清静。还记得他们下场么?” “记得,被我们盖世无双的宫主直接秒杀,连灰都没剩下!” “诶,欧阳上仙,你拉我干什么?你们何必如此怕他们?他们不过就三个人,还敌得过在场所有人不成?” 几个凡人不知死活地撒酒疯。 三人静静地飘在空中,未理会,这些凡人便以为天下大吉。其余人也认为司道三人是畏惧神隐宫,便继续欢快起来。 除了修为高深的修士跪地不起外,其余众人欢呼雀跃地看着好戏,抱起身边的美貌女子。更有甚者,竟是愈加兴奋起来,想要在大庭广众下行污秽之事。 一时之间,司道三人仿佛已经透明,没有任何威胁。 那领头撒酒疯的几个人更得寸进尺。他们无法靠近悬在半空的三人,便举起手中酒壶,砸向三人。 然后,天空出现落雨,红色的温雨。血水洒落在宴席众人身上。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宴席。 刚才凡是对三人做过无礼行为的人,浑身爆炸,全都化成了血水。 血是温的,杀意是冷的,冷热交接下,上一秒,宴席众人还在欢愉,下一秒,他们便都彻底清醒过来。 那些陪酒女子惊声尖叫,那些欢喜的看客纷纷跪在地上,直求三位上仙放过。 “谁是神隐宫弟子?”叶木开口问道。 他目光极冷,刚才的杀意就是由他释放。 “他……他是神隐宫弟子。” 然后,一名肥胖男子从陪酒女的背后钻出,一脸的纵欲过度。他用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将其指认出来的家伙。接着,他那张圆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上仙,上仙,别杀我。小人,小人便是神隐宫弟子。” 叶木打量了一眼对方。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修为,而且连武功功底都没有。 “仙门弟子千挑百选,为什么你这样没有根骨的人也能成为神隐宫的弟子?”叶木皱眉疑惑道。 那肥胖男子含糊其辞,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 “说!”叶木怒斥。 “上仙息怒!小人,小人的姐姐是宫主的小妾。”肥胖男子颤抖应道。 听到这个回答,叶木一愣,然后又是一声苦笑,再是意料之中的冷笑:“真是够荒唐的!” 他冷眼扫过全场,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神隐宫哪里是仙门?整个就是一出末代王宫的戏! 如果不是还有衙门在维持基本秩序,望太圣这片区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恐怕连基本的人民生活都无法维持。 “五百多年,改朝换代都足够更替两三次,又有什么值得荒唐的?”司道倒显得平和,重点问道,“罪歌在哪?” 根据欢石记载,罪歌便是神隐宫的当代宫主。 “宫主,宫主在闭关修行!”肥胖男子一脸畏惧地回应道。 原本,直呼宫主名讳是禁忌之事。但现在,没有人敢对司道说半个不是。谁都看出来,来者三人才是真正的修仙者。所谓神隐宫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你可知道位置?”司道再问。 相比叶木,他一脸平和,给人感觉要和煦得多。但肥胖男子却是感受到了一股骨髓灵魂内的冰寒。 肥胖男子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躯根本不听使唤,整个身子是僵住的。 在听到司道问话时,他只会下意识地给出答案,用力点了点头。本能告诉他,这个笑眯眯的和煦男子要比旁边那位一脸凶相的恶徒可怕得多。 而最可怕的人则是中间那位始终不发一言的青年。明明,不论气质还是样貌,这位温儒青年都要出彩得多,就如真神一般,已经远远超脱一般所谓的上仙境界。 肥胖男子从来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男子。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害怕到连一眼都不敢望去。他明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没有任何杀意,没有任何敌意。 他正思索着,却发现自己身体浮空而起。然后,他两百五十斤的驱壳,被那个眯眼和煦男子抓在手上,仿佛空气一样,轻松得很。 “师叔,不走么?”眯眼和煦男子问道。 “有一点你们需要知道,更是每个凡人都知晓的。”温儒男神摇摇头,继续道,“仙人不可辱!” 他说完,没有任何动作,就像刚才数十人死去时一样,就像刚才血雨喷发时一样。 全场,上百人,除肥胖男子外,每一个人都化成了血水。 数百个人如气球一样,同时爆炸,壮观非常,将整个宴席染成红色。 这一刻,肥胖男子终于明白了一点,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又是如何产生。 这真神一样的温儒男子原来根本没有将这百余人视为人命,而只是将其视为草木、蝼蚁一般的存在。 他对待虫蚁温柔,但终究还是虫蚁罢了。 他本该感到恐惧,可心里却平静得很,平静地看着红色的大地,平静地接受自己是虫子的事实。他甚至觉得荣幸,不论会受到何种遭遇,能遇到这样真正超脱凡人境界的神仙,如何能不感到幸福呢? 所以,他笑了,快乐地笑了! 这肥胖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地笑了! “师叔!”叶木开口,想要求情,却已经太晚,“师叔,他们之中,或许并非每个人都该死。” “的确如此!”江一尘点头同意。 他还是那般温儒尔雅,也发自内心地认可叶木的言论。可是,如果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如此做的。 他将目光扫向司道,询问:“司道,你不觉得,师叔做过了么?” “我不知道!”司道摇摇头,凝重地看着江一尘的眼睛:“这就是结丹修士么?” “是!这就是结丹修士!” 第144章 雪山禁地 望太圣领域内,最高的那座山峰便是神隐宫所在。 山高而陡,常年积雪。似是常年无人行走,山路被荒草覆盖,几不可见。 “禁地”石碑立在半山腰处,形成一道不可见的阵法屏障,将整座神隐宫护在其中,使其成为外人不可踏足之地。 肥胖男作为神隐宫的弟子,还是宫主罪歌的小舅子,却从未踏足过雪山禁地半步。 事实上,就那肥胖臃肿的身躯,他就算有心上山,也是无力攀登。 原本,神隐宫建在雪山之巅,本就是对门下弟子的磨练。却没想到,如今的神隐宫弟子竟是一群凡人武者都不如的废物。 从这个角度出发,神隐宫难怪要向周围扩建。这群废物哪里能够忍受雪山严寒?只有在平地森林中建立荣华府邸,他们才能安然享乐。 而神隐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不可踏入半步的禁区。 按照欢石内的记录,五十年前,上代宫主无故暴毙,将宫主之位传给年幼的罪歌。那时,罪歌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童。 世袭之下,一个尚未了解世界真谛的孩童居然成为望太圣唯一的王。这在仙界,实在是一件荒谬至极的事情。 当初,铁剑门事件中,上任掌门同样将位置传给自己孩子。这存在私心,却也不乏公允。必须承认,铁剑门最后一任掌门拥有不俗的天分和实力,接任掌门,不足为奇。 然而,一个十四岁的孩童又有什么资格和实力接任神隐宫? 这实在不符仙道。神隐宫的其他长老难道会认同?还是说,神隐宫已经完全堕落,连一个筑基长老都不存在? 神隐宫创立于千年之前,从第三任宫主开始,就不再出现过结丹前辈,是非结丹前辈掌权时长最久的仙门。 按照约定,再过五十年,合欢弟子便会来此,执行“解散”任务。 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再等五十年的必要! “禁地”石碑前,肥胖男露瞪大双眼,因寒冷而哆嗦,更因畏惧而战栗。他跪地祈求三人,万万不能踏足禁地半步,否则必遭血光之灾。 按照他的说法,神隐宫每天都向禁地供奉牛羊猪马各百匹、幼男幼女各十名。从未有其他人踏足禁地。或者说,任何踏足禁地的其他人,再也不曾活着回来。 曾经,有些看不惯神隐宫作风的散修,便是上雪山,欲评理,结果都是不见回影。“禁地”二字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正的死亡之地。 肥胖男原本对三人的实力深信不疑,可一来到雪山禁地,就又害怕起来。 “你不是小舅子么?难道还怕罪歌杀你?”司道笑着问道。 “上仙,其实,神隐宫大部分弟子都是宫主的小舅子。但我们连宫主的模样也都未见过。”肥胖男弱弱道。 原来,除了每日供奉外,每一年,神隐宫上下都会将一名最美的女子送上雪山禁地,作为罪歌的妾侍。肥胖男的姐姐便是貌若天仙,因而被选中。 “难道真没人上过雪山?总得有联系人吧?” “有的。酒席之上,对上仙们无礼的那几人便是。”肥胖男低着头道。 “就那几个凡人?”叶木冷笑不得,“你们神隐宫莫非一个修道者都不曾有?” “上仙,我也是新来的,不太懂。不过我听说,十年前,神隐宫还是有修道之人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凡修炼有成的,都被叫上这雪山禁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再后来,修行之人都不见,修行之法也就断绝。所以……”肥胖男低着头,继续解释道。 “听起来,这神隐宫不像是仙门,倒像是邪魔老巢。”司道看向雪山之巅,随后一脚踹飞“禁地”石碑。 司道能看出,这“禁地”石碑是一座阵法。他本是随手一踹。他本以为这是一座防护阵法,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一座掩盖气息的阵法。 当十米高的“禁地”石碑被踹出雪地,变成石头碎片,一股浓郁的血腥肃杀气息也随之蔓延开来。 司道对这股味道很熟悉。五年前,术与剑开始前夕,他曾去秋水镇处理妖事。那时,秋水镇已经被尸妖、木妖屠戮横扫,其味道就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而此处只是雪山禁地的边缘地带而已。此处蔓延的味道就如此浓重,若是靠近中心,岂不是如同将脑袋浸入尸骸血水一般? 不止是如此,司道能感觉到,体内某种东西正在被拉扯。他已是筑基修士,倒是不觉得这股拉扯力量有什么作用,几乎没有特别感觉。 但,叶木作为炼气修士,在这股拉扯之下,感受要更加明显。他体内的灵力出现紊乱,仿佛被外力牵引一般,以缓慢的速度被吸噬。 这种感觉,如果非要对比,倒是有些类似修灵过程中的天地掠夺。修士修行时,体内灵力的增幅并非百分百,而是出现部分折损。无人可以解释,这些折损究竟去哪。而这部分折损的灵力就被称之为天地掠夺。修为越高,天地掠夺就越是明显。 司道原本是炼气修士,对这天地掠夺还没那么强感受。可半年前,自从将意志融于灵力之上,正式成为筑基修士后,他便真正感受到了天地掠夺。灵力消失得更多,如果不努力修行,修为不是停滞,而是会发生倒退。 体内的灵力,无时无刻不在减少,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天地就不允许修士存在一般。 修道乃是逆天之行,司道真实感受到了此言为何意。 而现在,这雪山禁地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只不过,相比而言,雪山禁地内的灵力流逝要粗糙得多,也更薄弱得多。 这雪山禁地就像是一个漩涡,将周围一切掠夺,然后向山巅中央汇聚。 司道是修士,便是优先掠夺灵力;而肥胖男这样的凡人,就是被掠夺生机。 石碑破碎的一瞬间,这漩涡就不再受到范围的限制,向更远处扩散,将司道一行笼罩在其中。 司道、叶木、江一尘自然不会有事。 可肥胖男立刻感到四肢无力,呼吸困难。他原本就身体虚弱,现在更是趴在地上,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呼吸。 他想要说话求救,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睁大求生的眼睛,望向司道三人。 “走吧!”江一尘向山巅走去,没有理会肥胖男。 司道跟随而去。 叶木看了一眼地上的肥胖男,低身在其身上留下一道防御术法。 如此,肥胖男重新可以呼吸。他感激涕零地向远去的叶木磕头。 如果他的运气和意志力不错,或许,可以爬下雪山,重新获得生的权利。 第145章 罪歌 这个世界,天灾的危害程度往往不及人祸。 修道者比例虽小,基数却大。其中,堕入魔道者时有出现,如锄不完的草,可烧尽,却无法灭绝。 仙门便是维持人间秩序的存在,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然,若卫道者自身堕入魔道,成为魔头,又会如何? 妖修如失去天敌的蝗虫,无法克制,势必残害一方百姓。其残害的百姓越多,获取生机越多,修为成长就越快。修为越高,其能残害的百姓就越多。以此,形成雪崩式的负面循环。 从肥胖男的描述中,不难得知,从十年前开始,这神隐宫便已经失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毋庸置疑,便是神隐宫现任宫主——罪歌。 罪歌现今才五十四岁。简易推算下,不难得知,罪歌就算天赋异禀,又有百般机缘,修为也应该在筑基初期,而绝对达不到筑基中期。 可是,在这雪山巅峰,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强横的压迫感。凶残嗜血的气息,如密密麻麻的毒蛇,贪婪地攀爬在任何来此的生灵之上,将生灵的四肢缠绕,束缚住生灵的一切行动。 这束缚是如此之强。毫无疑问,罪歌已是筑基巅峰的绝对强者。 如果不是站在江一尘的身侧,叶木每踏出一步,都会感到异常困难,即便消耗灵力,也无法顺畅自如。 这就是等级压制。筑基修士对炼气修士的绝对压制。 筑基修士可以将自身意志融于自身灵力,而后将这股灵力扩散于天地之间,便能形成“灵压”,碾压低阶修士。 所谓“灵压”,是任何修仙者都能掌握的一项技巧。然而,只有筑基修士的“灵压”——融汇意志、密度强化蜕变的“灵力压强”才能真正称得上是灵“压”。 这股肆虐狂暴的“灵压”之下,低阶修士连基本行动都难以维持,又如何进行战斗? 司道即便是已经突破成为筑基修士,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迫感。 神隐宫殿前,两侧石壁挂满尸骸,那黑洞一般的大门,如一张深渊巨口,吞噬踏入其内的一切。 “司道,你已是筑基修士,可完全掌握神识?”江一尘问司道。 “尚未!”司道如实回答。 “神识,便是观察世界的感官。”江一尘点拨道,“拥有神识,便是睁眼看世界的开始。” 江一尘将神识比作不可见的第六感官。司道听言,只觉得再恰当不过,点头,顿悟不少。 “你掌握神识,便拥有与罪歌妖孽一战的资格。不过,你神识不多,需要速战速决,可有信心一战?”江一尘问司道。 司道不过是筑基一层的修士,而罪歌可是筑基巅峰的妖孽。妖修往往更加凶残暴戾,同阶水平或许战力不敌,可碾压弱者却更胜一筹。 从修为的直接对比看,司道根本不是罪歌的对手。然而,江一尘却问司道是否要战。 “可一试!”司道没有拒绝。 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畏惧。相比而言,叶木则是一脸凝重,甚至有几分怯意。 不论是谁,第一次遇到这样凶残的气息,第一次看见血腥恐怖的画面,人本能就会产生几分怯意。叶木能相对平静地对面,已是很了不起。 叶木看向司道,便又撇嘴皱眉,随后,眉头舒缓,更凝重认真,却不再有半点怯意。 “切记,不可松懈半分,千万护住心门。你要胜罪歌,一要速战,二需防对方的凝神一击。去吧!”江一尘说道。 神隐宫当年的创始仙人,便是掌握一手非凡的神识功法,威力强大,防不胜防。 “是!” 就这样,叶木看着司道,孤身一人,被那大门吞没。 “师叔!”叶木担心地说道。 江一尘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 神隐宫内,光线稀薄,阴沉沉,灰蒙蒙。 血腥味扑鼻,走在其间,仿若置身血海。 大殿中央,一名红发黑衣男子斜靠在玉石之上。那玉石本洁白无瑕,乃是仙家物,现在却充斥血色,宛如经脉跳动的活物。 那红发男子虽闭着眼睛,可气息却张狂可怕,自然便是罪歌无疑。 罪歌并非一人,其周围还有数位妖娆女子。这些女子不着衣衫,散发出黑气,猩红的舌头舔着嘴角的新鲜血液。 她们用贪婪渴望的眼神,野兽一样地打量司道,就像在看一盘热喷喷的美味佳肴。 她们虽有不俗美貌,却是以四肢攀爬行走,如蜘蛛一样,依附在墙壁上面,分别位于大殿的四个角落,形成阵法困势,将司道包围在中间。 “就你一人?门外二人不一起进来送死?” 声音狂傲,说话间,罪歌睁眼凝视司道。他居高临下,其眼眸妖异,乃是黑红二色,透着一股极致的疯狂。 司道没有回话,也懒得回话,倾城剑出鞘,落在手上。 从走进大殿开始,他体内的灵力就不断被消耗。尽管,这部分灵力消耗被血灵石的补充完全抵消。可新补充的灵力却并不与意志相融,并非神识。 神识消耗的同时,司道也会产生精神上的疲惫感。 江一尘所言一点不错,这场战斗是不可以拖延的,一开始,就要以雷霆之势,否则,时间越久,司道的形势就越加不利。 “咚、咚、咚……”诡异的鼓声从四周传来。 不知何时,妖娆女子手里都出现一个小鼓。她们分明只有炼气巅峰修为,却施展出与“仙音”相仿的魔音,足以干扰筑基修士。 魔音传入司道耳中,将思绪混淆,将灵力打散,将神识打乱。 司道仿佛看见了何缪洛。何缪洛一丝不挂,在他面前起舞,发出呻吟。 筑基修士之间战斗,便是以神识为基础,一丝犹豫和徘徊都不可以有。 魔音响起的瞬间,红发黑衣的罪歌同样向司道袭来。 他手上握着一柄血刃,具有侵袭污染之效。 趁着对方被魔音困住的机会,罪歌果断出手,即使不重伤对方,只要可以触碰到对手的法器,便能一举获得胜势。 大部分修士都只拥有一柄核心法器。核心法器一旦被玷污,其战斗力便会得到极大的削减。 司道不是第一个来神隐宫的筑基修士。在他之前,数名筑基修士来此,本欲劝诫,可最后都成了罪歌的盘中餐,成为罪歌修为大进的滋补品。 卑鄙的偷袭之下,司道没有中招,可倾城剑却是与血刃接触在一起。 倾城剑灵光闪耀,交锋的一瞬间,便将血刃斩成两半。 可是,倾城剑也因此被污血沾染,逐渐失去了光芒。 “仙剑!”罪歌喜道。 他当然看出来,倾城剑不是寻常法器,而是真正的仙剑。他本来就很高兴,能有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免费送上门来。 现在,他更是喜出望外,直接笑出声,笑看暂时无法再使用的倾城剑。 从刚才的交手中,罪歌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对手拥有相当不凡的剑术造诣。然而,他的偷袭是成功的,成功将对手的仙剑给毁去。 一名剑者若是失去仙剑,其战斗力又还能剩下几分? 而眼前的敌人死后,罪歌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便是仙剑的持有者。他听传闻,仙剑认主,根本不可能轻易持有。可在他看来,只要以血祭不断试炼,这仙剑迟早会屈服沉沦。 自从修仙一来,他便明白一件事,再没有任何事情比力量更让人满足。灵力涌入体内的快感超脱世间一切,可以让人忘记一切顾虑和烦恼。 亲情、友情,诸如此类,在这份快感面前不值一文。 罪歌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司道面前。他身上血光涌起,泛起血雾。 血雾中,十道身影涌现。这十道身影均是红发及腰,红眼邪眸,样貌一模一样,修为境界均是筑基巅峰。 一个罪歌就已是极强,眼下却出现了十个罪歌。 然后,一股冰寒气息将整个大殿笼罩,就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都凝结成冰。 只见,司道将倾城剑立在身侧,将身后的古琴取下,凭空而坐,闭目奏乐。 第146章 水落 司道的眉宇是尖锐的。 他眼神冷漠,目光所及皆凝结成为冰。 司道很少动怒,来这个世界以后,只是偶然生气过几次。 今日,见到罪歌这样的畜生,他本就累积着情绪。而何缪洛以妩媚痴女模样出现,虽是幻影,却是触及逆鳞,使其一下子炸开。 这一刻,司道明明修为低微,是弱势的一方。想要逃避退缩的人却是罪歌。 罪歌分身十人,配合施展雷霆攻势,妄图给出最后一集,了结司道。 同时,魔音再起,可幻术却再未出现。这种低劣的术法施展成功一次,便是幸运,妄图施展两次,简直是可笑至极。 司道冷笑,手伏在“绕梁”古琴之上,拨动琴弦,以音回击。 他其实并未学习仙音之术。可是,“绕梁”乃是仙器,其弦音本身便是这类旁门杂音的最大敌人,更有醒人之效。 四名妖娆女子纷纷弃鼓,双手握头,掉落在地面之上。她们嘶吼挣扎,眼中的欲望逐渐淡去,神色变得痛苦而懊悔。她们似乎找回了一丝人性,也因此精神奔溃。 而后,抬眼扫视间,十名耗费海量灵力塑造出来的虚影分身都是无法逃脱冰封的命运。 这十名分身虽然拥有筑基巅峰的面板实力,可却并没有被完美地神识操控。 没有神识精确操控,那么不论多么强大,这十名分身都只是靶子而已。有什么靶子能挡得住司道的进攻? 司道在炼气时期,就可以将筑基修士逼上绝路。如今已是筑基修士的他,所有进攻都是极致而完美。 这十名分身意识到危险,意识到身上冰晶出现的那一刻起,想逃走已是不可能。 冰快速将他们吞噬。冰碎,十名分身亦碎,统统化成血水。 战斗还没有结束。 司道回头,看向身后一片黑暗。那片黑暗中,罪歌真身依稀可见。 罪歌目露凶光,本想发起偷袭,却没想到还未出手,就已经暴露。 “你好像根本不懂,筑基修士应该如何战斗!”语气如眼神一般冰冷。 是的,从整个宫殿被寒冰笼罩的那一刻起,罪歌就已经失去了任何胜算。 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是不存在偷袭的。 神识可以将周围一切笼罩,将所有信息分辨,将所有弹道预判。 费尽心思躲在身体后面进行偷袭,完全是浪费时间,留给对方更多反击的时间。 罪歌虽然修为远超于司道,可完全不明白筑基修士应该采取的真正战斗方式。或许,他尚未与真正的筑基强者战斗过。之前几次获胜,完全是侥幸而已。 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明,他虽然凶狠残酷,可战斗天分却实在一般。 也是,一个真正好战的人,在面对修为低于自身的对手时,又怎么会三番四次采取偷袭的攻击方式? 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往往受到过去经验影响。这罪歌以前便是以偷袭的方式杀死过许多敌人。 经验使然,他便自然会采取这样的方式进行战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罪歌露出怯意。 他丧失了进攻的勇气。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修为远超眼前的毛头小子,可整座宫殿的气场却完全被对方所占据。 他所能控制的神识范围不断缩减,这一刻,更是只能勉强抵御这股冰寒之气。 不仅如此,他拥有神识,所以可以清楚地看见彼此的差距。 眼前的小子根本就是怪物,其对灵力的控制复杂而完美,一环接一环。 罪歌虽然看得见,却无法做出防御。就像打牌,对方选择明牌,然后轻松碾压获胜。 对于罪歌的疑问,司道没有回话,只是抬起手,释放冰莲决。 他不愿再作纠葛,不过也没打算直接杀死对方。他需要留对方一个活口,以此获取足够的信息。 罪歌在宫殿内来回逃窜,放弃进攻,一昧逃跑,通过神识,脑海中闪过无数逃跑路线、无数逃脱方式,却没能实现其中任何一个。 最终,冰追上了他,从脚底出现,向上蔓延,甚至不给他断尾脱身的机会,直接将他整个人给完全冰封,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他满脸畏惧,半点没有刚才的狂傲:“上仙,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愿意拿余生偿还自己的罪孽。”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被老师抓住以后,痛哭流涕,开始喊错。 他看起来态度真诚,眼泪直落,倒是真有几分忏悔之意。 他体内灵力已经消耗殆尽,一时之间恐怕再难作恶。 “你可知春雨阁?你可曾将抓来的孩童卖给过他人?”司道面色严肃,一脸怒意。 “春雨阁?”罪歌一副害怕的模样,认真思索着,但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过了一会,罪歌虔诚地询问道:“不知是否有更多提醒?在下实在记不住!” 司道刚要开口,一股刺痛就在脑海间爆发。 罪歌本已经耗尽体内的灵力,可不知为何,竟是可以施展出如此强力的神识进攻。 他修为本就超过司道太多,近距离下,在司道大意分心的一瞬间,发动了神识攻击。 罪歌祖上那位开创神隐宫的前辈,所擅长之法便是神识进攻。 千年来,神识之术虽已经失落,可最厉害的几招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罪歌虽然在操作精度上远远逊色于司道,可集中凝神一击的力量却是不可小觑。 司道受此一击,只觉得精神恍惚。如此一来,冰封碎裂,罪歌脱身而出。 罪歌背后,一具枯尸如纸一般稀薄,掉落飘散。这枯尸虽然已经干涸,却依旧能看出是之前角落里的一名妖娆女子。 刚才,罪歌原来不是单纯地逃窜,而是在躲避司道进攻的同时,悄悄将一名妖娆女子藏起,不知用什么方法,居然瞒过了司道的神识探知。 随后,罪歌故意被冰封抓住、束缚。在万不可能中,罪歌吸噬妖娆女子的精元,恢复伤势,并重新获得灵力的滋补。 在司道放松的一瞬间,罪歌一击得手。 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便是罪歌思索出的求生之道。 如此狡猾手段,司道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他恢复神识的一瞬间,罪歌已经踏步逼近。 “你以为我真会忏悔!哈哈~”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宣誓,“从我亲手杀死父亲的那天起,从我掌控神隐宫的那天起,我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自己生来便是恶人的救世主。” 司道耗费大量灵力在刚才的战斗中,此刻又身受重伤,怎么看,都是大局已定。 一切都在罪歌的算计之中。 然而,下一秒,罪歌就惊讶地看见,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居然会在眨眼之间恢复全部灵力和伤势。 刚才,罪歌吸取一个妖女的生命精元,才能恢复一些状态。而司道右手的戒指一闪,身体和灵力便恢复至巅峰,唯有精神还恍惚疲惫。 这一幕落在罪歌眼里。罪歌不但没有畏惧,反而笑得更欢,更加坚定了杀死司道的决心。 司道施展的术法,展现出的宝物,无一不是顶级。这样的一个人一旦被杀死,那么,所有好处都会落在罪歌手上。 不论如何,罪歌的整体实力终究在司道之上。 罪歌向着司道冲去,准备近身肉搏。对方尚未完全恢复意志,他没有理由退缩、畏惧。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彻底击溃杀死司道。 不得不承认,罪歌虽然在灵术天份上算不上强,可是其判断选择上却绝对称得上果断。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司道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 胜利就在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罪歌的行动出现一丝迟疑。他的身体被冻住一样,无法动弹。 这一丝迟疑,给予司道彻底的喘息。 司道恢复过来,而后,释放出四道冰棱。冰棱闪过,在罪歌呆滞的时间内,将其四肢全部斩断。 “心乱才会被敌人外表迷惑。你这般大意,险些丧命。”责备的声音传来。 江一尘出现在大殿之内。刚才,他若是再晚出手一瞬,司道便万劫不复。 “是,师叔教训的是!”司道低头,其额头冷汗直流。 仔细回想,他实在是太小瞧对手。准确地说,他完全陷入了罪歌的陷阱。罪歌是故意让他小瞧的。 “说,是否听说过春雨阁?”江一尘问罪歌。 罪歌失去四肢,却依旧挂着残忍的笑容。他狞笑着抬头,却在见到江一尘的一瞬间,表情凝固。 如果刚才,面对司道时,罪歌是假装示弱,故意表现出害怕。那么现在,他便是真正地畏惧,如看到地狱使者一般,自灵魂深处产生不可抑制的畏惧。 究竟是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纯粹的恶人感到如此害怕? …… 没人想到,罪歌会催动体内灵力,自爆身亡。 罪歌先是大声求饶,跪地认错,一副企图苟且偷生的样子。 交手之后,司道觉得,罪歌是那种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不陷入绝对死地,就不会轻言放弃的可怕家伙。 所以,罪歌求饶是正常的。 但司道没想到,罪歌会在下一秒钟,干脆地自杀。 江一尘也没想到,甚至来不及封锁罪歌的灵力。 罪歌是卑鄙的人,也是可恨的人。他犯下的罪孽,死百次千次都不足惜。 他吸噬精血,来维持自身修为。他贪欲枉纵,十年内对望太圣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他死后,其灵魂被血灵石吸,而后再没留下其他。 密室之中,叶木找到几本陈旧账簿,是购买孩童的交易记录。 罪歌刚堕入魔道时,还未完全放飞自我,为了掩人耳目,便四处购买年幼的孩童,来满足修炼魔功。 这些记录大都发生在十数前。值得一提的是,其购买孩童的来源居然存在其他仙门。 这几个仙门正是司道一行原本就要调查的对象。只不过,神隐宫的问题最严重,他们便先来此调查。 这些账簿成为最直接的证据,坚定之后的调查之旅。 但,翻遍整个神隐宫,司道没有看到任何与春雨阁相关的线索。 似乎,孩童失踪只是与魔功修炼有关。 第147章 石出 春国出现一件极大的丑闻。 望太圣,仙门神隐宫,宫主罪歌修炼嗜血魔功,汲取生机,增加修为。 这件事的发生,令合欢宗也为之蒙羞。 合欢宗出世,其门下弟子又少于其他五大顶级仙门,不便管束大小事务。所以,合欢宗鼓励结丹修士在春国开门立派。 结丹修士占据一方土地,获取灵力、资源的同时,需要承担守护百姓的责任。 合欢宗如此做法,便是将权力、部分收益给予当地仙门。但这并不意味着,合欢宗就不再有任何责任。 作为春国的实际统治者,合欢宗需要履行监督的职责,确保秩序正常。 很显然,合欢宗并没有很好地履行这个职责。 这是神隐宫事件暴露出来的问题,充分体现了合欢宗的不作为。 不仅如此,有人指出,春国内,不少地域根本没有仙门守护,也没有合欢弟子常驻,完全是放养状态。 妖魔一旦出现,都会延后十数日,等造成巨大伤亡时,才传至合欢宗内。合欢宗才派弟子处理妖魔事件。 可是,许多百姓都已经为此付出了性命。 这种观点快速蔓延,甚至连春国境内的凡间酒家都在谈论! …… 淮河县的酒馆,二楼雅座,距神隐宫事件已过两月。 “这些凡人真是忘恩负义。他们莫非忘记是谁在守护春国?又是谁维持天下公正平等?他们若真有苦难,哪还有闲情在这喝茶、吃菜、听曲?”叶木怒拍桌子。 楼下的说书人正在讲神隐宫的故事。故事中,三位合欢英雄拯救望太圣于水火之中。 这个故事引发听众叫好的同时,也带来另一个思考。 本地仙门究竟可不可靠?毕竟,这十年多来,神隐宫不是第一个出现问题的仙门。 六年前,铁剑门事件还依稀在耳。而近日发生的神隐宫事件则更是夸张。 仙门宫主居然会是残害百姓的魔头。合欢宗更是放任这魔头作恶十年之久。 这样的言论传到叶木耳中,自然引起他的极度不满。 因为,春国是很太平的。妖魔就和仙人一样,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东土之中,大同国律法严苛、等级分明,百姓的自由度远比不上春国;太圣虽然自由,却弱肉强食,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根本比不上春国。 尤其是近十年来,在“师者”柳元晋的不断主导下,春国引进西域尚正国的先进科技,重视技术的发展,提高生产力。百姓的生活已经得到进一步改善。 这一切与合欢宗是分不开的。 “大众百姓就是这样。稍微点火,很容易就被引导。吃饱肚子,耍耍嘴皮,消遣娱乐,岂不美哉?”司道无谓道。 “他们所言本就不无道理。制度应该调整!回宗门后,应作调整。仙门若百年内无结丹修士掌舵,则每五十年,各掌门需要接受合欢宗的道心试炼。若道心偏移,误入歧途,合欢宗将代为选择、更替掌门人。”江一尘凝重道。 “实在想不到,仙门竟然也会堕落!如此行径,与凡人何异?”叶木愤懑不已。 这两月来,三人悄然走访十数仙门,进行详细的整顿、调查。 抽丝剥茧下,谁能想到,这些仙门的所为均有负百姓的信赖。 有的仙门闭山锁门,完全不问俗世。有的仙门内斗严重,甚至损害百姓利益。更有甚者,就如当初的铁剑门一模一样,拐走天资上佳的孩童,用以“夺舍”售卖。 上述事件均是暗中进行,倒是不曾公开。 所有犯事的修士均得到应有的严惩。而这些事件也都成为当地仙门的禁事。 一时之间,春国修仙界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当初,在神隐宫,叶木从密室中搜出《孩童贩卖账簿》。 还未等三人前往对应仙门,账簿中记载或未记载的人,不知如何得到消息,而后全部做出一样的选择,畏罪自杀。 之后的详细调查中,上述死亡人等确实涉及孩童贩卖事件。 这件事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轰动,所以同样成为禁事。 至此,四个突破口中,司道眼中最接近春雨阁的线索就彻底调查完毕。 尽管,这个结果与春雨阁并不相关,可最后查出的真相却依旧令人震怒。 两个月后,调查结束。按照最初的约定,三人来到淮河县等待,等待另一组调查分队的到来。 若真有春雨阁存在,圣女、何缪洛、程洋,他们三人或许能发现一些端倪。 不过,话虽如此,可除了司道外,江一尘和叶木对春雨阁已经不抱有幻想。 经过这些天的调查,他们开始相信,春雨阁或许并不存在。春雨阁不过合欢宗当年的错误情报而已。 如果,圣女、何缪洛、程洋他们同样不能发现更多线索。那么,这次调查是否还应该继续,都是值得讨论的。 毕竟,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孩童失踪的缘由已经全部找到。 程洋的妹妹当初应该就是被抓去,至于生死,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在此等待第二调查小组。按照约定,何缪洛一行会在今日抵达。 可太阳落幕,第二调查小组的人却依旧没有出现。 “师叔,司道,我独自出去走走!” 叶木的要求得到江一尘同意,便离开了酒馆。 “他好像变了许多!”司道说道。 “你不是一样,也变了许多!”江一尘笑道,“以前的你,心不会那么容易乱,更不会轻易动怒,被罪歌轻松设计。” 江一尘所言,自然是指两个月前,司道因为大意输给罪歌的事。之前,在处理外事时,他的态度总是严肃的。现在,私下交流时,他又显得和煦文雅。 “哦,是么?”司道不置可否。 两个多月来,闲暇之余,江一尘对二人多有指导。这使得他们的关系倒是亲密得多。司道的态度也就随性得多。 “以前的你,对我总是格外尊敬,不会像现在这样,略显散漫。” “师叔难道就没有变化?”司道笑着反问。 “是因为这次调查过程中,师叔太过冷血么?” “不全是,不清楚。”司道挑眉,摇头,耸肩,“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若你修成结丹,自会理解。” “又来这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没希望修成大道的!我也不感兴趣!”司道无谓地摆摆手,起身,“我去看下叶木。那家伙呆呆的。万一出现敌人,保不准出事。师叔,你猜他会在哪?” “柳府。”江一尘肯定道。 “元晋又不在!他去柳府干嘛?”司道不解。 柳元晋尚未归来。他的妻子也回娘家去,同不在柳府。司道略显遗憾。对于将柳元晋迷住的仙女,他实在是好奇。要知道,柳元晋可是连见到何缪洛、圣女的真容,都能面不改色的凡人。如此,那究竟是怎样的天人才能令柳元晋折服? “爱信不信!”江一尘没有详细解释,可语气依然确定。 “看来你们之间的事,有些是我所不知道的。” 司道早就看出,叶木过去发生了一些故事。他与叶木不熟,自然不太清楚。 “作为合欢负责人,总会知道每个弟子的隐秘私事。” “不说拉倒,我也没打听别人隐私的兴趣。” “他其实和你一样。他的母亲也是合欢弟子。”江一尘吐露道。 “哦!” 第148章 叶木 柳家后门,叶木站着,却不进去,只是看着一栋别苑小楼。 司道来柳府多次,知道那栋小楼正是柳瑶瑶的居所。 不过,数年前,柳瑶瑶便已经出嫁,听说嫁得不错,是当朝首辅的孙子,算得上门当户对。 六年前,他来柳府,寻柳元晋诉说心事。那时,柳瑶瑶还是与柳元晋关系一般,不过已经懂事不少,明面上的礼节尽数周到。 “还记得,十多年前,我们便是在此执行第一次任务。” 司道突然出现。叶木撇嘴,扭头,就要离开。 “怎么?这么不待见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司道叫住叶木,“嫉妒我?” 叶木回头看了眼司道,顿了顿说道:“儿时的行为是我不对!对不起。” 他虽然冷冷的,但态度太算真诚。 “不接受!你可知道,霸凌这种事,所造成的影响是一生的。我因此有多自卑,你可知道?” “就算我不出手,其他人一样会出手!” “哦?!那就是说明,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没有!是我错!我向你道歉。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说便是。不过,看你现在这么强,也不需要我这个弱者帮忙。”叶木还是很冷。 从小到大,他一直不喜欢司道。 如果没有司道,叶木应该会是当之无愧的合欢同辈第一人。 不知为何,从十年前开始,司道便突然换个人一般,展现出非常人的天分和实力,一骑绝尘。 他一度想要追上,可越追就越发现,对方的背影越来越远,根本是难以望及。 司道对叶木同样并不感冒。两个人的气场本来就不合。 不过,两个月多来,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之间倒不像之前那般冰冷,偶尔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不用这样说!你可是宗门认定的接班人。而我注定无法修成大道。”司道半调侃半安慰。 叶木原本缓和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僵硬,就好像司道说错了话。 “抱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陈述事实。”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大道。”叶木开口道。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死寂,没有光彩,像是死人一般。不过旋即,他又恢复了冷漠。 他看向司道,开口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那时,我初步掌握剑意,自信非凡,却输给你。如果不是你当时击败我,我不会那般心灰意冷,也就不会再次遇上她时……”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你之后去见过她么?”司道问道。 “远远见过几次。她过得很好,已经是人母,比起初见时,真是乖了好多。”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笑得很幸福,眼眶却很红。 “那她知道吗?”司道又问, 叶木摇摇头:“不打扰,便是我可以做的全部。” “我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认为。”司道自嘲地笑了笑。 “那现在呢?” “现在觉得,如果内心痛苦不堪,那最好再见一次,说清楚得好。” “就算我想,对方也不见得愿意。” “人就该自私一点。何必让如此痛苦地活着?”司道叹气道。 “哼!你也就嘴上说说。我现在觉得,情爱让人欢,却也让人痛。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未有过。等你和缪洛师姐分开时,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那你到时候岂不是刚好可以指导我?”司道玩笑道。 “作为偿还你的人情,我很乐意。但我只欠你一次。”叶木认真道。 司道被对方的认真劲逗乐:“要说人情,当初在这里,你不是救了我一命?” 叶木能感觉到对方语气的随性。他凝重地呼了一口气:“我就是不喜欢你这副样子。你好像什么都懂。在你面前,我就像是晚辈。元晋哥、师叔,甚至是妖龙青衣都视你为平辈。我真是不明白。” 叶木继续道:“就像当初,我明明救了你们。可你们却好像并不感激。你甚至与妖接触,一再触犯禁忌。明明,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对的。爱情与大道不可兼得,所以我辜负自己所爱的人。妖与人不共戴天,所以我杀妖时从不手软。可为什么,每次看见你,我就觉得自己才是错的人。” “这世界真有对错么?就算有,重要么?再说,我才是被关禁闭的人。” 的确,事实上,司道是被关禁闭的人,是做错的人。 “我不知道!”叶木摇头,“修仙真就应该抛弃所有么?修仙,就该抛弃自己的孩子?既然不爱他,又为何生下他?” 说着,叶木不愿再聊,摆摆手,告别司道。 司道也没有办法回答叶木。他做出了选择,选择放弃大道。可是,他所爱的人,何缪洛却并不是如此。 他笑笑,不愿再想不开心的事。这件事已经困扰许久,且一直无法解决。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扰乱自己。 他看着天空,开始想念何缪洛,想念对方柔软的身子,想念对方那股淡淡的梅花香。 …… 是夜,三更,司道未眠,却见江一尘出现在满地白霜之上。 第149章 叶木 夜,静幽幽。 叶木行走在梧桐道上。 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十日前,江一尘施千里传音之术,与圣女、何缪洛约见于淮河县。她们本该昨日抵达,可直至今日凌晨,却依旧未至。 路途漫长,有事耽搁,也不该相差半日之多。若是延期而至,她们也该千里传音,告知一二。 所以,江一尘与司道便前往探查。而叶木则留在淮河县。若圣女一行无事,抵达此地,也不至于因为错开而担忧。 叶木被江一尘施以术法,隐去修士的气息。他现在看起来与凡人无异,只是翩翩公子美少年。如此做法不无道理。毕竟,圣女一行若真遇危险,那么敌人一定是结丹强者。叶木孤身留在此地,多少存在危险的可能。 除此以外,江一尘还将两张珍贵的传送符交给叶木。其一,可以令叶木快速逃离,其二,可以令江一尘快速来到叶木身侧。 不得不承认,江一尘的考虑是极其周到的。这两月来,他处事周全,所有人物、事情,只需几句问答,只需几眼调查,便一清二楚,不愧是合欢事务的负责人。合欢宗内,能与之稍微比较一二的,也就圣女和何缪洛。 虽然有敌人突袭的可能,叶木倒是依旧淡然自如。倒不是因为江一尘留下的手段,叶木只是觉得,此地乃是春国境内。若畏惧不堪,那合欢子弟们岂不是连山门都无法踏出? 叶木是一个骄傲的人,一直都是。 他漫步在淮河县,感叹此地的变化,真可谓物是人非呢。 他还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初出山门,护送柳元晋,第一次来到这座县城。 那时,这里还只是普通的县城而已,不像现在这般,俨然成为一座学府之城。 那时,这里正被噬蛊侵害,人心惶惶,不像现在这般,到处都是欣欣向然。 那时,他与她初见。他将她从妖魔手中救下。 而她欢喜地抱住他。 他有些不知所措,从未有过的慌张,内心出现一种异样的情绪。这情绪是如此奇怪,竟令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脸颊一定是彤红的,一定是滚烫的。 那时,她与她哥吵闹一番,飞奔离开妖怪巢穴。 他有些担心她,可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担心和异样情绪压下。他盘地而坐,吸纳白虎灵魂,获得修为的提升。他本该沉浸在力量增强的快感之中,可不知为何,闭目双眼前总浮现出她的影子。 那时,他虽不懂情事,却也明白自己可能喜欢上了那个女孩。他对此又喜又恨,喜是出于本能,恨是他自己的要求。他恨,身为合欢弟子,本应忘情,为何却动情。其实,他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是动情。只是,他觉得,对异性产生特殊情绪,那大抵便是动情。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曾经的幼稚感到好笑。 旋即,他想,要是没来此地,要是未曾遇见她,那该有多好。那样,他就既不会享受到曾经的那份快乐,也不会感受到如今的疼痛。 可若真要忘记过去的一切,他又有一些不舍。 他觉得,拥有曾经的那份快乐,无论付出什么疼痛都是值得的。可是,他最终不还是选择了放手? 真是矛盾而讽刺呢! 他其实知道,她有许多不好的地方。她一点都不完美。她有着难以忍受的大小姐脾气。她独断专行,有时不顾他人感受。她行为豪放,没有小女子的淑雅。她还只是一个凡人武者,奇经八脉都未曾打通。在许多修仙人眼里,这样的身体是污秽不堪的。 叶木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他甚至还知道,她其实很善良。 她总是乐于帮助那些受苦的平民。瘟疫灾情间,她明明难以忍受难民的肮脏,却还是亲自为难民擦拭身体,还将自己私藏的钱财购置衣物,赠与灾民。她所做的事情虽不多,可所能及之事,她都有认真在做。 所以,她哥哥怒斥她时,她感到极度委屈和愤怒。 她虽不喜读书,虽不喜礼节,却还是认真学之。在必要之时,她表现得像个安静的公主,端庄而美丽,可那份反差感又叫人哭笑不得。她很喜欢她哥哥,也知道自己的臭脾气。只是,她总是不懂得如何去表达,更无法在关键时刻抑制内心的冲动。 她并不那么完美,却真是很可爱,还很温柔。若非她的温柔,他又怎么能走出低谷? 叶木是一个骄傲的人,直到那次,在合欢竞技场,在众师兄弟面前,被司道击败。 那一次,叶木彻底输给了司道,心服口服,没有任何理由。再比一次,他一样会输。 从那时起,司道就如同一座高山,狠狠地压在叶木心头,根本跨不过去。 他再努力,都无法撼动这座高山分毫,绝望而又无可奈何。他一直当司道是一个笑话。更可笑的是,他变成了这个笑话。 就是在那时,他再次遇见了她。她还是那么冲动,竟孤身一人冲进江南大盗的老巢。若不是他刚好在,恐怕凶多吉少。 他第二次救她。 叶木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些事就发生的几年前,每次想起,他还是忍不住会笑。 他还是觉得,这世间的一切美丽都不及初见她的第一眼。 他摇摇头,为自己感到无语。 圣女一行平安与否,尚未可知!他虽在淮河县无事可做,却也不该胡思乱想。说不准,敌人随时就会出现。 他刚严肃态度,却见一人飞行而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洋! 第150章 境域 春雨阁的调查,从孩童失踪入手,分两组进行,分别调查春国南北。 圣女一行,从北边出发,向南前往淮河县,其路线自然是无法确定的。春国偌大,哪里是人可以找得过来? 江一尘和司道只能感觉推测,依次前往附近省城的仙旅驿站。 他们焦急,却毫无办法,直到叶木传来讯息。 传送阵被开启,他们以为叶木遭遇危险,便快速传送至淮河县。在紧张中,他们看到了程洋。 只是,程洋的衣裳有些肮脏凌乱,其身侧并没有圣女与何缪洛。 “师叔,圣女遇袭,快去救她。” 他语气急促,见到江一尘,就好像是在沙漠中见到水源。 …… 在程洋的指引下,四人来到城郊外的一片森林。这片森林就在淮河县百里之外。 据程洋所言,整片森林被人施以幻术阵法,幻化成淮河县的模样。虚假的“司道”、“江一尘”、“叶木”出现在淮河县的上空,笑着欢迎程洋一行三人。 这是一个陷阱。 当程洋三人踏入虚假“淮河县”时,一切都太晚了。 圣女和何缪洛第一时间就看破幻阵。可是,幻术破坏散去时,一束奇怪的冲击光束突然出现。 圣女与何缪洛都被冲击光束触碰。而程洋因为修为低微,一直站在她们身后,没有再第一时间内被冲击波追上。千钧一发间,圣女突然施展空间之术,将程洋传送离开。 再然后,程洋看到整个森林被一层奇怪的透明光膜包裹在内。 这层光膜看起来就像肥皂的泡泡,模糊扭曲,却又七彩绚烂。 这诡异的光膜将世界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光膜内,一半是光膜外。光膜本身便成为分割空间的面。 现在,四人便出现在这光膜面前。 他们看见,透明光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缓慢扩张,不断向外,不断变大。没人知道,这层光膜究竟是什么,若被其触及又会发生什么。 江一尘施法,释放出一道道探知灵光,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眉头锁紧,面露凝重之色。他向来是看破一切的,此刻露出这般神态,可见事态的严重。 “这是境域!”江一尘确定道。 所谓境域,是少数结丹修士特有的能力。结丹修士已经称得上初窥天道,可以借用天地之力。而少数极致者,更能将自身意志与天地相融合,从而改变天地规则。 这份天地的改变就是境域。 境域存在距离限制。敌人一定就在附近。众人戒备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要么,敌人在那层光膜之内,要么敌人精通幻术,将自身隐匿。 从程洋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敌人正是幻术才将圣女、何缪洛控制。此地空间广袤,敌人若以幻术躲藏,恐怕难以将其找出。 如此情况下,他们只能暂且将视线放在那层光膜之上。 司道是最先靠近那层光膜的。 他有些焦急,却又不能不压住内心的烦躁。 他看着那层将空间扭曲的彩色光膜,知道何缪洛和圣女就被困在那层光膜之内,情况不明。 那层光膜明明是透明的,可其内却看不到半个人影。这实在是让人担心,也令他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事实上,在此之前,在发现圣女一行存在意外可能时,司道偏执地要与江一尘一同前往探查。这本就是不理智的。 江一尘说得没错,这些年来,司道是存在改变的。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局外人一般,永远保持平静,保持着看客的玩味心态。他修为变强,战斗经验更加丰富,整体实力增强成千上百倍,可其心境反倒变得混乱。 这没有好坏之分。只不过,司道内心出现牵挂。只不过,司道已经融入这个世界。 现在,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司道决定靠近光膜,近距离地去观察试探。 这样的行为绝对是不理智的,是以身犯险,危险至极。 众人不知道那光膜境域是否会突然快速扩张,又是否会将靠近的人一口吞噬。 只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快速调查是必要的。太过小心,只会让时间不断延后。而圣女和何缪洛说不定就会遭遇危险。 所以,江一尘没有出言阻拦。他看着司道走向森林,走向那彩色透明光膜。 司道催发心口逆鳞,护住身体,一步步靠近。 他甩出数道冰棱。冰棱毫无阻碍地刺入那片彩色薄膜之内,碎裂,规则地听从运转,规则地呈现出一朵朵蓝色冰莲。 一切都很正常。司道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随后,在三人视野中,司道伸手,指尖与光膜触碰。 再然后,他将半个身子探入光膜之内,又退步走出光膜之外。 这一切看起来,光膜竟是没有半点危险。 下一秒,司道整个人没入光膜之中。 依旧是什么危险都没有发生,司道甚至还在向远处的三人挥手。 见此,叶木与程洋向前,想要靠近。可江一尘却伸手阻拦。 他再次施展术法,将探知灵光释放出去。 下一秒,江一尘脸色大变。而眼前的景象也都完全改变。 司道不见踪影,而一束冲击光波已经冲击到三人的面前。 逃避是来不及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光波吞没。 第151章 太虚镇 四面环山,山外广袤森林,这里是太虚镇,和谐而安详。 太虚镇有许多居民,以打猎、务农、养殖为生,自给自足,少与外界往来。 所谓外界,是指远处那层彩色光膜之外的世界。 据说,外界是一个糟糕的世界,有各种各样的怪物,危险而可怕。那层光膜保护着太虚镇,将太虚镇笼罩在内,而将怪物隔绝在外。 如果没有那层光膜,这个世界恐怕都会被怪物占领,再无一方乐土。 上述这些观念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可太虚镇里,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事实。 司道就不相信。 他觉得,只要亲眼见过的事情,才是值得相信的。他还觉得,就算亲眼见过,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所以,在司道看来,只要不曾亲眼见过,太虚镇外就不一定是充斥怪物的可怕世界,也可能是另一个美好乐园。 他这番言论引得太虚镇居民哈哈大笑。 没有人会真相信司道的话。毕竟,司道总爱疯言疯语。之前,他提到过飞机、轮船。 按照司道所言,飞机、轮船均是由铁打造。飞机可以在天空飞行,轮船可以在大海航行。 这种异想天开的其妙构思自然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只有鸟儿才可以飞在天上,铁要是上天,那摔下来不得把人给砸死? 至于所谓大海更是荒谬非常。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池塘湖水,一眼望不到边?而船若是又铁打造,就算不下沉,天天泡在水中,一定很快就会生锈。如此大成本,却毫不实用,岂能不令人感到可笑? 镇上的居民心存善念,都劝司道脚踏实地,不要整日只知道幻想虚无,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面。否则,年迈老去时,司道定然追悔莫及。 可是,司道却是牛脾气,死性不改。 这不,半年前,司道竟离开太虚镇,走向高山森林。 更有趣的是,司道并非一人踏上旅途。另外有三个傻子也被一同说服,前往探索光膜外的世界。 只可惜,高山森林实在太过广阔,哪里是双脚可以踏足? 四月艰辛后,司道一行重新回归太虚镇,结束荒谬旅途,不再提及外面的世界。 这件事一时成为太虚镇最大的笑话。想想也是,那彩色光膜远在天边,恐怕只有司道幻想中的飞机才能抵达! 自从旅途回来,司道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总说别人听不懂的词汇。他甚至自己都承认,飞机、轮船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而大海只是童话故事里的虚幻。 可是,疯病虽然好转,却没有痊愈。司道依旧没有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依旧是个傻子。 也不知,傻人是不是真有傻福。司道这样一个傻子,居然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娘子。 何缪洛是司道的妻子,也是太虚镇的镇长。她虽年轻,却处事周全,有一股特别的魅力,令人信服,让人下意识地会按照她所言执行。因为何缪洛的存在,太虚镇非常团结,彼此互助,少有违背道德之事发生。 不仅如此,何缪洛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这样一位天人也不知看上司道哪里,竟会与之成亲,实在令人痛惜而遗憾。 这日,司道干完农活,躺在石板上休息。 他看着蔚蓝天空,嘴上喃喃:“天空究竟是什么?太阳为何东升而西落?星星为什么总在夜间才出现?” “司道,你有这个闲情胡思乱想,倒不如早点下地干完今日的活。”说话的人叫程洋。 程洋是司道的好友。当初,司道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程洋便是跟随者之一。 “切,你懂什么!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两个仰望天空的人。这个世界总需要一两个仰望天空的人。”司道饱含深意道。 程洋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明明是偷懒,却能这般理直气壮。我是该欣赏你?还是该讥讽你?另外,今日,你干不完活,可别求我帮你。” “洋子,你怎么能这样?我好心好意,想要与你患难与共。怎奈,你竟不领情,没有领会我的真心。” “别!再过两周是我妹的生日。我最近可得回去编织礼物。忙着呢!你可少麻烦我!”程洋说着,又是埋怨道,“还记得半年前,我随你一同离开太虚镇,探索那虚无缥缈的外边世界。结果这次回来,母亲大人可把我教训得好惨!父亲大人也因为劳务加重,把腰扭伤。这一切,可都是因为你。你说说,我为你做这么多,难道还不算兄弟?还不算患难与共?” 司道听完,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好奇道:“程洋,你不是孤儿么?什么时候有父母的?” 他话刚说完,程洋就板下脸来,怒斥道:“司道。玩笑归玩笑。你这样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司道赶紧赔罪道。 他思索着,然后想起了程洋父母的样子。两天前,他还刚吃过伯父伯母特意送来的糕点,美味得很。 “你忘记的东西多了去。你还忘记,嫂子叫你今天早点回去呢!”程洋虽生气,却也很快原谅司道。 “是么?”司道又是摸了摸脑袋,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废话。否则,我刚才怎么会确定,你待会一定会叫我帮你干活。” “……” 看起来,程洋真是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自家夫人叫他今日早些回去商量要事。 他从石板上起身,重新拿起锄头,准备重新干活。 至于天空外的事情,至于其他好像忘记的事情,司道决定以后再说。 他若下次再想起,到时再思索便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越久,司道就觉得自己忘记越多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何缪洛,他就忍不住洋溢出笑容。 他现在生活如此幸福,就算忘记一些事,那也是毫不要紧的。 这样想着,他便全身心投入道农活之中,再不想其他。 第152章 心愿 田园石屋,干净素雅,点缀几点花边,徒增几分精致。 篱笆小院,分区别致,蔬果悠然自得,花草芬芳怡人。 茅草亭舍,琴箫素画,互赏礼乐天伦,往来皆无白丁。 司道早早回到自家屋舍,尚未入门,便体会那份家庭的美好与温馨。 内心是暖的,暖到千奇百怪的想法都不见了踪影。 他迫不及待地推屋进门,想要见到数个时辰未曾见到的妻子。 他进屋,却发现屋内不止何缪洛一人。傅倩雯正来此做客。 傅倩雯是何缪洛的闺蜜好友,自小便一起长大。她见到回来的司道,不知为何,脸上竟是泛起红晕。 司道有些纳闷,不是说商议要事,为何傅倩雯却刚好在此? 何缪洛见到司道回来,起身为司道摘去外衣。 司道习惯性地想要与何缪洛相拥一抱,同往日一般,享受柔软与清香。每日归来,这是缓解疲劳的最佳良方。 可是,或是因为傅倩雯在场,何缪洛抬手撑开了司道,之后又让其坐下,坐在她与傅倩雯的中间。 “相公,你觉得倩雯如何?”何缪洛率直地问道。 她刚问完,傅倩雯的脸就更红,就像是个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啊!”司道有些蒙圈,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问你话,你倒是快些回答。” “当然很好啊!各方面都很好!”司道老实自然地回道。 他说着,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那你喜欢她么?”何缪洛接着问。 “啊!”司道刚准备喝茶,听见问话,差点没被呛到。 他抬头看了一眼何缪洛,对方很认真,又看了一眼傅倩雯,对方侧低着头,一脸娇羞,不敢看他。 而后,他才点点头:“当然喜欢,谁不喜欢呢?” 他说完的时候,身侧两位仙女的脸上都露出喜色。 于是,何缪洛再问:“那倩雯嫁给你,可好?” “啊!”司道差点喷出口中的茶。 “怎么,你不喜欢?”何缪洛皱眉问道。 “不是,重婚是犯法的。” “哪有那样的明规。在太虚镇,一夫一妻虽是常态。可男人有个一妻一妾,也并非不可。”何缪洛认真道。 她说话间,握住傅倩雯颤抖的手。傅倩雯低着头,脸是煞白的。 “啊!是么?”司道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总觉得记忆印象与现实总有一些不符。一种特别的违和感频频出现。 “怎么?难道你不觉得她配不上你?”何缪洛有些生气道。 “当然不是!”司道摇头。 “那她不够漂亮?不够贤淑?” “绝对没有!圣……倩雯自然是极好的,是我担心自己无德无能。” 司道说出一个“圣”字,可马上又改口。他摸着脑袋,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古怪。可是眼下,他可没有闲情思索那些古怪。 “圣什么圣?我看你整日神神叨叨的。现在我问你,你可愿意娶倩雯?”何缪洛一改平日的温柔,语气很是严肃。 “啊!”司道不知如何应答。 在司道印象中,男人想要再娶一个老婆,那是要被正室杀千刀的。可是,何缪洛却是恰好相反,倒是反过来逼司道纳妾。 “啊什么啊!”何缪洛怒拍桌子,“女子都没有你这般扭捏。” “你同意?”司道询问道。 他看向何缪洛,又小心地看向傅倩雯。傅倩雯的眼睛是红肿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嗯。她是我最好的姐妹。这太虚镇,能配得上倩雯的,只有师兄……”何缪洛摸摸自己的额头,而后继续道,“只有江大夫一人。你这个混蛋哪里配得上她?” “是是是!”司道啄木鸟一样地点头。 “是什么是!”何缪洛气道,“都是因为你,害得我都糊涂。莫名其妙,居然称江大夫为师兄。” 说完,她又接着继续道:“可惜,倩雯只是把江大夫当表哥,虽喜欢,却并未男女之爱。你这小子,也不知有什么本事,竟是能让我和倩雯都倾心……” “缪洛……!!!” 傅倩雯拉住何缪洛的衣裳,面色羞红。 印象中,傅倩雯应该是极其干脆利落的酷酷女子,可今日却害羞得像含羞草。 “这有什么。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何缪洛如此笑道。 但傅倩雯还是咬着嘴唇,拉着何缪洛的衣裳。 “好了,好了。不说便是。”何缪洛点点头,之后再次将目光看向司道,“那你到底娶不娶倩雯?” “娶!倩雯那么好,我当然娶!”司道瞪大眼睛,点头,没有拒绝。 他一说完,何缪洛脸上露出笑容,傅倩雯则是喜悦非常,可头却依旧低着。 司道见事情已经敲定,便起身,准备去厨房:“那我去准备晚食!” “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呢!”何缪洛拉住司道。 “什么啊?” “我怀孕了!” “啊!啊!啊!真的?”司道开心地蹦起来,差点都要飞上天。 “师兄……不是,江大夫已经看过,还能有假?江大夫妙手回春,你又不是不知?”何缪洛肯定道。 “我……我要当父亲……哈哈~我要当父亲咯!!”司道大声叫喊着,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 他说完,就兴奋地跑出屋去,想要将这个事情告诉太虚镇的所有人。 见他出去,何缪洛继续道:“好了,以后我们可就是真正的姐妹。怎么,还害羞么?” 傅倩雯摇摇头:“才不是害羞,我像是会害羞的人?就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脸红!” “哈哈~” “你还笑我!” “好了,好了,不笑便是。告诉你一件事。”何缪洛招招手,让傅倩雯靠近。 傅倩雯侧耳倾听,随后俏脸如番茄一般红晕:“啊!你真是坏死。” “我哪里坏。明明是你喜欢的人坏。哈哈~也不知那坏人从哪里学来的奇怪姿势,真是坏得很。” 屋舍内,两人嬉笑打闹,却又幸福满足。 太虚镇的一切都是那般美好,所有人都达成心中所愿。 第153章 幸福 每个小镇都会存在医馆,太虚镇也不例外。 得知何缪洛有孕,司道便想去医馆咨询孕期要事。第一次要照顾孕妇,他可是半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前位好友宅邸,将喜讯告之。 叶木便是他自小到大的好友,当初与程洋一起陪司道外出探险。 叶木是太虚镇最好的猎手,且精通书画,可谓是文武双全。 不过,叶木最满足与自豪的不是其才能,而是那个温馨的家庭。叶木家庭富裕,自小就让司道和程洋羡慕。他们最羡慕的事情是,叶木有一个特别温柔的母亲。 叶伯母待人亲和,总是对叶木表达出无微不至的爱。司道和程洋也因此收益极多。 叶木就住在司道家隔壁,所以,司道第一时间就往叶木家里跑。 他跑进叶木的小院,便看见叶木正在与柳瑶瑶嬉闹。柳瑶瑶比他们小上几岁,与叶木可谓是青梅竹马,彼此互存好感。两个人的关系也总是被大家取笑。最开始,二人还会害羞,到后来也就听之任之,正式成为情侣。自从外出探险回来,两家子便完成定亲。 过不了多久,叶木就会与柳瑶瑶成亲。 想到这里,司道就想起傅倩雯。他与傅倩雯也要成亲,到时候若能与叶木一同举办婚礼,真是美极的好事。 他对傅倩雯,其实本是没有那种想法的。他确实喜欢傅倩雯,喜欢听对方唱歌,喜欢和对方聊天,总是很舒服,总是很愉快。 他几乎是同时认识傅倩雯和何缪洛。那时候,何缪洛率先与他表白,他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有傅倩雯,便不能再贪心,再对其他女子产生好感。所以,再与傅倩雯接触,他便将心房锁上。 却没想到,今日,何缪洛会主动提及,要他娶傅倩雯。 他也莫名其妙应承了下来。如此,他的心房便解开,一时之间只觉得人生梦幻而美好。 可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迟疑,总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贪心,对两个女子都不公平。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成为定居,且二女都未反对,也都喜欢他,他便下定决心,未来定要加倍好好待她们。 叶木听到两件美事,也是为司道高兴。 他们兄弟俩相拥而抱,觉得今晚定要好好喝上一壶,而且需得叫上程洋才行。若江大夫愿意来,那就再好不过。 他们二人相谈甚欢,柳瑶瑶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你哥呢?”司道问柳瑶瑶。 “司道,你是不是傻?瑶瑶是独生女,哪来的哥哥?” “啊!”司道愣了两秒,而后笑道,“我们不就是她哥哥。” “是,是,司道哥对我最好。”柳瑶瑶嬉笑道。 她说完,叶木就故意显得不太高兴。 “不过,我最喜欢的人还是叶哥。”柳瑶瑶继续道。 三人都是哈哈一笑。叶母听见笑声,也出庭院门,招呼司道。 对于这位美丽端庄的伯母,司道是自小就喜欢的。他嘴很甜,总爱夸叶母年轻漂亮,根本不像有孩子的人。 叶母看起来的确很年轻,与叶木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反像姐弟。 叶母听见司道夸她,总想得合不拢嘴:“都快当父亲的人,却还是这般油条。不过啊,这太虚镇最美的两位姑娘就是被你这张嘴给骗走的。” 显然,叶母在屋内听见司道带来的两个好消息。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不亦乐乎,沉浸在美好之中! 离开叶木家,司道接着去程洋家,又是一番喜悦的分享。 程洋由衷为司道高兴。其实当初,司道与何缪洛在一起,程洋并不高兴。 他总觉得,司道与傅倩雯才是一对。实在没想到,如今,傅倩雯与何缪洛会一起成为司道的妻子。 “为啥好事总落在你这呆子头上!你以后可得好生待两位姐姐。” 语气嫌弃,说话的人是程筱,程洋的妹妹。 这丫头被他们给宠坏,说话毒得很,总爱没大没小。 “你这丫头再这么顽皮,小心没人要你。” “哼,本小姐这么漂亮,喜欢我的人多着呢!再说,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不还有我哥,不还有司道哥么!大不了,我委屈自己,一起嫁给你,你说好不好?” 司道哭笑不得。要说嘴巴上的功夫,他可比不上这丫头。 他们相谈一会,便相约晚上饮酒作乐。 再之后,司道便来到医馆。 还未踏入大门,他便闻到一股药草的香气,听见幽幽琴声。 江一尘就坐在医馆小院内,抚琴而奏。 他坐在那,周围的花草便都成为陪衬。他永远是那般儒雅平和,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 再生气再浮躁的人,只要一见到江一尘,离开就会安静下来。 他是傅倩雯的表哥,也是太虚镇最了不起的人。 司道一直以为,江一尘才是傅倩雯最合适的丈夫。因为,整个太虚镇,真正只有江一尘才配得上傅倩雯。 司道一向是自信的,可与江一尘比较,各个方面都是远远不如的。 所以,他也是纳闷不解,究竟自己好在哪里,竟能让傅倩雯看上他,而不是看上江一尘。 要说缘由也并非没有。几年前,一头野猪突然闯进太虚镇。那时,司道不顾自身安危,将野猪的仇恨转移到自身,救下傅倩雯与何缪洛。 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二女与他之间出现了若有若无的情意。 “你来了!”江一尘停手,睁眼看向司道。 他聪明至极,总是什么事情都能猜到,甚至给人一种神秘莫测感,可却并不会让人畏惧,只会让人信赖。 儿时以来,不论下棋还是游戏,江一尘只要参与,就一定是第一。 当初与司道一起探索外界的三人就包括江一尘。 大概,江一尘是担心其余三人的危险,才会一路跟随。有江一尘在,他们不但可以疗伤,还可以识别果草,在打猎失败时不至于饿死。 一路上,江一尘帮助极大。若不是江一尘,他们能否顺利归回都是两说。 “一尘哥,我想问你,妻子若怀孕,身为丈夫的我,应该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忌讳之事?” 之后,江一尘耐心地为司道讲解许多。不仅如此,他知道司道记不住全部内容,早就将细节书写成册,交予司道。他还早就准备好两周所需的补品。 司道自是感激非常。他顺道邀请江一尘一起饮酒。 江一尘没有拒绝。 在司道临走时,江一尘才问道:“倩雯要嫁给你,对么?” 这件事原本是该告诉江一尘的。可是,司道好几次想说,却总是说不出口。 因为,他总觉得,江一尘是喜欢傅倩雯的。 否则,那么多女子喜欢江一尘,为何江一尘会一直单身不娶? 听到江一尘的问话,司道意识到对方果然早就知道。 司道点点头,认真道:“是。” 他说完又补充道:“我会娶她。” “嗯!”江一尘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为何,尽管江一尘还是那副清淡的样子,可司道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痛意。这股心痛的感觉源自四面八方。仿佛,这世界本身就充斥了悲伤。 “一尘哥,你喜欢倩雯?”司道认真问道。 江一尘迟疑许久,好似愣住一般,始终没有给出答复。 “一尘哥!”司道出声。 “啊~”江一尘回过神,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和表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莫名开心,说不出的放松与开心。但我也知道,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司道不知如何应答。他觉得,既然傅倩雯已经选择他,他也应承下婚事。那么,他便有责任保护傅倩雯一生一世。 “抱歉。”司道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不!你要好好待她。万不可辜负她。” “会的!”司道承诺道。 “嗯!” 不知为何,那股悲伤虽然依在,却消散许多,不再那般浓烈。 “司道!”江一尘问道,“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么?” “当然幸福。”司道有些不明所以,不清楚对方为何这样问。 可是提到幸福这个词的时候,司道总觉得哪里有点突兀。 司道想了一会,想不出答案。可当司道看向江一尘时,立刻发现了问题。 他发现,今日以来,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人都是幸福的。只有一人不同,那便是江一尘。 江一尘尽管在各方面都完美到极致,是所有人羡慕的目标。可他看起来并没有流露出幸福感。至少,司道没有感觉到。 不知为何,看到江一尘的模样,司道感到一股极致的突兀。 这突兀是如此之强烈,他甚至觉得眼下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幻,都是不真实的。 在这份突兀中,他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馆,怎么回到自己的家,只记得心口仿佛涌现出一股其妙的暖意。 第154章 酒醉人醒 月圆花香酒醉人,闻歌赏舞忘世尘。 今夜是美好的。居家小院内,与好友喝酒,与红颜舞乐,最幸福的事情大抵如此。 没有烦恼,只有未来的美好期待,只有当下的无尽欢快。 醉花迷乱间,也不知是谁最先提议,众人竟玩起“酒后吐真言”的兴致游戏。 在场有司道、江一尘、叶木、程洋、程筱、柳瑶瑶、何缪洛、傅倩雯,一共八人。 根据抽签,随机分成四组,进行一对一pk。pk规则由年龄小的那一方决定。输的那一方要接受惩罚。惩罚便是如实回答一个问题。 司道很倒霉,与江一尘分到一组,比试文韬。毋庸置疑,输的那一方当然是司道。 他的问题由柳瑶瑶代为提出——何缪洛与傅倩雯之间,他喜欢谁更甚? 这个问题充满了八卦趣味性,引得众人兴趣十足。 司道挑眉看向身侧二人。何缪洛眨着眼睛看着他。傅倩雯抿着嘴自然地看向众人,偶尔将余光扫向司道。 坐位上,二女都是下意识往司道方向挪了几分。 司道看不出任何线索,也不知两女内心所想,刚准备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 “你可不许说一样喜欢!”程筱开口道。 程筱的话令司道一顿。 他露出苦笑:“我不可以说谎,确实是一样喜欢。” 他说完,就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被认为敷衍了事,应该加罚一题。 好在,两位女主开口为其辩护,才勉强过关。 之后,何缪洛与傅倩雯被分到一组。她们进行歌舞比试。 这轮比试实在难分上下。众人决判都是犹豫很久。最终,在司道弃票的情况下,傅倩雯领先一票,赢得胜利。 “是否会吃醋?是否后悔决定让倩雯姐进门?是否担心相公今后偏爱倩雯姐?” 又是类似的提问。看来,众人对司道家庭和睦情况都很感兴趣! 何缪洛落落大方,一点没有司道刚才的忸怩。 她自信地抬着头,看向傅倩雯。傅倩雯亦是自信地看向她。 “我和倩雯自小认识,和某个坏蛋却不过认识数年。要说嫉妒,应该坏蛋嫉妒我和倩雯才是。” 她自信的回答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引得众人纷纷嬉笑司道是大坏蛋。 听到坏蛋一词,傅倩雯与何缪洛对视一眼,脸上挂上红晕。 下一组是叶木与程洋。 “文试已经比过,不如比比箭法!”江一尘突然提议道。 他的提议得到众人认可。 于是,两人起身,而后纷纷摸向自己腰间。然而,他们腰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配剑。 猎人当然是比弓箭,而不是剑术。他们二人突兀的行为,看上去很傻,惹得柳瑶瑶与程筱捧腹直笑。 然而,其他人第一反应却是与他们二人一样,都以为是比剑术。 他们反应过来时,众人都有些蒙圈,气氛都有点古怪,总觉得哪里出了一点问题。 司道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存在,很重要的伙伴。 “你们有没有觉得,眼下的欢快很熟悉,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只不过,那时候,我们是在一座高山之上,欣赏烟火,吟诗作对,创作礼乐。”傅倩雯率先开口道。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曾经还真在一座高山上有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怎会有这样的事?若真攀爬那样的高山,你们怎么会带上乐器,难道不嫌沉重?”柳瑶瑶好奇道。 的确,他们不过是凡人,就算有那闲情雅致,也没有办法在背负重物的情况下,攀登高岩。 “说不定,我们前世是仙人!高山舞乐其实是我们的前世经历。”程洋玩笑道。 他这个玩笑又是引得众人大笑起来。气氛再次变得欢愉。 “那也不知,今世来此究竟为何?”江一尘顺着话语打趣道。 “自然是为与你们再次相遇,自然是为某个人。”叶木答道。 他说完,便看向柳瑶瑶。 众人也都看向自己所爱的人。 “怎么了?怎么傻住了?” “没事吧?不舒服么?” 司道突然愣住。他呆滞地看着众人,手捂着心口,喃喃自语:“缪洛,缪洛……我来此是为何?” 他神情古怪,让人不得不担心。 傅倩雯将手背放在司道额头,又将手握住司道心口的手,均是滚烫无比。她吓得叫出声。 众人见状均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一尘是大夫,见状赶忙为司道把脉,又将手放在司道心口之上。 “司道,你快醒来!司道,你快醒来!”江一尘在司道耳边喊道。 …… 司道觉得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叫太虚镇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 一切如梦如幻,美好得让人舍不得睁开双眼,美好得让人忘记原来的世界,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他记得自己正喝得酩酊大醉,心口突然涌出一股暖意。 暖意驱使下,各种奇怪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梦境虚幻中。 真龙逆鳞,幻术克星,破除一切虚假。他在逆鳞帮助下,走出太虚镇,回到现实。 他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森林之中,手中正握着倾城剑。 他看到江一尘、叶木、程洋,三个人就在边上。他们闭着眼,显露昏迷状态,面露担忧,似乎在做梦,且梦见不好的事。 视角一转,他又看见何缪洛、圣女。她们位于另一处位置,与他相距数百米。一条黑色龙影缠绕在圣女身侧。 司道熟悉那股气息,是江一尘特意请出来的“灵尊”。 “想不到,一个筑基初阶修士居然能从太虚镇中醒来?”声音模糊尖锐,分不清男女。 听见声音,司道才发现远处站着一位黑衣蒙面人。 那黑衣蒙面人站得极远,几乎都要离开视野可视范围。不过,灵力加持下,司道勉强可以看见对方的穿着衣饰。 那是一套奇怪的黑衣服饰。服饰分黑白两色,黑色为底,白色为数字。头部的面具恰好相反,白色为底,黑色为数字。 衣饰与面具的数字相同,是“七”。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司道一眼认出那诡异蒙面人便是“黑月”。 “黑月”,曾经在十年前袭击圣女的组织。没想到,这次圣女离开合欢宗,竟然再次遇袭。 很显然,对方就是冲圣女而来。他像是在施展极强术法,天地灵力不会向其汇聚,而施术目标指向圣女,也指向与圣女挨靠在一起的何缪洛。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司道心头。 司道意识到,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关于圣女,司道了解得不多。 可他知道,圣女身上有一条永恒挂坠,能彻底免疫一次致死。这意味着,击杀圣女就需要连杀两次。 此外,根据江一尘所言,圣女同样可以使用境域。且,圣女的境域极为强大。只要圣女与何缪洛在一起,数十名结丹修士一同来袭,也只能束手无策。 就是出于这份信任,他们才会分组调查。 可是,眼前只不过一人,却是将圣女与何缪洛制服。尽管有取巧之处,可不能否认,对手真是强大到可怕。 而从作战情况看,对手每一步行动都充满计划,且对圣女似乎很有防备。他不愿意靠近圣女,似乎是在提防什么。甚至,司道猜测,对手根本就不敢、不能靠近圣女。 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困住圣女如此之久,却没有出手击杀,反而冒着巨大风险,耗费巨大精力重新布置幻术阵法,将司道、江一尘、叶木、程洋四人设计制服。 想到这一点,司道立刻淡然许多。 对方虽是结丹修士,可在如此远距离下,在他已经苏醒的情况下,对方想要制服他,也并非易事。 然而,问题在于,这可恨的“黑月”也没有必要理会司道。 相反,司道才是着急的人,才是想要进攻的人。他需要发起进攻,令对手施术失败。 否则,等对手完成术法,恐怕一切都会来不及。 那么问题来了。一名筑基修士究竟要怎么对结丹修士造成干扰? 第155章 黑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在结丹修士的天地威压下,一名筑基修士居然可以行动自如。 司道没有采取任何花哨的手段,而是采取最原始的办法,径直而去。 他没有办法使用术法,进行远距离进攻。因为,天地灵力已经完全失效,不仅不被司道驱使,而且站在司道的对立面,对其产生强大敌意。 不仅如此,他体内灵力一样难以控制。如果不是心口逆鳞传来的暖意,对抗那份天地意志,司道甚至难以驱使体内的灵力。 结丹修士与筑基修士之间的差距终究太大,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因为要与天地对抗,司道体内的灵力消耗极大。 胸前的血灵石发出耀眼的红光。原本,血灵石可以吸收天地灵力,将之传入司道体内。现在,天地灵力已经无法被同化,血灵石竟依旧输出源源不断的灵力。功率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比平日强盛十数倍。 司道只觉得,体内灵力根本消耗不尽,用之不竭。 如此之下,距离对手越近,承受压力越强,他的速度反倒是越来越快。 体内灵力只要离开身体太远,就会被天地灵力同化。这个过程中,灵力走向与日常修行时完全相反。 这种情况下,司道虽然是筑基修士,可与寻常炼气修士没有区别。因为,他的神识只能覆盖在贴身范围内,勉强支撑着,不让天地意志探入。 司道紧紧握着倾城剑,勉强将灵附着在倾城剑上。 对手是结丹修士,更是以强大而闻名的“黑月”。司道的胜算几乎没有。 司道也没准备赢对方。他只需要扰乱对方施法即可。 这一刻,他与对手的距离不到百米。他终于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数字——“七”。 司道能够如此快速接近。这完全出于“七号”预料。 “七号”原本正眼都未曾瞧一次司道,现在却不得不将目光集中在司道身上。 那是一个神色平静却极度认真的年轻人。毋庸置疑,这个年轻人一定有着极强的意志和精神,否则根本无法从太虚镇逃脱。 这个年轻人已经踏入他的百米之内,可速度却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不对,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奇怪的剑意。这股剑意竟是令“七号”产生错觉。 神识覆盖下,任何信息都不应该是错误的。可这个年轻人居然骗过了神识。他的速度分明是越来越快,可看在眼里却发生了些许偏差。这一丝偏差是致命的,会让预判出现极大的错误。 “后生可畏!” “七号”忍不住发出感叹。他不再双手施展术法,而是腾出一只手,握住腰间的剑。 他侧着身子,一边结印,一边迎接司道的剑。 急速加持下,司道刺出了这一剑。 他的目标是无法移动的靶子。即使“七号”再强,面对这样的一剑,也应该难以招架。 可是,当剑与剑交锋在一起时,司道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眼前的“七号”居然只是一道幻影。 他回过头,却发现另一个“七号”就在数米之外。 他再次刺剑,依旧没有刺中,依旧刺在空气之中。 与此同时,又一个“七号”出现在数米之外。 是的,“七号”早就在附近设下幻术阵法。 司道提起剑,想再次进攻,却发现自己腹部传来刺痛。他竟是被“七号”刺中。 “能做到这一步,你已经很了不起。” 这是胜者的宣言,也是对晚辈的认可。 七号的真身出现在司道身侧。他在施法的紧要关头,无法移动,只有利用幻术将司道骗到附近,然后,进行攻击。 七号应该是成功的。司道腹部中剑,体内灵力乱成一团,再也无力控制倾城剑,从高空向地面落去。 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司道明明彻底败落,为何神情却没有半点悲痛欲绝? 不对,似乎是哪里出现问题。 当司道向下坠落数米时,他才突然看见,一颗冰晶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侧。 这颗冰晶究竟是怎么躲过天地意志的探知?又是什么时候凝结产生? 一切都已经太迟,冰晶快速凝结成冰莲,冰莲爆炸产生强烈的冲击。毫无征兆下,“七号”被迫中断结印,在身前形成一道防护光罩,缓解司道的全力一击。 “七号”虽然没有受伤,可冰莲爆炸产生的冲击却是将他退开一定距离。 其实,司道从一开始就在提防对手的幻术。他当然知道对手精通幻术。他很幸运,拥有龙之逆鳞这样的逆天灵物。 从近身那一刻起,司道就已经看到了“七号”的真身。 他是故意刺空,也是故意被对手刺中。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降低对手的防备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他利用“无息”剑意,近距离下,将神识包裹一颗冰晶放置在“七号”的身侧。 这是他从神隐宫宫主罪歌身上学来的。高度集中的神识可以形成区域,免疫对手的神识探知,形成屏蔽空间。 这只能在自身周围才能够产生。而在结丹修士强大的神识面前,司道连自己身体都难以屏蔽,即使有龙鳞协助,其所能屏蔽的区域仍然十分有限。 但是,这十分有限的空间已经足够。一个冰晶能占用多少空间呢? 在这场对决中,获胜的人是司道。因为司道达到了目的。 “七号”被冰莲爆炸击飞后,与圣女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临界。而这覆盖森林的光膜也随之出现碎裂。 司道的猜想是正确的。“七号”之所以没有接近,是因为无法接近。 他一旦靠近圣女,其境域就会失效。 不出一会,圣女、何缪洛、江一尘都会苏醒过来。到时候,“七号”就连逃脱的机会都不会有。 败局已定,“七号”没有愤怒,而是哈哈大笑,发出欣赏的笑。 他看着司道,犹豫片刻,抬手发出一道灵光。灵光极快,根本无法闪躲,直接刺穿司道的心脏。 至此,“七号”才御剑而去,再不见踪影。而光膜也随之彻底碎裂。 …… 司道并没有死。 在逆鳞保护下,他被结丹修士一击命中心脏,却并未死去。 逆鳞暂时代替心脏,维持血液运转。 众人发现他时,他是昏迷的。 他虽然伤势很重,更从高空坠落,可浑身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次事件中,黑月再次出现,一出手,就困住合欢宗三大高手。 更神奇的是,“七号”明明已经使出标志性的境域能力,且施展出强大的幻术阵法。可是,在记载的结丹修士名单里,并无一人与“七号”对应。 “七号”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结丹强者。这实在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此外,黑月明显已经洞悉圣女的境域能力,其派遣的“七号”更是拥有超远距离的境域能力。 “七号”可以在极远距离施展境域,完全是针对圣女而来。 毫无疑问,这样一名可怕的对手随时可能再次对圣女发起袭击。 这样的威胁下,圣女虽然身负强大境域,也不得不返回合欢宗。 众人虽然还是不清楚,黑月究竟是谁,又为何多次袭击圣女。可有一点认知是明确的。黑月比预想中还要强大。 随着圣女的回归,江一尘自然也需要陪同离开,调查小组也就此解散。 …… 春雨阁最初被发现,是源自孩童失踪案。所以,从这个角度入手调查是最合适不过的。 然而,实际调查下来,春雨阁就如消失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言。 如此看来,当初获得春雨阁的信息大概是不真切的。而当初的铁剑门事件也不过是普通的仙门堕落事件,与春雨阁并无关系。 这次调查为期两个月,最终只是证明了一件事情——春雨阁并不存在。 第156章 故乡雪城 雪城是一座干净、美丽的城市。雪城位于春国北部,地势较高,冬日时分,银装素裹,常被白雪覆盖。 然而,这样一座城市虽然美丽,却谈不上多么繁华。毕竟,北方并不是丰谷之地。 不过,雪城却还是诞生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何氏。 何氏家族,春国名列前十的大家族,自百年前兴起,以不可想象的态势不断壮大。 短短百年内,何氏家族迅速崛起。除了何氏子弟的不懈努力外,最重要的一个缘由便是何家祖母。 何家祖母乃是合欢仙人,其事迹至今都还在民间流传。据说,何家祖母并非是以正常渠道进入合欢宗。何家祖母拜入仙门时,年仅十岁,其《春心决》也不过一层。这样的资质连普通都达不到,更别说通过合欢试会。不论怎么看,何家祖母与“合欢试会弟子”的标准都距离很远。 然而,合欢上仙却是破格收取何家祖母为弟子。如此,何家祖母虽然并未通过“试会”,却成功入选合欢宗。 这样的传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任何人只要见过何家祖母的雕像,便不会再对此感到怀疑。 这座雕像由当初那位破格收取何家祖母的合欢上仙塑造。百年来,这座雕像一直矗立在雪城中央。偌大广场,只有一座雕像孤独地伫立。这个广场是雪城的圣域,百年来不曾落雨,不曾下雪。 如此奇迹下,雪城百姓如何不将其视为庇护神。 这庇护神实际上是一个十岁女孩的雕像。从雕像上看,女孩脸庞稚嫩,身姿尚未完全展开。她抬头,微蹙眉头,仰视天空。看起来,这就是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可是,任何人只要看见这个女孩的眼眸,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眸。她分明只是幼小的孩童,尚属天真浪漫的年纪,可透过那双眼眸,却散发出一股勾人的魅力。 这不是十岁女孩能够拥有的眼神。纯洁而诱惑,凡人在心生涟漪的同时,产生本能的敬畏,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实在难以想象,这何家祖母在幼年时期便拥有这般天资,长大后又会是何等仙容? 实在难以想象,一座雕像便是如此,真人又当如何? 如此遐想之下,根本无人敢对这座孩童雕像有半点不敬。甚至,偶尔间,每有合欢仙人路过,也是对这座雕像尊敬万分。这座雕像是雪城的至高象征,也是何氏家族的荣耀。 然而,今日,在这至高象征前,两位仙人突兀降临。他们从天而降,落在雕像前面,其举止之间并未表现出对雕像的尊敬。 这样的行为一下子就引来雪城百姓的注意。这片圣域广场的周围开始聚集雪城百姓。他们不能忍受任何人亵渎雪城的庇护神,哪怕对方是仙人。他们畏惧圣域中的两名天外来仙,却又投以愤恨不满的眼神,直到欢石从两位仙人身上散发出来。 从欢石显示的信息看,这二位仙人中,其中一人叫司道,另一人叫何缪洛。 何缪洛,一个熟悉的名字,如果认真思索回忆就会发现,何家祖母的名字就叫何缪洛!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向着圣域广场中央的二人膜拜。 “何家祖母,真是了不起呢!”司道开口道。 司道从黑月手上活了下来。再然后,他与何缪洛便来到雪城。他早就知道雪城是何缪洛的故乡,可之前却一直未曾来此。 他看着那座雕像,看着那双眼眸。那双眼眸与如今的何缪洛极像,都是一样迷人。唯一令他在意的是,眼眸上方,眉宇是微微皱着的。看起来,幼年时期的何缪洛并不快乐。 他故意调笑,转过头,却见何缪洛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向那座幼年的雕像。 透过仙侣契约,司道感受到一股不适和难受。 “怎么了?”司道询问道。 他伸手抓住何缪洛,轻轻抚摸何缪洛的后背。 “我的人生皆因师兄而改变。”何缪洛凝重道。 她似乎回想起当初的事情。那一天,她才十岁,而江一尘一眼将其相中,破格将她纳为合欢弟子。如果不是江一尘,她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在雪城度过凡人的一生。 “江师叔确实很了不起。”司道认同道。 “他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何缪洛点点头。 何缪洛的天分极高,在合欢宗内地位也极高。在合欢宗内,几乎所有结丹修士都要比何缪洛年长。可令何缪洛尊称为师兄的人却并不多。江一尘便是其中一人。这其中,除江一尘本身实力外,这份知遇之恩应该也是其中缘由。 “缪洛,你是千年一遇的奇才,为何十岁时,《春心决》的修为只有一层?”司道再次询问道。 “你真想知道?”何缪洛笑问道。 她眼神狐媚,刻意用魅惑的眼神看着司道。 “如果你愿意和我说!”司道点头。 “是!你有权知道,也应该知道。”何缪洛挪开眼神,看向雕像。 她顿了一会,才继续道:“司道,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美,世间罕见的美。” “那你觉得我哪最美?” “你的眼睛,第一眼就把我的魂给勾走。”司道如实说道。 “狐狸精一样的眼睛,天生妩媚勾人,对么?” 司道听完,立刻皱眉,接着紧紧拉住何缪洛的手。他握得很紧,青筋直冒。他意识到对方为什么会不开心! 何缪洛只是笑笑,同样握住司道的手:“你可知道,我从八岁起就能感觉到周围男人看我的异样。那不是看待孩童的眼神,而是看女人的眼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小孩骂成是‘天生的狐狸精’。那时,我觉得全是自己的错。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漂亮脸蛋,恨自己长了一双狐狸眼眸。” 说到这儿,何缪洛又是停顿了几秒。她扭头看向司道,认真地看着,然后才继续说道:“九岁的时候,我小叔差点将我玷污。” 她说得很轻松。她刚说出口,就感到自己的手被司道抓得更紧。司道看着她,嘴巴张开,却什么话都没说。他意外、吃惊、愤怒,试图安慰,却又被复杂情绪充斥得说不出话。 何缪洛摇摇头,继续道:“我害怕,并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母亲。我的亲母非常震怒,发誓要去杀死小叔。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竟是害怕,觉得又是自己的错。然后,我便谎称小叔只是闹着玩,并没有伤害我。自那时起,我见到小叔,见到所有男人,甚至是自己父亲,都会绕道而行。每过一天,我便长大一分,也变得更加媚人。男人开始不敢看我,女人亦是如此。如此,我哪里还有心思修行?” 司道听完,保持着沉默。他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够了解何缪洛。至少,他完全想象不到,何缪洛会有这样的童年遭遇。 何缪洛钻进司道的怀里。她静静地说道:“司道,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有些害怕。当我知道倩雯喜欢你的时候,我就很害怕。她长得和我一样美,天赋又比我高,又始终保持着那股天真纯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她面前,我会觉得自己不干净,不纯洁,就像是一个小丑。如果,我不再美丽,你还会爱我么?” 司道轻揉怀中人的秀发:“我只知道,我们一同走过的路。这份经历是不可代替的。” “那倩雯呢?你不喜欢她?” 司道摇摇头。 “太虚镇的日子,你可还记得?那时,你可没有拒绝倩雯。” 太虚镇的生活虽然虚幻,却逼真得不行,就像是平行世界的人生。他们从太虚镇离开,记忆就犹在。两股记忆交织在一起,就仿佛两种人生拼凑在一起。这种感觉就仿佛是“重生”。 “可现实并不是那时!”司道没有否认,“你可以感知到我的内心,不是么?” 确实,在这一刻,何缪洛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司道的思绪——司道确实不喜欢圣女。 然而,何缪洛却只是摇摇头。她似乎并未相信仙侣契约传递过来的情绪。 她将头靠在司道的胸口,柔声道:“我不喜欢你将自己情绪隐藏。就像五年前,你承诺留在清仙境,最后却还是前往野国。那时,你便控制了自己的思绪,对么?仙侣契约根本束缚不了你,对么?” 第157章 北地 雪城,位于春国北部,与北地相隔一片大海。 雪城只有在冬季才会被白雪覆盖,北地则是常年冰天雪地。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凡人可以生活在这样的极寒之地。 大自然是公平的,“北海湾角”虽然没有广袤的农场,却拥有发达的渔业。湾角水浅,又被暖流怀抱,北地百姓只以养殖、畜牧便可获得生存所需的食物、衣饰。 当然,北海湾角能得到进一步壮大,很大程度上是依托极北的仙人。 极北仙人自然是指广寒城内的仙人。 司道站在广寒宫的阳台上,从高处望去,广寒城内的修士们如蚂蚁一样微小。 他感觉到,广寒城没有以前那样热闹,人数没有以前那样多。 以往,广寒城是天下散修的圣地。天下散修都聚集在这里。 可从五年前开始,自从上清宗赢得“术与剑”,夏云华兑现承诺,将“极乐岛”送给天下散修后,天下大半散修就去往极乐岛。 毕竟,广寒城虽好,可终究是一座冰雪之城,远不及极乐岛的温暖舒适。 再加上,极乐岛是新诞生的仙地,又有无尽灵田、灵兽,其机会之多远不是广寒城可以比较。自然而然,年轻一辈的修士都会选择极乐岛。 甄友乾同样前往极乐岛,而不在精品街。 这倒并不出乎人的意料。司道自然是想到这一点的。甄友乾可是极乐岛的见证者。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又怎么错过极乐岛的商机? 他与何缪洛来此,一方面是为寻找甄友乾,其实是寻找“韩灵芝们”,探知进一步的线索。 只可惜,他们虽然发现一些“韩灵芝们”,可却并没有找到足够的线索。在何缪洛的探知下,这些“韩灵芝们”都很正常。 不过,他们也了解到——大部分“韩灵芝们”早在五年前就离开北地。不用说,“韩灵芝们”应该是去往极乐岛。 除此以外,他们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重游故地。 他们曾在这里一起度过两年时光。那两年,司道的生活很枯燥,每日重复着类似的事,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可却也很快乐,只因教导他的人是何缪洛。 如果不是何缪洛的悉心的教导,司道不会在极短的两年时间里,获得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 司道与何缪洛相识已经超过十年,可分分合合,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几乎就是那两年。 既然来到广寒城,他们自然会去广寒宫,拜见两位宫主。 两位宫主依旧喜欢他们,亲近温柔,也依旧是那样恩爱,令人羡慕。 只是,奇怪的地方是,两位宫主的气息没有以前那么平稳,青丝之间竟有几点泛白。 司道知道,那位女宫主出自合欢宗,是何缪洛的师叔,属于这世界里面年岁不大的元婴前辈。 可是,两位元婴宫主就好像一下子被岁月赶上一样,与六年前相比,明显有了一些变化。按理说,元婴修士与天地同一,拥有三千六百年的寿元,不应该在短短六年内发生这样的变化。 司道不明白,却也不好询问。 等他们二人独处时,她才开口解释道:“其实,这是结丹修士之间公开的秘密。你成为筑基修士后,是否感觉到天地掠夺也变得更加严重?” 司道点头:“不过,我吸纳灵力的速度也越快。” 司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修为突破的那一瞬间,神识融合下,对灵力的吸纳速度极大幅提升。 尽管天地掠夺也变得更加强烈,可一增一减下,司道的修行速度还是要比过去快数十倍。 只不过,筑基阶段每一阶层的跨度也提升了百倍。所以,相对而言,每一层的跨度反而变得更加困难。 按照合欢平均时间计算,筑基阶段开始,修士每提升一层修为,大概需要耗费十五年时间。(炼气阶段平均为七年) 而何缪洛不过百来岁,却已是资深结丹修士,足以证明其天资之高。 “你的授道师叔肯定说过,修为越高,天地掠夺就越严重。你现在也已经完全感受到。可你是否想过,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时,灵力的吸纳速度跟不上天地掠夺,该怎么办?”何缪洛认真地问道。 她的问题是司道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在司道目前的经验认知里面,修为越高就越强,自然可以抵抗对应的天地掠夺。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无法抵抗,那么修为就无法增进,甚至退步。 司道是这样认为的。世间大部分修士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事实上,对于炼气、筑基,乃至结丹阶段,这样的认知都是正确的。 “可是,修仙之途是逆天行为,也是不可逆的转变。”何缪洛摇头叹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将自身意志融于灵力之中,开启神识,获得全新的感知方式。这份开启是不可逆的。即使你丧失修为,沦为凡人。可有朝一日,你重新获得灵力,便是依旧能将自身意志融于天地。修仙之途,是生命形态变化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这样的说辞其实并不正确,生命形态的变化可以逆转,但天地掠夺却不会轻易衰减。” 何缪洛说的这些是司道之前不曾思考的事情。 司道总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有着全新的规则。他以为自己了解世界的本质是掠夺,却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如何运转。 司道认真听,何缪洛也继续讲。 “下面这些话,若你有一朝日成为结丹修士,自然会知晓。我知道,墨经曾经告诉你,修仙的本质是掠夺。你也应该发现,妖人作乱,汲取生命,获得修为的巨额提升。你杀死妖,夺走妖的灵魂,同样可以获得修为的巨额提升。” “所以,灵与生命其实是可以互相转化,对么?仙人拥有灵力,改变生命形态,灵魂强度远超凡人,所以比凡人拥有更高寿元。” “是!” “元婴前辈与天地同一,在享受漫长岁寿的同时,也要承受更可怕的天地掠夺。若是他们无法承受这份掠夺,其生命力就被剥夺?” “是!” “可为什么会那么突然?是因为他们没有忘情?” “这只是一方面。如果按你所言,两位师叔前辈早就寿元耗尽,牵手化蝶。”何缪洛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向远处。 她摇摇头:“我爱你,但有些事,你若修成结丹自然会明白。” 司道没有强求。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那张白色大地上的“黑点挪动”。 隐约中,司道觉得,极乐岛的出现,引起广寒城修士减少。这与两位宫主衰老加快一定有某种关联。毕竟,这是唯一的变化与不同。 既然何缪洛不想说,司道也不会问。 他暂时也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他暂时还是要把重心放在春雨阁的调查上。 “也不知程洋、叶木他们现在是否有所收获?一切又是否与我预料中一样?” 第158章 魏无痕 魏无痕,筑基巅峰修为,精通风、火两系术法。他是天禅宗的天才弟子,在“术与剑”中,施展“焚天”神技,一举战胜墨府执剑者,最终夺得“榜眼”之席。 “术与剑”,五十年一度的仙界盛事。魏无痕能取得第二名的成绩,足以证明其实力。 这日,魏无痕意欲购置千年灵草,便来到极乐岛。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极乐岛。这五年来,他虽然无数次听到“极乐岛”,可却一直未曾亲至此地。 刚穿过那片迷雾,魏无痕便感受到极乐岛的魅力。 他一路飞行,将千里灵田尽纳眼底。 灵田广阔千里,安排有致,由灵兽悉心照顾。 灵力浓郁充沛,远胜世间,使修行效果显着。 极乐岛如世外桃源一般,不愧“仙家圣地”之称。 魏无痕确信,万年以前,这极乐岛一定是极乐之地。只是不知何故,极乐岛会被封存隐匿,不被世人探知。 如今,这片乐土重现于世,替代北地,一举成为天下散修的梦之国度。 见到如此盛景,向来冷漠的魏无痕也难得露出笑容。他所需几株千年灵草一定可以在这里购置得到。 他径直来到庙街——极乐岛的商贸街,走向仙草商铺区。 往来过客见到魏无痕,纷纷让出道来。魏无痕身着天禅宗的服饰,其脸上有一道伤疤,两公分长度,横穿左眼,从额头到脸颊,更凸显其凶悍的本质。 一般而言,修仙之人均可以完美治愈外伤,不会留下如此伤疤。一名修士若有如此伤疤,必然是刻意为之。魏无痕便是如此。久而久之,他左眼的这道伤疤便成为其标志性的特征。或许,真正见过魏无痕的人并不算多,可任何人只要见到魏无痕,就一定可以认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魏无痕虽然不曾来到极乐岛。散修们却纷纷为其让道。天禅宗的强势不是普通散修可以招惹。 对于散修的态度,魏无痕并不在意。他独自走进商铺,购置所需的千年灵草。只一会的功夫,他就买到大部分所需要的千年灵草。 那些商铺老板点头哈腰,亲自迎接这位突如其来的贵客。价格优惠自不必多说,各种物资礼遇同样必不可少。魏无痕毫不在意地全盘接受。 可是,在连续逛了几家商铺后,他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八百年以上的“寒灵草”全部被人买断。所有商铺均是如此! 此外,当他询问买断人姓名时,所有商铺老板都支支吾吾,避而不答。这些商人如此态度,当然不是为了遵守“职业道德”。他们隐瞒信息,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宁愿得罪魏无痕,也不愿意得罪“买断者”。 魏无痕愤怒追问下,也只得到非常简陋的信息——买断之人是一个古怪的和尚,一个浑身酒气的和尚。“寒灵草”可以制酒。这和尚买断“寒灵草”,应该是为了炼制仙酒。 如此一来,魏无痕好不容易来到极乐岛,却并没有轻易完成灵草的购置。他需要完成极乐岛颁布的任务,才能获得千年“寒灵草”。 极乐岛资源丰厚,自然不可能被真正“买断”! 只不过,极乐岛的资源被严格控制,每月流出的资源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其中,大部分资源的获取都以任务的形式发布。只要完成任务,修士便可以获得对应资源。 如此一来,魏无痕虽然照样可以获得“寒灵草”,却需要花费更多时间。这令他感到不快。 而当魏无痕前往“任务大殿”的过程中,听见一些奇怪议论时,他不只是不快,而是有些生气,眉宇也变得凝重。 “你们听说没?司道和魏无痕发生冲突。而且,魏无痕被一招击败!” 说话的是一名路人。他煞有其事地对同伴说道。 “你是指天禅宗的魏无痕?”路人的同伴惊讶道。 “可不是,难道还有第二个魏无痕?”那路人肯定道。 “那司道又是哪个?”路人的同伴继续问道。 “就是那个在‘术与剑’上大放异彩的合欢司道!” “他不是炼气修士么?” “他现在已经是筑基修士!” “你的意思是说,司道一成为筑基修士,就把顶尖筑基修士魏无痕秒杀?怎么可能?” “人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这司道可是惊世之才,一人之力战八名墨府执剑者。那墨家剑痴被誉为千年奇才,结果呢?不过徒做嫁衣,成就司道盛名。” “没想到魏无痕这么没用!”路人的同伴不啻道。 “你说谁没用?” 声音冷漠,打断两位路人的对话。 两个路人回头,只看见一名目露凶光的高瘦男子。这高瘦男子身穿天禅宗服饰,眼神尖锐,脸上左眼处有一道疤。 只需一眼,这两位路人便认出魏无痕。 “魏……魏无痕?”他们声音颤抖。 天禅宗弟子向来无所顾忌,随心所欲,行为做事只凭心意。不仅如此,每一名天禅宗弟子都是从杀戮中成长起来,其凶狠程度远超其他仙门弟子。 魏无痕身为天禅宗的代表弟子,自然是其中翘楚。 “我被司道一招秒杀?谁看见的?”魏无痕再问。他语气冰冷,脸色冷漠。 他一说完,那两名路人纷纷跪倒在地上。周围其他路人躲得更远。大部分路人连观望都不敢。 “前……前辈,我们只是听说。”两名路人挣扎着说道。 “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们的脑袋不保!滚!”魏无痕呵斥道。 这两名路人只有炼气修为,此刻趴在地上,爬着离开。 魏无痕刚教训完两名路人,就见到远处出现数名天禅宗弟子。这几名天禅宗弟子均是筑基修为,如此修为的仙门弟子几乎可以在极乐岛横着走。可现在,他们却是互相搀扶,颠颠撞撞,像是逃命一般,没有平日的半点威风。 “无痕师兄,无痕师兄……” 这几名天禅宗弟子见到魏无痕,就像见到救星一般。 原来,刚才两位路人所言并非完全虚假。天禅宗弟子确实与司道发生了冲突。这几位筑基修士联手起来,却被司道瞬间击败,输得一败涂地。这个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件事传来传去,消息散播极快,一下子就变成谣言,司道的对手也成为魏无痕。 而在临走之时,这几位天禅宗弟子也确实报上魏无痕的名头。并且,司道对此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态度,称魏无痕不足为惧,一样会是其手下败将。 这就是为什么,这几位天禅宗弟子会如此慌乱,见到魏无痕时又会如此兴奋。 天禅宗与合欢宗向来有些冲突,两大仙门弟子互相看不惯对方。只不过,往日,两大门派弟子之间虽偶有冲突,却还是保持着分寸。 合欢弟子不愿生事,做事懂得退步。可这一次,司道却恰好相反。 “师兄,这一次是他主动寻事,恶意挑衅。我们不过是看了他几眼,他便出口辱骂。我们气不过,便出手教训他。” 魏无痕听完几位师弟的说辞。他当然清楚,天禅弟子向来行为乖张、无所顾忌。这次冲突的发生应该并非单方面的原因。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只知道,这一次,既然他在极乐岛,就必须出手不可。 “司道在哪?”他开口问道。 “仙坊,我们是在仙坊看见他的。” 第159章 缥缈仙坊 极乐岛的中央是大殿,四周是灵田。大殿与灵田并非紧密相连,中间留有不少空隙。这些空隙被散修们利用,其北面区域是一片叫做“缥缈极乐”的商业区。 庙街便是“缥缈极乐”的商贸街。而“仙坊”同样在“缥缈极乐”。 魏无痕仅仅穿过数十条街,便来到“仙坊”前。“仙坊”是一座清美的林园,花草林木皆是仙家珍品。“仙坊”提供赏花作诗、绘画弹琴,亦可进行仙法的交流、探讨。“仙坊”内,“侍者”多是年轻低阶修士,女者婀娜多姿,男者英俊帅气。如有需要,这些“侍者”与“倌人”无异,可以提供特殊服务。 在散修眼中,“仙坊”是美好、雅致、高尚的象征。 然而,在魏无痕眼里,“仙坊”根本不伦不类。好好的仙家之地硬是夹杂了凡俗之气。散修终究是散修,世俗之气实在太重。 饶是如此,魏无痕也不得不承认,“仙坊”算得上是美轮美奂,更是聚集天下繁华美艳之物。 只是,当一男一女出现在视野内时,“仙坊”内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男者很年轻,面色平静,从容而稳重。女者蒙着面纱,倾城身姿,令人一眼就无法忘记,可第二眼却怎么都不敢望去。他们站在那里,世界便失去了颜色。他们就如同黑白世界中的彩色人物,鲜明异常,与众不同。 花儿不再芬芳,灵鸟不再美丽,仙坊的一切原本是令人向往,可对比之下,立刻变得索然无味,完全成为陪衬。 魏无痕知道,那男子便是目标人物——司道。而那女子便是合欢宗的结丹前辈——何缪洛。 他做好准备来到这里。 他当然知晓司道是何人。在“术与剑”上,司道以绝对实力证明其为“筑基之下第一人”。 魏无痕虽然自傲,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司道确实不同凡响。难以想象,他只是一个修仙二十余载的少年。同年龄时期,他不及司道远矣! 此外,对方可以同时击败数位天禅宗修士,足以证明,对方已经掌握神识之能。要知道,仙门无弱者,六大仙门的弟子都是有些本事的。 现在,魏无痕亲眼见到司道,更加确信,对方虽然修为尚浅,却绝对不可小觑。 他从未见过如此平静之人。他看向对方时,对方同样看向他,笑着看向他。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对方的布局。 他只是棋子,在对方的预料中来到这里,并按照对方的计划进行行动。 他已经得知,对方来极乐岛是为寻找一个叫“韩灵芝”的倌人。对方在仙坊内滞留许久,调查不少“侍从”,最后似乎没有结果。再然后,不知为何,魏无痕那几位师弟便和司道发生了冲突。 魏无痕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他知道,对方的行为一定有某种目的。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是故意冲他而来。否则,流言怎么会流传那么快?流言的对象又怎么刚好会是他?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是被人操纵的感觉。 他今年六十五岁,修行时间超过司道的三倍,是世间公认的天才。他没理由会对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产生这种感觉。 他又将目光扫向司道身侧的那位仙子,看向那道清丽的倩影。 那道倩影蒙着面纱,以结界将自身气息封印。尽管如此,魏无痕看到倩影的一瞬间,还是觉得神情恍惚。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何缪洛。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道倩影时,对方还只是合欢宗的筑基修士。 那时,论辈分,对方算是他师姐,而不是前辈。那时,他对她惊为天人,甚至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笑话。 自那以后,每一次相见,那道倩影就更加深刻地印在他的心里。 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精力,将那道倩影从心头抹去,重新回归修仙大道。话虽如此,在见到何缪洛的一刹那,他内心又是欢喜得很。这实在是一种矛盾的思绪。 他来这里,除了见司道外,隐约之中,还渴望见到这抹倩影。何缪洛与司道相伴而行,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只不过,真正见到何缪洛后,他又有些后悔。他的思绪变得混乱,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去调整。 他明明主动来此,脚步却变得踟蹰。他开始后悔,或许不该来此。 可旋即,他又坚定了脚步。他必须来此,否则便是违背内心的道。他不能不来,如果连对面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修什么仙? 他深呼吸,重新将精力放在司道身上,放在那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修士身上。 他有些嫉妒,又不得不佩服。那少年与何缪洛紧紧挨在一起,互相挽手,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面色始终保持平定。 那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扪心自问,魏无痕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在魏无痕眼里,何缪洛就是极其美味的毒药,美味却致命。 如此,他对司道愈发认可,也愈加坚定内心的战意。 他露出笑容。这是一个值得战胜的对手!现在,不论对方是否与天禅宗有过节,他都要向前迈出这一步,向对方发起挑战。 他是六十五岁的前辈,没有理由向一个少年低头。 想清楚这些,魏无痕不再犹豫,迈步向前走去。 第160章 鲨鱼海 “何师叔好!”魏无痕一边招呼,一边低着头。 近距离下,他不敢看何缪洛一眼。他深知何缪洛的可怕。 “哦,魏师侄所为何事?”何缪洛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她挽着司道,紧挨着司道。 魏无痕俯身低头,看起来对司道、何缪洛二人一般尊敬。 在周围人看来,谣言好似被证实。魏无痕果真低司道一头。 “不知为何,极乐岛上出现一个谣言——称在下输给司道兄。在下希望可以澄清这个谣言。”魏无痕认真道。 “那应该如何澄清?”何缪洛问道。 “若是允许,在下希望与司道兄正式比试一番。” “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师侄又何必在意?”何缪洛拒绝道。 “……”魏无痕沉默,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司道孤身一人,魏无痕完全可以直接出手。可是何缪洛在此,他根本无法采取强硬手段。 司道似乎看出魏无痕的窘迫,便开口说道:“我确实与天禅宗弟子交过手。他们太过蛮横,我看不过,便教训一二。他们不服,便叫上数人,结果均败于我手。魏兄想要为同门师兄出这口气,我可以理解。只是,魏兄成名已久,在下却是刚刚筑基。如此行为未免有失公允。” 天禅宗弟子以多欺少,反被司道击败。现在,魏无痕来这里,想找回场子,便算是以大欺小。 司道的言论一下子就引起周围人的共鸣。显然,在这件事上,天禅宗已经丢了面子,并且很难再找回。 魏无痕听言,并未立刻发作。 他已经察觉到,对方行为刻意,似是故意为之——司道像是在故意挑起合欢宗与天禅宗的矛盾,想要将这件事情不断放大。 仔细想来,司道与何缪洛在一起。那几位天禅宗的筑基修士怎么会如此不识抬举,招惹结丹修士的是非? 魏无痕猜测,司道是故意落单,并且故意制造冲突。现在,司道也是故意激怒他。 他不明白司道为何如此,却已经明白一件事——他不需要着急。 他想要比试一番。而司道同样如此。司道同样想要与他一战。 想到这里,魏无痕忍不住笑了出来:“在下本以为司道是合欢天才,与我应是同辈。我本想与司道兄来一场公平的战斗。现在,司道兄既认为我是以大欺小。那我不出手也罢。待日后,等司道兄变得更强,我再出手也不迟。” 说完,魏无痕向何缪洛致礼,示意离开。 他动作很慢,眼神锋利。 他其实是走不了的。他若真走,谣言就会坐实。他如此姿态,无非是希望双方可以各退一步。 “短短两句间,魏兄就猜到我的心思,厉害,厉害。”司道无奈地摇头,拉住魏无痕,“既然魏兄想要打破谣言,那我没有理由拒绝。这十年来,合欢宗与天禅宗之间积怨已久,确实应该比试一番。” 司道言语自信。他明明只是筑基初级修士,接触神识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却对魏无痕这样的顶级筑基强者毫不畏惧。仅仅是这一点,司道便已经超过太多人。 魏无痕笑着回头,同样自信不凡。他战意十足:“胜者一定是我!” 从相见的第一眼开始,魏无痕就已经正式将司道列为对手,渴望与其战斗。 他从司道身上读到了一丝与众不同。他想要知道,对方究竟哪里与众不同。 …… 北地有困龙场,极乐岛有鲨鱼海。 极乐岛四面环海。其中,与迷雾相反方向的一片海域被称为鲨鱼海。这里是海上竞技场。 司道与魏无痕分别代表合欢宗与天禅宗。两大门派彼此敌视,关系并不融洽。所以,这场战斗一经传出,就引来无数围观。 海岸之上,人山人海,尽是看戏之人。 谣言四起时,大多数人只是将其视为玩笑,并未当真。却没想到,这场战斗会真正发生。 这一刻,无数人都是见证者。司道当年在困龙场战绩惊人,打出不菲的名声,在散修中影响不小。此后,他曾经救下五百妖奴,惹得众怒,散修界将其视为敌人。再然后,“术与剑”完全将其推向巅峰。最后的最后,他是击杀白龙青衣的英雄。 普天之下,在名气上,能与司道匹敌者并不多见。 相比之下,魏无痕虽是成名已久的强者,可名气上反而远远逊之。 这也是为什么,谣言可以流行起来。无他,司道火箭般地崛起,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令其产生妖异的神秘感。他可是击杀真龙的英雄,击败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又算什么? 但是,话虽如此!当司道站在众人面前时,怀疑就开始出现。 细致想来,一名筑基初期修士要击败筑基巅峰修士。这还是太过夸张。 此外,不论怎么看,司道都很正常,根本没有传说中那样妖异。 他面色平定,长相俊朗,很年轻,像是一个少年。这份少年感并不是加分项,只会徒增怀疑。 相比而言,魏无痕看起来年长几分,左眼带疤,看起来凶狠而可怕。 两人左右相对,各站在海岸的两端。从气息上判断,司道远逊于魏无痕。两者之间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正常情况下,两者的胜负是显而易见的。魏无痕明显强于司道许多。 可是,场上比试的人是司道。再加上,何缪洛就在现场。她是结丹修士,难道看不出强弱?她为何会让司道参与这场战斗? 怀疑和好奇之下,众人默默观战。海岸上的观众虽多,却保持了奇怪的安静。 在这片安静中,战斗一触即发。 司道率先动手。他招手之间,海浪翻滚,三条水龙从海面上钻出。 水龙凝冰,张牙舞爪,成三才之阵。此招一出,观众立刻沸腾。 “术与剑”上,司道便是凭借这一手,击散墨家剑阵。 面对“三才龙阵”,魏无痕毫不在意。他轻轻挥手,同样施展出“三才龙阵”。不一样的是,魏无痕召唤出的三条龙是滔天火龙。 冰与火是互相克制的属性。孰强孰弱,完全依托施术者的实力。 三条冰龙与三天火龙撞在一起,产生大量白雾,遮蔽整片海域。 大多数观众只有炼气修为,根本无从分辨战局。待到烟雾散去,他们才看见那片白雾中冒出的红光,是火龙发出的焰光。 魏无痕的火龙终究更胜一筹,将冰龙彻底吞没。 但是,战局并未就此倾向魏无痕。冰龙碎裂后,白色冰甲之下,黄色闪电冒出,三条雷霆巨龙脱颖而生。如同蜕皮一般,冰龙竟是蜕变成为雷龙。 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三条雷霆巨龙穿过火龙的防线,一口咬向魏无痕。 谁也不会想到,司道精通冰系术法的同时,一样精通雷电术法。他的灵力属性应该偏向缓和,并不适合雷系术法。 可从眼下一幕看来,司道的雷龙凶猛异常,根本是势不可挡。 这三条雷霆巨龙出现得如此突然,若事先没有准备,必然会惊慌失措。 但魏无痕却非常淡定。他是筑基修士,早就利用神识洞察一切。 三条雷霆巨龙看似气势十足,实际上根本外强中干。对于雷霆之力的控制,司道掌握得很不错,也对上魏无痕,却还是太过浅薄,不够资格。 魏无痕随手甩出三道风刃。风刃很普通,只有数米长度,却恰到好处地击中雷龙的七寸死穴。 雷霆断裂,失去指引,三条雷霆巨龙毫无目标地沉入大海,根本没有对魏无痕造成正面伤害。 大海虽然导电,魏无痕却可以轻易地闪躲。他踏风而起,躲开蔓延的雷电。 整个过程说来轻巧,可在观众看来却是凶险异常。司道与魏无痕都表现完美,所有招式术法的释放都达到极致。 这样的战斗看起来就像是艺术。战斗双方都不会犯错,战斗双方都不会给对方机会。 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就是这样。短时间内,彼此都难以取胜。所以,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是持久战。而持久战,便是比谁的神识更多,谁的灵力更多。 毫无疑问,魏无痕修为高深,不论神识还是灵力,都要比司道多得多。 神识帮助下,炼气修士无法想象的艰难操作,筑基修士闭着眼睛就可以做到。一心多用变得异常简单。 司道的战斗以华丽精妙着称。而这份华丽精妙的背后却是司道完美的多操、微操。 这些东西在炼气弟子看来是无与伦比的。所以,在炼气阶段,司道轻易就可以碾压对手。 可是,一旦成为筑基修士,那么司道的优势就成为所有筑基修士的共同特性。司道的优势变小了。 就如现在,魏无痕可以轻易施展出三才龙阵。而且,他对阵法的理解明显高于司道。交锋的那一刻起,火龙就吞没冰龙。 这种情况下,司道以往的优势荡然无存。而一旦拖入持久战,司道必败无疑。 至此,胜负应该已经确定! 可事实真是如此么? 魏无痕刚刚躲开司道的攻势,想要发起进攻,却发现“落雷”已经锁定了他。 刚才的雷霆巨龙并非是要攻击他,而只是为了营造雷系的环境,为后续“落雷”准备。 只是,“落雷”是无效的。在神识帮助下,魏无痕轻易就可以闪躲。他刚躲开,却发现四面八方都出现冰晶。冰莲决是司道以往的决胜之术。但这一次,魏无痕周身火蛇缠绕,将所有冰晶吞没殆尽。冰晶根本没有绽放的机会。 又一次破解司道的攻势,魏无痕再次准备反击。 可是,数道“落雷”再度将其锁死。魏无痕发现,这“落雷”的强度比预期中强很多。“落雷”的落点也诡异地发生偏移,好似在跟踪他一样。 魏无痕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落雷”,而是“神罚”天术。 “神罚”是雷系顶级术法,从威力上看,司道根本没有掌握,也根本没有完全施展开来。否则,“神罚之力”足以毁灭整片海域。这是一门极难学会的术法,施展期间需持续控制。这就要求施法者一心二用,分心操作。 “神罚”的施法本就复杂,想要战斗之中分心自如。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司道却轻易就可以做到。 司道始终没有停止攻击,始终没有给魏无痕喘息的机会。他掌握着先机,并一直掌握住先机。 他是进攻者,并且一直都是进攻者。 冰晶不断出现,尽管在火海中消失,却无息无止,再次出现。 “神罚”同样如此,不断闪烁,限制魏无痕的走位。 司道的进攻越来越快,其操控的攻击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魏无痕很强,当世一流。他轻易地看到司道所有进攻,并快速制定出闪避、反击的策略。 他很明白,司道的灵力是有限的,司道的神识也是有限的。只要战局拖延,他一定是获胜的那一方。 但是,突然之间,魏无痕发现自己似乎错了。他竟然开始觉得吃力。 他虽然看到了所有进攻,却发现自己难以招架。各个方向都出现司道的进攻。每一方向的进攻都是无懈可击,不可轻易怠慢。 魏无痕只要稍微放松,就无法对所有方向的进攻做出回应。 他虽然是与司道一人战斗,却像是同时和多个敌人在战斗。 他被迫分散神识,却惊讶地发现,司道所能操控的对象数量远远超过了他。 节奏被不断拉快。魏无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不该将机会扔给司道。在战斗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他一直处于防守的位置,竭尽全力去抵挡司道的进攻。 他很清楚,司道如此高频率的进攻很快就会将神识耗尽。到时,他便是胜利者。 他沉重地呼吸着,高度集中自己的思维,应对每一次进攻。 可是,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变慢了。他强忍着难受,将意志高度集中,却发现自己依旧跟不上司道的进攻。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道依旧还在提速。对方操作的速度极限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对方操控的对象数量也完全超过了他。 战斗就这样结束。 司道手中那柄倾城玉剑刺穿了魏无痕的心口。如果司道刺得再深一分,魏无痕就会死。 魏无痕呆呆地站在海面上,仿佛听不见海岸上的呼声。他只是看着司道走向海岸。他看着司道与何缪洛抱在一起。 司道看起来很累。似乎,魏无痕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获得胜利。 可实际上,真会如此么?魏无痕不知道。他心里没有答案。 魏无痕只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第161章 程洋 时间回到两日前,地点转移至秋水镇。 人类的复兴能力实在值得惊叹。 五年前,秋水镇被木妖、尸妖侵害,死伤数千人,完全成为一座死镇。 可现如今,生机再起,一切都是欣欣向然,仿佛那场灾难不曾发生。 商铺重新开张,各行各业都重新张办,人来人往。这里再次成为商旅中枢。 商旅中枢自然也是消息流传的中枢。这几日,最火热的消息当属“合欢圣女再遇刺,天禅太圣二出手”。 “对面以前不是医馆,是家客栈,叫‘好客栈’,由一对老夫妇经营。物美价廉,酒水品质很好。” 程洋与叶木坐在一家客栈内。 叶木向来不点俗食,而程洋则点了一壶“女儿红”。 “这么熟悉?你以前常来?”叶木好奇道。 “执行任务时,如果路过这边,我都会来喝上一杯。”程洋不置可否地回应道。 这里是春国边境,合欢任务都是在春国境内执行,又有什么任务会路过秋水镇? “俗食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一般的俗食,我也吃不惯。不过,我喜欢喝酒。喝一杯?算我请你!” 程洋取下一个酒杯,斟满,推至叶木面前。 “俗酒而已,也好意思说请我?”叶木很是不屑。 不过,他还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撇着嘴,显然是一点都不喜欢。 “如此鲜甜醇香,你却当作毒药一样。真有那么难喝么?” “又涩又苦,哪里甜?反正,我是无法理解你们!” “你失恋的时候,不曾喝酒?” “哼!”叶木冷笑,眉头轻挑,“只有弱者才会采用这种方式来逃避。” “那你逃避了么?” 叶木闭上嘴,不再说话。而后,他自觉烦恼,主动夺过酒壶,自顾自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似乎是注意到程洋的目光,叶木平静道:“早点喝完,早点启程。我们得去下一个县城探查。” “距离预期时间已经不远,我看这秋水镇应该就是源头之一。咱们不如就在此等候,若真有老鼠现身,应该可以抓个正着!” “可以!” 调查小组已经解散,但返回合欢宗的人只有圣女和江一尘。 叶木与程洋选择留下来继续调查。他们听从司道的指示,往来于各个城市与各个商旅中心。 程洋并不明白,这个面色冷淡的叶木为什么也要留下来帮忙。 他和叶木的关系始终都很普通,只是同学而已。 对方永远沉浸在修行之中,几乎不和周围人交流。实际上,合欢宗弟子大都如此。只不过,叶木修为高出身边人一大截,平日又冷着脸,自然让人畏惧。 久而久之,他独来独往,很少有人能说得上话。 同届弟子中,朱思成与叶木关系尚可,但也还称不上是朋友。 相比来说,程洋则完全相反。他与人为善,修为也算拔尖,又与合欢现今的第一天才“司道”是亲密好友。尽管,程洋存在一点私心,其本意是希望更多人帮忙探寻线索。可只要与程洋打过交道,任何人都会对这个阳光、坚强的男生产生好感。 程洋各方面都称不上极致,站在司道身边总显得普通至极。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坚韧。他负担某种黑暗,却依旧绽放出绚烂的花朵。这一点上,司道也对程洋感到钦佩。 “程洋,‘春雨阁’真存在?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意义何在?只是为了激起春国与太圣国之间的仇恨?我实在不明白这种行为的收益是什么?” 叶木虽然帮忙,却还是心存疑问的。 “我也不懂。但是,如果没有‘春雨阁’,‘圣女再次遇刺’的消息又是如何在凡间传播?我们身为当事人都没有半点线索。那些传言却已经将幕后凶手都给确认。如此,这世间一定存在某个不可告人的组织。这个组织一定在谋划什么阴谋。这个组织可能就是绑走我妹妹的真凶。”程洋坚定道。 两周前,司道昏迷醒来,却并未放弃对春雨阁的调查。 当时,程洋作为当事人,已经快要放弃。经过两个月的彻底调查,程洋也开始相信,自己妹妹应该就是被仙门掳走,恐怕凶多吉少。 十多年来,程洋虽然没有放弃,可也只是缺少一个放弃的理由而已。两个月的调查就是这个理由。 但司道却不这样认为。司道觉得,至少还有一张牌没有检查——韩灵芝! 是的,司道始终觉得“韩灵芝们”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在司道的坚持下,程洋也恢复了斗志。 于是,调查小组继续成立,分成两组行动。 司道、何缪洛前往北地、极乐岛。 叶木、程洋二人前往春国各地。他们所要做的第一件事:确认“圣女再次遇刺”这个消息散播的方式、时序,并以此探查可疑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在两个月前,罪歌入魔事件在凡间传播。当时,司道、叶木、江一尘前往春国不少仙门。在那期间,司道便已经开始调查“信息散播”。 司道发现不同县城之间,消息流传是存在顺序的。这是很自然、合理的事情。毕竟,消息的传播就像是水中波纹,总是先有发源点,然后才向四周散去。 而这次“圣女再次遇刺”同样证实了这一点,叶木、程洋调查数十个县城后,同样发现了这个规律。 其中,秋水镇便是消息散播的发源地之一。半月前,说书人就已经开始讲故事。这里消息流传极快,来往商旅又多,作为传输消息的枢纽,再合适不过。 而司道的计划之一,便是再次创造一个值得传播的消息出来。届时,那些作为消息传播的中心点必然会出现马脚。而程洋和叶木便负责守株待兔。 这些天来,叶木与程洋认真调查,记录不同省县不同时间的消息情况。最终,他们将守株待兔的地点确认为秋水镇。 第162章 孤儿 时间回归到现在,通过千里传音,程洋与叶木得知一个消息——在极乐岛,合欢司道战胜天禅魏无痕。 这算不上什么特别轰动的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对天禅宗与合欢宗之间的矛盾冲突起到了促进的作用。 在司道的要求下,程洋与叶木开始密切观察着酒馆、茶馆、赌场,包括进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说书人。每次消息流传,说书人总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半日观察下来,可疑的人并没有出现。 一切都很正常! 叶木和程洋开始怀疑,春雨阁或许不会行动。毕竟,司道与魏无痕在内的多名天禅宗弟子的冲突,往小了说,根本只是一场闹剧。 如果不是合欢宗与天禅宗之间的冷峻关系,这样的事情不至于那么严重。 而春雨阁是否会传播这样的消息,根本未可知。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观察着四周的变化。他们需要一直等待,等到司道来此,或者等到春雨阁的人出现。 而就在这份等待中,有趣的事悄然发生。 中场休息后,说书人突然开始讲另一段故事——天禅宗天才弟子被合欢宗新人弟子轻易击败的故事。 酒馆内,大多数人都是春国百姓,听见这样的故事,当然开心得很。虽然,两个多月前,他们还在痛斥合欢宗的无为。可现在,他们却集体站在了合欢宗这一边。 现场喝彩一片,而叶木和程洋则是呆若木鸡。 他们根本就没看见任何可疑人,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魏无痕与司道的冲突,发生在十万里之外,怎么可能被凡间说书人得知? 叶木惊讶万分,不由分说,立刻冲到说书人的面前。他的举动立刻引起喧哗。而在叶木亮出欢石后,众人纷纷跪地,向着红光膜拜。 灵光扫试下,叶木很快就发现,在说书人的膝盖下方,其小腿位置有灵的痕迹。仔细端详下,小腿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像是被“针状物”所刺。这样的伤很快就会复原,不会留下证据。 不过眼下这一刻,这伤并未结疤。叶木更能感知到灵力的存在。这是一种迷幻之术,以针为引,控制被刺伤的凡人。凡人一旦被刺伤便会中术,接受一些古怪的记忆,按照施术者要求做事。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人造成的? 叶木和程洋始终保持着警惕,并未发现其余修仙人的靠近。 “或许说书人是被凡人所伤。”叶木肯定道。 “不错,任何凡人手握一根针,根本不会被发现。而从始至终,说书人也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被蚊子扎了一下,又怎么会有异样?”程洋赞同。 “那会是什么时候?又是何人所为?” 程洋和叶木就两个人,不可能盯住每个茶馆的每个说书人。说书人与很多人都会打交道,一天下来,接触的人很多,实在难以判断。 程洋思索一二,将目光放在小腿的细细伤口上,又将目光扫向周围。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酒馆门外的流浪孩童上。 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流浪孩童。他们无父无母,没有家人,惹人同情,又遭人唾弃,微不足道,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春国其实是有保障制度的,对十二岁以下的孤儿会给予帮助。 可实际上,各地保障都不一样。流浪孩童依旧存在。 运气好,一些孩童遇到善主,能学门手艺,自强独立,获得生存下去的资格。运气不好,在没有正确引导的情况下,这些孩童很容易偷鸡摸狗,成为痞子流寇,不知归处。 程洋就是孤儿,其家人均在一场妖祸中死去。他凭借努力,在十二岁时修行《春心决》至第三层,获会试资格,最终进入合欢仙门。这样的奇迹显然不会发生在每一个孤儿身上。 秋水镇当然有这样的孤儿,衣衫褴褛,楚楚可怜。 他们和众人一样,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样貌。 叶木注意到程洋的目光,之后立刻明白程洋的意思。 说书人的伤口位置非常值得怀疑。如果普通成年人手握细针,怎么扎也扎不到小腿。正常情况下,普通成年人想要去扎小腿,就需要蹲下,可那样是非常引人注意的。 所以,作案人可能个子很矮,只达到说书人的腰部高度,其垂手一扎的位置才可能是膝盖下的小腿处。 叶木甩手,皱眉,向那说书人怒道:“你是从哪听到这个故事?” “上仙……小人……”说书人害怕得很,可怎么想都没有答案,“小人,小人是从书上看见的,也可能是其他说书人传给我。” 说书人模棱两可,说话不清不楚。 他见叶木不信,只能哭道:“小人没有欺骗上仙,也不敢欺骗上仙。” 叶木和程洋认真检查了说书人一番,然后才离开酒馆。 酒馆很快恢复之前的秩序。而说书人却不敢再讲刚才的故事。只是,刚才的故事才讲到一半,听众实在难熬,便要说书人继续讲。 这故事和上次不同。这次故事是对合欢宗的正面宣扬,并未对合欢宗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于是,等叶木和程洋消失踪影,说书人便壮着胆子,继续开始讲故事。 他讲得极为精彩,比平日的故事精彩得多。 这令说书人自己都觉得奇怪。只有讲特别的故事时,他才会如此亢奋,讲得如此津津有味。 酒馆门外,那几个流浪孤儿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就不见踪影。毕竟,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行踪。 第163章 阿飘 五年前,秋水镇被妖魔侵害,成为一座死镇。 如今,秋水镇虽然已经恢复,可镇外许多地方却依旧荒寂,尤其是附近的那片树林。 据说,那片树林埋葬着无数尸骨,血气冲天,至今都是一片死地。 没人想到,这片死地早就恢复生机,虽有枯骨,却同样有野菜、野菇。无人靠近的情况下,流浪孤儿经常能在这里找到一顿美餐。 久而久之,他们便在这里建立据点。 人人畏惧的死地成了他们玩耍的乐土。 乐土的中心是一栋茅草石屋,虽不大,却很干净,可以遮风挡雨,能够阻拦野兽。 只不过,这样稳固的石屋应该不是几个孩童可以完成。大块齐整的石头就不是轻易可以找到,更不是孩童可以搬动。 这群孤儿之所以建立据点,最要感谢的人是一位大哥哥。 这位大哥哥掌握神奇的仙术,凭空就可以搬动大石头,轻而易举就能将大石头削成规整的形状。 不仅如此,任何孤儿只要通过“测试”,且具有天赋资格,就能跟随大哥哥,去仙地学习仙术。 只可惜,这样的孤儿很少见。秋水镇附近,二十几个孤儿里面,只有一人拥有这个资格。 他们虽然自身没办法学习仙术,却都为那幸运儿感到高兴。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获得。大哥哥每年都会来看他们,还会将粮食送来。和其他成人不同,大哥哥给他们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哥哥说过,他以前和他们一样,也是孤儿。所以,大哥哥和他们一样,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是一类人。 正因如此,大哥哥才不会嫌弃他们。大哥哥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像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他会给大家分享所见所闻的故事。 大家都喜欢大哥哥。只可惜,大哥哥不能经常留在这里。 值得高兴的是,这一天,大哥哥又来到这里。大哥哥需要他们去做一件事,将一枚冰针刺入说书人体内。那是一枚很细很细的针,没有毒,并不会对人造成实际伤害。 而且,这样的行为很容易实现。两个月前,他们已经完成过一次。 他们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大哥哥的夸奖。这种认可令他们满足,甚至比白米饭还让人幸福。 这一次,他们再次顺利完成任务。 可是,这一次发生一点意外。合欢宗的仙人莫名出现在这里。他们有些害怕,却还是如大哥哥教导那样,保持着冷静。 他们相信,即便是合欢上仙也比不上大哥哥。 他们小心谨慎,在秋水镇饶了好几圈,确信无人跟踪,才返回树林里的石屋。 他们很高兴。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大哥哥一定会夸奖他们。今天,他们能很美地吃上一顿,就像酒馆里的富人那样,吃烧鸭,吃酱牛肉。 他们想着,若以后有钱,那一定要每天都吃一只烧鸭。一个人,若每天都可以吃一只烧鸭,那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 这份喜悦和期待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石屋前,他们看见两个不速之客,正是那两位合欢上仙。 …… 叶木和程洋跟踪流浪孩童,来到这片树林,见到一座石屋。石屋内有一名男子。 这人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比叶木和程洋都要小,表情很奇怪,随性散漫,却有一种刻意的惊讶。 实际上,叶木和程洋才真正感到惊讶。 因为,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修为一点不弱,足有炼气七层。这个修为比程洋都高,接近同年龄时期的叶木。 要知道,叶木可是合欢宗的天才弟子。对方有如此修为,难道也是仙门弟子? 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既不是合欢门人,也不是上清弟子。 若对方是合欢门人,叶木和程洋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若对方是上清弟子,气质上又完全不符合。 上清弟子讲究规矩,讲究礼节,做人做事都过于认真。可眼前这位年轻人却散漫得很,随意地站着,咧嘴挂着笑,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秋水镇是春国和大同国的交界地。对方既不是合欢弟子,也不是上清弟子,那会是什么人? 对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流浪孩童的据点之内? 毫无疑问,可以确定的事情是,对方是一个可疑的人! 没有任何对话,可疑男子见到叶木和程洋的一瞬间,就采取了逃跑的策略。他浮空而起,破墙而去。 叶木和程洋施展身法,越过石屋,想要追赶。他们当然不会让这名可疑男子逃掉。 令人惊讶的是,可疑男子破开墙壁,却没有逃离,就躲在石壁后面。 等到叶木和程洋越过石屋,他立刻发起进攻。 他徒手战斗,手呈掌状,直接扇过来。 叶木和程洋刚刚跨过石屋,却看见一个天大的巴掌凭空出现,恰好拦住他们的路。 猝不及防下,叶木和程洋都被巴掌扇个正着。 他们中招的同时,身体无大碍,可世界的一切声响都消失无踪。刚才的巴掌竟是将他们的听觉封锁。 他们站在石屋之上,失去听觉,根本没有发现,石屋屋顶已经破开,可疑男子再次袭来。 这一次,可疑男子指呈剑状,自下而上,再次发起进攻。他进攻的同时,面露嬉笑,嘴唇上下挪动,似在大声叫喊。 可惜,程洋和叶木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躲,再次中招。这一次,他们的视觉被封印。整个世界变成朦胧的灰色。 炼气修士之间的战斗,五感都极为重要。失去视觉、听觉这最重要的两种感知,叶木和程洋一下子就处于极大劣势。 他们太过大意,以二敌一,就以为胜券在握。可疑男子故意装出逃走的样子,他们就急忙行动,落入对方陷阱。 他们现在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位置,也不清楚对方会如何行动。 这种情况下,普通炼气修士只能等死,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叶木不是普通修士。他手握长剑,一股意志散出,将周围笼罩。这股剑意出现的一瞬间,听觉、视觉重新恢复。 叶木看见,大好条件下,那名可疑男子根本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选择逃跑。 可疑男子连环出手,将二人感知封锁后,立刻拔腿就跑。这份果断实在令人不知如何判断。 正是因为这份果断,可疑男子乘一个葫芦法器,已经跑出千数米,几乎快从眼皮中消失。 毋庸置疑,对方的速度不在飞剑之下。 他边跑,边回头,伸出舌头,做鬼脸状,像是在嘲笑叶木和程洋。 程洋着急,叶木则露出轻笑。 他快速施法、念咒,手中出现一条细长彩绳:“去!” 细长彩绳突然消失,随后出现在千米之外,就出现在可疑男子的前方。 可疑男子惊骇,想要转变方向,却发现这细长彩绳速度极快,一下就将其捆绑。他触碰彩绳的一瞬间,只感到灵力被封印,身子更是无法挪动分毫。他越挣扎,被彩绳束缚得越紧,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失去灵力的控制,葫芦法器也从半空掉落。 当叶木和程洋靠近时,这可疑男子破骂连连,没有一点畏惧。如果不是将其嘴巴封住,他根本不会停止叫骂,就和泼妇一般。 询问许久,他也没透露半点消息。 叶木和程洋只套出一件事情——可疑男子叫阿飘。 第164章 审讯 司道来到秋水镇,来到树林内的石屋,见到等候多日的叶木和程洋,也见到了阿飘。 阿飘的眼睛被黑布遮住,嘴巴被白布堵住。 听见有人进屋,阿飘嘴巴支支吾吾的,摇晃着身子,表达着不满。 司道当然认识阿飘。上一次,在野国的夜谷,他见过阿飘。那时,阿飘已经长大,跟在戒杀和尚后面。如今的阿飘虽然又长高不少,可外貌轮廓已经没有过多变化。 他没有想到,落网的“兔子”居然是阿飘。如果阿飘是春雨阁的人,那戒杀和尚是什么人? 这个疑问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阿飘是春雨阁的人,那么戒杀和尚当然也是春雨阁的人。可笑的是,司道居然还一直想要让戒杀和尚为其作证,证明其并非合欢叛徒。 若戒杀和尚真非善人,那外人看来,司道勾结外人,背叛合欢的罪名恐怕就要落实! 司道没有迟疑太久。他将飘口中的白布取下。 白布刚被取下,喋喋不休的骂声就充斥整件石屋。 “总算知道给小爷松口了?啊!你们是知道自己错了?哼,别以为小爷输给你们。真有本事,你们就别用‘捆仙绳’。只会用法宝压人,算什么名门正派?两个打一次,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们还配得上合欢之名么?合欢弟子就可以随便囚禁他人?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真有骨气,你们就把小爷解开,然后正大光明与小爷一战。小爷定让你们明白,谁才是筑基之下第一人。怎么都不说话?已经放弃反驳?总算承认你们两个都是废材?呵~呵~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向来以德服人,不像某些人,只会用卑鄙手段。气得说不出话?呵呵~我所言句句事实,有任何不对,你们两个小贼都可以指出来,小爷一一给你们解释,保证让你们心服口服。这就是小爷的魅力,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魅力。其实,我也明白,像我这样英俊不凡的美……” 阿飘没有继续说话,因为遮蔽眼睛的黑布已经被取下。他睁眼见到何缪洛,就一下闭上了嘴。 他的道心非常坚固,只看了一会,就收神。 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小爷我才不吃美人计。别以为找个仙女,我就会屈服,我不会告诉你们任何消息。绝对不会,我让你们明白什么才是铁骨铮铮的硬汉。” “你叫什么名字?”何缪洛开口问道。 “阿飘,我叫阿飘。就像落叶飘入河中,飘向远方!”阿飘开口回答。 他说完,就赶紧闭上嘴。他面色狐疑,明明发誓不说话的,为何对方一问,就立刻开口回答? 他虽然不解,却还是死死咬住嘴唇。这一次,阿飘下定决心,再也不说一句话。 “就是你指使流浪孤儿?”何缪洛再问。 “对,我给他们迷幻冰针,让他们去刺说书人,以此传播消息。不仅如此,他们很多本事,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他们虽然是孩子,可却格外忠心,就像我一样,根本不会泄露半点秘密。”阿飘一五一十地相告。 他说完,面色苍白,只觉得很不对劲。何缪洛随便一问,他的嘴巴就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一个劲地把心中秘密都说了出去。 最神奇的是,他还觉得特别幸福,能为如此仙女服务,真是三生有幸。 阿飘意识到不妙,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仙女的术法。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术的。 “师傅,徒儿先走一步。”他一边叫喊,一边决意咬舌自尽。 他灵力被封,无法自爆,只能采取物理的方式。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嘴。他不是没有决心,而是身体不听使唤。 “抬头!”他又听见那个蛊惑的声音。 这一次,他明明低着头,咬着唇,下定决心不再看那女子一眼。 可是下一秒,他就忍不住抬起头,睁开眼,再次见到了那张绝美容颜。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世间一切都不重要。师傅不重要,春雨阁不重要,只有眼前这位仙女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为仙女做事,不论是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去做。哪怕,仙女让他去死,他也会心甘情愿、毫不犹豫地执行。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说着悲伤的话,脸上泛着喜悦的笑容,“仙女姐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在下一定知无不答。” 他刚才还是铁骨铮铮,现在却是一脸乖巧。 见到这一幕,叶木和程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几天来,他们可是被阿飘烦得够呛!见到阿飘吃瘪,他们不免感到快意。 “你可知道春雨阁?”何缪洛直接问重点。 “知道,这春雨阁……”阿飘兴奋地回答道。 他刚开口,就立刻抽搐起来,无法流畅说话。他浑身颤抖,眼睛发白,口吐白沫,像是经受巨大的痛苦。 尽管痛苦难耐,他却还是努力张口,想要回答何缪洛的问题。 只是,再这样下去,他还没开口,恐怕就会率先死亡。 何缪洛无法继续追问,只能将其击晕。 阿飘失去意识后,才恢复正常,不再颤抖身子。 “他被人施下‘心咒’。施术人很强,而且知晓我的能力,并特意针对。”何缪洛皱眉道。 “心咒”是诅咒的一种,很特殊。上古战争时,“心咒”被创造发明,并广泛使用于间谍密探,以保证秘密不外泄。 “心咒”很强,施法过程也很复杂。被施咒人需要全程保持放松,敞开身心,才能被植入“心咒”。 “心咒”的触发条件很复杂,往往依据被施咒人的精神状态与内心变化。如此,不论是迷幻之术,还是主动投敌,被施咒者都无法告密。 不过,何缪洛的能力乃是天地规则,而非普通迷幻术法。任何见过何缪洛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地任其使唤。这种情况下,阿飘并不算背叛,理应无法触发“心咒”。 可是,“心咒”却被触发。这意味着,施咒者很清楚何缪洛的能力。 所以,何缪洛皱眉。这个信息表明,合欢宗潜伏着叛徒!这个叛徒就是春雨阁的人! 想到“叛徒”一词,何缪洛下意识地看向司道。她当然不相信,司道会是叛徒。 她只是担心司道。因为,司道曾经的两大证据在如今看来,都极不可靠,可以说完全站在司道的对立面。 司道最有利的证据是仙侣契约。仙侣契约下,人的心思是透明的,无法撒谎。 可是,何缪洛却很清楚。仙侣契约根本无法约束住司道。司道真可以改变内心。这非常不可思议,却是事实。 此外,阿飘突然出现,证实春雨阁的存在。阿飘与春雨阁有关。那么,这是不是证明,戒杀和尚同样与春雨阁有关。如此,司道勾结外人,背叛宗门,就显得证据确凿! 从目前看,春雨阁可能是合欢宗的对立面,和黑月是一个组织,也未尝没有可能。 司道曾经接触戒杀和尚。那时,他还年幼,极可能被蛊惑,成为合欢宗的叛徒。他自小未能在合欢宗内体会到温暖,是存在这个动机的。 更何况,在外人看来,司道的人生就是在接触戒杀和尚以后,开始改变。 他一路逆袭。这其中究竟是为什么?黑月组织内有许多结丹强者。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 除此以外,黑月怎么会拥有那么多结丹强者?难道,黑月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以加快修行速度! 这一点,阿飘身上就可以体现出来。阿飘只拥有普通天分,根本没有达到合欢弟子的试会标准。可是,他的修为进度却实在惊人,年纪轻轻,修为却比程洋都高。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巧合的是,司道也是如此。司道原本只是平平少年,却在一年之内崛起。 如果,他天分原本就很高,那为什么之前会被冠以废物之名? 十年前,圣女遇刺,起因便是司道。如果不是司道突然灵魂出窍,何缪洛不会耽误时间,为其治疗,她们就不会赶不上合欢石船,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 再者,司道如果不是叛徒,怎么可能从黑月手中活下来?这实在是难以解释清楚! 除此以外,司道与妖勾结。这是不争的事实。司道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当时,他之所以出手杀青衣,也完全是受到何缪洛的控制。 妖是合欢宗的对立面,黑月也是合欢宗的对立面。两个对立面勾结在一起,这并不意外。 想到这些,何缪洛的脸色并不太好! 司道注意到何缪洛的思绪,轻轻推了推她。 何缪洛回头,挽住司道的手,柔声道:“我想和你说些事!” “好!” 第165章 叛徒 “怎么突然不开心?因为阿飘和戒杀和尚?” 司道当然明白何缪洛的想法。 “嗯!”何缪洛点点头。 “你真相信,我是叛徒?” 何缪洛赶紧摇头:“当然不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再者,如果你是敌人,又为何要坚持调查春雨阁?” 一直以来,不论司道被认定为是叛徒,还是明确与妖勾结,何缪洛从未怀疑过司道。在外人看来,她这份信任有些偏执,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甚至,如果司道未曾对青衣出手。那么,司道始终是头号叛徒嫌疑人。外人并不知道,司道是在何缪洛控制下,才对青衣出手。 何缪洛当然知道这些,可她还是信任司道。哪怕,司道的作为其实并不与合欢理念相符。 “可你也应该知道,合欢宗内存在叛徒。不久前,黑月再次出现,你觉得正常么?”司道开口问道。 “淮河县是临时决定的地点。当时知晓此事的人,应该只有我们六个人。”何缪洛开口道。 “没错,这说明,叛徒就在我们六人之间。”司道笑着说道,“而且,嫌疑最大的人当然是我。” “可你救了我们!” “是啊,就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我才最有嫌疑,对么?”司道摇了摇头。 何缪洛没有说话。这样的话,她之前已经听过一次。在司道昏迷期间,她们已经讨论过一次。当时,江一尘同样提出了这样的看法。 她没想到,司道居然也说出这样的言论。 司道很平静:“缪洛,其实,你隐匿得很好。只是,你刚才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所以,我就猜到一点。还是回到刚刚的话题,圣女再次遇刺。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与十年前相比,这一次就像是‘过家家’,看似精心准备,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圣女再次遇刺”事件后,司道便陷入几日的昏迷。再之后,他便与何缪洛前往雪城。这期间,何缪洛都未曾与他聊过这件事情。当时,司道便已经有所猜测。 而现在,司道将心中的看法一一叙说。 “首先,七号是很强,其远距离的境域能力,更是圣女的克星。可是,为何只有七号一人?大名鼎鼎的黑月,究竟为什么,在人手没有召集充分的情况下,就执行这样一次仓促的行动?这一点很值得思考,不是么?或许,告密者很矛盾。或许,黑月内部出现争执。那到底因何争执?告密者为什么犹豫?我想,暗杀时机本身并不完美,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许是,告密者爱上了某个人,所以不愿意执行这次任务。而这与黑月高层出现了分歧。” 何缪洛认真聆听,眼睛冒出惊讶的光芒,点头赞同司道所言。 “江师叔曾经说过一样的推论,对么?”司道笑道。 “没错,师兄之前所言,与你刚才所言一模一样。”何缪洛承认。 她不是有意隐瞒司道。她其实完全不认可江一尘的推论,甚至因此与江一尘吵了一架。只是,她却无法确实反驳。所以,她内心也有些矛盾,便没有将此事说给司道听。 “说说看,在理性判断下,我到底是怎么成为‘叛徒’的?”司道问道。 “司道,首先要说明,我一直相信你。下面这些话只是一种可能性的讨论。” “我明白,你说吧!” “第一,师兄曾说,你当时因为担心紧张,贸然行动。这与平日稳重的你并不相符。那样冒失的行动,最终导致所有人被困于太虚镇! 第二,我,倩雯,师兄,三名结丹修士都被困在太虚镇。你只不过是筑基修士,是如何逃离太虚镇?还是说,你从来不曾真正陷入太虚镇? 第三,你因为担心我的安危,就与七号发生争执,甚至打断七号施展术法。这正好与仓促计划吻合。你并不赞成那次仓促的行动。可你只能遵从。最后,你不愿意看见我遇险,所以违抗命令,阻碍七号行动。 第四,如果你真是清白,又是如何从七号手上活下来?就像当初,你是如何从黑月手上活下来的?这一切真是巧合么? 最后,你觉得,这种设想成立么?” 何缪洛说完,语气也变得沉重得多。种种巧合之下,司道真无辜么?其实,何缪洛自己也不确定。可是,她愿意相信司道。 “我确实贸然行动,也确实无法解释,为何自己能逃脱太虚镇。当时,我只记得有个声音传进自己脑海。然后,我觉得太虚镇的一切都很突兀。再然后,我就醒了过来。我更无法解释自己怎么还活着。当时,明明,我的心脏已经被击穿。”司道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你的假设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但是,有个人应该可以为我证明。当时,圣女身上的灵尊虽然同样中招,却并未完全陷入太虚镇之中。” “不错,灵尊一直保护着圣女。只是,灵尊什么话都没说。” “什么话都没说?” “是的!”何缪洛点头,迟疑片刻后继续道,“听说,千年之前,灵尊认识青衣。” 青衣的逆鳞就在司道身上,灵尊不愿意开口,恐怕就是因为青衣这位故人。这从侧面证实,司道就是叛徒。 司道苦笑,不知如何应答。 这一幕何其相似!司道又成了所谓的“叛徒”! 他没有说话,就听见何缪洛的回话。 “不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就是叛徒。” 何缪洛明明已经摇摆,语气却依旧坚定。她看起来还真就是一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女人。 司道搂抱住何缪洛,只觉得自己欠她太多。他能做的事情很少,只能认真地肯定道:“我的内心曾经骗过你,但我对你所言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谎言!我爱你,我也不是叛徒。” “我知道。我知道。” 不知怎么,何缪洛竟是落下泪来。她依偎在司道的肩膀上。泪水将司道的衣裳打湿。 司道无奈又无措:“干嘛又哭!” “就是突然觉得委屈!”她小女孩一样地说道。 “清者自清。”司道安慰道。 旋即,司道又问了一个问题:“缪洛,如果,我们六人之中,真有一个叛徒。你觉得,谁会是叛徒?” 六个人自然是指何缪洛、圣女、江一尘、司道、叶木、程洋。 其中,圣女可以直接排除。 何缪洛如果是叛徒,在上一次暗杀中就可以完美出手,所以同样可以排除。 程洋妹妹失踪,程洋属于受害者。且,程洋自小就受到春国恩惠,一切都很清白。他是叛徒的概率很低。 叶木性格孤僻,自小渴望生母的爱。为此,他对仙途心生怨恨,并非没有可能。此外,他爱上柳瑶瑶,最终却没能坚持。这种情况下,他如果做出极端行为,并不是不可能。 所以,认真思考下,叶木虽然是合欢宗推崇的天才,却可能是叛徒。 “你怀疑叶木?”何缪洛半信半疑道。 司道摇摇头,然后慢慢地说道:“不,我怀疑江师叔!” 第166章 春雨阁 阿飘并没有昏迷太久。 他修行“五佛断门手”,可以封印六感的同时,还能抵御各种负面状态。 所以,他比预想中更早苏醒过来。 他苏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幕。周围很安静,石屋内不见一个人影,石屋外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他故意破骂两声,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他意识到,逃脱的机会终于来临。 点点星光下,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捆仙绳,露出冷笑。 “捆仙绳”是法器的一种,对付炼气修士极为有效。偷袭之下,筑基修士若未开启神识扫描,则也可能会中招。 “捆仙绳”的主要作用不是束缚,而是封灵。修士的灵力一旦被封住,就会丧失战力,与凡人无二。 毋庸置疑,捆仙绳是一件厉害的法器。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捆仙绳可以吸纳天地灵力,继续发挥作用。 不过,捆仙绳并非没有弱点。捆仙绳主要通过识别“被捆人”体内的灵力,来约束“被捆人”。这个机制是存在缺陷的,“被捆人”若是通过某种方式,丧失灵力,那么,捆仙绳的束缚就不再具有机动性,只会变成一条普通的细绳。 虽然,阿飘还没有掌握“五佛断门手”的最高奥义——能够封印他人灵觉。可是,他至少可以封印自身灵觉。 灵觉一旦被封印,他就丧失对灵力的感知,沦为凡人。如此,不论他怎么挣扎,捆仙绳都不会采取任何措施。 除此以外,阿飘还精通“缩骨术”。“缩骨术”并非变形幻化之术。这只是凡间戏法,通过改变骨骼关节位置,来改变身形大小。 阿飘幼年孤苦,恰好习得“缩骨术”的一二。这种情况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灵觉封印后,阿飘轻而易举就摆脱了”捆仙绳“。 他长吁一口气,随后轻悄悄地打开窗户,看了一眼石屋外的情况。 夜色很黑,非常适合逃跑。篝火很新,这意味着,负责看守的人刚刚离开。不远处,练剑的呵声传来。 看来,负责看守的人完全疏于职守,竟是去空地上练习剑术。 真是天赐良机,阿飘露出得意的冷笑。 这七日来,他一直伪装得很好。他故意挣脱很多次,却一直失败。这些行动全部都是假象,就是为迷惑敌人。 果然,第三日开始,两个坏人的看守就没有之前那样严苛。第五日开始,他们采取轮班看守,给予一丝逃跑的可能。现在,他们更是疏忽大意。 这并不意外,没人想到,阿飘竟然可以逃脱捆仙绳的束缚。 阿飘没有再犹豫,解开身上的灵觉封印。趁着夜色,他跑进丛林之中。拉开一定距离后,他赶紧从纳戒中召唤出葫芦法器,竭尽可能地逃离。 两个时辰之后,阿飘确信自己已经逃脱魔掌。对方就算是结丹前辈,以神识扫描寻找,也一定找不到他。 这一刻,阿飘放声大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你们会落在我手上。到时候,我一定要你们好看!哈哈~” 他疏松全身筋骨,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们不会是故意放我走,然后特意跟踪我!”他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周围。然而,周围什么特殊情况都没有。如果真有人一直跟踪,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摇晃脑袋,便走进一间酒馆,准备好好喝上一壶。 看起来,阿飘和他师傅一样,都是酒鬼。 他喝好几壶酒,才稍微感到尽兴。而后,他还不满足,准备出钱买酒,存进自己的酒葫芦内。 足够的真金白银下,他被小二带到地窖。这里有足够多的好酒。 只不过,下一秒,阿飘的行动就出现变化。 他直接将小二击晕,然后没有取酒,而是施法结阵。 很快,一扇隐藏的小门出现在地窖之内。他退开小门,里面是一个房间。 房间内竟有一座传送阵。这是一次性的传送阵。只用一次,就会自行摧毁。 就在这时,阿飘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迟缓,并不受自身控制。 他其实已经足够小心。他已经算好距离,确认自己已经脱离结丹修士的控制范围。可事实证明,他始终都在控制范围之内。他面色惨白,知道自己终究太过年轻,不够稳重,中了对方的计。 从一开始,阿飘当然是被故意放走的。 他已经见过何缪洛。种子已经埋下。只要何缪洛愿意,阿飘所见所闻所听的一切都会被何缪洛洞悉。 所以,司道一行根本不需要特意跟踪,只需要保持一定距离,便可知晓阿飘的行踪,并可以随时控制阿飘的行为。何缪洛并非以天地威能来控制,而是以“境域能力”来控制。所以,何缪洛的控制范围要比寻常结丹修士远得多。 当初在野国,白蛇化龙之际,司道曾与青衣交谈过一次。那时,青衣借助元婴修为,直接与万里之外的何缪洛对话。所以,司道当时就觉得奇怪。 青衣拜托司道杀她,其实同时也拜托了何缪洛。禁闭五年期间,司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阿飘只有炼气修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一切。他虽然顺利逃出,虽然始终保持着怀疑,可还是没能忍住,最终中计。 这一瞬,那传送阵就清晰地出现在何缪洛的面前。她虽然没看清传送阵的全貌,却分辨出,这是一个超远距离的传送阵。并且,这是一次性传送阵。只要被使用一次,这个传送阵就会自毁,不留下任何证据。 但,这证明,这个传送阵通过的地方极其重要和神秘,很可能就是“春雨阁”的总部。 这是突破性的线索!一切的一切终于得到回报! 然而,在这关键的时刻,一道惊天杀意突然袭来。 这是一道恐怖的杀意,似乎要斩天灭地。何缪洛为了阻挡这道杀意,守护司道众人,只能退步,无法靠近阿飘所在的酒馆。 而这道杀意在进攻的同时,还斩断了何缪洛的“境域之力”。 他们赶到时,阿飘已经不在,传送阵也已经被破坏。 现场依旧充斥着杀意,也充斥着浓郁的酒味。司道熟悉这股酒味。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却明白,这是阿飘的师傅——戒杀和尚。 通过阿飘这条小鱼,他们好不容易可以抓到更大的鱼。却没想到,这条线索还是断裂。春雨阁好不容易要浮出水面,揭开那神秘的面纱。偏偏在关键时刻,最后一步还是没有成功。 四条线索中,三条线索全部断裂!剩下最后一条根本无迹可寻! 可是,司道却反而露出笑容。 他看着彻底被摧毁的传送阵,自言自语道:“棋局正到关键的时刻。” 第167章 太和县 太和县,原本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县城。 这里很平凡很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然而,这样一座小小的县城竟是被合欢上仙相中。近几日来,以太和县为中心,方圆百里内,所有百姓都被遣散离开。 其中缘由,没人说得清楚。百姓只知道,遣散的前一夜,太和县传出剧烈的爆炸声。传言说,太和县卷入了仙人之间的斗争。 如今,太和县已经成为禁区。 太和县内的一座酒馆更是禁区中的禁区。合欢仙人也不得贸然靠近那座酒馆。 因为,太和县的那座酒馆内有一个传送阵。传送阵连接春雨阁的大本营。 春雨阁的秘密将在太和县揭晓! 这需要一点时间。因为传送阵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何缪洛对外宣称,当阿飘逃跑时,她成功遏制传送阵的彻底自毁,使得传送阵得以获得恢复的可能。 太和县之所以成为禁区,传送阵所在的酒馆之所以成为禁区,便是因为上述原因。 如此重大发现,合欢宗给予了全力的支持。 十数名结丹修士聚集在太和县。这其中包括圣女和江一尘两大顶级战力。合欢宗现在以守为攻,布阵以待,不再惧怕黑月的耍诈偷袭。 现在,十几天时间过去,传送阵应该恢复得七七八八。可是,春雨阁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尽管如此,太和县还是充斥着紧张的氛围。 每一日过去,传送阵的修复就更加完善,而敌人的准备同样也是更加充分。 谁也不知道,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势。 此刻,在太和县的村口,两名青年坐在村口石碑上闲聊。 “又玩守株待兔?”程洋玩笑道。 “方法不在于单一,好用就行!” “你真觉得春雨阁会出现?” “会的,因为春雨阁无法承担这份风险。而且,黑月的人说不定也会出现。” “黑月?黑月与春雨阁果真是一伙的?他们真敢破阵自投?” “十几天布置的阵法并不复杂。我想,春雨阁、黑月会试一试的。” “至少需要三十名结丹修士,才有可能攻破太和县。春雨阁、黑月真可以集结如此多的结丹强者?” 司道摇摇头:“在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三十名结丹修士的集结并不容易。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如果合欢宗有叛徒,那么一切就当另算。” “合欢宗真会有叛徒?” 程洋的话是疑问句,可答案是不言自明的。如果没有叛徒,圣女怎么会两次遭到袭杀? 他们二人谈话间,太和县外,一人走来。来人温儒俊雅,是江一尘。 江一尘从太和县县外走来,似是刚刚探查一番。他是合欢负责人,自是来去自如。 不过,传送阵所在的酒馆是江一尘无法进入的地方。传送阵所在酒馆只有四人可以踏入,何缪洛与其余三名合欢阵法大师。这十几日来,三名阵法大师半步未曾踏出酒馆,一直在钻研阵法的复原。 真正可以进出酒馆的人只有何缪洛。这个策略是江一尘提出的,只为针对合欢可能出现的叛徒。谁也不知道,叛徒究竟是谁。 江一尘出现在太和县的村口,司道和程洋都起身致礼。 江一尘颔首,随手招呼司道,似是要与司道私聊。程洋见状,便选择离开。 “师叔!”司道一如既往地问候道。 江一尘看着司道,没有说话。他看起来有些怪异。明明是他主动叫住司道,可不知为何,江一尘却是半天没有开口。这与平日的江一尘有些不同。 不过,江一尘的举止样貌都与平日一模一样,小动作小细节都是如此!司道并未感到怀疑。 “师叔!”司道继续问道。 “司道,你恨妖么?”江一尘突然开口,问司道。 他的问题很奇怪,令司道感到不解。 司道虽然不解,却还是如实回答,“不恨。” 听到司道的回答,江一尘面露一丝喜色。随即,江一尘又恢复平色,疑问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认为妖和人是一样的?” “至少,我不认为天下妖皆是恶。”司道点头。 “那你觉得青衣是恶是善?”江一尘急促追问道。 “青衣既能化龙,自是领悟天地境界,那自是与天地一般,与合欢师祖们并无二致。”司道再次应答。 听到司道的回答,江一尘像是大彻大悟一般,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司道不理解江一尘的态度和神态,便面露疑惑。 这时,江一尘才恢复平日的稳重。他认真看着司道,似乎想要再问一些事情,却没有说出口。 今日的江一尘非常奇怪,尽管样貌和气度与往日一样,可行为却很不相同。以往,江一尘给人印象是深不可测、掌控一切,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仿佛一切都被江一尘看破。 可是,今日的江一尘却有些呆呆的,所问所答都很普通。 “师叔?”司道试探性地招呼一声。 这时,江一尘才开口说话:“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你身边有一条小白蛇。” “她叫小白,是个很懂事的女孩,也是我的朋友……尽管并非本愿,可我终究还是杀了她的母亲。” 提到小白,司道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对小白心存愧疚。也不知,小白现在的处境如何,是否恨他。 他想起小白,一时也忘记注意江一尘的动态。 低头抬头间,司道发现,江一尘突然就绕到自己的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道觉得,此刻的江一尘与刚才有所不同。此刻的江一尘又恢复到往日的稳重。 江一尘看着司道,露出平静的笑容,缓缓开口:“这几年,我见过那条白蛇。她确实很让人喜欢。如果她不是妖……我想,她会是很好的女孩。” 江一尘说着,束手背过身,看上去有些悲伤的意味。司道能感觉到,江一尘与小白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因为小白是妖,所以江师叔便不愿靠近么?”司道追问道。 “大道如此!”江一尘肯定道。 “那万一大道错了呢?”司道反问道。 江一尘听言,一愣,喃喃自语:“大道是错的?天地是错的……” 他想了一会,接着开口继续道:“如果大道是错的,那什么是对的?世界还有其他的走向么?” 江一尘自言自语,令司道不懂。 “不试试其他路,又怎么会知道可行不可行?其实,在司道看来,即使世界没有灵力,万物生灵依旧繁衍生息。”司道非常肯定地说道。 司道是如此肯定,就好像亲眼见过那样一个世界。他的这份肯定态度甚至感染了江一尘。 “没有灵力存在,世界依旧存在?”江一尘不解,询问道,“那人性要如何维持?战争是否就此爆发?生灵还能存在?” 江一尘无法理解司道所言的世界。 “至少,我见过那样的世界。” 司道无法完全回答江一尘的问题。可是,司道的态度没有改变。他依旧非常肯定和自信,就仿佛亲眼见过那样的世界——没有灵力的世界。 江一尘看着司道,眼中露出迟疑。他没再言语,转身,留下一道背影。那背影沉重,就像背负起整个世界。 第168章 圣女 江一尘离开后,司道便独自行走在太和县的街道上。周围空荡荡的,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安静得有些死寂。 太阳被乌云遮蔽,阴压压的。大阵笼罩整个太和镇,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 在这样的氛围中,司道与圣女迎面擦身。 太和县并不小,可来回走动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相遇是不可避免的。每次相遇,两人都默不说话。 二人结有仙侣契约。可是,司道并不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他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能感觉到,圣女看他的眼神很复杂,也很犹豫。 两人交错而过。然后,圣女突然开口:“你能控制自己思维,对么?” 司道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见圣女问了第二个问题:“仙侣契约对你无效,对么?” 这两个问题都直接指向司道,指向司道的叛徒嫌疑。 他点头,没有否认:“如果我愿意的话,是!” 圣女把手握紧,继续问道:“那你,会是叛徒么?” “不是!”司道摇头否认。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圣女完全感知到。 听到司道的回答,圣女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她还是没有转过身,却不再止步,慢慢向前走去。 刚才的对话就好像未曾发生一样。 司道也没纠结,正要离开,却听到圣女的另外一个问题。 “那你喜欢过我么?” 声音传入他的内心,颤颤巍巍,犹犹豫豫。 …… 黑月真出现在太和县时,没有人不感到震惊。 这是期待之中的事情,可真正发生,却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三十名蒙面黑衣人出现在太和县外,散发出的威压就像是冬日的冷风,不断渗入太和县内。那标志性的数字服侍印证了黑衣人的身份——黑月。 每一名黑月成员都拥有结丹修为。实在难以想象,黑月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究竟如何聚集如此多的结丹修士。 众多结丹修士中,站最前的两名黑月成员是“三号”、“四号”。 数字是黑月唯一的代号。数字越是靠前,越证明黑月的实力。“三号”、“四号”同时亮相,足以证明黑月对这次行动的重视。 “三号”是司道曾经见过的,很高很瘦。“四号”是不曾见过的,身形同样高状,并且散发着特别浓郁的酒气。这股酒气实在是太独特,根本不需要身形上的辨认,司道便可以认出“四号”的身份——戒杀和尚。 黑月集体亮相后,并未向太和县发起进攻。 太和县布有天罗大阵。黑月虽强,却不敢贸然进攻。 而黑月下一步采取的行动令所有人震惊! 在太和县的天罗大阵外,黑月竟然开始施法布阵。莫非,他们想要打持久战? 不可能!这里是合欢境内,合欢高手随时都会支援。黑月不可能打持久战。 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黑月布下的阵法很奇怪,许多细节都与传统阵法的理解相悖。 阵法应该是稳固的,阵眼需要绝对牢固。可黑月所结成的阵法却恰好相反。阵法的阵眼是松动的,像是随时可以移动。这样的阵法在理论上而言是脆弱不堪的,轻轻一碰,就会自消自灭。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黑月所布下的阵法诡异地维持着大阵的形态,并未因阵眼的松动而发生崩塌。阵眼之间的关系非常牢固,可以同时挪动平移。 换句话说,黑月布下的阵法是可以移动的。这完全突破当下阵法的理论极限。 按照正常理解,阵法是强大的,却也是不可移动。现在,黑月布下的阵法却是可以缓慢移动的。 黑月的意图不言自明。他们想要以阵破阵。没有人想到黑月可以做到这一步。 太和县内,合欢宗的所有结丹修士都无法保持镇定。他们聚集在太和县外,试图阻止黑月大阵的挪移。 至少,他们不可以让黑月顺利地完成大阵的布置。 数十名结丹修士之间的战斗就这样爆发!合欢宗依旧保持着“守株待兔”的优势,可以依托提前布置好的大阵。只不过,这份优势被黑月化解得很巧妙。双方陷入僵局,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 司道在数十里外观战。他只有筑基修为,无法参与结丹修士之间的战斗。他只有期望合欢前辈们可以取得胜利。 他没有回答圣女的问题,便看着圣女离去。他看着合欢前辈们纷纷飞过。 高空之下,他看到何缪洛的“霓裳”飞过,也看到江一尘的“暮色”飞过。 他们全部飞往太和县外,准备与黑月一战。 这场战斗的发生在司道预料之内。 一个巧妙的谎言将黑月这条大鱼引出水面。何缪洛当然没有护住传送阵。 掩护阿飘逃走的那道杀意剑光实在是太过突然,也实在是太过骇人,何缪洛不仅要护住自己,也要护住司道等人。所以,何缪洛根本没有阻止传送阵的自毁。 太和县的传送阵法根本不可能被复原。这是一个谎言,为了引出黑月和春雨阁的谎言。 事实证明,这个谎言奏效了!这个谎言的效果甚至超出预期。 谁也没想到,黑月竟有一手“移动大阵”。 如今,欢石已经发出信号。更多合欢前辈在向太和县靠近。只要战局拖延片刻,胜利就会属于合欢宗。 只是,一切会顺利么? 不知为何,司道突然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认真思索片刻,司道决心返回太和县,去看看太和县内的那座酒馆。毕竟,那酒馆内的传送阵才是黑月的目标。 现在,酒馆已经无人看守。大阵虽然可以阻止外人靠近,却无法阻止合欢宗的人。 如果叛徒真正存在,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司道便赶往酒馆。 酒馆周围的区域是禁区。而司道赶到时,却看见一个人出现在禁区内。 司道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就被一股意志所吞没。 那股意志出现的一刹那,世界也发生了变化。 第169章 意志 那是一股天地的意志。 能融于天地,改变天地意志的人只有结丹修士。 司道已经与结丹修士交锋多次。对于天地意志的变化,他已不会再感到陌生。 可这一次,这股意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这股意志是如此可怕,如不可抵挡的洪流,直接将司道淹没。 司道下意识地闭上眼。闭眼的瞬间,他好像看见强烈的光,无法遮蔽的光将周围全部照亮。再然后,他被光束牵引。 再然后,世界发生了变化。 继十年前的剑山之后,司道再次看见了倾城剑。 准确地说,他所见不是倾城剑身,而是倾城剑灵。剑灵纯白无暇,欢快跳跃,如一只轻盈的小鸟,就围绕在其腰侧盘旋。 不仅如此,周围的其他生命,包括树木、花草、虫鸟,一切生灵之上皆有点点星光。这点点星光是如此闪耀,又是如此重要,仿佛是生灵之根本。 司道看着这些星光。他明白,这些星光就是生灵的灵魂。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些生灵的意志。相比倾城剑,这些星光意志都是如此渺小,几不可见。可是,这些星光却都是生命的证明。 司道突然意识到——生命即意志。生命之所以不同于万物,其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意志。当各种元素分子巧妙碰撞在一起,诞生出第一个生命化合物rna,并最终形成最早的单细胞生物。与单细胞生物一同诞生的,还有一种名曰意志的存在。 从此,世界不再孤独。因为宇宙诞生了意志。如果宇宙自身存在意志,那么,这诞生的意志便是第二份意志。 这份意志是如此微小。可是谁也不可否认,这就是一份意志,独立的意志。从这个层面上来看,这份意志与天地意志是平等的。 如果说,灵的感知、神识的存在被称之为第六感。那么意志的感知便是生命的第七感。司道再次掌握了第七感。 他见到了结丹修士才能看到的世界,看到了意志本身。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存在,没有实体,难以证明,却真实存在。 可以说,司道见识到了世界最真实的一面,也是最深层次的一面。 可是,这并非是什么好事情。相反,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司道不过筑基修士,而且是筑基一层的初阶修士,其神识才刚刚诞生。他对意志本身的理解是浅薄的。他才刚学会将意志寄托在自身灵力上面。他自身的意志同样还不够坚固强大。 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意志若是完全脱身于肉体,那会非常危险。这与寻死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司道不是寻死,而是有人要杀他。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十年前,在剑山,司道的意志脱离身体,差点死去。十年前的情况与现在的情况简直如出一辙。 换言之,现在伤害司道的人就是十年前圣女遇刺的始作俑者。 而这个人就是司道刚才瞥见的人! 十年前,如果不是这个人,司道便不会陷入死亡。何缪洛就不会救他,也就不会耽误行程。而最后的刺杀事件也就根本不会出现。 只是,这个人是如此强大,司道虽然猜到,却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 “是你么?师叔!” 司道提问道。但没有人回应他。 “为什么?师叔!” 司道再次发问。这一次,一个意志出现了。一个足以影响周边一切的意志出现在司道的面前。与之相比,草木的意志是那样微渺,倾城剑与司道的意志是那般脆弱不堪。与其说,那是一个意志,不如说,那是一个真正的魂魄。 那魂魄是如此清晰,正是江一尘。 江一尘理应出现在太和县外,正与黑月缠斗。司道亲眼看见江一尘踏着“暮色”从天空飞过。可是,眼前的人就是“江一尘”。 这意味着,“暮色”之上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江一尘,而是假冒的“江一尘”。 司道能感受到,眼前的江一尘才是真正的“江一尘”。 江一尘看着司道。他不再像以往那般儒雅平静。 江一尘的眼神写着彷徨二字,似乎在犹豫。 他看着司道,露出温柔的笑,招呼道:“司道!” 两个人就像往常那样打招呼。仿佛,江一尘与司道依旧是师叔侄。仿佛,司道并未陷入生死危机之中。 “叛徒为何会是江师叔?” 事实摆在面前,司道不需要再怀疑。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对方一定是想要摧毁太和县的酒馆,想要毁掉酒馆内的传送阵。而想要摧毁传送阵的人必然是黑月和春雨阁的人。 江一尘没有否认。他抬手拂过面容,一张面具挂在脸上。那是黑白面具,白色的底,黑色的数字。 数字不大,很简单,就两个笔画,就两道横线——“二”! 谁能想到,江一尘会是黑月组织的“二号”。 江一尘神色黯淡,神情寂寥,充满对宿命的无奈感。 他看着司道,缓缓开口,解释道:“因为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也是如此无奈。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聊过修仙的本质,不是么?修仙的本质是掠夺!世界的本质则更加残酷。” “十年前,师叔出手,使我陷入濒死。十年前,圣女遇刺的局是师叔设计的。” “是,是我设计的。”江一尘肯定道,“我可以让万物灵魂脱离肉身,回归意志本源的状态。这便是我的境域之力。” “春雨阁与黑月的所有行动是由你指使?” “大部分是!” 江一尘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释放出一道灵魂光波,想要将酒馆彻底摧毁。 灵魂状态下,灵术的释放也与众不同。司道无法分辨具体的灵术,只能看到能量波的流动。 “酒馆内的传送阵只是一个幌子,引你们出来的幌子。传送阵根本无法复原。” 江一尘没有理会司道的话,继续施法。 施法结束,酒馆被彻底摧毁。 然后,江一尘才继续开口:“司道,你觉得生命究竟是什么?我们修仙的本质又是什么?世界的本质又是什么?”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司道回答不出来。他想起,十年前,“三号”说过类似的话。似乎,黑月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知晓世界的本质。 难道,黑月真是正义的组织,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这个世界? 司道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而江一尘也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他只是悲伤地永别道:“我们如果是朋友,那会很好!” 他说完,司道也达到了极限。司道觉得疲惫异常,感知的视野开始收缩。他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灵魂意志的状态。 下一秒,黑暗涌来,吞没意志。 远处,黑月正在撤离,战斗就要结束,以合欢的大胜告终。相信,假的“江一尘”也已经被人发现。 第170章 江一尘 大多数人的灵魂是脆弱的,需要寄托于肉身才能维持存在。 即便结丹修士与元婴前辈,其意志也需要寄存在灵体之上。司道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其意志与肉身分离,需要消耗的精神与能量是其承担不起的。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司道便感到疲惫,无法抗拒地陷入昏迷。 他虽然昏迷,其生命状态却依旧保持为意志灵魂的状态。为了维持意志不灭,精神与灵力被迅速消耗。紧接而来的,司道的生命力开始被透支。 如此,无需任何人的进攻,司道很快就死去,毫无痛苦、毫无挣扎地死去。 他根本不存在任何反抗的余地。江一尘的境域之力尚未完全开启,仅仅是将其意志剥夺,仅仅是最初步的能力使用。可是,司道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面对死亡。 从始至终,与江一尘第一次相遇开始,到现在的生死之局,江一尘始终是温儒尔雅,也始终是遥不可及。 就这样结束了么? 司道这样想着。然后,他的心口传来一股暖流。他明明是灵魂状态,已经完全脱离肉身,可逆鳞却依旧发挥了作用。 这逆鳞乃是青衣的心之护鳞。青衣修成元婴,是被天地认可的存在。其逆鳞同样沾染了一份天地意志。 司道感受到了这股意志。他以灵魂状态,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意志。 这一次,他感觉到,这天地意志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没有思维、没有情绪。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这天地本身便是一个生灵。这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直接出现在司道的脑海之内。 既然天地本身便是某种生灵,那么,天地这个生灵在最一开始是否就是这般强大?如果不是,那是否意味着,他也可以不断壮大,不断强大自身意志,最终成为天地一般的存在? 龙鳞似乎感受到司道的情绪。再然后,龙鳞做出一个行为——它竟是将天地阻隔。 这一瞬间,天地与司道发生了脱离,那份天地掠夺同样消失不见。司道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空。 他原本是被枷锁束缚,原本是被一座大山压住,原本是被吸血虫覆盖吸噬。现在,枷锁消失,大山消失,吸血虫消失,他一下子获得了自我的放飞。 失去外界的约束,又是在生死之间,他的意志开始发生其妙的变化,如蜕变的虫卵,破茧化蝶。 这一瞬间,司道觉得,自己虽然弱小,虽然卑微,可与天地却是平等的存在。他不是寄托于这片天地,而是平行于这片天地。 而下一瞬,司道睁开了眼。 他的灵魂已经回到肉身。 他重生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做到了!” 江一尘看着司道,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非但没死,而且还完成了某种特殊的转变,我甚至有点看不清你。我能感觉,世界与你变成了两条不会相交的直线。这种感觉,我原本只在倩雯身上感知到过。” 司道同样感受到自身的变化。他依旧是筑基修为,也依旧无法与天地同一,被天地认可。可是,他开始能够感受到倾城剑的剑灵意志,以肉体的状态去感知剑灵的意志。 倾城剑是那样“亲昵”,也是那样亲切。 这原本是结丹修士才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司道却做到了。 只是,并非所有事情都变得顺利,并非所有事情都往好的一面发展。 司道感觉到,整个天地正在与他对抗。 以前,他虽然承受了天地掠夺,可天地给他的感觉却非常亲和。现在,他不再被天地掠夺,可整个天地却在拒绝他,灵力也在拒绝他。 司道与天地的关系发生了互换!司道成为了掠夺的那一方。他想要获得灵力,就必须从天地中掠夺。 “我发生了什么?”司道问道。 “只有你自己知道。”江一尘回答,“而且,很可惜的是,你依旧会死在我的手上。” 说完,江一尘伸手一抓。整片天地疯狂向司道压去。 司道原本就难以与天地对抗。现在,他根本是无法动弹。这天地之力竟是如此可怕。 江一尘向前一步,便跨越空间,出现在司道的面前。 他还是那副温儒尔雅的模样,几乎要杀掉司道,却没有半点杀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道。 “哪怕获得与天地对抗的力量,可终究还是太过渺小。”江一尘感慨道。 司道死里逃生,获得蜕变,却依旧不可能和江一尘对抗。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努力挣扎,倾城剑也发出低鸣。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到此为止?你放弃了么?你要将世界交给我?你不在乎缪洛?你可否想过,缪洛的结局是什么?” 生死边缘间,江一尘突然提及何缪洛。江一尘的话一下子激起了司道的斗志。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你觉得世界会怎么发展?你觉得黑月和春雨阁想要干什么?等一切计划完成后,你觉得六大仙门的人能活多少?这个世界的人能活多少?”江一尘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司道的问题。 他一直在引导。他一直没有说出真相。 江一尘所言正是司道一直以来的困惑! 黑月究竟要做什么?黑月为何有这个自信去做?江一尘为什么会是黑月的“二号”领头人物?这到底是为什么? 思索中,司道又想起曾经的猜测。他询问道:“万年一次的灾难,对么?” “应该说,是万年一次的救赎。” 江一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远处,像是在算计什么。 再然后,江一尘抬手,释放出一道冰刃。冰刃缓缓出现,刺向司道的额头。 江一尘摆手道别:“再见!” 说完,他转过身去,似乎笃定司道不可能挣脱天地束缚。 但这一次,江一尘似乎错了! 司道竭力挣扎。他必须挣扎。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他想要追寻世界的答案,想要守护何缪洛的倩影。 再然后,他做到了。准确地说,天地束缚突然消失无踪。 失去束缚的司道手持倾城剑,本能地将额头前面的冰刃击碎,本能地刺向江一尘。 直到一剑刺穿江一尘的心脏,司道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挣脱束缚,刺中了江一尘。 又或者,江一尘为什么没有闪开?他为什么站着不动?江一尘怎么可能闪躲不及? “抱歉,司道!” 江一尘的遗言传入司道的心中,再然后,合欢众人及时赶到。 画面就定格在司道刺穿江一尘的心! 第171章 落幕 司道杀死江一尘。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何缪洛、圣女以及众人赶到时,司道刚好从背后偷袭,一剑杀死了江一尘。 江一尘是结丹修士,其实力和修为远超司道。不论什么情况下,司道都不可能杀死江一尘。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夸张,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众人根本想象不到,司道居然可以杀死江一尘。 只有一种情况才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江一尘完全放松,江一尘完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司道卑鄙偷袭,利用无息剑意,完成一击必杀。 当然,即使是上述情况,众人也不愿意相信,司道能够杀死江一尘。可是,也只有在上述情况下,司道才有可能杀死江一尘。 而眼下,事实就摆在眼前。即使众人不相信,也必须承认,司道偷袭,杀死了江一尘。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事实摆在眼前——司道是合欢叛徒。 所有人都注意到一件事情——酒馆已经被彻底摧毁。摧毁手段是冰莲决。冰莲决不就是司道最拿手的术法么? 从痕迹上看,冰莲决的施放堪称完美。并且,这冰莲决释放的手法与司道完全一致。同一个术法由不同人施法,手法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到一个画面:司道使用冰莲决,摧毁了酒馆,摧毁了酒馆内的传送阵。 毋庸置疑,司道便是合欢叛徒,是勾结黑月的叛徒。 “不,不会的。” 何缪洛怔怔地看着,浑身颤抖。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下意识地将所有人拦在后面。 怔了一会,何缪洛将司道与江一尘的尸体分开,然后转过身,向身后的合欢众人,解释道:“不是的,酒馆内的传送阵根本就无法修复。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叛徒,是为了引出春雨阁的人。而这个主意就是司道想出来的。司道又怎么可能会去摧毁酒馆?” 她认真地说着,却并未得到所有人的信任。 尽管,三名阵法大师点头。可是,三名阵法大师只认可何缪洛前半部分的话语。对于何缪洛后半部分的话,没人会相信。不论怎么看,何缪洛都是在为情郎开脱。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被扣押的女子开口说话:“一尘,司道……” 说话的女子穿着江一尘的服饰,提着江一尘的佩剑“暮色”。 她绝望地看向司道,也看向江一尘的尸体。 司道认识这个女子,不是小白还会是谁。除了双生白蛇外,还有谁能瞒过众人,假扮成为江一尘? 司道突然意识到,之前相遇的“江一尘”就是小白。 只是,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小白应该在野国,为什么会来到春国? “小白!江师叔让你幻化成他的样子,对么?”司道问小白。 在外人听来,他的问话实在可笑。在其他人看来,他是在抛弃小白,让小白去抗一切罪,甚至企图将死去的江一尘描述成叛徒。 可是,江一尘如果是叛徒,怎么可能会被司道杀死?这根本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小白听见司道的话后,只是闭着嘴,流着泪,什么都不说。她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呆呆地看着江一尘的尸体,就好像失去了世间最重要的存在。 这时,许多合欢前辈都已经无法忍耐。他们开口质问:“司道,你究竟为何要害合欢?你究竟为何要与黑月勾结?” 不需要审问,不需要怀疑,他们已经确认司道是叛徒。 唯一令人困惑的事情只有一件——司道为何调查春雨阁。然而,这也是可以解释的。司道之所以调查春雨阁,一定是为了谋害圣女,是为了谋害江一尘。 仔细想来,这并非没有道理。圣女一直待在合欢宗内。这导致黑月没有机会刺杀圣女。而司道调查春雨阁,不正好可以将圣女引出来。 司道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他长大嘴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不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默认一切罪行。 到这一步,话语已经成为多余。合欢众人纷纷上前,想要将司道缉拿。 但是,何缪洛没有同意。她面色一变,大手一挥,拦住所有合欢修士。 “江师叔不在。按照宗门律法,现在,一切由我决定!”何缪洛不容置疑道。 她的言论符合合欢宗的规矩。但特殊时刻行特殊规则。显然,眼下的一切已经超乎寻常规矩。 这一刻,合欢众人纷纷看向何缪洛,然后又将目光锁定在圣女身上。 圣女才是现场的主导人。只是,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她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才向前走了一步。 她拉住何缪洛,然后看向司道,问道:“你是叛徒么?” 司道摇头。 透过仙侣契约,司道的心思可以被圣女感知到。可是,圣女知道,司道可以改变内心。仙侣契约并不准确。 “倩雯!”何缪洛抓住圣女的手腕,语气近乎祈求。 圣女长呼一口气,将目光扫向江一尘。 这一刻,圣女目光凝滞。没人知道圣女在想什么。 半晌,圣女颤抖着手,缓缓开口:“让他走!” 现在,江一尘已死。而何缪洛与圣女两位主事人都让司道走。 其他人并不同意,却也无法违背。 所有人都愤怒地看向司道。实际上,这里大多人都受过江一尘的恩惠。包括何缪洛和圣女在内,好几名结丹修士更是江一尘一手带起来的。于他们而言,江一尘如兄如父! 然而,弑兄弑父的人就要从眼皮底下离开。他们怎么可能不怒? 他们虽然忘情,可情哪里可能真正忘记?如果真正忘记,他们早就突破境界,成为元婴前辈! “让他走!”圣女再次开口。 这一次,所有人都让开了道! 司道默默地看向众人,看向圣女,看向何缪洛。 “走啊!”何缪洛落泪催促。 司道咬牙,决意离开。 离开之际,司道将目光放在小白身上。 小白不敢看他,只是跪在地上,看着江一尘的尸体,默默流泪。 再然后,司道提出一个过分的请求:“让我带她一起走。” 他的请求实在过分。同时,这个请求也证实了一件事——他根本就没有和妖族断绝联系。不仅如此,司道还勾结妖族,杀害了江一尘。 然而,他的请求得到了圣女的同意。 何缪洛挥手,将小白扔入司道的怀抱。 司道扭头,消失在远处。 第172章 太圣 太圣国位于春国的东南方向,其领土面积超过大同国,是东土最大的国家。 天禅宗掌控太圣国,是太圣国唯一的仙门宗派。 不同于春国的凡人自治,太圣国和大同国一样,直接由仙门统治。 偌大太圣国被划分为三百二十八个行省。行省按照郡县制向下细分。整个行省由一位结丹前辈负责。行省之下,郡、县由筑基修士负责。天禅弟子对其管辖的范围有极大权限。 不同天禅弟子管辖,其管辖领域的制度会极大不同。 太圣国与大同国的国家体制基本一致。不同的是,大同国讲理法,重等级。太圣国信天择,崇挑战。同时,太圣国的修行之风盛行。修行功法公开,人人可以修行。 在大同国,上清弟子的管辖区域由仙门分配。在太圣国,强者为尊,天禅弟子需要证明自身实力,以决定其管辖的领地。 管辖一片区域,这意味着掌握一片区域的资源。领域越好越大,修行的速度自然越快。 太圣国的西面沿海有一省会,名“凉州”。凉州有一郡,名“武陵”。 武陵郡乃繁华之地,拥有七座灵山和四片灵湖,向来被天禅弟子争夺,乃是世间一等一的仙地。 这日,一艘石船飞行至武陵郡,直接降落在灵山之上。石船上走下两位不速之客。他们离开石船,直接向灵脉深处走去。这完全触犯天禅宗的禁忌,引起守卫弟子的反抗。 负责守护灵脉的天禅弟子有两人,均是筑基三层修为。然而,两名筑基修士联手,却不是来人的一合之敌。 来人修为不过筑基一层,看起来面色苍白,状态极差。对方的灵力微弱,很不稳定。可是,对方施展术法的速度却快得吓人。两名筑基弟子刚联手,准备袭击来人。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彻底冰封。 好在,来人并无恶意,并未对两名守卫弟子下杀手。冰封退去,两名守卫弟子生不起半点战意,赶忙退去。 不需言说,来人自是司道和小白。 司道杀死江一尘,成为合欢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叛徒。万年来,仙门执掌陨落的事件数量不超过一只手。这件事注定会载入史册,成为合欢历史中的污点。 这种情况下,司道绝对无法继续待在春国。东土之中,上清与合欢交好,自不会收留他。所以,他能去的地方只剩下太圣国。事实上,天下虽大,可愿意收容司道的地方也只有太圣国。 他杀死青衣,是天下妖族的敌人,自然无法前往野国。墨府与合欢交好,所以,他同样无法前往尚正国。佛门不理外事,大概可以接受他。但是,司道不可能忘记何缪洛,不可能放下俗事,甘心当一个和尚。 所以,他只能来太圣国。 他飞行许久,深入太圣国,脱离合欢宗的追踪范围。他占据灵山,并非是为掠夺灵山盛产的灵石,而是为灵脉而来。 灵脉是灵山的根基所在,是灵力最充裕的地方。他要掠夺灵脉的灵力,来恢复自身消耗的灵力。 是的,如今的司道已经无法正常恢复灵力。整个天地都在抗拒他。他每消耗一分灵力,就少一分灵力。他只能从灵石中掠夺微弱的灵力。只不过,灵力从灵石中跑出,首先要回归天地,然后才可以被司道吸纳。 总归而言,司道始终是在与天地争夺灵力。他意志弱小,根本无法与天地抗衡,掠夺的效率极低。灵力消耗的速度远远超过灵力恢复的速度。 这种情况下,司道自然想到灵脉。灵脉的灵力磅礴。如此磅礴的灵力下,他掠夺的效率会得到显着提升。所以,他必须占据灵山。 小白站在一旁。在二人脱离危险后,司道就要求小白独自离开。 小白本身不敢面对司道。她愧对司道。她担心司道的安全。她当然感受到司道的与众不同。司道的灵力微弱且不稳定,不免让人担心。 与此同时,小白又恨司道。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可是,她最爱的两个人全都死在司道的手上。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司道可以杀死江一尘。她比世间大多数人都更加清楚江一尘的强大。她甚至怀疑,江一尘比青衣更加强大。世间能对江一尘造成伤害的人一定只有真正的元婴前辈。 司道或许很强,却绝对不可能对江一尘造成任何损害。就像,他同样不可能对青衣造成任何损害。然而,事实却是,司道不仅杀死江一尘,还同时杀死青衣。 小白看着司道,内心复杂。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江一尘的要求,她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她看着司道,感受着司道的变化。她能感受到,司道已经发生一种诡异的蜕变。她说不出具体的变化,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司道已经超越正常生灵,进化成为更加高等的存在。 比起寻常筑基修士,司道产生的压迫要恐怖得多。 “你已经送我至灵脉,接下来,你还是赶紧走。否则,等天禅宗的人来,你就很难离开。” 司道坐在灵脉中心,闭目修行。他在掠夺天地间浓郁的灵力。 小白看着司道,最终点点头。她转身才走两步,又回头:“你要不和我一起去野国吧?” 小白并不恨司道。她已经知道母亲的死其实与司道无关。她也愿意相信,江一尘故意死在司道手上。 “我可是杀死青衣的罪人。你觉得众妖会原谅我?” “那不是你的本愿,不是么?只要解释清楚,我想会没事的。” “解释?如果解释有用,世界哪里会有那么多纷争?” 司道态度冷漠。一方面,他希望小白离开,另一方面,他还没有完全接受现状。 小白沉默。她已经长大许多,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女孩。她当然知道,司道所言是对的。 ”快走!再不走,你恐怕无法离开。在太圣,妖比叛徒更难让人接受。你放心,我不会出事。我要将一切调查清楚。“ 司道言语坚定。如此肯定的态度影响小白。一直以来,小白都很容易受到司道感染。 小白没有再坚持。她将灵石留下,然后消失不见。她确实离开,因为司道感知不到她的意志。 自从发生蜕变后,司道虽然无法轻易获取灵力,却获得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他可以感知到生命的意志。任何生命都有意志。司道可以感受到生命的意志。 小白离开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喧闹声——刚才离开的两名守卫弟子已经搬来救兵。 与此同时,司道感受到数十个意志。每个意志都远比草木强大。可是,在司道看来,所有意志依旧是脆弱不堪,好像随时都会湮灭。 司道站起身,向外走去。他的灵力已经恢复一些。他的猜测没有错,在灵脉这样灵力浓郁的地方,他掠夺灵力的效率得到提升。 他走出灵山,见到数十名天禅修士。每一名天禅修士都至少拥有筑基七层的修为。所有天禅修士联手起来,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司道沉着气,没有半点畏惧,甚至看不出半点情绪的变化。他依旧是面色平定,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他是被世界隔绝的人。他曾经正面承受江一尘的威压。相比之下,数十名天禅修士如同毛毛雨,根本无法影响司道分毫。他根本不会畏惧。被世界抛弃的人总归要更加坚强才行。 ”司道?你背叛合欢宗?“ 熟悉的声音传来。众天禅修士的领头人是司道的相识之人——魏无痕。 第173章 魏无痕 消息传播的速度比预想中要快。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司道刚刚逃离春国来到太圣。太圣的魏无痕就已经得知这个消息。 面对魏无痕的质问,司道没有否认:”如果你是指江师叔被我所杀。事实确实如此。但我并非合欢叛徒。“ 司道的言论充满矛盾。在世人看来,他既然杀死江一尘,当然就是合欢叛徒。就如同,司道杀死青衣,天下的妖当然会认为司道是敌人。 ”你若不是叛徒,难道鼎鼎有名的江一尘才是合欢叛徒?“魏无痕不置可否。 他曾与司道一战。他不认为司道是叛徒之流。所以,他没有完全否定司道。 司道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江师叔没有错。“ 是的,司道没有说谎。直到这一刻,他还是不相信江一尘是”坏人“。司道相信江一尘的为人。江一尘所作所为一定有其必要的理由。只是,理由究竟是什么? 这一瞬间,司道脑海浮现出一个震惊的想法——如果江一尘是对的,那么江一尘背后的黑月也是对的。如果黑月是正义的一方,那该如何? 这个想法并非第一次出现。只不过,司道从来不认可这个想法。但现在,这个想法正占据着司道的大脑。 江一尘负责合欢宗大小事务,是世间最有权势的人。他是结丹强者,符合天地意志。他不可能背叛世界的意志,被私欲迷惑。换言之,修仙者忘情,其遵循天地意志,而非宗门意志。当合欢意志与天地意志不一致时,江一尘自然会遵从天地意志。 江一尘付出生命代价,只为一件事情——终止司道的继续调查。他本可以直接杀死司道。可最终,司道发生诡异的蜕变,并未在意识状态中死去。再然后,江一尘没有继续杀死司道。他做出惊人的决定——牺牲自己来隐藏黑月的秘密。 这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司道突然想起”三号黑月“说过的一句话——黑月知晓世界的本质。 那么,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司道一边思索,一边目视天禅众人。 他能感觉到天禅众人的不信任。他的话充满矛盾,又如何让人信服? 天禅众人已经认定司道是合欢叛徒。 魏无痕也不再纠结司道的身份问题。他说道:”你是否是合欢叛徒,那是你们合欢宗的事情,我们并不关心。可是,你占用灵山,这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我如何才能占用灵山?“司道反问道。 他根本没有在意所谓的代价。他明明是侵占灵山的犯人,却格外理直气壮。甚至,天禅众人都被其影响,未对其出手。这实在奇怪得很。他站在那里,显得是那般与众不同,仿佛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让人无法拒绝。 时间越久,魏无痕越能感受到司道的变化。他的性格没有变,依旧平静得让人讨厌。他的灵力微弱,气息不稳,实力必然大退。可是,魏无痕却愈发觉得司道深不可测。面对结丹师叔时,魏无痕才会产生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但是,司道只有筑基一层修为,绝对与深不可测无关。 魏无痕迟疑片刻,犹豫开口:”除非你成为天禅弟子,成为武陵郡的掌权人。“ ”那我该如何成为天禅弟子?又该如何成为武陵郡的执掌人?“ 司道没有任何犹豫。他决定加入天禅宗。在天禅众人看来,他如此干脆的决定属于欺师灭祖,完全符合叛徒应有的行为。更重要的,司道所言虽是疑问句,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他已经成为天禅弟子,已经成为武陵郡的掌权人。 魏无痕皱眉。 ”我只能如此选择,不是么?难道我要犹豫不堪,然后才做出选择?那样,你们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司道反问道。 司道所言没错。这是他最好的选择。只是,常人难以如此果决。 于是,魏无痕点头同意:”不错!你只能加入天禅宗。但是,你杀死江一尘,是罪大恶极的叛徒。我们天禅宗虽不畏惧合欢宗。可你若想要成为天禅弟子,就必须通过最严厉的试炼。“ ”什么试炼?“ ”最危险的妖人。“ 太圣国与春国一样。妖与妖人总会冒出。仙人的责任便是铲除妖人。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负责铲除妖人的工作。但,妖有强有弱。有些妖很强,需要十数名筑基修士组成的剿灭小队才可以将其铲除。司道想要加入天禅宗,就必须证明其价值,证明其实力。 ”好!“司道不假思索。 ”你觉得你可以做到?“ 不论如何,司道看起来都是糟糕的。在交谈过程中,他的灵力一直不曾恢复。他似乎失去恢复灵力的能力。 魏无痕猜想,司道占据灵山,便是要借用灵脉的灵力恢复状态。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当初,你不是一样没想到我可以击败你。“ 司道的话充满挑衅。不过,魏无痕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升起无限的战意。 ”等你通过试炼,再来挑战我。我是武陵郡的执掌。物竞天择,你只要可以击败我,你便是武陵郡的执掌。“ ”好!“ 司道平定点头。他态度如此傲慢,就好像要去做一件很平常简单的事情。其他天禅修士忍不住要出手教训司道。 魏无痕摆手阻止天禅众人。他曾经败给司道。所以,他尊敬司道。同时,他相信不会败给司道第二次。他要亲手击败司道。 ”最危险的妖在哪?“司道询问道。 ”徐州东海郡绿春县。” 说完,魏无痕将一枚身份印记丢给司道。他手指东方,为司道指明方向。 “等我回来。” 司道接过印记,取出石船。石船由灵石驱使,可以最大限度减少灵力的消耗。 接下来,天禅宗的入门试炼只是司道的第一步。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探知世界的本质。 第174章 绿春县 徐州乃丘陵之地,山丘甚多。绿春县坐落于山林顶端,常年云雾缠绕,仿佛位于云层之上。 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绿春县的布局设计简单。整座县城只有一条街道。街道随山丘一路蜿蜒。街道两侧是房屋。房屋由竹木支撑,建在半坡之上。虽已入秋,山丘却绿绿葱葱,没有半点泛黄。 平日,县城总是熙熙攘攘,此刻却冷寂得很。 司道从天而降,落在绿春县城。他漫步在街上,看着荒凉的街道。他想起秋水镇。秋水镇的居民被妖杀害,沦为一片废墟。 绿春县虽然同样被妖侵害,却并不完全一样。绿春县没有被屠杀殆尽。 神识扫视下,司道察觉到,每个房屋内都有凡人幸存。凡人看见房屋外的司道,纷纷颤栗。他们似乎将司道当成妖人。 按理说,妖人嗜血如命,丧失理智,只会遵从本能残害生灵,根本不会留下活人。为何,绿春县会有这么多活口留下?难不成,妖人良心发现? 司道想不明白。他并未放松警惕。相反,他更加小心,释放出神识,探知周围的一切。 神识探知下,他发现周围有一个阵法。阵法的布置很成熟,不像妖人所为,反而像是人类修士精心布置。只不过,阵法并未激活,无法生效。也不知,阵法是何人布置。或许,天禅宗已经派人来过此地。阵法可能是之前的天禅弟子布置。不知何故,那位天禅弟子并未激活该阵法。 突然,一股危机感涌向司道的心头。 司道生出另一个想法——如果阵法不是天禅弟子布置,那会是谁布置?答案只有一个——妖人。 妖人故意没有激活阵法,好让司道放松警惕。 司道调整呼吸,不再只以神识探知周围的一切。与江一尘一战后,他开始可以感知到生命意志的存在。他可以迅速发现周围的生命意志。这种探知方式玄妙神奇,比不上神识的清晰,却有其他功效。 他可以从周围的生命意志中,一下找到特别强大的存在。意志的强大与实力挂钩。凡人的意志只比草木强大一些,而修仙者的意志则要强大得多。 很快,在一栋房间内,他发现一个区别于其他凡人的意志。那是一个男子,躲在房间里面,混杂在凡人之中。男子利用某种方式,竟然隐藏气息,瞒过神识的探知。 神识探知下,男子只是凡人。男子混在凡人之间,看不出任何不同。这些幸存的凡人成为最好的隐匿伞。 司道准备制服男子,却发现另一个散发浓郁妖气的男子从远处飞来,降落在正前方。 妖异男子修为达筑基巅峰,眉宇张狂,气息诡异。更显眼的是,妖异男子竟然穿着天禅弟子的服饰。难道,祸害绿春县的妖人是天禅弟子? 司道忍不住皱眉。最可怕的妖人只有一种:堕落的仙门弟子。合欢历史上,堕落事件并非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司道还从未真正遇见过。 没想到,入门试炼的妖人会是仙门弟子。事实上,天禅弟子堕落的概率要比合欢宗高许多。两个门派的理念制度有极大不同。合欢宗只收精英弟子,统一由结丹师叔授课。合欢弟子出现任何问题,结丹师叔可以立刻纠正。天禅宗广收门徒,采取放养式的教育。自然而然,天禅弟子更容易误入歧途。 “师门就派你来?” 妖异男子的话确定其天禅弟子的身份。妖异男子话语清晰,与一般妖人完全不同,并未丧失理智。 司道不是第一次遇到拥有理智的妖人。在春国,神隐宫宫主罪歌同样是拥有理智的妖人。只不过,罪歌癫狂,充满魔性,符合妖人的人设。而眼前的妖异男子却平静异常,虽张扬,却一点也不疯狂。 “魏无痕让我来的。” 司道显现身份印记。 “果然是师兄让你来的?” 妖异男子面露痛苦神色。听起来,魏无痕是妖异男子的师兄。 “不错,他让我杀你。然后,我便完成入门试炼,成为天禅弟子。” “杀我?”妖异男子冷笑,“你不过筑基一层修为,气息又如此不稳,恐怕刚踏入筑基境界。你也想杀我?你只会送命。师兄怎么会派你这样的人来?难道,他真以为我会成为神识不清的妖人?” “你和魏无痕很熟?” “曾经,我与师兄同届。曾经,我和他是最好的朋友。曾经,我不叫他师兄,叫他无痕。但是,他天分高,修为进展极快。我根本追不上他。很快,他成为筑基师兄。而我依旧是炼气小弟。” 妖异男子没有对司道出手,而是不紧不慢地叙述往事。不过,一切都是妖异男子有意为之。他并不想和司道唠嗑,而是在拖延时间。他等待阵法的激活。 在太圣国,一个地方出现妖人后,妖人会立刻遇到天禅修士的追杀。而如果,天禅修士失利,那天禅宗会派出一支剿灭小队。 按照正常的流程,绿春县本应该由一支剿灭小队处理。所以,妖异男子精心设计布局。 然而,实际到来的人却是司道——一个修为低微的陌生人。 饶是如此,妖异男子并未大意。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妖异男子用言语将司道拖住,等到司道进入阵法中心,等待阵法的顺利激活。 正常情况下,当妖异男子现身后,没人会想到,他有同伙。更没人会想到,他的同伙是之前杀他的天禅同门。 没错,原本处理绿春县妖事的天禅弟子已经被妖异男子“蛊惑”。在吞噬生灵后,原先的天禅弟子已经沦落为妖人。这是一个信息差。天禅宗只会以为,之前的筑基修士已经死在妖异男子的手上,只以为妖异男子只有一人。 利用上述心理漏洞,妖异男子只要出现,剿灭小队的防御心就会降低。届时,阵法启动,妖异男子可以一举铲除剿灭小队。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却也是实施可能性极高的想法。 如今,剿灭小队虽未到,可是妖异男子仍然按计划进行。 然而,在大功告成的前一瞬,一颗细小的冰晶突然出现在妖异男子的神识感知中。 冰晶出现得非常突然,速度非常快,快到妖异男子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房子里面,混杂在凡人中间,负责激活启动阵法的妖人同样没有反应过来。 冰晶细小而坚硬,轻易穿破数道墙壁。假装成凡人的妖人一直专心激活阵法,并未察觉到危险的到来。他本以为大功告成,却突然发现身侧多出一枚细小的冰晶。 “危险!” 司道前方的妖异男子大声呼喊。可是,冰晶已经爆炸,一切都已经来不及。近距离下,没有任何防御的情况下,冰莲的爆炸足以杀死任何人。 从一开始,妖异男子拖延时间,故意与司道攀谈。可是,司道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用神识包裹冰晶,躲过神识的探知。随后,在两名妖人以为胜券在握时,司道将冰晶送出。 自以为胜利的那一刻,任何人都会放松警惕。两名妖人同样放松警惕。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太晚。 第175章 对与错 “冰莲决?你究竟是谁?” 负责激活阵法的妖人被冰莲决轰碎成渣,站在司道对面的妖人倒并不伤心,只是对司道多一份忌惮。 “司道!” “司道?你就是击败过魏无痕的司道?” “是我!” 听到肯定的答复,妖异男子并不畏惧。相反,妖异男子看起来很兴奋,充满战意。 既然司道曾经击败魏无痕,那么妖异男子只要击败司道,便是在某种意义上战胜魏无痕。在妖异男子心中,魏无痕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现在,一个攀登高山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原本,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加入我。但现在,你必然会死在我的剑下。” 说完,妖异男子做出拔剑的姿势。奇怪的事情是,对方腰间并没有剑。 妖异男子摆出握剑的姿势。看起来,他握着一柄无法被看见的剑。 不仅无法看见,神识同样无法感知,只有意志可以感知得到。司道确定妖异男子握着一柄剑。他能感知到剑灵的存在。那是一柄“虚幻之剑”。“虚幻之剑”的剑灵异常强大,比起司道本身要强大得多。若倾城剑灵只是一个幼孩,那“虚幻之剑”便是一个成人。 剑意从妖异男子身上涌现出来——杀戮、咒怨、嫉妒、愤怒。各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 下一秒,妖异男子向前进攻。 司道握住倾城剑,提剑抵御。然而,他虽可以感知到对方剑的存在,却无法看见剑的形状。他只能凭感觉去抵御妖异男子的进攻。 从对方进攻的距离看,他应该已经成功抵御妖异男子的虚幻之剑。可是,司道没有感受到任何碰撞感。 妖异男子的手一直向下落,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这意味着,“虚幻之剑”同样向下落,并没有被司道阻挡。”虚幻之剑“似乎可以穿越物体。两剑交锋时,司道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倾城剑无法阻挡“虚幻之剑”。 “虚幻之剑”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迎面劈砍而来。 司道意识不妙,赶紧侧身躲避,却已经来不及闪躲。左手手腕被砍中。砍中的地方发出轻微的声响。司道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好像,他不曾被砍中一样。 他收回左手,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在下一秒,他准备释放冰莲决,却发现灵力被阻隔,无法传送至左手。 术法的释放并非一定要借助双手。只不过,在双手的辅助下,术法可以更加完美快速地释放。执剑状态下,司道习惯右手握剑,左手施法。现在,他左手已经无法释放任何术法。 妖异男子的“虚幻之剑”竟可以封闭灵力。 “反应很快,一般人无法承受我的一剑。” 妖异男子露出欣赏的笑容,也不知是欣赏司道的反应,还是欣赏他自己的“虚幻之剑”。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司道。他享受其他人的“畏惧”。然而,妖异男子发现,司道眼眸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寻常修士若被诡异的“虚幻之剑”砍中,术法释放受到阻碍,多少会流露出畏惧之色。然而,司道却没有一点畏惧。相反,司道居然流露出一份“同情”。 “你是什么眼神?将死之人居然胆敢同情我?”妖异男子愤斥。 “我只是听到你的剑在哀鸣。” 两剑交锋时,倾城剑虽没有防御住“虚幻之剑”,却让司道清晰地感知到“虚幻之剑”的意志。 “虚幻之剑”与倾城剑完全不同。倾城剑像个无知的孩童,永远是开开心心的。虚幻之剑却沉浸在悲伤中,为主人而悲伤。想必,妖异男子已经用“虚幻之剑”杀死不少无辜的人。剑本无对错。剑本就为杀戮而存在,可是,剑灵却不一定如此。 剑灵是一份意志,与鸟兽一样拥有简单的意识。 “剑在哀鸣?谬论。”妖异男子笑出声。 妖异男子越笑越厌恶。他厌恶司道高高在上的态度,厌恶司道远超他人的天赋。明明,所有人都一样努力,为什么司道能够拥有远超同辈的修为和境界? 妖异男子越笑越残忍。他要杀死司道,杀死曾经的挚友“魏无痕”,也杀死曾经的他自己。 他绝对不可能输。他拥有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司道不过只有筑基一层的修为。不仅如此,司道非常奇怪,灵力消耗后就不再增长,似乎无法恢复灵力。 刚才,司道释放一次冰莲决,又消耗灵力抵御、闪躲妖异男子的一剑。现在,司道剩余的灵力已然不多。 此外,两人的神识储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是持久战。神识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在妖异男子看来,司道已经是死人,司道的魂魄会成为他的补品。 妖异男子越笑越开心。从刚才的交手中,他已经发现司道身上的诸多至宝。司道的剑是灵剑。司道背后的琴是灵琴。司道腰上挂着的紫金葫芦更不是凡品。司道胸口挂着一块血色石头。血色石头充斥经脉血网,如同活物一般。妖异男子曾经在古籍中见过。那是血灵石——传说中的圣物,可以极大幅度提升所有者的灵力恢复速度。 无法想象,筑基一层的修士居然拥有传说级别的圣物。可笑的事情是,佩戴血灵石,眼前的家伙居然仍旧无法恢复灵力。 除此以外,司道穿戴的一切都不同寻常。真不知道,对方的纳戒里面会有多少灵物?听闻,合欢弟子拥有一枚特殊的纳戒——欢石。欢石是合欢至宝,收容在合欢弟子体内。等杀死司道,妖异男子定要将欢石挖出,好好端详一二。 等司道死后,一切法宝灵物都归妖异男子所有。如此,妖异男子怎么会不开心? 可是,下一秒,司道手上多出一张传送符。 符文闪过,司道从妖异男子面前消失,出现在远处。 然后,司道手指上多出一枚古怪戒指。 妖异男子认识这枚古怪戒指。这是灵魂之戒,可以令佩戴者的灵力与躯体完全恢复如初。 果然,一阵灵光闪过,司道恢复不少灵力,被“虚幻之影”刺伤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 “你拥有了不起的宝物。但是,不论你拥有多少法宝,今日,你都会死在我的手上。然后,你所有法宝都会归我所有。”妖异男子贪婪地兴奋道。 他内心的欲望不断攀升,眼睛开始冒绿光。他甚至想要体验一次生吃血肉的感觉。嗯,眼前的司道是最美味的食物。 他似乎已经忘记,眼前的司道曾经击败他视为高山的魏无痕。 他若保持平定,或许还能周旋一二。可他的心没能保持平静。所以,他再也无法承受住司道的连续进攻。 灵力恢复的感觉是美好的。司道感觉到力量的回涌。他双手施法,冰晶不断出现,形成一座数十米高的冰山。 冰山崩塌,向妖异男子压去。 妖异男子毫不畏惧,手握“虚幻之剑”,一瞬间就释放出数百道剑刃。剑刃风暴将冰山击碎。剑刃产生的罡风将冰晶吹散,为妖异男子建造出一条没有冰晶的安全之路。 妖异男子身随影动,穿过安全之路,直接来到司道的面前。 他面露兴奋。他当然看出,司道擅长术法,而非剑术。一名术法师被剑者近身。这意味着胜利。 冰墙出现在二人中间,司道向后退步。妖异男子击碎冰墙,本欲乘胜追击,却发现一道落雷从天而降。 落雷封住他前进的路。妖异男子只能后退,然而,他刚退步,却发现四面八方尽是冰晶碎片。 他原本将冰山击碎,又将冰山碎片吹飞。可现在,因为他一击未成。时间耽搁下,无尽碎片已经重新将他包围。冰晶盛开成一朵朵雪白的冰莲。冰莲爆炸,产生强大的冲击。 强大冲击之下,妖异男子行动困难。他要躲避伤害,又要抵御冲击力,还要躲避自动追踪的天雷。 他将神识发挥到极致,却发现司道的进攻根本是无从躲避。 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是故意引他靠近。他其实根本不是司道的对手。 只是,他不明白,司道为何要如此做,为何冒险让一名剑客靠近。如果,司道从一开始就释放绝对的碾压术法,那他根本毫无机会。对这一点,妖异男子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司道之所以如此冒险,单纯是因为“天地的拒绝”。 自从天地拒绝司道后,天地的灵力成为一种阻碍。这种阻碍下,他的神识被限制。远距离时,他的术法同样被限制。他还没完全习惯天地的阻碍。所以,司道需要与妖异男子近身战斗。 但是,若直接靠近,又未免太过冒失。如此,他便故意拉开距离,然后等妖异男子自动靠近。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妖异男子被天雷击中。负伤之下,他再难抵御任何攻击。 终于,妖异男子面露惊惧:“这就是战胜师兄的对手?师兄可以挡住这样的绝对进攻吗?” “魏无痕大概支撑半个时辰。我现在无法恢复灵力,你只需要坚持十分钟,胜利便是你的。”司道如实回道。 “十分钟?”妖异男子露出苦笑。他哪里可以坚持十分钟。 十秒钟不到,妖异男子的双臂双腿被冰棱切断。他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死亡即将降临,妖异男子倒没有多少畏惧,只是心有不甘。 “你觉得我是错的,对么?”妖异男子问司道。 司道没有回答。他依旧在施法戒备,却没有立刻杀死妖异男子。 “我吞噬百姓生机来获取修为,你觉得这是错误的?我以前也这样认为,直到我发现世界的真相。” “世界的真相?” “不错,世界的真相。你是否已经发现,太圣国的每座县城都有灵山存在。每座灵山又有灵脉存在,对否?” 妖异男子所言不错。太圣国的郡县皆有灵山。这与春国很不一样。在春国,除合欢宗外的各大仙门外,其余地方没有灵山存在。 “你可知灵脉是从何而来?你可曾想过,数万年来,灵脉为何不会枯竭?你又可曾想过,春国为何鲜有灵山?这其中的缘由,你可知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甩出数个问题后,妖异男子放声大笑。 “什么意思?” “答案很简单。所谓灵脉其实是吸取万民生机的天地阵法。你应该知道,灵与生命可以互相转化。修仙的本质不过是少数人掠夺多数人,仅此而已。所以,我掠夺弱者的生机,何错之有?事实上,我的行径才符合天道,才是真正的物竞天择。” 妖异男子的言论令司道震惊。司道本就知晓修行的本质就是掠夺。司道本就知道世界的本质是残酷的。可是,妖异男子的话还是令他不可置信。 “你很惊讶,可又并没有那么意外。看来,你也已经发现这一点,对么?”妖异男子露出笑容,“所以,不如加入我。其实,在太圣,我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在我之前,聪明人应该还有许多。而且,我更知晓,许多天禅弟子在妖化以后,根本没有被抓住。你也看见,我根本就没有失去理智,不是么?” “是么?”司道不置可否地反问。 “难道,我像是失去理智的人?”妖异男子反问道。 “你像是忘记初心的人。你大概已经忘记,当初加入天禅宗时的誓言。你曾是守护百姓的上仙,现在却是杀戮无数的妖人。” “可笑。看来你还是不懂。物竞天择,我即是强者,便拥有掌控一切的权力。那些凡人是弱者,便应当付出生命,为我所用。” “那我比你强,是不是可以取你魂魄。” “当然,你可以取我魂魄。”妖异男子兴奋道。 他没有一点惧意,就如同虔诚的信徒,信仰着他发现的“真理”。 “所以,你永远无法修成结丹。”司道回应道。 妖异男子听完,瞬间恼怒,却又语塞。司道所言一点错也没有。妖异男子明明已经吞噬足够多的生灵,却始终感受不到修为的突破。他不明白,也无法明白。 “这个世界没你想得那么残酷。” 说完,司道一剑刺穿妖异男子的心脏。 临死前,妖异男子喃喃:“我错了么?师兄,我终究输给了你。” 妖异男子闭上眼睛,右手放开虚幻之剑。 司道拾起妖异男子的“幻影之剑”。 此时,太阳缓缓落下,光开始泛黄。忽明忽暗间,一道剑影忽闪忽现。北边的墙上隐约印着一道剑影。原来,在特殊情况下,虚幻之剑是可以被眼睛捕捉到的。 再然后,一个名字传入司道的内心——“承影”。这是“幻影之剑”的名字。 第176章 情与道 武陵郡,夜深时,灵山上,石桌旁,魏无痕独自饮酒。 熟悉的人都知道,魏无痕向来不饮酒。没人知道,他今日怎么会有兴致独饮。 他看着东方,像是在等谁。他是天禅宗的天才修士,在“术与剑”中,凭借“焚天”神技一举战胜墨府执剑者,夺得“榜眼”之席。他是武陵郡的执掌人。整个武陵郡以他为尊。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有烦恼。 但是,今日的魏无痕看起来却很落寞。当日,他输给司道,也不曾这样落寞。 终于,一艘石船从东方飞来。司道回来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快到魏无痕的一壶酒都未饮完。 魏无痕抬头,扫一眼司道。他想开口,却未能说出一个字。 “我已经完成试炼。”司道主动开口。 说着,他将幻影无形的承影剑摆在石桌之上,以作证明。 魏无痕看不见剑身,却看见酒杯被无形之物推动。他伸出手,缓缓靠近”承影“。触碰到的一瞬间,魏无痕的手微微颤动。他还是没有一句话。 ”剑已无主。你是他朋友。此剑便归你所有。“ 魏无痕摇头:”既然是你击败他,那剑就归你所有。“ ”承影“非凡品,在仙剑之中也属上佳。 ”承影是他冒死在墨家剑山中寻来的。他本视其为生命。只可惜,他走错路,更误解、忽视他的朋友。“ 魏无痕所言中,误解的朋友指他自己,也指承影剑。想来,魏无痕多少可以感受到承影剑的悲悯。 ”如此重要的信物,你更该接受,好好保管。不是么?“ ”修仙忘情。我若持承影,恐怕再难洒脱不羁。此剑就当暂寄在你身上。可否?“ ”我只担心倾城剑会吃醋。“ 司道所言并不错。仙剑有灵,一般而言,一名修士只会拥有一柄仙剑。 似是听懂司道的话,倾城剑独自出鞘,将承影剑推到司道身前。倾城剑像是在证明其并不吃醋。 司道非矫情之人。他握住承影,承诺道:”从此,你便跟我。“ 承影听懂司道的话。剑意虽仍悲伤,却已恢复生气。 ”那么,我便是天禅弟子。“ 魏无痕点点头:”不错,今日起,你就是天禅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弟!“ ”哦~“司道不置可否地应承道。 ”哦是什么意思?“魏无痕挑眉问道。 ”没啥意思!既然已经是天禅弟子,那我就可以挑战你,然后成为武陵郡的执掌人,对么?“司道问道。 ”是这样。任何天禅修士只要达到筑基修为,每一年都有一次挑战机会。“魏无痕承认道。 ”那我现在可以使用这次机会?“ ”可以!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挑战需要十名筑基圆满的修士见证。你需要稍等一会。“ 魏无痕说完,就向高空释放出一道灵光。不一会,附近各处就出现回应。 ”看来你早有准备。“ ”在你离开后,我让师兄弟们驻留一日,等你归来。不过,没想到你回来的速度如此之快。“魏无痕回道。 当十数名天禅修士到来后,他们都有些意外。没人想到,司道真可以完成试炼。没人想到,司道可以如此迅速地完成试炼。更没人想到,在今夜,司道会即刻挑战魏无痕。一切都如魏无痕预料。 待所有人到齐,魏无痕才开口:”今日,众师兄弟在此见证。司道挑战在下,想成为武陵郡新一任的执掌人。“ 众人纷纷点头。 然后,魏无痕接着说道:”好,诸位见证,我认输,今日起,武陵郡的新任执掌人是司道。“ 魏无痕的操作令所有人惊讶。 ”干嘛故意让给我?你不是一直都想一雪前耻么?“司道不解魏无痕的意思。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况且,现在的你真能赢我?“ 司道完成试炼,击败那妖异男子。这在魏无痕看来,便是一个人情。 ”不好说,有可能会输,也有可能会赢。没有试过,谁能知晓?“ ”等你恢复灵力,等你全盛状态,我会再来击败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会被很多人挑战。“ 魏无痕所言不错。周围的十数名天禅修士都盯着司道,显然已经将司道列为对手。击败司道的人就可以成为武陵郡的新任执掌人。如此诱惑,谁能拒绝? ”你放心,新任执掌人有十天时间保护期。十天内,其他人无法向你发起挑战。不过,十天后,太圣各地的人都会挑战你。毕竟,武陵郡可是出名的好地方。“ ”事实上,挑战我的人不会太多。经过几次挑战,普通修士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 魏无痕忍不住笑出声。他不置可否地说道:”天禅和合欢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你很快就会知道。就像你说的,有可能会输,也有可能会赢。没有试过,谁能知晓?“ ”可以。我正愁怨气无法舒展。你呢?准备休息几日,然后挑战我?“ ”你放心,当初输给你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战胜你。“ ”那你不如继续住在武陵郡的灵山。我同样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等我正式击败你,届时,你会后悔将一年一度的机会白白浪费。“ ”你以前真是合欢弟子?“ ”有问题?“ ”说话怎么比我们天禅弟子还要猖狂?“ ”入乡随俗。“ ”那你入乡随俗以后,感受如何?是不是比你在合欢宗畅快得多?天禅宗和你想象中的样子是不是不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认真观察与感受。不过确实比想象中更有人情味一些。“ ”人情味?情与道?“魏无痕摇头苦笑,招手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就这样,司道来太圣的第一天,取代魏无痕,成为武陵郡的新任执掌人,与天禅众修士饮酒至深夜。 司道忍不住回想起曾经的往事——那时,江一尘、何缪洛、圣女、叶木、程洋,还有柳元晋,他们一同在淮河县饮酒、舞乐、吟诗、作乐。 可惜,一切都无法回去。 第177章 庄剑泽 一般而言,一座郡城只拥有一座灵山或一片灵湖。武陵郡拥有七座灵山、四片灵湖,是凉州有名的繁盛郡城。 太圣尚武,人人习武,人人修行。竞技场随处可见。实力是衡量价值的第一标准。 实力决定居所。不同实力的人居住在不同区域。后天武者无法踏足灵山。突破先天,成为炼气修士后,太圣子民正式成为天禅弟子,可以踏足灵山外围。筑基修士才可以居住在灵山中央区域。 一个人若想在灵脉修行,就需要成为郡城执掌。 ”仙华“是武陵郡的一座灵山。自从成为武陵郡的执掌,司道便位处”仙华“灵山。只有在灵脉深处,司道才可以恢复灵力,可以继续修行。不过,司道被天地拒绝,虽坐拥灵山,修为进展却比寻常修士迟缓得多。 灵脉深处是灵力最浓郁的地方,甚至超过合欢仙境。司道想起那妖异男子的话。妖异男子曾言,所谓灵山灵脉,不过是掠夺群城无数百姓的生机。 这言论是否正确?司道无法完全确定。 武陵郡有数百万人,其生机庞大到不可想象。灵脉虽然灵力浓郁,可其程度完全比不上庞大的生机。 不过,整片灵山区域确实有天地阵法的痕迹。或许,灵山确实是掠夺生机的天地阵法,只是绝大部分灵力没有保存在灵脉之内。 对于上述猜想,司道并不感到意外。在十年前,他就已经知晓——修仙的本质是掠夺。他甚至开始怀疑,合欢仙境是不是另一座”灵山“。合欢仙境的主体是一座方圆千里的八卦石阵,是世间最大的天地阵法。如此庞大的天地八卦若真汲取整个春国的生机,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性。 司道猜到上述可能性,却并未感到愤怒。因为,既然他可以猜到,那其他人一定也可以猜到。 他看见世界的一面性,看到其中的不合理。同时,他也看到世界的和平。人民安居乐业。每个人都生活在净土之上,平安出生,祥和死去。这样的社会体系是和谐的。 问题只有一个——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他相信,如果知晓这个答案,那么一切困惑都会解开。他想知道江一尘信奉的天道究竟是什么。 他伫立在悬崖前,眺望武陵郡。一个人影出现在远处。 那道人影明明还很遥远,锋锐的气息却已经传到跟前。司道熟悉这股锋锐的气息。 他曾经多次差点死在对方手上。那狂傲天下的气息,除庄剑泽外,再无他人。 郡城执掌发生更替。这个过程不需要结丹前辈参与,却需要结丹前辈的最终确认。负责上级行省的结丹前辈需要确保郡城执掌的道心稳固,确保群城执掌不会为祸天下。 武陵郡属于凉州。凉州执掌是庄剑泽。新一任武陵郡执掌诞生,庄剑泽是该来此。 事情如此有趣。曾经的生死仇人成为顶头上司,成为司道的直系师叔。 在之前,每次见到庄剑泽,司道总是逃命的一方。庄剑泽永远是轻松淡定的模样。 可是这一次,两个人的情况是相反的。司道很淡定,庄剑泽却透着怒火。没人知晓他为何如此愤怒。司道猜测或许和江一尘的死有关。 众所周知,庄剑泽与江一尘是宿敌关系。可是,宿敌却死在另外的人手上。况且,百年时间下来,二人即便是宿敌关系,也同样会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很多时候,百年宿敌等同于百年朋友。 朋友死去,庄剑泽怎么会不愤怒?他的愤怒比预想中要强烈得多。 他本就是锋利张狂的人,现在更是如此。他将所有气息完全压在司道身上。 庄剑泽逐渐靠近。他越靠近,司道身上的压迫就越强。这份压迫足以压垮任何筑基修士。但是,司道却并未被完全撼动。从觉醒自由意志的那一刻起,司道就一直承受天地的抗拒。他已经开始习惯这份压力。 终于,庄剑泽走到司道面前。他见到司道仍然可以保持站立,竟然大笑起来。笑完,他突然出手,一剑刺穿司道的肩膀。 无息之剑,难以防范。司道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更何况,司道未曾想要闪避。他就静静地站着,仍由庄剑泽出手。如果,庄剑泽要杀他,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选中你?“庄剑泽自言自语。 他的言语充满不理解与愤怒。他咬着牙,大口喘气,急促地喘气。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压制内心的疯狂和愤怒。因为情绪的变化,庄剑泽的修为出现波动,变得不太稳定。结丹修士不可以动情。动情殆道。仇恨与爱情一样,同样是影响大道的情感。 庄剑泽握剑的手颤抖。他另一只手紧紧握拳。他想要杀死司道,却始终没有动手。最终,他拔出剑,狠狠劈在司道的身侧。司道身后,灵山被一剑劈开。灵山并非一座山,而是指整片山域。整片山域被庄剑泽一剑劈成两半。灵脉深处,无数凝结的灵石纷纷坠落,将光影折射,映射出数条彩虹。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司道没有直接回答:”曾经,江师叔和我说过,愤怒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没错。百年前,江一尘同样教给我这句话。“ 说着,庄剑泽将剑收回剑鞘:”不过,你还是需要给出一个理由。“ ”我是天禅弟子,你是我师叔,根本没有杀我的理由。我为何要给出不被杀的理由?“ ”因为我喜欢杀你。“庄剑泽如实答道。 ”所以,你比不上江师叔。“ 庄剑泽没有生气。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司道。每一次相遇,司道都变化极大。每一次相遇,司道都变强太多。 ”很好,你很好。既然你是他选中的人。那么,我击败你,就等于击败他。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司道没有在意庄剑泽的话。他只问出一个问题:“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庄剑泽没有正面回答。他这样说道:”墨问在即,等你获得墨问资格,墨经会告诉你。“ 不知不觉中,上一届墨问已经过去快十年。 然后,司道又问另一个问题:”敢问,庄师叔是三号?“ ”三号?黑月?大概是!“ 说完,庄剑泽便离开。 司道没有纠结庄剑泽究竟是不是三号。不论庄剑泽身份如何,他都会如此回答。 现在,司道将重心放在另一件事情——墨问资格。 第178章 白星小队 墨问每十年举办一次,是修真界的大事。距离新一届墨问还剩一年时间。天下修士都开始争夺墨问资格。 天禅宗与墨府的关系一般。上届墨问期间,庄剑泽在尚正国闹事,引得墨府对天禅宗更是不满。 天禅宗获得的墨问资格并不多。天禅宗弟子想要获得墨问资格,需要完成一系列任务。天禅弟子数量远超合欢。僧多粥少的局面下,墨问资格,先到先得。竞争压力非常大。 久而久之,太圣出现一个现象——组团刷墨问任务。个人几乎不可能匹敌团队。司道想要获得墨问资格,首先需要找几个帮手。 他想到的人当然是魏无痕。整个天禅宗,他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魏无痕,另一个是庄剑泽。他不可能去找庄剑泽。 他正思索如何与魏无痕开口,却见庄剑泽已经从远处飞来,随行还有另外三人。 他们一共四人,在司道前方落下。 魏无痕的背后,一个肌肉虬结的两米壮汉显得尤为突兀。他像一头精瘦的熊。在修真界,人人修行术法。很少人修行炼体之术。壮汉的体格实在罕见。 壮汉肩上坐着一个萝莉。萝莉身型单薄,与壮汉形成鲜明对比。她眼神轻蔑,态度很冷,侧脸打量司道,摇摆着两条细腿。 相比壮汉与萝莉,另一人显得很普通。那是一个衣衫简洁的大叔。他手握一柄刀,安静地跟在魏无痕的后面。他修为最低,只有筑基一层。他气息最冷,虽与其他人一同前来,却散发着孤狼的兽性。他好像没有伙伴一样。 这是一名刀客,而且是司道认识的刀客。当初,司道在困龙场历练时曾经遇到过眼前的刀客。他叫章狂,凭借一手刀法,给司道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十年未见,章狂已经突破成为筑基修士。 “介绍一下,司道,武陵郡新任执掌。”魏无痕为众人介绍。 “就他?筑基一层?魏老大,你输给他?”萝莉率先开口。她声音很甜,语气却充满挑衅。 “曾经输过一次。”魏无痕没有否认,“但,十天后,我会赢回来。” 魏无痕如此说,萝莉还是正眼瞧司道。 “他只有筑基一层修为,根本无法持久作战。他真可以担任控制位?”萝莉再次质疑。 “相信我,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魏无痕的态度非常坚定,让人生不起半点怀疑。萝莉仍不信任司道,却没再说什么。看得出来,她绝对相信魏无痕。 说完,魏无痕依次指向萝莉、壮汉、刀客,为司道一一介绍: “秦情,顶级阵法师。她是天生灵体,对灵的感知超乎常人,可以提前感知到阵法的存在。她是小队的指挥,同时还负责团队的增益与治疗。 秦熊,精通傀儡术,负责一切危险位置的探知。他本人修行炼体之术,并且擅长土系防御术法,在防御方面很有一手。除非遇到结丹修士或天地阵法,否则他很难真正受伤。他负责信息探知,同时也是团队的副指挥。 章狂,刀客,刺客,负责近身切人牵制。 我,精通火系术法与剑术,担任主要输出的位置。 现在,我们缺少一名控制,也缺少另外一名主力输出人员。我觉得你可以同时胜任两个位置。 你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团队?” 司道没有立刻应承。 “天禅宗与合欢宗不同,墨问资格有限。个人再强,也很难与团队抗衡。更何况,墨问资格任务的难度并不低,每一次行动难度都接近甚至超过你的入门试炼。只凭个人,你很难不出现意外。不是么?”魏无痕继续拉拢司道。 魏无痕说得不错。与妖人战斗,司道不可能永远把控一切,不出现任何意外。意外不仅意味着负伤,也可能会带来死亡。 修真世界很大,强者极多。司道虽强,修为却只有筑基一层。他又被天地排斥,灵力恢复极度缓慢。他根本无法支撑持久作战。他若接连遭遇危险,其处境会很糟糕。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司道回应道。 “你说。” “她要教我小队的指挥。然后,在我认为需要的情况下,指挥的位置由我担任。”司道指向秦情。 秦情听到司道的条件,顿时冒火。司道居然要团队指挥权。这相当于不信任她。 她原本就不满意司道,此刻根本不愿再多说什么,直接爆发。 壮汉秦熊与秦情一条阵线。壮汉秦熊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摆出战斗姿态。刹那间,上百具傀儡凭空出现在司道的面前,将周围的空间占据。 傀儡千花百样,功能各不相同。每一具傀儡都有筑基强度的灵力威压。傀儡术的操控非常精细。每一具傀儡的操控方式截然不同。同时操控上百具傀儡,壮汉秦熊的神识强度一定远超寻常筑基修士。 面对上百具傀儡,任何筑基修士都不敢掉以轻心。 司道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秦熊,收起来。”魏无痕命令式地吼道。他神情严肃,没有一点玩笑。 秦熊听见魏无痕的话,立刻收起所有傀儡。不过,他始终看着司道。他额头冒汗,像是承受某种强大的压力。萝莉秦情坐在他肩膀上,同样额头冒汗。 当上百傀儡被释放出的一瞬间,某个意志就将秦情秦熊二人锁定。这一刻,近距离下,秦情看着司道平静的双眸,竟然心生畏惧。她不敢与司道对视。对方明明只是一个筑基一层的修士,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甚至超过魏无痕。秦情只觉得呼吸困难。她是阵法师,不是魏无痕一样的战斗疯子,也不像秦熊那样精通防御。 司道眼神扫过来时,她产生一个感觉。只需要一瞬间,司道就可以杀死她。这个感觉是如此强烈,压得她喘不过气。 当上百傀儡被收起时,压力随之消失。司道虽然没有出手,秦情却不再质疑司道的实力。只有怪物可以战胜怪物。可以战胜魏无痕的人果然不能以常理论之。 当然,秦情并不愿意轻易服从。她不愿意就此将指挥权交出。这是她的自信,也是她的尊严。她向来是很自傲的人。她噘着嘴,显露出不满的情绪。 “司道,我们是一个团队。而我是团队队长。作为团队,我们应该尊崇众人的意见。你想要指挥权。可以。但是,这必须得到我们所有人的认可。”魏无痕对司道说道。他话语肯定,没有退步空间。 “可以。”司道同意。 “那么,现在起,司道便是团队的控制以及主输出。” 说完,魏无痕看向其他三人。 秦情没有答话,没有拒绝。秦熊点头,给予认可。 章狂少有地开口:“我没有意见。” 章狂看向司道,充满战意。他渴望与司道一战。 魏无痕拉住章狂,宣布道:“第一个挑战司道的人必须是我。” “一群疯子。”秦情低声抱怨。 这样,团队确立。这是一个应付墨问资格的临时小队。不过,众人还是为小队取一个名字。 五人小队叫“白星”。 第179章 磨合 凉州是太圣国的行省,其面积相当于东北三省。 武陵郡是凉州的郡城。武陵郡繁盛,居民人口超百万。 庆县是武陵郡的偏僻县城,位处深山。庆县本是安静祥和的小县城。妖人的出现,打破庆县的安宁。 司道来到庆县时,庆县已经被妖人侵袭三天。如所有被妖人侵袭的县城一样,庆县变得死寂沉沉。百姓上下人心惶惶。二十年来,这已经是庆县遭遇的第二次妖人侵袭。 秦情一同来到庆县。这是他们要处理的第一个妖人事件。 白星小队成立,成员有五人。他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集齐五个墨问资格。对筑基修士而言,墨问资格有两个条件,其一,处理三次妖人事件,其二,稀有灵材。 五个名额意味着十五次妖人事件。五人团队作战,需要兼顾效率和安全。 根据妖人事件的信息情况,预测难度较低的情况下,白星小队采取分组的策略。他们分成两组,每组二到三人。如此,他们既可以相互照顾,同时也能处理各自擅长的妖人事件。 根据情报,庆县的妖人是一只鼠妖。鼠妖的战力并不强。鼠妖精通土遁术,擅长隐匿,可以瞒过神识探知。 秦情天生灵体,又精通阵法之道,刚好可以寻找出鼠妖的位置。五人之中,秦情是最合适的人选。司道主要负责保护秦情。 其实,每一次执行剿灭任务,第一步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都需要寻找妖人。妖人不会傻乎乎地站在一个地方等待被剿灭。很多时候,第一步行动是最麻烦的。 妖人虽被力量蒙蔽双眼,可并不代表,妖人一定会陷入疯狂。部分情况下,妖人仍然可以保留理智。这种情况下,在伤害百姓后,妖人会第一时间选择撤离。他们会隐匿起来,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机会。之前,司道完成入门试炼时,遇到的妖人就拥有完整的理智。那妖人狡猾且贪婪,试图杀死司道后再逃离。通过意志感知的能力,司道提前发现阵法的存在。这才让妖人失手。 真正的战斗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每一次剿灭行动都需要小心为上。 秦情与司道来到庆县,认真检查妖人留下的痕迹,确认对方是鼠妖无疑。痕迹很新,鼠妖应该尚未离开庆县。并且,他们没有发现妖族同伙的存在。 没有任何迟疑,秦情熟练地布置阵法。她需要在庆县中心及四周各处位置布置阵眼。期间,司道负责守护她。 原本,秦熊负责守护她的工作。但是,另一个妖人事件需要秦熊的傀儡术。所以,司道便成为她的护卫。 秦情虽然不喜欢司道,却也没有拒绝。鼠妖的正面实力并不出众,绝对不可能是司道的对手。 阵眼的布置很顺利。秦情布阵的速度很快。等下一个阵眼完成,阵法就初步建立。届时,秦情一个人就可以收拾鼠妖。 最后的阵眼位置在庆县中央,位于一座高山之上。 二人御剑来到高山。秦情习惯性地先布置一个简易防御小阵。防御小阵刚好将秦情笼罩在内。然后,她才开始布置阵眼。司道则站在一旁望风。 司道的工作很重要。不过,在鼠妖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司道非常清闲。他不懂阵法之道,便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观看秦情的工作。 秦情乃萝莉身躯,身躯瘦弱且矮小。她认真工作的模样很是可爱。她一直噘着嘴,显然对司道非常不满。 司道的职责是守护秦情。他应该认真警戒周围的一切。但是,在秦情看来,司道一点也不用心,居然还有闲情看她。 最开始,秦情一直在忍耐。可是,她一直认真工作,司道却一直漫不经心。时间一久,怨念不断累积。 她试图用咒怨的眼神警示司道,但效果甚微。司道毫不在意,只是象征性地站起身,随意地向四周看两眼。然后,司道又坐下来看她工作。 如此一来,秦情自然觉得,她根本是一个人在独自解决妖人事件。从头到尾,司道没有参与任何事情。他连最基本的勘察工作都不懂,根本不懂得如何找到妖人线索。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居然能在“术与剑”中大放异彩。这样的人居然曾经是合欢年轻一辈的翘楚。 如果不是内心深处对司道的恐惧,秦情早就无法忍受。但忍受不断累积,终归是要爆发的。秦情从来不是那种憋得住的人。 在阵法即将完成之际,秦情忍不住开口骂道:“司大执掌,你们合欢弟子是这样处理妖事的?漫不经心?毫不设防?” 她声音稚嫩,很好听。可她言语却充满讽刺。 “我只经历过两次妖事,确实没啥经验。”司道不置可否。 为准备术与剑,司道一直在北寒,根本没有参与宗门任务。之后,他又被禁闭五年。如此,他确实很少接触妖事。在妖事处理上,大部分天禅弟子都要比司道成熟得多。更何况,秦情是天禅弟子中的佼佼者。 秦情听之,嘴角浮出笑容,准备好好嘲讽司道。 司道继续说:“春国的妖事很少。所以,在妖事处理上,合欢弟子确实比不上天禅弟子。” 司道的话是一个事实。但是,在秦情听来,这完全是讽刺——天禅弟子道心薄弱,才会堕入魔道,成为妖人。 秦情被司道的言语激到。她没再继续布置阵眼。 她生气地站起身,走出防御小阵的范围,走到司道的面前。 她愤怒地指着司道,骂道:“你的意思是,合欢弟子比我们天禅弟子道心坚固?别忘记,你是合欢叛徒。现在,你已经是天禅弟子。” 她个子不高,但站起来时,总归比坐着的司道高。 司道的视野被秦情遮住。 这一瞬间,没人想到,鼠妖会突然出现。它隐匿身形,躲过神识的探知。它出现在秦情的背后,出现在二人的视野盲区。 从一开始,鼠妖早早发现二人。在发现二人的情况下,鼠妖没有逃跑,反而一直跟踪二人。 司道看起来只拥有筑基一层修为。秦情虽筑基圆满,却是阵法师。在不借用阵法的情况下,阵法师的战力根本不强。 妖的力量与速度都远超过人。同境界下,近距离下,妖的纯粹爆发力往往要胜过人。 如此一来,鼠妖便生出歹心。它想要杀死二人,吞噬二人的灵魂。修仙者以妖人魂魄为最佳补品。妖人同样以修仙者魂魄为最佳补品。 鼠妖精通隐匿之术,一直远处观察,寻找机会。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鼠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它利用土遁之术,快速移动到秦情的身后,利用视野盲区,突袭进攻。 然而,鼠妖刚刚从土中跃起。数不尽的冰晶就出现在它面前。冰晶凝结,变成一堵冰墙。冰墙挡住秦情的背后。 鼠妖的利爪攻击在冰墙之上,将冰墙击碎。冰墙阻挡的刹那,秦情已经被司道拉走。 下一瞬,碎裂的冰晶开始凝结。鼠妖破开冰墙,却让自己置身于无数冰晶之间。伴随冰晶的凝结,鼠妖直接被冰封。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情只看见司道突然将她拉开,然后,她就听见背后传来声响。 她回头,看见鼠妖已经被冰封。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感知到鼠妖的出现。如果不是司道出手,她已经被鼠妖重伤。 “你……你怎么发现它的?”秦情问司道。 “我虽然不懂阵法,却也算精通探知术。不过,我能探知的范围不大。” 司道没有完全解释。每个修道者都有自身的秘密。秦情也没有继续问。 “谢谢!” “没事。毕竟,我们是一个团队。”司道不在意地回道。 “哦!” 秦情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司道已经御剑离开。 她看着司道远去的背影,小脸蛋微红,一时不知想些什么。 第180章 仙华山 仙华灵山位于武陵郡的中央。司道成为武陵郡执掌,选择仙华山为居所之地。 自白星小队成立,其余四名成员自觉地在仙华山上居住下来。要说缘由,仙华山的地理位置确实适合成为据点。 武陵郡的妖事信息第一时间会传达至仙华灵山。之后,妖事信息会以任务形式公布在灵山脚下。只要修为达到要求,任何天禅修士都可以接受斩妖任务。 同一时间内,一名天禅修士只能接受一个斩妖任务。接受任务后,天禅修士必须立刻起身,前往任务地点,完成任务。妖的行踪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现在是墨问资格的特殊时期,妖事完成的要求期限从原本的两周直接压缩至七天,整整缩短一半。如果超时,任务算作失败。根据失败的具体情况,任务获取优先级会被相应降低。优先级限制将极大影响墨问资格的获取。 优先级限制下,每个人都会慎重选择妖事,不允许出现任何失误。 墨问竞赛才过去六日,白星五人组已经完成四次妖事。秦情与章狂分别获得两次妖事完成度。距离墨问资格,秦情与章狂只有一步之遥。 在没有合适任务的情况下,他们五人会在仙华灵山上休息。 司道与秦熊在石桌上下棋。二人下四盘棋。司道败负四场。秦熊远比憨憨的外表精明得多,难怪是团队副指挥。 秦情的棋艺比秦熊更高。她不与司道直接下棋,坐在一旁钻研阵法,时不时看一眼棋局。她见司道败给秦熊,脸上露着得意的笑容。 章狂练刀,魏无痕练剑。二人在练基础招式。他们仿佛不知疲惫,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高一分,不低一丝。 五个人异常和谐。经过几天的磨合,他们已经开始习惯彼此。 半个时辰过去,司道长吁一口气。他又一次输给秦熊。不得不承认,秦熊的棋艺确实高出他许多。 ”连傻熊都不如,还想当指挥?“秦情讽刺。 司道不在意。他永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平静模样。 ”战局不是下棋。你大局观是比我优秀一些。但你太过感性,容易被情绪影响。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你可以表现得非常完美。但是,在陷入险境时,你的刹那犹豫会导致败局。“ 对司道的评价,秦情根本不服。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战斗。不过,她懒得反驳司道。她一声冷哼,又开始研究阵法。 司道继续看着秦情。他饶有兴致地继续道:”童年误服驻颜丹,确实很倒霉。不过,我记得这种情况是可以被医治的。哦,差点忘记,某些人天生灵体,吸收药效的速度远超凡人。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 他一说完,秦情就再坐不住。她愤怒地站起,用杀人的目光看向司道。司道所言内容正是秦情的痛处。 和以往相比,司道其实发生一些变化。 可能真是入乡随俗,他变得更加随性,更加不在意他人的感受。这使得他的嘴巴变毒。以前,他不会这样直接说出来的。 司道也不在意,无谓地挑眉。似乎在说,秦情确实太过感性。随便一挑,她就泛起情绪。 ”只要你不要提前耗尽灵力,乖乖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一切问题都不会发生。“秦情反驳道。 她反过来讥讽司道微薄的灵力。灵力的微薄是司道的软肋。一旦耗尽灵力,司道就失去战力,成为团队的累赘。 司道无法反驳。他也懒得反驳。他继续和秦熊下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罪秦情的缘故,秦熊下棋的风格变得更加狠厉,不出百子,就将司道杀得片甲不留。 司道无奈地看着憨笑的秦熊,没有一点办法。 这时,魏无痕走过来。他找秦熊练习力量。秦熊修习炼体之术,力量远超普通筑基修士。所以,魏无痕喜欢找秦熊角力。当然,结局不言自明。秦熊只用一只手就可以将魏无痕压制。 魏无痕的力量并不弱,比很多人都要强得多。只是,秦熊拥有超乎常人的体魄。在灵力加持下,他的力量几乎达到极致,连妖都可以轻易碾压。 修道真最终达到的力量与速度与两项内容相关。第一,附灵的技巧,第二,肉体本身的基础力量与速度。两项都达到极致,力量与速度才是真正达到极致。 在见到秦熊前,司道从未感受过力量的极致。他曾被龙之逆鳞守护。后来,逆鳞融于他的血肉。这令司道的体质远超普通修士。不过,比起秦熊,他还是略逊一筹。 他本想离开,准备进入灵山深处修行。但魏无痕叫住他。 魏无痕与司道曾有一战。所以,魏无痕清楚司道的特殊情况。他也好奇,司道与秦熊相比究竟如何? 司道没有拒绝魏无痕的提议。其实,司道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可以有多强。秦熊当然也不会拒绝。于是,二人展开力量的较量。 秦熊只用一只手。他的手很粗壮,几乎比得上司道的腰。灵力加持下,秦熊的臂腕散发出绝对的力量。 司道用两只臂腕抱住秦熊的一只臂腕。角力正式开始。 秦情最开始只觉得司道不自量力。她特意过来看司道出丑。在秦情看来,司道不过是筑基一层的修为,虽天赋超乎寻常,可力量应该很普通才是。 然而,角力开始后,二人竟然始终保持均衡的态势。秦情看得出来,秦熊没有留余力。她比谁都清楚秦熊的力量有多强。然而,司道居然没有表现出一点败势。 不过,胜利的天平始终站在秦熊这边。因为,司道的灵力不断被消耗,却无法得到补充。相比之下,秦熊的灵力远超司道,且又有天地灵力的恢复补充。所以,当耗尽一半灵力时,司道主动认输。 司道的败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他的实力却再次被白星小队的其余四人忍不住高看。 司道的近战能力算不上多强。他修行剑术,却算不上极致。所以,近战之下,司道虽能撑上一会,却无法持续太久。归根到底,他的剑术远未达到登峰造极。 白星小队四人一直将司道定位成术法师。事实上,司道确实以术法见长。但是,司道的潜力却是不可思议的。他的速度定然是要比秦熊更快。在极致爆发下,他的力量已经接近秦熊的一半。如此,未来某一日,等司道更加熟练地掌握剑术时,他的近身剑战定然会极强。 如此,魏无痕与章狂流露出更强的战意。他们二人都极度渴望与司道一战,更渴望与未来司道一战。 他们意识到司道未来的可怕程度。只凭现在的他们,若真遇上完全掌握剑术的司道。究竟孰强孰弱,恐怕很难说得清楚。他们二人原本的优势就是近身战,但司道如果弥补近身战的差距。那么,术法与剑术相结合之下,司道的极致进攻究竟能有多强? 魏无痕未言一语。他本就知晓司道的强大。此刻,他更是不想懈怠一分一秒,走到一旁,练起剑来。章狂同样如此,走到一旁,练起刀来。 司道需要恢复灵力。 这日,一个紧急消息传来。两名天禅筑基修士在前往武陵郡的一个沿海县城后,再没任何消息。这预示着,最让人头疼的妖事出现。 这种头疼的妖事一般不会有人主动愿意接受。处理这类头疼妖事的责任自然就落在武陵郡执掌司道的肩上。 第181章 风岛妖事 妖事任务的失败有三种情况。其一,妖的踪迹没有被发现,其二,妖逃脱天禅修士的追杀,其三,妖反杀天禅修士。 前两种情况比较常见,第三种情况并非不会出现。妖事从来不是没有风险的。 只不过,墨问资格获取期间,天禅弟子组队完成妖事任务。意外出现的概率很低。从目前的结果看,意外终究发生。 两名天禅筑基修士失踪的县城叫风岛。 风岛是一座平静的海口县城,拥有大片平原天地,还有数十个碎片小岛。因为天禅宗的庇护,海啸与台风的风险被完全剔除。在此基础上,风岛得以发展农业。风岛最特色的建筑是风车。风车借助风力以灌溉农田。 白星小队抵达风岛时,这里一片安详。 远远望去,数百风车最为醒目。风车颜色统一为白色,点缀在大片大片的绿野之间。远处还有星星点点的牛羊。风起时,硕大的风帆随风转动,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百姓们各司其事,各自欢笑。不论怎么看,风岛都不像是被妖人侵袭。 风岛之所以上报妖事。因为,十日前的一夜,上百牛羊离奇消失。这事引起一阵恐慌。但是,后续的怪事并没有发生。没有人因此丧命,也没有牛羊再消失。十日过去,百姓自然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大概,妖人只是路过风岛,已经离开。否则,妖人怎么会不害人? 更何况,若真有妖事,天禅上仙自会处理。 来到风岛后,白星小队分两队进行线索调查。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妖事踪迹。看起来,妖人若真存在,也应该已经离开。 不过,白星小队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两名天禅修士的失踪是事实。 处理妖事的流程照样进行。处理妖事的第一步是寻找妖人。寻找妖人的办法很多,其中,秦情的探知阵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探知阵法属于辅助性质的阵法。实际上,探知阵法对施法者的要求很高,属于难度很高的阵法。这一点从探知阵法的阵眼数量就可以看出。 探知阵法的唯一作用就是探知阵法范围内的生命迹象。准确地说,其实是生命意志。 万物皆有意志,一般而言,生命的意志要强烈得多。探知阵法其实就是对意志的筛选探知。布置探知阵法后,阵法师可以调节阵法的探知频率,从而找出范围内的生命对象。 风岛有诸多百姓,更有各种武者。凡人武者的生命意志远比不上修道者。只要将探知阵法的探知频率调高,整个风岛范围内,不论妖人还是修道者都将无处遁形。 一切很顺利。探知阵法顺利被布置。在秦情的探知下,两个生命意志出在阵法地图中。 看起来,风岛有两名妖人。妖人一般独行为主,结队而行的情况并不多见。不过,妖人拥有智慧,选择抱团,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星小队没有大意。在秦情的安排下,他们缓慢有序地靠近目标地点。目标地点是一座海间小岛,位于风岛的边界。 因为妖事的缘故,近日来,倒没人再外出捕鱼,也无人住在这偏远小岛。 白星小队没有贸然靠近。秦熊的傀儡兽率先出动。他派出的傀儡兽是斥候,速度快,擅隐匿,可以将探知的信息全部回馈给秦熊。 很快,整个小岛的地形就呈现在白星小队的面前。看起来,一切危险都不存在。敌人似乎没有做任何戒备。 随着傀儡不断靠近,”敌人“的样貌也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两名穿着天禅服饰的修士。他们不是妖人,而是之前失踪的天禅修士。两名天禅修士昏睡在小岛之上。 傀儡兽始终没有遭遇任何危险。傀儡兽试图唤醒两名天禅修士。然而,两名天禅修士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拥有气息,散发着灵力,却始终保持昏睡的状态。 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情,怎么说?我和秦熊试探看看?“魏无痕问秦情。 秦情是指挥。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下意识地看一眼司道,想起司道曾经嘲笑她的话。 其实,以白星小队的配置,在筑基修士范围内,他们基本不会遇到不可战胜的敌手。不过,秦情还是选择最谨慎的方案。 ”秦熊,你再派探知性傀儡去试探看看。确认一下,这附近到底有没有妖人存在。“ ”嗯!“秦熊点头,并再次派出一只傀儡兽。 傀儡兽速度不快,花费半个时辰,才将整座小岛探知完全。 与此同时,白星小队也潜在海面之下,将整个小岛再次确认。反复确认下,小岛附近没有任何阵法存在,也没有任何危险存在。不论怎么看,这就是普通的小岛。 如此,白星小队才开始靠近小岛。秦熊的傀儡在前面探路,秦熊与魏无痕在前,秦情与司道在后,章狂使用隐蔽之术,隐去身影,躲在侧面。 五人缓慢走上小岛,并看见那两名筑基修士就平躺在沙滩上面。此时,亲眼见证下,他们已经确信没有危险存在。 魏无痕刚想上去救那两名昏睡的筑基修士,司道突然开口:”撤退。“ 司道的声音充满不容置疑。他下意识地弓着腰,如一只受惊的小鸟。他脸上不再保持平定。他警惕十足地看向那两名昏睡的筑基修士。 听到司道的话,其余四人都不明所以。不过,他们看到司道的模样后,也都没有妄自行动。舒缓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 ”撤退。“司道再次开口。 随后,司道做出手势。这是最高级别的逃离手势。这意味着敌人是结丹级别的存在。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其余四人没有任何询问。他们选择听从司道的话。他们很清楚,司道虽然偶尔毒舌,但绝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在任务期间,司道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个人。 司道如此慎重,一定是发现某个可怕的存在。以司道的实力,一般的情况根本不足以令他如此动容。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白星小队执行最高级别的逃离战术。秦熊甩出十数个防御性傀儡。第一时间内,”轻盈“、”灵动“、”浮空“等一系列增益术法被施加在众人身上。 五人急速退步,飞剑落在他们的脚下。只需要两个呼吸时间,他们就可以从这座小岛逃离。 但是,他们并没有获得两个呼吸的时间。天地气息发生变化,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压施加在他们每个人身上。 这不是筑基修士能掌控的力量。能够借用天地威能的人至少也是结丹修士。 如司道判断一样,他们遇到结丹修士。 第182章 血妖 他们眼前的两名天禅修士原本在昏睡。现在,他们都站起来。他们还是在昏睡,并没有恢复意志。他们之所以站起来,是因为有人操控着他们。然后,从两名天禅修士的口鼻之中,红色的血液流出。 血不断涌现,凝聚,最终成为一个类人模样。这是一个血人,却没有散发出半点血腥气。 血人身高两米,与秦熊一样的壮阔体型。最外层血液凝结,形成一层甲壳。只凭感觉,众人便觉得那层甲壳坚不可摧。他的头部只有一双血窟窿,似是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妖族强者——血妖。血妖是妖族强者的代表,具有超乎寻常的生命力,能够滴血重生。只要血妖的一滴血未被消除,血妖就可以再生复活。 ”妖,结丹修为的妖?“魏无痕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妖在太圣国是禁忌,属于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这种环境下,妖根本不可能放下一切,参悟天地意志。这种环境,妖怎么可能修成结丹? 结丹是一道坎,是诸多天才一生都无法越过的坎。一名修士只有修成结丹,才是真正参悟天地大道,才有可能成就无上元婴。 然而,魏无痕这样的天禅骄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眼前一名血妖却做到。这自然是让魏无痕不敢置信。 白星小队的五人再强,也终究只是筑基修士。他们根本无法与结丹修士抗衡。 实际上,他们现在想要简单动弹一下,都觉得异常困难。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眼前的血妖? 血妖的气息很不稳定。看起来,血妖似乎受伤很严重。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让结丹修为的血妖受伤? 尽管血妖负伤,可白星小队的五人仍然不是血妖的对手。血妖缓慢靠近。他每靠近一步,天地威压增强一分。 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不多时,血妖已经走到魏无痕的面前。他把手放在魏无痕的额头。 血妖是由鲜血组成。血妖的手指触碰魏无痕的额头时,其血液就开始流向魏无痕的嘴鼻。这是血妖的血控大法。血妖正在利用血液控制魏无痕。 秦情、秦熊、章狂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三人只能看着魏无痕被血妖施展血控大法。很快,等魏无痕被控制后,他们三人将依次被控制。 这时,没有人可以想到,司道竟然可以出手。 天地威压明明压在司道的身上。司道的行为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魏无痕被血妖施展血控大法的期间内,司道突然出手。 其实,他本可以选择逃跑。但他没有逃跑。他左手握住倾城剑,一剑刺向血妖。 这是杀意一剑。 血妖没有硬接。他的外层甲壳瞬间变幻为流动的血液。他流动身体的血液,直接改变自身的形态,轻松躲过倾城剑的袭击。倾城剑本该刺中血妖身体,却只是刺中一片空白。 下一瞬间,司道右手明明没有握剑,却同样呈握剑姿态,一剑刺向血妖。 这一剑没有任何气息,也没有任何形态。一剑刺来时,半点威胁都不存在。 血妖却显得格外慎重。他再次变幻形态,试图躲过无形之剑。但是,他还是被刺中。 他的血液被一把无形之剑划过。那尖锐的甲壳没有起到任何防御的作用。剑痕划过,甲壳直接碎裂。其内鲜血不再凝聚,向外流淌。血妖的腹部留下不少鲜血。这是很奇怪的一幕景象。血妖明明由鲜血组成,却留下血液。 血妖被司道刺中。天地威压立刻不再像之前那般可怕。秦情、秦熊、章狂、魏无痕,四个人纷纷恢复行动力。 此时,魏无痕距离血妖最近。他精通火系术法,是血妖的克星。绿色的火焰在他指尖凝聚。这是燃尽一切的焚天神技,是筑基修士所能施展的最强术法。面对结丹修为的血妖,魏无痕没有一点畏惧。他直步向前,一指焚天刺向血妖。 血妖负伤,不愿硬接魏无痕的焚天一击,只能退步。 血妖退步,天地威压进一步衰弱。 这时,魏无痕赶紧下达命令:”走,快走。“ 说完,魏无痕紧随血妖,再次发起一剑进攻。他是白星小队队长,需要为队员负责。所以,他选择站出来,以自身为代价,为团队成员争取时间。 对方是结丹修为的血妖。他们虽然侥幸取得一时的反击,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战胜血妖。 秦情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在生死之间,她出现犹豫。她不想要直接放弃魏无痕。 ”走!“司道再次开口。 他声音冷淡,带着斥责与命令,如同冰冷的寒水,一下将秦情激醒。 ”你要留下?“秦情问道。 ”这里只有我能一战。“司道回道。 他说得没错。白星小队的五人里面,只有司道一个人可以在血妖的天地威压下自如行动。这一点已经在刚才得到证明。这意味着,司道具备与血妖战斗的基本条件。而其他人留下来,只是累赘而已。 秦情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但她也很清楚,司道绝不可能是血妖的对手。妖往往拥有人不具备的特殊能力。有些能力很强,有些能力很鸡肋。而血妖的能力毋庸置疑属于顶级的强大。相同修为境界下,血妖完全可以碾压同阶人族修士。 滴血重生,这意味着血妖根本难以被杀死。在战斗过程中,司道留下的血液将被血妖吸收,成为血妖的一部分。 这种情况下,司道又如何取胜? 秦情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也看见司道的决心。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她还是不清楚司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能感觉到司道与众不同。司道虽然看起来平淡不惊,可其内心却有天大的秘密。他似乎有一件事情非要去做。他想要去探究什么事情。 她也已经知道,司道是个很倔强的人。他有自己的决定,并且很难改变。所以,她没有再犹豫。 章狂还在犹豫。但秦熊已经一把抓住章狂。三人乘着飞剑,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去。他们要第一时间去找凉州执掌,庄剑泽。 另一面,魏无痕没能拖住血妖太久。他虽然是筑基修士的顶级强者,但根本无法与血妖对抗。 血妖根本没有发挥全部的实力。他刚才虽然被司道刺中,却立刻恢复。他由血液组成。当部分血液无法传递灵力时,他直接舍弃那部分血液。然后,他恢复如初。皮肉伤对血妖毫无作用。 血妖由鲜血组成,却拥有人类难以想象的力量。他血手凝拳,一拳挥打在魏无痕的身上。 魏无痕口吐鲜血,被击飞出去。他吐出的血液直接被血妖吸收。如此一来,血妖刚才失去的血液也得到补充。 血妖恢复状态。他散发出的天地意志同样恢复。魏无痕再次无法动弹。 此时,司道接住被击飞的魏无痕。他一手握着洁白无瑕的倾城剑,另一手握着无影无形的承影剑。 这一瞬间,司道身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意志。他手中的两把剑同样被这股意志渲染。这似乎是剑意,却又和寻常剑意很不相同。 剑意是锋锐的,多少带有侵略性。司道散发出的意志却是平静的,就像他自己的意志。这股意志附加在倾城剑与承影剑上。同时,比起正常的剑意,司道的意志要脆弱得多,远远没有达到强大攻击的程度。 剑光在魏无痕的身前划过。划过的一瞬间,司道明明什么也没有砍中。可束缚魏无痕的天地意志却在一瞬间衰减。 ”你先走。“司道开口。 魏无痕没有迟疑。他知道自己无法帮助司道。他转身选择御剑飞离。 第183章 哀骀它 在江一尘的境域中,司道觉醒自身意志。在那之后,他变成天地的敌人,无时无刻承受着天地的排斥。这种排斥是一种威压。司道时时刻刻都承受着天地的威压。 与此同时,觉醒意志的他也获得与天地对抗的基础条件。在意志的层面,他与天地是平等的,都是一个自由意志。 只不过,相比天地而言,司道是那样弱小,那样微不足道。 但资格的平等与弱小无关。原本,所有灵力都属于天地所有。但从觉醒意志的那一刻开始,司道就与天地撇开关系。在修行的过程中,他的灵力不再被天地剥夺。与此同时,天地也不再向他敞开怀抱。他想要修行,就需要掠夺,掠夺天地间的灵力。 他原本是家养的小狗,现在成为荒郊的野狼。 当血妖借用天地威能,施展天地威压时,司道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受天地影响。 但是,天地威能并不只是天地威压。天地间磅礴的灵力足以支撑一切术法的施展。并且,当天地顺从时,一切术法的施展都将达到极致。与此相反,对抗天地的人将失去最大的依仗——神识。 神识就是将自身意志融于自身灵力。自身灵力散播在天地之间,洞察周围的一切信息。但是,当天地成为敌人时,自身灵力就变得非常脆弱,很难在天地威压中长存。这使神识变成难以施展。 失去神识,筑基修士基本与炼气修士无异。 失去神识,筑基修士的行动又如何跟得上结丹修士?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 但是司道明显不是寻常的修士。 当魏无痕逃遁时,血妖没有任何举动。他只是看着司道,饶有兴致地看着司道。他显然是看出司道的不同。 再之后,等白星小队的四人全部离开,血妖才施展血影大法。 血妖的身子开始分裂。一分二,二分四,一个血妖变成四个血妖。因为天地灵力的加持,每个血妖都拥有无穷灵力,实力与血妖本尊无异。 血妖的身体可以肆意变化。四个血妖的手臂纷纷变幻成为锋利的血刃。之后,四个血妖同时施展血遁术,出现在司道周边的各个方向。再然后,血妖的进攻正式开始。 血妖幻化成四个分身,彼此之间却有紧密联系。每个分身都能施展术法,都可以进行近身战斗。四个分身配合之下,进攻天衣无缝,根本没有任何漏洞。 这样可怕的进攻之下,司道硬生生承受下来。 神罚之雷从天而降,冰霜之心守护其身,倾城护主,承影无形并且完全克制血妖的能力,司道竟然成功抵御住血妖的进攻。 但是,司道的防御是暂时的。他的灵力根本无法支撑其消耗。不到三十息的时间,司道体内灵力所剩无几。没有灵力支撑,司道再强,也不可能在血妖的攻击中存活下来。 就在血妖获胜之际,血妖却突然向后退步。四个血妖相互融合,重新合为一体。 血妖的气息发生变化。天地威压发生变化。一股意志正在影响天地。 司道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就好像泡在粘液里面一样。战斗到现在,血腥味第一次出现,越来越浓。 血腥味突然出现,司道却没有感到任何违和。不到几秒钟时间,司道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在血海之中。 血海蔓延,没等司道反应过来,就将其淹没。 血海之中,呼吸是不可能的。天地灵力也被完全切断。神识失去探知的作用。所有术法的施展变得异常困难。 方向变得模糊,视野是不存在的。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味冲进鼻腔,根本无法阻隔。一股扰人心绪的粘稠感刺激着全身每一处位置。血液之中,血妖隐匿其中,不见踪迹。 天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司道熟悉这种场景的变化。这是境域,结丹修士特有的境域之力。 很显然,这片血海就是血妖的境域。血海之中,血妖成为主宰。 虽然身处险境,但司道却依旧没有流露出恐惧。他像是没有恐惧的情绪一样。 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用心感知,感知周围的意志。是的,除神识之外,他拥有感知意志的能力。意志不需要借助任何灵力,只凭感觉,他就知道血妖就在那。 血妖分身化二,分别站在司道的两侧。 司道可以感觉得到,血妖其实并没有恶意。否则,他刚才就已经死去。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血妖始终没有伤害任何人。两名天禅修士也只是陷入昏睡,而并没有死去。之前,魏无痕离开时,血妖是有机会阻止的。但血妖并没有挪动分毫。如果血妖愿意施展境域之力,那么秦情、秦熊、章狂同样不可能逃离。 不论是妖还是人,每一名结丹强者都是被天地认可,不可能乱杀无辜。 血妖刚才留手退步。司道开始意识到,对方并不准备杀他。当血妖施展血海境域时,司道更加确定这一点。毕竟,血妖要杀他,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烦。 ”你倒是比想象中还冷静。你如此确定我不会杀你?“ 血妖的声音传入司道的内心。见面以来,这是血妖所言的第一句话。 司道无法开口,自然无法回应。但他感觉到一股杀意正在将其笼罩。看来,血妖要向他真正出手。 两个血妖化身从两侧夹击。血海之中,血妖的速度快得不可置信。除非提前预判进攻,否则没人可以挡下血妖的攻势。 倾城剑与承影剑分别挡住一名血妖分身的血刃。但是,血海之中,血妖的速度和力量都超越极致,根本不是司道可以承接。当剑与血刃触碰时,司道握剑的双手直接被冲击震断。他双手的骨头完全碎裂。 他虽然感知到血妖的意志,提前预判到血妖的攻势。但他根本无法阻挡血妖的进攻。 失去双手,失去双剑,术法又被封印,司道再没有任何办法去抵抗。 然后,血妖也不再继续进攻。刚才散发出的那份杀意只不过是为刺激司道而已。 血海散去,血妖重新出现, 不知为何,从血妖脸上的两个窟窿中,司道居然看见一丝欣慰。 ”你是司道?青衣选中的那个人?“血妖再次开口。 ”是!“司道肯定回应。 他双手被废,垂在身体两侧。不过,血液却没有从伤口处流出。血妖在帮司道治疗伤口。 ”我是小白的叔叔,名叫哀骀它。“ 第184章 庄剑泽 庄剑泽救援的速度比预想中快得多。 在秦情、秦熊、章狂求救的路途,他们遇见赶来的庄剑泽。就好像,庄剑泽提前知道他们会遇到结丹修为的妖。 庄剑泽赶到风岛时,司道昏迷地躺在地上。他的身旁还有两名天禅弟子。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去意识。 在庄剑泽的救治下,三人苏醒过来。 ”妖呢?“ 庄剑泽询问司道。他似乎很关心妖的去向。他是为血妖特意赶来。 包括司道在内,白星小队的人都是摇头。他们不知道血妖的去向。 庄剑泽认真勘察现场,试图寻找血妖的痕迹,却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师叔,血妖一定已经逃走。“秦情开口道。 庄剑泽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他认真看着众人,然后再次开口询问司道:”你是最后与血妖接触的人,对么?“ ”是,弟子留下断后,却不是血妖对手。“ ”司道为救我,才会留下。“魏无痕解释道。 庄剑泽思索片刻,好奇道:”那血妖是妖族鼎鼎有名的哀骀它。凭哀骀它的实力,你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走?“ ”回师叔,那妖似乎受伤。“秦情回道 ”嗯。“庄剑泽不置可否地点头。他还在思索什么。 思索未果,司道等人又已经没有危险,哀骀它也不见踪影。庄剑泽便准备离去。 庄剑泽刚转身要走,又是回头看向司道。他面色狐疑:”司道,你曾经与妖勾结,对么?“ 事实上,当初,司道送五百妖奴去野国时,阻挡司道的人正是庄剑泽。那时,如果不是青衣及时出现,庄剑泽已经杀死司道。 ”是,弟子确实与妖族曾经存在联系。但,青衣死后,我就成为妖族公敌。“司道回道。 庄剑泽认真端详司道。他并未完全相信司道的话。他伸出手,触碰在司道的心脏位置。他使用探知术,探知司道的身体情况。 ”你体内有妖的气息?“ 司道确实有妖的气息。这根本瞒不过庄剑泽。 ”当初,青衣将她的心之逆鳞赠予我。“ 当年,青衣飞升化龙时,司道无法抑制体内的逆鳞,浑身散发妖气。这是庄剑泽知晓的。青衣的逆鳞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因为逆鳞与司道融为一体,才会让司道的身体变得如此蛮强,甚至接近妖。 庄剑泽没再怀疑。他语气怪异道:”你倒是让很多人都喜欢。甚至,我都有些喜欢你。“ 他又看司道几眼,然后御剑离开。 他一离开,在场其他人都缓过气来。庄剑泽给人感觉很凌厉,天禅弟子同样不愿意呆在庄剑泽身边。 之前昏迷的两名筑基修士也已经苏醒。他们向白星小队表达感谢。然后,众人不再逗留,纷纷离开风岛。 经过血妖一事,白星小队的其他人对司道更加认可。显然,司道的实力远比表面看起来还要强大得多。能让庄剑泽高看一眼的筑基修士,恐怕只有司道一人。这令魏无痕与章狂的战意更强。他们渴望与司道一战。 司道成为武陵郡执掌后的十日安全期限已经所剩不多。很快,他就会迎来各种挑战。 秦情看向司道的眼神更加复杂。秦熊倒是一如既往地憨憨笑。 回到仙华山时,白星小队已经从血妖事件中缓解过来。小队成员各自忙碌修行。司道进入灵脉深处。这里是灵力最浓郁的区域。在这里,司道可以恢复灵力。他安静修行,不受任何打扰。 司道的背后一直站着庄剑泽。庄剑泽无声无息,就像不存在一样。 事实上,庄剑泽从来没有离开。他一直在白星小队的附近。只是,没有人感知到他的存在。即使见到庄剑泽,也没人会察觉到庄剑泽的存在。所有人都会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庄剑泽跟随司道,一路来到灵脉深处。他终究是怀疑司道的。他当然早就知道司道的与众不同。他看着司道掠夺周围的灵力,神情复杂。看着司道,他似乎想起某位故人。 再然后,庄剑泽主动开口:”你可以感知到我的存在,对么?“ ”是的,师叔。从一开始,我就可以感知到师叔的存在。只不过很微弱,微弱得如草木一般。“司道平静地答复。 庄剑泽是结丹修士,其意志远超世间绝大多数人。他的意志理应像黑暗中的灯火一般闪亮。但是,司道却只能感觉到草木一样的微弱存在,几乎不可被感知。 对于司道的回答,庄剑泽倒没有感到意外:”你果然已经觉醒出意志,而且是很不寻常的意志。“ 他的神色越来越复杂。有那么一瞬间,庄剑泽将杀意聚集在司道身上。不过,庄剑泽始终不曾动手。 他叹一口气,然后离开。他向来是随心而为的人,向来不会有任何踟蹰。但是,每次面对司道,庄剑泽总显得犹豫不决。 他根本不喜欢司道,却又对司道颇感兴趣。他根本瞧不上司道,根本不认为司道能改变什么。可是,偶尔那么一瞬间,庄剑泽的眼神里面流露出一丝忌惮。在庄剑泽看来,司道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变数,充满未知与可能。庄剑泽期待又厌恶这种变数。 司道可以感知到庄剑泽的敌意。不过,他始终都是毫不在意的神态。毕竟,庄剑泽要杀他,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既然生死并非由自身掌控,司道就不会想那么多。司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会被外在事物影响的人。 数年前,青衣化龙时,他赶忙野国的路途中被庄剑泽阻拦。那时,他已经见识过庄剑泽的境域之力。庄剑泽的境域与血妖哀骀它的境域有些类似。两者都可以极大影响敌人的感知能力。只不过,庄剑泽将这一特点发挥到极致,而血妖哀骀它就同样注重其他方面。 ”他已经离开。“ 等庄剑泽彻底离开,司道开口道。 再然后,鲜血从司道耳中不断流出,缓缓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形,正是血妖哀骀它。 庄剑泽的猜测没有错。哀骀它和司道达成和解,并且躲在司道的体内。只不过,哀骀它利用司道体内的特殊妖气,成功骗过庄剑泽的探知。 司道之所以帮助哀骀它,只是因为,他想要知道世界的真相。 他想知道,理应身处西域野国的哀骀它为何会跑到东土,而且还身负重伤。 第185章 妖族分歧 袭击哀骀它的人是一群身穿诡异服饰的黑衣人。这群黑衣人实力极强,每一人都有结丹修为。他们带着面具,服饰上有数字符号。领头之人是四号。 哀骀它拼死才摘掉领头人的面具。那是一个人族和尚,一个让人一眼就难以忘记的魁梧和尚。 和尚形象粗犷高大,满身横肉,腰间挂着一个紫金葫芦。他明明是一个和尚,却溢出难以想象的滔天杀意。他可以将杀意实体化。黑色杀意蔓延,将空间扭曲,将时间蜿蜒。 身穿数字服侍的面具黑衣人,这当然是黑月。只有黑月才能集结如此众多的结丹修士。 此外,关于哀骀它描述的和尚形象,司道非常熟悉。他认识一个特点完全吻合的人——戒杀和尚。 戒杀和尚的徒弟叫阿飘。阿飘是春雨阁的人。那么,戒杀和尚当然也是春雨阁的人。上一次事件已经可以证明,春雨阁的背后势力是黑月。 黑月想要杀死哀骀它。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哀骀它缓缓讲述:”自从青衣死后,妖族就失去领袖。妖族上层分化为两部分。其一,紫烟为代表的复仇派,其二,包括我在内的和平派。和平是青衣临终前的嘱咐,我愿意遵从青衣的遗愿。但,大部分妖却并不认同。他们想要复仇。我之所以被袭杀,一定是这个原因。包括我在内,多名和平派的结丹妖修已经遭遇杀害。如今,野国的妖族完全被复仇派掌控。从袭杀发起的效率看,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布局已久的阴谋。“ 哀骀它的两个血窟窿透着悲伤。比起被人族伤害,被妖族背叛更加令人心寒。哀骀它怎么也想不到,复仇派的妖会采取如此刚烈极端的手段。 而且,有件事情更奇怪——人类修士居然会帮复仇派的妖。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野国御灵寺的人呢?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司道询问道。 哀骀它摇摇头:”如今,野国大小事务都被墨柒掌控。而墨柒似乎与紫烟走得很近。直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她们究竟要做什么?“ 哀骀它之所以逃离野国。因为野国比其他地方更容不下他。他只能选择逃离。 庄剑泽也在找他。他身负重伤,绝不可能是庄剑泽的对手。庄剑泽的身份更加可疑。 自从知晓江一尘是黑月二号后,司道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讶。他一直怀疑庄剑泽是当初在尚正国袭击圣女的黑月领头人三号。从目前来看,这虽然没有被证实,可能性却达到十之八九。 东土两大仙门的事务执掌居然都是黑月的人。这实在不可想象。从哀骀它遇袭的经历看,野国同样已经被黑月侵入。如今的野国事务执掌人墨柒很可能就是黑月的人。 许多年前,在送五百妖奴前往野国后,在野国夜谷,司道亲眼见到墨柒与戒杀和尚秘密攀谈。 墨柒是上清事务执掌夏云华的妹妹。那是否可以认为,夏云华同样是黑月的人。天下正派领袖上清宗同样已经被黑月侵入。 天下六大仙门中,四大仙门被黑月侵入。整个世界几乎被黑月掌控。黑月究竟是什么,又要做什么? 司道陷入沉思。他能清晰感受到,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近,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与此同时,司道也明显感觉到,黑月正在收网。黑月的阴谋即将达成。时间越来越紧迫,留给司道探知真相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哀骀它安静地注视着司道。他知晓的信息远没有司道多,对一切是未知的,是困惑不解的。他没有打断司道的思索。 司道注意到哀骀它的目光,开口解释道:”我想,这一切的背后应该是传说中的万年浩劫。“ “万年浩劫?” “青衣曾说,每万年,世界的历史就会出现一次断层。就像,某件事情被隐瞒。历史仿佛被改写一样。”司道解释道。 “所谓万年浩劫究竟指什么?” 司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妖族之所以将复仇之心付诸实现。其中一定与万年浩劫有关。” 哀骀它非常认可司道的话。在正常情况下,妖族根本不可能完成复仇。妖族的最强者不过结丹之境,又如何与人族元婴修士抗衡?这实在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复仇派无法付诸实践。所以,哀骀它等一众和平派的妖没有任何防范。他们没有想到复仇派会如此激进。在和平派看来,如此激进的方式根本无法产生任何实质收益。 复仇派铲除和平派,只不过是让妖族上下统一思想。但是,在人族元婴修士面前,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除非,复仇派相信一个机会即将到来。这个机会可能就是司道所言的“万年浩劫”。 黑月行动的最终目的大概是“万年浩劫”。 那么,万年浩劫究竟是什么? 哀骀它不清楚,司道同样不清楚。恐怕,黑月之中,同样少有人可以真正说清楚。 这一切的秘密或许可以在墨问中探知。 如此,司道对一年后的墨问之旅更加期盼。 “你大概已经被标记为妖族叛徒。你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接下来要如何?” 哀骀它无法回答司道的问题。他不清楚世界的本质,也不清楚妖族将何去何从,更不清楚他接下来应该去哪,又要做什么? “既然庄剑泽也无法识破你的隐匿。那你不如继续隐匿在我身体内。”司道发起提议。 哀骀它略显犹豫。之前,他选择隐匿在司道体内,完全是为了躲避庄剑泽的追击。现在,危机消除,他没有理由继续躲在司道体内。这样的行为只会增加司道的危险。 “我们都要探寻世界的本质,都想要知晓万年浩劫。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我们的敌人都是黑月。敌人的敌人理应是朋友。” 哀骀它是结丹修士,其实力远在司道之上。尽管,哀骀它是妖,存在一些风险,可其可以帮助司道的地方同样不会少。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哀骀它被司道说动。不过,在片刻后,他还是问出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一个妖?你真认为妖与人可以和平共处?” “至少,当我们举剑指向你时,你未曾真正伤害我们。就目前为止,你也不曾杀害任何一名凡人。” 之前,哀骀它负伤严重,却只是卷走数百牛羊来疗伤,未曾伤害任何人。所以,司道愿意相信他。 哀骀它感受到司道的信任。在野国之外,他很少感受到人族的真挚善意。他已经生活一千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种族之见远比想象中更加难以祛除。 “青衣说得不错。你确实很不一样。” 很多人都如此评价司道。司道并不觉得这有何欣慰。毕竟,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到,反而总是陷入越来越糟糕的境地。 “那你决定和我一起?”司道伸出手邀请。 “嗯,我们一起去探知世界的真相。”哀骀它接受司道的邀请。 与司道在一起的时候,辈分关系总是不按常理。哀骀它是结丹妖修,论实力辈分,是司道的前辈,论年龄,更长司道千岁。数个时辰前,二人还是敌对关系。司道被哀骀它完全碾压。现在,二人却成为一条战线上的朋友。 而且,隐隐中,司道才是领头人。 哀骀它看着司道,想起另一个人——墨柒。墨柒同样年龄不大、修为不深,却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服感。在野国御灵寺的历史中,墨柒大概是唯一一名筑基修为的仙门执掌。 在司道与墨柒身上,哀骀它都看到一种名为“改变”的因子。好像,司道与墨柒注定成为改变世界的人。 第186章 意志 与哀骀它结识,司道终于可以请教意志为何物。 意志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不可视,不可闻,不可触,没有实体,难以言说。 对世间绝大多数人而言,脱离肉身,脱离物质,意志根本难以维系。受药物与激素的刺激,人会产生各种情绪的变化。这不禁让人怀疑,意志究竟能否脱离物质而独立存在? 然,仔细想来,修仙之途不正是意志逐步脱离物质的过程? 先天境界,凡人正式蜕变成为修仙者,踏入仙途。此后,修仙者不再食凡俗之物。这是否可以理解为脱离外界物质的开始? 筑基境界,修士不断壮大,使自身灵力可以寄托意志,产生神识之能。意志第一次寄托于肉身之外的他物。 结丹境界,修士进一步强大。少数结丹修士可以拥有专属的境域之力。所谓境域之力,其实就是意志外化的表现。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意志。当意志影响天地外界时,便成为结丹修士口中的境域。境域之内,世界规则发生变化。境域是意志改变物质的体现。 元婴境界,修士修成元婴灵体。元婴灵体可以寄托完整的意志。至此,意志可以彻底脱离肉身束缚,畅游天地。 “但是,即便成就元婴大道,灵体状态并不能永久维持,意志也并不能够永久地独立存在。”哀骀它解释道。 看来,意志终究不可能站在物质之上。 “如果意志继续壮大会如何?意志是否可以强大到不需要载体?”司道假设道。 “载体?” “肉身是载体,元婴灵体同样是载体。如果意志强大到不需要载体,那会如何?” “那可能么?” 哀骀它虽活千年,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存在一个肯定的答案。那是否预示着,元婴境界并不是修行的终点? 毕竟,一个意志不需要载体,就意味着其已经超越元婴。这将是什么样的存在?这又究竟是什么?这算生灵么?这样的存在是如何生,又会如此死?这样的存在会死么?这样的意志存在与物质之间的关系会如何? 一系列的问题紧接而至。只不过,在漫长历史中,超越元婴修士的存在根本就不曾被记载。这些问题在很多人看来已经失去意义。 “如果世界天地本身就是超过一切的意志。”司道再次假设。 哀骀它陷入沉思。过一会,他开口道:“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天地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天地意志又有何种目的?” “不知道……” 司道虽然假设许多,却没有一点证据,更无法得到任何结论。他们仍旧不知道黑月的阴谋,他们仍旧不知道世界正在向哪个方向变化。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刚才的讨论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此外,假设元婴之上的境界真正存在,假设天地意志真实存在,他们又能做什么?他们连元婴修为都未曾达到。他们完全不知晓前往那个境界的方式。 再者,每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是想当夸张的。如果元婴之上真存在另一个境界,那么,拥有那个境界的存在将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那样的存在将拥有怎么样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就如同,三维生物根本无法想象四维生物的生活。 “你能提出这些假设,与你的身体变化有关,对么?”哀骀它询问道。 哀骀它是结丹妖修,当然可以感知到司道的与众不同。否则,在哀骀它的血海境域中,一名筑基修士又怎么可能精准地捕捉到哀骀它的进攻? 只是,对司道的情况,哀骀它也说不出话所以然。这一点,庄剑泽亦是如此。 哀骀它所言的猜想非常正确。司道如果没有觉醒“自由意志”,就根本不会产生上述的猜想。 司道没有否认。既然二人已经统一战线的队友,那就应该彼此信任。 不被天地认可,不受天地掠夺,天地灵力的排斥,反过来掠夺天地灵力来维系自身,最后包括对意志的感知能力,司道毫无保留地告诉哀骀它。 “其实,对意志的理解,妖族并不比人族深刻。你的情况,我也摸不着头脑。百年前的妖族叛徒如果没死,他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不过,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如何运用觉醒的意志,以及如何壮大意志。” 哀骀它说得非常精准。但,司道对意志的运用和训练完全没有思绪。他现在只是将意志的感知作为探知危险的手段。而且,探知的范围非常小。此外,他还学会将意志设为一种威压。意志的威压与灵压相仿,却更有效。灵压是上境界修士对下境界修士的绝对压制。意志的威压却可以应用于同境界修士。 当初,与秦情、秦熊二人对峙时,司道便用意志的威压形成压制。意志威压并不能产生实际效果,却能给予对手莫名的压力。某种意义上,觉醒的意志并不能对现实产生任何实际影响。 哀骀它是拥有境域的结丹妖修。境域本身其实就是意志的运用。相比司道,哀骀它要熟悉得多。 “境域能力是少数结丹修士的专属力量。归其缘由,结丹修士比筑基修士拥有强大得多的神识。神识的强大可以辅助意志的强大。因为神识本身其实就是意志的一种运用。”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司道之前却一直没有想到。因为,司道的意志感知不需要借用灵力,完全是一种莫须有的第七感。这令司道将意志感知与神识感知彻底区分出来。但实际上,正如哀骀它所言,神识感知同样是意志的运用。 所以,“锻炼神识”多少可以帮助到意志的成长。 “除此以外,如果境域就是意志的外化展现,那你应该同样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境域,即使你只是筑基修士。”哀骀它继续道。 哀骀它的话完全打开司道的思路。 可新的问题同样产生。司道该如何锻炼神识,又该如何产生属于他自己的境域之力? 对于第二个问题——境域之力,大部分诞生境域之力的结丹前辈自身也说不清楚,所以哀骀它很难给司道具体的办法。 对于第一个问题——神识锻炼,秦熊应该有些办法。毕竟,秦熊的神识确实远超同辈修士。此外,哀骀它同样有一个办法——血妖的血影分身术。 第187章 血影分身 哀骀它是血妖。妖天生就拥有人没有的特殊能力。血妖的能力是滴血重生。 血妖的肉身完全由鲜血组成。血妖的意志寄托于每一滴血之中。 之前的战斗中,哀骀它施展出分身之术,化成多个分身。与寻常分身术截然不同,血妖的每一个分身都是对等的,不存在主次的概念。这种情况下,与其说是分身,不如称其为化身。这就是血影分身术。 血影分身术是血妖的独特术法。司道要学习的内容是血影分身术的一部分。 血影分身术主要包括两部分。其一,血妖将身体分成多份,并重新凝结成完整形态。其二,血妖将自身意志分割成多份。最后,分割的意志进入分割的身体。如此,每个身体都拥有独立意志。 每一份独立意志都将继承完整的记忆,且彼此拥有特殊的心灵结印,近距离下可以共享意识。 每一份独立意志会独立成长,等一段时间后,所有独立意志完全交融时,神识可以获得蜕变性质的成长。在第一次化身交融时,神识的蜕变成长是最明显的。 司道不是血妖,无法将身体分裂成长成两个。但,哀骀它却可以。 在哀骀它的引导下,司道展开神识,将大量神识聚集在左臂之上。然后,司道的左臂被哀骀它的血刃斩下,与身体分离。 血刃古怪,竟是将司道的神识链接一同斩断。司道失去大量神识,精神变得非常虚弱。 然后,哀骀它的血分别流入司道的断臂和司道的伤口。紧接着,司道左手断臂快速生长,重新长出一只完整的手臂。更诡异的是,司道的断臂同样开始生长。 断臂好似成为本体,竟成长出完整的身体和脑袋。最后,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司道面前。对方同样拥有筑基一层的修为,同样有着一双平静的眼眸,甚至连细节习惯都一模一样。对方好奇地看着周围,好奇地看向司道与哀骀它。 一种其妙的链接出现在司道内心。司道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思绪,和仙侣契约一样。 “你是我?”血影分身率先开口。 血影分身其实只是司道本体的部分神识而已。神识失去链接,便生出独立意志。 “不错。你可知自己的使命?” 血影分身平静点头:“成长,然后融合,磨练出强大的神识与意志。” “你不畏惧陨灭?一旦融合,你将不复存在。”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何来陨灭一说?”血影分身反问道。 血影分身所言非常正确。等二人融合之时,二人的独立记忆都会交织在一起。二人的意志也会重新归于一体。毕竟,他们本就是同源一体的。 “司道~”秦情的声音传来。 “你休息,然后我去?”血影分身商量道。 问话的同时,血影分身行为已经开始进行。司道本体精神衰弱,不适合外出。这自然应该由血影分身外出。血影分身与司道本体之间不需要怎么商量。他们的思维完全一致,在一瞬间就达成共识。 血影分身熟练地从司道的纳戒中取出一套衣裳。纳戒的防御机制没有发生任何反应。再然后,血影分身取走倾城剑。倾城剑同样没有反抗。 司道本体眉头轻挑,显然没有完全习惯血影分身的存在。他摸摸鼻子,看着血影分身熟悉而陌生的背影,竟有一种吃醋的错觉。 哀骀它与血影分身一同离开。血影分身术是存在风险的。哀骀它跟着血影分身,就是为控制风险。从这一刻开始,司道的意志分成两个。在这一刻前,两个意志是完全吻合的,在这一刻之后,两个意志是完全独立的。 现在,司道是主体,血影分身是次体。但是,谁能保证,主次不会发生变化? 血影分身术的危险就是这个地方。次体一旦占据主动,总是会惹出一些麻烦。更何况,司道的分身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血妖分身”。司道的血影分身只是部分意志的凝聚体。 哀骀它同样无法确定,司道的血影分身究竟继承司道的多少意志。只不过,从目前来看,血影分身很平定,没有任何意外突变的迹象。 …… 司道走出灵脉,见到白星小队的其他人。白星小队的人并没有任何怀疑。 秦情之所以招呼司道,是因为墨问资格的事情。 墨问资格有两个条件。其一是完成三次妖事,其二是必要的珍贵灵材。 关于灵材,白星小队的其他人都已经提前准备妥当。但是,司道却没有提前准备。 白星小队既然是一个团队,那么团队每一个人都应该拿到墨问资格。所以,白星小队的其他人便找司道商量这件事情。 “现在,太圣国内的稀有灵材已经被采购一空。在墨问资格断绝前,没人会轻易放弃。”魏无痕解释道。 “现在方案有两个,要么去极乐岛采购,要么去杀狱地界内获得。”秦情接着道。 “杀狱地界?” “嗯,一个没有任何规则的地狱。”魏无痕解释道。 司道闻言,若有所思。 “你无法持续作战,难道也想去杀狱地界?”秦情嘲讽道。 杀狱地界是太圣国的禁地。但是,杀狱地界并没有设立任何防护。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只是,进入杀狱地界后顺利回归的人却很少。白星小队中只有两人进入过杀狱地界——魏无痕和章狂。 在无法解决灵力恢复问题的情况下,司道确实不适合进入杀狱地界。 面对秦情的嘲讽,司道回应道:“那么,剩下的方案只有极乐岛。” 如此,白星小队的五人约好,待完成十五次妖事后,他们就前往极乐岛,为司道购置灵材。 短暂的商议结束,司道准备重新回到灵脉深处。 这时,秦情突然叫住司道:“你没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司道有些意外。 秦情还是坐在秦熊的肩膀上。她摇晃着双腿,随意道:“总觉得你好像不太一样。” “是么?”司道不置可否。 “没以前那么讨厌。”秦情直率地回应道。 说完,她大概也意识到话语可能有另外的意思。秦情的小脸微红,赶紧摆摆手,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司道。 司道没有继续回应,转身离开,走向灵脉深处。 从始至终,司道的表情都是那样平静,就好似什么事情也无法影响他。不过,他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是刚刚诞生的血影分身。任何刚刚诞生的生命意志都拥有一股特别的活力感。活力感与司道原先的沉郁是不一样的。 这导致,血影分身给人的感觉相对轻松一点,司道本体则会给人压抑感。秦情应该是感受到血影分身特有的活力感。不过,就目前而言,血影分身与司道本体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司道根本不用在意暴露的可能。 第188章 极乐岛 两个月后,地点极乐岛。 极乐岛是天下散修圣地。随着时间推移,极乐岛入口的浓雾越来越淡,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极乐岛的建筑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华。 自从任务大殿成立后,散修们被有序安排,积极改建极乐岛。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极乐岛。各地散修求同存异,彼此放下成见,一同建设极乐岛。建设极乐岛的过程给散修们强烈的参与感。两年过去,参与感转化为归属感。 过去,散修遇见六大仙门弟子,总是低人一头。如今,散修的胸膛挺拔许多。他们自觉是极乐岛的主人,自觉是有后背可以依靠的人。 散修不再像以前那样松散,反而开始变得团结起来。这从服饰与招呼方式上可以看出。 服饰上,极乐岛的散修都在胸前挂着一枚飞鸟别针。飞鸟别针叫“极乐符”。飞鸟象征自由,这意味着,极乐岛的修士永远是自由的。 “极乐符”有两个作用,其一是身份识别,其二是任务记录。当完成三次极乐岛的任务后,任何人都可以获得“极乐符”。极乐符本是一件记录任务信息的辅助物品。可久而久之,极乐符便成为极乐道散修的标志信物。很多散修虽未在执行极乐岛任务,却也一样会佩戴极乐符。 根据任务完成次数的多少,极乐符依次显示为白、蓝、紫、橙。两年时间过去,大部分散修的极乐符依旧显示是白色,极少数散修的极乐符则显示为蓝色。佩戴蓝色极乐符的散修会得到更多优待和尊重。因为,蓝色极乐符意味着极高的任务贡献度。 服饰的改变外,招呼方式同样发生变化。半年前开始,一句话开始流行起来——为极乐自由! 这句话取自极乐岛五周年的庆典会谈。庆典上,上清的夏云华被特邀讲话。夏云华表达极乐岛的理念,祝贺天下散修,并在最后留下一句话——为极乐自由! 自那时起,“为极乐自由”便成为极乐岛的标志性问候语。 在“极乐符”和“为极乐自由”的影响下,极乐岛的散修越来越团结,开始凝成一根绳。 不知不觉中,极乐岛俨然已经成为世界第七势力。极乐岛散修以极乐岛成员的身份而感到由衷的自豪。 相比仙门而言,极乐岛更加包容,更加自由,不会对修仙者加以繁杂的约束。与此同时,通过承接极乐岛的任务,散修们可以获得丰厚的好处。对散修们而言,这实在是莫大的恩赐。 一切都欣欣向然,一切都变得越来越美好。极乐岛充斥着幸福的气氛,直到司道出现这里。 并非所有人都认识司道,但认出的人都会选择避而远之。 现在,谁人不知,司道是合欢宗有史以来罪孽最深重的叛徒。这件事虽尚未得到合欢宗的官方申明。但司道的叛徒行为却已经人尽皆知——他勾结神秘组织黑月,围杀圣女,勾结妖族,杀死江一尘。司道罪孽之深,天下莫有人能出其右。 如此罪孽深重的人转眼就转投天禅门下,更成为天禅宗的武陵郡执掌。这样的行为完美证实其罪行。谣言称,司道根本就是天禅宗派入合欢宗的内奸。 这样的名声之下,谁还敢接近司道? 白星小队的其他四人随司道一同来到极乐岛。他们已经完成十五次妖事,来极乐岛,自然是为司道采购灵材。他们径直来到“庙街”,却只见到一条空荡的街道。 庙街本是极乐岛最繁盛的商贸街,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现在,所有店铺都关上门。这摆明是不愿意承接司道的生意。 没有散修敢正面招惹司道。更没有散修敢招惹合欢宗的结丹前辈。 尽管,合欢宗从未发出“司道是叛徒”的申明。但是,江一尘死亡的见证者们大都痛恨司道。这些见证者都是合欢宗的结丹前辈。这样的情况下,两边都不敢得罪的散修商户只能选择关闭店铺,选择避而不见。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不敢正面接见司道。庙街中央还是站着一个熟人——甄友乾。 甄友乾早早就在庙街等候。他还是和以前一般肥胖,脸上挂着商人特有的狡诈笑容。他弯着腰,态度摆得极低。 以前,甄友乾敬畏司道背后的合欢宗,敬畏司道未来的潜力。但现在,甄友乾完全是敬畏司道本人。 能够成为太圣国的一郡执掌,司道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司道拥有的郡城还是鼎鼎有名的武陵郡。即使,司道侥幸获得武陵郡。可两个月过去,司道依然是武陵郡执掌。这意味着,司道的实力已经完全得到验证。 “好久不见,甄老板。”司道招呼道。 “上仙,一百二十三天前,你曾来极乐岛。” “你倒是记得清楚。” “不敢忘记。” 曾几何时,司道与甄友乾还是平辈相交。如今,甄友乾与司道修为一致,却完全是下辈的态度。 司道摆摆手:“甄老板,我们也算是老相识,有事你说便是。” 甄友乾踟蹰半息,才勉强开口:“还请上仙离开极乐岛。” “怎么?极乐岛不欢迎天禅宗?” 听见甄友乾的话,秦情直接冒火。她早就忍耐不住,随时都可能采取强硬的手段。 “不敢,秦仙子有任何需要,鄙人自当全力以赴为仙子提供。所有天禅弟子来极乐岛,都可以享受优惠服务,唯独……”甄友乾将目光看向司道。 “唯独我?”司道补充道。 “还请上仙谅解。” “谅解?那你卖我便是。”魏无痕开口道。 甄友乾将灵材卖给魏无痕。之后,魏无痕再交给司道。所以,东西不论是卖给魏无痕还是司道,两者并无二致。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漏洞。 “这~”甄友乾非常为难。 “算了,我不愿意为难曾经的朋友。” 司道罢手,白星小队的其他四人却不愿就此罢手。天禅弟子行事,怎么可能受散修的束缚? “反正还可以去杀狱地界。” 司道坚持到。在司道的坚持下,白星小队的其他四人最终作罢。 白星小队空扑一场,本要直接返回太圣国。然而,一个小插曲却在这个时间点发生。 司道曾经的同门旧友竟也来到极乐岛,竟就出现在街角对面。 第189章 旧友 四名合欢弟子站在庙街的入口。他们都曾与司道打过交道。 姜子晨与周一茜曾与司道一同参与“术与剑”。叶木与程洋更不必多说。他们二人不仅是司道的同届同学,而且彼此之间的关系还很不寻常。 四人与白星小队隔空相望。 姜子晨、周一茜面色凝重。他们当然感受到白星小队的强大。白星小队每一个人都是筑基修士中的顶尖精英强者。随便一人都能给予同辈修士强大的压迫感。 “术与剑”结束后不久,姜子晨与周一茜突破修为,成为筑基修士。作为新晋筑基修士,姜子晨与周一茜比绝大多数散修都要强大。但是,比起白星小队的成员,姜子晨与周一茜明显要弱上一大截。不论是修为,还是战斗经验,他们二人都还差很远。 相同情况对比下,同为新晋筑基修士,司道给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司道站在那里,明明没有散发出任何灵力波动,给人的压迫却强到窒息。只是一个眼神,姜子晨与周一茜的战意就完全消退。不知为何,司道给人的感觉已经接近结丹前辈。 司道的气息很诡异,充斥着不和谐。司道站在庙街中间,总是给人一种突兀感。就好像,司道不属于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实在奇怪得很。按理说,修道者融于天地,与天地的关系应该更和谐才是。可司道却恰恰相反。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几月不见,司道再次变强,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一路以来,司道总是这样。明明是同一起跑线,可时间一旦推移,同行者立刻被远远甩下,不可望其项背。最开始是程洋,然后是叶木,再之后是姜子晨与周一茜,最初,每个人都觉得加把劲,一定可以追上司道。可事实证明,起跑的那一刻是彼此最接近的时候。一旦起跑,司道再不见踪影。 这一年,司道二十七岁,叶木同样二十七岁。与数月前相比,叶木修为更进一层,已经达到炼气圆满之境。他三十岁不到,能达到这个修为境界,值得任何夸赞。但,和司道一比,叶木根本升不起任何天之骄子的傲气。哪怕,司道的炼气修为是通过秘法强行提升得来。 相比司道,叶木并非完全没有成长。除修为增长外,叶木的气质比过去稳重太过。他神态凌厉,眼神没有半点畏怯。他正视司道,充满战意,还有恨意。他恨自己对司道的信任,也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他腰间挂着一柄铭刻纹路的古朴仙剑。司道认识那柄仙剑,是“暮色”,江一尘的佩剑,世间最有名气的仙剑之一。 叶木拥有“暮色”,就相当于得到合欢宗的绝对认可。 司道当然感受得到叶木的战意。 “想要复仇,你就要变得足够强大。筑基境界都不曾突破的人连与我战斗的资格都没有。”司道开口说道。 他直直地看着叶木。说话的同时,一股意志施加在叶木身上。 意志压制下,叶木连简单的站立都觉得困难。他的手缓缓挪动,最终触碰到腰间的“暮色”。叶木触碰“暮色”的一瞬间,剑意涌现而肆横,竟是抵御住司道的意志压制。 十年前,叶木曾去过尚正国的剑山禁地。那时,叶木初次领会剑意。从那以后,他一直在成长。今日,叶木对剑意的认知更加深刻。很难想象,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竟然已经半脚踏入剑意的范畴。这一点上,叶木已经超越司道。 “我会追上你,然后击败你。”叶木承诺道。 他说得如此认真,说话的时候看一眼司道,又看一眼“暮色”。就好像,这句话是对剑的承诺。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司道回应叶木的挑战。 再然后,司道将目光看向程洋。四人之中,程洋是唯一没有对司道散发敌意的人。 “好久不见。”司道问候程洋。 “是很久,感觉很久,明明才过去两个月,可却像已经过去两年多。”程洋回应司道。 说话的同时,程洋漫步走向司道。司道同样向前走去。时隔两月,他们再次近距离面对面。 “总感觉你又发生一些变化?”程洋继续道。 “是么?” “你看起来比以前更果决,更富有决心,也更加冷漠。” “环境所致。” “那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程洋问道。 程洋仍然希望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说得再多,不信我的人照样无法信我。毕竟……”司道没有继续往下说。 是的,司道在众人面前杀死江一尘。他还能说什么? “我还记得你说过,朋友有两种,第一种是可以放心将背后托付的人,第二种是能够真正理解的人。我恐怕很难成为第二种,却一直想要成为第一种。” 说完,程洋看着司道。 “谢谢!” “还有呢?” “她还好么?” “禁闭一年。仙门对她非常失望。她一定和我一样,在等你一个答案。” 司道沉默。他最终吐出两个字:“抱歉。” “不用抱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真相。你曾经答应我一定会帮我找到妹妹,还算数么?” “算数,一定。” “嗯,那先这样?我走过来和你聊天,已经要被扣上私通叛徒的罪名。”程洋打趣道。 司道嘴角上扬。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 这一笑,二人好似又回到从前。但,有些事情再也无法回去。 “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程洋询问道。 程洋凝视司道。司道领会程洋的意思。程洋是问他,有什么话要带给何缪洛。 司道摇摇头,似乎示意无话可说。接着,他又道:“墨问再会。” 就这样,旧友之间的短暂交流结束。程洋回到叶木身侧,而司道也回归白星小队。 秦情倒是注意到司道的笑容。她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司道永远只会面无表情。 “你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秦情玩笑道。 “是么?”司道恢复高冷的姿态。 “可爱。”秦熊赞同道。 “像个幼稚的少年。”魏无痕补充道。 章狂一言不语,保持一如既往的高冷姿态。 “你们有时间打趣,不如好好想想,究竟要怎样才能打赢我。” 司道说完,魏无痕和章狂都皱起眉。一个多月前,在血妖事件后,很多天禅宗的筑基高手都来寻司道挑战。挑战的结果非常统一,他们无一能够战胜司道。一直叫嚣要挑战司道的魏无痕与章狂迟迟没有动手。他们自称是要给司道一点缓冲时间,是为报答血妖事件时司道的殿后抵挡。 结果,两个月过去,魏无痕与章狂都不曾挑战司道。他们二人根本是尚无把握战胜司道。 血妖事件后,司道的实力发生一些变化。他出手更加果决,战斗方式更加激进,并且,他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他已经完全适应天地的拒绝。正是这个原因,魏无痕与章狂才变得踟蹰起来。 “走,回宗门。” 极乐岛一行没有结果,司道想要灵材,只能另寻他路。 这条路是杀狱地界。 第190章 司道 武陵郡,仙华山,灵脉深处。 哀骀它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面前的两个人。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有一样的举止习惯,一样的相貌外形,一样的修为境界,一样的表情神态。他们分别是司道的本尊和血影分身。 血影分身由哀骀它创造,沾染哀骀它的气息。最开始,根据气息,哀骀它可以分辨本尊与血影分身。可随着时间推移,血影分身的气息越来越淡,哀骀它只能从打扮穿着来分辨分身与本尊。 血影分身持有倾城剑。司道本尊持有承影剑,颈部挂着血灵石,腰间佩戴紫金葫芦,手指戴一枚灵魂之戒。本尊与绕梁古琴的距离更近。通过上述特征,哀骀它可以轻易分辨出本尊与血影分身。 可是,不知何时起,上述大部分差异被消除。倾城剑被浮空搁置在一旁。承影剑无影无形,虽挂在本尊身上,却根本无法被感知。本尊将灵魂之戒与紫金葫芦收入纳戒。绕梁古琴由二人轮流弹奏。 唯一的不同只剩下血灵石。 血灵石被本尊藏在领口下,难以分辨。 就这样,本尊与分身开始混淆在一起,难以区分。白星小队的人来唤,本尊与分身之中的一名司道便起身,拿起倾城剑离开。另一名司道继续闭目修行。整个过程中,本尊与血影分身之间没有任何交流,默契地完成一切配合。 外出归来后,外出的司道会将一路事迹讲述给另一名司道听。如此,两名司道便完成信息的同步,避免露出马脚。 哀骀它也不再特意附身在血影分身上。他开始留在灵脉修行养伤。 两名司道究竟哪个是本尊,哪个是血影分身,这似乎已经成为一件没人在意的事情。直到这一天,白星小队从极乐岛归来。 外出的司道讲述其被极乐岛拒绝,购置灵材的事情被搁置。他们需要采用其他方案获得灵材。 另一名司道听完,自然地起身,从外出的司道手里接过倾城剑。他平静地说道:“看来,我要去一趟杀狱地界。” 既然极乐岛之旅失败,那么司道就需要去一次杀狱地界。杀狱地界的旅程具有一定危险。危险的事情自然应该交给血影分身来处理。所以,之前留在灵脉修行的人是血影分身。 血影分身终究不是本尊,其最本质的差异有两个。第一,血影分身的意志强度要弱于本尊。第二,血影分身的寿元不过一年。 血影分身现在看起来非常强大,更是拥有筑基修为。可半年后,血影分身就会开始衰败,身体机能也开始出现问题。一年后,血影分身会直接死亡。这是血影分身的宿命。 “按照往年经验,墨问资格会持续到第八个月。理论时间足有半年时间。为保险起见,四个月后,我们在杀狱地界的入口处汇合。”司道本尊开口道。 “嗯,时间很充裕。”血影分身点点头。 不论本尊,还是血影分身,二人都清楚一件事。二人再会时,本尊会与血影分身融合。 这四个月就是血影分身享受人生的最后时光。 血影分身没有一点迟疑和犹豫。他淡定地接过倾城剑和灵魂之戒,然后向灵脉外面走去。 “你就这样相信他?”哀骀它问司道。 四个月时间太长,容易发生很多变故。血影分身如果生出逃跑的念头。那么,事情会很麻烦。血影分身若想获得更漫长的寿命,就必须利用邪术吸取其他人的寿元。那样的话,血影分身就等同于妖人。而且,血影分身会成为非常可怕的妖人。 “与其说相信他,倒不如说是相信我自己。” 说完,司道便开始盘坐修行。他不再理会血影分身的事情,就当做一切都未发生一样。 …… 灵脉入口,血影分身缓缓走出。 白星小队的人围在入口处。他们其实并不完全赞同“杀狱地界”的旅程。 “杀狱地界混乱且动荡,根本没有规则可言。而且,杀狱地界的灵力很奇怪,一点也不活泼,更称不上亲切。你的情况本就特殊,恐怕会很麻烦。”魏无痕开口道。 章狂点头同意。他和魏无痕都曾经去过杀狱地界。他们有发言权。 司道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司道无法恢复灵力,这就非常麻烦。 “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时间还很充裕,不是么?”秦情再次劝道。 墨问资格需要的灵材都珍贵且稀有。他们去极乐岛购置失败,却仍然可以通过其他途经购置。这是一种可行的方案。 但司道没有接受。他摇摇头:“我想去杀狱地界看看。而且,危险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我并不是和魏无痕与章狂一样特意去试炼。我只是去购置灵材而已,不是么?” “话虽如此。” 秦情本想再说什么,可见到司道坚定的眼神后,并未再继续说下去。 两个月的相处,众人对司道已经更加了解。司道一旦做出决定,就一定会选择执行,而不是改变和犹豫。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前往杀狱地界的传送阵。”魏无痕也不再劝阻。 司道所言并没有错。如果顺利的话,司道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灵材。杀狱地界的旅程虽然有一定危险性,却并不意味着处处充满危机。如果旅程非常顺利,只需要一周时间,司道就可以回归。 唯一可惜的是,白星小队的其他人无法一同陪伴司道。否则,危险度会被降低到最低。 杀狱地界的唯一入口是一座古老的随机传送阵。通过随机传送阵,人将被传送至杀狱地界的随机位置。因为位置是随机的,这导致白星小队的其他人就算一同前往,也无法与司道一同行动。这反而增加彼此的危险。 “两个月时间,最迟三个月,如果你没有回来,我们就去找你。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战斗没有进行。”魏无痕肯定道。 “四个月。四个月后,我会回来。”司道承诺道。 他目光坚定,似乎这次旅程就需要四个月的时间。 “好,就四个月。”秦情赞同道。 在过去两个月的战斗中,司道的判断一向很准确。他承诺四个月,就一定有其理由。白星小队的其他人愿意去相信司道。 只是,白星小队的其他人绝对无法猜到这个理由。他们也不知道眼前的司道只是血影分身。 而这四个月就是血影分身的最后时光。 司道本尊之所以提出四个月时间,不是因为前往杀狱地界的任务繁重,而是对血影分身的尊重。 血影分身的内心是困惑的。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困惑在不断变大。 血影分身具备思维,具备生命所拥有的一切,却不知道存在的意义。他被创造的初衷单纯是为壮大司道本尊的神识。 按照血妖哀骀它的说法,血影分身与本尊其实是一个人。最初,血影分身也是这样认为。但两个月下来,这样的想法却发生改变。 因为,血影分身总是幻想到一个场景。他和本尊有一样的记忆和感情。所以,他当然会思念何缪洛,也会幻想与何缪洛的再次相逢。而如果他与何缪洛相逢,那该如何?他可以拥抱何缪洛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本尊可以与他分享倾城剑与绕梁古琴。但,何缪洛却是例外,所以,血灵石也是例外。 血灵石是何缪洛送给司道的信物。血灵石寄托着本尊对何缪洛的思念。这份思念只有本尊可以独享。这份思念并不是正面的情绪,只会带来痛苦。可是,血影分身却无比羡慕这份思念。 但,血影分身很清楚,这份思念不属于他。只要思考到这一层面,血影分身自然就意识到,他终究只是一尊分身。 本尊同样意识到这件事情。所以,他才会收起灵魂之戒和紫金葫芦,就为尽可能缩小两者的差异。 只是,这份差异终究是存在的。血影分身的寿元就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现在,血影分身获得最终的期限是四个月。他有四个月时间去做最后的思考,去最后感受存在与活着。 第191章 初临 杀狱地界是太圣国的禁地。准确地说,前往杀狱地界的传送阵是太圣国的禁地。禁地是一座古老的传送阵,方圆十数里。 禁地自然有守卫存在。一般的禁地,守卫是对外的,防止人入内。这里却不是这样。杀狱地界传送阵的守卫主要是对内的,是为抵御从传送阵内跑出的不明人物。 以杀狱地界传送阵为中心,周围布置多个天地阵法,俨然一副全阵以待的模样,就好似在防范这座古老的传送阵一样,就好似危险人物会从古老传送阵内走出。 可是,如果真要防范,天禅宗完全可以将这座古老的传送阵摧毁。但天禅宗并没有这样做,而只是将古老传送阵包围守卫起来。 杀狱地界传送阵是司道见过最大的传送阵,也是最古怪的传送阵。一般的传送阵需要传送通行证才可以进行传送。这座古老的传送阵却不是如此。任何人只要祭献一千颗灵石,就可以进行传送,根本没有所谓的资格限制概念。历史上曾出现过一群集结的妖。这群妖强行闯过守卫,只为通往杀狱地界。 前往杀狱地界的传送阵和剑山一样,不是当地仙门创造,而是遗留下来的古迹。 整座传送阵充满着古朴的气息,很多设计与当代理念不符,却偏偏能够平稳传送,伫立数万年之久。 司道是武陵郡执掌。他当然有资格进入杀狱地界。 白星小队的人止步在传送阵外,没有继续相送。 分别之时,秦熊将三只傀儡机关兽的神识标记抹除,送给司道。傀儡机关兽由灵石驱动,由神识操控,可以极大减缓司道的灵力使用压力。 秦情将一个守护结阵交给司道。在休息时,利用守卫结阵,司道可以免除很多麻烦。 魏无痕给司道一块玉石信物。当初,在杀狱地界,魏无痕曾出手救下一个家族。那个家族将这块玉石信物交给魏无痕,许诺在未来需要的情况下,可以满足携带信物者的任何条件。届时,司道若有需要,便可以凭借玉环信物,让那个家族帮忙。 “你可以接触一个叫王伯庸的凡人。他和你应该会谈得来。他是个改变世界的人。只可惜,他只是一个凡人。”魏无痕强调道。 没想到,魏无痕会结识一个凡人。 章狂同样交给司道一件信物。这是一个破旧的石碗。与魏无痕不同,章狂当初修为低微,在杀狱地界遭遇危险,幸被一人相救。这个破旧石碗就是救命之恩的见证物。 “他算是我的师傅。你若找他,他定会帮你。”章狂认真道。 司道接下三只傀儡机关兽与守护结阵。至于两件信物,司道同样没有推辞。没人知道,在杀狱地界,司道会遭遇怎样的事迹。一切准备都是必要的。 一切准备就绪,司道转身走进古朴传送阵。他取出一千枚灵石,放在阵法地面上。 灵石闪烁,在一道白光之中,司道在白星小队面前消失。 …… 回过神,司道已经出现在另一个世界——杀狱地界。降落地点是随机的。周围一片杂草灌木。目之所及,一条的官道就在不远处。 神识扫荡下,附近并没有威胁存在。一切都很寻常,风平浪静。看起来,杀狱地界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可怕。 光从景象看,司道都难以分辨这里是不是杀狱地界。但,几乎是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司道就明白,这里就是杀狱地界。 因为,他可以感知到空气中的灵力。灵力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天禅修士初临杀狱地界后,一定会感到异常不适。在太圣国,灵力不仅浓郁且亲和,而杀狱地界的灵力非但稀薄而且冷淡。对比之下,这种差距是极为明显的。 可是,司道的感受却恰好相反。来到杀狱地界的那一刻起,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那股无时无刻的天地威压消失不见。那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天地意志同样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周围的灵力没有意识地随意飘荡,不再主动抗拒司道。司道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周围的灵力占为己有。 这种掠夺的轻松惬意是司道不敢想象的。他已经习惯从天地中艰难地掠夺灵力。在杀狱地界,所有灵力的掠夺都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如此,司道怎么会不感到舒适呢? 换言之,在杀狱地界,司道可以正常恢复灵力。在习惯掠夺的情况下,他恢复灵力的速度要比其他人快得多。如此,他再也不用担心灵力消耗的问题。 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欢愉起来。杀狱地界比想象中要美好太多。 短暂的惬意过后,司道开始整理思绪。他来杀狱地界,是为购置特殊灵材。所有特殊灵材中,一种名为“曼洛”的灵花最为珍贵。 曼洛花又被命名为“生命之花”,具有非凡的治疗效果。司道曾在书籍中见过曼洛花。这象征生命的曼洛花以灵血为食。在自由为上的太圣国,曼洛花属于禁忌之花,不被任何人允许种植。 在杀狱地界,曼洛花却是合理的存在。 司道想要获得曼洛花,就需要前往附近的仙城。仙城就是杀狱地界的主城。杀狱地界由修仙者直接统治。修仙者没有居住在僻静的灵山之上,远离居民。相反,修仙者直接居住在城市中央。其中,结丹上仙直接统治的城市就被誉为仙城。 想要前往仙城,司道首先要了解目前所处的位置。 他准备飞上天空,顺着前面那条官道飞行。如此,他很快就能找到城镇。届时,他自然会知晓自身所在的位置。 不过,在他启程前,官道的尽头传来悉悉索索的推车声。望眼瞧去,几辆囚车由马匹缓缓拉动,几名官差为之护行。囚车被黑布遮拦,囚车内的凡人莫非不可见人。 囚车尚未靠近,一股浓重的尸体恶臭就率先飘来。 囚车内的“犯人”已经死去。只是,散发出的尸体恶臭未免太过浓郁。那囚车究竟运载着多少尸体?囚车若是运载尸体,又为何运至如此荒郊之地,而不是在城镇外焚化埋地? 第192章 初见 官差推着囚车,顺着官道走来。官道有些破旧,应该是数年未曾修葺。杂草开始蔓延。 司道就站在官道附近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本无心理会凡事。可一股淡薄的灵力气息从囚车内传出。他下意识地以神识探知。 透过神识,骇人的一幕场景映入司道的感知中。囚车内竟然塞满小孩的尸体。近百个小孩尸体如货物一般堆积在囚车内。难以想象,这些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错,居然会被全部杀死。 不仅如此,所有孩童的死状都极其恐怖。他们的后背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血窟窿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此外,孩童的生命力被抽取榨干。孩童因流血过多而死。在丧失生命力的情况下,孩子们即便治愈背后的窟窿伤口,一样活不过一年。 这实在诡异得很。 司道本能地断定“妖事的发生”。他警戒地查探几名官差。在神识与意志的双重扫视下,司道确定,几名官差只是凡人。 凡人怎么会和“妖事”挂钩?司道不解地思索着。而囚车也逐渐靠近。几名官差都注意到司道的存在,更注意到司道的眼神。 司道正盯着囚车。这样的行为引起官差的反感。 “小~小子,再敢盯着看,小心~小心官爷把你眼珠子给挖下来。”差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差头肥头大耳,腰腹便便,腰挂官刀,满头大汗,一步一颤。他赶路疲惫,话语的底气不足,眼神却很凶狠。 几名官差显然知晓囚车内的孩童尸体,却没有半点畏惧,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囚车内,还有人活着。”司道开口道。 他没有在意官差的威胁。他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意志。在那囚车里面,一个孩子还没有死绝。 肥胖差头挥手示意停车。他之所以停车,可不是相信司道的话,而是要教训司道。从来没人敢无视他的警告,眼前的毛头小子不仅无视威胁,而且还说胡言乱语。这令肥胖差头非常愤怒。 肥胖差头横着脸,向司道走来。另外几名官差同样向司道走来。他们目露不善,手握官刀。 “娘的,让你臭小子滚远点,没听到?”肥胖差头怒喝。 肥胖差头瞪着一双小眼睛,手握官刀。刀锋直指司道。 “官差难道可以随便拿刀指向别人?”司道反问,仍是一脸平静。 肥胖差头听见司道的疑问,就像听见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他看向司道,就像看一个傻子。 “如果你不满意,我支持你运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肥胖差头嬉笑着回应。 话音刚落,肥胖差头手起刀落,直接砍向司道。 刀直接命中,只不过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凡人的刀剑自然不可能伤到司道分毫。 司道一点事没有,肥胖差头手中的刀反倒是彻底崩碎。肥胖差头的手同样被震伤,骨头全碎,血流一地。 肥胖差头剧痛难忍,直接翻滚在地上,惨叫连连。 这一切完全出乎官差们的预料。司道表现出的实力远超武林一流高手。他们立刻意识到,司道根本不是普通凡人,而是修仙者。 下一瞬,几名官差纷纷跪地。他们刚才还作威作福,现在却是颤抖着身子。在几名官差眼中,修仙者似乎与地狱使者无异,让人畏惧。 在司道原本的观念中,凡人敬畏修仙者,更多是敬,而不是畏。相反,在凡人眼中,修仙者就像是拯救世人的超级英雄,是正义的化身。所以,畏惧的情绪并不重。可杀狱地界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如此。 “上~上仙,小人~小人有眼无珠。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肥胖差头忍着剧痛,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他一只手断裂,却不敢有任何怨念。他鼻涕眼泪不断往下落,裤裆湿透。周围几个官差同样如此。他们刚才冒犯司道,现在都自认为不可能继续存活。 司道没有动手。肥胖差头斗胆继续说道:“江城,江城的陈景元陈上仙是~是我的姐夫。还请上仙法外开恩,绕小人一命。” “江城?陈景元?” “是!是!是!”肥胖差头赶紧点头答道,“小人的姐姐是陈上仙的妾侍。” 司道下意识地询问:“你的姐姐是修仙者?” 肥胖差头赶紧摇头:“小人的姐姐只是卑劣的凡人。” 从肥胖差头的表现看,陈景元应该并不怎么待见肥胖差头。 司道取出地图,仔细查阅,果然找到江城。江城是一座繁华县城,其执掌者应有筑基修为。他眉头微皱,觉得莫名其妙。按照司道的惯性思维,修仙者与凡俗是脱节的。一名筑基修士怎么不问大道,反而沉迷凡尘,纳凡人为妾侍? “陈景元就是江城的执掌人?”司道询问道。 “是!是!陈上仙是江城执掌,出身仙门世家,其实力超凡入圣。”肥胖差头兴奋道。司道如此询问,令他看见生的希望。 “仙门世家?”司道忍不住好奇道。 “陈上仙背后的家族是赫赫有名的陈仙家。”肥胖官差赶紧补充道。 司道完全无法理解——修仙者居然会成立世家?修仙者怎么会成立家庭? 杀狱地界的一切事情都令司道感到奇怪。可是,隐约中,司道又好像看到某个世界的真相。 司道没再理会肥胖官差。他本就不打算处置几名官差。他撇下几名官差,独自走向囚车。他挥手一招,其中一辆囚车的铁锁脱落,数十具尸体浮空而起。再然后,其中一具“尸体”被拉到司道的面前。这其实并不是“尸体”。她虽然背后一样有血窟窿,却非常顽强地仍旧活着。 她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面色苍白如死尸,身躯瘦骨嶙峋,可气息却仍然存在。心脏依旧微弱地跳动。如果没有遇见司道,在半个时辰后,她会真正死去。 春风术法施展在女孩身上。她背后的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样的神迹完全超乎凡人的认知。 几名官差见到这一幕,更加确信司道是修仙者。他们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吭。 等再抬头,司道已经不见踪影,那个少女同样不见踪影。囚车完好无损,孩童的尸体分毫不差地装在囚车内。一切都好似一场梦,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可是,肥胖官差的手骨完全折断,其腰间的刀更是彻底粉碎。这预示着,刚才的仙人真实出现过。 几名官差面面相觑。之后,他们当成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继续推囚车,继续行走在官道上。 第193章 花小灿 女孩从昏迷中苏醒。 她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她躺在树荫下,一棵大树遮蔽阳光,绿色草坪平铺至远方。她身下有一条舒适的毛毯,柔软且温暖。她没有感到饥饿。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从未如此轻松,从未如此惬意。 她穿着干净的衣裳,成年男子的衣裳。衣裳不仅轻盈而且舒适。她从未触摸过如此柔顺的绸缎。最神奇的事情是,衣裳居然不见细缝,浑然天生,真是不可思议。 “这里是天堂么?”女孩喃喃。 话落,她闻到一股药香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却见一名白衣阙阙的俊秀男子。男子出世脱俗,不似凡人。他眼神平定地看着她,手里端着一碗药。 “喝掉。”男子言语简洁。 他语气平淡,将药递过来。女孩本能地听从男子的话,伸出手,接下那碗药。只是,女孩没想到,药碗很烫。她没抓稳。药碗从手中脱落,掉落下来。 神奇的一幕再次出现。药碗没有坠地摔破,而是凭空悬浮在女孩的面前。 “天堂真好。”女孩感叹道。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询问男子:“叔叔,人死后,为什么依旧会有触觉,为什么依旧会有心跳和体温?” “你没死。这里不是天堂。”男子回应。 “我没死。”女孩不敢置信,“是叔叔救我?” “嗯。” 说完,男子走到一旁,一副冷淡的样子。 死而复生,女孩最先流露的情绪不是兴奋,而是悲痛。可旋即,她又露出大大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弯的,很可爱,很漂亮。 她开心地高高跳起。落地,她立刻感到头脑眩晕,摇摇晃晃,无法站稳。她刚刚恢复身体,还很虚弱。 “赶紧喝药。”男子开口吩咐。 “哦。” 女孩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女孩喝得一点也没有剩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视线没有离开男子一分一秒。 “叔叔是仙人,对么?”女孩再次询问。 按道理来讲,从之前几位官差的表现看,杀狱地界的凡人应该非常害怕修仙者。可是,女孩一点畏惧都没有,更没有一点防范。 “算是。”男子回应,语气依旧很淡。 “那你救我,对么?” “不算是。” “哦~”女孩语气不再高亮,似乎有些低落。 “你最多只剩下一年寿元。一年不到,你就会死。”男子开口解释。 原来,在男子看来,一年寿元很短。所以,他“不算是”女孩的救命恩人。 听见男子的回答,女孩立刻恢复灿烂的笑容。关于男子口中的“一年寿元”,女孩一点也不在意。 “你不怕死?”男子好奇问道。 女孩摇摇头:“活得再久,又如何?我只知道,我现在特别开心。” 女孩的话语格外天真。男子见女孩如此不畏生死,认可一般地点点头,露出笑容。 从刚才开始,男子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永远死鱼脸。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格外亲和。女孩见之,只觉得世间一切都更加美好。 “叔叔,你笑起来真好看。”女孩直率地赞美。 男子听之,立刻收起笑容。他恢复之前的冷淡。他似乎有心事,所以不愿意笑。 女孩只以为自己说错话,轻轻地走到男子身边,轻轻地拉着男子的衣裳,弱弱地问道:“叔叔,我说错什么话么?” 男子摇摇头。他淡淡地说道:“你已经喝完药。身体很快会恢复。你有家庭么?” 女孩先是兴奋地上下看一圈。喝完药,她确实感觉到一股能量在身体内涌动。可听到男子的后半句话,她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 她面色发白,恨恨地咬牙,小手握拳,身子颤栗。她摇摇头:“没有,我已经没有任何家人。” 男子听完,撇撇嘴。他继续道:“那我会把你送到一户普通人家,届时……” 男子还未说完,女孩就打断:“你要离开我么?” 她面色更白,眼神颤动,小手死死地抓着男子的衣裳。她刚重获新生,却又好像立刻跌入死崖。 “我只是碰巧救下你。”男子冷淡道。 “那我可以继续跟着你么?”女孩求情地询问,“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不论什么事都可以。我可以帮你洗衣服,可以帮你做饭,可以帮你跑腿做事。” 男子摇摇头,直接拒绝:“不,我不需要。” 见男子拒绝,女孩不再犹豫。她直接起身,将身上的衣裳全部脱掉,光着身子站在男子的面前。她的身子未长开,特别消瘦,肋骨清晰可见,整个身子完全是皮包骨。不过,她的身子非常白净。而且她有一个灿烂的笑容,充满纯真与可爱。对少数拥有特殊癖好的男子而言,她其实很吸引人。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什么都可以做。 只可惜,男子显然没有特殊癖好。他看着女孩的身子,皱起眉头。 女孩见此,赶紧补充道:“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 男子摇头,轻轻抬手。地面的衣裳纷纷飞起,自行穿戴在女孩身上。 男子以明确的行动拒绝女孩。女孩再次面如死灰。她僵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她闭上眼睛,有一点羞愧,更多是难受。最后,所有情绪都转变为绝望。 她颤颤巍巍地问:“因为我太小太瘦么?” “不是。”男子无奈叹气。 “那是为什么?” 女孩问得格外认真。男子看着女孩的大眼睛,并未立刻答复。他有些犹豫。 “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男子如此解释。 说完,男子有些恍惚。他似乎想起某些事某个人。他眼神闪过一丝欣慰,可旋即又被迷惘所占据。 “哦~”女孩黯淡点头。她又继续问:“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不会丢下我?我已经无路可去。” “我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男子坚持道。 女孩沉寂地坐下。她缓缓道:“谢谢你,大叔。你已经救我性命。你对我已经足够好。从未有人对我这样好。我应该满足的。” 说话间,她伸出小手,拉住男子的手。男子没有拒绝,可态度依旧没有改变。他出于怜悯才没有拒绝。 女孩感受到男子的情绪。她松开手,起身,突然撞向一旁的石块。她决心很足,力道极大,明显要撞石赴死。 男子挡在女孩的面前。一股力道凭空出现,将女孩控制住,制止女孩的“自杀”行为。 “你又是何必?”男子问道。 “这个世道,哪有家庭会接受我这样的孤儿?如果你不留我,那我留在世上,与死又有何异?我会被人卖给青楼。在青楼,我会生不如死。”女孩态度决然。 女孩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通过几名官差的表现,通过囚车内的近百孩童尸体,司道能够感受到杀狱地界的“冷漠”与“混乱”。 女孩见男子不言,便继续补充道:“你不管我,就等同于不曾救我。我只有一年寿元,并不会拖累你太久。” 男子仍旧不言。但男子的态度发生变化。他已经被触动。 最终,他无奈地叹一口气,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花小灿,花朵的花,灿烂的灿。” 花小灿又挂起灿烂的笑容。她笑起来真像是一朵绚烂无比的花儿。 “叔叔,你呢?” “司道。” 第194章 江城 江城是一座县城,影响方圆百里的区域。江城外,百姓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在江城内,律法才被贯彻执行。 凡人想要获得安定的生活,想要获得各种资源,想要为家庭与后世着想,就必须入驻江城。大多数凡人的毕生梦想就是定居江城。只有在江城购置一套居所,凡人才能获得江城居民的资格证。 江城占地方圆二十里,面积有限,房产有限。江城的房子供少求多,是富商眼中的香馍馍。江城房价居高不下,寻常百姓想要入驻江城,几乎要付出毕生的代价。好在,江城执掌陈景元是一个宽容、仁慈的人。 陈景元以“公平”为原则,对江城周边百姓的购房提供优惠的政策。年龄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购置第一套房产,可以享受百分之五十的价格优惠。如此,年轻人利用整个家庭的积蓄,基本可以在江城买一栋房,成为江城居民。 但是,大量年轻人涌入江城。这势必占用江城大量资源,影响江城百姓的生活。所以,另一个政策被执行。 陈景元提出:“世界应该属于年轻人,江城同样应该属于年轻人。” 紧接着,为响应陈景元陈上仙的“年轻人”理念,“年龄税”正式上线。 “年龄税”是针对年长老人的税收。江城百姓一旦超过五十岁,想继续生活在江城,需要缴纳“年龄税”。年龄越大,“年龄税”就越高。 “年龄税”的执行产生一个诡异的现象。一个家庭的父辈付出全部积蓄,让孩子购置房产。可是,孩子无法和父辈一同生活在江城。久而久之,这种诡异的现象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 江城只允许江城居民自由出入。其他百姓想要进入江城,需要交纳“入城税”。“入城税”比不上“年龄税”,却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周的开销。 种种限制下,如陈景元所言,江城成为一座属于年轻人的县城。走街过巷,往来皆是黑发。 年轻人是积极蓬勃的。所以,江城给人的印象同样是积极蓬勃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一切皆是欣欣向上的景象。 在朝气活力的人群中,一名男子显得格外突兀。他高瘦俊秀,年龄不大,却透着一股与世人不符的平淡,与周围人群的热血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江城,如此平淡的年轻人应该是不存在的。他眼神平静,好似看透人生,好似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他的形象就如同书中的世外高人。 这样的世外高人却拉着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准确地说,应该是,女孩拉着男子。 女孩双眸闪动,四处张望,兴奋地指着路过的店铺,嘴巴叽叽哇哇的,一下也没停过。她熟悉江城的一切。 女孩自然是花小灿。她已经穿上漂亮的少女服饰,头发被扎成两条小辫子。她仍然太过消瘦,却已经有几分邻家少女的模样。 她见到一家面馆,高兴地跳起来。她兴奋地拉着司道走进面馆,熟练地点上两碗葱花面。 她对这家面馆的葱花面格外期待。等两碗面摆在二人面前时,花小灿兴奋地叫司道先行品尝。 司道拿起碗筷,尝了几口,点点头,夸赞葱花面的美味。花小灿摆出一副得意的模样。然后,她才开始吃面。她的胃口并不大,却还是将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汤汁都没有剩下。 司道不喝汤汁。花小灿便将司道的面碗端过去。她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直接端起碗,一下喝好几口汤。 “你以前是江城的居民?”司道询问。 花小灿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才不是江城人。” 这是司道第一次询问花小灿。在此之前,二人之间的谈话大都是花小灿的一人独白。花小灿喜欢谈论周边的食物。他们不曾谈论彼此的过去。 “你多大年纪?”司道又问。 “十八。”花小灿毫不含糊地回应。 司道无语。花小灿的身子明显还未发育完全,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十八岁的少女。她的双眸透着诡异的成熟。除此以外,她身上再无十八岁女孩的迹象。然而,花小灿却回答得特别坚定。 “你确定不留在江城?”司道又问。 花小灿坚定地摇摇头。之后,她又有些眷恋地看看面馆外的街道。 “你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司道好意提醒。 司道其实并未完全收留花小灿。他明确告诉花小灿,如果遇到真正合适的人家,花小灿还是要离开他。而这期间,花小灿暂时留在司道的身边。 花小灿虽然不满,却只能接受。不过,她提出一个请求。为确保未来的安全,花小灿希望司道教授她防身的剑术。对此,司道并没有拒绝。 二人之所以来到江城,一方面是为花小灿采购生活所需,另一方面也为购置剑术学习所需要的各类物资。 不过,花小灿只有一年寿元。她学习自保防身的剑术。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无非是想在司道身边多待一段时间。 听见司道的提醒,花小灿一点也不在意。她无所谓地点点头。对她而言,只要现在是美好的,未来就是完全不用在意的事情。她连死都不怕,又还会畏惧什么? 她试探性地询问道:“不能在江城多待一天?” 司道没有拒绝。司道的行程安排是非常充裕的。他来杀狱地界,只为“曼洛”花。他现在的位置是江城。江城是太守郡的一座县城。而太守郡城便是有名的曼洛花城。江城与太守郡城之间的距离不到千里。御剑飞行,时间不到一个时辰。 与此同时,在杀狱地界,司道无法恢复灵力的短板被完全弥补。所以,司道根本想不到任何阻碍和威胁。 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轻松获得“曼洛”灵花,顺利完成任务。然而,一旦完成任务,司道需要立刻回归太圣国。他还没有准备好回归。他还没有准备好与本尊融为一体。他在犹豫。所以,他的行程一直很慢。 当花小灿提出在江城留宿一夜时,司道并未拒绝。 更何况,他对江城有些兴趣。 从踏入江城的那一刻起,熟悉的感觉又回到司道的身上。掠夺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的掠夺并不是天地掠夺。这股掠夺的力量要比天地弱得多,层次也低得多。 这股掠夺是如此明显,毫无遮拦。整个江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夺灵阵。其内的百姓就是被夺灵的对象。 原本,司道准备送花小灿出城,然后独自探究一二。此刻,花小灿想要在江城留宿一晚,司道自然不会拒绝。 他将倾城剑递给花小灿,告诫道:“帮我拿着这柄剑。记住,你要一直拿着这柄剑。” 花小灿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倾城剑。她早就注意到倾城剑的存在。倾城剑洁白如玉,通体透明。任何人见之,都能感受到倾城剑的不凡。很明显,倾城剑是司道的佩剑。佩剑是极其珍贵且重要的。 她兴奋地接过倾城剑,意外地发现倾城剑很轻,几乎没有重量。她觉得不可思议。 此刻,司道将倾城剑交给花小灿。花小灿感到欣喜不已。在她看来,这是一种信任。她当然不会知道,司道将倾城剑交给她,并不是要她照看倾城剑。 相反,司道是让倾城剑照顾她。倾城剑可以帮助花小灿抵御江城的掠夺。 花小灿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可以感受到倾城剑传来的淡淡暖意。她很喜欢倾城剑。现在,司道将倾城剑交给她保管。她便一刻也不会放开倾城剑。 二人住进最好的酒家。他们要两个相邻的房间。花小灿却故意跑到司道的房间。 “江城有坏人。曾经杀死我的坏人就在江城。他们看见我,说不定会来抓我。”花小灿解释道。 司道并未在意。他静静地坐在房间的客厅内。花小灿欢喜地占据房间的卧室。 她穿着纱衣,在司道面前走来走去。司道就好像看不见她一样,独自盘坐修行。 又过一会,司道开始教授花小灿剑术。剑术的基本要求是身体素质。花小灿的身体很脆弱。所以,她第一步要学习的事情就是如何强化身体。 她喝下数碗灵药,在司道的要求下,学会呼吸法门与身体控制。她尝试完成三个诡异的姿势。司道的训练很严格,花小灿也比想象中更坚强。她咬着牙,硬是将三个动作非常标准地完成下来。 几个时辰的训练痛苦难耐。训练效果结束时,花小灿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强大。她原本有些虚弱,现在已经可以活蹦乱跳,没有半点喘气。 天色也逐渐黯淡,司道吩咐花小灿几句,让其乖乖留在房间内。房间由秦情相赠的结阵守护,不会有任何危险。之后,司道便离开房间。 花小灿点头应承。可是,在司道离开后,她也偷偷离开房间,并没有遵从司道的嘱咐。 第195章 回家 夜色掩护下,花小灿手提倾城剑,悄悄穿过四条街,来到一座别苑前。别苑正门干净整洁。别苑的正门被锁住,其内没有灯火。花小灿犹豫片刻,之后走向别苑的后墙。 后墙有一个不起眼的狗洞。狗洞不大,被杂草遮挡。一般人很难发现狗洞的存在。 花小灿很熟悉狗洞。她直接蹲下身子,拨开杂草。她试探性地将脑袋穿过狗洞,观察一二。在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下,她才正式开始钻狗洞。她先将倾城剑递过去,然后,才开始爬。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天色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花小灿毫无阻碍地在别苑内走动。她很熟悉别苑内的一切布置,轻松避开所有障碍物。 她悄悄走到一棵大树的前面。然后,她利用倾城剑开始挖土地。倾城剑超乎寻常得锋利。花小灿利用倾城剑,轻松将土地挖开。土地下藏着一个铁盒。 见到铁盒,花小灿显得很高兴。她将铁盒放在衣襟内,将腰带勒紧。然后,她慢慢回退,准备从狗洞离开。 她正准备离开。正门传来声响。正门被人打开。有人走进别苑。 一个粗犷、暴躁的声音传来:“晦气,今天真是晦气。” 司道如果在此,一定会觉得声音很熟悉。这是肥胖差头的声音。 花小灿同样熟悉这个声音。她听见这个声音,立刻脸色一变。她本能地畏惧。畏惧过后,愤怒与憎恨占据她的内心。她一咬牙,心一横,决定先不走。 她悄悄躲在别苑的后方,利用夜色掩饰身形,静静地等待。 伴随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肥胖差头进入主厅。主厅的灯被点亮。肥胖差头后面跟着其余官差。等所有人走进主厅,花小灿才偷偷摸摸地走到主厅窗边。 她偷偷扎出一个窗纱的洞。透过洞,她可以看见主厅的一切。她看见肥胖官差,恨意再次涌现。她死死握住拳头,呼吸变得沉重。 差头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他正与其他官差聊天。 “老大,今天那人……”一名官差询问道。 “这件事,你们都给我烂在肚子里。那人可是仙人,哪里是我们惹得起的?”肥胖差头警告道。 “是,是~”所有官差面面相觑。 “不过,仙人带走的女孩很眼熟。”一名官差忍不住说道。 “没错,好像是花家的小女孩。”另一名官差赞同。 肥胖差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摸着下巴的肥肉:“这倒有点麻烦。那小妮子其实有点姿色。万一仙人被花家小妮子蛊惑。事情可能会比较麻烦。” “老大说得不错。小妮子和她母亲真有几分像。” 提到花小灿的母亲,差头与众官差纷纷露出恶心的笑容。 “说起来,她母亲真是有味道。我玩过那么多女人,最让我舒服的女人就是她。可惜,她脾气太倔,不愿意屈服于我。否则,她也不至于死。” 肥胖差头一边遗憾地说着,一边回味花小灿的母亲。 “就是,就是。那女人真是可惜。”一名官差附和。 “说起来,还是那女人没眼光。老大如此英俊,她竟然不要,偏偏要脑子不会转的傻子。我就不明白,花家的书呆子有什么好的。”一名官差溜须拍马。 “花家那白痴……”肥胖差头讽刺一笑,“早点把别苑给我,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正所谓’怀璧其罪‘,没能力守护,又不乖乖放手。这就是蠢。蠢的下场就是死。” 肥胖差头恶狠狠地说道。周围的几名官差纷纷附和。 这时,一名官差心细比较灵活,转转眼珠,突然说:“有没有可能,那位仙人只是一时兴起,救下那个花家小妮子后,就将小妮子随便给其他人家。”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仙人有点奇怪,似乎是从天外飞来。”肥胖差头细细一想,赞同道。 “我们应该好好调查一番。如果花家小妮子傍上仙人,那我们也没办法。到时候,我们把花家的东西都还回去。反正,我们所作所为皆符合律法,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责到我们头上。如果花家小妮子与上仙分开,嘿嘿……” 那名官差嘻嘻一笑,并未说下去,只是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真不错。你小子的想法倒是灵光。”肥胖官差点头赞同。 想到花小灿的清秀相貌,肥胖官差的断手都不再疼。一时之间,主厅内的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笑声在花小灿听来是如此恶心。官差们谈论的内容是如此令人绝望与痛恨。 原本,花小灿并不知晓花家衰弱的原因。她只是曾经受过肥胖差头欺负痛打。此刻,她将前因后果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一切的起因都是肥胖差头的贪恋。在肥胖差头算计下,花家破灭,花小灿的父母惨死,花小灿沦为灵花的寄生体,受尽各种痛苦,生不如死。 她的两只眼睛都变得通红。她原本只觉得上天对她不公。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复仇的对象。 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她提着倾城剑,一脚踹开主厅的门。 几名官差震惊非常。他们畏惧地观察花小灿的周围。很快,官差们发现花小灿只是孤身一人。 “你是一个人?”肥胖差头弱弱地问。 “你们这群禽兽,我今天就要为父母报仇,为花家报仇。”花小灿愤怒地呵斥。 她提着倾城剑,冲上去。可是,她只是一个女孩,虽拥有倾城剑,却依旧敌不过官差们。 官差们修行武功,怎么也有后天二层的修为境界,在江湖上也算是个末流武者。面对花小灿的野蛮冲撞,官差们轻松躲开,轻轻一挥手,就将花小灿手中的倾城剑击落。 倾城剑落地,花小灿立刻变成毫无招架还手之力的软弱女孩。 这一刻,花小灿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她害怕地向后退步。 这时,几名官差并未立刻动手。那名差头假装招呼:“上仙,您可在?” 没有人回应。几名官差互相确认眼神。他们知道,刚才的谈话一定已经被花小灿听见。花小灿手中的倾城剑一看就不是凡品。这说明,花小灿并未离开司道。 这种情况下,花小灿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几名官差慢慢向花小灿靠近。他们眼神狠戾,显然是准备下杀手。 花小灿不断向后退步,很快就被逼到墙角。她没有退路,而官刀已经向她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倾城剑突然飞起,拦在花小灿的面前,挡住官刀。 几名官差见倾城剑飞起,纷纷跪在地上。他们只以为司道在现场。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倾城剑是自行保护花小灿,不会主动发起进攻。 倾城剑悬浮在半空之中,没有一丝一毫动弹。 如此一来,几名官差全都恢复冷静。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剑?”一名官差惊诧道。 “一定是。说不定,我们可以求助陈景元陈上仙。我们将这柄仙剑送给陈上仙。到时候……”另一名官差阴阴地说道。 “到时候,事情就和我们无关。到时候,陈上仙见到如此仙剑,岂有不占之理?说不定,我们因此发大财升大官。”肥胖官差咧嘴笑道。 这些官差虽是平凡的小人物,可心思却一点都不少。他们胆子很大,说干就干。 因为倾城剑的存在,他们无法奈何花小灿,却能将花小灿困住。 肥胖官差出门,连夜赶往江城中央的望仙城。 第196章 望仙城 江城呈中心式布局。江城中央有一座内城,名为望仙城。望仙城是禁区,凡人不可踏足。 望仙城将江城分割。望仙城内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望仙城外是平庸碌碌的凡人。 司道来望仙城,是为验证心中的猜想。 夜晚,黑暗席卷江城。望仙城依旧是灯火通明。司道直接向着灯火行走,就来到望仙城前。 一层光膜将望仙城笼罩。这是探知阵法。 司道并不精通阵法,却听秦情讲过一个破解探知阵法的小技巧。当探知阵法的级别非常低劣时,探知阵法无法连续快速捕捉同一位置的两次出入。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司道捡起一颗石子,附上灵力,轻轻一弹。石子穿过探知光膜,这一瞬,光膜果然出现短暂的波动。 然后,司道随手抓来一只黑猫。他摸摸黑猫的脑袋。黑猫立刻安定下来。下一秒,在一声尖叫声中,黑猫被司道抛进望仙城内。黑猫穿过城墙上的光膜的那一刻,光膜出现波动,司道趁机进入望仙城内。 不一会,两名守卫赶到。他们见到黑猫,便把黑猫重新扔出望仙城。他们认真查探周围,并未发现其他异常。虽然望仙城散发着仙人的威压,可一些小动物偶尔会意外闯入。这不是没有的事情。 再者,寻常人根本不敢冒犯望仙城。久而久之,两名守卫的警戒心很弱。 就这样,司道潜入望仙城内。进入望仙城后,司道立刻感受到浓郁百倍的灵力。这验证他的猜想。 整座江城是一个巨大的夺灵阵。夺灵阵夺取凡人的生命力,将其转化成灵力储存在望仙城内。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司道的预料。当初,初临太圣国时,司道执行入门试炼,遭遇一名原本是天禅弟子的妖人。那妖人提醒过他,所谓仙门,不过是掠夺百姓的生机,以此获得修仙的灵力资源。对那妖人的话,司道从未去验证过。他也无法得到验证。 他虽然无法得到验证,却能进行简单的猜想。这个猜想很简单。太圣国拥有灵山无数。可天地间哪来那么多取之不尽的灵山? 如果灵山真是无穷无尽,灵力相当于是无限的。如此,仙门完全可以将灵山开放给世间凡人。届时,修仙者的数量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加。 所以,司道认为,灵山并非无穷无尽,更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制造。 就如妖人所言,太圣国的每个县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天地夺灵阵。灵山与灵湖就是储存灵力的地方。这才可以解释,越繁盛的郡城拥有越多的灵山、灵湖。灵山、灵湖越多,修仙者自然增多。如此一来,百姓的生活越发安定,自然有更多百姓涌入。这是一个正向的循环。 司道甚至认为,世间最大的夺灵阵并不在太圣国,而在春国。整个春国便是世间最大的夺灵阵。合欢仙境便是储存灵力的地方。 修仙的本质就是掠夺!这是司道一开始就知晓的事情。只不过,他原先知晓得还不够透彻而已。 上述种种猜测,司道早有预感。此刻,望仙城不过是侧面的验证罢。对此,司道并不会特别在意。他相信,各大仙门如此做法,其中一定有其缘由。他尚未了解整个世界的真相,并不会过早做出判断。就如江一尘曾经说过的那样,尽管修仙的本质是掠夺,可这并不能证明,修仙者就与妖人无异。 相反,各大仙门的存在才令世界维持安定与和平。只不过,杀狱地界看起来并非如此。 江城与太圣国的各郡县,都设置“夺灵阵”,掠夺百姓寿元,以此获得浓郁的灵力。 不同的事情是,太圣国的夺灵阵是天然大阵,更加高明。身处太圣国内,修仙者几乎察觉不到其中的异常。江城的夺灵阵则粗劣得多。此外,江城的夺灵阵强烈得多。凡人在太圣国生活一生,最多损耗十一的寿元。凡人在江城生活,至少损耗三分之一的寿元。 这是“夺灵阵”的等级与强度的差异。而真正让司道无法理解的事情是另外一个差异。 为什么,两个世界明明都是由修仙者统治,可差距却如此大?太圣国虽然有许多妖人,可百姓的生活却是安定的。而杀狱地界则完全充斥着不幸与悲凉。 这种差异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这才是司道真正要探知的事情。隐约中,司道觉得若是可以发现这种差异的本质,就能够发现世界的真相。 司道思索着,并很快发现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踏足望仙城后,他感受到天地灵力变得浓郁。可与此同时,掠夺的力量也徒增十数倍。他有另一个猜测,望仙城又是一座“夺灵阵”。其夺灵对象自然就是望仙城内的修仙者。这一新的猜想并不难验证。 司道将目光扫向望仙城的中央。那是望仙城的内环宫殿。宫殿传来欢声奏乐,似在举办宴会。 司道猜测,在内环宫殿内,灵力的浓郁程度可以比拟合欢仙境。整座江城掠夺百姓的生机,将灵力储存在望仙城内。而望仙城内的生机与灵力再次被掠夺,其灵力都被储存在内环宫殿内。如此,整座江城掠夺而来的灵力就基本集中在内环宫殿。 司道并没有立即前往内环宫殿验证。他在望仙城的外环转了一圈。一路上,他看见不少修仙者。这些修仙者的修为都在炼气境界徘徊。他尚未见到一名筑基修士。这预示他猜想的正确。望仙城内,修仙者同样分等级。炼气修士只能在望仙城的外环修行。而只有真正强大的筑基修士才有资格在内殿修行。 再然后,他来到内环宫殿的前面,司道尚未踏足内环宫殿,却已经感知到很多筑基修士的意志。内环宫殿内足有数百名筑基修士。 “朋友,远道而来,何不进来坐坐?” 内环宫殿内,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看来,宫殿的主人已经发现司道的存在。他倒并未生气,反而向司道发出邀请。 这究竟是友善的邀请,还是鸿门宴。司道不得而知。他未多想,便踏入内环宫殿。 第197章 陈景元 内环宫殿内,修仙者众多,皆拥有筑基修为。他们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聚会。 近百修士聚坐在一起,饮酒作乐。每个人的前面都摆着一张小方桌。他们呈两排并坐,如上朝的文武百官。中央上座有一名气势不凡的男子。男子如同凡间的君王,高高在上,位于众修士的顶端。 他们正在观看一场艳舞。一群衣冠亮丽的凡人少女站在大殿中央,随奏乐翩翩起舞。 司道从宫殿正门走入,正对中央的君王。两侧的近百修士纷纷向他看来。近百名筑基修士的注视下,一股威压落在司道的身上。 “道友可是初临江城?为何没有通知陈某人?” 大殿中央的男子开口问道。他是江城执掌人——陈景元。 陈景元的言辞、态度都非常和善。可是,在气度上,他却是居高临下。他确实有这个资本。他修为筑基巅峰,司道不过是筑基一层。他的身份是江城执掌,司道只是一个陌生的过客。 在场的筑基修士接近百人,皆以陈景元为首。在百余人筑基修士的面前,一名筑基一层的修士确实应该感到忐忑。 然而,在众人注视下,司道只是轻描淡写地回道:”路过而已,未想打扰。“ 司道笔直地站在大殿前。他甚至不曾报出姓名,显然不愿在此多留。他的态度太过平定。这样的态度并没有让在场众人满意。在望仙城,司道的平淡是一种错误。 陈景元没有继续开口说话。再之后,陈景元附近的一名修士起身出列。 这名修士长相魁梧,左臂纹有一条青龙。青龙张牙舞爪,蔓延到胸口。他拥有筑基圆满修为,实力属于头列。 从司道进场开始,这名魁梧修士就显得非常不满。他一直盯着司道。 在陈景元象征性的招呼结束后,青龙纹身的魁梧修士便站出来。他先向陈景元弯腰行礼,然后才怒目看向司道。 ”这位道友恐怕有所不知,江城有江城的规矩。任何人来江城,都得通报陈执掌。任何人见到陈执掌,都要行礼才是。“纹身修士提醒道。 司道听之,不为所动。在结丹前辈面前,他也不过象征性地点头致礼。对同等层次的筑基修士,他没办法行礼。 面对纹身修士威胁性的提醒,司道只回两个字:”抱歉。“ 纹身修士见之,瞬间怒发冲天,似要教训司道一番不可。举手之间,一个大锤飞起,落在纹身修士的手上。下一秒,纹身魁梧修士就要冲向司道。 在众人看来,司道绝不是纹身修士的对手。如司道这般不知轻重的修仙者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众人乐意看见纹身魁梧修士出手教训司道。若能见血,众人的兴致会更高。这可以增加晚宴的乐趣。 不过,陈景元并没有允许冲突发生。 ”不可,叔山兄。“陈景元开口劝道。 青龙纹身的魁梧修士名叫叔山无谋。叔山无谋听见陈景元的话,便没有出手。他瞪一眼司道,然后对陈景元抱拳致歉道:”陈执掌,无谋莽撞。无谋实在看不过不懂礼节之人。陈执掌好意相问,他却冷冷淡淡,未曾行礼,甚至连姓名都不曾上报。“ 在叔山无谋口中,司道成为一个不懂礼节的人。 陈景元摇摇头:”无碍。我们都知晓叔山兄的性子。“ 陈景元让叔山无谋重新入坐。然后,他再次看向司道,询问:”道友勿怪。还未请教道友姓名?“ ”司道。“ ”司道兄来自哪个仙门世家?“陈景元又问。 司道摇头否认:”在下并不属于仙门世家。“ ”哦?我观你年纪不大,却能拥有筑基修为。你果真不属于仙门世家?“陈景元再次问道。 在杀狱地界,寻常散修修行困难。仙门世家弟子才能获得优越的修仙资源,才能在青年时期成为筑基修士。陈景元阻拦叔山无谋,自然是认为司道出自仙门世家。毕竟,不论怎么看,司道的气度都绝对不像是寻常散修。 ”确实不是。“司道再次否认。 司道并没有兴趣向陈景元告知他的来处。明日一早,他就离开江城。 ”既然司道兄不愿告知,在下也不勉强。远来是客。司道兄不如一同坐下,共赏舞乐。“陈景元邀请道。 司道本想拒绝。他本就是与众不同的人。他与在场众修士的气场明显是格格不入的。不过,他并不愿意过分招惹事端。 与此同时,在场众修士全部盯着司道。好似,司道如果拒绝,就是不给面子。 无奈,司道便坐下来。反正,花小灿有倾城剑护体,又有结阵保护,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的位置位于前列。他刚坐下,数名清秀可人的凡人少女就走到他的面前。少女们含情脉脉地看着司道,像是在等待司道的选择。 在张望一圈后,他才知晓其中的含义。宫殿内,所有修士的身侧都有一名凡人少女作伴。少女皆美丽动人,穿着透明纱衣,端庄而富有诱惑。 司道摆摆手,想要拒绝。 这时,叔山无谋开口讥讽:”不喜欢女人,莫非喜欢男人?“ 叔山无谋的玩笑话立刻引来一片哄笑。 ”在下已有喜欢的人。“司道回应道。 他其实并不在乎叔山无谋的玩笑,而只是不愿意伤害几名少女的心。他说得认真,倒不似玩笑。 ”没想到司道兄身为修仙者,居然还会被上古时期的凡俗缛节束缚。如今,凡间男人能拥有三妻四妾。我们修仙者即便享受后宫佳丽三千,也是半点不为过。凡人女子能够成为我等修仙者的妾侍,实乃荣幸之至。你为一棵草却放弃一片森林,实在愚蠢。“叔山无谋再次讥讽。 说完,叔山无谋将身侧少女抓到怀中,一把撕开少女的衣襟,竟在大庭广众下亲吻起少女的身子。 众修士见之都哈哈大笑,直夸叔山无谋性格爽朗,直夸叔山无谋是真性情的汉子。修士中并非没有女子,不过,她们似乎并不介意。更有甚者,几名修仙者居然开始效仿叔山无谋,当众开始行男女之事。 一时之间,整个内殿的氛围变得暧昧、低俗。 司道皱眉,却并未反驳什么。他很清楚,两个世界的理念是截然不同的。杀狱地界完全没有什么规则可言,自然不会有礼乐一说。 他没有再拒绝少女,随手指向几名少女中的一位。那位少女面露喜色,开心地坐在司道的身侧。她想靠近司道,却发现一堵空气墙将她阻隔。她倒是乖巧,并未再打扰司道,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司道的桌前摆放着几种不认识的灵果。只是,灵果富含的灵力非常微弱,实在难以入司道的眼。在司道看来,眼前的灵果与凡间水果无异。 不过,他也未拒绝,偶尔拿起一颗果子,象征性地放入口中。他身侧那位少女显得非常激动,非常兴奋地盯着灵果看。只不过,少女胆小,不敢伸手抓取灵果。 司道便将灵果推到少女的前面。少女见之,感受到司道的善意,才敢偶尔吃几个灵果。 原本,司道准备坐一会,若一切无事,便找个机会离开。 然而,一个凡人却突然走进内环宫殿内。司道见过这个凡人,正是之前推囚车的肥胖差头。 肥胖差头并没有从大殿正门走入,而是从后方绕道。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陈景元的身侧。然后,他在陈景元的耳边小心诉说着。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司道的方向。显然,肥胖差头已经看见司道。肥胖差头的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一层光膜笼罩肥胖差头,可以隔绝声音。司道也不清楚肥胖差头究竟说些什么。难道,肥胖差头在告状,诉说华小灿的事情? 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凡人,陈景元难道会得罪司道这样一个修仙者?这种可能性很小。司道完全不在意。 肥胖差头很快离开。他离开后,陈景元依旧认真观看大殿中央的舞蹈。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然而,不到一会时间,对面的叔山无谋开始找司道的麻烦。 叔山无谋享完女色,又喝几壶灵酒,突然就兴致勃勃地站到大殿中央。 叔山无谋向陈景元弯腰致礼,然后开口道:”我看到司道兄对凡女们的舞乐缺乏乐趣。所以,无谋斗胆请求陈执掌,让我和司道兄来一场斗法比试,算给大家助助兴。“ 叔山无谋所言不错。司道见惯合欢仙子们的仙音仙舞,自然对凡俗舞乐不感兴趣。叔山无谋借此想与司道比试一番,其实是想让司道出丑。 很明显,司道的修为只是筑基一层,远低于叔山无谋。 陈景元并没有直接答应。他摇头拒绝:”比试终究有些危险。不可。“ ”那我和司道兄文斗。我们每个人都给众人展示一段术法。届时,大家分个高低,如何?“叔山无谋让步道。 说完,叔山无谋还冲司道挑衅:”司道兄不会怕吧?“ 这时,陈景元没有再拒绝。他同样询问司道:”司道兄意下如何?可否赏光给众人助兴?“ 司道实在不愿多生事端。可眼下,他恐怕不答应不行。再者,司道也觉得,适当展示实力,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点头应承:”在下试试便是,算是感谢诸位的招待。“ 第198章 斗法 舞女纷纷退场。叔山无谋率先登场,走向大殿中央。在场众人保持安静。一时之间,原本喧闹的内殿变得寂静无声。看得出来,叔山无谋的人气很高,众人对他的实力非常认可,对他的表现非常期待。 叔山无谋手中握着一个酒杯。酒杯盛满一杯酒。 他撇嘴看向司道,露出讥讽的笑容:“要不要你先展示,否则,等你看完我的表演,我担心你没有勇气站上来。” 司道并未理会叔山无谋的讥讽,淡笑示意叔山无谋可以开始表演。 叔山无谋指向一名舞女。舞女惊慌,不敢动弹。叔山无谋抬起手,轻轻一招,舞女的毛衣分解成为一缕缕细丝。 数百条细丝在空中飞舞,形成一幅美丽的画。画中有一个简易的舞台。舞台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粗犷,手提一柄大锤,像极叔山无谋。另一人高瘦,手中空无一物,与司道有几分相似。这是一幅静止的画面。画面的所有细节都由几百条毛衣细丝编织而成,惟妙惟俏。 如此,表演的舞台已经搭建。 再然后,叔山无谋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环视一周。他用目光告诉众人,真正的表演即将开始。 他手中始终拿着盛酒的酒杯。然后,他将酒杯向上一抛。酒杯径直向上,其内的酒纷纷洒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毛线编织的画开始变化。舞台上的两人开始交手打斗。 打斗过程极为精彩。速度越打越快。肉眼完全无法跟上画面变化的速度。在场修仙者必须以神识探知,才能将画面捕捉。战斗达到高潮时,修为低微的修士甚至无法跟上画面变化的速度。 看客尚且如此,叔山无谋作为画面的创造者,需要在画面每一次变化的刹那之间,制造出数十帧的影像。这其中,他需要操控几百条细丝独立运转。每一条细丝都拥有各种变化。 任何人若只是第一眼见到叔山无谋,定然不会想到一名魁梧的男性修士竟然拥有如此精准可怕的灵力操控能力。真正战斗中,叔山无谋可以同时精准操控几百个分散的灵力点。在如此密集的进攻下,寻常修士即便看见,却也根本抵御不住。 毛线编织的舞台表演进行时,酒杯从升起到落下,最后回到叔山无谋的手中。神奇的是,洒落的酒同样重新回落在酒杯之内。酒杯与酒从飞起的那一刻起,都不曾被施加半点灵力。可以说,从酒杯离开叔山无谋的那一刻起,叔山无谋就已经精准控制住每一滴酒的落点。所以,每一滴酒才能全部落回酒杯之内。 当最后一滴酒落回酒杯时,叔山无谋表演的舞台剧也恰好落幕。在一番激烈的战斗后,高瘦男子被魁梧男子捶得稀烂。然后,数百根毛线回归原处,重新变成一件毛衣,穿在舞女的身上。 酒杯升起落下的时间长度刚好是舞台剧的时间长度。这种精准的把控度同样令人赞叹。 这确实是一场精彩的术法表演。当表演结束时,众修士纷纷鼓掌。 在众人赞叹中,叔山无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将目光扫向司道,傲慢道:“下面是你的时间。” 司道微微一笑,站起身。他学叔山无谋,同样拿起一个酒杯,然后才走向大殿的中央。不同的是,司道手中的酒杯并没有酒。 众人不明所以。这一刻,他们都不相信司道能赢过叔山无谋。不少修士直接发出唏嘘的声音。叔山无谋冷眼相看,坐回原位,斟满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然后,一片质疑中,司道深呼一口气,右手举起酒杯,轻轻向上一抛。 酒杯抛在空中,水雾自酒杯内涌出。水雾瞬间笼罩整座内殿的上空。下一秒,一副由水雾凝结的绚烂三维立体画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水雾画显示出一个美轮美奂的仙境世界。整个仙境呈中心布局,由天空与地面组成。 天空中,一座太极八卦石阵悬空浮立。每座八卦石岛上分别坐落装修精致的各类别苑。不同别苑内的物品各不相同,有丹炉,有符阵,有摆满各类典籍的书墙,也有布置种种草虫的药柜,有露天广阔的竞技场,也有桌椅整齐的教书楼。 各种细节繁杂多样,仿若无穷无尽。最重要的是,画面并非静止。仙鹤在天空翱翔,云朵缓缓挪动。那书院外,无数少年御剑飞来。少年们相貌各异,俱是俊美不凡。他们纷纷走进教室,认真聆听授课先生的教诲。那授课先生气质沉着,有常人不可比拟的气度,明明只是水汽凝结的小人,可一眼望过来时,竟令在场筑基修士们感觉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志。 除书院之外,各个地方都有人出入,每个人做着各自的事。 整个仙境足足包含上万人。天知道,司道是怎么在一瞬间勾勒如此众多的形象? 地面上,无数不知名的灵草有规划地根植不同区域之上。所有灵物并非由人照看,而是由相应的灵兽负责照料。除灵兽外,各类机关傀儡兽负责各种机械性活动。若更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灵田之间竟有两名下棋的老人。棋盘清晰可见,两名老人的每一步棋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棋局是如此精彩,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让人忍不住惊叹两位老者棋艺的玄妙高超。一局棋下得极快,整个过程明明只有一瞬间,观棋者却感到时光已经过去数月。 整个水雾变幻的仙境世界是那样大,根本无法在一瞬间抓住所有细节。 酒杯向上飞起,穿过整个水雾仙境。酒杯高高升起,又缓缓落下。当酒杯回落之时,水雾凝结的仙境世界瞬间“冻结”。 准确地说,水雾全都凝结成为水滴。整个仙境世界由原本的雾气朦胧一下变成真实透明的水。一刹那间,整个仙境世界给人一种“冻结”的幻觉。 强烈的美将人拉进眼前这片仙境。这是一种本能,生命对美的本能。 酒杯刚刚穿过仙境,恰好达到上升的顶点,然后开始降落。“噗通”一声,酒杯再次穿过仙境,旋转着向下坠落。 杯口一路吞下沿途的水,等回落在司道手中时,恰好是满满一杯。而酒杯落下的一瞬间,整片仙境哗然消失,重新化成水雾,彻底消散。 寂静,全程寂静。司道的表演已经结束,可没有人记得鼓掌。所有人都沉浸在司道神乎其技的表演之中。 叔山无谋不言一语,微微张嘴,甚至忘记手中所握的酒杯。酒杯从叔山无谋手中掉落,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惊醒众人。 下一刻,整座大殿内只剩下鼓掌的声音。没有人说任何话。没人敢说任何话,也没人知道该说什么话。刚才坐在司道身边的女孩兴奋地流出泪。她虽然看不到各种细节,却同样被仙境之美所震撼。她感到无比幸运,竟能被司道选中,坐其身侧。 表演结束,司道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向陈景元请辞。 陈景元愣住半晌,而后才同意。好一会,他才重新缓过神来,询问道:“司道兄,刚才的世界可真实存在?” 还未等司道回答,陈景元就先摇头否认,自嘲地笑道:“不过只是一片虚幻。只有虚幻的世界才能那样美好。” 陈景元似乎为自己愚昧的提问感到可笑。在场所有人也都是如此看法。 司道也不解释。他已经表演结束,也算回馈众人的招待。至于说斗法的胜负,这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司道转身离开。临走之时,陈景元开口道:“司道兄,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花小灿?她现在好像遇到一些麻烦。” 第199章 古怪 花小灿被困住。她一面靠墙,其余三面被桌椅堵住。桌椅是官差故意搬来困住她的。官差们围坐在一旁,喝着酒,吃着肉,轮流看守她。官差虽然不是好人,做事倒是严谨得很。 因为倾城剑的存在,官差们无法奈何她。然而,只有当花小灿遇到危险时,倾城剑才会启动。一旦花小灿遭遇生命危险,倾城剑会立在其身侧守护。当危险消失后,倾城剑又安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官差们试图将倾城剑挪到远处。他们以为距离够远,倾城剑就会失去感应能力。可实际上,倾城剑根本无法离开花小灿的五米范围。一旦离开五米的范围,倾城剑就会悬空而立,自行飞到花小灿的身侧。 反复试验下,官差们毫无办法。他们便故意将倾城剑与花小灿分开,然后利用沉重的桌椅将花小灿困住。肥胖官差趁机去望仙城寻找仙人的帮助。 失去倾城剑,花小灿凭借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推动周围的桌椅。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力量微弱,眼巴巴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官差们,不知所措。 她很后悔,后悔刚才的冲动,后悔不计后果地想杀死眼前的仇人们。她不知道司道是否已经发现她的失踪,又是否可以找到她。她也不知道,肥胖差头什么时候回来。 肥胖差头已经离开很久。再过一会,说不定,仙人会与肥胖差头一同回来。到时候,她不知道倾城剑能不能抵御住仙人,能不能保护她。 在花小灿看来,仙人都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司道是仙人,望仙城内有更多仙人。到时候,司道一定敌不过望仙城内的众多仙人。同样的,倾城剑虽有灵性,却终究只是一把剑,根本不可能敌得过望仙城内的仙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花小灿越来越担心,越来越紧张。 终于,院子的大门被推开,脚步声不断靠近。花小灿渴望奇迹出现,渴望来人是司道。她渴望司道来救她。但是,映入眼帘的人是肥胖差头。她感到绝望。 唯一幸运的事情是,肥胖差头孤身一人回来,没有仙人随同跟来。 “老大,怎么说?”官差们集体询问。 肥胖差头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取出一个玉瓶。肥胖差头一句解释也没有说,径直走向花小灿。 花小灿意识到不妙,想要退步,却发现身后是一堵墙,根本无法退步。她害怕地看向倾城剑。可倾城剑毫无波动。 肥胖差头同样紧张地看向倾城剑。在发现倾城剑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他露出得意的笑。然后,他将玉瓶放在地上,并且将玉瓶的口子打开。 玉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很舒服。倾城剑感知到这股清香,未有任何反应。原来,玉瓶内不是毒药,而是静心养神的仙药。 仙药对凡人有滋补效果。如此,倾城剑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仙药本是为仙人设计。现在,花小灿和官差们都是凡体,根本无法完全吸收仙药。于是,一个副作用便产生。大厅内的众人纷纷感到眼皮沉重,无法控制地想要睡觉。 催眠效果完全超乎众人的预想。官差们毫无准备,闻到清香后,倒在地上昏睡。花小灿只是一个孩子,抵抗力更弱。她一闻到玉瓶散出的清香,比官差们更早趴在地上入睡。 就这样,在仙药的熏陶下,所有人进入梦乡。一切归于平静。 不过,在昏睡之前,肥胖差头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将花小灿怀中的铁盒取出。从一开始,花小灿出现的那一刻起,肥胖差头就已经注意到铁盒。铁盒藏在花小灿的衣襟内,大大凸起,沾染泥土,非常违和。花小灿的衣襟沾染泥土。铁盒必定是刚刚被挖出。 小院本是花小灿的家。肥胖差头简单就可以推测出,花小灿孤身冒险回到这里,定是为铁盒。 肥胖差头从花小灿怀中取出铁盒,然后偷偷藏在周围的角落。做完这些,肥胖差头长吁一口气,像是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务。他嘿嘿一笑,躺在地上,从容地睡去。 …… 与此同时,司道已经离开望仙城。通过倾城剑的气息,他很快找到花小灿。 曾经的“花家别苑”前,他用神识探知,并没有发现任何危险。 他走进别苑的大厅,见到昏迷倒地的众人,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清香来自一个玉瓶。玉瓶被摆放在地上,散发出灵力的气息。玉瓶上刻着一座宫殿。 司道认出,玉瓶上的宫殿正是望仙城的内殿。看起来,玉瓶是望仙城的物品。看起来,有人提前救下花小灿。而救下花小灿的人一定是修仙者。 司道不明所以,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以为陈景元出手相救。 今日,他故意展示实力,并非为反击叔山无谋的挑衅,而是为切断其他人不切实际的贪婪想法。踏入望仙城内殿后,他见到筑基修士们欲念深重。他彻底明白,杀狱地界的修仙者根本没有断绝私欲的念头。他们习惯放纵内心的欲望。 灵力是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成为放大修仙者欲望的帮凶。比起凡人,江城的修仙者要更加贪婪,也更加疯狂。 所以,司道才展示自身的实力,以避免麻烦。他相信,江城所有人都不会再将念头打到他的头上。与叔山无谋的文斗表演足够震慑所有人。所有筑基修士都清楚地看见司道不可思议的控灵能力。他们想要与司道战斗,完全是以卵击石。 司道离开时,陈景元直接告知花小灿的危险信息。在司道看来,陈景元是卖人情给他。 这样的情况下,司道下意识地认为,花小灿是陈景元派人救下的。 不过,奇怪的地方很多。修仙者救人为何需要使用玉瓶?而且,玉瓶为何被留在这?陈景元又在什么时候派人救下花小灿? 这三个问题是司道无法解开的。他当然可以前往望仙城询问。不过,他并没有这个兴致。 他只是一个过客,只是一个余生不过四个月的人。他并不准备在江城滞留太久。他准备就此离去。 花小灿被桌椅困住,昏睡在地上。司道将桌椅推开,将地上的花小灿抱起。他当然注意到花小灿衣襟上的泥土污渍。 他认真查探花小灿,并未发现其有任何损伤。他并没有唤醒花小灿。灵药对凡人的副作用很大,花小灿很难立刻苏醒。 司道从不在意凡物,认为一切凡物都可以随意购置。所以,他没再多想,带上花小灿,离开别苑,离开江城。 第200章 花小灿的觉悟 花小灿醒来时,天已经亮,入眼是一棵大树。和第一次复活苏醒时一样,她依旧是躺在草坪上。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曾经的“花家别苑”。她明白一定是司道救她。她赶紧起身,寻找司道的身影。 司道站在不远处。他洞察到花小灿的苏醒,回过身,却见花小灿正向他扑来。 花小灿扑进司道的怀里。她紧紧地抱住司道,流下泪来。她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司道,却没想到,一觉醒来,司道在她身边。 “没事,我们已经离开江城。”司道安慰道。 此时,花小灿才想起铁盒的事情。她下意识摸摸衣襟,发现铁盒已经不在,又四处看一圈,依旧没有找到铁盒。 她问司道:“司道,你可曾看见一个铁盒?” 司道不清楚铁盒的事情,摇摇头:“很重要?” 花小灿点点头:“我家出事前,我娘特意埋在那,是花家的信物。” 看得出来,花家的信物对花小灿确实很重要。否则,花小灿不至于冒险去拿。 “下次再有重要的事情,记得和我说。”司道提醒道。 “嗯。下次,我要一定先和你说。” “我去江城找找,一会就回。你留在这等我。” 花小灿摇摇头,紧张地拉住司道,担忧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没事的。一会就回。或者,你和我一起去。” 花小灿依旧摇头。她认真道:“我不想再去江城。信物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事情是和司道在一起。如此就好。” 不过一夜时间,花小灿好似成长一些。她本就是懂事的女孩,现在更是如此。 “昨夜发生一些事?”司道问道。 花小灿欲言又止。她似乎不愿说。 “你刚答应我,重要的事情会和我说。” 司道的说辞令花小灿开口。然后,花小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司道听。她告知司道,花家的败落与肥胖差头有关。几名官差都是花家的仇人,是花小灿的仇人。在谈话的过程中,花小灿流露出恨意。不过,她的恨意并不激烈,显得有一点平淡。 “你不想报仇?”司道问花小灿。 花小灿点头:“当然想。可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报仇,而是和司道在一起。这是我昨晚领悟到的事情。我只有一年寿元,和司道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更短。所以,我希望这段时间是开心的,而不是被仇恨所蒙蔽。余生虽然短暂,往生虽然悲痛,可我仍想过得开心、满足。” 司道听到花小灿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完全没想到,花小灿这样一个小女孩居然能说出如此豁达的言论。 他突然想起当初救下花小灿的原因。那时,他感知到花小灿的生命意志。他感知到花小灿寿元的枯竭。他明白,即使救下花小灿,她也无法存活太久。可是,司道反而更加想要救下花小灿。因为,他同样只有四个月的寿元。 不知为何,初见花小灿时,司道便有一种天涯沦落人的共情之感。正因此,他才出手救下花小灿。 花小灿对人生的态度一直都是乐观的。她重获新生,并未对短暂的寿元感到悲伤,更没有气馁放弃。相反,她向司道学习剑术,学习强身之道。她试图让每一天充实圆满。 现在,她得知花家破败的背后元凶。这仍然没有改变她对余生的态度。 这种态度甚至影响司道。 不过,这种态度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原因。最开始,花小灿虽然不知道官差们是仇人,却知道另外一名仇人——陈景元。 花小灿一直不愿意提起过去,其原因就是如此。为此,她甚至冒险前往曾经的“花家别苑”。她没有告诉司道,只是因为不愿意谈及过去的一切。 两年前,花家破败。自那以后,花小灿便开始地狱一样的痛苦生活。两年来,花小灿被一种灵物寄生。花小灿从来不说这件事情。司道也一直不曾问。可是,在濒死前,花小灿的生机被彻底抽干。她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如此情况下,司道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从一开始,司道就已经猜到,寄生在花小灿身上的灵物就是曼洛种子。曼洛花以血肉为食,吞噬生机。尚未开花的曼洛种子需要寄存在人体内才可以生存。 花小灿是被曼洛种子寄生的孩童。她的生机是被曼洛种子彻底抽干。她的人生意义变成曼洛种子生长的器皿。 这一切的元凶只有一个人——陈景元。 并且,花家之所以败落,其原因也分不开一个人——陈景元。 陈景元是江城执掌。正是陈景元的放纵,江城才会成为律法不明晰的混乱县城。因此,花家才会被害。 花小灿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早就想清楚所有事情。所以,她才从来不提过去的事。她不愿意让司道参与进来。花小灿知晓陈景元的可怕。不止是凡人,很多修真者都死在陈景元的手上。所以,花小灿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去报仇。 况且,在花小灿看来,她能重新获得一年的寿元,这已经是天大的荣幸。 更重要的是,她遇见司道。她从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纯净。司道不是杀狱地界的人,自然是善良平和的人。所以,花小灿本能地喜欢司道。现在,她被司道第二次救下。喜欢的情绪更加浓厚。 她不愿意让司道陷入她的仇恨之中。她的仇恨是不可能得到解决的。所以,在风险不大的情况下,她才会孤身前往“花家别苑”。只不过,她终究是个孩子,虽有觉悟,可在听见官差们的对话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昨夜的事情就是如此发生。 司道感受到花小灿的觉悟。花小灿虽然没说,可是在认真思索后,司道都可以猜到。 “你其实害怕我被陈景元伤害,对么?”司道摸着花小灿的脑袋。 花小灿摇摇头。听见陈景元的名字,她下意识地感到委屈与害怕。 她落下泪:“不是的。司道,这和陈景元又有关系?” 司道并没有戳破花小灿的谎言。因为,他并不觉得花小灿所言有什么问题。花小灿说得不错,余生短暂,重要的事情是开心和满足。 “真不需要我去江城帮你寻找铁盒?”司道又问。 花小灿终究还是犹豫的。她询问道:“真不会有危险?” 司道摇头,露出宽慰的笑:“不会有事的。放心。” “那你一定要尽快回来,不要多生事端。那几名官差,我们不管便是。” 她明明只是一个女孩,却更像是一个成人,特意叮嘱司道。 司道并未答应。花小灿便用力抓住司道。司道感受到花小灿的决意,便同意地点头。 “我只想开开心心地过完余生。”花小灿再次认真道。 “好。我会陪你过满三个月。”司道承诺道。 与上一次的交流内容不同,这一次,司道主动提出陪伴花小灿的期限。这个期限是三个月。 三个月并不长,可花小灿却很满足。她开心地点点头,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201章 陷阱 司道独自回到江城。江城一如既往,所有人都为生活奔波。年轻人努力偿还房贷。中年人开始为养老准备。 一切都是安定和谐,没有任何起伏与变化。 花小灿昏迷前仍然揣着铁盒。在花小灿昏迷之后,铁盒才丢失。不考虑救下花小灿的神秘人,官差们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所以,司道直接来到曾经的“花家别苑”。毕竟,花小灿的铁盒在这丢失。他理应先回到这里。 他走进别苑大厅,却见肥胖差头正襟危坐。 看起来,肥胖差头似乎在等人。他看起来很紧张,又很期待。见到司道出现,肥胖差头满脸惊惧。惊惧之下,又有一丝惊喜的光芒。或许,肥胖差头等待的人正是司道。 对此,司道感到诧异和古怪。不过,他并未多想。一个凡人差头又能掀起什么波浪? 肥胖差头见到司道,立刻跪在地上。 “上仙来此为何?”肥胖差头颤巍道。 “你可见过一个铁盒?”司道直截了当地询问。 “铁盒?”肥胖差头略作思考,然后点点头,“昨日那女孩怀中的铁盒?” 看来,肥胖差头并不打算隐瞒。 “正是。” “我昨日以为铁盒是女孩偷走的物品。所以,我就将铁盒收起。既然上仙想要,我立刻去拿。” 说着,肥胖差头就走到后院。 从头到尾,肥胖差头的语速都很快。他像是早知道司道会如此问。他像是早准备好一切的回应。 古怪的气息更加浓郁。可是,神识探知下,司道看见肥胖差头并没有耍任何花招。肥胖差头虽然走得有点慢,却径直走向铁盒所在的房间。他拿起铁盒,就返回大厅。从头到尾,肥胖差头没有任何其他异常。 肥胖差头将铁盒递给司道。还未等司道开口,肥胖差头就承诺道:“上仙,小人发誓,小人虽打开过铁盒,却不曾触碰铁盒内的物品。” 肥胖差头言语认真,不像说谎。 司道点点头。他顺利拿到铁盒,也不想多生事端,便准备直接离开。 他反复看着肥胖差头。他其实也在犹豫。他犹豫,是否要杀死肥胖差头,为花小灿报仇。根据花小灿所言,眼前的肥胖差头根本是死不足惜。 可最终,司道还是没有动手。因为,在司道看来,真正伤害花家的人既不是肥胖差头,也不是陈景元,而是整个杀狱地界。 杀狱地界根本没有礼法。在这样的世界,规则与束缚根本就不存在。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又如何能获得平淡的幸福?杀狱地界的原住民信奉强者,掠夺弱者,并将此奉为真理。只不过,前提是,他们是掠夺的那一方。至少,他们要认为自己是掠夺的那一方。 司道摇摇头,拿上铁盒,离开曾经的花家别苑。 他刚走出别苑,就看见远处传来吵闹的声响。他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名囚犯被游街示众。 司道认识那囚犯,尽管只有一面之缘。那囚犯正是昨天晚上被司道选中的那名少女。此刻,也不知道那少女犯下什么错,她身上没有穿戴任何衣服,直接被锁在木板上面。她身上满是伤痕,体无完肤,触目惊心。她身上的伤口附着灵力的痕迹。伤她的人一定是修仙者。 除此以外,她还遭受女人才会遭受的特殊苦难。她浑身到处都有白色的凝状污渍。天知道,一夜之间,她经历怎么样的痛苦。回想昨日,她还是一名青春浪漫的少女。 司道皱眉,看着绑着少女的囚车从远处推来。 人群围在囚车附近,欣赏着少女的惨状。有人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也有人流露出悲悯,不敢苟言。 待人群靠近,人群的话语传入司道的耳中,司道得知。少女之所以遭受如此责难,只因为其得罪一名修仙人——叔山无谋。至于少女如何得罪叔山无谋,各种言论很多。可司道却隐约意识到,或许,这一切与他有关。 当时,司道斗法完胜叔山无谋。这件事一定会让叔山无谋大丢脸面。于是,叔山无谋将怒火全部倾泻在少女身上。只因为,少女曾经被司道选中,坐在司道的身旁。 怒意在司道的心中升腾。他实在是无法忍受如此罪恶的行为。 当少女的囚车从司道身旁经过时,司道出手,救下少女。他将囚车拦住,施展仙力,将囚车破开,将少女救下。周围的群众纷纷畏惧,逃散。他们害怕司道,更害怕叔山无谋。 司道将少女抱住,将少女身上的污渍全部清除,又为少女施展春风仙术。 少女落在司道的怀中。她尚且还有一丝意识。她认出司道,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她一直在等待司道的到来。她的眼神古怪,憎恶又愧疚。 司道不明所以。他没有看懂少女的眼神。他看见少女想要启动双唇,想要说话。 却没想到,少女的口中飘出一股红色的诡异灵雾。司道太过大意。他根本没想到少女会伤害他。 红色的诡异灵雾出现在空中,急速飞向司道。近距离下,司道躲闪不及。他虽然及时释放出一堵冰墙阻隔,却还是被红色诡异灵雾触碰。他太过大意,只以为少女身上的灵力气息是伤口所致,却没想到,少女口中含有红色灵雾。 这一刻,司道终于明白少女的眼神。少女恨他,是将其不幸归咎于司道。如果不是司道,她就不会遭遇如此不幸。而少女之所以愧疚,是因为司道其实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她却要伤害司道。 在司道被红色灵雾侵染后,远处立刻出现十数个修仙者。其中一人就是叔山无谋。 “没想到,你还真是散修。一名散修能有如此修为,一定有惊天秘密。哈哈~”叔山无谋兴奋且贪婪地狂笑。 一夜时间,江城修士已经查清楚司道的底细。司道根本就不是仙门世家弟子。那么,司道就一定是散修。 这是一场阴谋,针对司道的阴谋。司道没有想到,在展示其实力之后,江城的修仙者并没有放过他。相反,对方准备得更加充分,利用诡计来伤害他。 司道感觉到体内灵力开始流失。红色诡异灵雾竟然可以让修仙者流失灵力。灵力流失的速度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司道的灵力就会所剩无几。 尽管如此,司道却并未失去冷静。他也没有放弃为怀中的少女疗伤。 他虽然灵力流失,却依旧施展春风术法,为少女疗伤。在其疗伤期间,没有人敢靠近他。 见识过司道的惊天术法,哪有人还敢轻易靠近司道? 叔山无谋和其他修士都在等待,像饿狼一样等待,等待司道耗尽灵力的那一刻。 疗伤结束,恢复身体的少女不知所措。她明明伤害司道,司道却还是救她。 “抱歉。”司道对少女说道。 而后,司道御剑飞行,开始逃亡之旅。 叔山无谋等十数名修士一路跟随。暂时而言,叔山无谋没有兴趣去管那少女。不过,少女的命运究竟会如何?这恐怕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第202章 僵持 包括叔山无谋在内,追杀司道的修士一共有十三名。他们皆是筑基圆满的修士,是江城最强的一批修士。 江城执掌陈景元并未出现。可是,司道相信,陈景元不可能不知晓这一次针对司道的行动。 司道一路飞行,飞出江城,来到江城外的荒野森林。叔山无谋等一众修士一路尾随。他们一点也不着急。司道飞得越快,灵力消耗也就越快。 司道再强,没有灵力支撑,也与凡人无异。届时,司道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司道根本没想到,杀狱地界的修士会如此无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道体内的灵力不断减少。半个时辰后,在一片树林中,司道没有再飞行。他坠向地面,掉落在地上。 叔山无谋等一众修士纷纷落地。不过,他们仍然没有靠近司道。他们只是将司道包围,布下多个结界,防止司道逃走。他们还在等待。树木遮挡下,他们看不见司道的身影,却可以用神识探知。 神识探知下,司道的气息越来越淡。看起来,司道似乎已经受伤。从刚才坠落的痕迹看,司道应该已经耗尽灵力。没有灵力,司道就和凡人无异。高空坠落,凡人岂有不受伤的道理。 又过一会,司道的气息微弱到不可查觉。看来,司道即将死去。一切比预想还要顺利。 叔山无谋等一众修士纷纷露出兴奋的神态。这一次,司道御剑飞行。叔山无谋等一众修士见到倾城剑,就像是狼见到羊,无一不露出贪婪的神态。他们早就知晓,司道拥有一柄仙剑,却没想到仙剑的品质还远在预料之上。如此,这群修士又如何不疯狂呢? 等到司道的气息微弱到极致。这一刻,所有修士一拥而上。他们每个人都想击杀司道,拿下头功,更想要趁机掠夺司道身上的灵物。 树木根本无法阻挡众修士。众修士争先恐后,冲向司道所在的位置。一个呼吸的时间,司道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死去一般。这让众修士更加大意。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本该耗尽灵力的司道,本该濒临死亡的司道,居然会站起来。不仅如此,司道面色平定,气血如常,哪里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众人惊呼退步,却已经来不及。白色的冰晶凭空出现,出现在每一个修士的身侧。白色的冰晶看起来寻常得很,却在一瞬间内绽放成为一朵朵绚烂的冰莲花。 冰莲花出现,如同死神降临。所有修士纷纷意识到不妙,将神识发挥到极致,各种防御术法不要命地纷纷抛出。冰莲花爆炸,爆发出巨大的灵力威能。然而,这只是开始。 冰莲花爆炸,变成无数冰晶。无数冰晶充斥在空气中的每个角落,甚至粘附在叔山无谋等人的身上。冰晶迅速成长绽放,重新生成一朵朵绚烂的冰莲花。这一刻,所有修士都是绝望的。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术法会如此恐怖。更要命的事情是,恐怖的术法连绵不断,完全超出众人承受应对的极限。 众修士不明白,明明已经半个时辰过去,司道为何还会拥有如此多的灵力。 是的,所有人都错估一件事——司道的灵力恢复速度。司道的灵力恢复速度远超寻常修士。半个时辰内,他原本的灵力虽然消耗殆尽,可是,他恢复的灵力却也不少。 这种错误的估计是致命的,令叔山无谋在内的一众修士判断错局势。他们的疏忽大意制造出一个绝境反击的机会。司道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十三名筑基圆满修为的修士,其中大半都没能抵御住冰莲决的连绵进攻。要知道,司道是同时与十三名修士战斗。这种情况下,司道的进攻是分散的。可是,即便如此,司道的进攻仍然依旧超出每一名修士的承担范畴。 十名修士直接阵亡,在爆炸中变成飞灰。两名修士严重负伤,断手断脚,勉强苟活下来,不敢再靠近司道一步。苟活下来的二人见司道如见鬼神。他们再也不敢升起半点贪恋之心。他们只想快速离开。 唯一还保存实力的人只有叔山无谋。叔山无谋受伤最轻。能接下司道一招冰莲决,他的实力确实很强。 叔山无谋并没有丧失斗志。他还保持着镇定。他其实也非常恐慌。十名同伴在一瞬间死亡,剩下两名同伴完全丧失斗志。这种情况下,任何正常人都会感到畏惧。 不过,在短暂的畏惧后,叔山无谋重新恢复冷静。他叫住那两名萌生退意的修士。 “我们不要怕,他只是强弩之末。他越是镇定,其实就越是心虚。他如果真有实力,直接过来把我们全部杀死就行。他现在之所以不动,一定是耗尽灵力。他故意威慑我们,是为拖延时间。现在,我们一起上,一定可以杀死他。”叔山无谋如实说道。 他的话并未产生任何作用。那两名重伤的修士不为所动,依旧向后退步。 见此,叔山无谋继续道:“你们如果走,结局就会好么?” 叔山无谋威胁道。他的威胁产生效果。那两名重伤的修士停住脚步。 再然后,叔山无谋取出两个玉瓶。他将玉瓶丢给两名重伤的修士。 两名重伤的修士见到玉瓶,纷纷露出贪婪的喜色。不由分说,两名重伤的修士分别打开各自的玉瓶,将玉瓶一饮而尽。也不知道,这玉瓶内装着何等灵药,两名原本重伤的修士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他们的断手断脚重新生长出来。他们的气息逐渐恢复。 几个呼吸的时间,两名原本重伤的修士居然恢复如初。身体的强大支撑起他们的心灵。他们开始恢复斗志。 “很好。现在,我们只要一起出手,一定可以击败他。”叔山无谋鼓励道。 他虽如此说,可是,包括他在内的三人都没有动手。相反,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远离司道,静静地观察司道。他们不愿意再踏入冰莲决的攻击范围。 司道始终保持着平定,从神态上看不出半点慌张。这让人不禁怀疑,司道究竟是否真是强弩之末。 自从释放冰莲决后,司道的灵力气息就变得微乎及微。然而,叔山无谋却不敢再轻易出手。因为,司道刚才的气息就是如此。没人敢确定,司道是不是又在骗人。 僵局就这样出现。四个人对峙着,不敢轻易妄动。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叔山无谋变得难以忍耐。更重要的是,他确信司道一定已经没有灵力残留。 于是,叔山无谋对另外两名修士说道:“我们一同采用远距离的攻击手段,试探一二,如何?” 他们能够攻击到司道,那么司道便一定可以率先攻击到他们。话虽如此,可他们都断定,司道一定已经无法再释放出刚才那样毁天灭地的术法。 所以,另外两名修士赞同叔山无谋的提议。 三人打定主意后,刚准备行动,却发现司道率先向前走了一步。司道向前走一步的刹那,三个人同时向后退十步。 三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再敢向前。刚才还确定的攻击试探战术立刻变成泡沫。 “他如果真有实力,刚才就可以冲过来,把我们杀死。他一定是在吓唬我们。”叔山无谋肯定地说道。 叔山无谋试图重新唤起其他二人的斗志。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其他二人已经没有勇气与司道对抗。 “时间完全是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不需要急迫。”二人中的一人提议道。 “没错,我们没必要急迫。我们只要看住他,然后等待陈执掌他们过来,一切就可以安然而定。”另一人附议。 他们二人的提议被叔山无谋接受。事实上,叔山无谋一个人根本不敢独自挑战司道。 就这样,局面再次陷入僵持,直到陈景元的出现。 第203章 绝境 陈景元出现在远处。十数名筑基修士与他一同出现。除此以外,陈景元身边还有一个人——花小灿。 毋庸置疑,所有的一切都是陈景元的布局。 陈景元没有第一时间与叔山无谋一同追击司道,而是去寻找花小灿。花小灿由秦情的临时阵法守护。他倒是费一点功夫,才将花小灿抓为人质。 陈景元赶到时,见到对峙的四人。 司道明明已经没有任何灵力,明明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战力。然而,包括叔山无谋在内的三名筑基修士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一幕看起来非常滑稽。但,陈景元却没有任何大意。在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后,在见到残破的尸体残骸后,没有人会大意。 叔山无谋率领十数名筑基修士追击司道,却死伤惨重。对此,陈景元并没有任何责怪。相反,他欣慰地夸赞将司道困住的叔山无谋三人。当提到死去的十名修士时,陈景元面露遗憾,为死去的十名修士哀悼。 从陈景元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局势就完全不站在司道这一边。整个场面被陈景元完全控住。 叔山无谋三人纷纷露出喜色,而陈景元身侧的其他人同样流露出非凡的战意。司道若只是虚张声势,恐怕无法坚持太久。 更何况,陈景元还拥有花小灿这样一个人质。 陈景元并未与司道有任何交谈。在叔山无谋汇报情况后,陈景元就直接将花小灿紧紧抓住。 花小灿见到司道后,支吾着嘴巴。她的咽喉被灵封,无法说话。不过,司道明白她的意思。花小灿是要司道不要管她,花小灿是要司道独自离开。 对此,陈景元一点也不喜欢。他将花小灿彻底灵封。花小灿无法做出任何行动,也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再然后,在司道的注视中,陈景元残忍地掐住花小灿的咽喉,越掐越紧。他似乎要直接杀死花小灿。 花小灿窒息得痛苦,血丝从眼角里冒出。她痛苦难耐,眼泪忍不住落下。 “住手!”司道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弱,可语气却很坚定。他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从容平静。 听见司道的话,陈景元停止对花小灿的伤害。他当然不是要伤害花小灿,而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司道究竟是否在意花小灿? 如果司道完全不在意花小灿,那事情会麻烦许多。可从目前的结果看,司道是在乎花小灿的。 陈景元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欣赏道:“没想到你的实力竟是如此可怕。即便中毒,你依旧能做到如此地步。我甚至开始后悔打你的主意。不如,你将那柄仙剑留下,我放过这个女孩,也放过你。” 他的提议很有诱惑性。在绝境之下,寻常人的意志会淡薄得多。在胜算渺茫的情况下,敌人若给出一条退路,很多人会选择接受。但,司道很清楚,陈景元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陈景元见识过司道的可怕实力。一个敌人越是强大,就越不能让其活着。 司道没有回应。陈景元面露遗憾:“看来,你也清楚,我不可能放过你。那我再提议一次,你死,然后女孩活。如何?” 这一次提议是具备可行性的。对陈景元而言,花小灿只是凡人,没有任何威胁。花小灿活着,并不会影响到陈景元。所以,花小灿可以活着。可实际上,司道也明白,花小灿的死活依旧是未知数。而且,从之前的表现看,陈景元根本不把凡人的生死放在眼里。凡人在江城修仙者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低贱。 谁会在意自己无意中踩死一只蚂蚁? 司道依旧不置可否。这令陈景元失去耐心。陈景元遗憾地摇摇头:“看来,交易失败。” 说完,陈景元没有任何犹豫。他再次掐住花小灿的咽喉。这一次,他的力道非常大。这一次,他真要杀死花小灿。 “住手。你赢了。”司道承认道。 陈景元及时住手。他当然不会真杀死花小灿。他已经看出花小灿的性命是司道在乎的。所以,他只是在演戏而已。当然,陈景元并不在意“戏假成真”。但,司道在意。 所以,从一开始,司道就只能选择妥协。 陈景元非常满意地露出笑容。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拿起你手中的剑,然后将其刺入你的体内。只要你做到,我就放开她。如何?” “只要我做到,你就让她活着,健康完整地活着。”司道纠正道。 陈景元摇摇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只给你十秒钟。十、九、八……” 陈景元眼神凶狠。没人怀疑,等十秒数完,他一定会杀死花小灿。 花小灿无法言语,只能瞪大双眼,祈求司道不要听从陈景元。 然后,在花小灿的注视中,司道举起倾城剑,反手一剑刺入他的下腹。血不断流出,将司道的衣襟完全染红。 “很好。很好。”陈景元赞叹地点头。他其实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一个修仙者居然会爱上一个凡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寿元无几的低龄女孩。” 昨夜,司道曾表示已经有喜欢的人。现在,司道为花小灿将剑刺入自身体内。所以,陈景元自然以为,司道喜欢的人是花小灿。他当然不会相信,司道与花小灿其实才认识两天而已。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人。哈哈~”叔山无谋讥讽道。 在叔山无谋与陈景元看来,司道的行为根本是愚不可及。 胜券在握的情况下,陈景元并未遵守承诺。他释放出一道冰刃,直接将司道握剑的右手砍断。如此,他才放下心来。 他开始大笑,开始讥讽司道的愚蠢。然后,他开始做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居然将花小灿的衣裳全部扒掉。他想要在司道面前,将花小灿的身体占有。 对于花小灿瘦弱的身体,陈景元其实并不满意。他有些嫌弃地摇摇头。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并不是对花小灿的身体感兴趣,也并不是要满足身体的欲望。他只是单纯喜欢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他喜欢掠夺他人的幸福。这给他强烈的兴奋感。 “你……不守诺言。”司道已经很虚弱,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众人看着无力反抗的司道,纷纷大笑。现场变得欢快起来。 花小灿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陈景元化身恶魔,只能看着自己的衣裳被撕掉。 而就在这个瞬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司道已经彻底落败时,一枚戒指出现在司道的左手上。这是灵魂之戒,可以瞬间佩戴者的身体完全恢复的玄妙戒指。 这是很短的一瞬间。 第204章 杀意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本该是强弩之末的司道居然会满血复活。 司道将倾城剑拔出。灵魂之戒闪烁。然后,司道失去的右手重新长出。他腹部的伤也完全消失不见。他的灵力本该枯竭,现在却充盈圆满。 更诡异的事情是,众人虽然看见司道重新站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在意司道。司道好像不存在一样,成为透明的空气。陈景元和叔山无谋都沉浸在欢愉之中。他们撕开花小灿的衣裳,准备下一步动作。 司道腾空而起,踏步走来,将所有人都纳入冰莲决的攻击范围。可没有人做出防御的姿态。 司道的样子很不一样,与往日的他很不相同。他半点没有往日的平静。他的目光是凌冽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他体内的灵力有些紊乱,充斥着躁动。他的气息是狂躁的。天地间的风都变得喧嚣。服饰与黑发在风中飘荡,没有规律,很是凌乱。 司道的手紧紧地握住倾城剑。倾城剑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意志,也变得比往日更加狂躁。原本洁白如玉的倾城剑染上一丝淡淡的血红色。 司道从未杀过如此多的人,也从未如此渴望杀人。他发自内心地厌恶且痛恨眼前的这群修士。这群修士贪婪地掠夺一切。他们伤害别人并不仅仅是要满足自身的欲望和需求。他们单纯喜欢伤害别人。而且,他们成功伤害到司道。 如果不是以防万一,本尊将灵魂之戒交给司道。司道已经陷入绝境。他会看着花小灿被凌辱至死。他也逃不开死亡的命运。甚至,他会死得更惨,被不断折磨,然后才能死去。 眼前所有人都是纯粹的恶。他们似乎已经丧失所有的善。在司道眼中,他们和妖人别无二致。纯粹的恨意产生纯粹的杀意。这一刻,司道释放出的杀意已经不是模拟产生,而是其自身意志的产物。 司道与陈景元一众江城修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修士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冰寒。他们发现司道的变化。 他们是惊讶的,是不可置信的,是反应不过来的。这其中,最快做出反应的人是叔山无谋,以及之前那两名与司道对峙的修士。他们心底已经对司道产生畏惧。所以,他们最先做出防御。他们拉住陈景元,拼命向后退步。 无数冰晶再次出现。冰晶席卷在场的每一名修士。除最先反应过来的四人外,没有其他人幸免。四人外,其余人都被冰封。冰块破碎,其余人随冰块一同化成粉末,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一刻,叔山无谋后怕不已。他根本没想到,司道居然藏一手。司道原来一直可以轻松杀死他。只不过,司道始终没有动用底牌。从一开始,司道一直在等陈景元的到来。没错,司道已经中毒,若率先使用底牌。那么,司道虽然可以杀死叔山无谋,却无法抵挡陈景元的后续追杀。 这一刻,陈景元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司道在中毒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将追杀他的人击杀。他也理解,为什么司道明明已经没有半点灵力,可叔山无谋却连靠近一步都不敢。在望仙城内殿,司道展示不可思议的仙境世界后,陈景元已经认识到司道的实力与寻常筑基修士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所以,陈景元精心设下布局。他从司道身上看见无限的可能。他渴望这份无限的可能。他无法抑制地想要占有这份无限的可能。然而,现在,他开始后悔。 不过,他还没有输。 陈景元手上仍然抓着花小灿。所以,胜利的天平仍然倾向陈景元。 陈景元死死地掐住花小灿的咽喉。只要司道敢轻举妄动,他就会直接杀死花小灿。刚才,他以为胜券在握,便放开花小灿。司道才有可乘之机。 现在,陈景元重新将花小灿设为人质。他相信,司道不可能满血复活两次。不,这一次,陈景元打定主意,要利用花小灿直接杀死司道,绝不给司道任何机会。 “你再动一下,我就直接杀死她。”陈景元愤怒地吼道。 他已经没有刚才的从容。陈景元表现得很疯狂。他需要利用疯狂,来表现同归于尽的决心,来让司道忌惮。 听见陈景元的威胁,司道却仍然向前走,没有停下的意思。 见司道不为所动,陈景元理应杀死花小灿。可是,不同于刚才的情况,现在的陈景元已经不敢杀死花小灿。因为他已经失去刚才的底气。花小灿是他最后的底牌。花小灿死,他也要一起死。他的性命远比一个凡人珍贵得多。 这一刻,陈景元感受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恐惧。自小到大,陈景元都是恐惧的施加人,而不是受害人。但现在,他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司道,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他的身体本能地战栗。他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 生死一线之间,叔山无谋站了出来。叔山无谋是散修出身,一路拼杀至今,经历过数次生死危机。此刻,司道的压迫虽然是无与伦比的强大,但叔山无谋并未被恐惧压垮。他直接抓住花小灿的胳膊,轻轻一扭。花小灿的胳膊被直接卸下。大量鲜血从花小灿的伤口处涌出。剧烈的疼痛让花小灿直接昏厥。 然后,司道停下前进的步伐。果然,司道还是在意花小灿的生死。陈景元认识到这一点,重新振作,从恐惧中惊醒过来。 陈景元开始冷静下来。他死死地盯着司道。然后,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他的笑声很疯狂。他并不是在讥讽司道,而是在自嘲,而是在兴奋,而是在享受。 他冲着司道赞许道:“从未有人把我逼到这种程度。你是我一生中遇见过的最强敌人。所以,我也应该堵上自己的全部。” 说完,陈景元掐住花小灿咽喉的手用力几分,指甲已经戳破花小灿的皮肤。他已经明白,唯有将生死置之度外,才有可能战胜司道。所以,他不再会对花小灿留手。他随时准备与花小灿同归于尽。 唯一可惜的是,这份觉悟来得太晚。司道已经足够接近他们。 “放开她。”司道的声音很冷。 他的神态更冷,仿若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这种冷漠令人胆寒。陈景元虽已经有觉悟。可是,当直视司道时,他却依旧无法完全抑制住身体的战栗。身体的战栗本身就是一种警告。但是,陈景元没有在意这种警告。 他无视司道的话。他当然不可能放开花小灿。在他看来,如果放过花小灿,那他一定会死在司道手上。 “退后。”陈景元命令道。 他见司道并未作出回应,便利用灵力,将花小灿唤醒。花小灿醒来,她的断臂立刻传来强烈的疼痛。这种疼痛足以让她感到窒息。她睁开眼,见到司道,却发现司道变得很不一样。司道没有半点平日的温柔和平定。 仅仅看见司道,花小灿都觉得好似身处冰窖之中,骨子里面渗进冰寒。本能中,花小灿对司道产生畏惧。比起陈景元,她甚至更加畏惧司道。这种畏惧下,疼痛没有之前那样剧烈。 “放开她。”司道重复道。 陈景元当然也看出司道的变化。他发现,司道变得不能以常态来衡量。叔山无谋同样看出司道的异常。另外两名筑基修士当然也是如此。司道好像已经失去理智。花小灿的重要性不断降低。 他们不知道,司道会不会不在乎花小灿的性命,直接杀过来。 叔山无谋作出一个决断。他果断放弃陈景元。现在,花小灿在陈景元手上。这意味着,司道的注意力集中在花小灿的身上。而司道暂时也没有妄动的情况。所以,现在就是逃跑的最佳时机。手握花小灿的陈景元成为控制司道的诱饵。 这个决定并非没有代价。陈景元的背后是仙门陈家。陈家如果知晓叔山无谋在关键时刻放弃陈景元,那么,叔山无谋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若留下来,叔山无谋同样看不见生的希望。 衡量之下,叔山无谋决定独自逃离。时间每拖延一秒,司道就变得越发不正常。逃跑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小。 所以,叔山无谋没有再迟疑。他转身,全力施展御剑术。 陈景元也意识到叔山无谋的背叛。事实上,另外两名幸存的筑基修士采取同样的方针。他们同样背叛陈景元。 不约而同,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景元身边的三名筑基修士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逃离。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的意志被冻结。一股漫天的杀意将所有人笼罩在内。这一刻,时间好似冻结。 陈景元没有作任何思考,回过神时,一只纹有青龙的手臂从眼前飘过。试图逃跑的三名筑基修士,在离开陈景元身侧后,同时被司道击杀。整个击杀的过程,陈景元无从得知。就好像,世界时间被暂停。而在暂停的时间内,司道将三名筑基修士杀死。这期间,一点反抗都没有出现。 要知道,叔山无谋是陈景元底下最强的筑基修士,其实力还在陈景元之上。然而,在司道的杀戮之下,叔山无谋根本是毫无招架之力。 陈景元不禁怀疑,眼前这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果真是筑基修士么? 绝望和无力再次涌上心头。陈景元从猎人彻底转变沦为猎物。但希望犹在。陈景元想要破出黑暗,就必须寻找到那一丝可见的光芒。 是的,危难之中,陈景元意外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他不再有半点浮躁与慌张。他认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还活着。死去的三人都是远离他的。或者说,死去的三人都是远离花小灿。所以,一个结论由此得出——司道虽然变得疯狂,却仍然在乎花小灿的安危。 换言之,花小灿依旧是非常重要的筹码。因为花小灿的存在,司道才没有轻易对陈景元出手。 与此同时,陈景元还认识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真可以利用花小灿威胁司道么?准确地说,如果真动起手,究竟是司道先杀死他,还是他先杀死花小灿?这个问题出现疑问。陈景元已经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他也相信,司道同样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这就是为什么,司道还没有对陈景元出手。 然后,一个想法出现在陈景元的脑海中。他做出如下的举动。他对花小灿说道:“我出身仙门陈家。如果我死,我叔叔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他并不是对司道说这句话。因为,他不确定司道能否听懂他所言,更不确定司道是否在乎他所言。但,花小灿一定是在乎的。花小灿自幼生长在杀狱地界,对仙门世家的敬畏已经刻在灵魂深处。果然,陈景元刚说完,花小灿就面露犹豫。 她试图唤醒司道:“司道~司道~” 她喊着。在她的叫喊声中,司道的目光逐渐恢复平定。那份浓郁的杀气不再压在陈景元的身上。 然后,陈景元才对司道开口说道:“你是天外飞来的仙人,对么?你想要曼洛花,对么?” 原来从一开始,陈景元就知道司道的来历。 司道不置可否,没有任何回应。 “我是陈家少主。你若杀我,整个杀狱地界,没有人会给你曼洛花。而且,你会被结丹前辈通缉追杀。此外,回归原来世界的传送阵会对你关闭。届时,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提议,你放过我。” 陈景元的话多少是触动到司道的。司道来杀狱地界,并不是为单纯的杀戮,而是要找到曼洛花,然后离开杀狱地界。但,这并没有完全消除司道杀陈景元的想法。 陈景元仍然可以感受到司道的杀意。然后,他忍痛,将心口刺破,取出一滴精血。他对精血立誓,将命魂送入精血之中,然后将精血递给司道。 “这是我立誓的本命精血。若我以后对你异心,不论千万里,你都可以瞬间将我杀死。”陈景元面色苍白地说道。 陈景元如此做法,显现出足够的诚意。他几乎是将命交托在司道的手上。 司道接过陈景元的本命精血,自然也就掌握陈景元的生死。 再然后,陈景元递上一枚纳戒。纳戒中有不菲的灵石。陈景元解释道:“纳戒中的灵石足够在任何地方买到十数朵曼洛花。” 接着,陈景元松开花小灿。他主动将底牌交出,将花小灿还给司道。然后,他在等待,等待司道最后的决定。 司道为花小灿封住伤口,利用春风术法为花小灿治疗。 花小灿将所有一切看在眼里。她不愿意节外生枝。既然,陈景元已经交出本命精血。那么,他无法再伤害司道。另一方面,花小灿虽不知晓结丹前辈是何等强者,却也明白,结丹前辈一定比司道更加强大。 花小灿只想安静地度过余生。她对司道柔声道:“司道,我们走,好么?” 司道点点头,然后冲陈景元低沉道:“滚!” 很显然,陈景元赌赢。他成功抓住生的一丝希望。 他头也没回,不一会,就消失在天边之外。 等到陈景元消失,司道拿出铁盒,交给花小灿。花小灿接过铁盒,忍不住落下泪。她将铁盒打开,里面有一支玉钗,还有不少银两。 花小灿拿起玉钗,将头梳竖起,把玉钗戴上。 “好看么?”她问司道。 司道点点头。 “母亲说,我出嫁的时候,就要戴着这枚玉钗。司道,以后,你可以每天帮我把玉钗戴上么?”花小灿问司道。 司道犹豫片刻,然后摇摇头。 花小灿有些失落,然后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还去太守郡么?那是陈家的地盘。” “我们去曲辕县。” 司道的手中多出一枚玉环——这是魏无痕交给司道的信物。 第205章 曲辕王家 曲辕是杀狱地界的一座普通县城。曲辕与江城并不属于同一个郡城。江城属于太守郡。而曲辕属于九江郡。太守郡与九江郡分别由不同仙门世家掌控。在杀狱地界,一个郡城就等同于一个国家,彼此独立,互通有无,互不侵犯。 对比而言,曲辕比江城更小,却更繁华,对居民的制度更宽松。在曲辕,居民不需要缴纳“年龄税”。上年纪的居民仍然可以住在曲辕县内。同时,房价被严苛控制。一个人只需要奋斗二十年,就可以在曲辕买一栋新房,获得曲辕的居住资格。一个年轻人若运气好,获得一份薪酬较高的工作,那么十年努力后,就能够在曲辕县买房。 亲民制度下,曲辕的居民自然极多。周边县城的居民都被吸引过来。不过,一座县城可以包容的居民数量毕竟有限。曲辕县不可能容纳所有居民。 如此,随机居民制度就此诞生。曲辕县严格控制县城人数。多少人死去,就诞生多少居民入住资格。每一个居民资格都以“随机方式”抽取产生。随机居民制度令所有人的机会均等。没有人对此抱怨。 与此对应,每一名孩童诞生后,只能在曲辕县生活十年。十岁后,孩童要被送到曲辕县外的老家。因为在理论上,孩童并没有曲辕县的实际居民权。这一点与世情相悖,却还是能够被百姓理解。 毕竟,曲辕县的居民数量非常有限。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曲辕县的做法已经很让凡人们非常满意。 此外,曲辕县的律法要非常健全。曲辕县的律法执行周到且公开。冤情很少出现。所有人只要遵守曲辕县的规章制度,就能够安然地生活,其生命与财产得到绝对安全保障。不仅如此,曲辕县还建立剿灭队与执法队。剿灭队负责清除周边的匪团。执法队负责确保律法的正确执行。这令曲辕县城周边的乡镇获得简单的安全保障。 种种保障下,比起其他县城,曲辕县要宽容、亲民得多。曲辕县得到凡人百姓的一致认可。 曲辕县能拥有如此美好的制度,要归结于七年前的“改朝换代”。 七年前,曲辕县的制度与江城无异。杀狱地界的大多数县城都采用与江城一样的制度。修仙者并没有太多兴致管理县城大小事务。这些事务被交付给凡人处置。少数凡人获得权力的同时,并没有履行应有的义务。久而久之,各种不公现象称为常态。偶尔,事情闹得太大。凡间的代理人更换,却只是新一代的恶龙。这已经成为凡人间的共识。 可是,七年前,共识被打破。七年前,曲辕县的统治阶级爆发一场变革。 新派战胜旧派。随之,曲辕县的制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曲辕县只是九江郡下的一个小县城。九江郡属于王氏仙家。所谓变革,其实只是王家的内斗。对王氏仙家而言,曲辕县的控制权从一个家族分支转变到另一个分支,仅此而已。这种事情虽不多见,可每百年总会发生几次。 对整个王氏仙家而言,曲辕县只要按时缴纳资源。那么,王家的哪位晚辈掌控曲辕县,对王氏家族并没有什么影响。相反,适当的内斗能够激励王氏弟子,省得王氏后辈懈怠。 统治阶级更换,新任执掌上任,整个县城百姓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好处。这是新王更替的福利。不过,谁也没想到,七年前的变革会给曲辕县百姓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已经不是福利,而是从地狱转为天堂。 据说,这与现任执掌背后的人有关。当初,曲辕县的现任执掌之所以可以击败前任执掌,其最大的原因是一位神秘人的出手。这神秘人等同于是现任执掌的恩人。所有制度的改变也由神秘人提出。 没人知晓神秘人究竟是谁,可没人能否认神秘人的存在。唯一知晓的事情的是,神秘人的眼眸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任何人见到神秘人,都好似见到天杀神,本能地感到害怕。不过,曲辕县的百姓倒并不害怕,反而十分感激神秘人。若是允许,他们甚至会为神秘人铸造雕像,奉为上神来叩拜。当然,王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直到今日,尽管已经过去七年,神秘人的传说仍然在曲辕县流传。相传,神秘人以一人之力击败十数名筑基修士,其事迹被编造成故事,在酒馆内不断述说。 王家府邸是曲辕县的新建官邸。一般而言,仙人居住在内城宫殿。可是,王家府邸却建立在外城,直接对接县城内的所有凡人居民。居民若有冤屈,都可以前往王家府邸状诉。前面提到的剿灭队与执法队同样归属于王家府邸。 曲辕县的大小事务虽然仍由凡人自行选举处置。王家府邸相当于是一个监察机关。王家府邸内并没有仙人存在,其主事人是一名叫做“王伯庸”的凡人。 曲辕县的执掌叫王无人。王伯庸是王无人的长子。可惜的是,王伯庸虽出身仙门世家,却是天生凡体,根本无法修行。可想而知,王伯庸定然会受到王氏仙门的冷落。然而,这样一个无法修行的凡人却与那位神秘人相谈甚欢。若不是王伯庸,神秘人根本不会出手帮助王无人。 然后,神秘人钦点王伯庸为主事人。对此,王家没有任何异议。反正,王伯庸本身就无法修行,只是一个凡人。凡人正适合与凡人接触。如此,整个曲辕县便归由王伯庸管理。王伯庸并未辜负神秘人的信任。在王伯庸的管制下,曲辕县一年盛过一年。 曲辕县百姓可以不认识王无人,却一定会认识王伯庸。 这一天,一名男子带着一位少女来到王家府邸。一般来说,来到王家府邸的人都是来诉状的。这一年来,诉状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路过的居民以为男子是来诉状,都善意地询问事情经过。王家府邸的门卫同样善意地询问男子。 “我找王伯庸。”男子回答。 说完,男子递出一个玉环。 第206章 王伯庸 短暂的通报后,门卫邀请司道进入王家宅邸。 司道走进王家宅邸。花小灿紧紧拉着司道的手,跟在后面。 宅邸的人不少,都是身穿制服的公务人员,少见王氏家仆。带路的门卫穿着一身素衣,衣着上并未有“王氏”标识。所有人都很干练,见到司道时,会警戒而善意地招呼。走廊与室外,无人喧哗。整个王家府邸散发着肃静感,而不是居家的宁静感。 远处传来武者训练的呐喊声。一声一喝,高亮悠远,干净整齐,在空旷安静的房屋之间连绵回响。从声音就可以辨识出,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武者。 宅邸布置简洁,没有花哨的装饰,没有闲情的花茶,比预想中要质朴得多。虽不见仆人打扫,可不论地表还是墙面,所见之处皆干净整洁。 一切都很简单,却井井有条。 这根本不像是私人宅邸,更像是政府机关与军营的结合体。 门卫带领下,经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司道来到一个庭院内。庭院内有一男子。 男子坐在石桌前,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有序地敲打石桌。他没有焦点地目视前方,像是思索什么。他的眉宇微微靠近。看得出,他有心事。 司道走进庭院。男子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时候像个阳光的大男孩,给人强烈的希望感与幸福感。作为曲辕县的实际管理者,他比预想中要年轻得多。 他左手佩戴玉环。玉环是司道刚才交托给门卫的,是魏无痕交给司道的信物。 “还未请教?”男子起身,致礼。 “司道。” 男子抬起左手,指着左手玉环,期待地问道:“你认识无痕兄?” “魏无痕是我的朋友。他告诉我,若有事,可以找一个叫王伯庸的凡人。他还说,王伯庸是个有趣的凡人。”司道直率道。 王伯庸出身在仙门世家。对他而言,凡人二字其实是一种讥讽。不过,王伯庸倒一点也不在意。他露出笑,喜悦的笑。他听见凡人二字,便想起曾经的魏无痕。 “无痕兄第一次见到我,就是称呼我为凡人。他这样冲我喊道:‘喂,凡人。没错,就是你,高瘦的书生。’” 王伯庸一边回忆,一边发出富有感染力的亲近笑容。王伯庸的气质确实很像是书生。他并没有上位者的威压气质,给人感觉很平和。他外形也并不高大,瘦瘦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吹倒。 “然后呢?”司道想要了解后面的故事。 “然后,我就走过去呗。” “魏无痕那家伙看起来那么凶,你不怕?” “第一眼是有点怕。不过,他既然愿意招呼我,而不是直接威胁我。想来,他应该是一个可以沟通的人。一个可以沟通的人大概并不会是危险的人。”王伯庸解释道。 魏无痕在散修中恶名远播。大部分修士见到魏无痕,都恨不得滚得远远的。倒是没想到,一个凡人竟然比大多数修仙者更有胆识,而且判断力也更佳。司道很赞同王伯庸的话。魏无痕虽然蛮横,却并不是无理之人。相反,魏无痕是个很讲究原则的人。 “你确实是个有趣的凡人,与我一个朋友很像。”司道回应道。 “你那朋友也是凡人?” 一名修仙者却与凡人为友。这实在是罕见的事情。 “没错,他也是凡人,很普通的凡人。不过,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司道确认道。 然后,王伯庸又将目光看向花小灿。他当然看出,花小灿也是一个凡人。此刻,花小灿紧紧拉着司道的手。 “看来,你来寻我,是要我帮忙照顾她。” 司道还没有说明,王伯庸就已经猜出。 “不错。” “谢谢你的信任。” 明明是司道让王伯庸帮忙,王伯庸却反过来感谢。这倒是有趣。 事实上,司道原本虽有打算,却并未确定将花小灿托付给王伯庸。不过,第一眼见到时,司道心中的确认就加强好几分。经过几句话的闲聊,司道已经对王伯庸完全信任。如魏无痕所言,王伯庸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身上有寻常人没有的东西。 在没有任何验证的情况下,在亲眼见到司道后,王伯庸同样信任司道。他没有对信物提出任何质疑。当然,王伯庸相信,以魏无痕的实力,绝大多数修仙者根本不可能从魏无痕手中夺得这枚玉环信物。 “我想让你照顾她的余生。”司道详细地说出请求。 这时,花小灿的手握得更紧。她嘟起嘴巴,显得很不满意——司道如此随意就将她丢给另外一个陌生人。她不满地支吾道:“司道。” 她明明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却喜欢直呼司道的姓名。她与司道站在一起,即便不像是父女,也应该是长兄幼妹。可是,他们是平等的。花小灿就像个小大人,与司道拥有一样的地位。 王伯庸看出花小灿的心思。他建议道:“司道兄,她就以剿灭队烈士的妹妹住在王府。如何?” 王伯庸本可以直接将花小灿收为义妹。但他并没有做。王伯庸并非不想如此做。只不过,王伯庸自身的处境本身就是尴尬的。他只是一个凡人,而且是非常引人瞩目的凡人,其瞩目的程度甚至超过修仙者。在曲辕县,一个人可以不认识执掌王无人,却不可能不认识王伯庸。这并非是好事。因为,王伯庸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与如此瞩目的凡人牵扯太深,未来是要出问题的。 “甚好。”司道点头。 在王伯庸的提议下,花小灿将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份,不会招人怀疑。而且,花小灿与王伯庸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十分密切。这样一来,王伯庸若是遇难,并不会牵连花小灿。 花小灿仍旧不满意。不过,她并未再说什么。她只是嘟着嘴巴,不高兴地拉着司道的衣裳。 司道笑笑,开口道:“说好的三个月,我会留下来陪你的。” 花小灿听完,立刻乐得花枝招展。 “不过,只有三个月。”司道强调道。 “嗯。”花小灿不在意地点点头。对她而言,只要能跟司道在一起,一切就都是美好的。她只在乎今天,而根本不在乎明天。 安抚完花小灿的情绪,司道又问王伯庸:“你可是遇到难处?还是说,魏无痕的余威终于散去?” 司道问完话,王伯庸立刻露出苦笑。他本不想让司道知晓这些。可司道的心思却比他想象中更加敏锐。 王伯庸束手而立。他收起笑容,哀叹一声,咬着嘴唇道:“谁让我只是一个凡人?” 话语之间透着深深的无力感。王伯庸心有大志却无力完成。杀狱地界不是凡人可以左右的。 司道思索片刻,开口道:“其实,曲辕县的种种制度并不是魏无痕提出,而是由你,对么?” 王伯庸点头承认:“只是,我也不知曲辕县还能维持多久。我只希望这个世界可以更加合理。对修仙者而言,如今的曲辕县可以带来更多好处。对凡人而言,生活也可以更加平定安稳。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话虽如此。可是,县城执掌获得的好处并没有足够多。需要处理的麻烦却不少。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举措还会引起周围县城的不满。若天下县城都和如今的曲辕县一样,安定平和。那所有人自然都相安无事。只是,曲辕县的治安稳定明显远超其他县城时,平衡就被打破。” 王伯庸陷入沉默。其实,司道所言,他又何尝不知。 他喃喃道:“我只奢望,世间能看到另一种修仙者与凡人的相处方式。修仙者守卫凡人,而凡人提供寿元。我只希望,世界能有一些改变,哪怕,只有一点。至少,周围的县城已经被曲辕县影响。” 王伯庸所言不错。魏无痕为王无人夺下曲辕县。魏无痕的实力让周围县城敬畏。所以,周围县城根本不敢为难曲辕县,只能看着曲辕县不断壮大。几年过去,周围县城被迫效仿曲辕县。事实上,这种效仿是非常成功的,直接将更远地区的居民吸引过来。 某种意义上,王伯庸确实在改变杀狱地界。 “但是,随着魏无痕的离开,随着魏无痕的影响越来越淡,一切终将化为泡沫,消失不见。世界会回到原来的模样。”司道叹道。 司道所言同样是正确的。王伯庸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展,很大程度就是依托魏无痕的强大。可是,魏无痕已经离开,很难再回到杀狱地界。所有人也终将认识这一事实。实际上,七年过去,魏无痕的影响力已经非常微弱。 王伯庸之所以发愁,也正因如此。他已经感觉到,居民安定和平的时光即将过去。原来的制度会卷土重来。 王伯庸无法反驳司道的言论。他只能认真地回应道:“至少,曲辕县的所有凡人都曾经度过一段和平的岁月。不论如何,一天的美好也终归是美好。” 此时,花小灿也开口说话。她其实没有完全听懂司道与王伯庸的对话。不过,她很赞同王伯庸最后一句话。 她拉着司道,对司道大声说道:“大哥哥说得不错。一天的美好也是美好。” 活在当下,充实地度过眼下的每一天。这本就是花小灿的人生价值观。 司道叹口气。他其实并不完全认同,却还是无奈地点头,承认道:“没错,至少还能有一天的美好。这终究是好的。” 正当三人谈论时,喧闹声从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直接闯入王家府邸。王家府邸的守卫根本不敢阻拦。年轻男子一路闯到内院,来到三人前。 这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的相貌与王伯庸有两分相似。相比而言,他更加壮硕,也更加俊秀。不过,他鼻孔朝天,眼神充满戾气,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是王伯庸同父异母的弟弟,王伯仁。 第207章 王伯仁 王伯仁是一名修仙者。他出身仙门世家,修为进展非常不错,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拥有炼气七层的修为。 当初,在魏无痕的帮助下,王无人虽然夺取曲辕县。可王无人并非没有付出代价。王无人原本有七个孩子。可在那场变革中,除凡人王伯庸外,只有年幼的王伯仁幸存下来。 如此,王伯仁自然得到王无人的厚爱。再加上,王伯仁的修仙天分极佳,其在曲辕县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前几年,王伯仁年纪还小,王伯庸借着魏无痕的余威,尚且能够压住王伯仁。可是,这一年来,王伯仁修为越来越高,其胆量也越来越大。更重要的是,王伯仁已经隐隐意识到,魏无痕早就不在曲辕县,甚至不在杀狱地界。 如此,对王伯庸这位名义上的废物哥哥,王伯仁已经不愿意忍让。 王伯庸的父亲王无人不可能不知晓所有事情的发生。但,王无人从未阻止。 王伯仁虽然年纪并不大,却很聪明。他清楚地认识到父亲的默许。所以,他一次比一次妄为,一次又一次试探底线。经过几次试探,王伯仁已经确定王伯庸的无能为力。事实上,他一直安插线眼在王伯庸身边。他很确定,魏无痕已经有一年以上不曾出现在王家府邸。 所以,今日,他直接闯入王家府邸。 他是修仙者,寻常凡人武义再高强,也难以阻拦。更何况,王家府邸的所有人都知晓他的身份,根本没有人敢真正阻拦他。 他一路闯到王伯庸所在的庭院。他见到两个人,一个是王伯庸,另一个是不认识的年轻人。年轻人的气质很特别,如大海一般深邃,眼眸平静,看不出其内心想法。他像看戏一样看着王伯仁。王伯仁不喜欢年轻人看向他的眼神。 王伯仁向来是唯我任行的人。可是,他明明不喜欢那个年轻人,却不敢看向那个年轻人,更不敢冲那年轻人招呼。这是本能的畏惧。 “他~他是谁?”王伯仁问王伯庸。 “一个朋友。”王伯庸回道。 王伯仁一脸狐疑。他从未听过王伯庸有这样一号朋友。最诡异的事情是,七年前,魏无痕随王伯庸一起回来时,王伯庸便称魏无痕是他的朋友。谁能想到,一个凡人的朋友会是实力如此恐怖的修仙者。 想起魏无痕,王伯仁本能地有些畏惧。他特意来此是要让王伯庸难堪。可现在,他却半晌说不出一句狠话。 他斜着眼,悄悄瞧司道,却瞧不出半点问题。他根本感觉不到司道的修为。可是,他一点也不相信司道只是一个凡人。凡人怎么可能会让他本能产生畏惧? 司道抬起头,看向王伯仁。王伯仁赶紧别过头。王伯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与司道对视。一见到司道那双平静的眼眸,王伯仁的身体就会发生微微的颤抖。 王伯仁虽然才二十出头,却已经杀过十几个人。杀过人后,王伯仁有上位者的优越与自信。他已经确信,自己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存在。他根本不在意生命的消逝。有时,他走在路上,见到风吹过,见到叶摇晃。他不禁幻想,叶之所以会动,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他散发出的杀意。 是的,自从杀过人,王伯仁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久而久之,他总有莫名的幻想。幻想中,他是领悟杀意的顶级修仙者。一切都将臣服于他。 只不过,杀意是一种传说中才存在的概念。没有人亲身感受过杀意。可是,见到司道的一瞬间,王伯仁似乎感受到“杀意”的存在。若不是杀意,他怎么会情不自禁地畏惧与胆颤? 王伯仁心生退意。可是,他如果就这样离开,未免太过可笑。所以,他鼓起勇气,冲司道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伯仁的话语断断续续的,语气也没有平日的张狂。 “王伯庸的朋友。”司道回应道。 司道的回答根本就不算回答。王伯仁感受到司道的轻视。他本该发怒,可是却半点怒意都生不起来。他吞下一口唾沫,试图瞪大眼睛,却只觉得眼睛有点干渴,忍不住眨巴一下眼睛。 至此,王伯仁一开始那股波涛汹涌的气势已经完全消散。可若直接这样走,王伯仁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他僵僵地站着。突然,他见到王伯庸左手佩戴的玉环。这一刹那,他忍不住向后退步。他认识那个玉环。这玉环是王伯庸送给魏无痕的信物。不仅如此,凭借玉环,任何人可以无条件向王伯仁的父亲提出一个请求。 玉环已经出现,难道,魏无痕也已经归来? 王伯仁吓得一直往后退,脚后跟碰到身后的台阶,一不小心,摔个踉跄。 他伸出手,指着玉环,惊惧道:“魏无痕,魏无痕已经回来?” 七年前,王伯仁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少年当然不可能承受得住魏无痕的气势。况且,他亲眼见过魏无痕出手。所以,他对魏无痕的敬畏已经刻在骨子里。他甚至很嫉妒,为什么,如魏无痕一般的天杀神会对王伯庸独有钟情?要知道,王伯庸是王家的废物,是无法修行的天生凡体。 不论怎么看,他王伯仁都要比王伯庸优秀百倍。可是,魏无痕看王伯仁就像看路边一棵枯草。事实上,王伯仁能感觉到,魏无痕看向他父亲王无人时,也是同样的。魏无痕根本看不起曲辕县的执掌王无人。 所有人里面只有王伯庸与众不同。只有和王伯庸在一起时,魏无痕才会露出笑容。 一个杀神却露出笑容?王伯仁怎么也无法理解。 王伯仁深呼吸,定下神来。他端视周围,并没有看见魏无痕。所以,回来的人其实并不是魏无痕,而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王伯仁冲司道询问道:“你认识魏无痕?” 司道点点头:“魏无痕是我朋友。” 王伯仁一点也没有怀疑司道的话。因为,司道身上透着与魏无痕一样的气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哥,打扰,告辞。” 从六年前开始,王伯仁再也没叫王伯庸一声哥哥。现在,他却叫得格外大声。说完,他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王伯仁离开,王伯庸歉意道:“为司道兄添麻烦。” 王伯仁离开后,势必会对司道展开调查与试探。这自然会影响到司道。 司道摇摇头:“无妨。不过,我并不能滞留太久。四个月后,我必须离开。抱歉。” “至少,司道兄的出现能让和平持续得久一点。” “但愿如此。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 说完,司道将江城发生的一切告知给王伯庸。 王伯庸皱眉:“陈景元?听说他是陈家年轻一代中最了不起的人物。年纪轻轻,他就已经是县城执掌。如此看来,小灿的身份要尽快落实。此外,司道兄需要尽量避免与小灿的独处,以免让人怀疑。” 司道点头称是。 等王伯仁彻底离开后,花小灿才从房间内走出。刚才,王伯仁出现时,司道让她躲进房间内。 现在,花小灿听到二人的对话,根本无法同意。 她很生气。她本来就只有一年寿元。她根本就不在乎生命的长短。在她看来,和司道在一起时,她才是活着的。若无法与司道在一起,她死也不乐意。 现在,王伯庸要求花小灿与司道保持距离,花小灿绝对无法同意。 她直接反对:“那我们就不留在这。” 王伯庸无奈地看向司道。 司道也不知如何回应。他思考一会,刚准备开口,却被花小灿打断。 “你答应过我,会陪我三个月的。” 花小灿的话将司道的思路全部打断。他确实如此承诺过。 此时,王伯庸只能解释道:“只是尽量避免在公开场合接触而已。这是避免有心人的猜忌。” “只要没有外人,就无所谓么?”花小灿狐疑道。 “是,不错。”王伯庸应承。 “哦,是这样么?”花小灿又看向司道。 司道点点头。 “那还算勉强可以。”花小灿总算同意。 司道拥有神识与意志探知,即便结丹修士也无法逃脱司道的感知。所以,司道根本不担心会被人窥视。 再然后,王伯庸安排一名亲信穿上司道的服饰,带着花小灿,去为花小灿的身份登记。刚才,司道与花小灿是一同来到王家府邸见王伯庸。这是许多人见到的事情。不过,寻常人即便见到司道,也根本无法将司道记住。所以,以假乱真的方式是可行的。 如此一来,花小灿的身份就成为剿灭队已故烈士的妹妹。一切都处理妥当。 司道总算放下心来。他长吁一口气,露出笑容。 “司道,你以后要多笑笑才是,你笑起来的样子比板着脸的模样好看得多。”花小灿欢喜道。 “小灿所言不错。”王伯庸赞同道。 司道撇撇嘴,忍不住摸摸下巴。他确实有所改变。他原本总是面无表情的,内心像是压着石头,现在却能露出笑容。 一切美好起来。唯一让人担心的事是,陈景元究竟是否会报复? 不过,司道手中握着陈景元的本命精血。想来,陈景元即便有心报复,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陈景元并不知道,司道究竟去往何处。 江城与曲辕县之间相距万里。曲辕县已经完全脱离仙门陈家的影响范围。 “反正,一天的美好就是美好。”司道感叹道。 “没错,一天的美好就是美好。”花小灿欢笑地拉住司道的手。 第208章 灵童会 清晨一早,太阳刚刚挂起,大小街头开始沸沸扬扬。 “灵童会”是曲辕县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日子。周边大大小小各类商贩提前赶到曲辕县,布置商铺店面。 车马禁止通行。宽广的街道消失不见。三条狭窄的小巷取而代之。人群拥嚷在小巷内,擦肩接踵。孩子们成群结队,灵活地穿梭在小巷子里。他们嬉笑着,手里抓着新买的玩具和小吃。 商铺一多。价格很难抬高。集市吸引客流,以量博利。商家与买客都是赢家。 “灵童会”的影响力很大。不仅仅是曲辕县的百姓,周围的百姓同样会赶过来庆祝。这已经成为曲辕县的传统风俗。 花小灿当然不会错过如此热闹的市集。 天未亮,花小灿早早起床准备。她穿上提前准备的新衣裳,拙劣地粉末装饰。她化妆的技术是现学的,经验尚少。每画完一笔,她总觉得不太满意。不自觉的,时间过去很快。她反应过来时,司道早已经站在门外。 是的,在花小灿的百般请求下,司道答应陪她一同游玩。 她见到司道,惊喜地叫出声。可旋即,她就吓得将脸蒙住。因为,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可爱的大花猫。她可不愿意让司道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司道无奈地摇头叹气。他轻轻一招手,清水从花小灿脸上滑过,将花小灿装饰到一半的妆容抹去。各色粉底自行飞起,落在花小灿的脸上。 司道不懂化妆,却拥有超乎寻常的控制力。简单几笔,花小灿就装饰上淡淡的妆容。妆容下,她配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看上去虚长好几岁,如同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非常满意的笑脸,兴奋地跳起。 ”赶快出发,灵童们都已经路过王家宅邸。“司道催促道。 花小灿却并不着急。她取出一支发钗,认真地递给司道。这是铁盒内的那支发钗,是花家女子结婚时佩戴的发钗。 司道不予理会。她便睁大无辜的双眼,撒娇式地央求:”就一次,就今天嘛~“ 司道实在无可奈何,便接过发钗,为花小灿束上。 与司道在一起后,花小灿永远挂着幸福笑容。可是,今日的幸福要更甚以往。她拉着司道的手,走出王家府邸。王家府邸位于曲辕县的中央,其正门口就是集市的中心。 前几天,花小灿已经逛过大多数商铺。现在,她像一个熟悉的导游,为司道一一介绍。很多物品新奇得很,司道也是第一次见。欢乐喧闹的氛围中,司道也被愉悦的气氛感染。 没人注意到,花小灿悄悄放开拉住司道的手,然后偷偷挽上司道的臂腕。她抱得很紧,生怕司道逃脱。得逞后,花小灿止不住地笑出声。 花小灿偷偷看着身侧的司道。若这一刻能够永恒,花小灿愿意付出一切。她虽然只有一年寿元,却觉得一生再无遗憾。她好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周围明明是那样吵闹,可是,花小灿却觉得世间好似只剩下她与司道二人。周围的人们都是同样的欢乐,可花小灿却觉得,所有欢乐加在一起都不及她的十一。 在喧闹的人群之中,二人平静地走着,感受”灵童会“带来的喜悦和欢乐。 ”灵童会“并不是只有盛大的集市。如其名,”灵童会“其实是曲辕县百姓欢送”灵童“的庆典。 每一年,曲辕县外城百姓都要推选三百名”灵童“。”灵童“被送入曲辕县内城。此后,”灵童“便踏上修仙之途。 一户人家的孩子若能被选中成为”灵童“。“灵童”的家人可以在曲辕县定居下来,并且获得不小的财富奖赏。若”灵童“展露不凡的修为天赋,取得不错的修为进展。那么,后续奖励会更加丰厚。曲辕县所有家庭都以”灵童“为荣。 每一年,”灵童“的数量很少,只有三百人。只有通过种种测试的孩童才有资格成为”灵童“。”灵童“的具体名额会在”灵童会“开始一周前公布确定。届时,一户人家若是被选中”灵童“,就会大摆设宴,邀请众人来席。所有来人都能坐下,喝上一杯”灵童酒“,沾沾喜气,沾染一点好运。 ”灵童会“期间,在一系列游街之后,”灵童“最终会抵达曲辕县的内城城门入口。在这个修仙者与凡人的交界口,人们会搭建隆重的舞台,表演各种美妙的节目,欢送”灵童“。 在花小灿的带领下,司道来到”灵童“舞台前,观赏美丽的节目。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所有人都来此欢送”灵童“。 ”灵童“坐在骄子里面,被凡人抬到内城城门前。凡人无法进入内城。所以,”灵童“的家属们只能送到这。家属们虽然不舍,却也只能离开。 ”灵童“其实都是一些年幼的孩子,不超过十岁。他们还很懵懂。一些”灵童“见到父母离开,就开始大喊大哭。周围的看客们见之,都是哈哈大笑。”灵童“的哭是美好的象征,意味着新生。 任何人刚出生时,只是要哭泣的。哭泣就意味着新生的开始。现在,”灵童“告别凡人世界,进入仙人世界。”灵童“哭泣同样意味着新生。 鸣锣打鼓,舞乐奏歌,众人的欢庆声中,内城城门缓缓开启。”灵童“的骄子纷纷飞起,飞入内城之内。神奇的一幕将众人看得惊呆。很多人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仙迹“,却依旧感到不可思议。修仙者的世界果然不是凡人可以想象。 ”灵童“飞升进入内城,就象征着美好的仙途未来。 花小灿同样觉得美好得很。她个子矮,一直坐在司道的肩膀上,从头到尾将”灵童飞升“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她羡慕地说道:”司道,曲辕县真好。我要是一开始就生在曲辕县,那该多好。“ 刚说完,她立刻摇摇头。她否定道:”不不不~我要是生在曲辕县,那我就遇不到司道。“ 再然后,花小灿又觉得不对:”可是,我若生在曲辕县,花家就不会遇难。“ 提到花家,花小灿忍不住失落起来。她看着街道上父母陪伴下的孩子,不免心生悲凉。不一会,花小灿就将所有烦恼抛之脑后。她不喜欢让过去的烦恼来影响当下的快乐。 ”反正,我现在和司道在一起,就觉得开心得很。司道,你呢?“ ”我也觉得,遇到小灿,我很幸运。“司道回应道。 ”真的?“花小灿惊呼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司道的麻烦。 司道点点头。 花小灿一下子乐开花。原本,她的内心多少还有些失落。现在,她却觉得满足得无法再满足。 ”司道,那些灵童以后是不是可以做仙人?司道,仙人是不是很美好?仙人是不是想要什么就都可以得到?“花小灿天真地问道。 她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只是,那时候,司道并没有认真回应。 这一次,司道倒是给出答案。他摇摇头:”并不是,仙人一样有烦恼。仙人也一样会被欲望困扰。仙人与凡人其实并没有差异。“ ”真的么?“花小灿好奇道。 在她原本的认知中,仙人一定比凡人快活得多。 ”有时候,凡人其实比仙人幸福得多。“ ”那这样说的话,那些灵童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司道看着内城城门的方向,点点头:”确实一点也不值得羡慕。“ 他语气很低沉,神态不像刚才那样面露喜色。花小灿感觉到司道的情绪。一时之间,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看见”灵童“欢送会后,司道会变得如此低沉。 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很快就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联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她曾经被曼洛种子寄生,痛苦不堪。她想到,那些”灵童“会不会同样被曼洛种子寄生。 她还未想通。司道就拍住她的小脑袋,把她的头发打乱。 ”走!我们继续去别处玩。“司道提议道。 ”好。“花小灿灿烂地应道。 第209章 王无人的邀请 与司道一同游玩灵童会,待到疲惫后,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花小灿觉得人生再无法更加灿烂完美。 若不是王伯庸寻来,花小灿还准备拉着司道继续游街购物。 王伯庸快步赶到面馆,找到司道。 ”父亲邀请我去内城,参加灵童会。“王伯庸补充道,”他已经四年不曾邀我进入内城。“ 很显然,王无人邀请的人不是王伯庸,而是司道。上次王伯仁硬闯王家府邸后,已经过去半个月。半个月来,一切都很平静。可是,试探究竟还是到来。 ”先吃碗面?“司道倒是毫不在意,反过来邀请王伯庸吃面。 ”嗯,伯庸哥,这家面馆的面好吃得很。“花小灿嘴里含着面,支吾道。 王伯庸本来还有一些紧张,见司道如此淡定,便不再着急,缓缓坐下,叫上一碗阳春面。面馆老板哪里想得到,曲辕县的真正领导人竟然能赏光他家的面馆。面馆老板受宠若惊,傻乐乐地将面端上。今日,王伯庸来此吃面。以后,他家的面馆定是会红红火火。 王伯庸出现在面馆内。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伫立,围在面馆外面。平日,王伯庸很少出王家府邸。曲辕县的百姓都知晓王伯庸,却很少见到王伯庸本人。今日,他们亲眼见到王伯庸,当然不愿意离开。 面馆外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整条街道都挤满人。围观的居民都对王伯庸有深厚的感激之情。要知道,曲辕县能有今日的和平安定,王伯庸居功至伟。 待三人吃完面,一个问题出现,他们要如何离开? 对此,司道似乎早有打算。他轻轻一挥手,一睹看不见的空气墙就将面馆外的人群慢慢推开。 众人见此,惊讶万分。他们哪里还能不知晓,司道是仙人。 在众人瞩目中,司道御剑飞行,带着王伯庸离去。至于花小灿,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好似透明一样。自王伯庸出现后,花小灿就消失不见。准确地说,花小灿就坐在那吃面,时不时还开心地笑。可是,没有人在意到她。 面馆老板是最奇怪的。一开始,他确实见过花小灿。毕竟,他一共呈上三碗面。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女孩就消失不见。最诡异的是,待王伯庸走后,他收拾桌子时,见到桌上仅有两碗面。面馆老板摸着脑袋,想不清楚,或许是记错。 不过,这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王伯庸刚刚在他的面馆吃面。一想到这,面馆老板就开始傻乐。很快,他就忙碌起来。因为,所有看客都想要在他的面馆吃面。 所有人都在谈论刚才的事情。在魏无痕后,王伯庸又结识一名仙人。 与此同时,司道三人回到王家府邸。 ”原来,司道兄是故意叫我吃面。“ ”既然要公开,那不如就彻底一点。“司道回应道。 ”多谢。“ ”无需如此。我不过是个过客,无法在此常驻。“ ”不论如何,伯庸代曲辕百姓谢过司道兄。“王伯庸鞠躬致谢道。 经过几天的相处,司道已经完全了解王伯庸的为人。如今的曲辕县在各个方面都已经非常完善。可是,王伯庸仍然每日操劳。他为未来准备。一旦,曲辕县的现状体制被破坏,届时,再多的准备都是不够的。所以,王伯庸永远是焦虑的。 司道的到来,虽然缓解焦虑,却并没有让焦虑消失 从王伯庸身上,司道总能看见柳元晋的影子。只可惜,柳元晋身处和平安定的环境,而王伯庸却身在杀狱地界。王伯庸虽富有智慧与能力,可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在杀狱地界,修仙者才是实际掌控人。 ”其实,我该谢你才是。“司道回应。 王伯庸并不明白司道为何如此说。他好奇地看向司道。 “走,我们该出发,否则,你父亲会不耐烦的。” ”家父若有不待之处,还望司道能够体谅一二。“ 话语中带着请求的语气。王伯庸提前为王无人请求。从司道在江城的经历,王伯庸已经判断出司道的实力远在王无人之上。他希望司道可以在展露实力的同时,不要让王无人颜面扫地。 终归到底,王无人是王伯庸的生父。 司道点点头,应诺下来。 花小灿人小口直,显得非常不满:”伯庸哥,你父亲根本就没把你当儿子,也就你还当他是父亲。“ 王伯庸听见花小灿的话,也不生气,只是叹口气:”可他终究是生我的人。“ 说完,王伯庸又感慨道:”我父亲出身王家旁系,却能成为曲辕县的执掌。他自诩是个志向高远的人。只是,当志向掺杂欲望,当志向超过能力,志向就成为野望,一切就发生改变。他并不是一个愚昧的人,却总渴望遥不可及的欲望。为此,他陷入犹豫徘徊。若他身侧有一位辅助的贤士,可以纠正一二,或许可以走得再远一些。可若他轻信小人谗言,妄自而动,迟早会扑向火焰。“ 王伯庸对他父亲如是评价。 王伯庸看得很远。其实,他所担心,并不只是制度的改变。他同样担心,曲辕县会再次易主。届时,麻烦会大得多。 ”听起来,在七年前,即使没有魏无痕的出现,你父亲也已经准备掠夺曲辕县。“ ”不错。“王伯庸点点头。 ”如果没有魏无痕,恐怕会很不顺利。“ ”也许,你就再也见不到我。父亲的计划虽有胜算,却不会超过三成胜算。“ 三成几率很小。可是,当三成几率能够改变人的一生时,很多人都愿意尝试。三成几率其实已经是很高的几率。哪怕,失败的代价是万劫不复。 ”走吧,是时候去参加灵童会。我会尽量让你父亲生不起一成的胜算。“ 如果胜算只有一成,那王无人才不会再升起邪念。 ”有劳司道。“ 二人准备离开。花小灿留在王家府邸。这次,花小灿许诺,绝对不会乱跑。经历江城的事,花小灿谨慎懂事得多。至少,在司道外出的情况下,她已经不会再乱跑。 就这样,司道与王伯庸应邀王无人,前去参加”灵童会“。 第210章 王家特使 在杀狱地界,县城分内城与外城。外城是凡人的居所。内城只有修仙者才可以踏足。曲辕县也不例外。 灵童会的庆典上,凡人将灵童送至内城城门外,就此止步。在王伯庸出示令牌后,司道随之一同进入内城。 与外城的张灯结彩、欢天喜庆不同,内城要冷寂庄严得多。内城的布置很简易,只是简单地清扫干净。高墙挂着醒目的横幅:”恭迎特使莅临!“ 看起来,内城并没有准备”灵童“的欢迎庆典,而只是在恭候特使的到来。 司道与王伯庸走向内城的大殿。路途中,他们遇见一群少年。少年们是几年前的”灵童“。外城每年选出三百灵童,送入内城。七年过去,理论上,内城至少有两千余名少年。 少年们见到王伯庸,并不招呼,也不行礼,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他们虽未明确表态,眼神中的讥讽之意却不言而喻。也是,他们虽然修为低微,甚至大都没能突破先天,真正踏足修行之旅。可是,他们终究已经在内城生活。他们与外城的凡人是不一样的。总有一天,他们会突破先天,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王伯庸虽贵为曲辕县执掌的长子,却是个无法修行的凡人。少年们注定会凌驾于王伯庸之上。 凡人与仙人,其差别之大,几乎等同于两个物种。若有一天,少年们能突破炼气修为,成为筑基修士。那他们就成为曲辕县真正的主人。不论想要什么,他们都可以得到。 这是灵童接受的教育——修仙者的教育。从入内城的那一刻起,他们是”准仙人“。他们根本不尊重凡人王伯庸。 这时,王伯仁从远处赶来。王伯仁是曲辕县执掌之子,地位相当于曲辕县的太子。在诸位”准仙人“看来,王伯仁是凌驾于他们的存在。平日,最诋毁王伯庸的人是王伯仁。这些少年受王伯仁的影响,才会瞧不起王伯庸。 所以,在诸位少年看来,王伯仁来此,一定是为羞辱王伯庸。 然而,让所有人跌破眼睛的是,王伯仁非但没有为难王伯庸,反而亲切地叫喊道:”哥,父亲让我来接你们。“ 王伯仁没有平日的半点蛮横,乖巧得像私塾里的好学生。他向来不喜欢王伯庸,却放低姿态,称呼王伯庸一声哥。整个过程,他不曾看向司道一眼。他有意地逃避司道的目光。其实,司道从未对王伯仁真正出手过。可是,王伯仁好似可以看破司道的实力,非常畏惧司道。 周围所有的少年都不知所措。他们不禁怀疑,王伯庸莫非又可以修行?否则,王伯庸怎么会突然进入内城?可是,即使王伯庸可以修行,也已经过最佳的年纪。论前途,王伯庸绝对比不上王伯仁。那么,王伯仁为何会如此姿态? 这一点,司道与王伯庸也都想不明白。二人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跟着王伯仁,走进内城大殿。 大殿中央,王无人身居上位,居高临下,犹如君王。王无人细眉方脸,额头饱满,文雅中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当司道与王伯庸走入大殿时,王无人率先看向司道。然后,他露出和善的笑容,亲切道:”伯庸,入座。待会,你与父亲一同迎接王家特使。“ ”是!“王伯庸应承。 留给王伯庸的位置是左侧上座,是最靠近王无人的位置。而王伯仁则坐在王伯庸的身侧。 不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试探,反而处处透露讨好的意味。很显然,王伯庸并不具备讨好的价值。真正有价值的人是司道。 王无人安排完王伯庸后,立刻询问司道:”你就是魏无痕的朋友。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司道。“ ”司道兄,还望赏光入座。“ 司道的位置是右侧第二个上座。其实,大殿内的修士有四五十人,皆为筑基修士。其中,筑基圆满的修士也有四五人之多。可是,王无人却将上座留给司道。要知道,在外人看来,司道不过筑基一层修为。 对于这一点,在场诸多修士都很不满意,却也并未当场发作。他们相信,王无人既然如此安排,就一定有其深意。 司道并未犹豫,也并未推辞,就坐在王伯仁的对面。右侧第一个上座,即司道右侧的位置,仍然是空着的。这是留给特使的位置。从外面的宣传横幅可以看出,今日,曲辕县会来一名特使。 一切与想象中的刁难完全不同。司道也不知道,王无人的葫芦到底卖什么药。 王无人安排好众人后,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众人都知晓今日会有特使到来,都闭目等待。 半个时辰后,特使终于出现。来人是一名肥胖大汉。他直接飞降在大殿门口,狂笑中走进大殿。 走进大殿,肥胖大汉也不致礼,挺直腰杆,直言道:”想不到,几年未见,无人兄还真成为县城执掌,真是了不起。“ ”侥幸而已。张野兄贵为家族特使,每十年巡查各地县城,实乃王家的功臣。还请入座。“王无人起身,热情回应。 张野并未接受:”公事要紧。若是耽搁公事,家族问罪,我可承担不起。不知无人兄是否准备妥当?“ 王无人点头应是:”特使所言甚是。来人,呈上。“ 闻言,门外走进一群炼气少年。炼气少年们抬着药瓮,列队走上大殿。每两名炼气少年抬一个药瓮。每个药瓮有一米高宽,不知内含何物。药瓮极重,两名炼气少年竟然抬得很吃力。当搬运完毕时,整个大殿都被药瓮占满。药瓮的数量足足有一百个。 张野随机走到一个药瓮旁边。然后,他将药瓮的盖子揭开。盖子揭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灵香蜂拥而出。灵香是如此诱人,勾勒每一个人的心神。灵瓮身侧的炼气少年完全无法抵御住灵香的诱惑。炼气少年下意识地伸出脑袋,向药瓮的口子望去。他想要看一看药瓮里面究竟有什么诱人的存在。他更想要尝一尝药瓮内的东西。这是一种本能,生命对灵的本能。 然而,在炼气少年将脑袋探到药瓮入口的一瞬间,数条藤蔓从药瓮内窜出,一下就将炼气少年的脑袋死死勒住。还没等炼气少年反应过来,他整个身子就被藤蔓彻底缠绕。那藤蔓似乎有封印灵力的功效,炼气少年没有一点反抗,整个人直接被藤蔓拉入药瓮之内。 整个过程非常短暂,发生在一瞬间。谁也没想到,药瓮之内竟然存在着活物。活物散发出诱人的灵香,利用灵香捕捉猎物,实在诡异恐怖得很。当炼气少年被拉入药瓮后,就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就好像刚才的恐怖藤蔓不曾出现一样,就好像炼气少年不曾消失一样。 药瓮依旧散发着浓郁的灵香,等待下一个生灵的靠近。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在场不少人都是筑基修士。可是,大部分筑基修士却根本没看清藤蔓的攻击。他们反应过来时,藤蔓已经将炼气少年拉入药瓮之内。没有人知道,若筑基修士靠近药瓮,能否躲过藤蔓的攻击,下场是不是会和炼气少年一样? 诡异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尽管,众人看见刚才恐怖的一幕。可是,那股灵香却并未消失。灵香是如此诱人,深深将人勾住。从药瓮被揭开后,所有人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药瓮上方的口子。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强烈的欲望——想要钻进药瓮里,想要永远沉浸在灵香之中。 这好比飞蛾扑火,众人明明知道危险,却依旧无法克制内心的欲望。 很快,距离药瓮最近的另一名炼气少年无法抑制内心的欲望。炼气少年明明是亲眼见到同伴被药瓮吞噬,却还是疯狂将脑袋探到药瓮的上方。藤蔓再次出现,一瞬间又将一名炼气少年吞噬。 至此,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名炼气少年被药瓮吞噬。那股灵香也是越发浓郁。若是持久下去,别说是炼气少年,现场的筑基修士都无法忍受灵香的诱惑。 正在此时,张野出手。他将药瓮的口重新盖上。 ”哈~哈~很好,很好。“张野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望特使满意。“王无人同样面露喜色。 ”无人兄,你果然是为优秀的执掌。要知道,第一次家族审核是最难通过的。而你准备得非常完美。“张野赞赏道。 ”托特使的福。“ 说完,王无人将一枚纳戒丢向张野:”特使,纳戒内的灵石是曲辕县需要上缴的供奉,还望特使查收。“ 张野扫识纳戒后,再次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供奉的数量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看来,无人兄果然是精心准备。待验收的三件事情,其中两件已经完全妥当。“ 听起来,王家特使验收的事情一共有三件。第一件事情是一百个药瓮;第二件事情是灵石供奉。 ”最后一件事,不如宴后再说。“ ”好说。“张野点头同意。 看来,张野对纳戒内的灵石数量很满意。说完,张野取出一个古怪的麻袋,将所有药瓮全部吸入麻袋之中,然后正式入座。 张野的位置是右侧第一位上座,就在司道的右侧,正对王伯庸。 张野刚才还面露笑意,可一坐下,见到王伯庸,立刻皱眉。 ”无人兄,为何会有凡人坐在宴席之上。“张野语气不善道。 此刻,王无人本该回应王伯庸的身份。可是,王无人却并未开口。 王伯庸等待一二,便自行站起,行礼道:”特使,在下……“ 王伯庸还未说完,一股罡风就横扫而来。 ”凡人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 第211章 审查 作为仙门王家的特使,张野若没有绝对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完成县城的审查工作。 张野拥有筑基圆满修为,实力在叔山无谋之上。在场大多数修士都不会是张野的十合之敌。 此刻,张野对王伯庸出手,看似只有一道罡风,可散发出的威压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面对筑基修士的威压,面对突如袭来的罡风,王伯庸虽惊惧,却仅仅是本能后退一步,就再没有其他慌张的举措,连惊呼都未曾发出。他挺直着身子。他的腰身不曾因为张野的压迫,而有半点弯曲。 相比之下,一旁的王伯仁要狼狈得多。王伯仁坐在王伯庸身侧。张野的威压虽然集中在王伯庸的身上,可王伯仁多少也被殃及。王伯仁从未正面承受过筑基修士的正面威压,一时之间害怕地向右侧逃窜。他从座椅上跌落,趴在地上,一副慌忙逃窜的模样。 不知情人见到这场景,大概会以为王伯仁才是张野袭击的对象。 王伯庸遇袭,司道自然会出手。一睹冰墙凭空而起,立在王伯庸的身前。罡风落在冰墙之上,并未泛起任何波澜。 王伯庸挺直身子,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介绍:”特使,在下王伯庸。“ 张野半点没有理会王伯庸。他当然知道王伯庸,更知道王伯庸就是王无人的长子。王伯庸无法修行,是仙门王家的笑话。张野怎么会猜不到大殿唯一的凡人就是王伯庸? 实际上,张野在出手前,不仅注意到王伯庸,更注意到司道。司道的修为不过筑基一层,其位置却仅次于张野。这同样令张野不爽。不过,张野也早感受到司道的与众不同。 刚才,张野打开药瓮后。灵香弥漫整个大殿,张野尚且感受到道心的波动,可两个人却是纹丝不动,似乎完全不被灵香所影响。其中一人是王伯庸,而另外一人就是司道。 其实,王伯庸是天生凡体,完全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自然可以抗拒灵香的诱惑。 可是,司道分明是修仙者,为何能够不为所动,为何能抵御住灵香的诱惑?这是张野想不通的事情。 张野对王伯庸出手,一方面确实是不喜欢凡人坐在其对面,另一方面却是在试探司道的深浅。刚才,药瓮噬人后,司道与王伯庸相互对视。张野看出,司道与王伯庸相识,且关系不俗。 所以,张野断定,若王伯庸遇袭,司道必然出手。张野看似平淡的一击,其实是早早准备好的进攻。他出手极快。罡风的速度更快。寻常修士想要躲避罡风,不见得容易,而想要施展术法替他人挡下这一击罡风,却是难上加难。 然而,司道却轻描淡写地就将罡风挡下。整个过程中,张野根本没有在意王伯庸,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司道身上。他惊讶地发现,司道施展术法的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他甚至没有感知到司道的灵力变化,一堵冰墙就出现在王伯庸的身前。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张野站起身,正对司道,双手执礼,郑重地询问司道。从出场开始,张野就不曾如此严肃。即便面对曲辕县执掌王无人,张野的态度也充满野性和随意。 ”司道,你口中凡人的朋友。“ 司道连正眼都没瞧张野,语气冷到冰点。 ”看来,司道兄是为在下的莽撞而不满。难道,司道兄以为,一个凡人可以坐在宴席之上?“张野不以为意地问道。 ”凡人?何为凡人?“司道反问道。 ”凡人自然是指弱小无能的存在。弱小无能的人就不配坐在宴席之上。“张野自然地回道。 张野的话其实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也是杀狱地界的共识。 听见如此贬低与羞辱,王伯庸只是平静地坐下。他打完招呼,便安然坐下。他为自己斟酒,然后慢慢饮之。他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谩骂,只是平静地接受一切。 司道恰好相反。他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张野问道。 ”如果弱小的人无法坐在宴席之上。那你为什么可以坐在我的身侧?“司道反问道。 司道说完,同样自行斟酒,然后慢慢饮之。从始至终,他都未曾看张野一眼。 这是羞辱。司道根本就瞧不起张野。张野一直耐着性子,却没想到司道如此不识抬举。原本,张野还敬畏司道的实力,可现在怒火已经无法遏制。 ”你不会真以为,你能赢我?“张野低沉道。 说完,张野的气势不断上涨,比刚才对王伯庸出手时强出十数倍。 没有人会怀疑,下一秒,张野就要对司道出手。从始至终,王无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切。似乎,一切都是在王无人的预料之中。 王无人一开始就预料到,张野会不满对面的王伯庸,会对王伯庸出手。而王无人也断定,司道会出手救王伯庸。如此,司道便与张野产生冲突。事实上,事情的进展甚至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司道就像一个不懂人情的山村野人,完全不给张野台阶。 王无人不说话,其他人更不会说话。 当众人以为一场斗法不可避免时,司道转过身,侧脸向张野瞧上一眼。 自从江城事件后,司道其实发生一些变化。他原本掌握意志。在杀狱地界,意志不受天地束缚,变得更加自由可控。在江城事件的杀戮中,司道第一次真正释放出杀意。他不需要刻意去模仿,而是依靠自身的意志,将杀意释放出来。 杀意是意志具象化的极端存在。意志对世界的影响是微弱的,是难以感知的。可是,杀意却不是如此。杀意直观地影响世界,真实地改变世界。 当司道抬眼瞥向张野时,一股彻底的冰寒从张野的内心升起,将张野燃烧的战意完全浇灭。 张野就像一朵萎焉的小花,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地坐下。 没有人知道,张野究竟从司道的眼神中看见什么。更没有人会想到,张野居然会选择不战而退,连吱声都不敢。这一幕完全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也是在这一刻,王无人终于开口劝和:”张野兄,伯庸是我长子。司道是伯庸的朋友。我想,刚才一定有什么误会。“ 张野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曲辕县的审查……“王无人趁势问道。 ”过……“张野吐出一个字。 王家特使验收的第三件事情是曲辕县执掌王无人的实力。按照规矩,王无人需要接下张野十招。或者,王无人的食客接下张野三十招。 现在,张野与司道战斗的勇气都没有。自然而然,曲辕县通过验收。 王无人此前之所以如此热情地招呼王伯庸与司道,便是想要借助司道,通过张野的验收。当然,整件事情同时也是考验。如果司道实力不行,那下场不言而喻。可以说,最大的胜利者一定是王无人。司道不过是王无人从王伯庸手上借来的刀。 至此,整场宴席都很平静。司道与王伯庸早早退场。再之后,张野似也无心停留,告辞离去。 张野似乎受创极大,没有半点出场时的狂傲,始终保持着低沉。 从这一天开始,王无人再不曾打扰司道与王伯庸。 第212章 离别 三个月比想象中要短暂得多。 这是非常和平的三个月。王无人没有打扰。王伯仁更没再出现过。陈景元同样没有声音。 一切都是美好的。原先预防的危险并没有发生。 三个月来,花小灿提升很多。在司道指导下,她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少女,变成后天六层的二流高手。实力增进的同时,她长高许多。 过去两年的营养不足,直接导致花小灿身高的压缩。而司道每日借用灵力为花小灿梳理经脉。如此,花小灿不仅修为进展迅速,还弥补过去两年造成的缺陷。 她依旧年纪尚小,身子却已经长开,成为亭亭玉立的邻家少女。 这天,司道指导结束花小灿的最后一次训练。 在与王伯庸相遇的庭院里,三个人摆酒吃席。花小灿知晓司道要走,全程不说话,眼眶红彤彤的。 “我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司道安慰道。 “没哭,就是风沙进眼。”花小灿倔道。 “昨天,你才说过,你会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你会享受每一刻的幸福。” “当然,因为我是花小灿。”花小灿倔道。 说着,花小灿强行让自己露出笑容。可是,她笑着笑着,又忍不住落泪。 “干杯,为司道践行。”王伯庸举杯提议。 他的提议得到另外二人的认同。于是,三个人同时举起酒杯。 离别之际千杯少,三人都吃下不少酒。 “伯庸哥哥,你知道么?整个曲辕县的百姓那样敬爱你。酒馆老板知晓我是王家府邸的人,从来不曾收我半分钱。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和伯庸哥哥一样了不起的。司道都比不上伯庸哥哥。” 几杯酒下肚,花小灿变得醉醺醺的,不再像刚才一样沉默,比平日话还多。 王伯庸听完,只是笑笑。他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王伯庸讲起一个故事:“古有仙山,仙山居一老翁。老翁养着一群猕猴。老翁给猴子分山栗时说:‘早上给三升,晚上给四升。’猴子们听完,集体发怒嚎叫。老翁又说:‘那早上给四升,晚上给三升。’猴子们听完,纷纷露出高兴的模样。” “哈~哈~猴子们好傻。”花小灿忍不住笑出声。 她被故事吸引,也不再像刚才一般伤心。 她拉着司道,欢笑道:“司道,你不觉得伯庸哥哥讲述的故事好笑么?” “是呀,猴子很傻。可傻人才会活得更开心,不是么?”司道赞同道。 司道并未流露出半点笑意。 “可猴子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山栗。”王伯庸摇头反对。 与花小灿不同,王伯庸并没有嘲笑猴子,反而对猴子充满同情。王伯庸举起酒杯,痛饮两口。然后,他竟然落下泪来。 花小灿不明所以,安慰道:“我都还没哭,伯庸哥哥,你哭什么?” 王伯庸摇着脑袋,回应道:“高兴。我是高兴。” 话虽如此说,王伯庸却半点看不出高兴。他摇晃脑袋,缓缓继续道:“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总是躲在王家府邸,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愧对百姓们的期待。” 他如此说,花小灿更不明白。 “曲辕县的百姓之所以能够生活得如此幸福,全是依靠伯庸哥哥。伯庸哥哥为何会自认为愧对百姓们的期待?” “不过是朝三暮四,不过是朝四暮三罢!” 王伯庸长叹口气,又看向司道,继续道:“司道,这世道终究是仙人的。我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少~我总是幻想,若仙人们都能保持平定的心,能如司道、魏无痕一般,可以控制内心的欲望,那该多好?仙人拥有力量,却并未拥有与力量相称的意志。如此,世界又怎么能安定?” 说完,王伯庸趴下脑袋,沉沉地低下头。 这些话一直都埋藏在王伯庸的内心深处。他从未不向他人诉说。他一直是稳重的,一直是百姓心中的希望。他是万无一失的决策者。他是为民造福的大英雄。可实际上,王伯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拯救万民于苦海的救世主。他有太多事情是无法做到的。 对于未来,他根本毫无把握。如果司道没有出现在这,他怀疑,这一刻的曲辕县已经不再美好。 他承受太多。于大众,他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身上,却根本无力去回应所有责任。于个人,他是王家的弃子。不论是父亲王无人,还是弟弟王伯仁,他们都不曾真正理会过王伯庸。王无人甚至不顾王伯庸的死活,只为通过王家特使的审查。 司道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复王伯庸。他只能叹气。他不可能永远留在曲辕县。 花小灿一头雾水。她无法理解王伯庸的言论,却能感受到王伯庸的无力和绝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王伯庸。 她大声喊道:“不论未来如何,至少,现在的我们很开心,很幸福。现在的曲辕县百姓同样很开心,很幸福。即使,司道明天就会离开我,我也会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我再难过悲伤,也并不能挽留下司道。既然如此,既然注定只有三个月的时光,那我希望在最后一秒也能过得快乐充实,而不是悲伤难过。” 花小灿虽是个不懂世事的少女。她的言论充满幼稚,总是过分浪漫乐观。 若知晓明日便是末日,大部分人根本无法继续和花小灿一样,继续珍惜、享受人生的每一秒。 可是,花小灿的言论却不无道理。既然无法改变,那只能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王伯庸抬起头,赞同道:“小灿之言甚是,让我们为现在的美好的干杯。” 司道同样被花小灿感染,忍不住露出笑容。 花小灿看着身侧的司道。她喜欢司道的笑容。这段时间来,司道的笑容越来越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摆着死鱼脸。她每次见到司道的笑容,总是会幻想。 她幻想,亲吻一次司道,亲吻微笑中的司道。 突然,花小灿起身,向着司道的侧脸轻轻一吻。只可惜,司道轻易就躲开。 “司道,你都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让我亲一下?”花小灿嗔怒道。 “哈~哈~”王伯庸不嫌事大地哈哈大笑。 司道撇撇嘴:“小屁孩不要想有的没的。” “我才不是小屁孩。我今天一定要亲到你。” 说完,花小灿站起来,势要亲到司道。可是,她喝太多酒,连站都站不稳。 她刚站起身,就又倒下去。她趴在石桌上,喃喃道:“司道,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你~” 王伯庸起身,摆摆手:“今夜就到此为之!” 王伯庸本要离开。他刚走两步,摇摇晃晃地回头,突然问司道:“你大概啥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两天。”司道思索片刻,然后回道。 “哦~那你一定要准时回来,一定要提前回来。” 说完最后一句话,王伯庸笔直地倒下去。若不是司道用灵力将他托住,他的脸就会砸在地上。还未等司道说什么,王伯庸就已经睡着。 看来,王伯庸的酒量实在一般得很,和花小灿相当。 司道看着入睡的二人,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收尾的工作落在他的身上。明明,司道才是明日要走的人。结果,两个践行的家伙却先倒下睡着。 这样也好,司道离开时,也省得再动情。 第213章 九江郡 九江连城,九江郡。 九座天桥腾空而起,位于百米高空。每一座天桥都宽百米。每隔千米皆有一座高耸石墩。石墩支撑天桥,同时提供居所。 在九江郡,凡人在地面劳作,仙人在天上修行。内城外城的概念是不存在的。 九江郡中央有一座天空城堡,象征无上的权力,其背后站着天仙门王家。 从曲辕县出发,不过半日,司道便抵达九江郡。他并没有兴致欣赏九江郡的风土人情。他来九江郡,只为曼洛花。 曼洛花的拍卖地点位于九江郡中央。每天,九江郡只拍卖一朵曼洛花。价格高者得。这是曼洛花的获取方式。 每一朵曼洛花的拍卖价格稳定在十万灵石,价格极高。司道准备足够的灵石,足够拍下两朵曼洛花。 九江郡完全对散修公开。外来的修士只需要简单登记姓名、修为,就可以自由在九江郡城内活动,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司道很轻松就拿到拍卖场的资格。他出发得早,恰好赶上中午时分的曼洛花拍卖。 拍卖场偌大,足够容纳千人。拍卖场内充斥着淡淡的白色灵雾。白色灵雾并无危害,却能阻碍神识,将修士的样貌掩盖。 司道进入拍卖场时,拍卖即将收尾。收尾的拍卖品就是曼洛花。在这时候,不少其他修士同样走入拍卖场内。看来,所有人都想得到曼洛花。 很快,一朵红色艳丽的花出现在拍卖台上。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灵香瞬间充斥整个拍卖场。没有修士能够抗拒如此诱人的灵香。 拍卖即刻开始。价格一路疯涨,两个呼吸的时间直接涨到九万灵石。这时,继续举手的人只剩下三人。 ”十一万灵石。“司道直接开口。 一枚曼洛花的拍卖价一般在十万灵石上下。司道出价高出一万,便是要稳稳拿下这朵曼洛花。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另一个声音很快响起:”十二万。“ 司道皱眉。看来,今日势必要买下曼洛花的人不止他一个。 ”十三万。“司道没有犹豫。 ”十四万。“声音再次响起,同样没有犹豫。 十三万灵石已经是曼洛花的黑市价格。十四万灵石根本就没有必要。 司道犹豫片刻。然后,他继续开口道:”十五万。“ ”十六万。“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再次响起。对方势在必得。 这一次,司道没有继续报价。他的灵石是足够的,是可以继续往上报价的。但,他并不是只是想买下一朵曼洛花。他想买下两朵曼洛花。 曼洛花是生命之花,具有超乎寻常的治愈效果。他想利用曼洛花,为花小灿治愈生机。一朵曼洛花虽然无法完全恢复花小灿的生机,却可以为花小灿延续十数年寿命。 这种情况下,司道没有继续报价。他本以为灵石完全足够,却没想到会遇见”不惜灵石“的家伙。他有点后悔,当初为何没从欢石内拿些灵石。何缪洛给他的灵石是相当充裕的。司道的剩余灵石都在欢石之内。司道成为合欢叛徒,欢石自然失效,其内所有物品都被锁死,无法取出。 没有足够的灵石,司道只能选择多留一晚。准确地说,司道需要在九江郡留宿两晚。两朵曼洛花的获取至少需要两天时间。 司道的时间很富裕。他倒的确不需要太过急躁。 闲暇之余,司道恰好可以去一个特殊的地方——上古传送阵。上古传送阵就是司道归家的路。 只有历史久远的郡城会拥有上古传送阵。九江郡恰好是一座历史久远的郡城。 上古传送阵位于九江郡的中央,处在天空城堡的正下方。理论上,上古传送阵属于九江郡的禁区。实际上,上古传送阵根本没有人看守。 一来,上古传送阵的传送费用极高,需要消耗整整一万枚灵石。一名修士拥有一万枚灵石,可以获得非常滋润,何必要无故浪费? 二来,上古传送阵非常古怪,并非拥有一万枚灵石,就可以成功传送。十人之中,九人是无法传送成功的。至于缘由,没人说得清楚。 三来,古籍称,上古传送阵的尽头是凶险之地。杀狱地界的修士若擅自前往传送阵的尽头,定然凶多吉少。 久而久之,上古传送阵就成为荒地,根本无人理会。只有穷途末路之人才会冒险尝试。 入夜,趁夜色,司道来到凡人居住的地面。 他一路向下飞行的过程中,见到许多劳作的凡人。灯光下,凡人们正在搭建高耸的石墩。难以相信,九江郡的宏伟建筑是由凡人制造而成。真不知,其中需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 又不知,凡人承受如此工程的情况下,生活又是如何?如此重压下,凡人没有其他选择。毕竟,他们无法反抗天生的仙人。 九江郡明明是郡城,其百姓的幸福指数却比不上小小曲辕县。 司道并不准备出手。他无力帮助九江郡的百姓。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除此以外,不能做其他事情。 他没有滞留太久,直接来到荒废的上古传送阵。 一见到上古传送阵,一站在上古传送阵的上方,司道感受到熟悉的感觉。他重新感觉到那股天地的意志。他能感受到淡淡的天地抵抗。不知为何,司道竟然怀念起天地的抵抗。他怀念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怀念另一个世界的安定祥和。 再过十几天,他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一想到这,司道竟然又生出几分不舍。他不喜欢杀狱地界,却在杀狱地界遇见两个可爱的人。 只是,他是血影分身,注定要与本尊融合。他存在的价值便是让本尊变得更强。这样的价值让他困惑,让他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不过,他已经不再为此苦楚。他理解到,一天的幸福一样是幸福,每生存一天,就应该好好地享受一天。 不知何时起,花小灿已经改变司道的人生态度。过几天,在曼洛花的治疗下,花小灿可以恢复生机。想到这,司道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论如何,在杀狱地界,他还是看到许多美好的存在。这便足矣。 第214章 曼洛花林 二天中午,一切很顺利。司道成功拍下曼洛花。 唯一奇怪的事情是,曼洛花竟然断货,需要重新采摘。对此,拍卖行的人非常抱歉,为弥补司道的时间损失,愿意支付五千灵石作为补偿。此外,司道若有意,可以一同前往曼洛花林,自行选择一朵合适的曼洛花。 拍卖行的致歉充满诚意。司道给予理解,接受拍卖行的补偿,并接受邀请,一同前往曼洛花林。他原本就打算再滞留一天,额外购置一朵曼洛花。所以,拍卖行的失误并没有对司道造成影响。 另外,他对曼洛花林很感兴趣。所以,他应邀前往曼洛花林。 曼洛花林是禁区,位于天空城堡的旁边。除天空城堡之外,曼洛花林是最辽阔的天空区域。 整座曼洛花林由结界守护。结界是一层朦胧的雾,遮挡视线,屏蔽感知。结界一方面是为防止外人侵入,另一方面是为防止曼洛花影响外界。 在拍卖行对接人的领路下,司道穿过浓雾结界,来到曼洛花林。 曼洛花林与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有一点花林应有繁盛姿态。穿过浓雾结界,入眼第一幕是数不尽的结界。成千上万个结界将花林的区域彻底划分。每个结界之内有且只有一株曼洛花。 与寻常植物完全不同,曼洛花无法群生。两株曼洛花无法共存在一片区域之内。所以,曼洛花需要以结界隔离。每一株曼洛花都分隔种植,独自占领一片区域。结界的作用并不是守护曼洛花,而是束缚曼洛花。曼洛花只能生活在结界之内,而无法影响到结界之外。 花林越深处,曼洛花的年份越足,品质越佳。拍卖场日常出售的曼洛花是十年新花。在重要盛典时,拍卖场才会出售百年曼洛花、千年曼洛花。 司道想要获得曼洛花,就需要寻找花匠。花匠负责曼洛花的摘取。只不过,司道并没有找到花匠。花匠并不在曼洛花林的外围。 略等一会,他们决定深入曼洛花林,寻找花匠。 行走的道路穿插在曼洛花林之间。司道穿梭在曼洛花林间,两侧各有一株曼洛花。 曼洛花是一种红色的花,娇艳似火,鲜艳如血。曼洛花灿烂地盛开,如同一位裸身诱人的丰润玉女,招手笑迎。曼洛花的周围是绿色的藤蔓。藤蔓并非一尘不动,而是在缓缓挪动。 司道每经过一株曼洛花。对应曼洛花的藤蔓就会快速挪动,试图靠近司道。藤蔓触碰到结界,吃痛,就会退缩。司道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藤蔓。两个半月前,王家特使张野审查曲辕县。审查的第一项内容是一百个药瓮。药瓮吃人,如活物,拥有诡异的藤蔓。药瓮的藤蔓与曼洛花的藤蔓一模一样。 结界之内,除曼洛花外,就只剩下黑红的花泥。泥土是黑色,血液是红色。血液和泥土糅杂在一起,就成为黑红色。鲜血是曼洛花最好的肥料。所以,花泥之上铺着一层浓浓的血液。 天知道,整座曼洛花林每日需要消耗多少血液?其培养成本究竟有多高? 整座曼洛花林如同血林。可是,血腥味却半点没有渗出,空气完全是清新的。这是结界的作用。结界可以隔绝一切。否则,曼洛花的灵香飘出外溢,势必会产生非常可怕的后果。 司道渐渐走向花林深处。曼洛花的年份随之增加。曼洛花的外貌随之变化。随着年份增加,曼洛花盛开得更加绚丽耀眼,美得不可方物。曼洛花的藤蔓同样发生变化,更粗壮,色彩不再是鲜绿,而是染上一层淡淡的红。红如血丝,令曼洛花藤蔓看起来像动物,而不是植物。 他们寻找半个时辰,却仍不见花匠身影。突然,一股浓郁的灵香飘来,清香诱人,渗入心脾,充满浓郁的灵力气息。灵香一出现,拍卖行的领路人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司道见过类似的场景。当初在曲辕县内殿,张野验收药瓮时,打开药瓮的盖子。药瓮里飘出一股同样的灵香。相比之下,此刻的灵香要浓郁百倍不止。 灵香诱惑下,拍卖行的领路人走路一晃一晃,呆呆地顺着灵香源头走去。 司道出手阻拦领路人,却没想到领路人如同疯狗一样拼命挣扎,甚至如丧尸一般扑向司道。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领路人好像完全丧失理智,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灵香源头,摧毁阻止他靠近的一切。这场景实在诡异得很。司道无奈将领路人冰封束缚。 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远处竟然出现数条血色藤蔓。 按照刚才观察得到的经验,曼洛花的年份越高,藤蔓就会染上红色。眼前的藤蔓竟然完全是血色。多久年份的曼洛花才会拥有血色的藤蔓? 血色藤蔓如水桶一般粗细,如同巨蟒一般,笔直向司道袭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司道倒是没有半点慌张。血色藤蔓的速度虽然很快,可进攻的章法却简单到极致。血液藤蔓并没有预想到,在灵香诱惑下,一个生灵会完全不受影响,依旧保持平定。 数条血液藤蔓扑面而来。藤蔓之上尽是锋利的尖刺。司道单手握住倾城剑,轻轻一划。 倾城剑与血色藤蔓接触,如同切豆腐一样,轻易就将血色藤蔓撕开。数条血色藤蔓瞬间被斩成数节。 血色藤蔓虽然被砍成数节。可每一节藤蔓都仍然拥有生机。每一节藤蔓的缺口处瞬间喷涌出无数肉色触手。触手锋利而尖锐,集体直接刺向司道。 若是寻常筑基修士,面对如此恐怖的近距离密集攻击,恐怕很难完全招架下来。然而,司道却根本不曾理会周身的漫天触手。他只是默默地看向血色藤蔓出现的方向。 他感受到一股杀意,来自未知曼洛花的杀意。他可以感受到曼洛花林最深处的意志。那个意志很强大,远比寻常生灵强大得多,远比筑基修士强大得多。那个意志对司道缺乏善意,只有贪婪与渴望。 ”滚!“司道怒斥道。 他的身上同样涌现出一股意志,直刺至曼洛花林的深处。他呵斥的一瞬间,身侧所有肉色触手全都凝结成冰,然后冰碎,化成飞雪。 再然后,曼洛花林深处那股意志渐渐隐退。数条血色藤蔓悄然退去。那股浓郁的灵香同样消失不见。 司道皱着眉。他隐约感觉到,血色藤蔓的袭击绝对不是意外。 他正思索着,却见远处走来一个人。他认识这个人——王家特使张野。 谁也没想到,张野就是曼洛花林的花匠。血色藤蔓刚刚消失,刚才怎么都找不到的花匠恰好出现。 张野见到司道,面露意外地说道:”司道兄?你怎么会在这?刚才,一株曼洛花意外逃出结界,你可曾见到?“ 司道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安静看着张野。张野一动不动,看上去有点僵硬。他同样看着司道。二人注视彼此一会。 然后,司道才开口回答:”我拍下曼洛花。可是,拍卖行的曼洛花恰好断绝。我便来此寻找花匠,采摘曼洛花。至于你所言的那株逃走的曼洛花,我刚才见到,在那个方向。“ 说完,司道指向血色藤蔓消失的方向。 ”原来如此。多谢司道兄。曼洛花逃走的事情颇为麻烦。司道兄不如到花林外围等候。等处理完逃走的曼洛花,我再为您采摘曼洛花。“张野建议道。 全程,张野都微微低着头,态度放得比司道要低。若外人见到,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向来张狂、盛气凌人的张野竟然也会有如此和煦的一面。 ”自当如此。“ 司道称是,然后拉着神情恍惚的拍卖行对接人,回到曼洛花林的外围。 不一会,张野再次归来。他手中拿着十个玉盒。每一个玉盒内都有一朵血红色的曼洛花。 就这样,司道成功拿到一朵曼洛花,完成来到杀狱地界的任务。不过,他还要再留宿一晚,买下明日的曼洛花。 他要为花小灿续命。 第215章 出卖 离开九江郡城,司道重新回到曲辕县。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三天时间非常短暂,曲辕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百姓依旧安居乐业,依旧满足当下的生活。对比九江郡,司道明显感受到居民生活的差异。尽管,王伯庸将曲辕县比作”朝三暮四的猴子“,认为一切不过徒劳虚妄,并未改变仙人与凡人的关系本质。可事实上,王伯庸为曲辕县做出的改变是难以估量的。 在九江郡,天空有城,城上有仙人。仙城遮蔽阳光,一种压抑的氛围压制在居民身上。 在曲辕县,仙人完全不打扰凡人的生活。凡人只需要要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官员的任免不归内城仙人管束,直接由人民自行选举,同时受到王家府邸的监督。不论天灾的影响,人祸已经降低到极致。如此一来,生活自然是美好惬意的。 回到曲辕县,司道同样感到美好惬意。在离开曲辕县前,司道并未将”续命“计划告知花小灿。花小灿不知晓司道额外购置一朵曼洛花。这是一个美好的惊喜。 花小灿虽从不在意生命的长短,可若能凭空增加十几年寿元,她一定会很开心。 一想到这,司道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翘起。他没有半点停歇,一路赶回曲辕县,希望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花小灿。 三天未见,他竟然有点想念花小灿。他怀念被花小灿吵闹的日子。 他是血影分身,其内心深处住着何缪洛,根本不可能对其他女子有非分想法,更何况是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他对花小灿,更多是师徒之情,属于长辈对晚辈的宠爱。 二人相处三个月,司道教花小灿最简单的剑术基础。彼此虽没有确立师徒的名分,却已经有师徒之实。 尽管,花小灿对司道有与众不同的依恋之情。可是,司道却不会对花小灿有同样的男女感情。对于花小灿的感情,司道从不接受,始终保持距离,多次告诫无果后,未再多言。反正,花小灿只有十几年的寿元。反正,他马上会离开。花小灿迟早会长大。那时,她会忘记他。 复杂情绪间,司道降落在王家府邸。他思索着应该如何出现在花小灿面前。他一边思索,一边散出神识寻找花小灿的踪迹。 令人奇怪,他并没有找到花小灿。莫非,花小灿跑出去玩,没有在王家府邸内。 旋即,司道又开始寻找王伯庸。鲜少外出的王伯庸竟然也不在王家府邸内。 花小灿与王伯庸会去哪里?他们应该都知道,司道会在几日内就归来。他们为何没有在王家府邸等待?这并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一丝警觉莫名出现在司道的心底。 这一瞬间,在司道降落在王家府邸后的一瞬间,漫天出现闪耀的灵光。这是阵法被激活的前兆。 一座阵法将整座王家府邸笼罩在内。这座阵法被激活。整个王家府邸受到阵法影响,动荡坍塌。对于突如其来的震荡,王家府邸内的所有人都惊慌不已。他们只以为是地震来袭。他们纷纷向阵法外跑去,却发现根本无法离开。一层结界将所有人困在阵法之内。 只要两个呼吸的时间,阵法就会完全启动。这是毁灭性质的阵法。一旦阵法启动,王家府邸范围内的一切都会被摧毁。所有人都会死。 司道实在太过大意。他根本没有想到危险会发生在王家府邸。他根本没有想到,有人欲杀他,不惜几千无辜人的陪葬。 究竟谁要杀他?他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王无人,王伯仁,张野,陈景元。其中,只有一个人的动机最强,也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杀他。那人是陈景元。 司道的猜测刚刚浮现于脑海。陈景元的身影就出现在王家府邸的上空。 陈景元没有半点隐藏的意思。他英俊的脸庞上露出淡定的笑容,像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并非一个人。四十名筑基修士与陈景元一同出现。最重要的事情是,花小灿在他们的手上。 实际情况还要糟糕得多。在天空另一侧,王无人同样出现。曲辕县所有筑基修士一同出现。曲辕县是王无人的地盘。陈景元如此大张旗鼓地出现,王无人怎么可能不知晓?若没有王无人的认同,陈景元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布置好一切? 司道曾协助王无人完成曲辕县的仙门审查。魏无痕曾经协助王无人夺下曲辕县。然而,王无人非但没有感激,反而直接将司道出卖。 不仅如此,王无人竟然将王伯庸作为人质。王伯庸被王无人抓住。王伯仁站在飞行灵器之上,站在王伯庸的身侧。他提着一柄剑,对准王伯庸的咽喉,随时要杀死王伯庸。 这一幕实在滑稽得很。王伯庸是王无人的长子,此刻却被作为人质,反过来威胁司道。更滑稽的是,这威胁是成立的。司道毫不怀疑,王无人会直接杀死王伯庸。当初,王家特使张野来到曲辕县审查,王无人毫不在意地利用王伯庸的生死,引诱司道出手对付张野。 同一时刻,花小灿与王伯庸分别位于天空两侧。司道根本不可能同时救下两个人。一切都是针对司道的天罗地网。 那么,天罗地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 司道突然想起九江郡的经历。第一天,有人出极高的价格强行拍下曼洛花。第二天,司道拍下曼洛花。曼洛花却突然断货。之后,在曼洛花林,司道遭遇红色藤蔓的袭击。 似乎,有人故意在拖延司道的行程。也有人想要置司道于死地。现在想来,这都是陈景元的计划。 种种布置显然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早早被精心设计。 司道来到曲辕县后,虽没有出手,却直接逼退王家特使张野。一个年轻男子仅仅拥有筑基一层修为,却有着淡然一切的气质,并且能够轻易震慑住仙门特使。这已经足够引起怀疑。 不,这已经足够令陈景元判断,出现在曲辕县的年轻男子就是司道。所以,在两个月前,陈景元就已经知晓一切,并且已经开始布置针对司道计划。 所有念头从司道脑中闪过。他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不过,眼下最急迫的事情是阵法。 阵法简陋,并不复杂,却蕴含恐怖的灵力威能。待阵法完全激活,整座王家府邸会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你若是独自逃走,王家府邸内数千人都会死。“ 刚刚出现,陈景元立刻”善意“提醒道。他和四十筑基修士远远地站在远处,静静地观赏着。在诸多修士看来,破开阵法,独善其身,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们若是置身于司道的境地,根本考虑凡人的性命。 司道却并非如此。王家府邸内的人虽然不认识司道。可是,三个月来,低头不见抬头见,司道已经认识他们。看着他们无辜死去,司道实在是做不到。不论如何,他们因为司道才受到波及。 司道没有再犹豫。两个呼吸的时间后,阵法会启动爆炸。每一秒时间都无比珍贵。 倾城剑出,一剑劈开阵法结界。这一幕令天空所有修士惊骇。除陈景元外,所有修士都是第一次见司道出手。他们根本不敢相信,一个筑基一层的修士竟然如此恐怖。没人想到,司道会如此轻易地破开阵法结界。 阵法结界破开的一瞬间,王家府邸内的人总算可以逃出结界。 但问题并非如此简单。结界虽然被破开,却瞬间就会复原。结界破开的一刹那时间,只够一个人逃出。王家府邸内一共有数千人。司道若想要数千人安然离开,仍然是远远不够的。要知道,结界的启动只剩下两个呼吸的时间。 没有人相信司道可以救下所有人。在所有人的不可思议中,司道却创造奇迹。 同一瞬间,王家府邸内,所有人被灵力抬起。然后,挥舞的倾城剑将结界撕开数十道裂缝。裂缝出现的一刻间,所有人被灵力拖出,顺着裂缝蜂拥而出,平稳降落在远处。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两个呼吸的时间内。在两个呼吸的时间内,数千人被安全送出阵法范围。 然而,司道本人却没能够从阵法结界中逃离出来。 阵法启动,惊人的爆炸将整座王家府邸夷为平地。 第216章 王伯仁 王伯仁是王无人最小的儿子。他修仙天赋很好,年仅二十出头,就拥有炼气七层的修为。 在王伯仁年幼时,父亲王无人已经成为曲辕县的执掌。王伯仁含着金钥匙长大。他在曲辕县的地位等同于太子。他的要求基本都可以得到满足。无数人敬仰他,羡慕他。 按理说,王伯仁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应该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才是。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只因为,王伯仁天生拥有一个才能。他天生拥有非凡的感知。他可以感觉到一个人的强弱。这种感知类似第六感,非常玄妙,可以产生许多好处。可是,王伯仁却并不喜欢这份才能。 或者说,王伯仁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份才能。在他的感知中,天生凡体的兄长王伯庸竟然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强者。根本不需要特意感知,只要稍微靠近,他就能感受到王伯庸的存在。 那是一束耀眼的光芒,即使闭上眼睛,依旧可以感受到光芒的闪耀。光芒是如此耀眼,远远超过其父亲王无人。 王伯仁无法接受,王伯庸并不是废物,而是绚烂璀璨的骄子。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王伯庸天生凡体,无法感知灵力,无法修行,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发出那样强烈的光? 王伯仁见过无数人,也见过无数所谓的天才。可是,没有一个人的光芒能够盖过王伯庸。在王伯仁的感知中,王伯庸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这究竟是为什么? 王伯仁无法解释这一切。所以,他一直进行自我暗示,一定是感知出现问题,直到魏无痕的出现。 当魏无痕出现在视野之内时,王伯仁惊呆。王伯仁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光芒能够及得上王伯庸。然后,在王伯仁的注视下,魏无痕轻易击败十名筑基修士。这充分证明魏无痕的不凡。 魏无痕气质很冷,眼眸处刻着一道长长的疤,看起来凶悍恐怖。王伯仁为之震撼,同时也将魏无痕视为偶像。然而,偶像魏无痕并不喜欢十几岁的小孩,只喜欢默默跟在王伯庸的身后。 因为魏无痕的出现,王伯庸正式成为王无人的左臂右膀,一同商议变革大事。从这一刻开始,王伯庸的才能第一次展露。王伯庸虽是凡人,却拥有非凡的军事才能。他一眼就看出王无人的计划破绽。然而,没有相信王伯庸。所有修仙者都对王伯庸充满不屑。 王无人无视王伯庸的劝诫,一意孤行。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和王伯庸的预言一模一样。王无人付出惨痛的代价。王伯仁的六位兄长全部死亡。局势变得岌岌可危。 千钧一发之际,王伯庸再次站出来。所有修仙者的行动听一个凡人指挥。这真是不可置信。谁能想到,王无人夺下曲辕县的最大功臣不是魏无痕,而是其长子王伯庸。 在王伯庸的指挥下,局势不可思议地发生逆转。变革顺利完成,王无人成为曲辕县的执掌。 之后,王伯庸建立王家府邸,管辖凡人一切事务。在王伯庸的管辖下,曲辕县虽刚刚经历战事,却飞速发展。 至此,王伯仁终于确信,他的感知天赋没有任何问题。王伯庸确实是闪耀的太阳,是不可想象的天之骄子。 非凡之人总是互相吸引。魏无痕愿意相信一个凡人,一定是从王伯庸身上感受到其非凡之处。魏无痕是一个高傲的人,连王无人都不放在眼里,却与王伯庸谈笑风生。 十几岁的王伯仁默默注视一切。他的内心升起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他不明白,弱小的王伯庸怎么突然高高站起,成为曲辕县的英雄。 后来,王伯仁察觉到魏无痕的消失。之后,他开始不断试探王伯庸。多次试探后,他确信魏无痕已经离开。 他决定让王伯庸重回谷底。 那日,他兴致冲冲地闯进王家府邸。然后,他见到司道。 第一眼见到司道,王伯仁就感受到司道的不凡。因为,他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他竟然无法看见司道的光芒。再弱小的凡人也有一丝光芒。司道却深邃得很,一丝光芒都没有透出。 这实在太过古怪。王伯仁拿捏不定。他试探性地询问几句,却发现司道根本不予理会。 司道的表现是如此镇定。王伯仁不自觉地心慌。更诡异的事情是,王伯仁发现自己无法直视司道的眼睛。他在害怕,在畏惧。 第六感提醒王伯仁,千万不可以招惹司道。再然后,在司道完全没有出手的情况下,王伯仁落荒而逃。 在这之后,王伯仁再也没有升起试探的心。他一想到司道,就不自觉心慌。 半个月后,司道的表现证明王伯仁的第六感。张野是仙门特使,实力深不可测。然而,在司道的面前,张野竟然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认怂。事后,张野的表现成为曲辕县所有修士的私下笑料。可王伯仁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在王伯仁的感知中,张野的实力极强,超出其父亲王无人数倍。在王伯仁看来,张野认怂的表现恰好印证司道的实力。 王伯仁产生一种念想,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与司道匹敌。至此,王伯仁再没有任何心思去招惹司道。 而这时,又一个人走进王伯仁的世界。这人就是陈景元。 如果寻常人散发出光芒,那陈景元就是吞噬光芒的黑暗。陈景元相貌很英俊,虽然年轻,却很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他是仙门陈家最了不起的年轻人。 不同仙门的不同弟子之间往往会互相拉拢。可是,王伯仁根本没有拉拢靠近陈景元的心思。他本能地想要远离陈景元。因为,他心底产生恐惧的情绪。他害怕陈景元。 他对司道畏惧,只是不愿意招惹司道。他对陈景元畏惧,却是一步也不愿意靠近。 王伯仁并未被告知,陈景元为何特意来到曲辕县。陈景元与王无人秘密交流,外人是不得而知的。甚至,陈景元来到曲辕县,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秘密。可是,王伯仁却很清楚,陈景元一定是为司道而来。 因为,非凡之人总是互相吸引。整个曲辕县,陈景元只会为两个人而来,一是王伯庸,二是司道。 王伯庸只是一个凡人,其管辖下的曲辕县虽然变得很不一样。可是,陈景元应该不会感兴趣的。如此,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果然,真相就是如此。陈景元就是为司道而来。他精心布局两个月,就为杀死司道。 在三日前,陈景元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要打草惊蛇。在司道离开的那一天,计划正式启动。 一切都如陈景元的预料一样。经过三月相处,司道不忍心让数千名无辜凡人死去,定会竭力相救,定会犹豫。如此,司道自身定然负伤。 结局比预想更加顺利。司道虽然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将数千人救出,自身却没有逃出大阵。 偌大的王家府邸被夷为平地。 这一刻,所有人都露出笑意。王伯仁同样舒出一口气。他并不相信,有人可以在刚才的阵法爆炸中活下来。 可是,王伯仁发现,陈景元的眉头仍然是皱着的。 ”他还没死。“陈景元怒吼,提醒众人。 陈景元没有半点放松,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大坑。 陈景元虽然大声提醒众人。众修士却并未放心上。因为,在神识扫试下,地面的大坑并没有任何活人存在。 可是,王伯仁的心却一下子纠结在一起。在王伯仁的认知中,司道是看不透的古怪之人。所以,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在陈景元的提醒下,王伯仁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握紧手中的剑,出手,直接刺破王伯庸的咽喉。王伯庸是人质。如果有变故,司道一定会拯救人质。 ”司道,你不要轻举妄动。“王伯仁喊道。 他显得很慌张。在周围其他的修士看来,王伯仁的行为是可笑的。可是,王伯仁的可笑行为却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第217章 一瞬逆转 从司道步入陷阱,到阵法激活启动,时间不超过两个呼吸。 两个呼吸的时间内,司道一方面拯救数千无辜凡人,另一方面在思考如何拯救花小灿和王伯庸。 与此同时,花小灿与王伯庸分别位于天空两侧。他无法同时拯救两个人。不仅如此,司道拯救其中任何一个人,另一人都会成为人质,以其生命威胁司道。 所以,司道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机会。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司道需要成功救下一个人。 如此,他才能打破局面。当人质只剩下一人时,主动权就不再完全掌控在敌人手上。 一个抉择摆在司道的面前。他应该先救花小灿,还是先救王伯庸。 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陈景元卷土重来,有备而战,其防御心与戒备心远在王无人等一众曲辕县修士之上。一瞬间内,司道做出判断——先救王伯庸。 计划已定,接下里,司道便需要一个机会——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机会。 然后,司道故意没有逃离阵法范围。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全力施为,救下所有人。他假装试探性地一剑切开阵法结界。之后,他才全力施法。即使如此,他救下数千人的行为已经足够震撼。没有人会产生任何怀疑。 所有人都认为,司道为救数千凡人,而错过逃离阵法的时机,深陷在阵法之中。 阵法启动。这是一个毁灭阵法。阵法启动,摧毁其内的一切。然而,司道却并没有死。他将自身不断冰封,最终在爆炸冲击中存活下来。虽存活,他却身负重伤。然而,他只要不死,就已经足够。 灵魂之戒可以瞬间将所有伤势祛除。阵法爆炸结束,司道虽然身负重伤,却在一瞬间恢复完全。 然后,无息剑意全力施展。这一瞬,天空所有修士都察觉不到司道的存在。爆炸产生的烟雾成为完美的保护色,将司道的身影完全遮蔽。 所有人都以为司道已经死去。司道就算不死,也一定负伤惨重,恐怕想要动弹一下都是非常困难。 没有人注意到,司道已经飞上天空,站在王无人一众修士的后方。 戒备懈怠的情况下,司道可以在瞬间将所有人杀死。 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王无人等一众修士虽然全然没有察觉到司道的位置变化,却早早就在附近位置布置防御结界。 防御结界早早开启,司道想要接近王无人等一众修士,就必须要先破开防御结界。 司道冲上天空后,不可以浪费每一个瞬间。他察觉到防御结界后,仍旧勇往直前。他必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以前,将王伯庸救下。 察觉到防御结界的存在,司道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握紧倾城剑,一剑刺向防御结界。 剑锋触碰到防御结界。一点冰晶出现在剑尖之上,随后向着整个防御结界蔓延。天雷提前降落,在冰雪蔓延后的瞬间,恰如其分地轰击在结界之上。冰碎,整个防御结界出现裂缝。 在结界裂缝出现的刹那,司道顺利进入结界之内。 同一时间,陈景元提醒众人:“他还没死。” 陈景元是唯一保持警戒的人。 受到陈景元的影响,王伯仁同样警觉起来。他对着空气威胁喊道:”司道,你不要轻举妄动。“ 王伯仁非常紧张,说话的同时,下意识地直接刺破王伯庸的咽喉。 王伯仁的叫喊引来部分人的目光。部分修士看向王伯仁。然后,在王伯仁的身后,他们看见司道。 他们惊呼。他们看见司道一剑刺向防御结界。结界瞬间被冰雷覆盖。一丝裂缝在结界表面出现。 也是在这一刻,结界震动,惊醒所有人。 没人会想到司道竟然毫发无损,更没有人想到司道会突然出现在身后,并且可以轻易突破结界。 一股冰寒将王无人为首的曲辕县修士笼罩。然而,无数冰晶出现,迅速成长绽放,变成一朵朵冰莲。冰莲扩散,席卷附近的修士。 这是非常短的一瞬间。在这瞬间内,曲辕县的九成修士陨落当场。 今日之前,陈景元反复强调,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众人听之,纷纷肃然对待。可真正看见司道后,所有人不自觉懈怠。他们虽然仍然表现得非常认真,却无一人真正将司道当成是生死大敌。 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以多打少。司道只有筑基一层修为,且只是孤身一个人。他们布下阵法与结界。他们手握人质。不论怎么看,他们都应该是稳操胜券的那一方。 战斗开始,最初的两个呼吸时间内,司道顺利掉落陷阱之内。为救数千百姓,司道承受阵法的全额伤害。一切都如陈景元计划进行。事情是这样顺利,以至于每一个人都产生懈怠。 可是,第三个呼吸的时间内,胜利的天平发生变化。 王无人一直都清楚司道很强。司道是魏无痕的朋友。但是,司道只有筑基一层修为。这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王无人一直以为,司道一定比不上魏无痕。因为,魏无痕的实力是王无人亲眼所见,被王无人惊为天杀神。寻常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是神识消耗的持久战。可是,在天杀神魏无痕面前,同阶筑基修士就成为蝼蚁一般的存在,根本无法跟上天杀神魏无痕的速度。战斗变成一场碾压。 王无人一直深信,这样的天杀神不会存在第二个。 可是,在这一刻,王无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意识到,眼前的司道就是第二个天杀神。 人要为傲慢与无知付出代价。王无人付出的代价是七年累积下来的所有食客。 王无人本身倒是没有受伤。他之所以没有受伤,只是因为他的儿子王伯仁。 当王伯仁一剑刺破王伯庸咽喉时,司道只以为王伯庸看破他的行踪。司道也不明白,为什么王伯仁这样一个炼气修士竟然可以看破他。他下意识地紧张。他不敢冒险。他不敢将王伯庸的性命置为筹码。 为此,司道的判断出现失误。他并没有对两个人动手。一个人是抓住王伯庸的王无人。另一个人则是一剑刺向王伯庸的王伯仁。 然而,王伯仁的剑却没有停下。他原本只想要吓唬一下司道。可是,当他见到身侧所有修士纷纷变成冰块时,当冰块破碎,化成冰雪飘散在空气中时,王伯仁吓呆。他并没有收住剑。 王伯庸的咽喉被直接刺破。咽喉处,鲜血喷涌而出。若不进行治疗,王伯庸会立刻死去。 这时,王无人也总算反应过来。危机面前,他虽然被恐惧震慑,可却并没有退缩。他颤抖着手,死死抓住王伯庸,将王伯庸挡在身前。 “你再敢动,他就会死。”王无人威胁道。 说完,王无人尽量维持镇定。他有人质在手,没有理由如此畏惧司道。 王无人以为万事大吉。可是,陈景元却很清楚。一旦被司道靠近,人质的威胁是没有意义的。王无人根本无法威胁司道。 但是,陈景元却可以威胁司道。 陈景元呐喊着威胁道:“司道,花小灿在我手中。” 没错,司道选择先救王伯庸,然后成功接近王伯庸。但是,他接近王伯庸,就意味着远离花小灿。 如此一来,陈景元仍然可以用花小灿威胁司道。 果然,司道停手。司道没有继续行动。他静静站在半空,一动不动。 王无人见此,总算恢复一点理智。 “退后,你给我退后,快点后退。否则,我不救他。他就会死。”王无人命令道。 王无人越看司道,就越是感到害怕。即使在七年前的变革时,即使在决胜败负时,王无人也不曾如此绝望。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对手。他终于体会到曲辕县上任执掌的绝望。七年前,当天杀神是队友时,一切都是令人放心的。现在,当天杀神成为敌人时,单纯的恐惧已经不足以表达其内心的情绪。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相比而言,王伯仁的表现更是不堪。他现在根本无法站稳。他直接跪在飞行灵器之上,才勉强不会从高空坠落。 这一次,近距离下,王伯仁的感知天赋终于产生作用。他依旧没有看见司道的光芒。可是,他却看见黑暗开始涌现。一股黑暗正在从司道身上散发出来,如此冰冷,冰冷得让人颤抖。 在外人看来,王伯仁的表现是不堪的。王伯仁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完全被恐惧吞噬。 可实际上,王伯仁是全场唯一看清楚司道真正实力的人。 现在,王伯庸咽喉不断流出血液,又被王无人掌控在手上。 “治好他,现在。” 司道开口道。他没有听从王无人,选择退步。 “我再说一次,退后,给我退后。”王无人再次出发威胁的命令。 “他如果死,你也会死。” 司道说完,一股冰寒将王无人笼罩。王无人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更诡异的是,他忍不住低下头来。他不敢看向司道。 然后,王无人开始为王伯庸治疗。伤口止住,血液不再向外流淌。王伯庸面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但性命应该已经无忧。 王无人虽然仍然抓着王伯庸。可实际上,王无人已经被司道彻底镇住。他本能地颤抖。他极度后悔,为什么要听从陈景元的蛊惑,为什么要背叛司道。 这时,陈景元的声音传来:“现在,司道,你可以向后退步么?” 第218章 陈景元 在司道与王无人对话时,陈景元并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王家府邸的数千人被司道救出后,立刻落入陈景元的手里。王家府邸的数千凡人成为人质。 当陈景元要求司道退步时,其手下的筑基修士开始屠杀王家府邸的凡人。在筑基修士面前,凡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可能。 一人,二人,三人……一个呼吸不到,十数人就已经被杀死。尸体从高空坠落,重重地撞在地面上。 相比王无人的空口威胁,陈景元的做法要实际得多。他根本不在乎凡人的死。可是,司道在乎。 司道只能退步。他快速退步,杀戮却没有停下。 司道彻底远离王无人。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三十多名凡人死去。对于陈景元而言,人质足有数千人,几十个人的死根本是毫无所谓。 这一刻,掌控权重新回到陈景元手上。 从始至终,陈景元都是一脸严肃慎重。他不曾露出笑容,也不曾皱眉头。即使司道将曲辕县修士全部歼灭,他也仍然平静地看待一切,平静地要求属下去抓王家府邸的凡人。他没有一丝一毫懈怠。 “很好。司道,我不希望再看到意外发生。我更不希望你再随意出手。否则,我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陈景元慢慢地说道。 他抬起手,然后,针对凡人的杀戮才停止下来。这时,无辜死去的人已经过百。凡人们恐慌不已,却连眼睛也无法眨一下,却连一句话都喊不出口。 这是陈景元的要求。陈景元要求封印所有人的行动。王伯庸与花小灿也是如此。王伯庸与花小灿只能静静地看着,却无法做任何事情。陈景元吸取上次的教训。他不希望人质用不畏生死的话语来影响司道的心态。他要将一切不良因素降低到最低。 数千人的生死架在司道的头上。司道不再动弹一下。 见到司道的反应,陈景元很满意。 “现在,将我的精血还给我。”陈景元开口道。 司道没有犹豫,直接将陈景元的精血呈递出。精血缓缓飞行,回到陈景元的身侧。 陈景元认真检查,然后才将精血吸入体内。重新得到精血,陈景元再也不用担心生命的危险。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放松。 他挥挥手。不需要多言,其身侧的一名筑基修士飞向司道。 筑基修士呈递给司道两个玉瓶。做完这一切,不需要陈景元开口,这名筑基修士就镇定地退到王无人的身侧。一切都像是提前安排好一样。 “打开两个玉瓶。”陈景元命令道。 司道犹豫,并未立刻听从。杀戮立即继续。刚才,凡人是一人一人死去,现在,凡人按照十人一组死去。顷刻时间,数百人丧生。 司道只能选择听从陈景元的话。他快速打开两个玉瓶。一股红雾和一股黑雾分别从两个玉瓶内飘出。司道下意识地后退躲避,轻松就躲开。 “不许躲,将两股毒雾吸入体内。”陈景元命令道。 司道再次犹豫。这一瞬间的犹豫又导致数百人的死亡。 司道看着无数人死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没有任何选择,只能靠近毒雾。一黑一红两种毒雾入体,司道体内的灵力开始快速流散。不仅如此,一股炙热在他身体内涌现,好似要将他烧焦。任何冰系术法的施展都变得异常困难。 陈景元见识过司道的冰莲决,又怎么可能不加以针对? 至此,司道深陷剧毒,灵力流逝,并且无法使用冰系术法。不仅如此,若不及时治疗,司道的毒只会越来越深。不需要其他人出手,司道便会自行死去。 如此,陈景元才终于露出笑意。 “很好。很好。一切都被我赌中。” 从一开始,陈景元就不相信,三天布置的粗糙阵法可以真正杀死司道。在之前,陈景元已经见识过司道的“满血复活”。所以,阵法的作用只是为逼出司道的“满血复活”。陈景元相信,这种“满血复活”的手段一定有极大的限制,最多只能使用一次。 否则,司道若能使用两次“满血复活”,就根本不需要故意逃跑,费尽心思设计完成反杀。陈景元推测,司道大概率只能使用一次。 于是,利用最开始的陷阱,陈景元成功引出司道的“满血复活”。紧接着,陈景元断定,司道会利用“满血复活”的机会,趁机救下一人。 从一开始,陈景元虽然告诫所有人。可陈景元知道,除非亲自体会过司道的实力,否则根本无法理解司道的恐怖。所以,陈景元断定,王无人一方必然不可能像他一样戒备。因此,司道率先选择营救的人一定是王无人一方控制的人质。 事实的确如此。这正是陈景元希望看到的情况。原本,陈景元还担心司道会先救花小灿。为此,陈景元甚至想要将花小灿与王伯庸交换位置。在陈景元的想法中,花小灿才是最重要的人质,才可以更好吸引司道营救。 不过,陈景元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最重要的人质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上。 陈景元虽然没有交换人质。可事情的结局却是如他期望地发生。这实在是一种幸运。从一开始,王无人等一众曲辕县修士就是炮灰,其作用之一就是作为诱饵,吸引司道的绝地反击。 这一刻,司道的底牌已经交出。同时,司道已经退出攻击的范围,并且深陷剧毒,实力大减。而陈景元拥有两名重要人质,还拥有数千名普通人质。他现在只要等到司道丧失实力即可。 他充分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他精心布局,就是为杀死司道。 他必须杀死司道。因为,司道已经在他心底留下影子。他如果不战胜司道,那么司道就永远成为一座不可跨过的高山。他是仙门陈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人杰。他将来要继承仙门陈家,怎么可以止步于此? 所以,他必须要杀死司道。他有预感,只要战胜司道,就可以突破自身的意志。司道的死将为他打开通过结丹境界的门。 ”你就是我认定的命中宿敌。你值得我为之赌上一切而战。原本,我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但很可惜,你有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就是情。动情是最可笑的事情。因为,这会成为你的软肋。”陈景元认真地讲述道。 他并不是在炫耀胜利,而是在承认司道的实力。 陈景元的人生并非完全是一帆风顺。陈氏仙门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从出生到现在,陈景元经历过数次危机。可是,陈景元以为,过去的危机根本无法与这次相比。 这次,他虽然精致布局,却也是赌上性命。 最初,出于贪恋,陈景元设计司道,却被司道逆转局面。那时,他差点死在司道手上。那时,陈景元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恐惧感。那时,他放弃一切,才终于寻找到一线生机。也是在那时,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生命感受。 他畏惧司道,却又极度渴望重新挑战司道。 现在,陈景元感到胜券在握,却仍然没有任何大意。他不会给司道任何机会。 他没必要冒险。他耐心地等待着。他足够耐心,等到司道完全丧失战力。届时,胜利就将属于他。 第219章 王伯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任谁都看得出来,司道处于绝对劣势。局势已经被陈景元彻底掌控。 陈景元保持着平静。在司道中毒后,他什么也没做。局势慢慢向他倾斜。他并不想打破现在的局面。陈景元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是,司道鱼死网破,不顾人质死活,与他决一死战。 时间站在陈景元一边。每一秒的流逝,胜利的天平都在向陈景元倾斜。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陈景元不会出手。稳赢的局,他没有必要给机会。 司道依旧保持着平定,可情况却很糟糕。他浑身冒着诡异的红光,像是被火燃烧一样。他可以冒死一搏。时间越是推迟,他一搏的几率就越小。但,他没有如此的打算。他就平静地浮在半空之中。 他始终飞在空中,始终在消耗灵力。他能飞在空中,就意味着其灵力没有完全消耗。陈景元会继续等待。 花小灿无法动弹,默默看着一切。她想要自杀。她不愿意成为司道的累赘。可是,她什么也无法做到,甚至连落泪都无法做到。 一刻钟过去,司道的呼吸变得沉重。他开始难以维持飞行的状态。这意味着,他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可是,陈景元仍然没有动。只要司道还能飞在半空,陈景元就不会出手。 等时间足够后,陈景元仍然不会亲自出手。他会让其他筑基修士去杀死司道。他不能确定司道是否在故意示弱。 这一刻,司道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他并没有第二枚灵魂之戒。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甚至不清楚,中毒之后,还能否与四十多名筑基修士战斗。他无法使用最擅长的冰莲决。他虽然辅修雷系术法。可他真正擅长的术法依旧是冰系。毕竟,他本就是冰系体质。 这一刻,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凡人会成为战斗的胜负关键点。这一个人就是王伯庸。 按理说,王伯庸被完全束缚,无法说话,无法动弹。王伯庸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凡人又怎么会成为修士战斗的关键点? 没人注意王伯庸,直到王伯庸的气息突然消失。是的,王伯庸突然失去生命意志。他突然死了。 这一刻,最紧张的人不是司道,而是王无人。王无人一直抓着王伯庸。自从见识过司道的实力,王无人就将王伯庸视若珍宝。自王伯庸出生以来,王无人就不曾像现在一样爱护王伯庸。 所以,当王伯庸的气息消失时,王无人惊骇不已。 陈景元同样惊骇不已。陈景元根本不知晓发生什么事情。他以为王无人对王伯庸出手。他惊呼道:“王无人,你做什么?” 王无人根本来不及回答。他用神识扫视王伯庸的身体,却发现王伯庸竟然身中剧毒。他根本无法理解。王伯庸为什么会突然中毒? 王无人试图给王伯庸祛毒,却发现王伯庸中的毒蔓延极快。在王无人反应过来的瞬间,王伯庸就已经身死而亡,根本无法救治。 就这样,王伯庸为整个战局的扭转贡献出自己的作用。他用“自身的死亡”来协助司道。没错,令王伯庸中毒身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伯庸自己。 在司道离开曲辕县之前,王伯庸将毒药服下。他服下的毒药并不会立刻发作。毒药由一层外膜包裹,发作的时间会推迟三天。他服下的毒药是极度可怕的烈性毒药,一旦发作,会在顷刻内将人杀死。 三天内,如果王伯庸没有服下解药,就会死。 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危险的。王伯庸没有将此事告知给任何人。他之所以如此做,完全是为预防陈景元的来袭。 陈景元如果来袭,就一定做好万全准备。届时,司道一定会陷入苦战。王伯庸也一定会成为人质。身为凡人,王伯庸无法做任何事,只会成为累赘。为此,王伯庸才出此下策。 与此同时,陈景元如果来袭,就一定会将司道牵制在九江郡。每增加一天,准备就会更加充分。王伯庸甚至以为,如果陈景元真来袭,大概会将司道牵制得更久。当然,陈景元不敢打草惊蛇,其牵制的方法一定是相对合理的,不会引起司道的怀疑。 如此一来,司道被牵制的时间就可以估算出来,最短一天,最长三天。 王伯庸想着,牵制的时间就算只有一天。那么,他也恰好死去。届时,他不会成为司道的累赘。这就是他可以做的全部事情。 如果没有出事,那司道一定可以在三天内回来。届时,王伯庸可以服下解药。一切都相安无事。 实际发生的情况果然王伯庸的预想一样。王伯庸没算到的事情是,司道会如此着急地一路疾飞,比预想中回来得更早。这导致,王伯庸没有死。王伯庸与花小灿两名人质彼此形成牵制,彻底将司道束缚。 不过,王伯庸的“防范未然”最终还是产生决定性的作用。他体内的毒药终于发作,一瞬间就将其杀死。 毒药发作时,死亡的前一瞬,王伯庸无法说话,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无法传达任何表情。他就这样突然死去,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王伯庸早就算到自己死亡的时间。他不知道,迟来的死亡到底能帮上司道多少。不过,他只能帮这么多。 临死之前,他又想起魏无痕。他想起当初第一次遇见魏无痕的时候。魏无痕明明是修仙者,却并不厌恶凡人。 那时候,魏无痕刚刚来到杀狱地界,见识到杀狱地界的冷漠绝情,见识到修仙者的自私自利。而在一片黑暗中,王伯庸如同一丝光点,虽微弱,却显得格外瞩目。 那时候,他们一起谈笑,一起喝酒。 那时候,王伯庸对魏无痕这样说道:“我想要试试改变曲世界,你愿意帮我么?” 魏无痕看着王伯庸许久,先是露出讥讽的笑容,之后却又认真地点点头。 曲辕县的改变也由此开始。 “只可惜,我终究连曲辕县也无法改变。” 至此,王伯庸死。 第220章 杀意 王伯庸死去,王无人第一个反应过来。 在意识到王伯庸已经不可挽救时,王无人当机立断,选择逃跑。失去人质的保护,谁也不知道司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司道眼睁睁看着王伯庸堕落。王伯庸的身体从半空坠落,纤细而缓慢。这一刻,司道的心被触动。 司道一直被人质所牵制。他其实也明白,若一直僵持下去,最后的结局一定是糟糕的。他一旦死去,花小灿绝不会有好下场。只不过,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他如果出手,那么,数千人都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可实际上,司道从来就无法拯救所有人。 如今,王伯庸已死。陈景元只有花小灿一名重要人质。如果花小灿死,那陈景元将失去最后底牌。不到万不得已,陈景元不会杀死花小灿。 若没有同归于尽的觉悟,执剑者就不再成为威胁。 这一刻,司道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被人质束缚。 在司道行动的同时,陈景元发出警告。这一刻,王家府邸的人被肆意虐杀。然而,司道的行动却并未因此而产生半分停滞。 相反,无辜凡人的死只会让杀意更加浓郁。 与陈景元的第一次战斗中,司道杀死数十名筑基修士,初次觉醒杀意。此刻,这份杀意正变得愈发锋锐。 一众修士见司道无视人质被杀。他们惊惧司道的实力,便越发增加杀戮的力度。当司道逼近王无人的位置时,一千多人被屠戮残杀。 然后,在王无人的惊呼中,倾城剑至,一抹咽喉。王无人并非没有反抗之力。可是,在回头见到司道的那一刹,王无人的内心完全被恐惧覆盖。他失去反抗的意识。他单纯地看着倾城剑袭来。 倾城剑过,王无人落!至此,除刚才胆怯退场的王伯仁外,所有曲辕县的修士全部死亡。 王伯庸的死将陈景元的计划打乱。但,陈景元并未慌张。他早已经预备后手。他早就准备应对司道不顾一切的进攻。 原本,作为人质,王家府邸的数千人被陈景元等一众修士抓到半空之中。现在,王家府邸的人质已经失去作用。失去价值的人质已经没有继续存活的意义。 同一时间,除花小灿外,其余所有人质都从半空坠落。是的,人质并没有被杀害,而只是被丢向地面。 陈景元根本不在乎凡人的死活。他如此做,纯粹为进行最后的试探。他要看一看,司道是否真正放弃数千凡人的性命。 数千凡人作为人质时,司道能够以“无法相救”为借口。凡人死去,是被陈景元杀死,而不是被司道杀死。但现在,数千凡人被抛掷半空,不再被陈景元掌控。司道如果不出手,凡人就会摔死。如此,司道眼睁睁地看着凡人死去。此两者看似接近,却略微不同。后者更能激发人的善意。后者更能激起人的挽救之心。 陈景元的做法是高明的。他将人质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司道只要仍然在意数千人的性命,就会继续受到各种制约。 陈景元的做法是奏效的。果然,司道不再像刚才那样果断。他变得犹豫。 他没有继续冲向陈景元,而是停滞在半空。短暂迟疑后,他终归是选择拯救半空坠落的千余凡人。 司道的灵力散开,将王家府邸剩下的所有人控制。灵力支撑下,数千凡人缓缓朝地面降落。可是,司道的灵力本来就所剩无几。他妄图救下所有人,这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陈景元等一众修士并未傻傻地看着。他们果断出手,袭击半空坠落的凡人。 他们并未对司道出手,而是对坠落在半空的凡人出手。如此做法才更能消耗司道剩余的灵力。若在全盛时期,司道或许还能周旋一二。可是,他已经属于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同时救下所有人。 半空的千余凡人成为挪动的靶子,轻易就被各种术法击中。术法击中,凡人如泡沫一般破碎,化成飞灰。从地面上看,凡人就像是飘洒下来的种子,被术法击中后,就盛开成灿烂的花朵。整个天空被各式术法渲染,变得灿烂而美丽。 每一朵灿烂花朵的盛开,就意味着一名凡人的死去。最终,王家府邸数千人全都死去,无一人幸存。 司道试图拯救凡人,最终不过是徒劳,完全是白白浪费灵力。这正好落入陈景元的下怀。 看着王家府邸的凡人全部死去,司道无能为力。这一刻,他几乎已经无法站在半空之上。他所剩无几的灵力被完全耗尽。 他根本没有第二枚灵魂之戒,无法再“满状态复活”。他缓缓从半空坠落,就像红旗从旗杆上落下。刚刚才重新唤醒的希望之火,在风雨之中,又变得摇曳欲灭。 尽管如此,陈景元依旧没有大意。他挥挥手,其下的修士有计划地开启下一步行动。 陈景元一方共有四十多名圆满修为的筑基修士。此刻,他们并未全部出动。他们分出一支七人小队,结七星阵,缓缓接近已经坠落在地面上的司道。 靠近司道后,他们立刻结阵施法,开始远距离地术法攻击。七星阵法下,他们彼此配合照应,术法配合提升一个档次,防御力亦是如此。 然而,他们术法尚未凝结。天空却落下七道惊雷。惊雷化龙,成为七条苍蓝雷龙。七条雷龙结成七星龙阵,彼此完美结合,仿若一体。这才是真正的七星阵。 七星龙阵席卷而下,阵势完全超过七名筑基修士所结成的七星阵。根本没有逃避的机会,七条雷龙分别命中七名修士。七名修士瞬间毙命。 眼前七人死亡,剩余其他修士纷纷面露惊骇。他们根本没想到,司道竟然还能释放出如此恐怖的术法。他虽然冰系术法被束缚,却仍然能够使用出强大的雷系术法。而且,司道的术法惊世骇俗,强度明显远超众人所曾见过的其他术法。 “继续!”陈景元淡定地开口道。 眼见七名筑基修士死去,陈景元一点也不慌。相反,他眼眸的战意愈发浓烈。 听闻陈景元的话,十二名筑基圆满的修士再次站出。这一次,他们结成十二天辰阵。十二天辰阵的强度远超七星阵。他们再次靠近司道。 前车之鉴下,十二名筑基修士都谨慎异常。十二名筑基修士靠近时,司道的恐怖术法并未出现。看来,刚才七条雷龙已经彻底耗尽司道的所有灵力。见此,十二名筑基修士不再留手。他们纷纷祭出各自最强的术法,向地面上的司道轰炸而去。 司道半跪在地上。他深深地呼气。他试图唤起体内的灵力,却并未施展出任何术法。他的灵力已经枯竭。刚才,他若直接放弃王家府邸的千余凡人。那他能稍微拼死一搏。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他本就身中剧毒,气力越来越小,现在连站立都难以做到。甚至,每一次呼吸,他都开始感到困难。他的意志正变得越来越薄弱。 身体、灵力、意志、精神,全部已经达到极限。 他看着十二天辰阵。他看着无数术法向他袭来。他预见死神的降临。 要放弃么?就这样结束么?终究无法拯救任何人么? 司道失去斗志。然而,倾城剑却并未丧失斗志。这一刻,倾城剑从司道手中离开,自行护主,以剑身挡在司道的身前。 倾城剑竭力将十二天辰阵释放出的所有术法全部承担下来。狂轰滥炸下,倾城剑洁白的剑身破出一丝碎裂。倾城剑虽是绝世仙剑,可终究经不起无限术法的狂轰乱炸。 在倾城剑的保护下,司道身负多处重伤,却不可思议地存活下来。 司道重新抬起头,看向倾城剑。倾城剑如同着急的孩子,在他身侧乱晃。他看到倾城剑的洁白剑身上出现一丝裂缝。 看到倾城剑碎裂,无尽的怒意从司道胸口涌现。 他看向远处,花小灿正被陈景元抓住。如果他就此死去,那花小灿一样会死。 他还不可以死,也不可以输。 他看向十二天辰阵,看向十二名修士。他们都要他死。他看向陈景元,陈景元同样要他死。 他没有退路。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反过来将一切杀死。 “杀!” 司道开口说出一个字,然后重新握住倾城剑。他利用倾城剑支撑身体,才能不至于倒下。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大意。当“杀”字传到所有人的耳中时,一股彻底的冰封寒意已经渗入所有人的灵魂。 那洁白的倾城剑同样发生变化。一条条黑丝出现在剑身之上,如同血脉在涌动。黑丝涌动下,倾城剑渗出诡异的光。 只见,一株血红的灵花出现在司道的手中。那是曼洛花。曼洛花被司道直接咀嚼咬碎,一口吞没。 吞完一株曼洛花,司道没有一点犹豫,立刻将另一朵曼洛花吞下。他一共只有两朵曼洛花,全部生咽吞下。 如此暴力的方式完全是在浪费曼洛花。曼洛花是生命之花,是疗伤治愈的圣药,应该配合药引,精心炼制,才能将其功效完全发挥出来。此刻,司道完全将曼洛花生吞,其功效的发挥不足十一。 虽仅有十一,司道却终究得到一口喘息。一丝生命之力融入司道。 司道深陷剧毒,寻常灵药根本无法为其恢复半点灵力。但生命之力却决然不同。 强行驱使下,司道将这股生命之力完全转化为灵力。这意味着,司道再次获得灵力。 哪怕,他获得的灵力只是零星一点。 第221章 生死 司道将曼洛花硬生吃下。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中。这意味着,司道可以恢复一点灵力。 组成十二天辰阵的十二名修士见此,纷纷面露惊惧。刚才,他们亲眼看见,司道虽然苟延残喘,却依旧召唤天雷,一举击杀七名筑基修士。 此刻,司道恢复灵力,不知是否又可以召唤天雷? 众人警惕,再次施法。无穷的术法再次袭来。其实,十二名修士虽结成十二天辰阵,却根本未理解阵法精髓。他们只是利用阵法技巧,彼此配合,而非融于一体。饶是如此,十二名修士配合之下,其产生的术法攻击连绵不绝,无法完全规避,只能正面抵挡。 司道灵力根本不足,若是抵挡,就会消耗灵力。司道只要灵力耗尽,就必败无疑。 再者,司道尽管术法逆天,可以一举击败十二天辰阵。可为此,他所剩无几的灵力一定会被消耗殆尽。届时,他一样无法抵御后续其他筑基修士的进攻。 不论怎么看,司道的处境都仍然是非常不利的。 可是,逆境之下,司道却再次恢复到最初的平静。他平静地看着无尽术法袭来,却没有摆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诡异的事情发生。所有术法都出现诡异地偏移,全部没有命中司道,纷纷在司道的身侧爆炸。 这完全出乎众人的预料。按理说,在神识作用下,术法的运行是完美的,不可能出现失误。没有人明白,这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司道周身的天地好像发生扭曲,被某种意志修改调整,变得模糊起来。看起来,司道都变得模糊,像是被一层淡淡的黑雾所笼罩。 “继续,别停下!”陈景元呐喊道。 十二名筑基修士没有迟疑,立刻再次施法。与此同时,司道挪动,蹬步,踏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径直飞向十二名筑基修士。 见此,十二名筑基修士再次释放出无限的术法。各种术法密密麻麻,毫无间隙地涌向司道。然而,诡异的事情再次出现,所有术法都被莫名的气场所弹开。 再然后,十二名修士只看见一柄剑直刺而来。这剑是如此锋锐,如同洪荒猛兽,势要与天地一争高下,如一条几千万里长的沧海巨龙,不吞天地不罢休。 一剑飞来,天地战栗。 这一刻,十二名修士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光临近。 剑过,十二名修士齐齐身死坠落。 刹那,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惧如同遮天之幕,将所有人笼罩。 十二名修士陨落,司道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倾城剑同样没有停下。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十二名修士,而是陈景元。 他踏空而行,一路飞向陈景元。 陈景元被防御结界守护。防御结界阻挡在司道的面前。 倾城剑触碰防御结界。一道灰黑色的剑光从倾城剑身上闪耀出来。防御结界如同一张脆弱的纱布,轻易就被刺破,如同一块易碎的玻璃,一震便化成碎片。 结界破碎,司道与陈景元之间仍然有二十多名修士阻拦。面对死神一般的司道,二十多名修士竟然没有一人退缩。他们赴死一般地冲向司道。他们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在战斗开始前,他们已经将本命精血交给陈景元。所以,他们根本无法背叛陈景元。 上一次,在危机关头,叔山无谋等人背叛陈景元。为此,陈景元已经留好后手。 陈景元许下重诺,威逼利诱,将众修士的本命精血掌握在手中。现在,陈景元手底下的修士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们只能选择将司道拼死,然后获得无上荣耀与财富。 失去退路,生死绝境之下,二十多名修士众志成城,心意完全融合在一起。在司道破开结界的空隙刹那间,二十多名修士同时将神识发挥到极致,齐齐释放出毕生最强术法。 司道的灵力不多。众人根本不必在乎是否能够杀死司道。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耗尽司道的灵力。 无尽术法再次扑面而来。然而,司道的周身范围内好似存在一个诡异的域场。 域场之内,一切都被扭曲。神识明明已经锁定司道,可是术法却并未击中司道。神识的雷达功效似乎完全失效。 轻易躲开所有术法的攻击,司道如风一般来到二十名修士的面前,又像风一般从二十多名修士的身侧飞过。而后,二十多名修士的周身要害全部被剑刃刺穿。 同一时间,二十多名修士如同盛开的烟火,全部暴血毙命。修为圆满的筑基修士在司道面前,就好似凡人在筑基修士面前,毫无抵抗,如虫子一般卑微地死去。 现在,司道的敌人只剩下一人——陈景元,一切仿佛回到三月前。 但是,陈景元的表现与上一次完全不同。他感受到,司道比上一次更加恐怖,杀意气息更加浓郁,几乎可以与天地抗衡。他内心的恐惧更加浓烈。但这一次,陈景元并没有退缩。 相反,陈景元竟然露出笑容。他向着司道呐喊道:”不愧是我选中的命之宿敌。我愿赌上一切,与你一战。“ 说话间,陈景元毫不犹豫,直接割破花小灿的咽喉。然后,他狠狠一脚将花小灿踹往地面方向。这一瞬间,花小灿不再被陈景元挟持。花小灿加速坠向地面。 虽如此,花小灿却并没有死。陈景元没有彻底杀死花小灿。他控制得很好,故意留下一线微弱的生机,故意给花小灿留下一丝存活的机会。 花小灿的咽喉冒出大量鲜血。她并未立刻死去。她需要两个呼吸的时间才会真正死去。在此之前,司道仍有机会将花小灿救下。 如此一来,司道该如何选择呢? 他灵力已经不多。他已经吞下两株曼洛花,再无第三朵曼洛花续灵。如果,司道选择改变飞行轨迹,耗费灵力救治花小灿,就丧失杀死陈景元的机会。如果,他不改变轨迹,继续击杀陈景元,那花小灿就会死。 陈景元将性命拖出,进行生死的押注。他的赌是对的。他算准,司道虽然陷入疯狂的状况,却依然将花小灿放在首位。这一招算计与王家府邸数千名人质的算计一模一样。 单纯的威胁已经不再有效。因为,司道已经失去退路。陈景元不可能放过司道,届时,花小灿一样会死。司道已经不会在乎单纯的威胁。 司道同样进行着赌博。他赌,陈景元不敢对花小灿出手。只不过,司道的赌局是落败的。 见到花小灿生命垂危,司道不再理会陈景元。他转头飞向花小灿。他成功接住坠落的花小灿,耗尽所剩的全部灵力,才为花小灿止住伤口。失去灵力,司道与花小灿抱在一起,自由落体,径直向下坠落,没有一点缓冲,撞摔在地面上。 高空坠落,修士如果没有灵力防护,同样无法承受巨大的冲击,一样会死。 这一刻,陈景元以神识感知。他没有感受到花小灿与司道的气息。 ”哈~哈~“陈景元笑出声来,疯狂地大笑,”最后的胜者是我。“ 说完,陈景元仍然没有大意。他决定完成最后的鞭尸补刀。他根本没有靠近司道的施法距离。他站在司道坠落点的上空,不断施展冰锥术,利用重力扩大攻击距离,对司道展开疯狂的轰击。 十个呼吸过去,数百道冰棱从天而降,对地面进行全方位轰炸。灰尘扬起,陈景元长吁一口气。 如此,司道一定死得不能再死。即使如此,陈景元依旧不敢靠近司道的尸体。他始终怀疑,司道会卷土重来,绝地反击。 ”居然畏惧一个死人~司道,你果然是我命中之敌。“ 陈景元静静看着地面扬起的尘埃,内心畅快,充实满足,可有一丝说不出的遗憾。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怪异的内心情绪。 就在此时,地面尘埃间出现一个不可能的身影。 司道本该死去,本该耗尽灵力,本不可能再飞行。可现在,他却再次出现在陈景元的视野之内。 陈景元看着司道来袭,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虽然肉眼看见司道,却感知不到司道的威胁。等他反应过来时,一股彻底的冰寒已经将他冻结。 陈景元的脑袋被倾城剑砍下。他死去的时候,仍然挂着充实的笑容。死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司道手中竟然有一丝残魂。 修士死去,会产生魂魄。魂魄是提升修为的最好补品,自然同样可以恢复灵力。但是,掠夺魂魄的过程是一个安静停止的过程。司道根本没有这个过程。 是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 司道是什么时候藏起这缕残魂,又是什么时候吸取这缕残魂? 临死前,陈景元思索着上述问题。他想知道,他到底败在哪里?他突然想起刚才十个呼吸的时间。司道一直在他视野之内,只有这十个呼吸的时间处于视野盲区。这是唯一的时间。 司道与花小灿坠落在地面上。如果,司道体质强大异常,没有彻底死去呢?那时,他利用藏起来的残魂获得灵力,获取灵力,最终完成反杀。补刀的冰棱看起来美好,可实际上真正能够命中司道么? 在神识控制下,术法都无法命中司道。失去控制的冰棱又如何命中司道? 想清楚这些后,陈景元露出笑容,平静地看着倾城剑袭来,等待死神的降临。 陈景元输在谨慎。如果,他第一时间飞下去,近距离击杀司道,不给司道喘息的机会。他是否能赢呢?陈景元不清楚,但想来,应该胜算会更大才是。 陈景元死去。整片空间之内,依旧活着的人只有三个,生死一吸的花小灿,身负重伤的司道,还有早早退出战场的王伯仁。 王伯仁看着所有事情的发生。他看着父亲死亡,看着陈景元死去,看着司道快速吸纳魂魄恢复灵力,看着司道带上花小灿快速离去。 司道只吸取一个魂魄的灵力,就飞速离开。他似乎对其他魂魄一点兴趣都没有。很多魂魄飘在半空。这些是结丹修士的魂魄,对王伯仁而言,是不可想象的巨大诱惑。可是,王伯仁什么也没有做,就静静地坐着,如同痴呆一般,直到魂魄消散,化作灵力,重归天地。 第222章 狐阕山 狐阕山,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位处九江郡边缘,不在县城管辖范围之内。 按理说,狐阕山属于偏僻之地,不应该有凡人居住。然,狐阕山下偏偏就有一个”狐阕村“。 据说,”狐阕村“能安然存在,未被邪修妖魔侵害,全靠狐阕山上的狐仙庇护。”狐阕村“的村民从未见过狐仙,却对狐仙的存在深信不疑。 二十年前,一群被流放的难民逃至狐阕山,建立“狐阕村”。 十九年前,一头猪妖侵害“狐阕村”。第二日,猪妖的头就被挂在村口。 十六年前,一场瘟疫席卷”狐阕村“。天降灵雨,雨过,瘟疫散。 十四年前,一名邪修盯上“狐阕村”。当夜,邪修死。 神迹三度显灵,“狐阕村”的名声就此传开。许多凡人无法在县城安居,便不辞万里,翻山越岭,只为来到“狐阕村”。 “狐阕村”逐渐繁荣起来。 不过,“狐阕村”的真正崛起要归结于五年前的事迹——“血修七人众”的屠村事件。 杀狱地界,妖人极多。一旦脱离县城范围,凡人的生命就很难得到保障。随着“狐阕村”的壮大,居民越来越多,人气越来越高,骇人恐怖的妖人被吸引来。 “血修七人众”是赫赫凶名的妖修团体,屠戮过数不清的无辜百姓。那一日,狐阕村的百姓永远也不会忘记。天空变成血色,如末日降临。一层血色结界将狐阕村笼罩,无人可以逃脱。绝望与惊慌从所有百姓心中升起。 “血修七人众”设下血阵,欲掠夺狐阕村所有百姓的生机。屠村危机时,一名刀客横空出世。那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消瘦男子。他持一柄钢刀,与“血修七人众”战在一起,成功将“血修七人众”全部杀死,拯救狐阕村。 村中老人称,狐仙是一名老者形象。而英雄刀客是狐仙的徒弟。 至此,拥有狐仙守护的狐阕山名声大彻,如同奇迹一般地成为杀狱地界的”特殊地界“——无仙人管辖的凡人村。各地的凡人闻名而至。 这日,一名少女孤身一人,拖着长长的竹床,来到狐阕村。竹床沉重,在地面上划下深深的痕迹。 少女很年轻,只有十几岁的模样,脸蛋显露着稚嫩。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少女竟然能够穿过危险山林,最终抵达狐阕村。她的肩膀绑着麻绳,麻绳的另一侧是竹床。她的肩膀渗血。她的双脚伤痕累累,布满血渍。 一个人穿过山林,已经足够困难,更别提拖着沉重的竹床。 没人知道,少女是如何应对一路的野兽危险,又是如何应对一路的匪徒恶霸? 没人知道,少女为什么要拖着沉重的竹床。竹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席白布盖在竹床上,虽看出人的大致形态,却看不清人的具体形貌。尽管如此,依稀仍是可以辨认出,竹床上躺着的人应该是一个死人。 只有死人才会一丝热气都没有,只有死人才会没有半点气息。更何况,白布并未完全遮盖全部身体,一只手露在外边。这若不是死人的手,怎么可能苍白如纸? ”狐仙在哪?我要去见狐仙。“ 少女踏足狐阕村,遇到每一人,都会如此问道。她声音斯竭,说一句话,都要喘口气。看得出来,她已经虚弱到极致。她能一直保持清醒,能一直拖着竹床,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好心人见到少女,内心不忍,纷纷递上水和食物。少女感激地接过。可是,她只饮一口水,只吃一口粮,就再次询问道:”狐仙在哪?我要去见狐仙。“ 少女之所以要见狐仙,大概是要救竹床上的死人。可是,死人是无法活过来的。更何况,没有人知晓狐仙在哪。 少女没有得到狐仙的下落,没有半点停留休息的意思。她拖着竹床,不言一语,离开狐阕村,向着狐阕山走去。 再这样走下去,少女可能力竭会死。部分好心人担心少女,便想要阻止少女。可是,少女如狼,眼神凶厉得吓人。没人可以阻止少女的行动。最终,没人靠近少女,没人将少女阻拦。 少女孤身一人,走向狐阕山,猎人都不曾踏足的狐阕山深处。 少女自然就是花小灿。其身后竹床上的人是司道。 当日,司道虽击败陈景元,救出花小灿,成功逃离曲辕县。可是,他身中剧毒,又身负重伤,飞到一半,便无力地坠落。他陷入彻底的昏迷,气息越来越弱,到今日已经彻底消失。 花小灿并未放弃。在昏迷前,司道让花小灿前往狐阕山,寻找狐仙。司道本意是让花小灿孤身前往。他感受到身体的破败。他已经很难继续活下去。 可是,花小灿却不愿丢下司道。她利用倾城剑,砍伐竹林,拼成竹床,拖着司道,硬生生地来到狐阕山。 她已经抵达狐阕山,可是却并未见到狐仙。她呐喊着,可是无人回应。 整整一天一夜,花小灿一直在狐阕山打转。可是,狐仙始终没有出现。 终于,花小灿再也没能抗住。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她趴在司道的身侧。她感受不到司道的一丝温度,同样感受不到司道的一丝气息。她感到绝望。她感到害怕。 如果司道就此死去,她也不愿再活。 她好累。她沉沉地闭上眼皮。倾城剑护在身侧,驱赶靠近的野兽。 花小灿刚刚昏睡,一个白发老人立刻出现。老人看一眼花小灿,又看一眼竹床上的司道,没有流露任何表情。看起来,老人并不认识二人。 不过,老人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轻轻招手,将花小灿怀中的一件物品取出。 这是一个石碗,看起来非常寻常的石碗。这是章狂交给司道的石碗。 老人石碗,陷入回忆的沉思。 再然后,他靠近花小灿。倾城剑立在花小灿的身前。 ”你想救你的主人,就让开。“老人对倾城剑说道。 倾城剑听闻,犹豫片刻,最终选择让开。 第223章 无有先生 花小灿苏醒过来时,并非躺在坚硬的石土上。她身下是柔软的棉被。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舒适。 第一时间里,她没有看到司道的身影。她骤然跳起,惊慌失措,四处张望,寻找司道的身影。 直到看见隔壁床位的司道,她才长吁一口气。她才开始观察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石屋。周围是石墙。石面光滑,不似凡匠建造。上方石墙有一洞口,可以透过阳光。石屋内的布置很简单,仅二床、一桌、一椅外,别无他物。从布置上看,花小灿所卧的床应该是临时布置的。 倾城剑伏在花小灿的窗边。花小灿赶紧握住倾城剑。这让她感到稍许的心安。 她拄着倾城剑,走到司道的身旁。她惊喜地发现,司道的脸色已经重新恢复一丝生机。 他脸上出现一丝红润。他的口鼻出现稳定的气息。这意味着,司道的伤势已经得到治愈。见此,花小灿忍不住落下泪。 这些天来,花小灿亲眼看着司道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无力的绝望。她甚至快要放弃希望,准备随司道一同死去。幸好,她没有如此。幸好,她将司道一直拖到狐阕山。幸好,她遇见狐阕山的狐仙。 治疗司道的人不是狐仙,又还能是谁? 她爬山涉水,身体早被透支。可她苏醒过来时,半点不觉疲惫与酸痛。想来,狐仙大人同样为她治疗一番。 她刚想着狐仙大人,侧头就看见一名老者就出现在石屋门口。老者仙风道骨,气质绝凡,仿若不问外事的绝代高人。他手握一个石碗。这正是司道交给花小灿的石碗。 见到老者,花小灿当即跪下谢恩。 “多谢狐仙大人救命之恩。” 她当然可以猜到,眼前的老者便是狐阕山的狐仙,也是司道昏迷前嘱咐她去寻找的人。 听见花小灿的感激,老者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无须如此谢我。我确实为他疗伤祛毒。可是,他能否挺过来,还要看他自己。他若能在三日内苏醒过来,便可以继续活下去。可他若没能挺过来,恐怕后半生只能成为活死人。而且,他的命理很怪,即便痊愈,恐怕……哎……” 老者连声叹气,凝眉看向司道,似乎有难言之隐。 “狐仙大人,而且什么?”花小灿紧张道。 “他的生机完全不正常。可以说,他根本就不是人。他虽有生存之躯,却只有一年寿元。这一点虽和你一样,却又完全不同。你的生机被窃取透支,而他生来只有微弱生机。如今,重伤之下,他的寿元只会更短,即使痊愈,也定然活不过数月。“老者解释道。 生来只有微弱生机?寿元仅剩数月?花小灿惊诧道:“司道是修仙者,怎么可能生来只有微弱的生机?” 老者摇摇头:“不清楚。或许,他只是一尊法外化身罢。” “法外化身?” 花小灿当然不懂何为法外化身。她只知道一件事——原来,司道和她一样,都只有微薄的生机,都无法存活太久。她不曾为自己感到悲伤难过。可是,当得知司道的寿元不过数月后,她只觉得心痛难受。 她无法接受,如司道这样的好人竟然只能存活数月之久。她无法相信,如司道一般可以碾压众修士的强者居然已经寿元将至。 她看着昏迷的司道,沉寂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才能让司道苏醒过来。 “我可以做什么?我要做什么?他才能更快苏醒?”她颤栗地问道。 “倾诉,等待……”老者摇头叹道。 这不是一个让人期待的答案。 “多谢狐仙大人。”花小灿再次鞠躬叩谢。 “无须如此。你们携带信物,便算与我有缘。你也不必叫我狐仙大人,叫我无有先生便是。” 原来,老者叫无有先生。 “是,无有先生。” “你昏睡整整八个时辰,想来也已经空腹。山上没有凡食,我为你采摘几枚野果。这三日,你暂且以野果充饥果腹。这三日,你不可下山,就留在山洞之内。”无有先生嘱咐道。 “是,无有先生。” 无有先生让她在山洞内应对三日。三日后,她似乎就要离开此地。三日后,司道不论苏醒,她都要离开么?三日后,司道如果没有苏醒,那时,会如何,又该如何? “你勿乱想。总之,先看这三日的造化。”无有先生安抚道。 “无有先生,我与司道已经被九江郡通缉,对么?通缉令已经出现在狐阕山,对么?” 花小灿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当然猜到发生的事情。 无有先生点头承认。谎言对花小灿并没有用处。 花小灿沉默。昨日,花小灿拖着司道,一路经过狐阕村,来到狐阕山。这被无数居民看在眼里。换而言之,她的行踪一定已经被人发现。一名握剑少女,一名拖着竹床的少女。这非常显眼,也非常引人怀疑。 这意味着,王氏仙门的人很快就会抵达狐阕山。甚至,陈氏仙门的人同样会前来复仇。 如此情况下,无有先生仍然出手相助。这完全是与两大仙门为敌。 原本,花小灿只顾拯救司道,却根本没想到,她与司道招致祸端,连累无有先生。一想到这,花小灿就感到愧疚。 “无有先生,三日后,司道若无法醒来,你将我们交给……” 花小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无有先生阻止。 “你放心,王氏仙门不会奈我如何,至少不会要我性命。”无有先生肯定地说道。 他的言语极为肯定。看起来,他似乎有十足的把握。他的话语将花小灿的心安抚。 身为一名杀狱地界的修士,无有先生并未选择依附县城,而是隐居在狐阕山。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在杀狱地界,寻常散修根本不允许自立山头。这是仙门禁止的行为。可是,王氏仙门却纵容无有先生如此。 这背后一定有某种缘由。 或许,无有先生本来就是王氏仙门的人。所以,王氏仙门才没有追究。毕竟,“无有先生”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姓名。想来,无有先生是抛弃过去一切的人。 “无有先生就是王氏仙门的人,对么?”花小灿紧张地询问道。 无有先生先是一愣。他并未想到花小灿会如此聪慧。他没有自报身份,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是怕花小灿担心。 花小灿点破,无有先生也没有再隐瞒。 他长吁一口气,像是想起故去的事。 他皱眉,并未回答王小灿,独自似是而非地说道:“只有背叛仙门的个人,而不存在背叛仙门的仙门。” 第224章 苏醒 三日的等待很漫长。 三日来,花小灿一直坐在司道的身侧。她静静地看着司道,期待着司道的苏醒。 可是,司道一直没有动弹一下,如同一个死人。 事实上,情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司道虽然拥有体温和呼吸,身体却没有保持正常的生理机能。他的肌肉变得松弛,体温偏低,皮肤上出现紫红色的尸斑。各种死人的迹象显现司道身上。 三日来,修真者闻讯前来试探。虽然无有先生将他们击退,可花小灿明白,王氏仙门与陈氏仙门的大部队很快就会抵达。 司道若再不苏醒,只凭无有先生一人,恐怕很难挡得住仙门大军。实际上,司道即便苏醒,也不可能与仙门对抗。要知道,仙门之中存在真正的强者——传说中的结丹修士。 花小灿只是凡人,却也听说过结丹修士的存在。据说,结丹修士拥有改变天地法则的威能,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抗衡。司道虽然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实力,可其终究无法与结丹修士正面对抗。 司道即便苏醒过来,花小灿的未来仍旧是一片黑暗。 绝境之下,花小灿却不感到绝望。她只是觉得有一些可惜。她本就不奢望长生。她本就只有一年寿元。死亡于她而言,并不足够惊惧。她只是遗憾,没能与司道继续平安生活一段时间。她只是遗憾,王伯庸如此善人竟不能善终。她只是遗憾,曲辕县数千凡人无辜丧命。 她感到疲惫,便起身离开司道的房间,来到中央庭院。 整座石室的设计类似四方宅院,足够大,拥有近五百平米空间。石室的四面是房间,中央则是一座中空庭院。庭院内,无有先生独自伫立。 庭院很大,有一小湖。湖周栽植不少花草。庭院之内,最显目的东西是一尊石雕人像。那是一位女子的模样。 无有先生不怎么说话,总是静静地伫立在女子石像前面。无有先生看向女子石像的目光很温柔,就如同花小灿看向司道那般温柔。 花小灿认真端详石像。那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明明是死物,却有一双明媚的眼眸,带着一个俏皮的微笑。 当花小灿注视石像时,石像仿若也向她投以善意的目光。在一刹那间,花小灿甚至以为石像是拥有生机的活物。当凝视石像时,她感受到静心与舒适。 每当内心难耐,她就会走出房间,在石像面前滞留一二。石像的温柔目光可以让她心静。 “无有先生,是独自活着好,还是一起离去好?”花小灿问无有先生。 三日期限将至,司道却仍未苏醒,所以花小灿才如此询问。 无有先生手捋白须,沉寂一二。然后,他才叹气回道:“从前有一少年,少年出身仙门,天资出众,被家族寄予厚望,被世人誉为千人一遇的奇才。如此少年引得无数人羡煞。只是,少年自己却并不开心。直到后来,一次外出中,少年遭到宗门兄弟的背叛,遭到埋伏,身负重伤。 在那时,他遇见那个‘她’。她是凡尘少女,是自小教育中的低贱凡人。按理说,低贱凡人应该和虫子一样,让人厌恶。可少年却从虫子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亲切、温暖和快乐。少年欢喜地将少女带回仙门,想要娶她为妻。他以为,凭借自身的天赋才华,理应有权利娶一个想要的妻子。 可是,仙门反对少年的决定。于是,少年背叛仙门。但,一个人又如何与整个仙门对抗?最终,少年被囚,少女身死。仙门总以为,少年终会醒悟。可是,仙门不知道,自少女死的那一刻起,少年的心就已经死去。 你问我,独自活着好,还是一起离去好。我无法直接给出答复。很多人会说,时间会淡逝一切。可实际上,时间只会让记忆更加深刻,让痛苦与欢乐彻底沉淀。” 无有先生缓缓地讲述出一个故事。这是一个凄惨的故事。 花小灿明白,故事中的少年就是无有先生。年轻时代的无有先生失去挚爱的少女,从此改名,隐居狐阕山。 “多谢无有先生。” 花小灿躬身致谢,然后重新回到房间。 无有先生看着花小灿的幼小背影,长叹一声。他何尝不知,其回答已经是做出选择。他更知道,花小灿原本就准备与司道一同赴死。但,无有先生没有其他选择。一旦司道死去,花小灿根本不可能继续存活。她若不死,就将生不如死。死亡已经是最好的解脱。 如今,无有先生也只能祈祷,司道能够苏醒过来。这就是无有先生可以做的全部事情。而这也将让无有先生走向结局。 房间之内,花小灿重新走到司道的身旁。 她缓缓坐下,握住司道冰冷的手,尽可能为司道带来一丝温暖。她用小手轻抚司道的脸庞,露出笑来,幸福而满意的笑容。 如今,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两大仙门的人估计已经在狐阕山聚集。花小灿也已经接受死亡的结局。她本来就已经是死人。如果不是司道,她不可能获得重生的机会。 她掏出一柄小刀,平静地看着锋利的刀尖,平静地回望司道的脸庞。然后,她不再迟疑,将刀尖抵在咽喉。 既然已经无法一同活着,那与司道一同死去,这就是花小灿最大的心愿。 刀尖刺破咽喉,很痛。血液顺着咽喉留下,暖而粘稠。可是,花小灿一点也没有感到畏惧。她趴在司道的身上,紧紧握住司道的手。 在这一秒,在殉死的这一秒,花小灿突然感受到手心的触动。司道的手指头好像突然挪动一下,触碰到花小灿的手。 花小灿又惊又喜。她仍旧静静地趴在司道的身上。她想要起身,认真端详司道一二,却发现身体失血过多,正变得软弱无力。她只能凭借触感去感知。 她感知一会,发现司道的手再没有触动第二下。刚才的触碰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花小灿的心再次死去。她坦然迎接死亡的降临,直到司道的手指再一次拨动,直到一股可怕的冰冷将世界笼罩,直到司道的温柔细语传进花小灿的耳中。 “小灿……丫头……” 花小灿的意识越来越薄。她听不清司道的话。或许,司道并未苏醒。一切只是她临死前的梦。 第225章 最后晚餐 司道确实苏醒过来。 苏醒的一瞬间,黑色的烟雾在司道的身侧出现,将其缠绕。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瞬间将石室内的一切冻结。 这是杀意,司道无法控制的凌冽杀意。 司道苏醒,其眼眸是黑色的,眼神是冷漠的。他皮肤苍白,如同死而复生的僵尸,生机黯淡,充满兽性。他好像丧失意志一样,被杀意所支配。 第一时间内,无有先生赶到房间之内。这时,司道刚刚睁开眼,仍平躺在床上。他侧脸与无有先生对视一眼。 这一刻,无有先生成为杀意倾泻的对象。无尽的杀意就如同旋涡一般,向着无有先生倾泻涌去。 无有先生面色一凝,手呈刀状,横刀一落。一柄虚无的刀锋出现。这是刀意。刀意与黑色的杀意碰撞在一起。黑色杀意被刀意轻易击碎,可转瞬又重新凝聚。黑色的杀意如同海啸发难时的浪潮,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无有先生涌去。 无有先生不愿伤到司道与花小灿,只能向后退去。然而,司道的杀意从一开始就已经将无有先生的后路断绝。 在刀意与杀意碰撞的同时,杀意已经绕至无有先生身后,将其彻底包围。不仅如此,此刻的杀意远比刚才更加可怕。 无有先生再次释放出多道刀意。可是,当刀意触碰到黑色的杀意时,虽依旧可以撕开一个角落,却根本没能够将其彻底击碎。除此以外,被刀意撕开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黑色杀意的攻势没有被半点阻拦下来。 黑色的杀意如同黑色的潮水,将无有先生彻底包围,顷刻就可以将其淹没。 无有先生下意识地惊惧,而黑色杀意却突然停止进攻。 “小灿……丫头……” 朦胧的声音从司道口中传出。 当花小灿的身影映入视野中时,司道其实并没有完全记起花小灿。可是,他下意识地觉得花小灿很重要,他下意识地叫出花小灿的昵称。 这一瞬,杀意停止。理智重新占据司道的大脑。杀意逐渐退散,不再成为绝对的支配者。司道的眼眸重新恢复正常的颜色。 他看着咽喉淌血的花小灿,彻底从冰冷杀意中恢复过来。 他为花小灿止血,然后看向无有先生。 花小灿手中握小刀。咽喉的伤口是她自己弄伤的。除咽喉伤口外,花小灿全身没有半点伤病。这证明,其他人帮助过她。此外,司道自身也得到充分的治疗。很显然,刚才一直退让的无有先生便是救治他们的人。 “多谢先生相助!” 无有先生轻吁一口气,赞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刚才,司道的手段明显已经超越无有先生。若真继续打下去,无有先生绝对不可能是司道的对手。无有先生在世数百年,还从未见过任何一名筑基修士能与司道比肩。 对于司道的冒犯,无有先生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没有打扰司道与花小灿,转身走向庭院。 春风术法治愈下,花小灿的伤势被治愈。她重新苏醒,睁眼就见到司道。 “刚才不是梦?” 司道摇头。 花小灿兴奋地跳起,落入司道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司道,又是哭,又是笑。司道摇头,却并未将花小灿推开,只是轻抚花小灿的长发。 劫后余生,一切都是幸福而灿烂。 …… 庭院中央,三人坐在石桌前吃饭,是庆祝,也是离别。 花小灿重新恢复原本的灿烂笑容。她靠在司道的身边,拉着司道的手腕,以这样古怪的姿势吃饭。 司道心中所爱的人依旧是何缪洛。但,他并未反对花小灿的行为。因为,再过一个时辰,眼前的平静将消失不见。所以,他仍由花小灿的放肆。 死后重生给予司道一种不同的感受。司道从未如此渴望生存。他想要活下去。当然,他也知道,他的寿元已经接近终点。他很快就会死去。他生来的任务是与本尊融合,让本尊获得强大的神识与意志。 可是,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坚持到这一刻。他很抱歉,他恐怕无法履行最初的义务。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他想让花小灿继续活着。 他轻轻抚摸着花小灿的脑袋。花小灿嘻嘻一笑,躺在他的怀里。自司道苏醒后,花小灿就又恢复之前的灿烂。 无有先生是一位长者,坐在一旁,好若没有听见一切,好若没有看见一切。他不曾过问司道与花小灿的任何事情。他承担与仙门对抗的风险,选择帮助司道与花小灿。他静静地看着甜蜜的花小灿,好似看见曾经的“她”。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而后,他又看向司道。 司道的气息非常阴沉,生机很淡,透着死人的气息。 “司道~”无有先生开口道。 “先生请讲!”司道尊敬道。 从苏醒后,司道就不曾出言致谢。他实在不知如何致谢。如此大恩面前,言语已经无法表述其内心的感激。 “你拥有不可思议的意志。可是,你无法完全控制那股意志。那股意志虽然强大,可你无法操控,甚至反过来被其操控。”无有先生开口说道。 他如此说,其实是为司道着想。 自从来到杀狱地界,天不再成为束缚。司道的意志被彻底解放。经过江一尘的境域洗礼,司道本就觉醒意志。而来到杀狱地界后,这股意志进一步扩大。在之后的经历中,司道的意志逐渐被杀意占据。最终,杀意肆虐,成为司道意志的核心。 司道第一次感受到的意志就是杀意——戒杀和尚的苍穹杀意。司道原本就能够模仿杀意,对杀意原本就有一定的认知。 在与陈景元的对抗中,司道第一次击杀修仙者。以往,他并非没有杀害生灵。不过,以往,他所杀的生灵不是妖,就是妖修。那时,他是为正义出手。他心安理得。可现在,他所杀之人皆是正常的人类修士。两者之间存在本质的差异。 他需要力量,而其所杀人越多,杀意就越浓郁。杀意就是绝佳的力量,是司道所需要的力量。种种酝酿下,司道彻底觉醒杀意。他的意志蜕变,蜕变成为可以影响外界一切的杀意。 只不过,司道根本不能够完全掌控杀意。 如果,任由这股杀意肆虐,司道迟早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无有先生这才提点。 “反正,我是将死之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只需要力量,不论力量会将我指向何方。”司道回应道。 没错,司道的寿元将尽。他若能够与本尊汇合,那肆虐的杀意对本尊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可是,他现在根本无法与本尊汇合,自然就不需要去考虑之后的事情。再者,司道相信,本尊一定有办法克制杀意。 对现在的司道而言,他自身已经没有希望。他只希望,可以让花小灿继续活下去。 无有先生听到司道的话,点点头。 花小灿听见司道的话,很不开心。她当然知道,司道是将死之人,寿元比她还短。可是,她不喜欢听到这些话。 她嘟嘴皱眉,教训道:“不能好好吃完这顿饭么?” “好!好好吃完这顿饭。” 三人都吃得很慢。花小灿尤为如此。她认真品尝每一口菜。她认真感受到每一次呼吸。她认真体会司道在身旁的每一刻。 时间总是过得比想象中快得多。 他们还没吃完饭,一阵轰隆响起。石室内的警报声同时响起。看来,两大仙门的人已经抵达狐阕山。而且,两大仙门的人瞬间就将狐阕山的阵法结界摧毁。 第226章 逃离 狐阕山是无有先生的地界。无有先生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 整座狐阕山本身就是一座阵法结界。只不过,在仙门大军面前,一座结界显得苍白无力,仅仅起到警报的作用。 仙门大军有备而来,实力定然不俗。 在司道苏醒时,无有先生已经定好一切计划。无有先生的石室居所内有一座简陋的传送阵。只是,传送阵传送的距离很短,终点是狐阕村的庙宇。如此近距离的传送很难彻底摆脱仙门大军的围剿范围,可至少能够避免与仙门大军正面交锋。 无有先生如此安排,原本是为让司道与花小灿逃脱。不过,司道苏醒后展现出超凡的实力。无有先生明白,除非结丹修士亲临,又或者天地阵法压制,否则,司道很难被束缚钳制。 说实话,所谓仙门大军听起来似乎很恐怖。但,没有结丹修士镇守,司道并非没有获胜的可能。 尽管如此,无有先生并未改变其计划。他虽离开王氏仙门,却终究流淌着王氏仙门的血脉。他不愿意在狐阕山发生这样的战斗。 司道并未反对。若是可以,他同样不愿意杀人。可今日,杀戮注定是不可避免的。 当仙门大军攻入时,司道与花小灿该离去。无有先生却并未走。他还是静静站在那座女子石像的面前。 “你不走么?无有先生。” “我走,又能去哪?”无有先生摇摇头。 话落,石室开始碎裂。仙门大军地毯式地轰击狐阕山的地面。他们已经突破狐阕山的结界大阵,很快就会找到石室的位置。 “你们走吧!”无有先生催促道。 花小灿不舍,司道却没有再犹豫。 “告辞,无有先生!” 司道与无有先生离别,然后拉着花小灿,踏入传送阵内。 灵光闪起,传送阵开始发挥作用。无有先生的身影被遮挡在灵光之外。三人都清楚,彼此之后大概再难见到。 “你怕么?”司道问花小灿。 花小灿坚定地摇摇头。她好像什么真都不怕。不过,她的腿却在颤抖。她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司道微笑地抚摸花小灿的脑袋,以灵力将花小灿的心神安定。然后,他取出三只木质玩偶。玩偶落地,瞬间变大,成为魁梧凶悍的傀儡机关兽。这傀儡机关兽是秦熊赠予,以神识操控,可以减缓司道的灵力消耗。 不过,在灵力可以恢复的情况下,傀儡机关兽的意义不大。司道也一直未曾改使用。 司道将花小灿的精血融入傀儡机关兽内。如此,傀儡机关兽就可以为花小灿驱使。当然,花小灿根本无法使用神识,也根本无法驱使。但,傀儡机关兽拥有护主的功效,能够自行攻防。只不过,如此一来,三只傀儡机关兽的实力会大大折扣。 将三只傀儡机关兽重新施法认主后,司道便将三只傀儡机关兽收起,慎重地放在花小灿的手上。 “丫头,记住,关键时刻……”司道摇头继续道,“准确地说,一旦离开我身边,你就要将这三只傀儡机关兽扔出。明白么?” “明白!”花小灿咬唇点头。 她清楚,接下来的旅途将会是九死一生的经历。 “你会没事的,放心。”司道露出微笑,承诺道。 “你呢?”花小灿反问,“我们会一起平安无事,对么?” 司道肯定地点点头:“会的,你要相信我。你亲眼见过我的实力,不是么?” “嗯!”花小灿点头。 花小灿亲眼见到司道的出手。敌人明明都是修仙者,可是,与司道战斗时,修仙者就如同豆腐一样脆弱,根本无法抵抗司道的随意一击。司道每一次出手,必然可以震慑所有人。或许,他们有机会突破困境,寻找到一片安定的乐土。 司道的态度平静且确信。这让花小灿重新恢复斗志与希望。 “那无有先生呢?他会死么?”花小灿又问。 司道与花小灿利用传送阵离开,无有先生就成为瓮中之鳖。 “吉人自有天相!”司道并未正面回答。 他们没有更多时间交流,石室外传来爆炸的声音。谈话间,仙门大军已经找到石室的所在。 “走!”无有先生再次催促。 一阵闪光过后,司道与花小灿从石室内消失,出现在山下狐阕村的庙宇之内。庙宇中,不少凡人正在祈祷祭拜,见到凭空出现的二人,纷纷以为狐仙降世,赶紧叩头祈求。 司道没有任何迟疑,抱着花小灿,赶紧逃离。他们并未遇到仙门大军,狐阕村内只有寥寥数名修士蹲守。 数名修士在司道面前,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连信号都来不及传递,就被冰封。数名修士虽然无法阻挡司道逃走的步伐。可是,狐阕村庙宇的骚乱也一定会引起仙门大军的注意。 等仙门大军发现石室内仅无有先生一人后,等他们见到被摧毁的传送阵后,司道与花小灿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 换言之,司道与花小灿需要在这段时间内逃离。并且,他们还需要确定逃离前往的方向。按理说,司道与花小灿是被通缉的犯人。九江郡与太守郡范围内的王氏、陈氏两大仙门对其通缉。 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尽可能逃离两大郡城的控制范围才是。然而,司道却并未如此。 司道反其道而行之。他选择逃离的方向是九江郡。他前往的目的地是位于九江郡城地面中央的荒废之地——上古传送阵。 如今,王氏仙门的主力大军外出剿拿司道。那么,这意味着,九江郡城疏于职守,其镇守的修士数量一定大幅减少。但,这并不意味着九江郡能够轻易被侵入。九江郡是王氏仙门的根据地,也是其结丹执掌所在之地。 换言之,如今的司道前往九江郡,等同于将自己放置在结丹强者的面前。他可能会遭遇结丹强者。但,这是没有办法的。 司道已经没有退路。他如果不选择拼死一搏。他即使逃离狐阕山,也很快会被再次追上。这里是杀狱地界。他根本就没有归所。追兵只会越来越强。不出三日,要么,司道死在追兵手上,要么,追兵被司道杀死。一旦追兵被杀死,司道肯定会被结丹强者盯上。到时候,结丹强者一定会亲自来杀他。 司道来到杀狱地界才三个月。他一定无法坚持到本尊的降临。所以,司道只能选择赌一赌。 他不想苟活。所以,他选择前往九江郡。 只是,狐阕山位于九江郡的边境。司道想要前往九江郡,不可避免地需要途经各大县城。这途中,司道不可避免地会被各大县城的修士们发现。 司道与花小灿成为通缉犯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九江郡。任何人若是能够杀死司道与花小灿,就能获得不可想象的财富与地位。各个县城的修士都将戒备巡查。 一旦被发现,战斗就不可避免。巨大利益的面前,许多修士都疯狂地丧失理智,抱着以多打少的心态,纷纷想要杀死司道。 司道不可能避开所有人。他一定会被发现。他被发现后,行踪就会暴露。 这暴露迟早都会发生。司道并不在乎。司道的路线无法被预知。所以,各大县城的修士无法提前布置阵法。与此同时,他们没有人质做要挟。他们只是发现司道,然后阻拦、追击。这些县城修士大都是散修食客,其实力根本谈不上强大。 这种情况下,司道根本不被任何限制。这种情况下,战斗成为单方面的杀戮。 这一日,鲜血洒满天空。沿途县城的百姓称,这日的天空下起血雨。在这天,高高在上的仙人们纷纷陨落。凡人们发现,所谓仙人也不过如此脆弱,所谓仙人在死去时一样惊惧惶恐,一样流出红色的血。 这一日被后世百姓称之为“诛仙血日”。而“诛仙血日”更是成为后世百姓口中的预兆——末日降临的预兆。 第227章 最浪漫的事 花小灿明白当前的处境是非常严峻的。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害怕,反而觉得幸福浪漫。 她趴在司道厚实的肩背上,紧紧地抱着司道。她过山车一样地在天空中飞行。她看见许多修仙者来阻拦。 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知道,这些人都挡不住司道。她也半点不觉得怜悯。她恨修仙者,也恨这个糟糕的世界。 她就静静地看着,看着司道杀人,看着无数人死去,看着一路血流成河。 按理说,杀戮与浪漫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绝对扯不上边。可是,花小灿却偏偏感受到浪漫。她甚至觉得,世间最浪漫的事情,就是这一天——司道带她杀人的这天。 从二人相识开始,花小灿虽然与司道非常亲近,却极少如此贴身,更极少一起做一件事情。除曲辕县“灵童会”时的短暂街游外,二人几乎没有一起游玩过。大多数时候,司道与花小灿在一起,单纯为指导她修行。 对花小灿而言,与司道在一起,这就是幸福的事。若能与司道约会,那就是更幸福的事情。然而,二人并不曾约会过。司道一直将花小灿当做是孩子。可是,花小灿却将司道当成是异性的男人。 从狐阕山至九江郡城,期间足有数个时辰的飞行里程。此途比以往都更加凶险,花小灿自然不能像以往一样站在司道的身侧。为安全起见,花小灿一直趴在司道的肩背上。二人紧紧靠在一切,只为尽可能地规避风险。 花小灿第一次长时间地与司道近距离接触在一起。她感到很开心,感到很幸福。 她看着敌人来袭,也不觉得半点慌张。她相信司道,相信所有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事实上,司道的表现比她的预期更加完美。 某种意义上,花小灿之所以感到浪漫,完全是因为司道的战斗过程极具美感。 司道的战斗过程干脆利落。从敌人出现,到敌人死去,一切都是行云流水。司道几乎不会犹豫。他像是提前预知到所有的危险,能够完美进行规避。他像是提前预判到所有的轨迹,可以轻易地化解敌人的攻势,而后瞬间反击,轻易又迅猛将对手击败。 花小灿睁大眼睛看着一切,就像是一个懵懂的青铜玩家。青铜玩家站在王者大神的身后,欣赏着王者大神的每一次操作。尽管,青铜玩家根本不清楚游戏的规则,也看不懂王者大神的高超技术与完美细节,可是,青铜玩家本能地感受到爽快之感。 王者大神在白银黄金分段虐杀四方。花小灿虽然没有参与这场“杀戮”游戏,却能感受到完美收割的淋漓尽致。 司道非常认真,非常谨慎,全身心地投入到杀戮之中。花小灿很喜欢认真的司道。哪怕,司道单纯是在认真地杀人跑路。 司道杀人的速度快,飞行的速度更快。十数个人挡在前面。可一眨眼之间,所有人都变得支离破碎,如同被撕碎的玩偶,从空中坠落。再一眨眼,所有血腥的场面都被抛在视野之外。 花小灿根本看不清一切。她只是单纯地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并非所有敌人都是如此弱。偶尔,有几名敌人能够让司道驻留一二。司道会与他们交手数招。 交手的数招期间,花小灿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她趴在司道的身上,却根本抓不住司道的身体。不过,她并不会因此飞出去,也不会因此承受难以忍受的承重与压力。一股灵力守护着她。她只是愉快地上下急速飞转。 她喜欢这种飞转的感觉,本能地感受到有趣。可是,她并不愿意经常感受飞转的体验。因为,急速飞转的体验意味着,司道遇到强劲的对手。 她认真数着死去的人。准确地说,她认真数着每一个出现的人影。反正,大多数人影刚刚出现,就会死去。 最开始,花小灿还能够数得清楚。可一个时辰后,当她数到两百多时,突然有些错乱。她试图看清楚司道杀人的过程,回过神,却发现依旧是什么也没看清,更忘记数数的数字。 然后,她也懒得再数。她就看着无数人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来之匆匆,去之匆匆。 天知道,司道究竟杀死多少人。 这期间,司道发生不少变化。花小灿可以感受到司道的变化。司道变得越来越冷,其身侧的黑雾越来越浓。黑雾遮挡视线。花小灿看不清周围发生什么。 唯一清楚的是,司道杀人的速度更快。敌人死去的模样更加恐怖。原本,敌人身上只会留下很浅的一道伤。到后来,敌人基本很难保存全尸。再最后,敌人的粉末都没办法见到。 以至于,花小灿误以为,越到后面,敌人出现的频率开始降低。可事实上,越是接近九江郡城,敌人的数量就越多,出现的频率就越高。所有敌人好像是不怕死的虫子,拼命送死。或许,他们都以为司道只不过是侥幸逃过其他县城修士的追击。他们都以为,越接近九江郡城,司道消耗的灵力越多,实力就越弱。 可花小灿能感受到,司道的气息其实是越来越强大的。在飞行的过程中,司道会同时吞噬灵魂。这是很恐怖的一幕场景。 灵魂被司道抓取束缚。灵魂似乎并不愿意离开死去的尸体,开始快速流逝。司道将未曾流逝的部分灵魂吞噬。这种感觉就如同“人吃人”。花小灿当然会感到畏惧。可很快,她就适应。 因为,不论司道如何变化,她都能感受到司道的亲近感。司道对她并没有变化。这就足够。 况且,比起其他事物,灵魂是她唯一能够看清楚的东西。 她看着快速消逝的灵魂,就像是看一片淡淡的云彩,有一种别样的趣味。司道吞噬上百个灵魂,花小灿认真看着不同灵魂的模样。她发现,能够与司道僵持几招的敌人,其灵魂消散的速度会慢许多。这意味着,司道吞噬其灵魂的程度也会高得多。 终于,敌人不再出现。所有敌人都像是接收到警戒信号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最后的旅途中,再没人打扰花小灿与司道。 司道还是一脸的严肃认真,花小灿则越发地灿烂微笑。 最终,旅途的终点九江郡城出现在花小灿的视野之内。说实话,花小灿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郡城。 九江郡城的九座天桥就好似九条不可阻挡的巨龙,透着难以言喻的威压,不可侵犯。而九江郡城前方的天空有黑压压的一片。那是人,是仙人,数不尽的仙人,是王氏仙门的修士大军。 大军两侧立着百丈高的仙旗。仙旗象征九江郡城,刻有王氏仙门特有的图案标识,似有一股魔力,将所有人的气势汇聚凝结。那仙旗仿若一座高不可攀的山,让人畏惧,不敢仰望。 相隔十里,花小灿依旧能感受到仙旗的磅礴与不可撼动。她感到自身的卑微与渺小。若不是司道的意志为花小灿支撑,花小灿会直接被惊骇到昏阙过去。要知道,这一刻,花小灿与司道根本还没有真正接近九江郡。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仙门大军的前方散发着一股媲美天地的意志。天地仿若因此改变。那是结丹强者——王氏仙门的执掌。 “丫头,记住我下面的话。”司道慎重对花小灿说道。 他还是保持着平定。这让花小灿感到心安。可是,花小灿也能感受到局势的变化。九江郡的敌人早就得到消息,早就恭候多时。这一次的敌人比之前所有敌人都更加可怕。 “一会,我没办法再继续带着你战斗。你乘坐千纸鹤,偷偷绕道,低空飞行,趁机突破防线,飞入九江郡城,去郡城中央下方的荒废之地。三只机关傀儡兽会一路守护你。等抵达那片荒废之地,你从千纸鹤上跳下。到时候,千纸鹤会收起。其内的一万枚灵石也将会自行丢下。到时,你就能获得安全,明白么?” 浪漫路途之后永远是分别。而且,这次是未知的分别。 花小灿摇摇头。她拒绝。她不愿意和司道分别。 “听话!” “那你……你呢?司……司道。”花小灿摇头问道。 她当然知道,在其绕道飞行的过程中,司道负责将所有人吸引住,将敌方主力完全承担下来。这等于将司道送向绝路。想到这,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开始哽咽。 “我会想办法与你汇合。我保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司道承诺道。 司道从不曾妄言。他每一句话总能给人一种强烈的信任感。可是,花小灿实在很难相信司道的话。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么?” “好!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会,我从右边出去,你就从左边逃离。你要顾好自己,明白么?这是最后的难关,也是唯一的机会。你不可以成为我的累赘。你一定要想办法抵达。相信我,我们会重新在一起。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事,我都可以陪你。好么?” 花小灿终于点头。她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她很清楚,她根本无法帮到司道任何事情。她只能相信司道,相信司道可以克服一切困难。 就这样,司道独自一人,冲向九江郡前的仙门大军。 第228章 战结丹 一个人的实力是渺小的。在杀狱地界,仙门才是统治世界的绝对存在。 以一人之力迎战仙门,不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现在,这件荒谬的事情就发生在众人的面前。 数万名修士列阵在九江郡城前。如此阵仗已有上百年不曾出现。 短短数日,司道的名头就传遍整个九江郡地界。最初,没人真正在意司道。当消息传来,司道逃离王氏仙门的主力围剿,很多人觉得欣喜。因为,如此一来,他们有机会杀死司道,拿到巨额的奖赏。 但是,在两个时辰前,司道突然被渲染得如同死神一般。按理说,筑基修士已经是修士中的强者。两名筑基修士之间虽然有实力差距,可彼此毕竟处于同一修为阶层,不应该实力悬殊。然而,司道杀筑基修士,就如同杀一只鸡。 十数名筑基修士列阵迎战司道,转眼就成为十数具尸体。这样的消息一次、两次、三次地传来,不断传来。很多众人眼中的散修强者纷纷死在司道手上。三人成虎,众人不得不信。 更让众人震惊的事情是,王氏仙门的结丹执掌竟然亲自出手。对付一个筑基修士,结丹强者竟然亲自出手。这样的待遇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可置信。 亲眼见到司道时,这份震惊会更加明显。 当司道站在九江郡城前,众人发现,司道并非如渲染那般魁梧凶悍。相反,司道看上去非常清秀,如同一个无力的书生。难以想象,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会是众人口中的天降杀神。 司道的修为只有筑基三层。而且,司道的修为很不稳定,大概是刚刚突破修为。确实,司道杀死那么多筑基修士。若真计算起来,死去所有修士的灵魂如果都被司道吞噬,司道的修为定然可以达到筑基圆满。 如今,司道的修为仍然只有筑基三层。这实在奇怪得很。 现在,司道孤身一人,平定地飞到九江郡城前。哪怕亲眼见到司道,众人还是会感到惊异。谁能想到,司道居然真会自投罗网。不仅如此,面对数万人的威压,司道竟然半点不慌,一副神情淡定的模样。 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在仙旗汇聚下,数万人的意志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磅礴的绝对意志。这股意志虽无法与天地争锋,可绝非一个人能够承受下来。结丹修士遇上这股意志,都需要避其锋芒。可是,司道不仅承受下来,而且看起来半点损伤都没有。 他们哪里知道,司道来到杀狱地界,就好像鱼回到大海。曾经的天地威压消失不见。所谓数万人的意志威压,在司道看来,强度甚至比不上结丹师叔们施展出的天地威压。 如此,司道又怎么可能会受到任何影响? 此刻,司道将目光聚集在仙门大军最前方的那名结丹修士身上。那是王氏仙门的当代执掌,一个红须红发的老者。 那虽然是一个老人,身体却魁梧得吓人。他裸着上身,露出狰狞的肌肉,怀中有一名衣裳简易的妙龄少女。那老者低头,贪婪地吸吮着少女的唇。当司道从远处飞来靠近后,老者仍然没有从怀中少女的身上挪开,依旧埋着头,在数万人面前,享受着少女的芬芳。 没有人敢上前提醒老者。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司道同样未曾出言。时间拖得越久,花小灿逃脱的可能性就越高。 于是,司道与数万人就这样诡异地僵持着,直到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传出。 “你就是杀死陈家小子的司道?” 老者明明是王氏仙门的执掌,所关心之人却是陈家小子。看起来,陈景元的地位还要在本家弟子王无人之上。 说话的同时,老者总算抬起头。那是一张让人畏惧的脸。老者明明是修仙者,明明是结丹强者,相貌却一点也不俊美,反而长得臼头深目、鹰头雀脑。他的眼睛尖尖的,透着私欲和野望。这绝对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长相。 事实上,在未亲眼见到结丹老者的相貌前,在感受到结丹老者的气息时,司道就已经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 司道可以感知万物的意志。从意志感知的能力觉醒开始,司道从未见过如此深深透着邪性的意志。是的,那结丹老者散发出的意志透着一股浓郁的邪性。邪性往往与妖人挂钩。邪恶的妖人身上往往透着淡淡的邪性。然而,身为结丹强者,身为九江郡执掌,老者身上却同样散发出强烈的邪性。 如此邪性的人,真不知是如何产生? 邪性的意志本能地让人畏惧与憎恶。没有人会喜欢这股邪性。这是生命的本能。 那结丹老者怀中的少女露着谄媚讨好的笑容,表现得欢喜又崇敬。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无法掩饰其内心的恐惧和憎恨。 再然后,谁也没想到,结丹老者突然出手,竟然将少女的咽喉扭断。 接着,结丹老者开始吸吮少女咽喉流出的血液。仅仅一口,少女的生机与血液尽数被结丹老者吞噬。少女原本靓丽的身姿变成一堆枯骨。 品尝完少女,结丹老者好似吃完一片新鲜的美味面包,感到精神舒畅。凡人在老者眼中,不过是猪羊一样的食物而已。 见司道没有回答,老者再次问道:“你就是杀死陈家小子的司道?” “你就是九江郡的结丹执掌?杀狱地界的结丹修士就是你这种妖魔么?” “嘻~桀~”结丹老者舔着嘴角的血液,忍不住笑出声来,“司道,你果然是天外来客。说实话,从见到你那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你浑身透着一股干净的气息。这是杀狱地界最罕见的气息。我好想把你一口一口吃掉。不过,既然你杀死陈家小子,我总得感激你一下。毕竟,陈家小子是个可造之才。陈家年轻一辈中出现如此人才,实在让我担忧。所以,我很感激你杀死他。为感谢你,我会把你一口吃掉,减少你的痛苦,如何?” 话音落,结丹老者露出狰狞的恐怖笑容。他刚刚吸噬少女的血液,牙齿间残留着血液。他笑起来的模样就好像一只吸血蝙蝠,丑陋又令人胆寒。 再一瞬,刚刚还在数百米之外的结丹老者突然就出现在司道的面前。 司道根本没反应过来。准确地说,司道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被老者砍断。司道握剑的右手被直接砍断,被结丹老者的黑色指甲给砍断。 如果,刚才一击的进攻位置不是手臂,而是心脏,那么,司道已经是一个死人。 一击得手,结丹老者并没有继续进攻。他露出更加欢愉狰狞的笑容:“不要担心那个女孩,等把你吃掉后,我会一起吃掉她。” 原来,结丹老者知道花小灿正在趁机逃跑。 司道快速退步,退得比之前更远。他利用春风术法将断手重新接回去。 结丹老者并未阻止。他享受一样地吸吮黑色指甲间的血液。然后,他笑道:“我喜欢给予别人希望,然后再将其摧毁,直到猎物丧失最后的斗志。” 第229章 败落 司道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他一边治疗断臂,一边回想着刚才的一击。只不过,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刚才的一击来得非常突然。当结丹老者出现在司道面前时,司道的手臂就已经被切断。 “哟,你的道心真是出乎意料的坚固。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面对即将降临的绝望和死亡,你竟然还是如此淡定。我真是越来越感到兴奋和喜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给我带来更多欢愉。还有,我允许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王意邪。” 王意邪一点也不着急。他并未继续发起进攻。他等待司道准备就绪。 司道没有让王意邪久等。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将断臂续回。而后,司道没有选择继续拉开距离。相反,他没有半点退缩。他直接选择进攻。 过去,司道并非没有与结丹修士正面对抗过。只不过,那时,司道都是被彻底压制的一方。结丹修士可以调用天地威能。对抗结丹修士,就等同于对抗整个天地。想要与结丹修士战斗,首先需要克服天地的威压。天地威压足以将人击溃,根本不是筑基修士能够抵御。 司道虽然可以抵抗天地意志,却无法完全免疫。他与结丹修士战斗中,一直都是被碾压的一方,没有一丝一毫获胜的可能。任何一名结丹修士都可以轻易击败司道。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相比过去对抗的结丹修士,相比过去那不可攀及的高峰,王意邪并没有不可战胜的碾压感。在王意邪刚刚出手时,天地威能虽然被带动,却完全没有像过去遇到的结丹修士一样,产生强烈的压迫感。 从踏足杀狱地界的那一刻起,司道就深刻感受到杀狱地界的不同。杀狱地界与原本世界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规则。这里混乱不堪。修仙者没有任何公正之心,没有任何守护百姓的责任之心。主导世界的价值观是杀戮与冷漠。掌管世界的人是一群被私欲占据的野兽。眼前的王意邪虽然是结丹修士,虽然站在杀狱地界的顶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这是一个没有规则、没有约束的世界。这是一个末世世界。司道厌恶这样的世界,厌恶眼前的王意邪。 原本,与结丹修士对抗,司道根本不抱任何获胜的希望。他抱着赴死的心态,希望能够为花小灿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但是,现在的他并不如此认为。 既然这个世界的结丹修士并非想象中那般不可战胜。那么,胜利的想法就出现在司道的心中。他不想要一昧拖延时间。他想要获胜,想要战胜眼前的王意邪。 刚才,王意邪的出手完全超出司道的想象。可是,如果王意邪真无限制得强大,那他给司道的感觉应该堪比天地才是。这与实际的感知发生偏离。 这意味着,王意邪刚才的出手并不是完全无敌的。司道想要获胜,就需要寻找到王意邪的破绽。 逃避不能帮助司道寻找破绽。进攻才可以让司道进一步接触到王意邪的真正实力。 没人想到,刚刚受到重创的司道会选择进攻。 在王意邪惊异的目光中,司道周身开始出现黑色的雾气。这是杀意凝结的雾气。黑雾缠绕在倾城剑上。洁白无暇的倾城剑染上一层淡淡的灰。这一刹那,一股彻底的冰寒从司道身上散发出来,整片天地好似被置入冰层之内。所有人的一切行动都变得凝滞。 这是司道觉醒的杀念意志。这股意志的影响下,寻常修士的思维会出现停顿,根本无法正常施法行动。对修士间的战斗而言,这种思维的停顿意味着死亡。 但是,杀意的影响因人而异。生命意志越强的人所受的影响越弱。王意邪是结丹修士,是参悟天地意志的极少数人,其意志强大远超寻常修士。他虽然受到杀意影响,可被影响的程度微乎其微。 尽管如此,当司道一剑袭来时,王意邪还是选择退步。 王意邪没有选择正面接下司道的剑。他谨慎地选择退步。 这一幕被数万修士看在眼中。看起来,司道成功反击,并且成功逼退王意邪。一名筑基修士居然逼退结丹修士。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击未成,司道没有停下进攻的步伐。他紧跟王意邪的身影,再次出手。 数不尽的冰晶出现在王意邪的周身之内。冰晶盛开,成为一朵朵冰莲。冰莲本是洁白,现在却染上一层淡淡的灰。如此数量的冰莲根本不是寻常术法能够阻挡。 在以往的战斗中,如此数量的冰莲即使没有击败敌人,也一定可以让敌人陷入很大的麻烦。可是,这一次并没有。 那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司道视野中的王意邪突然消失。 不对,王意邪并不是消失,而是突然变化位置。王意邪的气息突然从司道的前方,转移至司道的背后。司道根本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什么。 司道突然丢失王意邪的身影。与此同时,司道的腹部传来剧烈的痛。司道的身体被王意邪从背后刺穿。不仅如此,漫天冰莲,竟在同一时间内纷纷碎裂。 司道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他先被王意邪刺穿身体,还是漫天冰莲先被摧毁。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司道根本感觉到时间差。 是的,时间差完全没有。这是为什么? 某个重要的信息传递到司道的脑海。他开始知晓王意邪拥有的能力。这应该是境域之力。 然而,司道已经身负重伤。这一次,王意邪虽然仍旧没有下杀手,却没有再留手。王意邪的双手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锋利如刀,刺穿司道身体的同时,将司道的内脏完全捣碎。 现在,司道想要恢复伤势,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容易。受到重创的他连行动都变得困难。 即使如此,司道仍然没有放弃战斗。他挣脱王意邪的利爪,转身,重新将王意邪锁定。司道根本没有选择拉开距离,而是凭借残破的身体,继续战斗。 无尽的冰莲再次出现在王意邪的周身。绵绵不断的术法将王意邪困住。这并非司道全盛状态下的术法进攻,魏无痕都可以完全挡下。可是,王意邪却并没有完全挡下所有的冰莲。 王意邪被冰莲的爆炸波及,左手负伤。伤口不大,红色血液从伤口处流出。王意邪面色扭曲,其原本就丑陋的面庞变得更加恶心。 从登上王氏仙门执掌的那一刻起,王意邪已经很多年未曾受伤。现在,他却被一个筑基修士伤及。这令他感到无限的愤怒。他原本想要看到司道畏惧的神情,然而,从始至终,司道都是一脸的平静。 司道好像没有恐惧一样。这让王意邪更加愤怒。 “我……我要一口……一口咬死你……”王意邪龇牙低语。他愤恨得话语都出现停顿。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 没错,王意邪是结丹修士,更是拥有境域能力的结丹修士。他的境域能力是将自己从时间的束缚中脱离出来。换言之,他可以将时间暂停。毋庸置疑,这是一份强大到无与伦比的能力。 世界仿若变成黑白的颜色。王意邪缓缓靠近司道。司道负伤。伤口流出的血液停滞在半空之中。 王意邪将半空的血液拾起,一口吞下。然后,他露出邪笑,出手,对准司道的左手。刚才,司道将他的左手击伤。现在,他要报复,将司道整只左手砍下来,撕成碎片。 他手呈刀状,利用锋利的指甲,直接砍向司道左手臂膀。可是,意想不到的是,在司道左手臂膀之下,在衣裳之下,一层浓郁的黑雾将司道的臂膀包裹。 王意邪向着司道的臂膀攻击,等同于直接接触到司道的杀意。更诡异的是,黑色的杀意完全不受时间暂停的影响。王意邪将司道左臂砍下的同时,黑色的杀意如同黑色的火焰,覆盖在王意邪的手指上,顺着王意邪的手腕,直接蔓延传递至王意邪的身上。 境域之力是个人意志对世界规则的修改。而杀意同样是一种意志。当两种意志触碰在一起时,王意邪的境域之力变得不稳定。 王意邪虽然可以暂停时间,可并不是永远能够做到。王意邪所能暂停的时间长度仅仅只有两个呼吸的长短。现在,王意邪受到司道杀意的影响,时间进一步缩短。 在司道左臂被砍下的同时,王意邪暂停的时间得到恢复。王意邪本人被杀意吞没,一时愣在原地,一时愣在司道的身侧。 司道失去左臂,剧痛无比。可是,司道没有理会左臂的伤痛。倾城剑起,直接刺向王意邪的脑袋。 这是致命的一剑。当王意邪从杀意中醒悟时,倾城剑已经足够靠近。王意邪想要躲闪根本来不及。王意邪想要再次使用境域之力,改变世界规则,将时间暂停。这同样是无法做到的。 王意邪的境域之力有诸多限制。时间暂停的长度很短。并且,每一次暂停时间后,王意邪无法立即再次使用境域之力。这期间存在两个呼吸的空档。 司道虽然是第一次与王意邪战斗。可是,从刚才战斗的过程中,司道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最初,王意邪出手,将司道震慑。可是,王意邪并未乘胜追击。这是王意邪想要感受虐杀敌人的快感,同时也是王意邪故意为之。王意邪故意拖延时间。当司道瞬间反击时,王意邪无法再次施展出境域之力,所以才选择后退,避开司道的锋芒。 第二次,王意邪暴露得更加明显。如果,王意邪可以无限制地将时间暂停。那么司道根本不可能伤到王意邪。 王意邪为自身的大意付出代价。但,他并没有就此败落。一阵灵光附着在王意邪的额头。 王意邪竟是以肉身之躯,硬生生地将倾城剑挡下。倾城剑的剑锋触碰到王意邪的额头,仿佛触碰到坚不可摧的钢石,被直接弹飞。 除境域之力外,王意邪真正擅长的能力是炼体之术。王意邪的身体本身就是世间最好的法宝。倾城仙剑是世间锋锐之物,却根本没能破开王意邪的身体防护。 难怪,在刚才的冰莲轰炸中,王意邪虽然被冰莲轰炸直接命中,却仅仅受到粗浅的皮外伤。 司道一击未成,却将自己暴露在王意邪面前。王意邪再次出手。这一次,司道握剑的右手被直接砍下。 但,司道仍然没有放弃。他失去双手,可眼神仍旧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依旧是那样平静与坚定。 冰莲再次出现,天空落下惊雷。所有术法全部命中王意邪。王意邪浑身上下的所有物件尽化成灰烬。可是,在全力施展炼体之术的情况下,王意邪本人并没有死。 王意邪浑身流淌着血液。他浑身是伤。但,他没有受到致命的伤。 “结束么?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么?” 王意邪如同一个血人,发出兴奋而狰狞的笑容。这是胜利的笑容。 在王意邪承受所有术法的期间,在发现王意邪不可撼动的炼体之术后,司道已经快速后撤。他与王意邪拉开距离。 但是,司道负伤严重,其灵力也已经所剩不多。败负是迟早的事情。 “你想拖延时间?为那个女孩拖延时间?” 王意邪完全看破司道的心思。 再然后,王意邪没有进攻。他站在原地,发出千里传音术,向着九江郡城中央的方向发出千里传音。 “司道马上就会死,而你要独自逃跑么?你忍心让司道独自死去么?如果你现在回来,我保证可以给你们两个人全尸。否则,我会慢慢折磨司道,让司道生不如死。你放心,我是九江郡的执掌,不会妄言。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立刻到我面前,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王意邪故意向花小灿传音。王意邪想要让花小灿回来。王意邪如此做,更是想要让司道分心。 然后,司道没有再继续退缩。他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不想要让王意邪继续说下去。他重新靠近王意邪,重新发起术法进攻。 但是,足够近的距离意味着王意邪的境域之力同样可以发挥作用。 时间再次暂停。当时间恢复时,司道失去双脚,其腹部再次受创。至此,司道已经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王意邪仍然没有杀死司道。他狂笑着。他在等待花小灿的归来。 司道试图呐喊,试图让花小灿远离。但,王意邪轻易就将司道的舌头割下,将司道灵封。司道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花小灿的身影出现又靠近。 而接下来,王意邪当然不会遵守承诺。他不会让司道与花小灿轻易死去。 花小灿出现后,他立刻就将花小灿制服。然后,在数万人面前,在司道的面前,他当众将花小灿这样一个孩童羞辱。 司道无声地干吼,却无法阻止。这种痛苦是天底下最大的。亲眼看着”女儿“被侵犯,任何人都生不如死。 而这只是地狱的开始。 第230章 地狱 司道引起的风波终于被平息。 整件事的始末被改编成故事,流传在九江郡的凡间。妖魔司道嗜杀成性,杀害的生灵多达上万。妖魔司道有七个脑袋,八条腿,十二条胳膊,龇牙咧嘴,恐怖异常。很快,司道就成为新一代的妖魔代名词。父母为让孩子不要在夜间外出,开始用司道的名字来吓唬孩子。 当然,在故事中,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妖魔司道祸害苍生,最终被九江郡执掌击败。数万名修仙者亲眼见证伟大的一幕。九江郡执掌亲自守护九江郡的和平。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一个月来,因为这件庆事,九江郡城的百姓感觉平日负担的劳作显得轻松许多。生活变得幸福起来。身在九江郡城,不受到妖人侵扰。这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幸事。尽管每日不停的劳作让人感到疲惫,可凡人本就应该为仙人无条件付出。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至于妖魔司道,据说,他已经被镇压在九江郡的圣地——曼洛花林。 曼洛花林,这里是曼洛花生长之地。 在曼洛花林的深处,一个骨瘦嶙峋的人被挂在木板上。这人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舌头,没有鼻子,没有头发。他瘦得非常恐怖,如同一块排骨,被数枚铁钉定在木板上。 这人没有眼皮,却保留着眼睛。这让他没有办法闭眼。这人的外耳被割掉,可中耳与内耳尚且保存。这让他还能够听见声音。 这人的身体是不完整的。他的每一寸肌肤同样是不完整的。他被凌迟。他身上的肉被一块一块割下来。但他没有死,始终保留着一股气。 他全身铺洒着绿色的汁液。这是一种特别熬制的汁液,可以帮助人恢复外伤。同时,这种汁液还有一个效果,可以让人对疼痛的感知提升数十倍。这是专门用来折磨的汁液。 他残破的身体被十几条藤蔓刺穿。这些藤蔓可以吞噬生命力,更可以将灵力榨干。 任何人若是见到被钉在木板上的人,一定会感到惊惧。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人在承受如此多伤害后,居然还能活着。 说实话,正常人第一眼见到木板上的人,其实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曼洛花林是安静的。只有正午时分,曼洛花林的花匠——张野才会来此,“慰问”木板上的人。 这一日,张野准时来到此地。 他欣赏着木板上的人,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这是他努力后的杰作。他当然会认真欣赏。他尤其喜欢看那双没有眼皮的眼睛。 “司道,你可真是惊人。你的眼睛仍然闪耀着光芒。”张野欣喜地招呼道。 司道没有舌头,没有灵力,没办法回应。他很虚弱,更憔悴。可是,他的眼神依旧有一丝淡淡的光彩。 张野继续自顾自话:“很抱歉,今天没有把你的女孩带过来。她太过可人,昨天与执掌大人欢愉后,被执掌大人一口吞掉。不过你放心,你很快也会被执掌大人吞掉的。到时候,你们就整整齐齐地在一起。说起来,这对你倒是好事。毕竟,每天看着那女孩与各种男人欢愉,你应该也不好受。” 张野像是一个邻家哥哥一样,非常温柔地安慰道。在张野说话的同时,黑雾从司道身上散出。比起一个月前,现在的黑雾要浓郁得多,浓郁到可以将司道的身影完全遮掩,浓郁到仿若实体的存在。与其说,这是黑雾,倒不如说这是黑色的水。 黑水从司道身上溢出,游荡在空气之中。这黑水好似具备难以言喻的腐蚀性。黑水触碰司道身后的木板。木板瞬间气化,变成黑色的木炭。没有木板支撑,司道直接摔倒在地上。 张野见此,露出忌惮的神色。但是,他并不惊讶。他娴熟地取出一个红色的玉瓶。玉瓶内有一种红色的水。 张野将红水泼向司道。红水与黑水率先触碰。按理说,黑水只是杀意的凝聚,可以影响人的意志,却无法对现实实物产生任何影响。可是,红水穿过黑水时,明显受到阻隔,像是穿过一层纱布。 甚至,近一半的红水都被黑水反弹出来,没有洒在司道的身上。 尽管如此,红水终究还是洒在司道的额头。那红水好像具有摧残意志的功效。红水触碰到司道后,司道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开始昏昏欲睡。伴随之,司道身侧的黑水同样开始逐渐消散。 一个月来,除折磨时间外,司道基本处于昏睡的状态。一瓶红水足够让一名寻常筑基修士昏睡一个月。最初,司道昏睡不止。每日,张野需要费尽心思将司道唤醒。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折磨的加剧,随着花小灿被各种摧残,司道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 最近一周,在张野来之前,司道就已经苏醒。 这一次,司道似乎更加坚定。明明,红水已经被泼在司道的身上。可是,司道并没有完全入睡。他咬着牙,极力地挣扎。 司道的面庞肌肉已经被完全割裂摧毁,根本无法做出太多的表情。可是,司道的眼神仍然可以传达情绪。那是恨意,滔天的恨意。当听见花小灿死去的消息时,司道流露出滔天的恨意。 司道虽然承受难以想象的折磨。但,司道一直没有屈服。他憎恨,却没有屈服。可花小灿不同。花小灿只是一个凡人,只是一个孩子。 花小灿根本没有司道如磐石一般坚固的意志。在第二天,在药物摧残下,花小灿沦为人尽可夫的消费品。不到第三天,花小灿就已经彻底忘记司道。同时,她也忘记自己。曾经最爱的人就在面前,可是,花小灿完全记不起来。甚至,在教唆下,花小灿会主动伤害司道。 只要伤害司道,花小灿就可以得到奖赏。如此一来,花小灿最渴望做的事情,就是摧残司道。昔日那个善良纯真的花小灿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花小灿变成一个放荡少女,变成一个伤害他人来获取自身利益的小人。 这转变的时间差只有三天。凡人的意志在仙人手段面前弱小不堪。 司道虽然没有被摧毁意志,虽然一直忍受住各种摧残与折磨,虽然仍旧保持着自身原本的意志,可是却异常痛苦。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以黑水来发泄内心的愤怒与绝望。他虽然活着,却想死。可是,他无法死。 这一刻,在红水影响下,他仍旧坚持清醒。他不愿意睡着。他用黑水表达愤怒。他渴求死亡。他从未如此渴求死亡。 这就是张野想要达到的目标。这也是王意邪想要达到的效果。 司道想死,却无法死。他生不如死。比起肉体上的摧残,精神的绝望更能够让给王意邪获得快感。 张野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他露出笑容,安慰道:“放心,执掌要求我让你再活一周。你还需要再忍受一周。不过,对我而言,这是一个挑战。毕竟,你的寿元已经彻底枯竭。既然你不愿意睡觉,那我们就玩点新花样。” 说完,张野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玉罐。他打开玉罐。玉罐中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黑色小虫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饥饿难耐,纷纷爬到司道的身上。这些黑色小虫将司道的身体当为巢穴居所,开始构造巢穴。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会进一步摧毁司道的身体。过程恶心,更痛苦。 司道虽然意志坚定,却仍旧痛到喊出闷声。他张着嘴巴,无法说话,只能死命地出发呐喊。绝对的痛苦将刚才的恨意与绝望覆盖。 整个过程持续四个时辰。司道疼痛到昏睡。可他真昏睡后,立刻就会被张野用药物唤醒。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过程。 这个过程长达四个时辰,却好似长达四年。 折磨结束,张野再次掏出红色的玉瓶。这一次,司道没有再反抗,被红水浇灌在身上。完全疲惫的司道已经没有精力去愤怒,彻底昏睡过去。再然后,张野重新取来一块木板,用钉子将司道钉在木板上。 明日午时,等司道重新苏醒,张野会重新来此。周而复始,偶尔,王意邪也会来此。 整个过程会一直持续到司道死去为止。 得知花小灿死讯后,司道其实已经选择放弃。他的心智终于被击垮。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比预想中来得晚。 再然后,司道重新恢复意识。再然后,司道看到本尊站在他的面前。 在司道进入杀狱地界的第四月半,本尊与血影分身终于汇合。只是,汇合的方式与原本计划中的情况完全不同。 第231章 本尊 白星小队一同随来。他们已经知晓血影分身的事情。不过,与本尊成功汇聚的人只有秦情。其余人都被传送至很远的其他地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汇合。 当本尊闯入曼洛花林,将司道唤醒时,秦情就站在本尊的身后。 秦情平日冷言冷语。可是,在见到司道的那一刻,在见到收紧摧残的司道驱壳时,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彘”就是司道。 本尊不言一语。本尊可以感受到司道的内心情绪。本尊与司道之间存在如同仙侣契约一样的情绪传递。在司道的情绪中,本尊只感受到两个字——死寂。司道虽然生命尚存,可内心却已经死去。 这一点,秦情同样看得出来。司道的身体已经被破坏到无以复加。更可怕的事情是,司道的眼神没有任何神采,彷如一个死人。司道透着一股浓浓的死气。这股死气让生灵畏惧。那些曼洛花的藤蔓已经不敢再靠近司道。 司道恢复一点意识。他见到本尊,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转动眼眸,只是象征性地抬起头。一滴精血被本尊递出。这是血妖哀骀它的精血。 司道是血影分身,是血妖哀骀它的创造物。血妖是世间生命力最顽强的生灵存在,能够滴血重生,其再生能力无人能及。司道继承这份再生能力。 血妖哀骀它无法来到杀戮地界。可是,哀骀它将一滴精血递给本尊,可以帮助司道恢复伤势。四月期至,司道未归。自然是遇到危险。 血妖可以滴血重生。每一滴血都是血妖的一次生命。哀骀它的精血触碰到司道后,司道体内的各类灵虫纷纷逃逸而出。各处伤口流淌出黑紫色的脓液。脓液流干净后,司道的伤口开始愈合。 紧接着,司道的断手断脚开始重新生长。 秦情站在一旁,施展术法,协助治愈。她抿着嘴,强忍着心中的悲伤与痛恨。她想要知道,究竟谁如此伤害司道。 在精血的催发之下,司道的身体逐渐恢复。他从木板上挣脱,重新获得一具完美的身体。只不过,他的生命力并没有得到补充。他的生命已经抵达终点。 司道扭动着脖子,感受着身体的驱动。他看起来很僵硬,像是机器人一样,好似没有完全适应身体。他木讷地接过秦情递过来的灵药,木讷地服下。 服下灵药后,他体内的灵力快速得到补充。秦情惊讶地发现,司道的修为已经突破至筑基三层。修为已经超过本尊。 四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支撑两层修为的突破。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司道一定吞噬过大量魂魄。这是妖人的行为。秦情忍不住皱眉。她担心,司道已经堕入魔道。事实上,司道看起来完全不正常,若真堕入魔道,绝非没有可能。 足足一个时辰,从苏醒到彻底治愈,司道没有说任何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如同一个呆子,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做。他静静地站着,静静让秦情为其梳理体内的伤势。 等一切都梳理完毕,等秦情为其穿上衣裳,司道才终于开口:“我要血灵石。” 血灵石是何缪洛送给司道的信物。原本,血灵石是一块洁白的玉石。在吸取不少妖人魂魄后,血灵石染上一层浅浅的红。 本尊没有拒绝。他取下脖颈上的血灵石,递给司道。 在司道接过血灵石的那一刻,血灵石好像被墨水浸染,彻底变成黑色。黑色的血灵石散发着魔鬼的诱惑。血灵石好似被第一次真正激活,明明是死物,却散发出一股饕餮的贪欲,妄图吞噬一切生灵。 司道雪白的衣裳同样染上一层厚厚的黑。其眼眸不再黑白相间,而变成完全的黑。 当司道苏醒时,张野就躺在一旁。张野没有死,只是被本尊击晕。司道轻轻瞥一眼张野。张野身上冒出一团黑色的火焰。黑火瞬间蔓延扩散至张野全身。 回过神时,张野的四肢失去血肉,只剩下骨头。不过,张野没有死。他的头和身体仍然存在。剧烈的疼痛将张野唤醒。 张野见到复活的司道,就像是见到死神一样,充满不可置信。灵魂深处的惊惧将其彻底惊醒。他想说话,却发现嘴巴已经被黑色杀意封住。他想要跪下祈求,却已经失去双腿。他只能用眼神来传达内心的情绪,就像一个月来的司道。 司道没有杀张野。因为,张野还有用处。 “司道。” 秦情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论怎么看,司道都已经完全变化,透着难以言喻的邪性。司道好似能够改变其所接触到的一切。所有一切都变成黑色,仿若无底的深渊。 这样情况下,秦情如何还能忍耐。她一把拉住司道。可是,她的手一触碰到司道的黑色衣裳,立刻就感受到灼热的疼痛。她的手被腐化一般,同样染上一层浓郁的黑色胶状物质。 染上黑色的这一刻,秦情只感到一股无尽的恐惧。她的手竟然无法再动弹。她回忆起第一次与司道的相遇。那时,她就从司道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意志。只不过,现在的意志要更加强烈得多,细致得多,恐怖得多。 这是杀意,将天地吞没的杀意。这不是秦情可以抵抗的杀意。 秦情有一种极度的预感,若杀意蔓延,她会瞬间死去。她深刻体会到张野的处境。张野刚才可是被这种恐怖的黑色杀意彻底吞没。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秦情手上沾染的黑色杀意并未蔓延。 “抱歉!”司道机械地扭动脖子,回头对秦情道歉。 他挥挥手,取走秦情手上沾染的黑色杀意。然后,他将张野搁置在原地。他转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曼洛花林的最深处。 ”你要去哪?“秦情问道。 ”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司道平静地说道。他的语气是如此安定。好似,世间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其发生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他的脚踩在路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黑,经久不散。 ”你不阻拦他?“秦情问本尊。 ”为何要拦?况且,除结丹修士,谁还拦得住他?“ 张野看到与司道一模一样的本尊。他本该惊讶的。可是,他已经不知道何为惊讶。不论见到什么,张野都觉得没有必要惊讶。他甚至幻想,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 在本尊与秦情的短暂谈话间,曼洛花林的深处发出剧烈的响动。本尊可以感受到,曼洛花林深处存在一个强大的意志。现在,强大的意志已经消亡。 而后,一枚黑色的花从远处掷来。这是一朵曼洛花。曼洛花并不纯粹是黑色,只是红到发黑。 这朵曼洛花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只要轻轻咬上一口,人的寿元就能凭空增长十数年。若将其炼制成为丹药,将其药效完全发挥出来,这将成为可以让元婴修士增长上千寿元的天地灵丹。这样的灵花不止在杀戮地界,在原本更大的世界,都是最最顶端的稀世珍宝。 ”暂时帮我保存一下。“ 司道从曼洛花林深处归来,手中沾染红色的鲜血。那鲜血古怪,虽是红色,看起来却更像是某种植物的汁。 张野似乎知道一切事情的发生。他变得更加害怕。这一次,黑色杀意没有继续封住他的嘴巴。他终于可以用哭泣和呐喊来表达内心的恐惧。他想求饶。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张野知道,不论其说什么,司道都绝对会杀死他。 司道之所以还没有杀他,只是因为,司道还需要知晓两个信息。 ”她在哪?剑在哪?“ 第232章 九江灭 曼洛花林位于九江郡城的中央。曼洛花林的结界被司道破开。警戒声响起,将整座九江郡从混沌中唤醒。 黑云开始在曼洛花林的上空聚集。黑色的云如同病毒一般,不断扩散,遮蔽天空。明明是白天,夜幕却提前降临。 突如其来的天空变化,引得九江郡城所有人的注目。不详的预感如同阴霾一般,笼罩所有人的心头。 警戒声响起,王氏仙门的修士陆续向曼洛花林汇聚。他们看见一个黑色的人,一个全身被黑色胶状物质覆盖的人。那人手上提着另外一个人。他们认识被提着的那个人,是张野。 张野的手脚被砍断,整个人看起来惊惧到极点。张野见到众人来救,即不呼喊,也不反抗,就好像认定赶到的众人无法救他。 事实的确如此。提前赶到的修士见到来路不明的司道,立刻发起进攻。但是,在他们出手前的那一秒,天空黑云中落下一道道惊雷。惊雷呈黑色,无法被闪避地击落在每一名修士身上。 一旦被惊雷击中,所有修士纷纷凝结成冰雕。冰同样是黑色的。 无尽的黑仿佛深渊一般,势要将整座九江郡吞没。 ”在……在下面,在……在地面,那女孩……在凡尘居所。“张野的声音颤颤巍巍。 昨日,张野称花小灿已经被王意邪吞吃。可实际上,这只是摧毁司道意志的手段。花小灿可能已经死去,但并非是被王意邪吞吃。 司道缓缓下落到地面上。那股来自地狱的冰寒同样来到地面上。凡人哪里承受得住司道的意志,全部冻结一般地僵在原地。 司道根本没有在意无辜凡人的死亡。他散发出意志,寻找那个熟悉的气息。他很快就找到。那不是一个生命的气息。花小灿已经死亡。 抬手间,房屋裂开,地面裂开,在凡尘最大酒楼的地下有一间巨大的屠宰场。屠宰场内屠宰的对象不是猪羊,而是人。几百具尸体有序地挂在肉勾之上,如同等待肢解的猪羊。在九江郡,天空仙界玩弄至死的人会被送到这里,被做成人肉,然后重新高价贩卖给地上的凡民。 在几百具尸体之中,花小灿就在其列。她已经死去,内脏都已经被挖出来,洗得很干净,随时都可以被肢解,做成美味的佳肴。 她睁着眼睛。那双灿烂的眼眸再也无法汇聚焦点。她张着嘴巴。她干净甜美的声音再也无法传入司道的耳朵。她无法再笑,无法再拉着司道的手,无法再快乐地说:”一天的美好也是美好的。“ ”司道~我已经按你要求,告诉你她的位置。求你……“ 张野没能诉说完人生最后的请求。黑色的火直接将其吞没。张野顷刻就变成枯骨木炭。他的魂魄从尸体上飘起。黑火没有放过他的魂魄。黑火可以燃烧灵魂。当黑火触碰到张野的灵魂时,本该没有理智的灵魂竟然发生剧痛一般的呐喊与颤抖。 而后,在受尽黑火折磨后,司道胸前的血灵石闪耀,发出一道黑光,将张野的灵魂笼罩。刹那,张野的灵魂消失不见,被血灵石一口吞没。 天开始下起雨,黑色的雨,像是为花小灿的死而哭泣。 这时,九江郡的执掌王意邪终于赶到。 王意邪见到满血复活的司道,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还活着?“ 王意邪吃惊得露出残忍的狞笑。他兴奋得很。既然司道满血复活,那他就再出手摧残一次。要知道,王意邪的人生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像司道这样有趣的人。 没有任何招呼,王意邪率先发起进攻。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司道站在地面上,保持着回头仰望王意邪的姿势。王意邪缓缓落地,接近司道。 司道被一层黑色胶状物质包裹。王意邪可以感受到,黑色胶状物质就是曾经的黑雾——杀意的具现化。杀意不断凝聚,成为一种足够对现实物体产生真实影响的存在。 司道被黑色杀意所包裹。这让人无法直接触碰到司道。可是,在时间停止的面前,这都是徒劳的。 王意邪轻蔑一笑。罡风在他手心汇聚,对准司道的手臂射出。罡风触碰到黑色杀意,虽无法摧毁黑色杀意,却可以将黑色杀意的防护撕开。黑色杀意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 王意邪可以通过这小小缺口,直接砍断司道的手,而不触碰到黑色杀意。 时间暂停即将结束,王意邪没有犹豫,果断出手。他要像上次一样,慢慢折磨司道。这种缓慢虐杀猎物的感觉让王意邪感到美好。 可是,意外出现。 按理说,一旦施展境域之力,时间会暂停,王意邪是唯一可以继续挪动的存在。然而,事实上,王意邪从来没有影响其他人的时间。王意邪的能力是让其自身从时间中脱离出来。王意邪的境域之力并不影响其他人,而只对自身产生效果。 王意邪从时间中脱离。这时,对他而言,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是暂停一样。 可是,在靠近司道后,王意邪自身都没注意到。他的境域之力正在变得无效。他太过依赖境域之力,也太过熟悉境域之力。他非常清楚,在使用境域之力后,时间暂停可以持续两个呼吸的时间。 正因此,他根本没注意到,在两个呼吸时间没有到的情况下,在他破开司道的杀意防护时,时间已经重新恢复。 所谓境域之力,本就是以自身的意志改变天地法则的存在。王意邪的意志足够强大,可以改变天地。但是,当王意邪的意志被另一股更加强大的意志触碰时,效果就会发生衰减。因为,王意邪的意志不再是周围天地的唯一强大意志存在。天地规不再受王意邪一人影响。 王意邪向司道的左臂袭去。在这一刻,司道的时间已经与王意邪同步。 司道没有选择躲开。他故意让王意邪击中其左臂。紧接着,冰层出现,减缓王意邪的进攻力度。这让王意邪没能彻底将左臂砍下。 王意邪的利爪只是将司道的左臂重伤。而司道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左臂的疼痛。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就好像左臂没有长在他身上一样。 也是,与这个月经历的痛苦比起来,左臂的伤根本什么都算不上。与花小灿死去的讯息比起来,左臂的伤根本是微不足道。 黑色防护破开的口非常小,仅仅足够让王意邪的手恰好放进去。现在,王意邪想要摆脱出来,却已经来不及。 杀意重新汇聚,王意邪的手根本来不及抽出。杀意直接吞噬王意邪的手。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灼热出现在王意邪的手上。 王意邪疼痛得额头冒汗。他狠狠将手从黑色杀意中抽出。他精通炼体之术,其身躯远超寻常仙物。在黑火燃烧下,他的手臂并没有被碳化腐蚀。他的手只是微红,却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黑色火焰并未消失。黑色火焰依旧在手臂上燃烧,并且顺着手背,试图向周身蔓延。 司道肆意妄为的进攻彻底惹怒王意邪。 ”小子,别跟我开玩笑!“王意邪怒吼道。 他另一只手横在黑色火焰前,奋力一驱。黑色火焰消失不见。黑色火焰本就是杀意。王意邪是结丹修士,其意志自不会弱。意志就需要用另一股意志来对抗。 其他人无法驱散司道的黑火,王意邪却可以做到。 但是,王意邪的境域之力无法持续施展。他每次将时间暂停后,都有两个呼吸的间隔。这就是司道进攻的机会。 司道出手。黑火在他掌心凝聚。他一掌击在王意邪的腹部。 王意邪驱动炼体之术,如不动明王一般,不曾挪动分毫。可是,司道的进攻远远不止如此。 从王意邪出现前的一刻,从司道见到花小灿的那一瞬,天空的黑云就开始下起黑色的雨。黑雨从高空坠落,幻化凝聚,成为一柄黑色的剑,正落在王意邪的头顶。 王意邪依旧是不动如山,将黑剑的攻击完全承受下来。黑剑并未破开王意邪的防御,重新化成黑水。 黑水淋泼在王意邪的身上,立刻固化,成为胶状的长绳,将王意邪束缚固定。 一个呼吸时间已经过去。距离王意邪使用下一次境域之力,还剩下一个呼吸的时间。 ”司道,你不可能破开我的炼体防护。“王意邪狰狞地怒吼道。 面对狰狞的王意邪,司道依旧是没有神采的模样。他两眼空洞,如鬼一般地看着王意邪。他横腰立马,呈出拳的姿势。 黑火在拳头前方出现,形成一道旋涡,将周围的黑火完全吸噬。无尽黑火伴随旋涡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变成一个可怕的钻头形状。 钻头形态的黑火随司道的出拳,正中王意邪的腹部。王意邪的腹部如同一块钢板,坚不可摧。黑火形成一个钻头,疯狂地在钢板的一个点上拧转。 最终,钢板被突破。王意邪的炼体之术并没有挡住司道的拳击。黑色的火焰越来越旺盛,直接在王意邪的腹部钻出一个血洞。 血洞出现后,瞬间扩散。王意邪引以为豪的炼体之躯如同多米罗骨牌一样,由一个点扩散到一个面,完全被击溃。 黑火穿透王意邪的身躯。王意邪的腹部流出大量的鲜血。所有鲜血瞬间凝结成为黑色的冰。黑色的冰肆意蔓延,甚至想要将王意邪体内所有血液凝集。 在两个呼吸时间抵达的前一瞬间,所有冰晶爆炸,自内而外,从王意邪体内发生恐怖的爆炸。 惊人的爆炸直接摧毁王意邪的半具身体。王意邪的腰部被彻底摧毁。整个腰腹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肠子与内脏被完全搅烂。这并不是完结。所有黑冰爆炸后产生的冰晶碎片重新凝聚。 只要稍许片刻,王意邪就会死在下一次的爆炸中。 只不过,在无数冰晶碎片绽放前,时间再次暂停。 王意邪再也没有任何与司道继续战斗的想法。相隔数百年,他的人生再次出现慌乱。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将所有黑色冰晶祛除。他取出一张定点传送符,立刻将传送符激发。他一个劲地从司道身边逃离。 他逃进王氏仙门的城堡。他要开启天地阵法。他要用天地阵法来杀死司道。 时间再次流转。王意邪已经完全消失在司道的面前。 九江郡城内,一阵轰隆声传出。九江郡内的九条天桥竟开始收拢挪动,就如同九条苍天巨蟒。九条苍天巨蟒全部与王氏城堡连接在一起。看起来,整个王氏城堡如同九头巨蛇,不可撼动。 第233章 曲幕 黑雨继续下。黑雨具有难以想象的腐蚀性。但凡触碰一点,黑雨就会成为黑火,瞬间蔓延,燃尽全身上下。无数人因此丧命,无数魂魄因此出现。九江郡城成为一座亡灵之城,飘荡着数不尽的游魂野鬼。 所有魂魄全部被卷入血灵石内。在血灵石的吸引下,无尽的魂魄形成漩涡,涌向血灵石。 血灵石呈漆黑墨色,被司道挂在脖颈。灵魂一旦被卷入血灵石,会被血灵石转化成为灵力。磅礴灵力从血灵石源源不断地传给给司道。司道体内的灵力始终保持着枯竭的状态。因为,司道的所有灵力都变成天上的黑云。黑云越发扩散,落下黑雨,吞噬更多生灵。 整个过程如同雪崩,越滚越大。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九江郡城的中央区域就彻底成为死区。 数十万生命死去。并且,被波及的人还远不止如此。死去的生命全部转化成为司道的黑水。黑水落在地上,并未消散,而是重新向司道汇聚,如同盔甲,凝聚在司道身侧。 当王意邪激活九江郡的天地结界,唤醒出九头巨蛇时,一个黑色巨人跃然而起,突破苍穹,其挥舞的手足以触碰九天。 九头巨蛇将黑色巨人缠绕,其力量惊人,根本无法用蛮力将其挣脱。但是,黑色巨人根本不是真正实体物质,而只是由黑色杀意幻化而成。黑色杀意可以虚化,黑色巨人同样可以虚化。虚化之下,黑色巨人一下子挣脱九条巨蛇的缠绕。 黑色巨人向前一步,来到九头巨蛇的驱壳前。黑色巨人的手变幻成为剑刃,一剑刺入九头巨蛇的驱壳。 九头巨蛇的驱壳由结界守护,阻挡黑色杀意。黑色杀意可以融化结界,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然后,黑色巨人没有继续僵持。他直接抱住九头龙蛇,然后将沉重的九头龙蛇抱至半空,狠狠一记落地摔。 结界包裹九头巨蛇,直接撞击地面,产生剧烈的晃荡。三座天桥被直接拉断。九头巨蛇变成六头巨蛇。 黑色巨人拉起两座天桥,将王意邪操控的九头巨蛇旋转起来。高速旋转中,九头巨蛇被狠狠甩出。九头巨蛇在九江郡城内翻滚,压碎沿途的一切房屋。无数凡人死去。 黑色巨人的进攻没有停下。黑色巨人朝着九头巨蛇跑步,高高跳起,其拳头再次变成钻头的形态。 黑色的巨大钻头猛然砸在九头巨蛇的结界之上。结界坚固,没有破碎。但黑色钻头却没有停下。司道将黑色巨人的进攻聚焦在一个点之上。同一个位置不断遭受摧毁,结界终于碎裂。黑色巨人的拳头狠狠砸在九头巨蛇的身躯之上。那是王氏仙门的城堡。 城堡根本禁不起黑色巨人的猛捶,直接破开。 黑色巨人破开九头巨蛇的防护,坐在九头巨蛇之上,没有停歇地一锤接着一锤。九头巨蛇想要反抗,其剩余六条天桥巨蛇试图阻止黑色巨人。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在战斗期间,黑色巨人已经再次长大,变得比刚才还要巨大。刚才,黑色巨人与九头巨蛇的战斗已经将半个九江郡城牵扯进来。别说是凡人,连修仙者都不可避免地被波及。数不清的人死去。死去的人越多,黑色巨人就越大。 天空的黑云始终跟着黑色巨人移动。黑云所到之处,黑雨就会落下。黑雨就是不分敌我的箭,将范围下的所有生灵灭杀殆尽。 大地在震动,被黑色巨人的拳头所震动。九头巨蛇被彻底摧毁,其结界大阵的中央核心被黑色巨人一口撕咬出来。 中央核心被破坏,王意邪重新出现在司道的视野之内。他躺在废墟之中,无法动弹一下。 司道从黑色巨人中走出,来到王意邪的面前。 ”剑在哪?“ 王意邪已经完全丧失斗志。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是炼剑池。倾城剑就躺在剑池内,躺在一个血池内。原来,王意邪想要占有倾城剑。可是,倾城剑完全不从。于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要被摧毁掉。倾城剑被置入血池污染。 倾城剑本是洁白无瑕,散发着白色的剑光。在此之前,倾城剑上已经有一丝碎裂的痕迹。那碎裂是之前与陈景元战斗时留下的。而现在,倾城剑黯淡无光,其上碎裂的痕迹更加明显,几乎已经要断成两截。 更重要的是,倾城剑上的灵已经消失不见。司道已经感知不到倾城剑的意志。这也是为何,司道需要让别人告诉他,倾城剑在哪。因为,司道根本感受不到倾城剑的存在。 倾城剑就像花小灿一样,已经死去。 司道发出一声怒吼。怒吼声响彻天地。 …… 本尊赶到时,司道正在捶打早已经死透的王意邪。 一拳,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竭尽全力,每一拳都让地面发出撼动的响声。司道不断地打击着王意邪的尸体,机械性地挥动着双手。尽管,王意邪的尸体几乎已经成为肉酱。 ”司~司~司道,够了~“秦情呼喊道。 司道缓缓站起身,慢慢转过头,露出一个微笑:”我已经为花小灿,也为倾城剑报仇。“ 他的脸上尽是泪水。他在落泪。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 见到司道满脸的泪水,秦情只觉得心很痛。今日,无数无辜的人死去。司道已经彻底入魔,成为疯狂杀戮的妖人。在杀戮地界,已经没有什么存在可以阻挡司道的杀戮。 秦情随本尊一同赶来,已经下定决心,宁死也要将入魔的司道铲除。可是,在亲眼见到司道后,秦情却生不起一丝将其铲除的决心。 她看见司道左臂的伤,原本的决意忍不住变成关切:”你的手……“ 司道左臂被王意邪击伤,一直没有恢复。在王意邪死后,司道完全无视左臂的碎裂,依旧挥动拳头。 面对秦情的关心,司道笑着摇摇头:”没事,没事的。一点都不痛。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痛。“ 司道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感。他好像已经完全失去疼痛的知觉。 说完,司道立在原地。他的魂魄从体内飘出。 在刚才的战斗中,司道已经耗尽其剩余的全部生命力。他的魂魄飘出,与尊本触碰在一起,融入到本尊体内。 两个灵魂重新合为一体。 当本尊再次睁眼时,其眼神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平定。他的眼神里面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忧伤。他很难说清楚,杀狱地界的一切经历究竟是一场梦,还是切身的体验。 黑火从本尊身上冒出,不再像那样燃尽一切,无休无止,而是被刻意地压制。 第234章 墨问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疑惑。每个人都想得到一个答案。但是,世间的许多问题都无法轻易得到解答。 墨经是获得答案的一种最便捷的途经。 每隔十年,墨府都会向世间开放墨经。只要满足墨府的条件,所有人都可以获得墨问的资格,向墨经请教心中的疑惑。 现在,新一届的墨问即将再度开启。诸多修士早早在聚集在尚正国。他们交谈术法心得,议论近年发生的仙界事迹。 这一年,不少新晋天才引得关注。其中,合欢宗的叶木表现最突出。他在一年前突破修为,成为筑基修士。他初入筑基,立刻前往极乐岛,在鲨鱼海创下十战十胜的辉煌战绩,成为筑基修士中最闪亮的新星。 除叶木外,一名叫“阿飘”的新晋筑基修士同样名声鹤起。只不过,与叶木的正面评价完全不同,阿飘的名声极度负面。 阿飘原是散修,一年前加入野国御灵寺。然后,阿飘做出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伪造御灵寺的宗门信物,以“伪造信物”为凭证,四处借贷,处处招惹是非。 更让人生气的事情是,阿飘虽然坏事做得不少,却并未暴露自身的相貌。他懂得一门高超的易容变幻术,可以变幻自身相貌。根据被骗之人的说辞,众人只知道,他身形消瘦,是一个行为轻挑的年轻人。 继司道之后,阿飘成为新一任的散修公敌。当然,与司道相比,阿飘显得微不足道。毕竟,司道可是如今的当红人物。一年前,合欢宗发生重大叛乱事件,合欢执掌江一尘身死陨落,其罪魁祸首就是司道。 千年来,除“青衣化龙”事件外,唯此事造成的负面影响最恶劣可怕。 最让人愤慨的事情是,司道竟然没有受到应有惩罚,更是被太圣国天禅宗接纳,成为武陵郡执掌。 “如此荒唐的事情,如何不叫人愤慨?相比之下,阿飘简直就是圣人。很显然,在一年前的合欢叛乱事件中,司道勾结邪魔外道,勾结天禅宗。恐怕,十年前的合欢圣女刺杀事件,其幕后真凶同样是天禅宗。司道定然是叛徒无疑,否则,合欢圣女的行迹怎么会暴露?” 墨府门前,戏台高立,一个青年站在戏台之上,眉飞色舞,如唱戏一般,讲述着司道的故事。他唾沫横飞,演技精湛,讲述的故事跌宕起伏,让人感到妙趣横生。 墨府是墨问之旅的必经路口。不少修士途经墨府,被戏台上的青年所吸引,在戏台前驻留聆听。 戏台上的青年痛斥司道,台下众人纷纷喝彩,赞之叹之。 在一片赞叹声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怎么不告诉大家,你就是司道勾结的邪魔外道?” 话落,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纷纷向戏台上的青年投以怀疑的目光。同时,众人也注意到,刚才说话的人是一名相貌温柔的清秀男子。清秀男子穿着合欢记服饰,是合欢弟子。 一年前,合欢叛乱事件虽然被广为流传,但真实情况却少有人知。此刻,一名合欢弟子突然出言,自然激起众人的好奇心。 见众人投来惊诧目光,戏台上的青年一点也不畏惧,反笑出声:“小年轻,人不可以信口开河,小心我告你诽谤。” 说完,戏台上的青年取出一支青笛。青笛上有御灵寺的印记。这是御灵寺的信物。御灵寺弟子可以控制灵兽来辅助战斗。青笛便是控制灵兽的法宝。青笛一出,众人纷纷知晓,戏台上的青年是御灵寺的弟子。 御灵寺弟子当然不可能是邪魔外道。 “看清楚,我现在是名门正派。” 戏台上,青年夸夸其谈,腰板挺得老直,露出小人得意的笑容,兴奋地回应。 “你们看清楚,青笛印记究竟写哪两个字?”合欢男子冷笑回应。 御灵寺弟子的宗门信物都标记弟子姓名。那青笛之上赫然标记“阿飘”二字。很显然,戏台上的青年是人人喊打的散修公敌——阿飘。 闻言,阿飘笑容凝聚,底气不足,结巴道:“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同名不同人……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然而,在场诸多修士都不是傻瓜,哪里看不出阿飘的异样。 “贼眉鼠眼,眉飞色舞,性格乖张,身材偏瘦,御灵寺弟子,年龄不大,修为不低,你不是散修公敌阿飘,又会是谁?” 合欢青年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从怀疑彻底变成仇视。 过街阿飘,人人喊打。不知谁先喊出一句:“御灵寺阿飘在这里!” 紧接着,远处路过的修士全都向戏台涌来。一刹那间,诸多修士将戏台完全包围。阿飘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只凭一人,阿飘根本不可能与数十人对抗。 “误会,我可以解释。”阿飘试图拖延时间。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人都怒瞪他。看起来,话语的解释根本没人在乎。 “司道,合欢叛徒司道。” 阿飘目视远方,突然面露畏惧,高声惊恐。 依旧没有人理会。在阿飘臭名昭着的事迹中,声东击西的策略已经被多次使用。所以,根本无人相信阿飘的言论。 可是,当一股冰寒的气息渗入众人骨髓时,众人知道,阿飘没有说谎。众人惊恐回头,喧哗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远处缓缓走来的武陵郡执掌——司道。 司道并非孤身一人,其身边还有另外四名修士。每一名修士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根本不是寻常散修可以对抗。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对另外四名修士感到陌生。 魏无痕自不必多说,是“术与剑”的筑基榜眼,是筑基修士里数一数二的强者,其眼眸的一道疤是标志性的存在。 秦情和秦熊,一大一小。他们是姐弟关系,平时经常一起出现。与魏无痕一样,秦熊同样是上届术与剑的参赛者。秦情虽未参加“术与剑”,却连续两届位列“阵与法”三甲。“阵与法”的影响力不及“术与剑”,可地位却决然半点不低。 仙术浩瀚,战斗只是其中一个领域。相比之下,阵法同样是一门深奥的术法。一个人再强,在天地阵法面前,根本难以抵抗。每个仙门都需要不断建造阵法。实际上,阵法师的作用远远超过战斗修士的作用。 战力强大的修士可以轻易诛杀妖人。但,除非是特别强大的妖人,否则,仙门弟子都可以诛杀妖人。散修同样可以诛杀妖人。对仙门而言,弟子的战斗力其实并不是绝对重要的指标。一名阵法师同样可以赢得各种喝彩。秦情就是其中的标志性人物。 白星小队中,章狂名声最小,最不起眼。可是,没有人敢轻视章狂。章狂的身上透着凌冽的刀意,如一匹饥饿的孤狼。任何人见到章狂,都不自觉地汗毛树立。这世上,最不该招惹的对象有两种人。其一,天禅宗弟子,其二,极度偏执的刀客、剑者。很显然,章狂同时占据两项。 章狂的名声虽小,却并非没有名声。十年前,他尚且只有炼气修为时,就已经是北地困龙竞技场的狠人。后来,他消失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已经是天禅宗弟子。 上述四人,每一个人都让人忌惮。每一个人的气场都非常强大。可是,与司道相比,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很难相信,一个筑基三层的修士竟然给人一种天地崩坏的压迫感。 司道的叛徒事迹已经广为流传。在见到司道本人前,每一个人都不觉得司道有何了不起。部分人甚至幻想,他们若可以击败司道,定能名声大振,成为世间数一数二的修士。 可是,在亲眼见到司道后,众人明白,司道的可怕绝非虚言,甚至比谣言更加恐怖。 司道比传言中更加冷,眼眸平静,好似死人。当司道出现在视野中,天地间产生一种强烈的扭曲感。好像,他不属于这片天地。然而,他就硬生生地站在天地之中。这种强烈的违和感产生强烈的不安。 司道产生的压迫感甚至接近结丹前辈。只不过,他与结丹前辈是两个极端。 结丹修士与天地融为一体,给人磅礴不可撼动的崇敬感。司道则完全与天地割裂,充满撕裂与叛逆,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在司道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想立刻逃离,却没人敢动一下。刚才,他们听见司道的恶劣事迹时,还纷纷嘲笑。现在,没人敢对司道有任何不敬。 那种灵魂深处的压迫感让每个人知晓,他们与司道虽一样是筑基修士,却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阿飘刚才闹得最欢,此刻躲得最靠后。他张开嘴巴,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他被众散修围住时,尚且不曾露出畏怯。此刻,他浑身颤栗,像是遇见某种洪荒猛兽。 唯一让人兴庆的事情是,司道似乎并没有兴趣驻留。 他与白星小队其余四人根本没有理会众人,就直接走入墨府之内。 期间,在与那名合欢弟子擦身而过时,司道才略微停留。他只停留一息时间,就匆匆离开。似乎,他认识那名合欢弟子。毕竟,司道曾经是合欢弟子。 当白星小队的人消失后,众人才重新恢复喧闹。 阿飘想跑,却根本没有找到机会。不过,他倒是没有慌张,反而长舒一口气,完全放下心来。他贼眉鼠眼,挪动脑袋转一圈,两眼一转,狐疑地说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刚才,司道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冽的气息,你们可曾知晓?” 众散修面面相觑。 阿飘继续转移话题:“那就是杀意!传说中,只有杀人无数的魔头才能拥有那样的杀意。” 众人听见阿飘的言论,纷纷面露恐慌。很显然,众人其实知晓杀意的存在,却从未真正见识过杀意。经过阿飘的提点,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股可怕的气息就是传说中的杀意。至此,众人纷纷感到后怕。 这时,阿飘突然一喊:“司道~” 众人听之,害怕地回头一看。可是,眼前哪有司道的影子?众人再回头,阿飘已经不见踪影。阿飘好像懂得合欢宗的无上仙术,可以瞬移离开。 人群之中,一名贼眉鼠目的青年摸着下巴,看着司道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我记得他以前佩戴一柄洁白的仙剑。那仙剑怎么不见踪影?” 阿飘正思索着,却被人抓住肩膀,回头,正是揭穿他身份的合欢弟子。 阿飘皱眉,苦脸无奈:“程洋大哥,你到底想干嘛?” 第235章 程洋 程洋,合欢弟子,二十八岁,炼气圆满修为,已有突破筑基的迹象。五年之内,程洋一定可以成为筑基修士。若有半点机缘造化,他甚至可以在三十岁前成为筑基修士。 随着年龄的增长,程洋倒是有几分司道的影子。他一脸平静的模样,遇见事情,总是轻描淡写的。他相貌不凡,仙门出身,同龄人中修为拔尖,却没有半点傲慢,如同一位邻家兄长,给人亲近与舒适之感。任何人见到程洋,都会愿意与其成为朋友。 相比而言,司道更加极致,过于完美,让人不敢企及。没有人会喜欢完美无缺的角色。司道只能成为其他人遥不可及的偶像,而永远无法成为亲近友好的朋友。 与司道相熟的人,无一不是世间最顶级的存在。甚至,很多结丹前辈也愿意与司道平辈而交。 “不论我怎么努力,一生也不可能达到魏无痕那样的高度。我甚至比不上你,你比我小,修为却突飞猛进,已经是筑基修士。” 程洋淡淡地对阿飘说着。在外人眼中,他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人。可实际上,他一直奋力追逐着,追逐一个永远不可能抵达的终点。这个难题其实一直萦绕着程洋。只不过,在过去,这个难题并未被程洋特意放在心上。 然而,当白星小队走来时,当见到司道身边的新朋友时,程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才是司道应该搭配的朋友。 “你拉住我,不会是专门让我听你诉苦吧?”阿飘摸着脑袋,询问道。 “当然不是。我想你告诉我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司道是否与黑月有关?他是否和你站在一条线上?” “你……你不信任司道?” ”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合欢宗的事情,更不会杀害江一尘师叔。” “哈~哈~”阿飘轻摇脑袋,嬉笑道,“程洋大哥,你明明亲眼见到司道杀死江一尘,不是么?你是目击者。现在,你居然反过来问我。我哪知道?我再说一次,我可是名门弟子。我虽然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但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一件都没做过。我发誓,对天发誓。” “那,你只要告诉我,司道到底是不是和你一伙的?”程洋再问。 “你如果信任司道,何必再问我?你如果不信任司道,我就算说,你愿意信?”阿飘不在意地回道。 “信任是一码事,我了解真相,又是另一码事。我信任司道,即便亲眼见到,也依旧信任他。但,我想得到一个答案。”程洋的语气强硬几分。 “程洋大哥,当初,我是炼气弟子时,你尚且无法赢我。现在,我可是筑基修士,你觉得,你可以威胁到我?” 话落,一个巴掌突然出现在程洋的身后。在二人对话时,阿飘已经施展出术法。 阿飘精通佛门术法——五佛断门手。自从成为筑基修士后,在神识催动下,阿飘的术法造诣早已经今非昔比。 在人群中,无声无息间,程洋已经被五佛断门手命中。炼气修为的程洋完全无法抵挡五佛断门手,其五感被彻底封印。程洋无法说话,无法听见声音,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 如此,程洋自然无法揭发阿飘的身份。 “哎~”阿飘胜利一般地微笑叹气。 可是,阿飘没有微笑太久。他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程洋正微笑地看着他。 不对,这不是一个人。这是另一个程洋。阿飘立刻反应过来,竟然有两个程洋。 “分身术?”阿飘惊讶道。 分身术是一类术法的总称。血影分身就是最高级的分身术法。分身术是一门非常强大的术法。不过,学习分身术的人很少。因为,收益性价比太低。分身术的修炼难度堪比冰莲决,是最难修炼的术法之一。而且,没有其他术法的支撑,分身术本身很鸡肋,消耗大量灵力不说,根本无法提供半点战力。 除非类似“血影分身”的顶尖分身术,每个分身可以独立行动。否则,每一个分身都需要特别操控。同时控制两个身体,同时看见两个视野,同时听到两个声音,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提,分身术修炼至最高层,可以瞬息变幻幻象三千。 听起来,分身术非常美好。二打一,多打一,怎么看都是绝对优势。然而,事实却决然不是如此。与其浪费心神操控分身战斗,为何不直接施展更加强大的术法?毕竟,身躯虽多,可思维仍旧是一对一。 实际战斗中,分身很容易成为靶子,被轻易摧毁。 这样的情况下,分身术自然很少有人去学习。 可是,正因为学习的人少,所以,第一次对敌时,分身术往往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开始,阿飘没有意识到分身术的存在。他刚准备再次出手制服程洋,就已经被程洋先发制人。 程洋指着阿飘,高声喊道:“他是阿飘!” 这一刻,周围的修士纷纷看向阿飘。阿飘面色古怪,一下子露馅。 阿飘哪敢有半点迟疑。在程洋刚刚喊出声时,在意识到无法阻止程洋后,他第一时间就开始跑。 “你等着,我会回来找你的。” 伴随着阿飘的逃离,其余修士纷纷追上。 当众人消失后,墨府前只留下程洋一人。 程洋走进墨府。他要去向何缪洛何师叔汇报信息——日落时,破庙外。他也不知道何缪洛是否会去赴约。如果,何缪洛见到现在的司道,又不知会有何种感想,是否会坚持信任司道。 刚才,司道从程洋身边擦身而过,滞留一刻。那一刻,司道将约定的信息告知程洋。 司道没有办法直接与何缪洛相见。如今,司道虽然并没有直接被合欢宗通缉。但,合欢结丹前辈中,不少人都痛恨司道。 司道虽强,却仍然无法与结丹修士对抗。所以,程洋守在墨府门前,一直等待司道的到来,却没想到阿飘会意外出现。 阿飘肆意抹黑司道,程洋本无意招惹。可是,程洋越看,越觉得熟悉。一年前,程洋和叶木联手,将阿飘制服。那时,阿飘就非常吵闹,其行为举止浮夸怪异。所以,时间一久,程洋自然看出,戏台上的人就是阿飘。 阿飘不过是小小的插曲。程洋等待的人是司道。未曾想,一年未见,司道的气息发生如此变化。 程洋仍然可以感受到司道的善意。与此同时,司道又散发着诡异的恐怖意志。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意志,而是杀意。判断一个人的善恶,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感知对方的意志。很显然,拥有杀意的人绝非善人。 “司道究竟经历什么?”程洋凝眉担忧道。 第236章 世界本质 墨经乃是墨府至高无上的圣物。 墨经对世人开放。任何人想要见到墨经,首先需要抵达开放规定的墨家府邸,通过墨家府邸内的传送阵,抵达“渡站”。 渡站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广场,被光晕笼罩,没有天空,没有方向,没有光晕之外的世界。没人知道渡站究竟在哪,只知道渡站是通往墨经的中转站。 渡站中央有一束光。那束光就是通过墨经的传送阵。只要走进光束,人就会进入墨经之中。 现在,在渡站内,人很多,主要以散修为主。渡站内的人虽然很多,却出奇得寂静。没有人说话议论,气氛非常冰冷。 所有人都远离一个角落。那个角落站着白星小队的五人。其他修士不敢靠近,连张望都不敢。 谁都知道,司道是杀死江一尘的合欢叛徒。可是,他同时是天禅宗的武陵郡执掌。两大仙门的事情,哪里是散修可以插足。如此,自然无人敢招惹司道。 事实上,大部分散修只要踏足靠近司道,就会感受到一股凌冽的冰寒。冰寒笼罩下,人的思维、行动都开始变得僵化。如此恐怖的意志下,哪里还有人胆敢与司道对敌。 “我们就站在角落?”秦情不满地问司道。 刚才,秦情想要教训呵斥一番众散修,却被司道拦住。 秦情坐在秦熊的肩膀上,显得很不耐烦,不断摇摆双脚,踢打秦熊厚实的胸膛。 她不是第一次来渡站。她每次来,一定是全场焦点,也一定站在光柱附近最好的位置,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角落里。 司道没有回答。 秦情轻挑眉头,显得很是不满,叹气道:“无聊。” 她自顾自说,然后取出一堆古怪的零件,开始研习阵法。 秦熊站着,如同一座小山。他眼神发呆,不断敲打着手指,像是在思索冥想。他应该在思考傀儡之道。 魏无痕闭目盘坐。章狂亦是如此。 渡站是世间诡异的地方。此地的灵力虽然称不上浓郁,却隔绝天地,可以摆脱天地意志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修士若是修行,都会感到非常不适。可是,这同样是一种修行挑战。 此刻,大部分修士都在盘坐修行,感受不一样的天地灵力。 司道痴痴地看向渡站中央的光束。他的眼神没有焦点,一副失神的模样。渡站内的气息给他一种熟悉感。当初,在杀狱地界,天地意志就是消失不见的。 他还记得,上一次来到渡站时,他还是刚刚降世一年多的新人修士。那时候,他与合欢宗弟子一同来到尚正国,来到渡站。那时候,他尚无法感知到渡站气息的不同。那时候,何缪洛刚刚看上他,彼此尚无真正的情愫。 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他不再是合欢弟子,而是天禅执掌。天禅宗与墨府关系糟糕,天禅弟子前来墨问,连招待弟子都不曾见到。 他本为程洋找回妹妹,之后卷入黑月的调查中。最后,他不但没找到程洋的妹妹,不但没有揭开黑月的神秘面纱,反而沦为人人唾弃的仙门叛徒。他已经不可能翻身。没人愿意相信他。 他必须找到世界的真相。自从杀狱地界归来,司道已经隐约感知到世界的古怪。现在,他将向墨问寻求“世界本质”。 世界的真相即将揭晓。到时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不多时,渡站中央的光束发生变化。这预示着,众人可以陆续进入墨经内,寻求心中的答案。 只不过,没人挪动身子。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白星小队的五人率先进入墨经之内。 “走吧!”司道开口。 于是,白星小队的五人起身,走向渡站中央的光束。 从杀狱地界归来后,魏无痕仍然是队长,可是,白星小队自然而然以司道为首。这是一种不需要交流的共识。事实上,白星小队的成员站在司道身侧,同样会感到不适。只不过,时间一久,白星小队的成员已经适应司道的浅浅杀意。 魏无痕和章狂再未提及与司道之间的战斗,开启更加严酷的训练模式。 当白星小队的五人走入光束后,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从压抑的氛围中解脱。 …… 没有地面,没有天空,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墨经是一片白色的空间。 司道站在空间内。他可以感受到墨经的意志。那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意志,甚至可以与天地抗衡。一刹间,司道心中闪过一个念想——墨经并非死物,而是拥有独立意志的生灵,一个极为庞大的生灵。 惯例,在墨问之前,墨经读取司道的全部意识。然后,司道的“提问等级”被评估为“太上”。 上一次墨问时,司道尚不知晓“太上”为何。如今,他已经知晓,“太上”是墨经提问的最高权限。这意味着,只要墨经知晓,司道就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上一次墨问时,司道获知,修仙的本质是掠夺。这是残酷的规则。可是,残酷规则下,世界并未崩坏。相反,世界欣欣向荣,非常美好。可是,在杀狱地界,他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杀狱地界没有天地威压。司道感受不到天地意志的束缚。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然而,杀狱地界残酷麻木,完全是人间地狱。杀狱地界被结丹强者掌控。可是结丹强者被欲望彻底支配,沦为地狱的恶魔。没有人可以制止结丹强者。因为,结丹强者已经是杀狱地界的最强存在。这是一场灾难。 地狱和天堂之间的差异究竟是什么?为何,同样是修真世界,杀狱地界会彻底沦陷成为地狱的存在?这其中,差异究竟是什么? 司道心中并非没有答案。两个世界的差距并不是因为灵力浓郁程度的不同,而是天地意志的存在与否。 以前,司道从未真正思考,天地意志究竟是什么。他习以为常,习惯性地认为,天地意志是原本就存在的。就好似,修仙的力量是原本就存在的。他从蓝色星球穿越而来,接受修仙的设定,同时自然接受天地意志的存在。 他不觉得,这有任何不对。他从没想过,天地意志是可以不存在的。 他厌恶天地意志。因为,天地意志不喜欢他。因为,天地意志如同一座沉重的高山,死死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可是,天地意志似乎比预想中重要得多。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天地意志,那世界会如何变化,是否与杀狱地界一样,会成为非常可怕的地狱? 因为天地意志的存在,世界强者虽然性格各异,却永远不会出现真正伤害万民的恶魔存在。结丹修士,乃是与天地同一的圣人。 司道见识许多结丹前辈。他必须承认,几乎所有结丹修士都不存在过多私欲。毕竟,私欲是大道的禁忌。所有结丹前辈中,他最不喜欢庄剑泽。庄剑泽行事完全不顾他人,甚至多次想要杀死司道,想要杀死无辜的人。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庄剑泽拥有其独特的原则。至少,庄剑泽总是遵守其许下的承诺。 庄剑泽看似乱杀无辜。可是,庄剑泽行事,自然有其潜在的原因和原则。 司道已经知晓,曾经崇敬无比的江一尘就是黑月的“二号”。而庄剑泽与江一尘的关系,显然不单纯是敌人。当江一尘死去时,当庄剑泽见到司道时,那股杀意根本无法隐藏得住。只不过,庄剑泽似乎与江一尘约定过不对司道出手。如此,庄剑泽才会强行忍住心中的杀意,不曾对司道出手。 虽然没有证据,司道却强烈预感,庄剑泽一定是黑月的人,并且就是当初放过自己的“三号”。 初见黑月时,“三号”曾经邀请司道加入黑月。那时,三号称,黑月是一个维持世间正义的组织。如果“三号”所言不虚,那么,黑月秉持的正义究竟是什么?世界真相究竟什么? “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司道缓缓开口,向墨经提问。 墨经似乎陷入沉思,并未立刻给出答复。这实在奇怪得很。按理说,墨经的速度极快,根本不存在迟疑的可能。 莫非,墨经同样不知晓世界的本质。又或者,墨经思考着,应该如何给司道一个答复? 司道思索着。下意识中,他将墨经想象成为真正的生命存在。 终于,在长达十个呼吸的时间后,墨经给出答复,依旧是两个字——平衡。 世界的本质是平衡。 第237章 平衡 “世界想要平衡什么?为何需要平衡?又需要如何维持平衡?” 墨经给出的答复很简单。可是,司道心中的困惑反倒是越来越多。 这一刻,司道站在曾经的破庙前。血妖哀骀它站在司道身边。二人正在讨论世界本质的答案。 “没想到,知晓世界本质后,更多问题跃然而现。你所问,若能知晓答案。那么,我们将知晓黑月究竟要做什么。如此,我也能推测出,墨柒和紫烟究竟要做什么。妖族究竟何去何从?”哀骀它忧心忡忡。 “我有极其不好的预感。世界的和平可能马上要被打破。” “你觉得,妖族真会造乱?”哀骀它反问,“墨柒虽然成为御灵寺执掌。可是,她只能管理日常事务,对战争的发起,恐怕远远不够资格。御灵寺拥有无上元婴前辈,怎么可能会让世界纷乱?其他仙门同样不会纵容战争的发生。更何况,妖族虽强,可与人族相比,根本不够看。妖族唯一的真龙“青衣”已经陨落。” “确实,不论怎么想,世界都不会发生变化。世界哪里是小小的黑月可以撼动?” 司道话语虽然赞同,语气却没有半点认同。他说这句话,单纯是想起曾经的何缪洛。想当年,何缪洛说过同样的话。 “除非,万年浩劫真正存在。除非,万年浩劫可以改变一切。除非,万年浩劫可以杀死所有可能阻碍黑月的人。”哀骀它担忧道,“可我们还是不知晓万年浩劫究竟为何?究竟怎样的浩劫才可以做到如此程度的毁灭?”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突破口。我们虽然无法找到黑月存在的证据。可是,我们可以试着回想一下,黑月究竟做过什么?” “按你所言,所有的古怪都是黑月产生。墨柒是黑月的人。妖族的内斗是黑月驱动,其目的是铲除妖族内的和平一派,让战争派成为妖族上层的主导。恐怕,黑月想要发起一场战争。” “没错。只不过,妖族现在还需要一个契机。战争的爆发同样需要一根导火线。” “导火线很容易产生。妖族本就痛恨人类已久。现在,一切再次归结到契机之上。换言之,妖族根本无法与人族抗衡。不谈元婴前辈,单论结丹修士,人族的实力就在妖族之上。” “司道,你所言是不错。可人族若是真没有元婴前辈镇压,妖族造成的混乱要比你的想象更加可怕。因为,人族虽强,却根本不团结。野国御灵寺收容妖族,不被世人认可。合欢宗隐世忘情,同样被外界妖魔化。佛门与世无争,不管俗世。天禅宗不必多言,任行妄为,完全被世人厌恶。墨府弟子大都沉浸于旁门左道,整体战力完全无法与妖族抗衡。若妖族果真发起战争,人族唯一的依靠只有上清。可是,上清独木难支,根本无法挡住妖族。” 哀骀它的分析非常有理。如果世界突然发生剧变,元婴修士刹那消失,而妖族又刚好发生暴乱。那世界必然会陷入到不可想象的混乱之中。 六大仙门的理念互不相同,彼此冲突在所难免。青衣化龙时,合欢宗、天禅宗、御灵寺,三大仙门弟子就曾经发生杀戮冲突,彼此并不对付。合欢宗与天禅宗历来不合,自从发生圣女刺杀事件后,关系更加冰冷。司道作为合欢叛徒,却成为天禅执掌。这让两大仙门的关系彻底僵化。 人族内部不和谐,可妖族却不同。妖族被人族压制久矣,至今,人族仍然无法允许妖族存在,更将妖族驯化成为奴隶。如此一来,对妖族而言,人族是共同的敌人。可是,如今的人族却完全没有彻底意识到妖族的可怕。甚至,习惯妖奴的情况下,人族对妖的态度是放松警惕的。 人是傲慢的。长期施压下,人的地位远在妖之上。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万年,人已经习以为常。恐怕,当妖族不可阻挡地杀来时,人还没有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仍旧认为妖是弱小的存在。 事实上,妖很强。同等修为下,人的战力其实远在妖之下。只不过,妖修行的速度很慢,远不像人一样,可以在几十年内突破修为,成为强者。如今,妖族与人族相对和平地共存万年。 妖族看似是弱者,可数量却已经极多。时间产生累计。一旦,人族元婴不再,那妖族的战力要比想象中强大太多,定然会直接超出人族的控制范畴。 到时候,战争的假设具有极高的实现可能。 “黑月自诩正义,究竟为何要主导战争?难道,战争是正义?”司道不明白。 司道绝对无法理解,他崇敬的江一尘居然会主导战争的发生。 哀骀它同样无法理解。不过,讨论还要继续下去。除挑拨各大仙门关系外,黑月还做过另外一件事——刺杀圣女。 “为什么,黑月要刺杀圣女?”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司道。但现在,司道其实已经猜到一个答案。自从杀狱地界归来,他就已经猜到一个答案。 “你约何缪洛来,就是要讨论圣女的事情,不是么?” “不全是,更多原因是,我想见她。”司道回答道。 说话的同时,他看向远处。一道倩影已经飞来。 哀骀它准备离开,却被司道拉住。 “我不应该回避么?”哀骀它反问。 “不用。我想让她看见你。反正,我会告诉她所有的事情。我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不论任何事情。她看见我和妖族勾结,而且和妖族叛徒勾结,一定会很伤心。可是,我已经是合欢叛徒,事情本来就不能再糟糕。” 很快,那道倩影越来越近。一道警示的光从天空发出。 白星小队的四人驻守在破庙周围。 当何缪洛从秦情上空飞过时,秦情面色复杂。她误食驻颜丹,始终停留在孩子的模样。她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忧愁。不过,她很快释然。当亲眼见到何缪洛后,秦情无法不释然。她甚至觉得有一点骄傲。因为,她感受到一股敌意,来自何缪洛的敌意。 敌意本身就是一种认同。能被何缪洛认同,这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每次神神秘秘的。我又不是你奴仆,为什么每次都像守卫一样,守护在你周围?你和情人约会,居然还要我帮忙看守?真是荒谬。” 秦情看着何缪洛飞过,埋怨道。话虽如此,秦情却并没有离开。她只是盘坐在地上,将不满的情绪全部发泄到阵法研习之中。至于守护的事情,她早就在破庙周围设下阵法,若有人靠近,自然会发出警戒。 她研习一会阵法,然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破庙,长叹一口气。 第238章 何缪洛 何缪洛降落在破庙,自然见到司道身侧的哀骀它。 从见到哀骀它的那一刻起,何缪洛的气息更加冰冷几分。在何缪洛的影响下,天地灵力变得古怪起来。天地灵力成为护花使者,站在何缪洛的一边,站在司道、哀骀它的对立面。 结丹修士与天地同一,可以借助天地灵力。不过,从与司道相恋开始,何缪洛就已经失去天地同一的力量。 天地之所以被影响,是因为何缪洛的境域之力。天地万物,但凡感知到何缪洛的存在后,都会被她影响,对她产生偏爱。与此同时,何缪洛可以控制一切被其影响的存在。越是偏爱何缪洛,被其控制的程度就越深。 就像现在,司道已经完全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一如当初在野国征讨青衣时。在何缪洛的意志下,司道挥动手中的承影剑,对向身侧的哀骀它。并且,在何缪洛的控制下,司道可以施展出完美的剑术。承影剑无影无形,可以斩断灵力的链接,完美克制哀骀它。 不仅如此,在何缪洛的影响下,天地不再公正,不再与哀骀它同一。哀骀它无法调用天地灵力。这就是何缪洛的强势之处。原本,在遇到司道之前,任何结丹修士与何缪洛对抗,从一开始就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再次相见,没有寒暄,战斗倒是一触即发。 “你先离开。”司道对哀骀它说道。 何缪洛虽然控制住司道的身体,却保留司道说话的权利。 哀骀它准备离开,却被十八柄霓裳蛇剑拦住去路。十八柄霓裳蛇剑并非只会结阵防守。相反,没有剑格的霓裳蛇剑完全是放弃防御,专门为进攻设计。 司道的战斗方式完全由何缪洛教导。要知道,司道从来不擅长防守,即便在与结丹前辈对抗中,依旧会采取绝对的进攻。何缪洛当然也是如此。只不过,她以前一直站在司道身后,从未站在司道的对立面。 “何仙子,你要抓我前,至少应该听一下司道的解释。”哀骀它将目光投向司道。 “缪洛,哀骀它是我朋友。” 司道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相反,话音刚落,司道手中的承影剑便刺向哀骀它。司道的进攻与十八柄承影剑形成夹击之势,哀骀它如同笼中之鸟,完全没有逃避的可能。在不愿伤及司道的情况下,哀骀它被承影剑直接刺穿心脏。 与此同时,十八柄霓裳剑将哀骀它的血脉完全封死。身为血妖,哀骀它虽然拥有超乎想象的强大生命力,却一样会负伤。 “我知道你生气。我明明答应过你,永远不与妖往来。我总是让你担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可是,哀骀它真是我朋友。你不要误会,他绝不曾蛊惑我。并且,你知道,我绝对不是会被蛊惑的人。相信我,好么?” 十八柄霓裳剑终于退开。哀骀它抓住机会,化作血雾赶紧离开。 哀骀它离开后,司道长舒一口气,深呼吸,认真端详何缪洛,泪水涌现,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八个月来,他不曾如此笑过。 何缪洛没有笑,始终凝目瞪视司道。她在等一个解释,司道的解释。她有太多问题,想要质问司道。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实力,同时,你也清楚江师叔的实力。仔细想想,任何情况下,我有一丝可能杀死江师叔么?即便,我设计偷袭成功,即便,我的剑已经刺到江师叔,你认为,江师叔可能被我伤到么?他可以杀死江师叔,只有一个原因,他设计让我杀死他。你可以感受到我的思绪,我没有说谎。我不曾、不会、不愿欺骗你,不论任何事。” 司道的话确实充满矛盾,让人根本无法相信。江一尘根本没有必要自杀。 “对,江师叔没有必要自杀。原本,他是要杀我的。可是,他突然改变想法,不想杀我。他不杀我,就只能自杀。他就是黑月的人。我没有说谎。一切都可以在圣女身上得到验证。我大概已经猜到世界的真相……” 话到一半,司道突然痛苦难耐。紧接着,黑色凝状物质从司道体内涌出。在何缪洛的控制下,司道对杀意的压制被减弱。如此,杀意便不可遏制地涌现出来。黑色杀意影响下,何缪洛的控制被减弱,司道稍微恢复一些行动力。 他跪在地上,双拳握紧,面色抽搐,青筋暴起。他浑身颤抖,压制涌现出来的杀意。杀意的失控并未持续很久,司道很快就将杀意压制下去。不过,隐隐约约的,司道身上还是散发出黑色的雾气。 这一幕非常突然。何缪洛见此,再也不顾其他。她能来见司道,当然是愿意相信司道的。只是,司道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实在让人不敢相信。然而,在司道痛苦倒地时,何缪洛的冰冷情绪完全散去,她对司道的担忧彻底涌现出来。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意?” 何缪洛将司道扶起。她看着司道,落下泪来。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的眼泪如同江水一般,无法阻挡地倾泻下来。 寻常人根本无法拥有如此恐怖的杀意。这种杀意必然是生死之间才可以获得,只有地狱才可能存在。毫无疑问,司道曾经前往过地狱。 “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 司道抬手,抚摸着何缪洛的脸颊,露出灿烂的笑。看到何缪洛后,司道觉得世间一切都没什么。克制杀意的痛苦都减轻许多。 他抱住何缪洛,安慰地拍打何缪洛的后背。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何缪洛哭得更加剧烈。她越哭越大声,完全不在乎形象。儿时,她差点被叔父侵犯,都不曾哭。修仙超过一百年,她的眼泪全部落在司道身上。 何缪洛的情绪彻底释放出来。她紧紧地抱着司道,好似要把一年的拥抱都补回来,好似要把一生的拥抱都在这一刻享尽。 “说……你把知道的事情都给我说……”何缪洛颤着声音,支吾道。 “好,我说给你听。” 司道将何缪洛抱起,跳上破庙残破的石墙上。破庙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面墙,根本已经称不上是庙。还记得,十年前,剑山之后,他们在破庙休息。那时,二人冰释前嫌。彼此的情感其实是在这座破庙奠定。 两人坐在破庙石壁上。司道慢慢讲述所有事情的经过,慢慢讲述一年来发生的事。何缪洛静静地听着。在外人听起来,司道的故事完全是虚假的完美谎言,彻底颠覆常理才可以自圆其说。可是,何缪洛却选择相信。至少,她愿意去相信。 她担忧地听着。 当听见司道觉醒意志,被天地排斥时,她认真探查司道,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司道虽然被天地隔离,但本身并没有任何怪异。 当听见司道多次遇险,差点陨落时,何缪洛紧张地拉住司道的手。 当听见倾城剑被毁,当听见司道被折磨玩弄,当听见花小灿身死,当听到司道被杀意完全占据心神时,她的心彻底冰寒。 在何缪洛看来,司道不应该融合血影分身。那样,司道便不会受到无法遏制的杀意摧残。 最后,她问出一个问题:“所以,你喜欢过花小灿么?” “我只把她当女儿,只把她当徒弟。” “她遭遇很惨,可我其实很羡慕她。” “乱讲……”司道不满地皱眉。 “我羡慕,你能为她做那么多。” 司道没有说话。他与何缪洛之间,一直是何缪洛为他付出。他从没为何缪洛做过任何事情。 他取出一朵黑色的花。黑花明明已经断根,却仍然可以从天地间汲取灵力,继续生长。这是曼洛花。他将曼洛黑花插在何缪洛的发间。 “一直没有给你送过礼物,一直没有给你送过花。我还真是混蛋。” 他紧紧抱着她。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愿意松手。 “傻瓜。你能出现在我的人生中,这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不过,你确实需要补偿我。等一切结束,等有一天真相大白,你要一直陪我。” “一定,我一定永远陪在你身上。” 两个人缠绵地抱在一起。可是,时间是短暂的。 何缪洛是合欢宗的结丹前辈。司道是合欢叛徒。这次,何缪洛独自来见司道,本就是偷跑出来,完全触犯合欢禁忌。 司道将所有知晓的事情完全告诉何缪洛后,她就应该要离开。到时候,他们可以在春国再会。 她起身,却被司道拉住。 “今天,你别回去。” “不回去?”何缪洛愣道。 “嗯。” 司道贴身抱着何缪洛,双手伸进衣裳内。二人的仙侣关系虽然早早就已经建立。二人的私密事情同样做过不少。可是,两个人还是很少像现在这样完全贴在一起。 “你干嘛?”何缪洛明知故问。 “我想和我的妻子做一些私事。” 听见司道直白的话语,何缪洛的脸蛋一下子变成红苹果。他们二人至今不曾突破最后一层。 何缪洛下意识地推开司道,却并没能成功。 司道缓缓低头,触碰何缪洛的唇。 第239章 黑月一号 何缪洛离开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 她面色红润,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不过,事情并未完全解决。她还是担忧,担忧司道的杀意,担忧司道的处境。可至少,二人已经互通心意,彼此的隔阂已经消除。 “实在难以想象,何缪洛会有如此一面。” 哀骀它站在司道旁边。 “如此一面?她一直都很好,一直都无条件信任我。”司道不在意地回道。 “可是,你的计划想要成功。合欢圣女需要同样信任你。” 司道没有立刻回应。他有些愣神。然后,他点点头:“她大概会相信我的。” 哀骀它没有继续打趣司道。他看向远处,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飞来。那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白色面具。黑衣上有一个数字,面具上同样有一个数字。数字是“一”。 来人是黑月,而且是黑月中的“一号”。 黑月,传闻中的神秘组织。黑月的修士皆是实力深不可测的强大存在,远非寻常修士可以抗衡。黑月以数字为代号。数字越靠前,其地位与实力就越高。“一号”是黑月的领袖。 司道怎么也想不到,一号竟然直接现身,孤身一人。 一号虽然孤身一人,可是凭白星小队的诸位筑基修士,根本不可能与其抗衡。当一号出现时,白星小队的人全都愣在原地。 一号自然是结丹修士,实力远超白星小队的所有人。不过,白星小队并不是第一次面对结丹修士。当初面对血妖哀骀它时,白星小队众人虽然被全面压制,却不至于愣在原地。 一号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领袖气质。他好似凌驾于万物之上,好似天地间的神。 破庙周围布置着天地阵法。可是,阵法竟然没有对一号产生任何反应。阵法本由秦情建立,其理应被秦情掌控。可现在,阵法竟然易主,直接被一号全权接管。不仅如此,秦熊的傀儡兽同样发生变化。秦熊与傀儡兽之间的神识联系完全断绝。转瞬间,所有傀儡兽均听命于一号。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司道见过不少结丹前辈。结丹前辈可以与天地同一,却绝对不会让天地为之屈服。一号出现时,天地意志竟然臣服在其下。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众人的认知范畴。相比何缪洛让天地为之倾斜的能力,一号显然更加强大。 白星小队的成员当然知晓黑月的存在。白星,本就与黑月相对。黑夜中,一个星星的光芒原本就无法与月亮匹敌。两者之间本就差距悬殊,完全不存在匹敌的可能。只不过,在亲眼见到黑月时,那种不可企及的绝望感如山一般,彻底将众人的斗志摧毁。 不提一众筑基修士,哀骀它同样是结丹修士,可其境界明显要逊色一筹。 当一号落地后,哀骀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明知一号是敌人,可是,哀骀它却生不起半点战意。尚未交手,胜负就已经分明。 “我不是来战斗的。” 枯燥干瘪的声音从一号的面具中传出。此话一出,众人悬着的心立刻安定不少。 “你来找我?何事?” 司道向前一步,走到一号的面前。他根本不是一号的对手。对方若想要杀他,根本易如反掌。所以,他不需要挣扎反抗。 “是,我来找你。从无法遏制的杀意看,你已经去过杀狱地界,去过那地狱一般的地方,对么?” “对。” “那你应该已经理解,你应该可以理解,你应该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杀狱地界为何会成为地狱。对么?” “大概已经猜到。”司道再次点头。 “黑月一切所为,就是要让世界维持美好的现状,就是要让世界不会沦落成为杀狱地界那样地狱。你信么?” 司道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道:“所谓平衡?” “没错,平衡,世界需要平衡。” “所谓平衡,究竟指什么?我究竟还不知道什么真相?” “真相?”一号发出长叹,然后继续道,“你若加入黑月,我将一切都告知你。如何?” 司道断然拒绝:“我不会加入一个想要发起战争的组织。” “一切皆是定数。”一号劝诫道。 “定数?你可知道,因为你口中的定数,多少人会死?你可知道,战争一旦发起,世界会变得破败不堪?”司道怒斥。 黑色的杀意从司道体内迸发而出,将其完全笼罩,将一号的领袖意志驱散。 一号终于沉默。但一号没有沉默太久:“一世生灵换取百世安定,如此取舍,难道不该?”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担忧什么。可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可以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 “即便世界沦陷成为杀狱地界那样呢?那样,我们也不做任何事情去改变?”一号没有反驳,而是将根本性的问题抛给司道。 “杀狱地界其实同样可以被改变,不是么?” “哈~”一号听见司道的回答,发出笑声。 一号摇着头,缓缓说道:“在你看来,杀狱地界成为地狱,只是偶然。可是,我告诉你,杀狱地界成为地狱,这是必然。杀狱地界并非没有迎来和平。每隔千年,总有人对杀狱地界出手,试图改变杀狱地界。可结果呢?勇士杀死恶龙,终究化作另一条恶龙。修真者拥有凡人难以逾越的力量。力量一旦失去天地束缚,就注定滋生欲望,而且是无尽的欲望。这就是人性,无法抑制的人性。世界想要和平,除非灵力根本就不存在。如此,一个人不会掌控绝对的力量,如此,世界才可以和平。” 一号确信地说道,语气低落。就好像,一号曾经拯救过杀狱地界,却最终只迎来毁灭。 “总有勇士不会成为恶龙。我愿意相信人性。我们的世界,不就是美好人性的见证么?”司道反驳道。 “是~或许你,或许我,或许少数几个人,可以真正放下私欲,可以控制那份力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之后,谁继承你?你怎么保证,下一任最强者能够抵抗住欲望的诱惑?你怎么保证,世世代代,所有强者都是无私无欲的圣人?”一号反问道。 司道没有再说话。 一号所言确实难以反驳。勇士就算不会成为恶龙。可是,如何保证,恶龙永远不会出现?恶龙一旦出现,其毁灭将是致命的,所有过往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所有一切都将成为徒劳。 “难道,除黑月的选择外,没有其他解决方法?”司道的声音一下变得软弱。 “我不知道。至少,我不知道。” “所以,你们究竟是要干嘛?天地意志?对么?你们想要守护天地意志不灭?你们所为,是为天地意志不灭?” 一号摇摇头:“我说过,加入黑月,我会告诉你一切。” 看起来,司道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 “你们若是对的,你怎么不告知你们上清的元婴前辈们?他们可知晓?他们可赞同?他们是世间最强大存在,难道也没有办法?”司道一连反问。 他如此话语,其实已经是在揭示一号的身份,揭示一号是上清宗的人。 事实上,司道已经知道,江一尘是二号,那么一号的人选就只剩下两个。 天地间,与江一尘媲美的人物只有两个。其一,佛门戒善,其二,上清夏云华。可是,戒善独手独脚,而眼前的“一号”四肢健全,不是残缺之人。 这样一来,一号若不是夏云华,还能是谁? “所谓元婴,可以将意志从驱壳转移到灵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为世界而主动陨落。况且,规则如此,他们没有办法执行一切。”一号解释道。 “果然,当万年浩劫降临,所有元婴前辈都会消失,对么?” “你不需再套我的话。你只需要做出选择,究竟是否加入我们?如果你加入,我会将真相告诉你。” “如果我拒绝呢?” “你只是在徒劳挣扎,你就算已经接近真相,却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一号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你就这样走?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接近真相,为什么不在这里阻止我?你不怕我揭示真相么?” 一号回头,告诫道:“因为我并没有权力夺走他人的性命。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我没必要伤害你。可是,你再不停止,就算我不出手,其他人也会对你出手的。” 当一号离开以后,白星小队的众人仍然站在原地。他们并不是沉浸在一号的意志之中,而是在等待司道的回应。他们知道,司道有很多事瞒着他们。 司道发出聚集的信号,众人才在破庙聚集。这一次,哀骀它并没有隐藏。 众人见到曾经的敌人哀骀它,却并未流露出惊讶。 其实,杀狱地界的事件过后,白星小队众人虽然明面不说,可见到血影分身时,哪里还不能猜到一点。血影分身并非人族修士可以修行,而血妖哀骀它刚巧出现又消失。如此一来,众人虽然从未过问,却大概都是知晓的。 司道并非有意隐瞒。其实,司道当然知道,其他人肯定已经猜到。只不过,大半年来,司道一直被杀意困扰,其内心无法从杀狱地界的经历中挣脱出来。他变得少言。他不愿意提及血影分身的事情。这让他想起发生在杀狱地界的一切。 更何况,有些事情,众人若假装不知道,那就不必担负责任。白星小队众人皆是天禅弟子,虽肆意张狂,却不允许与妖族勾结。所以,哀骀它的事情,不知道为好。 但是,在见识过黑月的可怕后,司道觉得,众人应该做出选择。 司道见到众人,先道一声:“谢谢!” “见外!”秦情冷哼道。 众人听之,纷纷笑出来。 “现在,你们还愿意和我站在一起么?”司道问道。 “与妖勾结,这可是天禅禁忌。我们要是再和你一起,恐怕会被庄师叔责罚。庄师叔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我觉得,不用解释,大家应该知晓。更别提,黑月竟然如此恐怖,根本我们可以招惹……”秦情冷静地分析道。 “没义气!” 还未等秦情分析结束,章狂冷笑地打断。 “嘿?小狂子,你最近很狂诶~” 秦情劈头盖脸,就朝章狂的脑袋上一顿暴扣。 章狂没有闪躲:“我只是觉得,女人果然都靠不住,贪生怕死。我章狂之所以加入天禅宗,就是因为天禅宗没有条条框框。天禅弟子愿意相信什么,都应该由自己决定。天禅宗严禁妖族,那是因为,妖族肆虐杀戮。可是,大半年来,你可曾听到半个人失踪?这足以证明,哀骀它并不是平日所见的嗜血妖人。既然,哀骀它不是嗜血妖人,那我们为何不能选择接受?” “你真信任司道,还如此费尽心思,调查仙华山附近的失踪人口?看来,你对司道的信任不过如此。在我看来,司道既然可以信任哀骀它。而我们又信任司道。那我们就应该信任哀骀它。”秦情讥讽反驳道。 “你胡说~”章狂听见秦情的话,只觉得无法反驳。他本来就不是善言辞的人,一时间只能握紧拳头,急得脸红。 “干嘛,说不过我,就要动手不成。谁怕你?” “别再闹!”魏无痕终止二人的吵闹。他看向司道:“司道,我们能一直接受一个合欢叛徒。这本来就意味着,我们相信你的为人,我们将你看成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们当然就不会抛弃。我们现在就一个要求。既然,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从现在开始,我们有权知晓所有的一切。” “魏老大说得对。司道,不要再辜负大家的信任,不要再试图一个人将所有一切承担下来。好像,我们四个人是废物一样。”秦熊憨笑道。 一时之间,四个人都以肯定的目光看向司道。 “好,我把所有一切告诉给你们。” 司道讲述完一切。 “庄师叔看起来确实冷酷得很,可他内心其实还是很好的。我实在不相信,庄师叔会做出伤害天下的事情。”秦情质疑道。 当众人知道庄剑泽庄师叔现在是他们敌人时,众人都感到震惊,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黑月说不定真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秦熊说道。 “我并不是要与黑月为敌。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我们有权知晓真相,不是么?既然是对的事情,我们将其昭告天下,有何不可?若正义是战争,那算正义么?白星小队并不是要击败黑月,而只是将真相告知大众,如此而已。若事实证明黑月是对的,那我自然不会阻拦。”司道解释道。 众人听之,纷纷赞同。 “那我们现在要去春国?” 根据司道所说的计划,魏无痕提议道。 “对,我们要去春国。” “还有一件事情。”哀骀它开口,吸引众人目光,“我觉得,白星小队需要一名结丹修士。而我理应也应该是白星小队的一员。” 至此,白星小队增加一名成员。他们将一同踏上探知真相的旅途。 第240章 淮河县 淮河县位于春国中部,是一座试验县城,试图将凡间技术学识汇总,形成专利体系。 春国名仕被召集在此。如此资源影响下,学院顺应而成。 高高的梧桐树,矮矮的书院楼,绿色的叶,白色的墙,自然芬芳中夹杂一层淡淡的书香气。 淮河县中央有一座柳府。府内,书房,一名儒雅贤士端坐书桌前。他正在批阅文档,如此认真,甚至未曾感知到周围一切的变化。一个时辰后,他眼睛疲惫,起身舒展身子,抬眼,才看见书房内悄然出现另一个人。 儒雅贤士下意识地眨眼。他先下意识地一惊,接着,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喜悦将刚才的疲惫顷刻赶走。 ”司道,好久不见,你可好?“ 语气关切,说话间,他已经离开书桌,快步走到司道的面前。 ”元晋,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二人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 ”哪里没有变化?岁月就如同一柄刀,每过一年,我就越发明显感受到身体的疲软。两年前,我可以通宵达旦数日。如今,几个时辰,我就感到疲惫。“ 说着,柳元晋故意叹口气,好似,他真老去一样。 ”谁叫你不愿意修仙。不过,你也不错。至少,伟业进展不错。“ 如今的淮河县,已经初步建立专利体系,其技术累积已经非常可观,基本流程总算定下基调。 ”你说错三件事。第一,目前所完成的事情远远称不上伟业;第二,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更谈不上我的伟业;第三,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大多数独门技术始终无法获得。很多领域的蛋糕并不大,技术的公开并没有产生更多收益。事情比预想中困难得多。“ ”万事开头难,基石毕竟不牢靠。科学的海洋前,我们不过是捡贝壳的小孩。不过,等有一天,科技足够发达,世界足够公开,那时候,技术的发现争分夺秒。一个公理可以被一个人发现,自然可以被另一个人发现。一个人发现一门技术,定然及时上报,唯恐晚一秒钟,被其他人夺得专利的先机。“ ”你说得对。不过,你所言,真不知道要几千年才可以实现。真不知道,那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科技的发展是爆炸式的。只要关键节点突破,科技一定会飞速发展。说不定,等你老去的时候,我所言的内容就已经基本实现。“ ”科技的发展是爆炸式的……这言论可真是有趣。“柳元晋思索停顿一会,然后接着道,”还是说说你吧,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已经被春国通缉。你冒险来到春国,难道是特意来看我?“ 一年前,司道杀死江一尘,这件事被举国通报。柳元晋自然是知晓的。他虽知晓此事,却没有质问半句。 ”难道,我不可以特意看你?而且,你就没有一点想要询问我的事情?“ ”可以,当然可以,你来,我随时欢迎。那接下来,我不客气地询问一二?“ ”知无不答。“ ”你真杀死江一尘?不是因为幻术,不是因为心智迷乱?“ ”是。“ 柳元晋得到肯定的答复,一下皱眉,停顿两秒:”江一尘果真是黑月的人?“ ”是。你如何猜到?“ ”一年前,他弹的曲透着一股诡异的纠结。那时,我只以为他是为情所扰。如今看来,他应该是被其他事情所困扰。他的内心应该的纠结的,只是,那时候,我们都没在意。“ ”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相信你。上次分别时,你提过,你们要去调查春雨楼与黑月。在那不久,你背叛合欢的事迹就传遍春国。既然,我相信你不是黑月,那么,你的对立面自然就是黑月。你杀死江一尘,那江一尘就是你的对立面,所以,江一尘自然是黑月的人。“柳元晋直白地回道。 ”你什么时候有神探的潜质?你又怎么确信我不是黑月的人?“ ”我看人一向不错。哈哈~再加上,我很聪明,自然而然,可以推测出很多的事情。“ 若外人在此,一定会发现,柳元晋与平时的严肃模样很不一样。他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道同样被逗笑:”那你能否推测一下,我来春国,究竟为何?“ ”既然,我已经假定你不是黑月的人。那你一定是来调查黑月。而你之所以冒险来春国调查,原因很简单,因为春国有黑月的线索。“ ”没错。那,你可知道线索究竟是什么?“ 柳元晋摸着下巴,陷入思考:”一年前,你调查黑月,最终落得宗门叛徒的下场。很显然,黑月比想象中厉害得多。如此厉害的角色,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没错。一年前,我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尾巴,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非但没有将黑月绳之以法,反而沦为人人唾弃的合欢叛徒。如今,我更是知晓,黑月比想象中强大得多,远非我可以抗衡。“司道赞同道。 ”可是,线索其实一直都在。“ ”怎么说?“ ”很简单,这是一条人尽皆知的线索。黑月想要杀死合欢圣女,不是么?按照刚才的假设,你不是黑月的人,那么,江一尘就是黑月的人。江一尘是合欢宗的执掌。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合欢宗的兴衰。并且,他绝对不是心胸狭隘的小人。可为什么,江一尘要害圣女?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矛盾么?“ 柳元晋只是一个凡人,虽与司道交好,却并未深入参与黑月事件。可是,他竟然将所有一切轻易分析出来。 ”没错!这说明,合欢圣女的刺杀事件绝对不是仙门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合欢圣女身上一定隐藏某种秘密,揭露黑月行为的秘密,揭露世界真相的秘密。“ ”只可惜……“柳元晋语气遗憾。 ”可惜什么?“ ”我为你可惜。如此矛盾之下,没有人会想到,更没有人会相信,江一尘是黑月的人。既然江一尘不是黑月的人,那反过来,你就一定是……“ ”你说得没错。如此矛盾之下,我若不是黑月的人,我若不是合欢叛徒,那答案还能是什么?“ ”那你准备怎么做?你就算见到圣女,你就算知晓真相,你就算揭晓真相,恐怕没人信你。“ ”这就是我找你的另一个原因。他们不信我,却一定相信你。“ ”我?我只是一个凡人。况且,合欢前辈都知道,我和你关系不错。他们怎么会信我?“柳元晋不解道。 ”是,他们不会相信你为我辩解。可是,你若举报我,他们却一定会信。“ ”举报你?“ ”没错,合欢叛徒竟然还敢回到春国。这如何不让人恨?我在太圣国,脱离合欢宗的控制,尚且能够苟且偷生。可是,我出现在春国,那一定九死一生。“ ”你……哎……“ 柳元晋似乎已经知晓司道的计划。他想要劝阻,却终究化作一口长叹。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改变司道的想法。 ”何必叹气,我们许久不见,不如再痛饮一次。每次分别,下次见面,不知何时?“司道建议道。 ”甚好!算时间,灵芝应该要叫我吃饭。你刚好可以见一下她。一年前,你就未能见到她,不是么?“ ”灵芝?嫂子叫灵芝?“司道狐疑道。 ”对!她叫韩灵芝,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待我极好。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再过几个月,我就会当父亲。“ 柳元晋下意识地露出笑容,特别甜蜜、幸福的笑。能为人父,这实乃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与之相反,司道却完全愣住。他喃喃道:”韩灵芝?“ 他们二人正聊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司道的眼帘之中。司道哪里想得到,柳元晋的妻子竟然就是他曾经苦苦寻找的人——缥缈仙船上的倌人”韩灵芝“。 韩灵芝的气质倒是变化不少,与柳元晋所言一致。如今的她看起来真是贤惠大方,美丽动人。她本就是极美的女子,又修行术法,气质远超凡尘女子。她挺着肚子,显然已经怀有生孕。 她像是从未见过司道一样,向司道问好。 司道点头示意。 柳元晋关切地搂住韩灵芝:”灵芝,不是说过,你不必亲自来叫我。瑶瑶,你也真是,不知道让嫂子好好休息。“ 门外并非韩灵芝一人。司道还见到另一个熟人——柳元晋的妹妹,柳瑶瑶。 韩灵芝是身孕之热,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走过来。柳瑶瑶扶着韩灵芝。 与十几年前相比,柳瑶瑶的变化更大。她与柳元晋的关系似乎早已融洽。她不再是十几年前的叛逆少女,看上去温婉如玉,少一分天真,多几分端庄。她见到司道,自然是惊讶的。她当然认识司道,更知晓,司道便是可怕的合欢叛徒。 只是,柳瑶瑶并未将情绪表露出来。在短暂惊讶后,她立刻面露微笑,和韩灵芝一样,向司道问好。 关于柳瑶瑶,司道倒是知晓一些事情。她曾经与叶木是情侣。如今,她虽为人妇,可叶木对她的感情却始终不曾消散。 司道短暂犹豫片刻,才露出笑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微笑着示好。 一切都是如此和谐。 第241章 韩灵芝 饭桌上,气氛融洽,柳元晋并没有特意避讳其他人见到司道。 柳府中,不少人见到司道。不少人认出司道。司道并不在乎这一切。反正,司道很快就会离开。反正,这本来就是计划的一环。 司道与柳元晋两个人,完全无视周围人的结缔,自顾自饮酒,自顾自聊天。柳府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随性的柳元晋。 在众人眼里,柳元晋向来是儒雅端庄的。他饮酒,向来是浅尝辄止。即使,丞相大人相邀,他也仅仅抿一小口酒。在新婚之夜上,他都不曾醉过。 可现在,他像是要把一生的酒饮尽,一杯接一杯,完全不顾自身酒量。他喝得极多,脸上挂着醉意的笑容,整个人混混沌沌,一点不顾礼仪,竟然直接趴在司道身上,与司道把酒言欢。 他们讲述未来的美好,讲述未来的可能。 柳元晋说,仙人与凡人之间不该不同,世界不该如此。这种言论完全称得上大逆不道。世人皆知,仙人维持世界秩序,理应在凡人之上的。 司道称,若世界继续发展下去,若科技能够发展起来,总有一天,凡人与仙人的差距将彻底消失。到时候,仙人的称呼会消失,因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过,人与人的差别却永远不会消失。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甚至比仙人与凡人之间还要大。 ”司道,你一定可以战胜一切。我无法帮你。但我相信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喝酒的时候,我就相信你。“ 柳元晋的话语充满鼓励。二人虽一如既往,可他当然看得出,司道变化很大。 ”好,我会的。“司道应诺。 两个人疯言疯语的。说完,柳元晋彻底昏睡过去。他被柳瑶瑶扶起,扶到房间内去。 柳元晋离开后,韩灵芝摆手,吩咐其他人离开。 待到韩灵芝与司道两个人独处时,她才开口:”你怎么不拆穿我?“ ”我为什么要拆穿你?看得出,他很爱你。他很幸福,幸福得让我羡慕。“ ”我也爱他。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我知晓的事情其实很少。这也算我对你的感激。“ ”你不说,我难道不知道?你就是春雨阁的人。你或许爱元晋。可是,你接近元晋的初衷却绝不单纯。元晋如今是春国最有名望的人物,通过元晋,春雨阁才能更好掌控消息的散播。你当初在缥缈仙船,不也是为在散修之间散播信息么?我当初之所以找你,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信息,而是希望通过你来证明春雨楼的存在。另外,我仍然怀疑,你是程洋的妹妹。“ ”你所言都不错。我所知晓不过如此。可是,我真不是程洋妹妹,是你口中的春雨楼抚养我长大。他们对我有养育之恩,我理应报答。“韩灵芝肯定地回道。 ”你当然会如此认为。我怀疑,你的记忆本就被删改的。“ 韩灵芝皱眉。她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司道的话。一个人自身的记忆是最真实的。 ”你若信任我,我有办法确认此事。“ 司道说完,拍拍手。接着,血液从司道身上涌出。血液脱离司道的身体,然后凝聚成为人形的模样。这一幕恐怖非常。韩灵芝倒还算沉稳,并未惊叫。她信任司道,准确说,她信任柳元晋。她相信,柳元晋认可的朋友绝对不会害她。 ”哀兄,刚才的话,你应该都已经听到,麻烦你探查一二。“ 在春国,哀骀它是妖,不被认可。司道是叛徒,同样不被认可。他们二人非常危险。哀骀它本可以不必来春国,可是,他意愿保护司道。司道身边若有哀骀它守护,那么,司道若运气差,万一遇见合欢结丹前辈,便可以脱身,不至于让计划终止。 哀骀它是结丹修士。司道无法探知韩灵芝的记忆是否被篡改。可是,哀骀它却可以做到。 哀骀它对司道点点头,然后身形一变,化成一名凡尘公子的模样。这副模样会让韩灵芝容易接收得多。之后,他伸手,触碰韩灵芝的额头。他在探知韩灵芝的记忆,并重新唤醒韩灵芝被封印的记忆。 见哀骀它化作人形,韩灵芝内心的恐慌与抵触减缓许多。她平复心情,闭上眼睛,尽可能放松身体。她可以感受到,一股凉意缓缓渗透进入她的大脑。再然后,一股刺痛突然涌入。下一秒,莫名其妙的记忆出现在韩灵芝的脑海之内。一个叫”程洋“的少年郎突然被韩灵芝认知。这股记忆非常模糊,与现有的记忆冲突,却非常真实,真实到让人无法反驳。 ”程洋,哥哥?“ 韩灵芝下意识地喃喃。她其实并未完全想起。她只是莫名觉得难受,泪水不受控制地留下。 ”看来,我并未猜错。如此短时间内,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将不属于你的记忆灌输给你。你现在涌现出的记忆都是被封印的记忆。现在,记忆封印已经被撤除,你会慢慢回想起过去的一切。“司道解释道。 他们正在解释时,柳瑶瑶归来。司道与韩灵芝便恢复成之前的状态,没有再继续聊。 柳瑶瑶归来,见到哀骀它,见到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自然是诧异的。她见到韩灵芝莫名流泪,更是不知为何。 她温柔地扶住韩灵芝:”嫂子,怎么回事?“ ”没事。刚才,司道为我治病?“ ”治病?“柳瑶瑶不太理解。韩灵芝的身体应该很好,不像有任何病状的样子。柳瑶瑶目露古怪。她好奇哀骀它的身份,好奇韩灵芝的落泪,却并未再问。 ”再会,我是时候离开。“ 既然柳元晋已经昏睡,而韩灵芝的身份也已经确认,那么,司道也应该离开。 ”等一下。“ 叫住司道的人是柳瑶瑶。她看着司道,像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可是,她踟蹰半天,却没有问出口。或许,她知道,自己不该问。 司道像是知道柳瑶瑶要问的事情。他直接开口说道:”他很好。我不在合欢宗,他就是同辈第一天才,合欢未来的希望。“ 说完,司道便离去。哀骀它同样跟着离去。 柳瑶瑶像是想起曾经的人,想起曾经的事。她眼角有泪光。不过,她并未落泪。她深吸一口气,便将一切记忆封存。 ”其实,我不该问的。“柳瑶瑶笑着说道。 柳瑶瑶和韩灵芝互相扶手,看着司道消失的方向。虽然,柳元晋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可是,她们知道,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司道。 她们只是凡人,只需要守护她们已经拥有的幸福。 第242章 圣女 关于司道的计划,柳元晋的分析可以说十之八九。 司道想要做的事情无非是揭露黑月隐藏的真相,同时将黑月与真相告知天下,从此让仙门彻底参与黑月的调查。到时候,他自己可以重新恢复清白的身份,与何缪洛在一起。 如柳元晋所言,失去合欢宗的支持,司道已经失去调查黑月的资格。仅凭白金小队,司道根本无法寻找黑月的漏洞。他虽然猜到黑月想要发起战争,可无人愿意信他。所有人只会将其当成疯子。 况且,他若妄自行动,恐怕不再会被黑月继续忍耐。 当初,在何缪洛走后,一号立刻登场。这当然不是巧合。司道的行踪一直被黑月掌控。只不过,黑月并没有为难司道而已。如一号所言,司道根本没有掀起波澜,自然无需理会。可是,司道若公然四处宣告黑月试图发起战争的消息,届时,效益甚微不说,黑月必然不会再继续坐视不管。 所以,司道需要想一个办法。他需要借助一个机会,合理将黑月的阴谋告知天下。 同时,他还想要真正知晓所有的一切。他虽然已经知晓黑月要做的事,却仍然没有知晓世界为何需要平衡,为何需要以战争来平衡,又将如何引燃战争最重要的导火线。 所有谜团、事件的关键是一个人——合欢圣女。 所以,他必须冒险来到春国。 通过程洋的消息传递,他终于见到何缪洛。通过何缪洛,他也将见到圣女。 他有强烈的预感,在见到圣女后,所有谜团都将揭晓。 此刻,司道正在太和县静静等待。这里是一年前江一尘死去的地方。随着江一尘的死,调查基本中断,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完全消失。曾经的线人”阿飘“更是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成为御灵寺的弟子。 可是,今日过后,若事情顺利,一切都将结束。 而整个计划的开始需要等待圣女的赴约。圣女不亲临,黑月定然不会上钩。整个计划中,司道已经完全豁出性命。同时,圣女将同样面临生命的危险。如此险境下,圣女外出的要求是不被允许的。圣女只能偷偷赴约,而且必须按时抵达,不可过早,不可太晚。 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圣女会赴约么?对此,司道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圣女冒险赴约,那他还有一丝生存的机会。可圣女若不赴约,他必死无疑。 如此风险之下,司道仍旧没有半点犹豫,依然执行整个计划。毕竟,从何缪洛离开那一刻起,计划就已经无法停下。 他静静地站在太和县的县口石碑之上。一年前的叛变事件太过恶劣,如今,太和县已经成为禁区,并未得到任何修复。这里荒凉得很。江一尘与司道短暂交手的痕迹一直存在,没有半点改变。 “当初,你到底为何不杀我?当初,你宁死守护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司道自言自语间,远处天空终于出现一道红色的光。那是红绫,圣女的红绫。 圣女按时赴约。她身侧仅有一人,何缪洛。 一年未见,圣女长高不少,已经和何缪洛一般高挑。 她见到司道,自然同时感受到司道身上的杀意。这股杀意如此浓郁,根本不是善人可以拥有。不过,她并未结缔,并未因此判定司道的正邪。她既然来,自然已经从何缪洛口中知晓一切,自然是愿意相信司道的。 她眼神依旧复杂。不同的事情是,她以前之所以复杂,是为对司道的男女之情。她如今之所以复杂,是为司道的身份。她虽然愿意相信司道。可是,她终究无法假装亲眼见证的一切。不论如何,她亲眼见到司道杀死江一尘。 她很矛盾。这种矛盾和程洋很像。他们虽然都深信司道,冒着生命危险执行司道的计划。他们关心司道,担忧司道的处境,好奇事件的真相。可是,他们并没有被情感遮蔽一切。仅凭空口白话,他们无法傻傻地欺骗自己,傻傻地信任一切。 相比之下,何缪洛对司道的信任要更加纯粹一点。与其说纯粹,不如说,何缪洛更傻得多。只要有一个借口,只要司道的说辞可以圆满,何缪洛就可以说服内心去信任司道。 圣女虽然同样知晓所有的猜想,却并不能就此完全信任司道的说辞。 在一年前,在亲眼见到司道杀死江一尘的画面后,何缪洛是唯一“执迷不悟”的人。她不愿意看到司道死去。她毫无犹豫地站在司道一边,央求其他人将司道放走。今日的计划,何缪洛明明知晓,圣女会有危险,却还是将计划告诉圣女。 何缪洛的情感对司道而言自然是美好的。但实际上,她的行为不能完全称得上理智。 与之相比,圣女同样从心底信任司道,却仍然保持理智。 尽管,两个人做出的选择和行为并未有何不同。在听完整个事情解释和计划后,圣女最终决定赴约,执行计划。 两位仙子落地。 时间紧张,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司道直接问圣女:“倩雯,你是否知晓为何会被黑月追杀?你究竟有什么地方与世人不同?” 圣女摇头。她无法回答第一个问题。这已经一直困扰圣女多年。当初,司道的父母就因此而死。没人知道,黑月究竟为什么要杀圣女。合欢宗调查数十年,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至于第二个问题倒是不难回答。圣女最出彩的地方,不正是其修行天赋远超世人。可是,黑月仅仅为天赋杀圣女,实在没有必要。圣女再强,难道可以改变世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圣女无法回答司道的问题,只好摇头。 “倩雯,你修行天赋远超世人。这自然与你的心性相关。可是,缪洛同样是修行天赋最顶尖的不世之才,为什么,你的修行速度会比缪洛快得如此多?”司道继续问道。 可是,他的问题并不被两位仙子所理解。因为,司道的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这自然是因为,倩雯的天赋在我之上。”何缪洛肯定道。 这是世间公认的事情。圣女是万年一遇的绝世天才,其天赋完全超过世间任何人。 “何谓天赋?”司道再问。 何缪洛解释道:“修仙等于修心。可是,在心性相同的情况下,两个人的修为进展之所以不同,就在于两个人的天赋不同。而所谓天赋,即一个人在修行过程中被天地掠夺的强度。天敌掠夺越强,天赋越弱。相反,天敌掠夺越弱,天赋自然越强。好比,春国与太圣国之间做买卖。太圣国百姓若来春国贸易,需要支付外税。同样条件下,太圣国百姓需要交纳更多税收,收益自然少得多。我的天赋称得上千年一遇,可天地掠夺依旧可怕得很。” “没错,缪洛所言不错。那么,问题是,圣女遭受的天地掠夺究竟有多强?”司道问道。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何缪洛一愣。她倒是从未真正思索过这个问题。她将目光看向圣女。 圣女略显犹豫:“师尊教我保守此事。不过,你们既然问,我便不隐瞒。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天地掠夺的可怕。在我修行过程中,天地掠夺虽然存在,却微不可微。我凭借自身意志,甚至可以完全抵御。” “完全抵御?”何缪洛惊道。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完全抵御恐怖的天地掠夺。 司道却毫不意外,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答案。 “你早就知道?”圣女意外地看向司道。 “猜测而已。而且,我猜测,这就是黑月刺杀你的原因。这一定与世界真相有关。如果黑月是按照天地意志执行计划。那么,圣女不是被黑月忌惮,而是被天地本身忌惮。”司道肯定道。 他确实猜到圣女的体质。如今,这个猜想得到验证。他离答案更进一步。 司道接着说:”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情。哀兄,麻烦你。“ 哀骀它一直都隐藏在司道的体内。受青衣的逆鳞影响,司道体内本来就隐藏着一股妖气。所以,何缪洛和圣女都未能察觉哀骀它的存在。 哀骀它从司道体内出来,化作人形模样。他是妖,不被合欢宗认可。 圣女见到妖,下意识地面色变化。不过,她并未对哀骀它出手。从何缪洛口中,她已经知晓此事。只不过,亲眼见到,她还是觉得惊讶。司道果然又与妖为伍,而且是妖族中的叛徒。 何缪洛第二次见到哀骀它,仍旧凝眉敌视。 她们二人不对哀骀它出手,完全是因为司道。 ”我要你的一滴精血。“哀骀它对圣女开口道。 圣女看向司道。司道点头。然后,圣女没有再推辞,从体内化出一滴精血,递给哀骀它。 而后,司道施展神识,将神识附着在圣女的精血上。如此,血影分身术的基本条件温和。 哀骀它利用圣女的精血施展血影分身术。一滴血逐渐扩散变幻,顷刻之间变成与圣女一模一样的存在。血影分身术只存在于典籍之内,无法被人学习。圣女和何缪洛同样是第一次见到。 与正常“血影分身”不同,这尊”血影分身“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圣女,内存的意志却是司道。 不同的意志寄存于他人的身体。这等同于夺舍,属于天地不容的存在。这种状态非常不稳定。只有血缘一致的情况下,成功概率才可以被提升。很显然,这尊“血影分身”并不成功,随时可能塌陷。 可是,司道不需要稳定。他只需要一刹那的感受。 正是在这一刹那间,司道看见了真相。 第243章 真相 当意志进入圣女的驱壳,司道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如山一样沉重的天地威压骤然消失,天地间的灵力如此亲近,一切都回归一年前的模样。如圣女所言,天地掠夺根本不存在。如此一来,修为的速度怎么可能不快? 相比之下,司道虽然同样不被天地掠夺,却同样不被天地亲近。他修行的速度自然会慢太多。 不过,真正让司道感到震惊的事情是另一件。时隔一年多,他再次感受到那个意志的存在。 当初,在江一尘的境域影响下,司道化成灵魂状态时,曾经窥探到天地的意志。那时,司道有一丝错觉,天地好像并不是没有意识的物质,而是实实在在的生灵。只不过,当时感受的过程很短,司道一直无法完全确认。 现在,他再次感受到天地的意志。一年来,他对意志的感知能力已经得到强化。他的神识同样得到强化。这一次,他已经清晰准确地感知到天地意志的存在。 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浩然存在。司道无法想象,天地若是一个生灵,那究竟是怎么的一种生命形态。这种生命形态,司道并非完全没有熟知感。事实上,仔细想来,司道已经见识过两次。 其一是野国的世界之树,其二是墨府的墨问。此两者面前,司道感知到一个浩然意志。天地意志同样是一个浩然意志,其强大自是远远超出司道的认知范畴。与天地意志相比,世界之树如同死物,墨问没有散发生命应有的活力。 世界之树和墨问都很强大,却称不上真正的生灵。只有天地意志才透着生灵的气息。天地意志就像是“神”一样的人。 “所以,黑月是你指使的?对么?” 在众人的注视中,圣女的血影分身突然直指九琼,仰天询问。 除司道可以猜到一点外,周围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他们不知道,究竟谁在指使黑月,究竟谁可以指使黑月。众人仰头看天,可是天空中没有任何人存在,更没有任何回应出现。 此时,血影分身开始不稳定。圣女的驱壳与司道的意志开始彼此排斥。 血影分身没有再迟疑:“天地是自由的生灵,天地是自由的意志,所谓天地掠夺完全是一个自由意志对天下人的掠夺。” 话落,血影分身溃散。司道的意志从驱壳中脱离,失去意志的驱壳倒在地上。司道将意志收回,重新融合,感受刚才短暂的记忆。而哀骀它将驱壳重新化成精血,将其还给圣女。 刚才,血影分身似乎已经给出真相。可是,除司道外,其余人仍然是迷糊的。他们并未完全接受、理解司道的话。 “刚才,你究竟看见什么?你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哀骀它问司道。 司道停顿片刻,才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地掠夺究竟是什么?从一开始,我们只知道,修仙乃逆天之行,所以存在天地掠夺。因为天地掠夺一直存在,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天地掠夺果真是大自然原本就存在的规律么?是否可能,天下所有人都只是饲料,为天地服务的饲料?” 听到司道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司道继续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从杀狱地界归来时,我就该想到的。杀狱地界不存在天地掠夺,可是,在县城中,凡人被汲取生命,以产生灵力,供修仙者修行。其实,不论春国、太圣国,何尝不是如此。所谓合欢仙境,所谓仙山灵湖,不正是天地夺灵阵产生的?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修仙的本质是掠夺。一切都合情合理。灵力与生命本来就彼此转化。灵力的来源是生命本源。所谓天地,不过是一张更大的网,将天下所有人都笼罩在内。天下生灵贡献出生命,才形成如今磅礴的灵力世界。这就是世界真相。” 司道的结论很残酷。谁能想到,天下所有人,不论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还是茫茫凡人,其实都一样,都如同鸡圈里面的鸡,被天地圈养,如同肥料,滋养天地间唯一的“神”。 如此,黑月效忠的对象是整个天地。而司道想要和黑月对抗,等同于对抗整个天地。恐怕,六大仙门联手,也不是对手。天地若是生灵,那其境界大概已经是元婴之上的存在。修真世界,每一个层次的差距都是天地之别,完全不存在对抗的可能。 世人连元婴之上的存在是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与之抗衡? “可是,墨问说,世界的本质是平衡。你所言仍旧没有解释平衡二字。” 哀骀它继续询问司道。他一直跟着司道,自然最清楚整个事件的迷惑点。 “不错,若天地意志单纯是掠夺的存在,那平衡要如何解释?” 哀骀它的话让司道反应过来。真相并未被完全揭晓。 “古籍记载,墨问本不属于墨府,乃是天地之物。若天地是一个独立的意志。那么,墨问是不是天地意志的法宝?换言之,墨问欺骗司道?”何缪洛提出假设。 众人的世界观已经被打破。这一刻,任何想法都可能冒出来。何缪洛的假设并非没有道理。甚至,如果接受天地意志是一个独立的生灵,那墨问是其法宝的可能性会很高。 “可是,我有疑问?”圣女开口说道,“我只是好奇,天地是一个意志本身,其若要掠夺天下生灵,获取自身利益。那么,按照生命与灵力的转化关系,天下生灵当然越多越好。黑月又怎么会试图发起战争?这不是很矛盾么?” 圣女的话惊醒其他三人。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平衡’。” 只是,众人还是无法理解平衡真相。司道很清楚,真相已经就在眼前,可始终有一层薄薄的迷雾遮住视野。 在四个人苦思冥想时,一束冲击光波突然出现。 光波速度极快,如音浪一般蔓延,根本无从抵挡。光波之中蕴含强烈的个人意志。这是境域之力,而且是司道曾经见识体验过的境域之力。 这是黑月七号曾经施展过的能力,可以将光波触碰到的一切拉入一个虚幻的世界。 只不过,这一次,黑月七号的偷袭并没有奏效。 当境域光波即将吞没众人时,圣女同样施展出境域之力。一年前,圣女刚刚觉醒境域之力。那时,她被七号算计。而现在,她变得更加强大,在不触及七号的情况下,仍然将七号的境域之力直接无效化。 圣女的境域能力便是将其他人的意志完全清除,让世界恢复其本来的规则。 只是,圣女虽完美克制住七号。黑月却并非只有七号。 十数个黑衣面具人出现在四人的周围。其中,领头之人是”一号“。 第244章 君临 从一开始,司道就知道,黑月一直可以捕捉到他的行踪。司道突然冒险来到春国,这本来就引起黑月的怀疑。 圣女偷偷离开合欢仙境。这个消息自然被黑月知晓。如此,两个信息联系之下,黑月基本猜到事件的发展。 黑月当然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司道与圣女会面不多时,黑月就已经发起袭杀。行动的领头人是一号。 司道一方明显人数劣势,可其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在圣女面前,境域之力完全失效,意志不可以延展至天地,无法改变天地规则。如此一来,所有黑月成员只能借助天地威能,其实力被削减大半。 在何缪洛面前,天地灵力的倾向发生变化。所以,黑月等人借助的天地威能受到极大削弱。 两种限制下,黑月与寻常筑基修士的差别并不大。 并且,何缪洛和圣女各自修行合欢最强术法。尤其,圣女修行合欢最顶尖的空间之术,能够发起瞬移攻击,其术法之强完全超越寻常术法。黑月虽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其无法使用本门最强的术法。黑月若使用最强术法,与圣女对抗,其身份定然会暴露。 境域之力可以刻意隐藏,不被他人知晓。可是,宗门标志性的术法却无法隐瞒。六大仙门各自拥有逆天术法。所有逆天术法不会轻易相传。每一名结丹修士各自修行不一样的秘术,一旦暴露,等同于暴露身份。 此外,黑月这次行动显然不像一年前一样充沛。 一年前,黑月精心准备而来,专门召集数名精通阵法的结丹前辈,故可以施展出拥有移动能力的天地阵法。而现在,圣女仓促出现,黑月召集匆忙,显然无法像上次一样施展出天地阵法。 对比之下,黑月受到诸多约束。司道一方却完全不收任何影响,可以施展出全部的实力。 战斗尚未真正开始,鲜血的味道却已经弥散在空气之中。血腥味越来越浓。下一刻,天空之上,云朵变成血色。血雨开始降落。血雨越下越大。紧接着,整片天地都被血海吞没。十数名黑月,无一人可以幸免,完全被笼罩在哀骀它的血域之中。 血域之中,神识感知被切断,人的一切行动都受到阻碍。与之相反,哀骀它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其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一瞬间,哀骀它施展血影分身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如变戏法一般,十数个一模一样的哀骀它游窜在血域之中。每一个哀骀它分别与一名黑月对抗。除“一号”、“七号”外,其余黑月纷纷不敌哀骀它的一个血影分身。 哀骀它仅凭一个人,就将胜利的天平完全倾斜。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哀骀它虽然彻底压制住所有黑月。然而,他却始终没能将黑月击败。不仅如此,每一名黑月似乎找到与哀骀它对抗的办法。明明,黑月的神识与五感都被血域封印。可是,黑月仍旧能够与哀骀它对抗。他们像是可以看见哀骀它一样,在经历最初的不适后,不但可以躲避哀骀它的进攻,更可以发起反击。 血域好似不存在一样。血域对黑月的影响只是减缓黑月的行动速度而已。 “他们的意志全是关闭的,从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不曾开启过五感。”何缪洛突然道。 何缪洛成为结丹修士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其却仍然觉醒出自身的境域之力。她的境域之力完全不像哀骀它一样宏伟夸张。何缪洛的境域之力属于润物细无声的类型。 若只是初见,何缪洛的境域之力其实并不能发挥全部的功效。何缪洛的能力第一步是让人倾心于她。第二步,她可以控制所有倾心于她的人。随着时间推移,何缪洛的身影如同种子一样,逐渐在心底扎根。当种子长大成为参天大树时,何缪洛可以完全控制受其境域影响的人。当初,司道便是被何缪洛控制,一剑将青衣杀死。 换言之,只要见过何缪洛,境域之力便已经生效。时间越久,效果越强。何缪洛的境域之力具有不受限制的范围。不过,这并不是指,何缪洛的境域之力是无敌的。 何缪洛想要发挥境域之力,就必须让对方再次感知到她的存在。现在,所有黑月从出现开始,就始终封闭五感,更未施展神识之术。如此一来,何缪洛根本无法施展其境域的真正实力,更无法知晓黑月究竟是何人。 当初,在墨府时,情况就如此。只不过,那时候,何缪洛并未发觉而已。谁叫,所有黑月都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孔。故此,何缪洛才一直奇怪,从哪里突然冒出如此多强大的结丹修士。 事实上,黑月定然早就知晓何缪洛的能力,并且完全拥有应对的措施。 “可是,他们如果主动封闭五感,又怎么可能如何顺畅地战斗?甚至,你若不言,我们根本都没有发现。”圣女不解道。 是的,如果黑月封印五感,就如同眼瞎聋哑的人,那他们是如何战斗的?他么不仅战斗得顺畅,甚至可以发起反击。 谈话间,哀骀它竟然已经出现败势。 哀骀它与其他黑月对抗,基本稳居上风。可是,当哀骀它靠近一号时,情况出现逆转。 其余黑月多少受到血域影响,行动受到阻碍,难以招架哀骀它的攻势。可是,一号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术,只一剑,在哀骀它靠近后,只一剑,就将一名哀骀它的血影分身彻底摧毁。 接着,一号立刻协助其他黑月,轻易就将所有血影分身毁掉。同为结丹修士,一号击败哀骀它,几乎是碾压式的。 当然,尽管所有哀骀它都消失,可哀骀它并没有死,甚至连受伤都称不上。一个血影分身不过是哀骀它的一滴血液而已。整个血域之内,每一滴血都是哀骀它的本体。每一滴血都意味着哀骀它的一条生命。黑月想要彻底杀死哀骀它,就需要将整个血域蒸发殆尽。 当哀骀它被尽数击败的瞬间,一百多个一模一样的哀骀它重新出现。 “血妖不愧是世间最顽强的生命。”一号开口说话。 一号的声音直接贯穿天地,被周围所有人听见。果然,血域对一号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下一刻,两个字从一号口中传出:“君临!” 一股超越所有人的意志从一号身上传出。这股意志竟是凌驾于天地之上。按理说,结丹修士能够借用天地威能,其地位应该等同或低于天地的。可是,一号的意志却不是如此。 当“君临”二字从一号口中说出来后,万物都臣服于一号之下。不仅仅是山丘陵脉,不仅仅是花鸟群兽,所有生灵都心生敬畏与崇拜。 血域刹那消失,哀骀它现出本体,出现在一号的面前。他失去战斗的欲望,如臣子一般,低头俯身站立在一号身旁。 一号握剑,缓缓抬手,轻松一剑,刺入哀骀它的胸口。哀骀它口吐鲜血,负伤,坠落。 很显然,“君临”便是一号的境域之力,其能力效果与何缪洛非常相似,都可以对天地万物产生影响,只不过效果和能力并不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事情是,圣女的境域能力并未对“君临”产生任何影响。何缪洛同样如此。何缪洛完全感受不到一号的倾慕。 此时,哀骀它败落,一号将目光锁定在圣女、何缪洛、司道的方向。 “逃!” 逃跑的想法立刻出现。圣女立刻施展瞬移之术。可是,天地竟然出现扭曲,竟然反抗圣女的术法。 是的,天地已经服从在一号的”君临“之下,天地已经发生变化,完全没有尊崇原本的规律。圣女虽然施展出瞬移之术,可是,她并没有将司道与何缪洛逃走。 相反,顺利术法施展结束时,三人将是向前跳跃一段距离,与一号之间的距离更近。 一号明明只是结丹修士,可其产生压迫感已经等同于元婴前辈。何缪洛和圣女已经称得上结丹修士间的强者,可在一号面前,就如同两个尚未知事的小女孩。 如此强大的压迫感,在此之前,司道并非没有感受过。他想起一个人,江一尘。 合欢宗内,除江一尘外,恐怕无人能与一号匹敌。可是,江一尘已死。 “黑月之所以可以行动,是因为一号。黑月之间恐怕缔结如同‘仙侣契约’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配合才能完美无瑕。所以,他们即使封印五感,仍然可以完美行动。因为,一号完全不畏惧你们的境域之力。一号就是黑月的眼睛。”司道指着一号说道。 “没错,否则,两位仙子的能力会是很麻烦的。黑月之中,能抵御者只有五人。”一号笑着承认。 说完,一号靠近三人,而其余黑月成员将所有退路断绝。 而就是在这一刻,合欢宗的救援终于赶到! 第245章 功亏一篑 黑月虽然猜到司道与圣女的会面,却决然不会想到,合欢宗会如此迅速地出现。毕竟,司道是合欢宗的叛徒,绝对不可能与合欢宗联手。 合欢宗当然不可能与司道联手。合欢宗之所以出现,完全是因为第一时间内接到柳元晋的举报。 柳元晋称,司道故意将圣女引出合欢宗,并与黑月一同,想要袭杀圣女。 除此以外,举报的人不是只有柳元晋一人。天禅宗的魏无痕突然拜访合欢宗,并且对司道发起举报。 魏无痕身负重伤。他称自己劝阻司道无果,之后反被司道击伤。魏无痕称自己一直被司道欺骗,万万没想到司道居然是勾结黑月的妖人。虽然,合欢众人皆知,魏无痕是司道的朋友。魏无痕的说辞不可完全相信。也许,这只是司道的陷阱。 可是,同一个信息被两个不同的人同时传递,合欢宗无法不相信。再者,合欢众人根本不畏惧司道的陷阱。 此外,在快速调查之下,圣女果然已经溜出合欢宗。圣女还特意留下信函,告知赴约地点。圣女告知的地点和柳元晋举报的方向完全一致。如此,合欢宗哪里还能不相信? 黑月是可怕的敌人。合欢结丹修士集体出动,按照魏无痕和章狂的指示,寻找司道的踪迹。 更巧合的事情是,秦情早已布下阵法。当合欢大军接近时,秦情第一时间就感知到,并第一时间将信息告知秦熊。 之后,秦熊操纵距离合欢大军最近的傀儡兽,向合欢大军告知所有的事情,为合欢大军引路。 这一切对合欢众人而言是匪夷所思的。不过,司道如此妖人本就应该被众叛亲离。 这就是为什么,圣女刚刚离开合欢宗,刚刚和司道相遇没多久,刚刚与黑月打斗在一起,合欢宗的结丹前辈们就已经赶到支援。 司道三人被十数名黑月围住。而十数名黑月又被五十多名合欢结丹修士围住。 形势在一瞬间逆转! 一切都在司道的算计之中。从一开始,司道就将自己陷入绝境。他其实凶险异常。黑月若未出现,或者出现得比合欢宗的救援晚,那么,司道都会死。毕竟,黑月若见到合欢宗的救援大军,当然不会再对圣女出手。到时候,司道孤身一人,无处可逃。 事实上,即便现在,司道仍然非常危险。毕竟,黑月可能要杀他,而合欢宗的人则一定会杀他。 “司道,你还真是不可小觑?难怪十年前的刺杀事件会以失败告终。” 一号赞赏道。看起来,他同样没有想到,司道竟然如此冒死地执行计划。更重要的事情是,司道居然如此信任黑月,深信黑月会在第一时间内袭杀圣女。 他身陷重围,依旧是语气镇定,没有半点慌张。 “司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合欢众人问司道。 合欢众人见到此情此景,见到黑月、圣女、司道、哀骀它。他们下意识地认为,司道果然勾结黑月,更勾结妖族叛徒哀骀它,设计围杀圣女。只不过,司道的站位倒是奇怪。他与圣女、何缪洛站在一起。 当然,这并不足为奇。在合欢众人看来,圣女、何缪洛二人定是受到司道蛊惑,否则不会擅自离开合欢宗。 “司道不是恶人。一切都是他故意引你们来。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何缪洛为司道说话。 “不错,司道并非要害我。此途之前,他已经告知我们所有的危险。”圣女同样为司道说话。 话虽如此,合欢众人又怎可能相信。在合欢众人看来,黑月都已经出现,圣女、何缪洛却仍然相信司道。这实在是可笑得很。 “圣女,何师姐,你们二人明知危险,却依旧来此?”合欢前辈摇头叹息,语气中充满怀疑。 显然,圣女和何缪洛的话语完全没有说服力。相反,她们擅自离开合欢仙境,此刻又为司道说话。如此行为完全证实,她们已经彻底被司道蛊惑。毕竟,没有人会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因为,司道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司道想要探知世界的真相。整个天地其实是一个不可想象的生灵。所谓天地掠夺,不过是天地生灵的掠夺。”何缪洛解释道。 “何师姐,你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这一年,你到底反思什么?你甚至编造如此谎言。世界若是生灵,那岂不是神。若神真存在,师尊他们难道不知道?师尊他们难道比你们愚昧么?”合欢前辈否认道。 “你们难道就不能试着相信司道么?司道的言论虽超越常识,却可以解释所有事情。”圣女同样为司道说话。 “司道最擅长的事情不就是说谎。圣女,为什么连你也被蛊惑?” 很显然,言语若是有效,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与灾难。 “各位师叔,你们若不信我。等你们击败黑月,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号的真实身份是上清夏云华。”司道回应道。 司道将重点重新拉到黑月身上。 “司道,你还在撒谎。你的谎言简直可笑,未免太过劣质。夏师兄怎么可能是黑月的人?好,等我们将黑月制服,到时候看你还如何狡辩?” 显然,合欢众人仍然不相信司道。不过,他们已经将重心完全放在黑月身上。等解决完黑月,他们再处理司道的事情。 一号看着周围的合欢众人。此刻,所有压力都压在一号身上。其余黑月无法开启五感,只能依靠一号来传递信息。可是,一旦发起混战,一号根本不可能顾及所有事情,不可能将信息传递给所有人。 只要黑月中任何一人遇险被擒,就会被摘下面具,暴露身份。司道便可以洗清身份。此外,黑月中的人若开启五感,独自战斗,就会被何缪洛侵入,其身份同样无法保密。 这种情况下,黑月面对的困境几乎就是一个死局。 而在这种情况下,超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 合欢众人虽然围住黑月,可是圣女同样被黑月围住。一时之间,合欢众人没有动手。而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 黑月竟然没有选择战斗,而是主动选择死亡。 同一时间内,除一号外,其余所有人就好像心意相通一般,同时选择自爆。他们分别冲向合欢众人,借用天地威能,引爆丹核。 结丹修士的自爆威能哪里是寻常方式可以抵御。一时之间,合欢众人纷纷退避。 爆炸制造出混乱,制造出隔离空间,一号借此时间向圣女出手。 “君临”威压之下,圣女根本无处可逃。 不仅如此,圣女和禾缪洛不但无法跑,更是有一种臣服跪地的渴望。她们已经失去和一号对抗的可能。 一号抓住机会,顷刻来到圣女的面前,出手就是杀招。剑直刺向圣女的心口。 这一刻,唯一能够继续移动的人竟然是司道。黑火从司道周身冒出,将其笼罩。“君临”之下,黑火不断被熄灭。可是,司道源源不断地产生黑火,抵抗“君临”。这种情况下,司道获得行动的可能。 然而,司道虽然获得行动的可能,又该如何阻止一号?在筑基修士中,他或许很强,可在一号面前,一切不过是徒劳。 要知道,刚才,哀骀它是被一号一剑击败的。 这一刻,没有人可以阻止一号。然而,出乎一号预料的事情终究发生。黑月的努力终究是功亏一篑。 谁能想到,司道竟然可以将黑火转移到何缪洛的身上。何缪洛触碰黑火,竟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相反,黑火竟然反过来为何缪洛抵御“君临”威压。 这一刻,何缪洛获得自由行动的能力。她的霓裳剑形成一道不可摧毁的防护,直接挡在圣女的面前。 一号的剑没有停下,与十八柄霓裳剑交织在一起。霓裳剑被尽数弹开。可是,霓裳剑的防护分三层。每六柄霓裳剑形成一道防护层。当第一层防护被破开后,第二层防护紧随而至。而第一层防护并未就此结束。组成第一层防护的六柄霓裳剑会立刻退后,重新组建成为第四层保护层。如此,霓裳剑形成闭环,连绵不绝。 一号虽强,其剑虽快,却终究被霓裳剑阵挡下。霓裳剑阵的防御无法被轻易突破。 不过,这种情况下,何缪洛虽然保护圣女,自身却完全暴露在一号的面前。这一刻,一号只要对何缪洛出手。在击败何缪洛后,霓裳剑失去控制,其自行防卫的能力必然骤减。届时,一号再杀圣女也不迟。 然而,不知为何,一号竟然并没有对何缪洛出手。 一击未成,一号没有再任何犹豫。他立刻向后退去。 此刻,黑月爆炸的余威仍在,合欢众人的防护线出现缺口。一号抓住缺口,瞬间逃离。 没有人再能抓住一号。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号逃离。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一个人竟然将一号给拦下。此人的身份完全出乎司道的预料,完全出乎众人的预料。此人居然是夏云华。 夏云华突然出现,如同救世主一般。他距离遥远,像是匆匆赶来的样子。他手握一柄白色古朴长剑,只一剑,就将一号逃跑的去路完全封锁。他挥动手中的剑,产生一道天河一般的磅礴剑意。剑意完全阻拦一号的去路。 一号的去路被封死。他再想走,去发现前方的路已经被夏玉华彻底拦住。他的后方已经被合欢众人追上。他想要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然后,一号似乎很绝望。他发出笑。他摘下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冷眼看着众人:”我所做,乃是为天理。“ 说完,一号竟然将丹核引爆,选择最极端的方式来结束一切。 第246章 辩驳 根据夏云华所言,他之所以出现,完全是碰巧路过。他感受到强烈的灵力波动,自然就赶来查探。 当见到合欢众人与黑月战斗,夏云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见到黑月一号逃走,夏云华立刻出手,将其拦下。普天之下,结丹修士中,能够将一号拦下的人恐怕只有夏云华和戒善和尚。 处理完黑月,剩下的事情就只有司道。 “哪有那么巧,你刚好就路过此地。”司道质疑夏云华。 司道的质疑完全没有引起合欢众人赞叹。相反,在外人看来,司道完全是垂死挣扎。刚才,司道称一号是夏云华。可是,众人亲眼所见,一号和夏云华同时出现,并且彼此对立。从一开始,司道刚才的言论根本是谎言。 “何师姐,圣女,事到如今,你们还是执迷不悟?你们还要为叛徒出头?”合欢前辈劝解道。 “不是的。亲眼所见,未必就是事实。”何缪洛反驳。 圣女沉默,看向司道。 “倩雯,你难道不相信司道?司道若是敌人,他刚才为何救你?”何缪洛急道。 是的,如果不是司道将杀意传给何缪洛,那何缪洛就无法摆脱一号的“君临”意志,就无法救下圣女。 “我不知道。”圣女像是泄气的皮球。 她看着一脸平定的司道:“你为什么总是让人看不清楚?你为什么永远都可以保持平静?你要如何解释所有的一切?” “圣女,你还和他说什么?一年前,他就该死!”一名合欢前辈催促道。 说完,数位合欢前辈就准备出手,将司道杀死。可是,何缪洛拦在司道的面前。圣女同样拦在司道的面前。 这一刻,一切仿若回到一年前,何缪洛百口莫辩,只是紧紧拉着司道的手。她的手在颤抖。上一次,她和圣女可以强压众人,让司道走。这一次,合欢众人绝对不会再放司道离开。 “至少,他有权利解释一切。”何缪洛阻拦道。 “没错,他理应有解释的权利。”夏云华赞同道。 夏云华是元婴之下第一人。他开口为司道说话,合欢众人虽有异议,却只能认可。 司道轻轻一笑。他看着夏云华,长叹一口气。 然后,司道轻抚何缪洛的秀发,安慰道:“没事的。我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至少,从认识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曾欺骗过何缪洛。他说没事,那一定就没事。何缪洛的手不再颤抖。 司道想要向前走,何缪洛没有阻拦。 司道走得很缓慢,时而看向远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开口说道:“是的,一年都已经过去,要杀我,何必急于一时。不如,我好好说完,你们若觉得不对,再杀我也不迟,不是么?” 他的话让众人情绪稍微稳定一点。 司道接着说道:“一共有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一号的身份问题。刚才,一号露出陌生的脸。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一号不是夏云华。你们仔细想一想,一号有必要摘下面具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此外,夏云华怎么如此巧合?他怎么恰好路过附近?这两点加在一起,本身就值得怀疑。我猜测,我们见到的一号只是夏云华的化身而已。毕竟,世界并非没有化身之术。” 司道将矛头指向夏云华。不过,夏云华倒是一点不在意。 合欢众人反倒率先怒斥:“荒谬,夏师兄根本不懂得化身之术。司道,你所言,完全是胡编乱造的虚言。看来,你已经穷途末路,编造的谎言完全是漏洞百出。” “是。夏云华虽然不会化身之术。可是,哀骀它懂得化身之术。刚才,血域之中,我们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情况。而哀骀它败得莫名其妙。或许,近距离下,哀骀它完全被’君临‘意志同化,成为夏云华的傀儡,协助夏云华创造出一个血影分身。从血域消失的那一刻起,一号就已经被替换。” “可笑。按你所言,一号已经胜券在握,他为何如此?” “或许,一切太过顺利。所以,他反而感受到危机。他隐约猜到,我不可能毫无防备,我不可能没有留下后手。顺着思路思考,他猜到,我让合欢宗前来救援。” “你还真是厉害。什么话到你嘴里,都站在你一边。我们分明是来杀你,哪里是救你?莫非,柳元晋和魏无痕应你要求,才举报你?” “没错,各位师叔,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我若是黑月,又怎会节外生枝,故意叫你们来杀我?这件事情,你们稍微调查一二,自然答案。” 话到这,合欢众人面面相觑,算是初步认可司道的话。不过,他们并未完全信任司道:“这只能证明,你与黑月闹掰,不能证明其他,更不能证明一号的身份。况且,你即便不如此做,我们很快就可以查到圣女的失踪,一样会追查至此。” “确实,空口无凭。你们可以唤醒哀骀它。我想,哀骀它会告诉你们答案。” 哀骀它被一号击伤,身负重伤,陷入昏迷。此刻,司道要合欢众人救助妖。这显然已经超出合欢宗旨。更何况,合欢众人根本不会相信哀骀它的话。 “司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与哀骀它勾结。哀骀它和你是一边的,他当然会帮你。他所言,我们又怎么可以相信?” “为真相,暂时救治哀骀它,我觉得无妨。至少,我们看看哀骀它会说什么。”夏云华再次帮司道开口。 合欢众人听之,只好遵从。春风术法乃是治疗圣术,哀骀它本就是生命顽强的血妖,很快就苏醒过来。 可是,哀骀它苏醒后,完全不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的记忆是模糊的。他只记得与黑月战斗。可是,关于落败的细节,他却完全无法记起。如此,司道称一号是夏云华的血影分身。这根本无从考证。 司道见之,同样没有办法,只能佩服地看着夏云华。 “司道兄,莫非你仍然怀疑我?”夏云华询问道。 “当然!世间,除你以外,还有谁能拥有如此实力?”司道非常确信地说道。 “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出世的人物。黑月不正是如此。”夏云华平淡地回答。 “很好。第一件事暂且不提。我接下来所言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其余黑月的身份。结丹强者不可能凭空出现。此刻,十数名黑月死去,只要简单调查一下,确认当世强者中失踪的人。那么,失踪的人自然就是死去的黑月。”司道确信道。 “确实如此。不论如何,黑月既然存在,那我一定会调查到底。之后,我会亲自拜访各大仙门,统计失踪的结丹修士。”夏云华应承道。 司道看着夏云华如此镇定,不禁一愣。他思索一二,随即说道:“不对,若一号可以被血影分身替换,那其他人同样可以被替换。” “有趣,司道,你可真是有意思。你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虚无缥缈的血影分身上。更有趣的事情是,你没来得及和哀骀它串供。哀骀它只能装失忆。再者,圣女和何缪洛都在场。若黑月全部调包逃走,她们难道察觉不到?”一位合欢前辈讥讽道。 众人将目光看向圣女和何缪洛。然而,圣女和何缪洛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她们二人同时摇头。这进一步证实司道说谎。 “你胡扯的本事还真是了不起呢?可是,你觉得,我们会信么?我猜,你之所以要调查失踪的结丹修士,完全是拖延时间。你就是故意拖延时间。” 合欢前辈们哪里是如此好糊弄?司道说如此多话,却一点实际证据都没有,而且听起来虚假得很。他们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司道啰嗦。 合欢众人纷纷向前。何缪洛见之,赶紧拉回司道,挡在其前。 “何师姐,你刚才已经听到叛徒所有的辩解。你觉得可信?你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合欢众人痛惜道。 何缪洛不语。她直直地挡在司道的前面。十八柄霓裳剑如群蛇,缠绕在其身。 “诸位合欢师弟,且慢动手。我看此事颇为蹊跷。不论如何,有一点还是不能很好地解释。司道若真是黑月的帮凶,那为何故意通知你等?这实在说不过去。” 夏云华继续出言阻拦合欢众人。 合欢众人听之,解释道:”夏师兄,刚才,司道叛逆诬陷于你,你却不计较,反而三番四次阻拦我们。哎~夏师兄,你真有所不知。司道心性远超寻常人等。你能看出,他只是一个未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么?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永远处事不惊,连我们都比不上?他如何想法,我们怎么知晓?或许,他与黑月闹翻。或许,他故意为之。反正,我们稍晚半步,黑月就已经得逞离去。刚才,他短短几句,就差点将事情颠倒黑白。我们何必管那么多?他杀死江师兄,那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事情。江师兄是夏师兄的好友。江师兄的为人,你难道不知?江师兄何等慈善之人,竟遭此人毒手。如此,难道还不够么?再者,为什么每一次圣女遇刺,他都在场?如此巧合?“ 这些话完全激起众人的愤怒。话到最后,合欢众人已是悲愤交加:”夏师兄,今日乃是合欢内事,得罪!“ 他们已经不愿意再给夏云华面子。 现在,哀骀它虽被唤醒,却被合欢众人制服。圣女和何缪洛二人虽强,却绝无与合欢众人对抗的可能。司道已经没有生的可能。 ”阿弥陀佛!“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佛说从远处飘来。来人是一个独手独脚的瞎子,正是佛门执掌戒善和尚。 那戒善和尚身边跟着一个人,章狂。 第247章 判决 “戒善师兄来此,所谓何事?难不成,你也是为司道而来?” 合欢众人见戒善出现,没有再对司道出手。不过,他们显然不会因为戒善,就放过司道。 “非也!”戒善否认,“我来此是为探知世界真相。贫僧实在好奇,究竟何为世界真相?” “戒善师兄,你一定是被蛊惑。司道满嘴胡言,你身边的年轻人与司道是一伙的。”合欢众人向戒善解释。 戒善身侧的章狂听之,立刻反驳:“你们自诩世间顶级的前辈,自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调查数十年,却连黑月的目标都没有调查清楚。司道好不容易探知到真相,你们却根本听不进去。我看,你们才是被蛊惑的那一方。” 章狂不过筑基二层修为,却半点不畏惧合欢的结丹前辈们。 合欢众人并没有兴趣和章狂争辩。在他们看来,章狂已经被司道彻底蛊惑,如同何缪洛一般,根本无法理喻。 戒善同样没有深究。他拉住章狂,闲定道:“世间对错本就难以定夺。既然,司道有不同的看法,我们不如让他好好说一说。真理从来不会畏惧辩驳。相反,辩驳只会让我们看到更加清晰的真相。” “戒善师叔所言甚是。几位总是妄图打断我的师叔前辈,你们不让我继续说。莫非,你们是黑月的人,害怕我吐露真相?”司道反问道。 听见司道的话,那几位合欢前辈气得手指哆嗦。他们冷笑不止,怒道:“好,我让你说个够。现在,在你说完之前,没有人会动你。但你今天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到这,合欢众人并未再继续为难司道。 “夏师兄,那我继续讲。”司道看向夏云华。 “愿闻其详!”夏云华始终淡定得很。他微笑着,完全不在意司道的敌意。 “我要讲述的第三件事正是世界真相。在场众人皆是德高望重的结丹前辈,不知道,各位前辈是否注意到,古籍记载的历史存在断层。断层每隔万年出现一次。据我调查,这背后是万年浩劫。黑月试图利用万年浩劫的契机,发起战争。” “战争?元婴师尊怎么可能允许战争的发生?”戒善反驳。 众人听见戒善的话,纷纷嗤笑。他们同样赞成戒善的反驳,司道果然是胡言乱语。 “是,元婴前辈强大至不可想象。可是,万年浩劫若可以将所有元婴前辈全部杀死?那会如何?”司道询问道。 此时,戒善不解:“究竟怎样的浩劫,可以杀死元婴师尊们。另外,若元婴师尊们都无法幸存,那其他生灵岂不是只能等待死亡?黑月何须再发起战争?这不是多此一举?” 戒善再次讲出其他人心中的观点。 “不错。所以,我断言,这场浩劫只针对元婴前辈。或者说,修为越高的人越容易死。如果,人族的强者纷纷死去,那对比之下,同等修为的妖族恐怕具有更强大的战力。战争发起的条件就此成立。”司道解释道。 “可是,浩劫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下尚未参透。” 听见司道的答案,众人又是嗤笑。 “黑月为何发起战争?”戒善又问。 “为世界的平衡。黑月自诩为世间正义。他们应该知晓世界的真相,所以才为之。” “那世界平衡指什么?” “在下尚未参透。” 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上,司道都尚未参透。如此一来,司道所言看似符合逻辑。可在合欢众人看来,司道完全是在撒谎。 这时,夏云华突然开口:“司道兄,你所言若是对的。那么,有两个问题?” “请说。”司道凝视夏云华。 “第一,师尊们为何不知?他们在世数千年,难道一点没有察觉?” 这个问题,司道在几天前问过一号。现在,司道认定的一号反过来问他。 司道犹豫片刻:“一来,六大仙门的执掌多半是黑月的人,二来,元婴前辈们虽察觉,却并未作反应。” “看来司道兄始终对我有成见。不过,按照司道兄所言继续分析,不论仙门执掌,亦或是元婴前辈,两者都对黑月所为是默许的。如此算来,黑月所为说不定是对的事情。对的事情,我们又何必去阻止?” 夏云华看似与司道在论证,可在合欢众人听来,夏云华完全是讽刺司道。按照司道的逻辑,黑月的行为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物所默许的。既然如此,那黑月大概也是对的。如此,黑月的行为完全不需要被阻止。如此,前后完全矛盾。 “云华兄所言并不正确。不论多么智慧的人也不应该在欺瞒众人的情况下,独断决策。没有人能保证事情的正确与否。”司道反对道。 这时,一位合欢前辈终于看不下去,气愤地开口:“司道。我认识江师兄数十年。你却不断诬蔑江师兄。若按你所言,江师兄是黑月的人。那,我无条件地遵从江师兄的决定。我相信,江师兄不可能在大是大非面前做出错误的选择。” 此言一出,合欢众人纷纷附和。江一尘在合欢宗的影响力无与伦比。合欢众人对江一尘超乎寻常地信任。 提及江一尘,合欢众人的怒意瞬间上涨。眼下,司道已经讲完三件事情。可是,三件事情听起来都荒谬至极。他们不必再继续容忍司道。他们再次向前,准备将司道绳之以法。 何缪洛始终拦在司道面前,不曾让开。此时,白星小队的众人同样来到司道的身边。他们虽只是筑基修士,却半点不惧。 司道陷入沉默,再无一言。他无法否定江一尘,更无法否定江一尘死在他手上的事实。他无奈地苦笑,放弃继续辩驳。 他让白星小队的众人离开。白星小队众人面面相觑。 他拉住何缪洛的手,试图将何缪洛拉开。 可是,何缪洛根本不听从司道。如果司道死去,她一样会选择殉情。 合欢众人见此,不准备继续留手。 战斗一触即发,千钧一发之际,戒善再次出手,将合欢众人阻拦。他开口劝解:“阿弥陀佛!” “戒善师兄,您的道行虽远胜于我们任何一人。可你不可能挡得住我们所有人。” 合欢众人对司道积怨已久,不杀死司道誓不罢休。他们根本不会听从戒善的劝解。 这时,夏云华开口:“司道的事情看似证据确凿,可疑点同样不少。司道若有心害圣女,其许多行为都无法解释。你们如此冲动,未免有失公允。” “所谓疑点根本是司道故意为之。按照夏师兄所言,我们岂不是永远无法杀死他?今日,他必须死。” 夏云华和戒善是公认的世间最强者。何缪洛本已经打算和司道一同赴死。现在,夏云华和戒善同时为司道求情。这让她看见生的希望。正是在这一刻,谁也不会想到,戒善居然对何缪洛出手。 “众生平等!” 四个字从戒善和尚口中冒出。紧接着,戒善出手,正中自身额头。他对自己出手,没有人可以阻止。可诡异的事情是,戒善一点事情都没有。相反,何缪洛竟然直接陷入昏迷。 好似,戒善刚才并非击中自身额头,而是击中何缪洛的额头。 何缪洛直接被击昏。下一刻,白星小队的其他人同样失去行动的能力。 从出场开始,戒善被章狂带来。在众人认知中,戒善一直站在司道一边。谁能想到,他突然就站在合欢众人的一边。 合欢众人见之,纷纷惊诧不解。 此时,戒善对合欢众人建议道:“继续下去,免不了一场伤亡。贫僧有一个想法,不如将司道关押。如此,司道不曾死去,何师妹也不必殉情。可好?” 合欢众人犹豫。 圣女并未被戒善击晕。她听见戒善的建议,立刻赞同:“事件确实存在蹊跷。我们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司道被关押一辈子。对我们而言,这与死亡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内。不是么?” 圣女如此说,合欢众人便没有再反对。 合欢众人欲向前捉拿司道。戒善却继续道:“未免万一,司道不可以关在合欢宗内。我们不如将司道关押在墨府剑山,如何?” 合欢众人听见前面的话,立刻想要反对,可听完后面的话,又纷纷欣然同意。 圣女听之,眼眸刹那空洞。她想要反对,却未说出口。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若非如此,合欢众人不会同意放任司道在合欢仙境外。合欢宗上下一万弟子皆痛恨司道。司道在合欢宗内,恐怕凶多吉少。 司道同样点头同意:“一切听从戒善师叔安排。” 临走前,司道看着怀中的何缪洛。他将身上所有灵物都交给何缪洛。然后,他低身亲吻何缪洛的唇。这一吻,或许就是永别。 第248章 剑山 剑山是墨府禁地,位于尚正国域的中央。 剑山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岭,一片方圆数百里的荒凉之地。这里没有花草,没有鸟兽,没有任何生机,唯一拥有的存在就是剑。漫山遍野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剑。 岁月流逝,剑意滋生。肆虐的剑意将灵力撕碎。所以,剑山内不存在灵力。这就形成一个天然的监狱,扣押修仙者的监狱。 剑山之所以成为禁地,一方面是剑意伤人,另一方面是其中关押着各种凶险恶人。 司道并非初临剑山。十年前,何缪洛带他来剑山感悟剑意。只不过,那时候,他只是在剑山外围驻留。现在,他再次来到剑山,却不再是以客人的身份,而是以囚犯的身份。 戒善亲自将他送至剑山。几位合欢前辈沿途护送。一同被扣押的人还有哀骀它。与司道不同,哀骀它始终是昏迷的。 哀骀它是妖族的叛徒,已经无法回到野国。其他仙门并不接受妖族。所以,剑山同样成为哀骀它的去处。 临近剑山,一名黑衣执剑者出现在半空之中,如同一把剑,将前路斩断。这是剑山的守护人——一名结丹修为的黑衣执剑者。如十年前一样,他挂着扑克脸,气质冰冷,好似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见到戒善与几位合欢前辈,只是静静站着,不为所动,直到戒善取出一块墨府令牌。 见到令牌,黑衣执剑者接过司道、哀骀它二人,没有任何招呼,转身就飞向剑山深处。 临别之际,戒善传音道:“司道,你可以去找蒲衣子,切记,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你的来历,更不要让人知晓你杀死江一尘。” 戒善的话很矛盾。一方面,他让司道去找蒲衣子,好似蒲衣子身上有什么秘密一样。另一方面,他对司道发出警戒,好似剑山内的其他人会对司道不利。至于蒲衣子是何人,司道根本从未听过。 司道没办法细问,只能任由黑衣执剑者拉着,飞向剑山深处。毕竟,他体内已经没有一点灵力。抵达剑山前,他已经被噬灵虫吞噬灵力,并且服下灵力退散的药物。哀骀它亦然。失去灵力,他们已经沦为彻底的阶下囚。 十分钟后,远处出现一处村落。剑山之内不存在任何生灵。这村落自然就是扣押司道的监狱。不过,在如此荒芜之地,莫名出现一座村落,这多少让人觉得惊诧。 不仅如此,村落还不止一处。高空视野所及,司道还见到另外一处村落。相比之下,司道抵达的村落荒凉得多。远处的村落景物更多,其外圈有不少石头雕像,徒添几分生机和艺术感。 司道没时间细看对比,就被黑衣执剑者丢下。接着,黑衣执剑者根本没有再理会司道。他带上哀骀它,前往另一处村落。 尽管没有灵力支撑,可凭借身体的强壮,司道从数米空中坠落,并未受到半点伤害。 他从地上爬起,缓缓走进村落,观察周围的一切。 按理说,剑山内充斥着剑意。可是,村落内竟然没有半点剑意。村落被古怪的石丘包围。石丘好似有隔绝意志的效果,司道的意志无法穿透石丘,探知村落外的一切。 与此同时,村落内没有任何守卫驻守。整个村落内风平浪静,根本不像是关押恶人的监狱,反而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娴静之地。 司道没有退路。他若穿过石丘,只会遭遇无尽的剑意。他只能走进村落,一探究竟。 他慢慢走进村落,却并未见到一个人影。他细细观察。村落内有许多石屋。石屋简陋,完全由石块堆砌而成。石屋的排布非常古怪,或相隔甚远,或紧密挨在一起。仔细观察下,司道发现,村落的石屋按照八卦布局,与合欢仙境相仿。只不过,比起方圆百里的合欢仙境,村落要小得多。 外围是八卦,那中央区域一定是太极。司道顺着石屋间的小道,向中央走去,只听见喧闹声从村落中央传来。 穿过所有石屋,场景中的一切完全超乎司道的预料。 村落中央竟聚集数十人,且皆是年长之辈。最年轻的人看起来都是壮年的模样。这群人聚在一起,不为其他事情,竟在耕田种植。要知道,扣押在剑山内的人可都是外界眼中穷凶极恶的妖人。 可实际上,在司道看来,这不过是一群乡村野人。他们衣着朴素,皮肤黝黑且粗糙,手中拿着简陋的农具,站在田地中。他们没有半点飘飘然的仙气,根本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农夫。 司道突然出现,一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哟,新人?你犯什么罪?掠夺生机,还是残杀同门?亦或者两者皆是?” 说话的人是一个消瘦的光头。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偏瘦,根本没有一个胖人存在。 “背叛师门。”司道如实答道。 “怎么上来就问这些事?小哥,你看起来不像是墨府弟子。”一位老妪说道。 老妪面相阴冷,不过说话的态度倒还算温柔。 “哟,王老太,你态度这么好,不会是看上新来的小哥吧?按照你之前说的择偶标准,这位新来的小哥倒是很符合。”光头打趣老妪道。 “他倒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比起我真正倾慕的对象,他还差得远。”老妪倒是坦率地很。她继续问司道:“小哥,你还没说自己的来历。” “师承天禅。”司道应答。 “有趣,天禅弟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乖顺?而且,天禅的叛徒为什么要被关在剑山?”光头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面对光头的疑问,司道并未过多解释。 老妪见此,倒并未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愿意说,没关系。不过,你至少做一下自我介绍。” 老妪的确对司道多有关照。看来,剑山是一个看脸的地方。 ”司道。“ ”司道,我叫朱瞀人。“光头自来熟地介绍道,”看上你的阴冷老太婆叫王子晴。别看她现在满脸的皱纹,听说,她以前可是出名的美人。“ 王子晴听见朱瞀人的调侃,立刻投来不善的眼神。朱瞀人也不在意,自顾自为司道介绍所有人的姓名。不过,其他人并不大搭理司道。 ”你别在意。他们主要是不知道,你可以活几天。在没有确定你可以存活的情况下,他们懒得理你。“朱瞀人解释道。 听起来,司道似乎很快就会死。 ”你别担心。我们虽是恶人,却懒得对你出手。事实上,我们不出手,你也很难活过几天。毕竟,剑山内是没有灵力的。在剑山,你只是一个凡人。甚至,很多方面,你还比不上凡人。“ 朱瞀人并不像在说谎。实际上,司道将所有的物品全都放在何缪洛身上。他身上一点值得窥窃的东西都没有,根本不值得被杀。除非,剑山内的人想要吃他的血肉。可是,司道并没有看见这一份疯狂和欲望。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众人虽然冷漠,却并未丧失人性。 简单思索下,司道试探性地问道:”疾病?“ ”你倒是比某些人聪明得多。“王子晴赞许道。 同时,她用讥讽的目光看向朱瞀人。很显然,朱瞀人初入剑山时,便遭受一场大病,差点没有挺过去。 在没有灵力的环境中,司道的身体无法补充能量。失去灵力,他的身体不再百病不侵。一旦病毒侵染,他如同婴儿一般,很容易遭受大难。毕竟,司道自小修行,其免疫系统几乎没有发挥过作用,脆弱得很,根本挡不住病毒的侵害。 朱瞀人听见王子晴的讥讽,嘿嘿一笑,也不在意。他继续招呼司道:”你既然已经来到剑山,以后就该按照剑山的规矩做事。“ 说着,朱瞀人将手中的农具扔给司道。他继续道:”作为新人,作为剑山唯一的年轻人,你应该担起农活的重任。“ 司道接过农具,倒也没有推脱。以前,他和程洋就负责过灵田的照料。相比较,农活要简单得多。 见司道逆来顺受,朱瞀人满意地点头:”不错,我喜欢这个年轻人,有我当年的风采。你先继续干,我去和蒲老大说一说。“ 说完,朱瞀人动作迅捷地从田地里跳起,一下就消失在石屋间。 伴随着朱瞀人的消失,其他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继续从事手中的农活。 王子晴善意提醒道:“他是故意把活丢给你。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回来的。你要是觉得累,就休息下。剑山的生活很苦,你慢慢适应。” 接着,王子晴又教导司道农活的技巧。司道可以感受到王子晴的善意。 而且,如王子晴所言一样,直到两个时辰后,朱瞀人也不见归来。 尽管如此,司道还是有所收获。周围其他人对他态度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冷淡。尽管,其他人仍然没有和他说话。 田地内根植的植物不是寻常稻谷,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植被。剑山内没有寻常生物存在,植物想要在剑山内顺利生长,绝非易事。 除这种未知植物外,他还见到一种半透明状的诡异存在。田地位于村落中央,呈太极布局。太极阴阳鱼眼处种植着两株半透明状的诡异植物。那诡异植物散发着强烈的意志,锋锐得很,绝非寻常灵物。说起来,那半透明的诡异植物和剑意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除此以外,在田地周围堆砌木柴。一旁的竹竿上挂着熏肉和鱼干。按理说,剑山内根本没有他物。这些东西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剑山村落看似平静,却隐藏着诸多古怪的事情。当然,总体而言,司道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恶意”。剑山内的恶人们并未展现其恶的一面。 伴随着日落,司道的劳作就此结束。他迎来剑山生活的第一餐。 第249章 晚餐 从农活的分配上,司道就已经感觉到,剑山村落采用集体制。 晚餐由专门的人负责,然后,所有人一同就餐。 一个下午辛劳下来,众人都很疲惫,吃饭便成为最快乐的事情。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众人依次排队,领取晚餐。 司道默默站在最后一排。他倒也不用着急,晚餐的分量很充足,保证每个人可以吃饱。而且,晚餐很丰富,有鱼有肉,有菜有汤。主食是一种灰色的颗粒,模样与米饭相仿,也不知味道如何。灰米就是他们在田地劳作的产物。 司道看着眼前的众人,只觉得有趣。要知道,仙山内的囚犯都是修仙者。修仙者向来不吃俗食。可眼下,所有人吃得津津有味。 很快,队伍排到尽头,司道终于轮到。然后,司道的食物只有灰色的粥。 司道不解地皱眉。这时,朱瞀人突然窜出来。他厨师打扮,拍着胸脯,语气得意:”特意为你做的,不用谢我。灰米粥好消化,味道比较淡,你先适应适应。“ “多谢,不过,我可以正常饮食。” “哦?你不介意俗食?”朱瞀人好奇地问道。 司道摇头:“我一直都有俗食的习惯。” “原来如此,不过,你还是得喝粥。你以前是灵体,可以将废物祛除体外。现在,你只是凡体。你的肠胃已经丧失消化的功能。接下来一周,你都需要喝粥。” “朱瞀人所言不错,先喝灰粥,让消化系统适应。”一旁的王子晴开口。 司道以前吃俗食,其杂质被灵体自动排出,并未经过完整的消化系统。现在,他失去灵力的支撑,只能以凡人的方式将杂质排出。所以,粥的适应是必须的。 “多谢。” 司道接过灰色的粥。灰粥有点苦。 “等你习惯,会喜欢这个味道。走,去见蒲老大。新人需要报道。” 在朱瞀人的带领下,司道向村落的乾卦方向走去。在第一间石屋内,他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银发老人。老人闭着眼睛,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一呼一吸地喘气。当司道和朱瞀人走入石屋时,老人似乎有所察觉,艰难地挪动身子,缓缓睁开双眼。 老人眼睛很小,眯成一条缝。他无法挪动身子,更无法独自完成饮食。朱瞀人轻柔地扶他起来,然后将灰粥喂给他。 在司道感知中,他根本没有感受到老人的生命气息。老人已是风烛残年,随时可能死去。 “蒲老大,他是新人,叫司道。”朱瞀人指着司道介绍道。 老人吧唧吧唧嘴巴,点点头,好似回应。 待到朱瞀人将整碗粥喂给老人后,二人才离开。 离开石屋,朱瞀人看着一脸疑惑司道,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剑山内的一切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 “确实不太一样,比想象中更加温柔。” “不要被表象迷惑。你不会真以为蒲老大是个神志不清的老头吧?” “难道不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老化,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恐怕,他很快就会死去。” “你可知道他是谁?你可听过蒲衣子?” 司道摇头:“说实话,外界从未有蒲衣子这号人。” 听见司道的话,朱瞀人摇头苦笑,长叹一声,才接着说道:“时代变化还真是快,一百年的时间就彻底将一个人抹去。小子,你听好。在我们那个时代,蒲衣子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他乃是墨府执掌,是墨府千万年来最出色的弟子。在未接受精神烙印的情况下,他突破成为执剑者,掌握墨家剑法,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然,这与他真正的成就相比,不足为道。你应该已经看到,八卦田地中有两株诡异的透明植物,对么?” “那两株植物确实古怪,我从未在书籍中见过。” “那是意花,是墨府的最高机密,也是蒲衣子的最高杰作。” “什么意思?” 朱瞀人刚准备继续解释,却突然眉头一挑,故意卖关子:“机密。下次和你说,看你表现。” 说完,朱瞀人就拉着司道,重新回到众人聚餐的地方。 此刻,大多数人已经吃完饭,正在闲聊。他们见司道过来,一下子话语少很多。 “别介意,他们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单纯不喜欢白发送黑发的离别。毕竟,你大概率活不过几天。”朱瞀人嘿嘿笑道,“你既然是从外面进来,不如给我们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最近,仙界又出现何等惊人的发现,又出现何等不可思议的人物。” 朱瞀人的话一下子引得众人的好奇。众人纷纷看向司道,等待司道开口。 于是,司道便讲起外面发生的事。他讲起黑月,讲起黑月施展出的可移动天地阵法,讲起万年不可遇的合欢圣女,讲起突然出现的极乐岛,讲起最新的术法研究方向。所有一切都震惊剑山内的众人。他们也没想到,二十多年来竟发生如此多的事情。 “你是天禅弟子,可听说过魏无痕。魏无痕天赋不错,心志坚定,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名声不小,现在应该是否已经赫赫有名?”朱瞀人问司道。 看起来,朱瞀人与魏无痕似乎认识。 “认识,见过。” “嘿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初,魏无痕算我小弟。只不过,他和我理念不同。”朱瞀人笑得非常得意。 此时,王子晴讥讽嘲笑道:“你当初去投奔魏无痕,结果人家直接把你送到剑山来。你还好意思提这事?” 众人一顿笑。朱瞀人不在意地摆摆手,同样笑出声。 “你不恨魏无痕?”司道询问道。 “二十年前,我确实非常恨他。可是,我是妖人,他无法理解,很正常。他没杀我,已经是念在往日的情分。否则,二十年前,我就已经死去。” “在剑山破地方,死去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监狱一样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王子晴满不在乎道。 “至少活着,再说,修仙有什么好?不过多活几百年罢,凭我们的天资,也不可能达到大道归一,成为传说中的元婴前辈。”朱瞀人倒想得开。 接着,朱瞀人继续问司道:“你可曾有幸见过庄剑泽?” 司道点点头:“见过,不过,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听见司道的话,朱瞀人只觉得司道在吹牛。不过,朱瞀人非常赞同司道的话。他嘿嘿一笑:“对,我也不喜欢他,一天到晚拽得很,根本不把其他人放眼里。” “人家庄剑泽和蒲老大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把你这种小角色看在眼里?”王子晴再次讥讽。 “我怎么就小角色?我当年名声不小,若不是堕入魔道,指不定已经是结丹前辈。再说,庄剑泽不见得打得过蒲老大。” “懒得理你。”王子晴不再和朱瞀人斗嘴。她询问司道:“你一定知道江一尘,快和我说说江一尘的事情。” 王子晴分明已经是八旬老太,可提到江一尘时,立刻两眼放光,其原本萎靡的精神都消去好几分。 “司道,你的王婆婆当年可是江一尘的忠实花痴,明明已经堕入魔道,居然还跑到江一尘面前去表白,不是找死,又是什么?”朱瞀人讽刺道。 “朱瞀人,我姑奶奶闯荡仙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你能不能闭上臭嘴。再说,我是被他抓到,才向他表白,而不是跑去送死。你搞清楚一点,我可不是傻白甜的花痴。” 王子晴和朱瞀人斗嘴,引得众人笑。 “江师叔已死!”司道突然开口。 他声音低沉,一下就将笑声止住。 “什么?”王子晴顿道,“你说什么?” 一股红色的意志从王子晴身上散出,牢牢地锁定在司道的身上。 朱瞀人见之,面色一惊:“王子晴,你不要乱来。” 惊慌之中,谁也没有想到,王子晴竟会失控,对司道出手。朱瞀人同样散发出一股蓝色的意志,试图阻止王子晴,却已经来不及。 对凡人之躯而言,实体化的意志具有难以想象的腐蚀力量。不过,司道并未受伤。 当那股红色意志突然冒出来时,司道周身涌现出黑色的火焰,将红色意志阻挡。 众人见到黑色火焰,惊惧不已,纷纷后退。他们当然看得出,这是杀意,无尽的杀意。如此杀意,天知道司道究竟杀过多少人,又拥有怎样的滔天恨意? “司道,你究竟是谁?” 朱瞀人同样被吓到。他惊异地质问。 这时,王子晴同样发起询问:“你刚才称江一尘为师叔,又直呼庄剑泽的名讳。你不是天禅弟子,你是合欢弟子。你既然是合欢弟子,为何要谎称自己是天禅弟子,更为何要谎称江一尘已死?” 王子晴抓住司道的言语破绽。另外,她根本不相信江一尘的死讯。 “江师叔确实已经死去,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死去。” “不可能,我见过江一尘,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杀死的存在。天地威能都无法杀死他,他怎么会死?”王子晴咬着牙,坚定地反驳。 “他怎么死的?”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刹那间,整个剑山村落被置入冰天雪地之中。 伴随着声音的出现,王子晴的红色意志消失不见,朱瞀人的蓝色意志同样消失不见。司道周身的黑火虽没有消失,却如同风雨中的灯火,奄奄一息。一股浩然磅礴的剑意出现在村落内。 这股剑意是如此强大,已经抵得上天地意志的级别。整个剑山中,如此强大剑意恐怕也不会多见。 “江一尘究竟是怎么死的?”声音再次传来。 虽未见其人,可是,司道知道,说话的人是蒲衣子,刚才那个连动弹都无法做到的枯瘦老人。 司道沉默不语。 “你背叛合欢宗,你是合欢叛徒,对么?你勾结外人,杀死江一尘,对么?” “我没有背叛合欢宗,但确实被认为是合欢叛徒。我没有勾结外人,但江一尘确实死在我手上。”司道没有否认。 话落,剑意直接贯穿司道的身体。司道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无法忍受如此强大的意志,身体好像要爆开。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剑意突然离开。如此,司道才没有当场死亡。 “你根本无法掌控体内的杀意。你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杀死江一尘。你说谎!”声音充斥着无尽的怒意。 “我确实不可能杀死他。可是,他设计被我杀死,而不是我要杀他。” 司道的话充斥矛盾,众人听得一脸朦胧。可是,蒲衣子却并没有再继续。恐怖的剑意突然沉寂。 好一会,声音再次传来:“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你走。”王子晴怒视司道。 一个拥有杀意的人根本不会是什么好人。况且,司道杀死江一尘,便是王子晴的敌人。 “蒲老大,离开村落,他会死的。” 朱瞀人倒是为司道求情。 蒲衣子没有再开口。在剑山村落,蒲衣子的话等于一切。司道只能被迫离开。 在众人的注视中,司道从地上爬起,走向村外,翻过村落外的石丘,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250章 平衡真相 剑山是修仙者监狱。 这里剑意肆虐,摧毁其内的一切。剑意锋锐,根本不是肉身驱壳能够承受。 离开村落,失去石丘的保护,司道完全暴露在无尽剑意面前。 凭借杀意黑火包裹全身,司道才没有一瞬间化成飞灰。 在杀狱地界,血影分身的杀意无穷无尽,如同灭世之海,妄图淹没整个世界。血影分身主动释放杀意。可是,司道对杀意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一直在抑制杀意。因为,杀意确实不是什么正向的意志。 作为意志的一种,杀意会影响司道的情绪。杀意如同大坝封锁的洪水,一旦开闸,将倾泻不可阻挡,彻底占据司道的意志。愤怒、疯狂、无序、混乱,负面情绪将司道的理智彻底摧毁。 当初,在杀狱地界,血影分身虽然完成复仇,却殃及整个九江郡的百姓。那日,九江郡血流成河,无数生灵死在司道手上。司道宁愿死,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所以,司道始终压制杀意的出现。杀意对司道而言,是一种负担。因为抗拒,他始终无法完全操控杀意。 这一刻,面对无尽的剑意,司道仍然压制着内心。 剑意压制下,他根本无法行走。他背靠在石丘上,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很快,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杀意黑火被彻底撕开。没有杀意的保护,司道只有死路一条。面对死亡,司道没有想象中从容。他心中有念想。他想念何缪洛,想念一直挡在他身前的何缪洛。 “终究,我什么也无法改变。” 司道喃喃,认命一般地闭上眼睛。 可是,他没有死。本该如骤雨一般的剑意突然纷纷退散,好似被虎啸吓退的百兽。 蒲衣子的剑意再次出现在司道的周围,如此磅礴,宛若天地。可是,蒲衣子的剑意并没有敌意。剑意拖住司道的身体,将司道拉回村落内。 司道回过神时,只见枯瘦如柴的蒲衣子正坐在面前。 “我相信你。” 蒲衣子语气僵硬。他嘴巴没有动,也不知如何产生声音。 他仍然恨司道。他完全不掩饰对司道的厌恶。可是,他却出手救下司道。 “多谢前辈。” “离去前,江一尘说什么?” “江师叔对我说,抱歉。” “哈~哈~哈~哈~” 听见司道的回答,蒲衣子开始笑,非常大声地笑。笑着笑着,他却落下泪。他干瘪的脸颊上淌过泪水。最终,所有笑声变成一声呐喊。蒲衣子愤怒地呐喊着。 许久之后,蒲衣子才继续开口:“他当年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接着,蒲衣子仔细端详司道:“真不明白,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又有什么理由托付给你?你难道可以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你难道可以解决几万年都无法改变的世界平衡?” 众人听得一脸迷糊。他们根本不明白蒲衣子说什么。他们不明白什么是世界平衡。 可是,司道明白。司道很清楚蒲衣子所言的话。 “世界平衡究竟是什么?万年浩劫又是什么?”司道急迫地询问。 蒲衣子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看着司道,随后笑出声:“你和他还真有点像。走,既然他选择你,那我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蒲衣子凭空飘起,向乾卦的石屋走去。司道跟在后面。其余人则停在原地。很显然,蒲衣子没有兴趣将事情告知给所有人。 石屋内,蒲衣子又变成枯瘦将死的老人,卧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的眼睛仍然有一丝神采,司道会直接将其认为是死人。 司道静静地站在一旁,倾听蒲衣子的诉说。 “我出身在杀狱地界。” 蒲衣子的第一句话就让司道呆住。 “怎么,何必如此惊讶?你应该去过杀狱地界,不是么?否则,你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意?”蒲衣子平淡地诉说着。 “我听说,前辈是墨府弟子。墨府在西域,而杀狱地界在东土太圣国。” “没错,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可你会相信的,不是么?不止是我,江一尘同样出身杀狱地界。” “黑月的人都来自杀狱地界?你是黑月的人,你是黑月的叛徒。”司道立刻反应过来。 “你果然很聪明。我们都是孤儿,被上天选中的孤儿。我们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修行天赋。与之相伴,我们的思想烙印下拯救世界的使命。在突破结丹修为的那一天,封尘的记忆被唤醒。世界真相被揭开。我们聚集在一起,黑月就此诞生。当然,我们并非没有怀疑,直到我们前往杀狱地界,直到悲剧的诞生。” 蒲衣子突然停顿下来。他像是想起往事,不好的往事。他没有继续诉说下去,反而问司道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没有见过戒杀?” “见过。” “他和你一样,杀意冲天,对么?” “比我拥有的杀意更加可怕。”司道如实回答。 “没错,那种经历后,再怎么温柔的人也会变成一个可怕的人。谁能想到,当年,他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温柔、最善良的。哎~”蒲衣子叹息,“若不是他师兄出手,戒杀恐怕已经被杀意吞没,成为魔头一般的存在。” “你是指戒善师叔。” “没错,戒善,了不起的人物,比起我们这种作弊的人,他才是当真了不起。只可惜,为救戒杀,戒善几乎成为废人。” 原来,戒善的残疾并非天生,而是被戒杀所伤。 “那江师叔呢?” “江一尘,冷静、平定,好似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好似一切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他的决策永远是正确的。可是,他虽然理智,却非常感性。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心底却又埋着情。他是个重情之人。为此,他应该活得很累,活得很辛苦。他真该像庄剑泽学学。虽然,我不喜欢庄剑泽。” 司道还想询问更多,蒲衣子却不愿再谈。 “我终究是黑月的一员。我不能告诉你更多。我只能告诉你,世界的真相。但黑月的其他信息,恕我不能告知。你已经知晓得七七八八。现在,我来告诉你,你所不知道的两件事情。” 司道点头称是。 “其实,答案就在杀狱地界。司道,在你看来,杀狱地界为何混乱?杀狱地界与这个世界有何区别?” “杀狱地界没有约束,强者的欲望根本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没错。你觉得,那样的世界可能和平么?” “我不知道。”司道摇头回答。 他再次想起一号所言的话。这个问题,他已经和黑月的一号说过。那时,黑月的一号给出否定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蒲衣子叹息,“可是,我亲眼见过,善良的勇士变成恐怖的恶龙。” “这与世界平衡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个世界的善意需要天地维持。这个世界之所以保持和平,没有战争,其缘由不正是天地的约束么?修士想要与天地同一,就必须无牵无挂,心中没有情与欲。一名修士即便已经突破修行,成为结丹,可若心生情欲,便无法借助天地威能,其实力减少大半。这种体制下,强者绝不会是为一己私欲,无辜屠戮,不是么?” “没错。这正是与杀狱地界的本质区别。世界将所有人看成恶龙,为其束上枷锁。恶龙便再也无法作恶。” “看来,你已经知道,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意志,一个超脱元婴之上的绝对意志。” “是,从觉醒自身意志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感受到。尽管,天地意志不喜欢我,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作为是对的。” “没错,他是对的。这就是我们遵从他的原因。” “天地意志已经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存在。他既然已经做得如此好,为何还要制造万年灾祸,为何还要让黑月发起战争?” “这就是平衡。因为天地并非永生。天地意志虽然超乎我们的想象,可它却需要借助灵力,才能继续生存下去。换言之,伴随天地间的灵力越来越稀薄,天地意志会死。” “您是说,天地间的灵力在减少?”司道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错,这是不可变的事实。生命本就是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他们本能地从外界吸取能量,维持自身的强大与平衡。可是,对整个世界而言,生命的存在不过是加速整个世界死亡的速度。所有生命之中,人与妖是其中的佼佼者。修仙者更是如此。修仙者越多,灵力消耗的速度就越快。黑月所作所为,无非是要减缓世界意志的衰亡。” “这就是天地掠夺存在的原因。修为越高,掠夺越强。这是在抑制修仙者修行的速度。黑月之所以都是结丹强者,原因是你们根本没有受到天地掠夺。” “没错。不过,即便如此,能真正成为黑月的人还是很少。毕竟,只有与世界同一,只有踏足结丹修为,我们才能唤醒尘封的记忆,知晓天地真相。” “所谓万年浩劫,不过是为清减修仙者?可是,您还是没有告诉我,万年浩劫究竟是什么?怎么样的浩劫才可以针对修仙者?” “你现在不是已经感受到?你没发现,村落中的人看起来都非常年迈么?” “当灵力散去,或者,灵力冻结,到时候,修仙者无法再持有原本被延长的寿命。到时候,如果天地掠夺依旧存在,那元婴前辈们将无法保持灵体,很快就会死去。” “没错,届时,妖族会发起反抗的战争。而人族恐怕不会团结起来对抗。结丹之下的低等修士同样无法幸免。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你们要如此极端?难道不能好好解决么?” “这是历史留下的最好答案。” “不会的。前辈,肯定有其他办法。比如,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很和谐么?剑山内的人都曾经是恶人,现在给我感觉却像是家人一般。天地可以将灵力冻结。未来,我们不需要修仙者。那么,灵力就不存在稀薄的问题。灵力可以继续让现在的修仙者活下去。等到所有修仙者死去,人类之中没有强弱,自然就成为和谐的社会。” “世界之所以和谐,不是因为没有强弱,而是最强的人都有一个平静善意的心。况且,你真觉得,凡人的欲望比修仙者少?到时候,失去修仙者的管束,凡间恐怕会爆发出无限的战争,分崩离析,礼崩乐坏,其混乱程度绝对不会比杀狱地界少。再说,村落之所以和谐,不还是因为我的存在?我活着,他们哪里敢乱来?我刚才霸道地要杀你,可是,除朱瞀人外,还有谁为你求情?” 蒲衣子的话如同一把刀,直接刺入司道的心。 不得不承认,司道根本无法反驳蒲衣子所言。 第251章 发烧 剑山囚禁的生活是简单的。 每人每天需要完成三个时辰的田地工作。除此以外,作为新人,司道需要承包厨房的工作。 “你还挺认真。昨天,蒲老大到底和你说啥?你们说的世界真相是什么意思?” 乘着工作间隙,朱瞀人跑到司道的身边,好奇地询问。 司道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用衣服擦额头的汗。 “切,不爱说,就别说,我还懒得听。” 朱瞀人虽如此说,却还是撇着眼睛,看向司道。他光着脑袋,一副大叔模样,行为倒与幼稚少年没太大区别。 “诶,你到底说不说?”朱瞀人轻轻触碰司道的肩膀。 “如果,我说世界即将迎来毁灭,你信么?” “呵呵~你没必要这样欺骗我吧?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 朱瞀人不信任地耸耸肩膀。旋即,他又认真地看司道,不确定地询问:“真的?” 司道肯定地点头,再次抹去额头的汗。 “没意思。”朱瞀人无所谓地拿起锄头,准备回去干活。 “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有什么好在乎的,我们的处境和世界末日没啥区别。”朱瞀人无所谓地回道。 “我看你每天都很欢乐。” “因为,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担心受怕。所以,我当然欢乐。再说,欢乐与否,一天照过。我难道要学王子晴,每天苦着脸。既来之,则安之,对于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一向接受得很快。”朱瞀人自然地回答。 听见朱瞀人的话,司道愣在原地。一个灿烂的甜蜜笑容浮现在司道的脑海中。司道从一个小女孩身上听过类似的言论。 “司道,是不是被我乐观的态度折服?”朱瞀人得意地说道。 “确实挺傻的。”司道讥讽道。 “切,你这样的少年怎么可能理解老夫的豁达?” “行,你豁达。顺便问你个事情。” “知无不言。” “剑山内应该有两个监狱,对么?” “嗯,人与妖无法共存。所以,人与妖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干嘛问这事?” “我有朋友是妖。” “哦,等等,你刚才说,你有一个朋友是妖?” “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我已经称得上是恶人,残害过几十条性命。不过,你倒是有意思,不但拥有可怕的杀意,竟然还与妖勾结,而且还是杀死江一尘的合欢叛徒。我们整个村加起来的罪孽,恐怕没有你一个人严重。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恐怖么?” 朱瞀人整个人跳起来。 “很正常,你这种老头确实很难理解年轻人的野望。” “我确实无法理解你们年轻人的野望。可是,你可以放心。你朋友应该过得比你好。听蒲老大说,妖村的首领叫鬼无门。鬼无门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在百年前杀害野国御灵寺的执掌,是妖族叛徒。可是,鬼无门倒是挺会管理的,对妖的态度还不错。不过,你朋友可千万不能是野国的妖。如果你朋友是野国的妖,最好不要认识鬼无门。毕竟,百年前,鬼无门被野国抛弃,下场挺惨的。” 说完,朱瞀人随性地回道。 一开始,听到妖村管制不错时,司道放下心来。可是,听到最后,他非常担心哀骀它的安全。哀骀它当然会认识鬼无门。而且,说不定,哀骀它还是抛弃鬼无门的主要参与人。 司道面色苍白。他用衣襟擦汗。然后,他突然失去意识,直直地倒下去。 “喂,司道~司道~” …… 司道之所以昏迷,不是因为担心哀骀它,而是因为发烧。 司道习惯忍耐,习惯坚持,习惯超出身体的承受范围。可是,司道已经不再是灵体。没有灵力的支撑,他又没有吃什么东西,根本无法进行持久的劳作。再加上,他昨晚受到剑意的伤害。 他已经完全超出身体承受的范畴。可是,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他发着高烧,意识逐渐淡薄,被压制的杀意随之蔓延出来。黑火缠绕在他周身,向四周蔓延。 朱瞀人想要将司道扶起,却被杀意逼迫地后退。田地中,其他人发现司道的状况,纷纷惊慌地后撤。按照这个速度,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村落都会被黑火燃烧殆尽。 “他根本就是瘟神,蒲老大根本不该救他回来。”王子晴仍然不满司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去叫蒲老大。”朱瞀人冲王子晴喊道。 蒲衣子像是提前感知到司道的情况。尚未等王子晴叫喊,蒲衣子就已经赶到。 蒲衣子的剑意磅礴浩然,一下就将蔓延的杀意清除。可是,司道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黑色杀意。这让众人根本无法靠近司道。蒲衣子虽是当世强者,却也无法阻止司道的杀意蔓延。 情况比想象中糟糕得多。 “蒲老大,我们别无他法,必须杀死他。”王子晴提议。 王子晴的提议被众人认可。不过,蒲衣子并未出手。 “蒲老大,我们再等等。”朱瞀人反对。 在众人议论之时,奇迹发生。司道的黑火竟然开始收敛。 司道虽然陷入昏迷,可并未向杀意屈服。他仍然在抵抗内心的杀意。他皱着眉头,像是在挣扎。 最终,他竟然克制住杀意。杀意虽然依旧蔓延,却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喷涌而出。 这种情况下,朱瞀人已经可以为司道喂退烧药。 尽管如此,司道却仍然非常危险。他的身体机能早已经退化,此刻尚未恢复,却遭受发烧。这是致命的。他的意志或许非常强大,可其驱壳却只是凡体而已。 朱瞀人虽然可以照顾司道,可想要真正挺过去,司道只能靠自己。 …… 黑暗中,司道好像踏上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不断地奔跑,却看不见尽头。他好像深陷泥潭,越陷越深,没有能力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陷。他很疲惫,想要闭上眼睛,永远睡去。 在绝望中,一道光照射进来,一个粉衣女子出现在司道的视野中。司道看清楚女子的脸,却记不起女子的名字。他只知道,女子一定很重要。 突然,光照消失,世界再次陷入黑暗。粉衣女子同样消失不见。看到粉衣女子消失,司道只觉得心在滴血,痛得难以承受。 在这份痛苦中,司道突然想起粉衣女子的名字。她叫何缪洛,是他的妻子。 他不能昏睡过去。世界即将覆灭,他必须去守护她。 哗然之间,黑暗消失,司道睁开了眼睛。 第252章 意花 司道昏迷三天。昏迷状态下,他无法正常进食。他原本强壮如妖,体质远超常人。现在,他的身躯明显消瘦一圈。从踏足修仙世界开始,他从未如此虚弱。 昏迷刚苏醒时,他稍微挪动一下,立刻感到乏力。 直到修养两天后,他才终于可以下地。一场最普通的发烧却差点要走司道的命。 他是被喧闹声吵醒的。今日,剑山村落似乎特别热闹。他从“艮卦”石屋内走出,朝着喧闹的方向走去。 时隔多日,他再次见到黑衣执剑者。上一次,黑衣执剑者将司道送至剑山村落,根本没有落脚,直接离去。现在,黑衣执剑者倒是站在田地的中央。 不仅如此,整个田地摆满各种物资,足够剑山村落所有人几个月的吃喝。 朱瞀人看见司道,赶忙走过来,乐呵呵地解释:“这是墨府的交易。我们提供意花,墨府提供物资。外界完全不值钱的物资,换取弥足珍贵的意花。垄断行业的利润就是高。” 听朱瞀人如此说,司道看向太极阴阳鱼位置。果然,其中一株透明朦胧的意花已经消失不见。 将物资放下后,黑衣执剑者并没有久留。他冷漠得好似没有感情,拿上意花,直接离开。 接着,朱瞀人拉着司道,走到另一株意花前面。此时,众人用古怪的目光看向司道。司道走过来时,所有人都畏怯地后退。 “什么意思?” “听蒲老大说,你和你体内的杀意好像有点小矛盾。而且,蒲老大说,意志不可以一昧地强行压制,迟早会爆发。你之前昏迷时,情况就很糟糕。所以,蒲老大为你留下这株意花。”朱瞀人解释道。 “意花,究竟是什么?”司道询问。 六天前,刚来剑山村落时,司道就已经注意到意花。只不过,那时,朱瞀人刻意卖关子,没有和他细说。 “意花,以剑意为种子培育出的果实,其作用是催化一个人的意志。墨府拥有世间最强大的战斗型修士,执剑者。可你知道,一名执剑者背后的代价有多大?每年,墨府都会培养大量孩童,刻下心灵印记,培育成为执剑者。可是,你见过几个真正的执剑者?你见过几个真正掌握剑意的修士?你觉得,我这种人有可能觉醒意志?” “意花?” “没错,你现在应该知道,意花的价值究竟有多么恐怖。这是一种足以改变世界的产物。若非如此,高高在上的仙门墨府怎么会给死不足惜的囚犯送吃送喝?” 剑山村落的人能够活得滋润,完全是依托意花的存在。如果不是意花,整个村落的人没有药物,没有肉食,只能啃食少量的灰米,住在简陋的石屋内。毕竟,剑山村落的每一个人都是犯下死罪的人。他们的死根本不足为惜。 “代价是什么?”司道直白地问朱瞀人。 意花当然不会没有代价。否则,整个村落里面的其他人为何一点渴求的欲望都没有。司道早就感知到,整个剑山村落,除蒲老大外,觉醒意志的人只有王子晴和朱瞀人。并且,其余人一点也不羡慕,像是对意花不感兴趣一样。 现在,朱瞀人将剩下的意花交给司道。其余人都没有任何反对。按理说,他们不喜欢司道,为何要把好处给一个刚刚入村的新人? 王子晴同样没有反对。她喜欢江一尘。为此,她痛恨杀死江一尘的司道。可是,王子晴却乖乖站在一旁,看好戏一样地看着司道。就好像,司道很快就会死去一样。 从意花的用途看,对仙门而言,意花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几乎比得上血灵石级别的神物。可是,墨府却并未催促神物的诞生。好似,意花的使用情况并不广泛。正常而言,墨府应该大量催促意花的产值,而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半年才取一两朵。 面对司道的质问,朱瞀人无奈地笑笑。 王子晴倒是直率得多。她直接解释道:“司道,你根本无法控制身上的杀意。到时候,你死去,我们不在意。可是,你一旦失控,我们一定会跟着陪葬。所以,这不是蒲老大提出的方案。这是我们提出的方案。你必须想办法彻底控制住杀意。办法很简单,你只需要觉醒出另外一种意志,自然可以与杀意形成平衡。当然,意志的觉醒绝非易事。百年来,整个村落只有两个人觉醒成功。其余人无法承受意花,全都已经死去。” 司道点点头,像是认可王子晴的话。 “司道,这已经是蒲老大同意的事情。你必须执行。”王子晴强硬道。 “是不是只要我觉醒另外一种意志,你们就可以接受我?” “当然,我们保证,只要你可以控制住杀意,确保我们不会被你波及。我们虽然不一定喜欢你,却一定会接受你。” “好,我同意。” 说完,司道靠近剩下的那一株意花。 “司道~你刚恢复,要不再休息几天?” 朱瞀人算是唯一有人情味的家伙。比起王子晴,朱瞀人相对没有那么自私。不过,朱瞀人无法改变众人的意志。 “没事。我也不准备让大家继续担惊受怕。” 说完,黑火从司道手心冒出,将那株透明朦胧的意花抓住。 司道倒是半点没有畏惧,反而笑得出来:“该怎么服用?” “触碰额头,意花会自行融入体内。”王子晴解释道。 再然后,在众人屏息间,司道毫不在意地将意花抓起,放在额头上。意花碰到额头,诡异地融入司道体内。 接着,更诡异的事情是,司道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没事?”朱瞀人好奇地问道。 “刚触碰的时候,有一点凉快。然后,它好像没有什么意识,却本能地躲在角落。” “它是谁?” “意花。” 说着,司道伸出手。只见,他手心出现一个剑影。剑影看上去柔弱得很,乖巧得很,如同可爱的玩偶。 众人纷纷无法理解。王子晴见之,伸手想要触碰剑影。却没想到,剑影突然变得凶猛得很,散发出的剑气直接划破王子晴的手。这种凶狠才是众人原本认知中的意花。 事实上,在过去历史中,一个人服下意花后,必定陷入昏迷。以朱瞀人为例子,当时,朱瞀人服下意花,立刻七窍流血,连续昏迷两天两夜才重新苏醒过来。王子晴的遭遇相差无几。 可是,司道好像很不一样。他没有半点事情。而且,象征意花的剑影反而像一只宠物狗,对司道亲昵得很。 事实上,意花就是真实存在的剑意。所谓的培育,其实是通过意志的长期洗礼,将剑意的锋锐驱除,以此减少对人的伤害。如此,意花遇到驱壳后,本能地融入驱壳之内,与驱壳原本的意志发生冲突。 意志本身如果没有寄托,是不完整的。而且,意志本能地会想要进入其他驱壳之内。 这就是为什么,人在剑山中,会遭受诸多剑意的攻击。剑意试图占据人的驱壳。然而,这种占据是毁灭性的。并且,人的驱壳根本无法被剑意真正占据。两者存在极大的差别。 意花融入人的体内,会立刻与人自身的意志发生争执。这个过程就是觉醒意志的过程。人想要击败意花的意志,就必须成功觉醒自身的意志,不论是剑意也好,刀意也罢。反正,经过意花的洗礼,人要么觉醒,要么死亡。 人若战胜意花,意花的意志会成为养分,壮大人的意志。可是,过程若失败,意花便击败人,而人会直接死亡。 整个过程有些类似疫苗。疫苗是灭活的病原体,让人建立对病毒的免疫。只不过,意花虽然已经被大幅降低攻击性,却仍不是寻常人可以掌控。 然而,司道却不是寻常人。他早就觉醒自由意志,更觉醒出杀意。在他面前,意花就如同孩子一样,没有任何威胁性。 意花根本不敢对司道做出任何攻击行为。所以,刚才的一幕就此出现。 众人见到意花竟然完全臣服于司道,纷纷退步。他们更加畏惧司道。很显然,司道比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司道,你真是筑基修士?和我们一样的筑基修士?说实话,你给我的感觉完全是另一个蒲老大。”朱瞀人忍不住吐槽。 “别开玩笑,蒲老大比你想象中强大得多。”司道如实道。他看着离散的众人:“看来,我暂时不可能被你们接受。” “谁让你昏迷的时候,实在太过恐怖。你打算怎么做?” “意花的方法不行,那我只能选择其他的方式。其实,我该感谢你们。你们说得很对。我只需要觉醒另一种意志,就能够对抗体内的杀意。” 司道克制杀意已久,现总算找到一个可以真正克制杀意的方法。 “其他方式?” “没错,如果我没记错,剑山不正是觉醒意志的圣地么?” 司道所言是不错。剑山内充斥剑意。剑意是意志的一种。与剑意接触,修仙者可以感受意志的存在,觉醒出自身的意志。 可前提是,来剑山领悟剑意的人都是强大的修仙者。而司道已经失去灵力,只是一个凡人。 第253章 感悟意志 没有人想到,在体会过剑意可怕后,司道仍然敢翻过石丘,独自离开村落。 剑山村落外,剑意肆虐,根本不是凡躯可以对抗。司道虽有杀意护体,却仍不避免被剑意伤及。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上一次,若不是蒲衣子出手,司道已经是死人。 可是,司道别无他法。他想要领悟另外一种意志,就必须感受剑意。上一次,他被逼离开村落时,遭遇无尽剑意,尚且可以支撑几个呼吸。现在,他可以采取偷巧的方式,来感受剑意。他并不需要完全跳到山丘的另一面,只需要探出一部分身子。 如此,在理论上,他同样可以支撑几个呼吸时间。并且,在无法支持剑意后,他可以安全退回村落内。 上述方法看似安全。然而,实际上,不到两天时间,司道身上被剑意划出七道伤口。要不是,司道战斗素养高,反应及时,性命已经受到波及。 失去灵力的支持,伤口不再快速愈合,即使恢复,也会留下伤疤。此外,因为负伤,司道需要静养。同时,他还需要完成每日的田地工作。一番整顿下来,他深刻意识到凡人的无奈。 尽管如此,司道并没有放弃。 一周后,待到伤势恢复,待完成工作后,他又向村外的石丘走去。朱瞀人无奈地跟在他后面。 剑压之下,司道的行动变得迟缓。他需要朱瞀人的帮助,才能顺利回到村落内。 经过之前的配合,两个人已经达成一些默契。司道的腿部被绳索拉住,固定在石丘上。绳索的长短固定,不会离开村落的范围,被剑意切断。如此,司道不会在剑意撕扯中被拉出村外。 朱瞀人抱住司道。司道缓缓探出石丘。石丘外,剑意肆虐。离开石丘保护范围,司道如同坠入大海的血肉,瞬间吸引所有剑意的注意。 剑意蜂拥而来,司道一面抑制杀意,一面又控制杀意来抵御剑意。然而,他没有持续太久。两个呼吸后,他的防御就被剑意攻破。他赶紧抓住朱瞀人的手。 朱瞀人见机,立刻把他拉回到村落内。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短暂的休息后,一切继续。 在一次次的尝试中,司道只感受到剑意的可怕,却完全没有半点顿悟。他还是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觉醒出另外的意志。收获不尽如人意,意外却再次出现。 再次离开石丘外,一道黑影出现在司道的视野之中。那是一道古怪的黑影,一动不动。 司道忍不住地将目光注视在黑影上。黑影非常古怪,给人一种死寂感。没人知道,剑山中为什么会有一道黑影。司道凝视一会,下意识地闭眼。可是,当他重新睁开眼时,那道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远距离下,黑影消失得极快。除非是修仙者,否则,黑影不可能移动得如此快捷。可是,村落附近是剑山中的禁区。除执剑者外,其余任何人不允许踏入。外人来剑山试炼,也不该出现在剑山附近, 或许,司道只是一时眼花。黑影其实并不存在。毕竟,剑山内只有石头和泥土。 他没有时间过多思考。他的失神导致后续行为的失误。黑影打断司道的思绪。这让司道的反应稍慢一筹。剑意突破黑火的防线,向司道的咽喉袭去。 这一刻,司道拉住朱瞀人。朱瞀人赶紧将司道拉回村落内。然而,剑意速度极快。失误是致命的。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蒲衣子的声音突然传入司道的心中。 接着,蒲衣子的剑意出现。接着,其他剑意纷纷调转方向,从司道身侧错开,并未伤及司道分毫。 惊险过后,朱瞀人上气不接下气:“你没事?刚才,你居然没事?刚才,你发什么愣?” 看上去,朱瞀人并不知道蒲衣子的出手。司道愣在原地,思考着蒲衣子的话,却没有理会朱瞀人。 “喂,你别以为你装死,就可以糊弄过去。依我看,意志不是那么容易领悟的。你看我,我服下意花,觉醒的意志也普通寻常得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司道还是没有说话。他如同木头一样,立在原地。这时,朱瞀人意识到司道已经进入顿悟的状态。 数个时辰后,司道总算恢复精神。他终于开口:“再试一次。” “你确定?” 朱瞀人从昏睡中醒来。他从地上爬起来,哈欠地问司道。司道看上去依旧是神志不清的模样,迷迷糊糊的。可是,朱瞀人并未阻止。 于是,司道再次离开村落的临界线,再次感受外界的剑意。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司道并未对外界的剑意产生敌意。他静静地看着剑意袭来,却迟迟没有召唤出杀意抵抗。 朱瞀人看到这一幕,紧张得要死。他想要将司道拉回来。可是,司道摆手阻止朱瞀人的行为。 再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司道单手出现少量黑火。少量黑火根本无法抵御剑意的肆虐。然而,当黑火触碰剑意时,剑意的行径路线却发生偏移,直接从司道的身侧飞过。 “上善若水,多谢前辈。”司道行礼致谢。 “孺子可教。记住,夫唯不争,故无尤。”蒲衣子认可性地赞许。 “你怎么做到的?你又在和谁说话,蒲老大?他不是不喜欢你么?”朱瞀人见司道自言自语,疑惑地问道。 司道回头应答:“我之前无法做到,因为我将剑意视为敌对。可实际上,剑意与人不同。剑意凭借本能行动,虽被称为意志,却称不上智慧。剑意就如同孩子。如果,我强力攻击剑意,那么剑意同样会对我反击。可是,我若接受剑意,那剑意同样会变得柔和。同理,我一直在对抗内心的杀意。可实际上,想要克服或改变,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接受。世界并非只有敌对关系,还有共生关系。” “听上去挺玄乎,按你这么说,我也可以做到?” 司道点头同意。 于是,朱瞀人试探性地走向村落外。然而,他看着外面无尽的剑意,根本没有探出身子。他拨浪鼓一样地摇头否定:“我信你的鬼。” 说完,朱瞀人退步,返回到安全的区域。他自嘲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是你一样的怪物。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呢?要不要继续?” “继续。”司道肯定道。 “司道,你觉得我们还要学多久?一个月?一年?”朱瞀人叹息道。 司道没有回答。 “行,反正我都会陪你的。”朱瞀人自问自答。 “谢谢。” “谢啥,我就看你有缘。毕竟,剑山内,你算是少数几个没有对未来失去希望的人。和你聊天,我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切,我看你每天挺开心的。” “我装的。王子晴他们每天苦着脸,我要再不嘻嘻笑,那村子里还有声音么?”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村落?” “想过。但,绝对不可能。除非奇迹发生,除非你所言的末日浩劫真正降临。不对,末日降临,剑山内的剑意恐怕也不会消失。我们同样无法离开村落。” “是么?” “别忘记,想要离开剑山,你要走百里路。你就算突破掌握新的意志,可以不被剑意伤及。可是,你是凡体,你需要休息,你不可能永远挡得住剑意的侵袭。在剑意影响下,你一天不吃不喝,最快的速度,恐怕只能走两三公里。你觉得,有希望走出去么?” 朱瞀人所言是事实。在剑意中,司道领悟剑意的真谛,却也无法快步行走。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他一旦松懈,就会死。 “你说得不错。我倒是有点理解,王子晴他们为什么没有精神。我倒是开始佩服,你每天都可以活得如此欢乐。” “你要佩服的事情还多着。我的强大,不是你可以理解的。” 两个人谈笑着,继续剑意的顿悟。 剑山是无法逃脱的囚牢。在剑山,生命是短暂的。失去灵力,人会快速变老。每过一天,身体都会弱一分。换句话说,未来是一眼到头的。 尽管,在意花交易下,剑山村落内的人活得还算滋润。可是,他们对未来没有盼头。他们的日子千篇一律,不会有任何惊喜和感动。在剑山内,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疾病,不是资源的短缺,而是希望的消失。 第254章 蒲衣子 司道开始练剑。 剑山村落内,剑是不存在的。所谓剑,不过是一根柴木而已。不过,这并不影响司道练剑。 剑山内,没有灵力,不存在修行的概念。可是,基础剑术却仍可以继续练习。 他学剑,并不是要领悟剑意,而是为加深对剑意的认知,从而觉醒出自身的意志。当然,剑意强大,若真可以觉醒出剑意,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司道并非剑痴,对剑没有执念。他觉醒剑意的概率很小。 从这天开始,司道的生活规律且充实。上午,司道完成农活。下午,司道开始练剑。晚上,司道参悟剑意,领悟自身意志。 不知何时起,村落内的其他人不再对司道有敌意。大概,司道的厨艺不错,将众人征服。大概,司道始终没有爆发,众人渐渐忘记司道的威胁。 ”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蒲衣子的教诲传入司道的心中。蒲衣子时不时会教导司道的剑术。 蒲衣子所言的剑术苦涩难懂,需要反复理解顿悟。蒲衣子每教授一招,司道一般都要学好几天。一般情况下,他下午学到剑术口诀,晚上通过村落外的剑意测试剑术口诀的意思。 往复几天,他大概总算理解蒲衣子所说口诀的意思。 以”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为例子。这招剑术口诀的总旨叫”无之为用“,强调”有“、”无“。剑者往往只看到”有“带来的便利,却忽视”无“才是发挥作用的根本。”无之为用“便是告诉剑者,什么才是”无“,”无“又是如何决定胜负。 蒲衣子教授的剑诀与基础剑术无关,而意指剑术的精髓。在蒲衣子的教导下,特殊场景中,几个普通剑招接连在一起,就莫名产生不可思议的威力。 尽管,没有灵力支撑的情况下,大部分剑术无法施展。可是,蒲衣子教授的内容偏向思维。同样的招式,在不同意识下释放,会产生出完全不同的效果。只要彻底领悟这种思维,当恢复灵力的那一天,司道的剑术将提升数个档次。 某种意义上,蒲衣子如同老师一般,悉心教导司道的一招一式。可是,蒲衣子却从不待见司道。他从未真正见司道一面。甚至,司道不被允许前往乾卦石屋。 任谁都看得出,蒲衣子不喜欢司道。 直到蒲衣子死去的那一天,司道都未不曾见到蒲衣子的最后一面。 蒲衣子死去,众人心中多少悲戚。与此同时,村落好似失去一根中心柱。 蒲衣子的身体很差。他本来就已经寿元枯竭,任何时候死去,都不会叫人意外。可是,当知晓蒲衣子真正死去时,众人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没想到,蒲衣子如此逆天惊艳的人物,也无法逃脱死亡。 蒲衣子,曾经的传奇人物,竟和小猫小狗一样,不为人知地死在剑山村落内。在外人印象中,蒲衣子早就失踪,或许早就已经死去。 当朱瞀人哭喊地从蒲衣子的石屋内走出时,众人都怅然若失。众人其实很少见到蒲衣子,却都已经习惯蒲衣子的存在。任何人离去,都比不上蒲衣子的离开。 某种程度上,如蒲衣子曾经说得那样,剑山村落的和平依赖蒲衣子的存在。蒲衣子如同天上的神明,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如此,众人才不敢逾越半步。 蒲衣子平躺在石块上,没有气息,没有温度。司道跪在蒲衣子的前面。 其实,蒲衣子没怎么教司道。他教得很烂,将口诀快速说出,就不再理会。只有当司道反复学不会的时候,蒲衣子才会以剑意指导示范。整个教学过程很短,每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可是,司道很清楚。蒲衣子虽然没有说,却一直在看。否则,蒲衣子怎么一下就能抓到司道的错误。蒲衣子不喜欢司道,只因为,司道杀死江一尘。可是,在司道心中,蒲衣子完全是传道受业的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司道跪在蒲衣子的身前,恪守孝道。 剑山村落内,一片哀鸣。在哀鸣声中,一道突兀的笑声突然出现。 紧接着,一道诡异的黑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顺着笑声的方向,看见那道诡异的黑影。黑影一动不动,呈现一个诡异的形态。黑影是人的形状,一只脚抬起,另一只脚落地。然而,黑影就诡异地伫立,再也没有挪动一下,如同一张画,被定格在空间之中。 ”你是谁?“朱瞀人询问道。 ”鬼无门。“ 声音并不是从黑影的方向传来。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来。众人赶紧回头,却见到黑影竟然出现在蒲衣子的尸首旁。黑影用手触摸蒲衣子,像是在确认蒲衣子的死亡。 见到这一幕,朱瞀人直接一脚飞起,踹向黑影。可是,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黑影没有挪动分毫,如同一张画,被定在原地。而朱瞀人却没有踢中黑影。 朱瞀人一脚踢空,从黑影中掠过,直接摔在地上。黑影好像无法被击中一样。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中,朱瞀人好像被某股力量集中腹部,痛苦地扭曲在地上。 司道回头,看向黑影出现的方向。却见,之前那道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再回头看向朱瞀人的方向,立刻发现,黑影的位置发生变化。可是,黑影依旧奇怪得很,仍然一动不动,如同死物。 不同于其他人,司道能够用意志探知外界。然而,从一开始,司道根本没有感受到黑影的意志。或者说,在司道感知中,黑影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视野中一样,不曾挪动。 这到底发生什么? 司道没来得及思考。众人已经喧哗一片,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退散。 当黑影诉说其名字的那一刻,众人脸上浮现出惊恐。 鬼无门,百年前的妖族叛徒,与蒲衣子一样的传奇人物,根本不是众人可以抗衡。更何况,众人都听说过,鬼无门性格残暴,喜欢虐杀人族修士,完全是一个思维扭曲的疯子。 众人根本没有想着一同对抗鬼无门,纷纷只想着怎么躲起来。可是,剑山村落并不大,更没有藏身之所。 鬼无门就好像闯入羊圈的狼,可以慢慢地抓住一头又一头的羊。羊不会反抗,只会看着狼吃掉同伴。不过,羊圈里面多少有几头特别的羊。 朱瞀人就是一头特别的羊。他没有畏惧鬼无门。他向鬼无门发起进攻。然而,他没有成功,一下就被鬼无门击倒在地。 朱瞀人并没有放弃。蓝色的意志在他身上爆发出来。他起身,怒视着黑影,然后向着黑影袭去。 意志锁定下,修仙者也无法逃离。可是,朱瞀人再次扑空。而在朱瞀人的惊讶不解中,一股未知的力量再次将朱瞀人击飞。这一次,力量很大,直接命中朱瞀人的下颚。朱瞀人整个人飞起来,重重地趴在地上,昏厥过去,再无反抗的余力。 众人躲在远处,见到这一幕,更觉得不知所措,更不敢对黑影出手。 然而,下一秒,司道却出手。 在众人的诡异目光中,司道拿起木剑,向着一处空白的地方袭去。在众人看来,司道完全是乱打。可是,神奇的一幕发生。 司道居然击中某种存在,甚至将那个存在直接打飞。那个存在被打飞,落在木柴上面。木柴被压碎,发出”咚“的一声。 司道一击得逞,并未停止,立刻发起下一次进攻。 可是,这一次,司道没有再击中。他的剑落在空处。下一秒,司道的脸部被某种神秘力量狠狠击打,毫无闪躲。对方的力道极大,一击就将司道的脸打破。 司道的脑袋好像气球一样,被狠狠砸飞,撞在地面上。紧接着,没有闪躲的空间,司道的腹部再次被击中。再然后,司道的鼻梁被狠狠击打。 司道躺在地上。他的如足球一般,被一脚踹开。 一刹那,司道同样失去战力。没有灵力的保护,凡人的驱壳要脆弱太多。致命的几次击打就可以让凡人彻底失去战斗力。相比之下,妖要强大得多。 整个过程,没有人清楚发生什么。但众人都知晓一件事,鬼无门如传说中一样,不可战胜。 ”嘿,有意思,你是怎么击中我的?“ 鬼无门再次说话。他的声音再次变幻位置。好像,整片空间都是鬼无门一样。鬼无门可以任意变幻位置。然而,在众人感知中,鬼无门的黑影则始终保持不动。 司道挣扎,试图站起来。 ”你体质倒是特殊得很。你这样都没死?你是妖,还是人?“鬼无门饶有兴趣地问司道。 司道奄奄一息地站起来。他开口说道:”视角不同。每个人看到你的位置都不同。每个人一旦看到你,你就不会动。可实际上,你一直在移动。这就是为什么,朱瞀人会向着空气袭去。因为,在朱瞀人的视角里面,你站在那个位置。对么?“ ”聪明,精彩,一见面,你就能猜出我的能力。你倒是百年前的混蛋一模一样。甚至,你气质都像他,一样沉着冷静,一样处事不惊。不过,很可惜,你马上就会死。在失去灵力的情况下,人类是不可能赢我的。“ 黑影说话的同时,司道将意志探知不断关闭重启,同时不停地眨眼。然后,数个黑影的位置出现在他的视角中。 当黑影说话的时候,凭借黑影的声音,司道感知到一个黑影的位置。当司道睁眼看见黑影的时候,司道再次感知到黑影的一个存在。而当司道重启意志探知时,他再次捕捉到一个黑影。三种不同的感知分别捕捉到三个不同的黑影。 这让司道陷入迷惑。而一旦迷惑,鬼无门的位置随时发生变化。 司道并没有适应鬼无门的能力。他已经失去进攻的可能。他甚至无法无法防守。他根本不知道,鬼无门在哪里。 最后一击,鬼无门袭击司道的后背。司道扑到在地,再起不能。 接着,鬼无门举起一块石头,缓缓靠近司道。不过,在众人眼中,石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没有发生任何挪动。只有闭上眼睛,重新再看一眼,众人才会发现,黑影已经举起石头,靠近司道。当然,石头永远被定格在空中,好像不会动一样。可实际上,鬼无门一直在行动。 司道马上就被石头砸死。他再强,也终究是一个人。脑袋被砸碎,他一定会死。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一股剑意突然出现。剑意磅礴,宛若天地。 轰然声中,鬼无门被击中。在众人视野中,石屋的石墙被某种存在撞飞。那是鬼无门。鬼无门被剑意刺穿,发出痛苦的嘶吼。 紧接着,在剑意摧残下,鬼无门被一路撞飞。 再然后,鬼无门消失不见。 ”他没有死,他还会回来。“ 蒲衣子干瘪的声音传出。众人听之,纷纷面色惨白。这一刻,他们当然看出来,蒲衣子故意假死,故意引鬼无门来。可是,鬼无门没有被杀死,而蒲衣子却迟早会死。妖的寿元比人长得多。 更让人绝望的事情是,蒲衣子的死亡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当鬼无门被击退后,蒲衣子虽然回光返照,却也再无力回天。众人还没靠近蒲衣子,就已经发现,蒲衣子已经真正死去。 ”可惜,我终究没有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这是蒲衣子留下最后的一句话。众人听不明白。司道却明白,蒲衣子指黑月实现目标的那一天。 蒲衣子早就是将死之人。他之所以活如此久,完全是出于执念。他想看见世界变革的那一天。他或许不完全赞同黑月的理念,却终究是黑月的人。 蒲衣子彻底死亡。与此同时,没人知道,鬼无门什么时候会回来。 第255章 希望 恐慌的氛围弥漫在剑山村落内,每个人都知道,鬼无门迟早会意识到,蒲衣子已经死去。到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鬼无门。 当众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后,没有人说话。大家默默地继续进行丧礼。司道和朱瞀人已经被扶到石板上。二个人负伤严重,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 这时,突然有人提议:“他们得罪鬼无门大人,我们应该把他们交出去。” 话落,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彼此面面相觑。很多人动摇。他们看向司道和朱瞀人。 朱瞀人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他听见众人的话,冷笑着,没有回应。司道同样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清楚,鬼无门迟早会杀死所有人。不过,人就是很奇怪,在绝境之时,当希望可能诞生时,人会无条件地相信希望的存在。 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众人已经忘记鬼无门的威胁。平日,他们厌倦每一日的平淡。可现在,昨日的平淡生活却成为众人梦寐以求的奢望。他们重新焕发对生命的渴望。不得不说,这实在讽刺得很。 “朱瞀人倒是无所谓,可司道绝对不能死。”王子晴突然开口,将众人的想法驳回。 蒲衣子已经死去,那么,觉醒意志的人便成为领头人。王子晴刚才躲避起来,并未受伤。她的话语权要比其他人重得多。只是,没人想到,她会为司道说话。 “刚才,司道打到鬼无门,不是么?这意味着,鬼无门并非不可战胜,不是么?” 王子晴的话将虚幻打破。众人稍微清醒一些。 “可是,我们真可以战胜鬼无门?当年,御灵寺执掌都无法战胜他。凭我们,能赢他?” 怀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王子晴反问道。 王子晴的态度很坚定。她可以觉醒自身的意志。这意味着,她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可一旦失败,我们将别无退路。鬼无门一定会杀死我们所有人。不仅如此,到时候,我们想死,恐怕都不容易。鬼无门一定会折磨我们。” 这时,朱瞀人突然大笑起来。他口吐鲜血,却仍然放声大笑。他讥讽道:“所谓恶人,觉悟不过如此?当年,你们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说名震天下,至少也称得上一方魔头。现在,你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这称得上令人畏惧的妖人?你们走上妖人这条路时,难道没有想过会死?你们杀人的时候,没有想过被杀?你们真是一群废物。这就是我不喜欢你们的原因。这就是我与司道交朋友的原因。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错。只有我和司道还有血性,只有我和司道敢对鬼无门出手。” 众人听见朱瞀人的话,或愤怒,或惭愧。 “是,我们已经老去,我们已经不再年轻,我们想要活着。这有什么错?你勇敢,可结果呢?要不是蒲老大,你已经是死人。鬼无门会第一个杀死你。鬼无门先吃你,再吃我。不论如何,我活得比你长,不是么?活着才有希望,不是么?” “活着才有希望,说得真好。这话真令人熟悉。当年,敌人败给我时,就是同样的想法。很可惜,我没有放过任何人。”朱瞀人继续讽刺。 “你们继续吵下去,可以解决问题么?现在,蒲老大已死,我来决定事情。我不会为难所有人。你们可以选择一起战斗,也可以选择混吃等死。想要真正活下去的,举手。” 王子晴身上散出红色的意志,立刻将众人压住。 可是,只有零星几个人举手。大部分人都在犹豫。大部分人都不敢下定决心,与鬼无门战斗。 “行,不论几个人,我们都会抗争下去。从关在剑山的那一日开始,其实,我们就应该死去。我们能活着,已经是苟延残喘。很可惜,从关进剑山的那一日起,你们大部分人都已经死去。人类成为大地的主宰,不仅依靠智慧,更需要抗争的勇气。” 王子晴说完,没有再理会众人。她开始为司道和朱瞀人擦上药物。另外几名举手的人同样忙碌起来。他们将柴棒削得锋利,并且开始利用皮筋制作简易弓箭。不论如何,武器的制造是第一步的。 其余所有人站在一旁,单纯地看着。 司道和朱瞀人平躺着。他们无法帮忙。他们现在只能养伤。 “想不到,恶人认真起来,倒有几分样子。”司道赞许道。 “瞧不起谁?你们名门正派有什么了不起。当初,一群仙门弟子追杀我,最后还不是被我反杀。”朱瞀人反驳司道。 两个人身负重伤,说话时,明显会触动伤口。可是,两个人像是没事人一样,和平时一样随意地闲扯。 “仙门弟子不见得比我们好多少。临死之前,他们有几个人能不惧死亡?”王子晴补充道。 她将药捣碎成为药汁,为两个人疗伤。司道倒真没想到,王子晴居然会帮他。几个月来,王子晴对他一直冷冰冰的。 “确实,我确实没想到,恶人居然会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司道被逗乐,笑出声。他笑声充满讥讽。 “哎~” 朱瞀人叹气。他无法反驳司道的讥讽。毕竟,整个剑山村落,敢于反抗鬼无门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两个人阴阳怪气地说话。围观的众人当然听得出来,司道和朱瞀人是讽刺不敢反抗鬼无门的人。 接着,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围观众人中再次出现举手的人。举手的人,加入抗争的团队。再然后,人群效应出现。举手的人陆续增加。最后,三分之一的人加入抗争的团队。 “看来,尚存人类勇气的恶人不算少。” “我们只不过是追求本心的欲望而已。我们的欲望或许比你们深,可不代表,我们没有人性的闪光。” “本心?知行合一和放纵是两码事情。所谓自由,需要建立在不侵犯他人权益的基础上。”司道纠正道。 ”切,尽是所谓名门正派的歪门邪说,我懒得理你。反正,你们都对,我们都错。“ “能不能闭上嘴,我正在擦药。” 王子晴打断两个人的争吵。 不知不觉间,剑山村落的氛围发生变化。鬼无门刚刚出现后的恐慌逐渐消失。蒲衣子逝去导致的死气沉沉同样开始消散。与之相反,一股特别的生气正在冉冉升起。 抗争派的人身上涌现出特别浓郁的热情。他们不再像之前一样,得过且过。他们不再石床上,一动不动,像死人一样活过每一天。 一种名为目标的存在出现。随之,与目标相伴的存在诞生。这种存在叫希望。 第256章 鬼无门 夜,没有虫鸟鸣叫,没有树枝摇曳,没有灯火晚会,剑山村落一片寂静。 新月,大地被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夜色庇护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挪动。黑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无法被人发现。 黑影走向剑山村落。剑山村落的每一个入口都设有烛火。烛火照亮周围,驱散黑暗。 烛火光亮前,黑影没有妄自前进。黑影躲在黑暗中,观察前方。烛火周围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物。黑影注视的方向是道路的尽头深处。道路深处漆黑异常。可是,黑影却可以感知到两个人在道路的尽头。 黑影自然是鬼无门。时隔三月,鬼无门再袭剑山村落。他没有大意,特意选择新月的时间点。他本以为,剑山村落的人应该抑郁求死。然而,从整齐的烛光可以看出,剑山村落正严阵以待。 鬼无门当然不会畏惧。相反,他很满意。单方面的虐杀固然可以让人满足。可是,猎物若能挣扎一二,鬼无门会玩得更加开心。狩猎需要看起来旗鼓相当,才显得有趣。猎物准备越是充足,待到食用时,猎手的满足感才最强烈。 现在,鬼无门好奇,失去蒲衣子,一群凡人喽啰还能做什么,他们要如何反抗鬼无门。 鬼无门大胆地走向入口。只不过,他尚未进入烛光的照耀范围,烛火就已经熄灭。 鬼无门是妖。黑夜中,鬼无门依旧看得见猎物。即便,在石墙隔离下,他依然可以凭借意志探知,发现周围的生命存在。而凡人根本看不到他,只能凭借声音捕捉他的位置。可是,鬼无门的位置是无法通过声音来准确判断的。 鬼无门是境域强者。他的境域能力非常特殊。任何其他生灵不论以任何方式“观察”他,被观察的结果会被保存在观察者的意识中。在“观察结果”被清除以前,观察者无法再继续观察鬼无门。 这是一份非常强大的能力。不过,有时候,这份能力会造成一些阻碍。比如,有时,鬼无门想要和其他人交流。其他人却根本无法听见鬼无门后续说话的声音。 所以,很多时候,鬼无门会主动让其他生灵听见他的声音。然而,今夜,鬼无门不会如此。因为,鬼无门要让黑夜中的猎物感受到绝望的恐惧。 鬼无门根本没有想过,一群弱小的枯瘦老人真可以对他造成伤害。他大胆地向前走去,小心观察周围的一切,体会狩猎的快乐。 他感受到许多人的气息。他本可以绕后偷袭。可是,他仍然故意向前走去,故意走进埋伏圈。 几束火箭射来。火箭的目标不是鬼无门,而是墙壁上的烛火。烛火被点亮,鬼无门一下暴露在灯火之中。鬼无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嬉笑着等待猎物的下一步行动。 距离已经足够接近,他已经可以看到前面隐藏在黑暗的人。 准确地说,前方埋伏不少人。所有人都拉着土制弓,搭上锋利的木箭。此外,还有一个人一直眨眼睛。眨眼睛的人似乎是指挥官。指挥官的耳朵被棉花塞住,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干扰。 通过眼睛不断睁开、闭上,指挥官可以看见鬼无门的位置。 然后,指挥官大声喊出两个数字。接着,所有人向着同一个方向拉弓射箭。这个方向正是鬼无门所处的位置。一刹那,二十多束木箭向鬼无门射来。 木箭速度很快,威力比想象中大。鬼无门赶紧闪躲。 进攻没有停止。鬼无门刚刚闪躲,却发现木箭已经再次袭来。他闪躲不及,被木箭击伤。木箭造成的伤口并不深。可是,木箭淬毒,可以麻痹鬼无门的身体。 “有点意思。”鬼无门赞许道。 接着,鬼无门凌空飞起,将石墙上的烛火全部击落。没有烛火,负责指挥的人就无法看见他的行踪。木箭只能乱射。 然而,出乎鬼无门的预料,又是两支火箭袭来。这一次,火箭依旧不是射向鬼无门,而是为照亮沿途。 火箭飞过,鬼无门的行踪再次被捕捉到。下一刻,木箭再次袭来。鬼无门闪躲不及,再次被命中。麻痹的感觉愈发浓烈。 鬼无门实在太过大意。他根本没有想到,一群虫子竟然敢反抗他。他更没有想到,一群虫子居然可以伤到他。也是,上一次交手中,一个年轻人已经看破他的境域之力。他本该更加小心的。 不过,鬼无门没有输。他虽然中毒,可凭借妖族的体质,很快就可以复原。麻痹的毒源自药物,根本不够浓烈。毕竟,剑山村落内根本没有真正的毒药。 火箭再次飞来。这一次,鬼无门捡起两颗石头,提前将火箭击落。然后,鬼无门快步后退,准确从侧面的小道逃脱,暂避锋芒。 然而,出乎鬼无门预料,侧面小道被密集的绳索阻挡。绳索当然无法阻挡鬼无门。可是,绳索上有铃铛。鬼无门触碰绳索的同时,定然会触发铃铛的声音。通过铃铛的声音,剑山村落的人可以判断鬼无门的位置。 果然,铃声响起。小道的两侧被剑山村落的人包围。从一开始,这就是计划好的。剑山村落针对鬼无门布置一系列战术。而鬼无门却没有任何防备。 小道前后的路被封死,鬼无门没有逃脱的机会。 火箭再次射出,点亮沿途,鬼无门的声影被指挥官捕捉。他竟然没有逃入小道。他就站在小道路口处。 下一秒,惊悚诡异的事情发生。 当火箭飞过后,指挥官看见几米之外的鬼无门,被惊吓的同时,立刻喊出鬼无门的方位。可是,所有弓箭手却迟迟没有射箭。所有弓箭手都好像没有收到指挥官的指令一样。指挥官的一切信息无法被其他人捕捉。 小道另一侧,弓箭手虽然发起进攻。可是,鬼无门直接走到最开始的主道上,利用石墙,轻易躲避所有的木箭。 “快跑!” 呼喊声从小道另一侧传来。所有弓箭手都惊惧非常。他们当然看见鬼无门就出现在几米外。可是,他们没有听到指挥官的命令。 惊慌中,弓箭手或向后逃跑,或发起直接胡乱射箭。然而,战机稍纵即逝。鬼无门的位置已经发生改变。 近距离下,弓箭手们已经彻底混乱。他们根本无法对抗鬼无门。一切进入鬼无门的节奏。混乱的屠杀开始。 伴随着屠杀,剑山村民彻底丧失斗志,陷入慌乱的逃窜之中。 第257章 失败 一夜混战,天亮时分,剑山村落内,哀嚎声此起彼伏。 房屋之间,十几具尸体横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冷凝的黑红血液,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 十几具尸体像是玩具一样,被撕扯扭烂成碎片。所有肢体碎片重新拼凑在一起,组成诡异的怪物形状。 血液成为作画的墨汁,在石墙上画出一个美丽的背影。这是一个女子的背影,长发,窈窕,富有强烈的美感,又给人一种强烈的浮想。没有人可以否认画作的精妙。更没有人可以否认作画者的残忍。 昨夜,在幸存者的口述中,弓箭小队出现失误。在众人注视中,指挥官明明下达指令,可是,弓箭手却没有按照指令射箭。没人知道为什么。如此重大的失误是致命的。整个弓箭小队在顷刻间被屠杀。 其余人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所有人都慌乱不已。很明显,弓箭小队的失误实在太大,根本不正常。这其中一定有众人不清楚的地方。鬼无门一定比预想中更加强大。 未知让人恐惧。众人集体后退,重新建立一道防线。 然而,鬼无门没有乘胜追击。鬼无门根本没有理会众人的撤退。 从结果看,鬼无门将十几个人杀死,将肢体当成玩具,将血液当成作画的颜料。 不仅如此,石墙上留下血液书写的草书:我很满意,一个月后,继续狩猎。 看起来,鬼无门完全将一切都当成有趣的游戏。他没有继续屠戮,给众人重新准备的时间,以此享受下一次狩猎。 十几具尸体混杂在一起,难以拆分辨认。众人只能将肢体全部埋在一起。下一次,肢解的尸体可能会有他们。 死去的人都是众人熟悉的朋友。剑山村民都不是好人,彼此之间也并没有深刻的友谊。可是,熟悉的人死去,伤心的思绪多少是有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低沉地搬运尸体。 朱瞀人和司道也在搬运尸体。因为身体负伤的缘故,朱瞀人和司道并没有参与平日的训练。在昨日的战斗中,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而是负责协调与指挥。只是,战斗的结果很糟糕。当弓箭小队被鬼无门杀死后,所有人的战意锐减,一败涂地。 这时,投降派的一名成员无法忍受内心的情绪,丢下手中的尸块,冲到司道的面前。他怒吼道:“你们想要抗争,这就是结果。我们训练三个月,可结果根本没有改变。鬼无门是结丹强者中的佼佼者。百年前,他甚至可以杀死御灵寺执掌。我们不过一群老弱病残,怎么可能赢他?从一开始,我们根本不该信你。如果,我们把你交出去,鬼无门也许会放过我们。” “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准备下一次战斗。” 司道保持淡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呵呵~战斗?昨晚已经是胜算最大的一次战斗。我们提前守株待兔。我们士气高涨,准备充足。最重要的事情,鬼无门尚无戒备。但是,下一次,鬼无门不会再给机会。我们丧失人员。下次战斗绝对不可能赢。” 所言不错,战斗开始时,鬼无门主动踏入陷阱之中,才稍微陷入困境。这是鬼无门给机会。但是,在提前知晓众人战术的情况下,鬼无门完全可以声东击西,绕后袭击。 这种情况下,众人已经失去先机,根本不可能赢鬼无门。况且,他们根本不清楚鬼无门的真正实力。下一次战斗中,“失误”可能会再次出现。 “他的能力不难猜测。我想,他不仅可以将自身变成‘不可被观测对象’,还可以将其他人变成‘不可被观测对象’。这可以解释,弓箭手们为何没有听见指挥者的指令。弓箭手们对指挥者的‘听觉观测’停留在上一次指令中。‘不可被观测对象’无法被同一种感知方式观测到第二次。他们没有白白牺牲。下次,我们只要提前针对鬼无门的能力,一定可以战胜鬼无门。”司道认真解释。 “哼~有意义?再者,你怎么知道,鬼无门是否还有后招?此外,鬼无门施展能力的范围是多少?他同时可以对所有人施展能力?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晓。我们怎么针对?怎么不继续说?没想好,对么?呵~呵~” 一声冷笑,投降派的成员重新拿起地上的尸块,冷冷地离开。 其余人跟着离开。没有人谈论一个月后的战斗。三个月来,众人准确得越来越充足。剑山村落所有人被调动起来。士气不断高涨。然而,一战过后,所有一切化为乌有。 “接下来,怎么办?”朱瞀人叹息。 从一开始,司道是抗争派的发起者。他识破鬼无门的能力,建立整个战术方针。所有人都按司道的要求进行训练。他年纪不大,却拥有超出年龄的判断力。他始终保持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平定,给人莫名的心安。久而久之,司道虽不是领袖,却已经是战斗的指挥者。 “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朱瞀人鼓励性地拍打司道的肩膀。他思索片刻,慎重道:“我们现在是众人的主心骨。至少,我们不可以放弃。” “嗯,我会的。” 话虽如此说,可不论怎么看,朱瞀人都是一副要死的衰败的模样。反过来,司道始终保持着平定,甚至显得有些漠然。 “司道,你觉得,我们真可以打败鬼无门?” “一件事只要尚未发生,总归存在变数和可能性。三个月前,我们无法想象可以真正伤到鬼无门。可实际上,昨晚,我们还是做到的。”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们并非没有机会。鬼无门若真不可战胜,完全可以直接杀过来。可是,陷入埋伏后,他选择后撤。这说明,我们对他构成威胁。” “没错。这里是剑山,灵力是不存在的。鬼无门实力削弱的程度远远比我们更加严重。若是术法对决,以对方诡异的能力,我们完全无法锁定对方的术法攻击。那种情况下,我们才真正毫无胜算。可是,在失去灵力的情况下,对方虽比我们强大,却是有极限的。我们变成凡人,那他不过是一头凶猛的野兽而已。” 听到司道的话,朱瞀人立刻鼓舞不少。然而,旋即,他又变得失落:“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的情绪实在低落,根本没有任何斗志。” 司道无所谓地笑笑:“一次失败而已,恶人应该没那么脆弱。他们能向我怒吼发泄,这说明,他们精力还不错。放心,人没有那么容易被击败。” 说完,司道向村外走去。 “你去干嘛?” “感悟剑意。” “鬼无门说不定没走。”朱瞀人告诫道。 司道仍然向村外走去,头也不回:“快跟上。我一个人,你应该不会放心吧?” “喂,我什么时候成为你跟班的?” 紧接着,朱瞀人同样向村外走去。 第258章 剑意 半年前,蒲衣子在世时,告诉司道“上善若水”。 水滋润万物而不求回报,不与万物争宠夺利,不占滋润万物的功劳。因为不争,所以水没有过失。因为不争,所以莫能与之争。 司道并不能完全理解“上善若水”的真谛。可是,他多少明白如何与剑意相处。 自那时起,司道不再与剑意争锋相对。他最大限度地缩小抵抗的情绪。剑意好似可以感受到司道的变化,对司道同样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 饶是如此,司道始终无法与剑意和平相处,更无法理解剑意的本质。他虽一直锻炼剑术,却始终擅长术法更甚于剑。他对剑本身没有强烈的执念。所以,剑意两个字摆在面前时,司道最初是迷茫的。 在司道看来,剑山内的无尽剑意像是一群懵懂的孩子。孩子是纯粹的,不论是恶,还是善。在孩子眼中,善恶被剥离成为两条永不交汇的直线。可是,善恶的定义却不清晰。孩子容易通过自身的喜好去偏移、放大他们认为的善恶。 在剑意的视角中,剑山内的一切都是有趣的。可是,凡物根本无法抵御剑意的侵入。剑意的玩乐对生命而言是致命的。 现在,司道站在剑山村落外。剑意缠绕他周身,顺流而动。相比之前,现在的司道已经能够与剑意和平相处。 他虽然仍然不清楚如何觉醒剑意,却已经对剑意有更深的认知。 剑山内充斥各种各样的剑意,或强或弱。弱小的剑意与一名炼气修士的意志差不多。强大的剑意甚至比蒲衣子更加强大,有一种天地级别的浩瀚感。尽管,剑意各有强弱,各有独特的运行规则。不过,相同的一点是,剑意都喜欢试探。 彼此切磋试探,这是剑意平日的生活常态。在正常修士看来,剑意的试探充满危险。可实际上,剑意并非杀意。在自身不受侵扰的情况下,剑意并没有真正想要杀死其他存在。剑山中,剑意彼此玩闹交流的方式就是互相碰撞。在剑意认知中,如此玩闹并不会伤及性命。 司道的意志称不上多么强大,却也不弱小。若只是试探,大部分剑意其实无法伤到司道。司道轻易就可以将剑意推开。 几次试探后,剑意便不再继续试图探入司道的体内。剑意知晓,司道的意志并不欢迎其他剑意进入司道的身体。如此,剑意们便不会强求。他们会将司道当成同类,不再理会。 但是,偶尔,少数剑意霸道,几次试探无果后,会变得更加锋锐,想要撕开司道的身体。一般情况下,霸道的剑意往往比较强大。司道的处境会很危险。他需要赶紧跑到剑山村落内。 除此以外,剑意似乎没什么记忆。下次见面时,所有的剑意仍然会对司道出手试探。又或许,司道每次遇见的剑意是不同的。毕竟,剑山内剑意多如海中水,司道根本无法辨识剑意之间的区别。 意志感知方式下,司道只能感受到剑意的存在,却无法真正看见剑意的形态。十多年前,司道之所以可以看见剑意的形态,完全是因为江一尘的境域之力。在江一尘的境域之力下,世界规则被修改,司道以灵魂姿态呈现在剑山之中。 那时,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剑意的形态。那时,他遇见倾城剑。倾城剑虽然什么话都不说,却懂事乖巧,总是讨好司道。相比之下,承影剑虽然强大得多,却几乎不与司道互动。比喻来说,承影剑类似商业合作伙伴,虽彼此接受,却并不会无故聚在一起喝酒。倾城剑是朋友。司道可以将心事与之诉说。 只是,在杀狱地界,司道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朋友。倾城剑始终不愿屈服于九江郡的王意邪,最终被炼化。剑身是剑意的寄存。剑身灭,剑意同样无法继续存在。 回想杀狱地界的往事,司道的思绪不免发生变化。黑火从他身上冒出。周围的剑意感受到敌意,纷纷退散,显露出锋锐的一面。 原本,这种情况下,司道应该立刻离开。可是,司道没有这样做。他想要试一试,想要与剑意们正式玩耍一下。 剑意是纯粹的锋锐意志。若不体会剑意的锋锐,司道根本无法真正感受到真实的剑意。 看着周围的剑意,司道释放出黑火,指向其中一个剑意。他不可能与所有剑意为敌。那样,他会被剑意吞噬。 不过,他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剑意作为对手。那剑意感受到司道的战意,飞向前来。其余剑意纷纷后退,给二人创造出一片战斗的空域。 紧接着,没有任何开场白,剑意锋锐地向司道刺来,不再有半点刚才的温柔。 剑意袭来的速度极快。失去灵力的支持,司道虽看得见剑意的动向,却无法跟上身体的行动。他以黑火将周身包围,然后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剑意。 然而,剑意比他想象中更加精通战斗。司道根本抓不住剑意。他就像一只笨拙的大象,对脚下的老鼠无可奈何。 很快,司道举手投降。剑意获胜,显得很高兴。周围其他剑意同样很高兴。然后,一切重新恢复到刚才的模样。所有剑意不再对司道有敌意。这真是一群健忘的孩子。 突然之间,司道生出一个念想。 之前,他将意花吞入体内,等同于将一个剑意融入身体。那时,通过意花的作用,剑意已经完全丧失活性,变得纯白无害,根本无法对司道发起可怕的进攻。那么,如果他将真实的剑意接受进入体内,那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剑意进入体内,其作出任何行为,都会对司道产生伤害。甚至,一不小心,剑意会直接杀死司道。 可是,只有这种情况下,司道才可能真正看见剑意的形态。那时,司道的身体成为一个容器,容纳其自身意志与剑意两者存在。那时,司道意志与剑意趋向平等的姿态,成为某种类似的存在。 只有这种情况下,司道才可能真正理解剑意,才可能参悟出觉醒其他意志的真谛。 司道没有再犹豫。他向获胜的剑意发出邀请。获胜的剑意没有拒绝,缓缓靠近司道,然后直接进入司道的身体。 这一刻,司道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他的猜想是对的。 第259章 白星 剑意进入司道的身体,变成一束绿色的光。 所谓绿光,只是司道的感受,并不是真实所见的存在。不仅如此,司道还感受剑意的思绪。 思绪的传递类似仙侣契约。司道可以感受到剑意的情绪,却无法清楚地明晰剑意的表达内容。 他感受到两种情绪——畏惧、好奇。 相比司道的意志,绿光更加弱小。自觉醒之后,司道的意志一直在成长,远远超过寻常的筑基修士。绿光差不多等同于一般的筑基修士。面对浩瀚的司道,绿光本能地畏惧。 畏惧之上,绿光更加好奇。因为,司道与绿光属于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绿光是剑意,虽是一种意志,却远称不上智慧。所以,剑意的思绪直白且纯粹。司道则完全不同。智慧生物的思绪非常复杂。绿光难以理解。并且,绿光意识到司道的截然不同。如此,绿光当然好奇司道的身份。 这一刻,一系列涉及存在本身的问题突然浮现在司道的脑海中。 生命究竟是什么?生命与思维意志的关系又是什么?这两个问题,司道无法回答,无法解释。 紧接着,司道更关心另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剑意是什么? 作为意志的一种,剑意为何可以产生强大的威力?绿光明明比司道弱小得多,为何可以对司道产生巨大的威胁? 同理,杀意是什么?杀意又怎么可以影响世界,甚至威胁现实存在? 没错,司道虽然拥有杀意,却根本不清楚,杀意究竟是如何产生作用。他还拥有杀意之外的部分意志。这部分意志为何就无法产生任何影响? 所有问题错综复杂,不是司道可以探究。 可是,司道认知到一点——极端的意志可以改变世界的规则。他已经见过许多结丹修士。其中,最强的结丹修士都可以施展境域之力。所谓境域之力,完全是结丹修士的意志外化的结果。结丹修士将自身意志施加于天地之间,从而改变整个世界的规则。世界与结丹修士之间建立一种特别的联系。 简单而言,世界给予结丹修士一种特权——超脱其他存在的规则修改特权。 这种规则的修改令结丹修士远超他人。 此外,一名结丹修士即使没有境域之力,如司道曾经的授道师叔一般,却同样可能拥有剑意之类的存在。司道不知道戒杀和尚是否拥有境域之力,却知道戒杀和尚拥有超越他的杀意。 所有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极端的意志。 司道已经拥有杀意。他一直试图寻找剑意,以此对抗杀意。但实际上,他只需要找到另一种极端意志,同样可以对抗杀意。 简而言之,司道从来都不需要觉醒出剑意。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将自身意志整合成为一股力量,一股不同于杀意的力量,一股可以被他认可、接受的力量。 司道正在思索,却突然感受到外力的拉扯,是朱瞀人在拉司道的身体。 司道向绿光道别,然后被拉进剑山之内。 司道睁眼,只见到朱瞀人担忧地看着他。 “我刚才感受到,一股剑意与你对抗,最后钻进你的身体。我赶紧把你拉进来。幸好我出手快,否则,今天的死人名单多你一个。”朱瞀人急促道。 “谢谢,我没事。” “真没事?” 朱瞀人怀疑地询问,反复查看司道的身体。 “既然没事,那你赶紧回去做饭。刚才,王子晴已经催过一次。所有人等着吃饭。” 今早,所有人还为死去的人伤心。不过几个时辰,所有人又淡定地吃饭,不愧都是臭名昭着的恶人。他们之所以难受,单纯是畏惧鬼无门而已。难受归难受,饭倒是一样照吃不误。 “嗯。另外,今晚,我们重新声明战略方针。”司道应承道。 “你知道怎么应对鬼无门?” 听见司道的话,原本有些困意的朱瞀人突然兴奋起来。 “嗯,刚刚理解到的。我们确实无法改变鬼无门。可是,鬼无门同样无法改变我们。” …… 按照司道的分析推论,在昨晚的战斗中,鬼无门获胜的关键是将指挥者同化成为“不可被观测者”。所以,指挥者无法发出指令,整个战术体系崩溃。 但实际上,剑山村落存在三个人,可以阻止鬼无门的同化。 司道、朱瞀人、王子晴,三个人均觉醒意志。虽然,与鬼无门相比,他们要弱小得多,在改变世界规则的程度上,完全无法比拟。可是,他们虽然无法改变世界,却可以影响自身。 自身意志影响下,鬼无门的同化极可能受到影响。因为,唯独在三人身上,世界规则并不完全受鬼无门一个人掌控。 “如果顺利,鬼无门无法控制三人。那么,之前的所有战术依旧是奏效的。只要我们三个人不被影响,鬼无门即使故意藏一手,即使可以远距离同化所有人,我们的战术依旧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剑山村落,中央田地,幸存下来的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司道站在中央,重新讲述针对鬼无门的战术。 “如果不顺利呢?” “那我们只能选择投降。到时候,要杀要剐,任凭鬼无门。”司道回道。 “那不如直接投降,那样诚意更足。” 司道摇头反对:“鬼无门不喜欢毫无反抗的猎物。而且,他应该不会杀掉我们所有人。他是个表演者。一场表演需要观众才可以成立。没有观众的表演是没有价值的。所以,你们如果愿意相信我。那么,你们反抗越激烈,获得生存的可能性就越大。相反,你若毫无反抗,鬼无门只会觉得无趣。如果没有表演,那观众就毫无存在的意义。” “不对,照你所言,我们只要不参与反抗,当观众,一定会最后死。” “鬼无门不缺观众。他缺演员。再者,参与表演的观众一定可以体会到更加深刻的乐趣。你们如果都是观众。他会邀请你们成为演员的。” 听完司道的话,没人再提出质疑。石墙画着女人背影,肢体拆解重组成为怪物,鬼无门确实有一些艺术者的感觉。而且,若要击溃众人,鬼无门完全可以在昨晚动手。鬼无门没有动手,自然是想要寻求更多乐趣。 “很好,看来大家都还算理智。还有一件事情,昨晚,我们其实只损失一支弓箭队伍。我们并没有完全溃败。可是,你们完全丧失斗志,只顾各自逃窜。我不希望再发送这种事情。所以,我们应该明确选出一位指挥官。所有人需要无条件听从指挥官的命令。” 所有人彼此互望,虽有不满,却并没有人提出反对。确实,昨晚上,众人最初的表现尚在训练计划内。可是,变故出现后,所有人立刻溃不成军,完全没有任何秩序。 “司道,你实力最强,战术一直都是你制定的。自然,你来领导我们。”朱瞀人提议。 其他人将目光看向王子晴。论辈分,王子晴是剑山村落的老人,论实力,王子晴同样觉醒意志。 “我没有意见。但是,等一切结束,如果我们还活着,我们临时组建的团队需要解散。”王子晴没有反对。 王子晴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司道,却总是在关键节点上站在司道一边。 “当然。还有其他人反对么?” 所有人默许。 “那从现在开始,军法如山,违令者死。” “司道,既然是组织团队,总该有个名称?”朱瞀人提议。 “白星。” 第260章 鬼无门 一个月很快过去,新月再度降临,鬼无门如期而至。 再次造访,剑山村落发生许多变化。入口的灯火消失不见,地面上尘土无人打扫。意识感知下,鬼无门没有感受到巡逻队的存在。走进剑山村落,上次的作画依然存在。地上的血迹并未完全清洗干净。 整个剑山村落呈现出浓郁的颓丧感。看起来,剑山村落已经彻底放弃反抗。 意志感知下,所有人都集中在村落中央的太极区域,就像四个月前一样,就像蒲衣子死去时一样。 鬼无门一路走到中央太极区域,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和陷阱。 当鬼无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恐惧的哭喊声在人群中间响起。紧接着,在喧哗声中,所有人远离鬼无门,向后退步。 鬼无门向前一步,众人后退三步。当鬼无门完全踏入中央区域时,众人如散沙一般,四处逃窜。 鬼无门无奈地长叹一声,似觉得无趣。比起一个月前,剑山村民的表现明显要逊色得多。 只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众人逃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众人从鬼无门的前方逃走,然后立刻分散开,向四周扩散。紧接着,所有人集中成为三股分支,分别出现在鬼无门的三个方向。 司道、朱瞀人、王子晴分别率领一支弓箭队伍,封死鬼无门的退路。 火箭飞过,篝火被点亮。一瞬间,空旷的田地变得灯火通明,鬼无门无所遁形。灯火照耀下,整片田地被线条划分,形成一块块彼此独立的区域。区域的划分可以确定射箭的方位。 从一开始,村落的所有荒凉现象只是为降低鬼无门的防卫心理。这种情况下,众人后撤布阵时,鬼无门不会第一时间选择撤离包围圈。 等鬼无门反应过来的时候,包围圈已经基本形成。 “有点意思。” 鬼无门拍手鼓掌,依旧不慌不忙。他站在原地,没有逃走的意思。 在剑山村民发起进攻前,鬼无门高喊道:“等一下。” 说完,他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众人见此,纷纷露出喜色。 一个月来,剑山村落的备战非常顺利。尽管,一开始,投降派没有完全投入备战。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投降派陆续配合司道的训练。 一切如司道所言,人不会轻易被打败。在破釜沉舟的绝境中,士气逐渐恢复,畏惧转化成为勇气。 在司道的指挥下,一切如预想中一样,众人成功以最完美的阵型,将鬼无门困住。 这一刻,鬼无门高举双手,以投降的姿态祈求暂停。尽管,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在众人的幻想之中。可是,真实发生时,众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居然真将鬼无门逼进绝路。 司道根本没有理会鬼无门,抬手直接下达攻击的命令。他不想要发生任何的变数。 同一时刻,鬼无门见司道不为所动,便立刻发起境域之力。鬼无门的力量远比想象中强大得多。整个剑山村落,所有人都遭受鬼无门的境域之力,变成“不可被观察者”。不论范围,亦或是施展目标数量,鬼无门的能力都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料。 然而,如司道的猜想一样,作为意志觉醒者,司道、朱瞀人、王子晴并没有被鬼无门彻底转变。而整个战术体系中,其余人不需要在乎任何事情,只需要听从指挥官下达的命令。 这种情况下,弓箭手是否变成“不可被观察者”,根本无关紧要。即便,整个世界都变成“不可被观察对象”,同样无关紧要。因为,鬼无门再强,也不可能将地形扭曲改变。 地形不发生变化,那么,弓箭手接收指挥官命令后,就不会做出错误的行动。 说到底,鬼无门看似强大,可其能力终究偏向幻术,并不是实际存在的力量。 伴随司道一声令下,三支弓箭队的指挥官同时下达命令。空旷场地下,鬼无门无处躲藏。胜利就在眼前。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就此发生。 当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鬼无门时,三支弓箭队中竟然同时出现叛徒。在鬼无门的影响下,叛徒的行动根本不会被任何其他人察觉。因为,叛徒是不可被观察到的对象。所以,叛徒对司道发起偷袭时,司道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司道的整个战术看似完美,可其缺陷一直非常明确。三名指挥官不能出现意外。一旦,三名指挥官出事,整个战斗就无法再进行下去。 这一刻,司道腰腹被尖刀刺入,直逼心脏。司道反应迅速,凝结杀意挡住尖刀。 然而,王子晴已是迟暮老人,虽觉醒意志,却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直接被叛徒砍下脑袋,当场死亡。朱瞀人要幸运一些。叛徒的进攻出现偏差,并没有击中要害。如此,朱瞀人才侥幸存活。饶是如此,朱瞀人却还是血流不止,疼痛得倒在地上。 谁能想到,他们不是正面输给鬼无门,而是输给自己人。鬼无门释放出境域之力,就是要让众人放松警惕,就是要让众人以为胜券在握。鬼无门所作所为,完全是将叛徒的行动隐匿起来。 至此,不论如何,包围圈已经出现漏洞。三支弓箭队中,王子晴、朱瞀人率领的两支弓箭队已经失去对鬼无门的威胁。 “现在,放下弓箭者,不杀。” 鬼无门的声音充满蛊惑。 与此同时,投降派的人开始大肆宣扬投降的好处。刚才,三名偷袭的叛徒正是投降派的人。 看来,从一开始,鬼无门就已经知道司道所有的计划。他故意卖破绽,就是要让众人放松警惕。当众人以为鬼无门已经落入陷阱中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落入陷阱的一方。 “我不喜欢一件事情说两遍。放下弓箭者,生,违抗者,死。” 几乎是一面倒的形势,所有人立刻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整个战斗尚未真正开始,就已经彻底落败。当鬼无门给出生路时,剑山内的众人立刻选择接受。 “什么时候?”司道询问鬼无门。 鬼无门徐徐靠近司道,露出笑容:“现在,你愿意和我说话?刚才和你好好说话时,你怎么不回应?本来,这场好戏应该更加精彩的。本来,我希望让你们稍微再得意一会的。我喜欢给人希望。希望越大,绝望就越深。” 说完,鬼无门出手,一脚踢向司道的右手关节。黑火出现,试图抵御鬼无门的进攻。 可是,无往不利的黑火根本无法阻挡鬼无门的攻击。惨叫中,司道的右手被完全废除。再然后,司道的左手被同样招式,一击摧毁。 “希望你不要介意,你身上有让人讨厌的味道。这样,我会放心一点。你知道,我喜欢谨慎一点。” 此刻,鬼无门身上没有半点之前的狂妄自大。如鬼无门的自述所言,鬼无门比司道想象中谨慎得多。 “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哦,我什么时候串通你们的人?更准确地说,我怎么还需要串通你们的人?对么?” 说完,鬼无门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敲打自己的门牙。 “又或者,你又会猜疑,我究竟怎么确信,他们会帮我?对么?” 敲完门牙后,鬼无门双手朝天,慢慢扭动身躯,诡异地跳起舞来。 鬼无门所说的问题确实是司道心中所想。从一开始,司道并非没有怀疑叛徒的出现。 可是,从鬼无门之前的表现看,他是一个享受狩猎的人,应该不会采取作弊的方式,里应外合,勾结叛徒。毕竟,他实力强大,按理说不需要如此。此外,鬼无门真勾结叛徒,叛徒同样可能背叛鬼无门。到时候,鬼无门会陷入真正的绝境中。鬼无门这种人不会将性命依托在其他人的手上。 因此,司道才没有考虑叛徒的可能。当然,更重要的事情是,他无法判断叛徒的身份。整个剑山村落根本没有几个真正可以信任的人。这种情况下,司道根本不可能排查所谓的叛徒。 司道不说话,鬼无门只好自行解答:“答案很简单,从一开始,你就已经错估人性。人比你想象中脆弱得多。再者,你们就算方案成功,我不见得一定会死。若我逃走,那下次,你们要如何应对?一条路是未知的,另一条路是明朗的。聪明人都知道应该选择。很巧,你们中有许多聪明人。” 是的,剑山众人之所以反抗鬼无门。最大的一个原因是,鬼无门不曾抛下橄榄枝。鬼无门将所有人逼上绝路。可万一,鬼无门主动开一扇窗,那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此前,鬼无门将橄榄枝抛给投降派,投降派立刻归顺。 现在,鬼无门将橄榄枝抛给所有人,所有人立刻归顺。 司道输给鬼无门。从一开始,鬼无门就已经稳操胜券。只不过,鬼无门并未揭穿。他喜欢看见别人拥有希望再绝望的过程。从一开始,鬼无门看中的猎物就不是剑山所有村民,而是司道一个人。鬼无门一直给司道希望,然后再将希望摧毁。 整个剑山村落,真正让鬼无门上心的人也只有司道。司道才是合格的猎物。 唯一让鬼无门可惜的事情,司道并没有流露出绝望。这倒出乎鬼无门的预料。不过,这才更加让鬼无门满足、欢喜。 第261章 游戏 剑山村落,中央太极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取代原本的田地。 石块有规律地敲打,发出规律的节奏。鬼无门站在舞台中央,跟着节拍,扭动身子。阳光下,黑影诡异地闪烁,呈现出特别的美感。 舞台下,所有人坐在地上,欣赏鬼无门的舞蹈表演。尽管不愿意承认,可鬼无门的舞蹈确实很吸引人,值得让人注目。 可是,没有人感到惬意。因为,在舞蹈结束时,鬼无门会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一个人。 这个人需要想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游戏方案。如果,鬼无门觉得游戏有趣,便执行游戏方案。可如果,鬼无门觉得无趣,就会自行想出一个游戏方案。并且,被否决的人一定是游戏参与者。 从上次战败后,一个月来,鬼无门否定过四个人。无一幸免的事情是,在鬼无门提出的游戏中,四个人的结局全部是死亡。 在之前的四次否定事件中,鬼无门提出的游戏分别是“比多少”、“木头人”、“画葫芦”、“学动作”。 “比多少”,两名游戏者比赛,比较谁能从自己身上割下更多的肉片。输的一方被凌迟处死。 “木头人”,游戏者数一二三,然后回头,此时,鬼无门不可以动。在游戏者数一二三时,鬼无门可以动。可是,在境域之力下,鬼无门的动作根本不被看清楚。游戏者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看出鬼无门挪动。最终,游戏者被鬼无门一刀一刀刺死。 “画葫芦”,鬼无门用墨水在墙上画一个葫芦。游戏者以自身血液为染料,需要画一个大小一样的葫芦。如果,游戏者画得不一样,就需要重画。最后,游戏者作画水平有限,始终无法让鬼无门满意,一直流血至死。 “学动作”,鬼无门先做出一个动作,游戏者需要模仿鬼无门。如果游戏者无法完全模仿。鬼无门会“协助”游戏者强行完成动作。很可惜,鬼无门的动作根本不是一个老头可以模仿的。 整个游戏过程中,游戏者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在制服所有人以后,鬼无门并没有直接屠戮所有人,而是以游戏的方式,与众人和平相处。 每天,鬼无门会表演自身才艺。他有时跳舞,有时作画,有时奏乐,有时雕刻。他倒是多才多艺。不过,才艺欣赏的门票就是游戏。 抽签过程非常公正。在相互监督的情况下,每个人将自己的姓名写在纸条上。纸条由每个人亲自放到鬼无门手中的布袋里面。鬼无门随机拿出一张纸条。 抽中的机会人人均等,公平且合理。 在万众期待中,鬼无门伸手进入布袋。他取出纸条,面容兴奋:“司道。” 这一刻,除司道外,其余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被抽中的人是司道。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在今天受伤或死去。不仅如此,许多人显露出欢乐的笑容。他们期待今日的游戏。 当受虐的主角不是自己时,每个人都很兴奋,可以卸下心防。他们可以享受一场视觉盛宴。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司道站上舞台。 司道看着舞台下的人群,又看着微笑的鬼无门。不得不承认,在人心掌控下,司道再次落败。整个剑山村落完全被鬼无门控制在手心。 “比剑。我的游戏是比剑。”司道如是说道。 “比剑?” “对,比剑。我和你,一对一。你害怕,不敢比?” 司道说完,底下一片安静。没有人想到,司道竟然敢直接挑战鬼无门。 其实,正常的游戏并不一定危及生命。可是,司道如此挑衅,结局却一定会死。 “有趣,不错,不愧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接受你的游戏。” 在鬼无门的要求下,司道获得一柄粗糙的木剑。鬼无门手中同样也有一柄。 舞台上,司道与鬼无门对峙而立。 “小心一点,我剑术很强的。”鬼无门善意地提醒道。 话音刚落,鬼无门向司道逼近。司道不断眨眼,方可以捕捉到鬼无门的位置。 “你觉得,眨眼战术在近身战中会有什么用?” 确实,近距离下,眨眼之间,胜负便已经明了。 当鬼无门来到司道的一米开外时,司道恰好刚刚睁开眼。这一刻,司道必须立刻做出反应。他需要做出选择,需要去猜测鬼无门选择攻击的方位。 鬼无门可能从左边进攻,也可能从右边进攻,又或许直接正面发起进攻。 司道无从判断,只能选择后撤。利用后撤的间隙,他再次眨眼,再次见到鬼无门。 鬼无门竟然依旧在他前方,而且依旧是攻击的姿态。看来,鬼无门已经算到,无法判断对方攻势的情况下,司道必然会后退。此外,鬼无门如果出手进攻,被司道躲过去,就会失去先手的优势,反而陷入被动。 所以,鬼无门根本没有发起进攻。他直接跟着司道,继续向前迈进一步。 与此同时,司道需要再次做出选择。他需要判断,鬼无门究竟从哪一个方位进攻,又或许,他不会进攻。 司道依旧不知道答案。他再次后撤。然而,等司道再次眨眼时,鬼无门依旧在他一米之外。 现在,司道已经接近舞台的边缘。他还可以向后再退一步。他还可以选择跳下舞台。可是,这与认输无异。 他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他依旧向后退半步。然而,一只脚刚刚退后,却又猛地一蹬,司道的身子猛然向前,向鬼无门刺去。 他故意后撤,就是为引得鬼无门继续向前。然后,出其不意中,司道发起猛攻。 可是,眨眼过后,鬼无门从前方消失。鬼无门算到司道的反扑。他提前站在司道的侧面,微笑地刺出一剑,直接命中司道的咽喉。 黑火没有起到半点阻拦的作用。鬼无门的木剑根本不怕黑火的腐蚀。木剑锋利,直接刺破司道的咽喉。同时,咽喉部位受到强烈的冲击,除疼痛外,司道只觉得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他摔倒在地。 此刻,鬼无门并未放松大意。他趁机来到司道的后方,猛击司道的后脑。 从司道的视角中,眨眼之间,鬼无门从刚才的位置消失。这一刻,司道没有半点犹豫,强忍着不适,直接扑向鬼无门消失的方向。既然,鬼无门从那个位置消失,就一定不会再攻击那个位置。 司道果决的判断让其躲过致命的一击。 鬼无门并未乘胜追击。他站在原地,慢慢等待司道重新站起来。 “你的战斗本能确实尚可。你的杀意更是不错。你若完全放开杀意,或许,还能对我构成一点威胁。可是,你始终在克制内心的杀意,根本没有真正接受体内的杀意。这种情况下,你甚至无法全身心投入战斗。难道,蒲衣子没教过你‘上善若水’么?” 鬼无门是司道的敌人。现在,他却反过来教导司道:“还是说,你始终无法缅怀,获得杀意的那段故事?” “要杀就杀,何须多言。”司道支撑着站起来。他的咽喉被刺破,流出血来。 “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厌倦现在的生活。所以,你选择自杀的方式向我挑战。可是,轻易屈服就范,这并不是一个强者的选择。本来,我以为你称得上强者。本来,我以为你可以给我带来更多欢乐。”鬼无门充满遗憾地说道。 “强者?你所谓的强者,就是指远处的一墙墙血画?你所谓的强者,就是指想方设法来欺凌弱者获取快乐?” “强者支配一切。反过来,支配一切的人就是强者。善良是弱者用来逃避现实的伪装。反过来,弱者才喜欢善良。你看看台下的观众,他们都兴奋地看着你。他们渴望鲜血喷涌的画面。这就是人性。而你根本不懂人性。人性就是天性。天性就是艺术。我喜欢艺术。” 说完,鬼无门狠狠地踹向司道的脑袋。司道没有躲开,直接将踢晕。不过,这一次,鬼无门并没有杀死司道。他不想要如此快速地摧毁一个精致的玩具。 好吃的东西永远要放在最后一口,慢慢吃。 第262章 规则 鬼无门的规矩,一天只玩一个游戏。游戏结束,鬼无门不会伤害其他人。他没有禁锢任何人的任何行动。他只要求,众人不允许靠近蒲衣子曾经居住的乾卦。 最初,众人以为,鬼无门居住在乾卦。可实际上,几次巧妙的探知下,众人发现,乾卦石屋内并没有鬼无门的身影。每日,夜幕降临时,没人知道鬼无门的去处。 相比想象中的死亡,鬼无门对待众人的方式是温和的。他就像对待猪羊一样,将众人圈养。只有杀伐取乐时,他才会出手。否则,他不但不会伤害众人,还会给众人讲有趣的故事。 如此反差之下,曾经的投降派纷纷表示,应该尽早投降,万万本该相信司道的鬼话。他们视鬼无门为主人,看见鬼无门,永远是感恩戴泽的模样,却忘记,这位主人时不时地会杀一人取乐。 今天,司道向鬼无门挑战,却侥幸存活下来。 司道负伤在地,无法站起。众人纷纷扫兴。只有朱瞀人不畏鬼无门,大胆地走上舞台,将司道搀扶下来。 午餐时间,众人兴高采烈地有序排队。每个人都充满期待。自鬼无门统领剑山村落后,一种红色的肉开始流行起来。 红肉看起来古怪,第一次食用的味道干巴巴的,让人不太适应。可是,第二次食用时,味蕾被彻底激活,但凡吃上一口红肉,每个人都感受到说不出的快乐。从那以后,每个人都病态一般地渴望红肉。 不论怎么看,红肉都很不正常,像是可以勾起人的瘾。然而,剑山村落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每天的快乐,而无视未来的可能。反正,他们迟早会死在鬼无门手上。既然如此,他们何不在生前尽可能地享受快乐。 所有人里面,司道是特例。司道从来不吃红肉。周围人再怎么劝说,司道也不曾动过一口。 “已经一个月,说实话,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你为什么不愿吃红肉?你现在受伤,应该多补充蛋白质。”朱瞀人劝诫道。 最初几天,因为司道的关系,朱瞀人同样不吃红肉。可是,某一次,在吃过一口红肉后,朱瞀人就再也没有停下。 确实,如朱瞀人所言,红肉虽然给人极致的愉悦感,却并不会因此对人造成任何伤害。唯一增加,不过是众人对鬼无门的依赖。 众人渴望红肉。而红肉是鬼无门带来的。如此一来,更加没有人想要伤害鬼无门。 对朱瞀人的劝说,司道只是摇摇头。他之所以不吃红肉,一方面是不喜欢古怪的欲望感,就如同当初不曾吞噬灵魂,另一方面,红肉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司道有一种预感,红肉不是某种动物的肉,而是妖肉。想到妖,司道立刻想到哀骀它。巧合的是,哀骀它的身体颜色和红肉的颜色一模一样。 见司道拒绝,朱瞀人不再强求。他叹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吃红肉。这让我觉得自己向鬼无门屈服一样。但是,我一见到红肉,就忍不住想吃。我意志力实在不行,若不如此,当初也不会控制不住自身的欲望,滥杀其他修仙者,只为吞噬他们的魂魄。我根本无法拒绝内心的欲望。” “向我屈服,有什么不好?”鬼无门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 “你来干什么?” 说话间,朱瞀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一个月来,鬼无门每日都出现在剑山村落内。偶尔,鬼无门还会像朋友一样,和剑山内的人聊天。他说话风趣得很,很容易引得好感。 看着鬼无门毫无敌意的温柔模样,没人会将其和一个残暴可怕的妖联系起来。 鬼无门如实回答:“我来此,是为告诉司道意志运用的方法。” 鬼无门的话引得二人一愣。二人显然不相信鬼无门所言。 “蒲衣子已经死去,我自然会觉得无趣至极。所以,我想创造出一个有趣的对手。而你,司道,是最合适的人选。”鬼无门解释道。 他见二人仍然不相信:“你们想要击败我,就别无选择。不是么?” “我信你,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哀骀它的下落。” 司道扶着墙壁,从地上爬起来。 “哀骀它,你朋友?百年前,我就看他不顺眼。这次,他落在我手上,你觉得,他会有什么下场?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死。我才舍不得杀他。你如果想救他,可以在击败我以后,去妖村看一下。哀骀它就在妖村。” 不知刻意,还是无意,鬼无门一直看着朱瞀人碗中的红肉。说完,他还从朱瞀人碗中取出一块红肉吃下。 “你是我的敌人,更是我最痛恨的恶妖。我一旦学会如何运用意志,会立刻杀死你,绝不留情。”司道直白地说道,没有任何掩饰。 “前提是,你可以杀死我。千万不要像今天一样,我还没出手,你就已经倒下。”鬼无门毫不在意司道的仇恨,“走,去你经常去的村外。蒲衣子没教你的东西,我来教你。” …… 石丘外,鬼无门轻松地穿梭在无尽剑意之中。剑意对鬼无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剑意同样无法观察到鬼无门,根本没有对鬼无门发起进攻。偶尔,剑意意外触碰到鬼无门,也会被鬼无门轻易地推开。看起来,若不是剑山太大,鬼无门完全可以毫无障碍地离开剑山。 “上善若水,之前蒲衣子教过你的。可是,他不曾教你,水之所以滋润万物而不求回报,完全是因为水已经是自然界最强大的存在。你以为,因为善,所以道,却不知,因为道,所以善。” 说完,鬼无门的气场发生变化。一瞬间,强大的意志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此强大,令周围的剑意根本生不起试探的欲望。剑意感知到鬼无门的存在,纷纷退散。偶尔,存留的剑意围绕在鬼无门的身上游荡,像是讨好主人的小狗。 “当你足够强大时,整个世界都会因你而改变。你应该已经感受到,所谓意志,便是改变世界规则的能力。无之为用,这同样是蒲衣子教你的。可是,何为有,何为无?世间大多数人只看得见‘有’,只看得见表象,却不知道,世间一切事情之所以运转,是因为‘无’,是因为万物背后的规则。而真正的强者,是可以驾驭规则、甚至改变规则的人。你一直寻求一个答案,一直想要知道意志运用的方法。很简单,将你的意志释放,脱离驱壳的束缚,就像你的杀意,总是时不时冒出来,对现实产生实际的影响。你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情,影响世界,亦或者,改变世界。就好像,你获得杀意的时候,心中一定是想要摧毁整个世界一样。” 鬼无门所言没错,在杀狱地界时,血影分身想要摧毁整个世界,所以才觉醒出杀意。而这正是司道无法接受的地方。 解释结束,鬼无门没有再继续教导司道。 他只留下一句话:“一个月后,挑战继续。那时,我不会再留手。” 如果,一个月内,司道可以突破意志,就会给鬼无门带来战斗的快乐。可是,如果一个月内,司道没有能够突破,那只能说明其天赋一般,并未达到鬼无门真正渴望的高度,死不足惜。 不论哪种答案,在鬼无门的观点中,司道都会死。但,司道却因为鬼无门的指点,而获得努力的方向,获得胜利的希望。 鬼无门喜欢充满希望的对手。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令人欢喜的真正绝望。而这份绝望正是鬼无门所追求的存在。 第263章 觉醒 这天,司道一直站在剑山外。从意志觉醒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世界的与众不同。他就已经深刻认知到,意志可以影响。只不过,对此,他一直并没有特别在意。 他当然知道境域之力的存在,却从未真正思考境域之力的由来。毕竟,那是少数结丹修士才能掌握的能力。他不过筑基三层修为,又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他一直以为,境域之力是天地合一之后的产物。 可是,从鬼无门口中,他已经知道,世界规则并不是被天地本身改变,而是受到个人意志而改变。 换言之,意志改变物质。从杀意觉醒的那一刻起,司道就应该认知到这一点的。只不过,这与司道骨子里面的想法冲突。在司道潜意识中,物质才是意志的基础,物质是决定意志的存在。 可真相却截然相反,在这个世界,意志才是决定性的一方。 为什么,整个世界的规则可以被个人意志改变?其中原理是什么? 司道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他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月时间。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改变世界规则。 那么,他要改变什么规则?他没有答案。 他将自身意志散出体外。在此之前,他并非没有如此做过。意志探知,本就是将自身意志散出体外。所谓觉醒,本来就是打破身体的束缚,让意志可以脱离身体的约束。只不过,世界意志的压迫下,司道不敢将意志过分外散。 同时,意志向外扩散,这本身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需要自身的意志足够强大。 当意志不断散出体外时,驱壳的束缚重新出现,阻止意志继续向外扩散。这并不是阻碍,而是保护。脱离身体的寄托,意志很容易溃散。一旦溃散消亡,人与死亡无异,会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意志想要真正摆脱身体的束缚,必须借助灵体的寄托。那是元婴前辈才可以做到的事情。而灵体同样不过是另一种更高存在的寄托。 司道无法再散出更多的意志。他并未强求。他努力催发体外的意志,试图与世界发生反应。可是,他外散的意志远远不够,根本无法与世界发生关系。 同时,随着时间推移,外散的意志失去掌控,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消散。 理论上,血影分身既然可以觉醒出滔天的杀意。那么,司道再觉醒出另一种意志,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意志改变世界。这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不仅困难异常,更是没有半点头绪。 现在,他已经不再执着剑意,而是思考一件事——他要改变什么。 他想要战胜鬼无门。鬼无门的能力是不可被观测。那么,什么样的能力可以克制鬼无门? 如果没有鬼无门,司道又会想要获得什么? 按照之前的经验,每个人觉醒出的意志力量都与自身有关。何缪洛的境域之力就非常典型。她喜欢“被爱”,所以觉醒出“被爱”的能力。那么,司道是什么样的人?他想要改变世界什么? 司道沉静在思索中。整整一天,他都坐在村落外,反复将意志散出又收回。 然后,他像是一个没有意识的驱壳,起身,走路,吃饭,睡觉,继续利用意志改变规则,周而复始。 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变成一个傻子。 很快,司道变傻的消息就在剑山村落里面传开。一些人试探司道,故意将草放进司道的碗里,故意向司道扔石头,故意绊司道。然而,司道好似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 期间,如果不是朱瞀人的照顾,司道会被其他人玩得很惨。 朱瞀人一直跟着司道,不论吃饭、睡觉、洗手、方便。他知道,司道进入顿悟的状态。这种状态弥足珍贵。世间大多数人一生也不可能遇见一次。而司道却能一直保持空无的状态。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朱瞀人就可以感受到司道的不凡。可是,司道的强大远超他的认知。 鬼无门不曾打扰司道。他开始专注地作画。他连续三天三夜,不停地在墙上画画。他画出一道诡异的黑影。黑影忽闪忽现,正是他自己。他又画出一名白衣男子。男子恬静儒雅,气质上与司道有几分相似,在气势上却远超司道,甚至还要压鬼无门一筹。 画面是静止的。画中,鬼无门与儒雅男子呈现对峙状态。鬼无门虽然没有继续画出后续的战斗,可是,每一个人在见到画时,都能想到,这定是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 画面中,鬼无门可以施展术法。那应该是鬼无门的巅峰时刻。在没有术法的情况下,鬼无门的强大已经是众人不可想象。鬼无门若拥有灵力,那将是什么样的存在? 即使如此,画中的鬼无门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像是非常忌惮那名儒雅男子。相比之下,儒雅男子的神情要淡定得多。虽未开战,可是,儒雅男子明显已经占一上风。 众人明白,这一定是鬼无门曾经经历的一场战斗。画中的儒雅男子一定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物。甚至,鬼无门之所以被关进剑山之内,正是拜儒雅男子所赐。 鬼无门整整花一周时间,才完成整幅画。之后的日子,他虽然依旧跳诡异的跳舞,却不再举行游戏活动。他开始静思,开始戒斋。他整日坐在舞台中央,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一下也不动,就好像是入定的和尚。 所有人不用再担惊受怕,日子好像回到蒲衣子在世的从前。 而且,相比从前,众人反倒更加真心眼下的和平日子。他们从未如此满足,从未觉得平静的生活是如此宝贵。他们已经习惯将每一天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每一次呼吸都是甘甜且舒畅。 众人不知道,平静的日子会持续多久。朱瞀人却是知道的,这份平静会一直持续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很长,可实际上一眨眼功夫,便已经过去。 这一天,鬼无门睁开眼。 这一天,司道重新恢复神智。莫名的气息从司道身上传出,给人一种不可莫测的神秘感。 这一个月,司道终于想清楚,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是未来。他想要拥有未来,并且掌控未来。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抓住未来。这就是司道觉醒的力量。 第264章 战鬼无门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鬼无门睁眼时,司道就站在舞台下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感知到,司道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可能超过你的期望。” 听见司道的回应,鬼无门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做出邀请的动作。 司道应邀走上舞台,如一个月前一样。只不过,与一个月前有所不同的是,舞台上的对抗气息并不是一面倒的驱使,而是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态势。 舞台下,所有人端坐着,屏住呼吸。没人想到,司道竟然可以真正发生蜕变。更没人愿意错过即将开始的精彩战斗。这样级别的战斗,大概一生也不会再见到一次。 “木剑?” 询问间,鬼无门已经将木剑丢向司道。 司道点头同意:“嗯,就木剑。” 一切配置与一个月前一模一样。 话落,在司道接到木剑的那一刻,鬼无门发起进攻。 鬼无门无法被任何感知观察到。不仅如此,当一个人同时用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意志等多种方式观察鬼无门时,鬼无门会根据不同的意志产生出不同的影像。同一时间内,鬼无门如同开启分身之术一般,对司道造成多重干扰。 在司道的感知中,鬼无门的位置分散在多处。可实际上,其中可能没有一处是真正的鬼无门。这种情况下,司道很难完全摆脱干扰,判断出鬼无门的位置。所以,司道无法即刻判断出,鬼无门究竟会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 然后,在众人的惊诧中,司道闭上眼睛。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司道竟然成功预判到鬼无门的进攻方向,并提前做出闪避。 鬼无门一击失败,更将自身侧面暴露在司道的剑下。司道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命中鬼无门的侧腹。 战斗一开始,率先被命中的人不是司道,而是不可战胜的鬼无门。 鬼无门并未受多么严重的伤。他好奇地打量着司道,没有再妄自进攻。他在思考,思考司道觉醒的能力,思考司道究竟如何预判到他的进攻。 在鬼无门思考时,司道选择主动发起进攻。他直直地向鬼无门冲去,没有一点防备,像是愣头青一样。 近距离下,鬼无门后发先至,以诡异的角度向司道刺来。然后,司道眼神都没有眨一下,完全放弃捕捉鬼无门的身影。这种情况下,他无法见到鬼无门的进攻。然而,在鬼无门的攻击即将触碰到司道的前一秒,司道再次做出闪避的姿态。 司道的动作行云流水。他是如此果断、干脆,像是“预知”到鬼无门的进攻。他躲过鬼无门的进攻,切入鬼无门的近身。木剑狠狠地击打在鬼无门的咽喉处,就像一个月前,鬼无门狠狠地击打司道的咽喉。 鬼无门疼痛地向后退步。紧接着,司道再次进攻,一剑就砍中鬼无门握剑的手。如果,司道所握并非木剑,而是仙剑。那么,这一剑会将鬼无门的手直接砍断。 鬼无门手中的剑被司道击飞。紧接着,司道再踏步向前,跟上鬼无门后退的步伐。 鬼无门的剑虽然被击飞,却在空中滑出诡异的弧线。剑在鬼无门意志的操控下,旋转一圈,刺向司道的背后。鬼无门的剑同样被赋予“不可被观测”的能力。这种情况下,司道不可能察觉到鬼无门的剑。 然而,在鬼无门的木剑刺向司道后背时,司道却提前蹲下身子。 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一股诡异的气场笼罩在鬼无门身上。鬼无门产生一种错觉。好似,所有一切都是安排好一样。好似,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似,所有一切果真变成剧本安排的舞台戏。而司道就是书写剧本的人。 看上去,司道预见未来,并将未来付诸实现。 顷刻间,鬼无门已经没有退路。司道已经将他逼到舞台边缘。 看上去,鬼无门好像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他的能力似乎被司道完全克制。司道根本不在意他的位置。司道只是自顾自地做出行动,却偏偏将鬼无门的招式全部化解。 这时,鬼无门完全陷入困境之中。不过,他并没有生起任何失败的情绪,反而大笑起来:“没错,百年前,我同样被逼到绝境。但是,我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话虽如此,鬼无门却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尽管,鬼无门的进攻不论速度还是力量都不断增强,却仍然无法攻击命中司道。 司道的体魄原本就强于寻常凡人,接近于妖。这种情况下,鬼无门并不能通过身体优势,压制司道。相反,鬼无门始终无法破解司道的“预测”能力。 在司道的“预测”能力面前,鬼无门的能力被完全克制。 鬼无门一次次进攻失败,一次次被司道命中。他变得越来越疯狂,不顾一切地向司道扑来。他无法命中司道,只能将力量倾泻在舞台之上。 战斗变得毫无生趣。众人期待的旷世之战变成单方面的碾压局。按照这个走势下去,司道基本无伤就可以击败鬼无门。现在,鬼无门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而司道却半点损伤都没有。 尽管,鬼无门宣称自己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可事实上,这一刻,没有人觉得鬼无门可以战胜司道。 相比一个月前,鬼无门和司道的位置完全发生互换。只不过,鬼无门比预想中更加耐打。毕竟,鬼无门是妖。可是,妖再强,一直被打,也终有被打败的那一刻。鬼无门的反抗不过是徒劳。 眼下,鬼无门明显负伤严重。木剑虽称不上锋利,可在司道手中,却依旧可以将鬼无门的肌肤撕扯开。血液从鬼无门身上流出,同样是红色的,与台下众人无异。 每过一刻,众人对鬼无门失败的认知就会加强一分。这是好事。不论如何,鬼无门会杀他们,而司道不会。 渐渐地,朱瞀人开始欢呼,其他观众开始跟着朱瞀人欢呼。人群是有趣的,只会站在胜利者的一方。当鬼无门大势已去后,所有人都开始痛骂鬼无门。众人明白,鬼无门已经处于绝对的败势。所以,众人开始将所有怒火倾泻到鬼无门身上。 就是在这一刻,在所有人都以为鬼无门已经彻底失败时,在所有人都觉得鬼无门已经是强弩之末时,鬼无门却露出笑意。 这一刻,司道站在舞台中央,而鬼无门被压制在舞台侧面。 “你能预测多长时间?一秒?还是两秒?”鬼无门突然问司道。 紧接着,鬼无门没有向司道发起进攻。他回头,竟然向舞台发起进攻。 没人注意到,鬼无门虽然没有命中过司道,却已经将整个舞台的支柱摧毁得七七八八。从一开始,鬼无门的目标就不是司道,而是整个舞台。 伴随着最后两根支柱被鬼无门摧毁,整个舞台塌陷。这样的攻击即便临时预测到,却根本无法逃脱。 整个舞台塌陷,鬼无门和司道都来不及逃脱。可是,妖比人的体质强大得多。 轰隆声中,所有人惊骇地后撤。再然后,舞台废墟间,鬼无门挣扎着爬起。他的伤更加严重。可是,他没有死。他位于舞台边缘,受到的伤害要小得多。 这一刻,所有人都害怕得很。他们意识到,获胜的一方恐怕是鬼无门。鬼无门虽然在能力上无法战胜司道,却是在心机上完胜司道。从一开始,鬼无门故意设计,故意展现出发疯的模样。如此,他摧毁舞台时,没有人会发现鬼无门的计划。 舞台坍塌时,司道位于舞台中央,即便不死,也一定被压得爬不起来。众人看向舞台中央,寻找司道。鬼无门同样看向舞台中央。 然后,在不可置信中,司道依旧站立着。 在经历那样不可逃脱的毁灭性攻击后,司道竟然只是受到轻伤。 “不可能!你根本没有逃走,这说明,你根本预见到我的计划。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没事?” 鬼无门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幕。然而,司道却没有多言。 司道直接向鬼无门冲去,没有给鬼无门喘息的机会。这一次,鬼无门没有躲开。木剑直刺,直接刺穿鬼无门的咽喉。 “我从没说过,我的能力是预见未来。” 鬼无门临死前,听见司道如此说道。是的,从一开始,鬼无门就以为司道的能力是预见未来。但实际上,司道的能力是抓住未来。 未来是复杂的,受各种各样的因素影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会变成另一个结局。在明确发生以前,未来永远是不可捉摸的。 未来就像是鬼无门的能力一样。在确切观察到未来时,未来其实已经不再,未来已经变成现在和过去。即使可以预见未来,未来仍然是充满分支,难以预测。各种情况下,未来有数千数万种可能性。 司道的能力就是取消未来的不可预见性,将所有可能性中的一种变为现实。 舞台的坍塌确实完全出乎司道的预料。某种程度上,鬼无门其实完全把控整个战斗过程。可是,舞台坍塌并没有击败司道。 在舞台坍塌的所有未来中,司道抓住一个受伤最小的未来,并将其变成现实。 换言之,他抓住那个百万分之一的奇迹可能,在舞台塌陷中幸存下来。所有摧毁物都恰好没有伤害到司道。这是几率问题。司道将渺小的几率不断放大,变成百分之百的确定性。 这就是司道觉醒的能力——命中注定的世界线。 在一片沉寂中,司道走下舞台,看向舞台背后的画。这是鬼无门新作的画。 “你认识画中的儒雅男子?” 朱瞀人兴奋地跑过来。尽管,司道击败鬼无门,这已经是一件事实。可是,朱瞀人只觉得梦幻得很,完全不敢置信。他虽然一直期盼司道可以战胜鬼无门,却从未想过,司道可以如此淡定自如地将鬼无门杀死。 关于朱瞀人的询问,司道认真回应:“他就是我的师叔,江一尘。” 第265章 妖村 鬼无门死,剑山村落再无威胁,一切回到最初的平静。 没有人再对司道无礼。司道成为剑山村落的英雄,其地位媲美曾经的蒲衣子。 唯一让众人可惜的事情是,鬼无门死后,他们再也无法享受到红肉的美味。 至于司道,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他要离开村落,前往剑山内的另一处地方——妖村。他要去寻找哀骀它。 大半年前,司道刚刚来到剑山村落时,在高空之间,远远瞧见过妖村。他大概知道妖村的方向。那时,他就有一个直观感受。相比剑山村落,妖村要繁荣昌盛得多。 两个村落之间相距十公里左右。司道要前往妖村,就需要在剑山中行走十公里。他虽然击败鬼无门,却并无法保证,十公里的剑山路途一定顺利。毕竟,剑山之中存在许多可怕的强大剑意,不是司道能够匹敌。 不过,司道还是选择即刻出发。他不知道哀骀它的处境。但想来,哀骀它的处境定然很不好。他不愿意再继续等待,不愿意让哀骀它多受苦一天。 简单疗养伤势后,司道便向众人挥别,一个人走向村落外。 遥想大半年前,他尚且无法在剑山中站立几秒钟。如今,他却已经可以自如地行走。 觉醒境域之力的同时,司道更加熟悉意志的掌控。现在,他外散的意志已经足够震慑大部分游散的剑意。这种情况下,他遇到的干扰会小很多。否则,无尽剑意不断向他试探,他根本无法前行。 剑意压制下,他需要随时随刻保持意志的稳定。这让他无法正常快步行走。 路途其实比预想中顺利得多,他只遇见一次特别强大的剑意。利用抓住未来的能力,他成功避开剑意的注意。 尽管如此,路途仍然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考验着司道的意志。他不可以有半点松懈。一分一秒过去,压力不断累积。 他离开剑山村落时,太阳尚未高高挂起。然而,他看到终点时,太阳已快落下西山。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他整整走数个时辰。 妖村的外围一样是山丘,阻拦剑意。可是,当司道踏上山丘后,见到的景象倒是比想象中精彩得多。 同样的石屋,妖村却散发出截然不同的生气。所有石墙雕刻精美的壁画,美轮美奂,极具艺术性的美感,让人流连忘返。不同卦象区域,石墙雕刻的内容截然不同,有些是风景,有些是人物,有些是故事。 除壁画外,在妖村,石像随处可见。剑山内最多的东西就是石头。在原本的剑山村落,人们最厌恶的东西就是石头。妖村却将石头收拾起来,雕刻、拼凑成为艺术品。 某种意义上,这意味着两个村落对待生活的方式截然不同。相比剑山村落,妖村的态度明显要积极得多。 当司道踏上山丘时,远处出现不少妖。他们大概是将司道误认为成为鬼无门。 毕竟,整个剑山,只有鬼无门会在剑意之中随意穿行。 “鬼老大,你可算回来。这次,你走一个月,可把我们想死。我们想出好多有趣的游戏。你一定会喜欢。” 一众妖群欢呼着,却没想到来者竟然是一个人。 欢呼声截然而止,所有妖都用不善的目光看向司道。 “鬼无门已死。”司道无情地宣告道。 “不可能,鬼老大不可能死。蒲衣子已死,整个剑山还有谁能伤他?你?是你杀死鬼老大?” “对,是我。你们想报仇,可以现在就动手。” 然而,所有妖都静止不动。他们既没有流露出对司道的畏惧,也没有对司道出手。他们忍耐着心中的恨意。 司道思索一二,便知道真相:“看来,你们的鬼老大嘱咐过你们,不允许你们向我报仇。他虽然不是什么善妖,对你们倒是不错。我既然可以击败鬼无门。这就意味着,你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事实确实如司道所言。在一个月前,鬼无门下达过命令。只不过,在那时,没有妖相信,鬼无门会真敌不过蒲衣子之外的人。 “我要见哀骀它。他在哪?” 众妖彼此相视,然后让开一条道。 顺着道路行走,越来越多的妖冒出来。看起来,剑山内囚禁的妖要比人多得多。众妖围攻之下,司道恐怕不见得可以抵挡。 不过,众妖并没有对司道出手。 妖村的氛围很好。在得知鬼无门的死讯前,所有妖都是嬉笑欢愉的。不仅如此,因为妖族寿命远超人族。所以,在灵力消失的情况下,妖并没有衰老死亡。这种情况下,他们彼此组建家庭。所以,在妖群之中,司道甚至看到一些年幼的小妖。 小妖的存在,为妖村带来生命的活力。 小妖初生胆大,无法抑制内心的仇恨,竟向司道扔石头。司道轻松躲开。他并未追究。 小妖不害怕,小妖的父母倒是害怕得很。众妖非常清楚鬼无门的强大。他们更清楚,可以杀死鬼无门的司道一定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 所有妖对司道好奇、畏惧、仇恨。司道杀死鬼无门。这意味着,司道是整个妖村的敌人。妖村对人没有任何好感。妖村里面,许多妖并没有伤害人类,却反倒被人伤害,被关进剑山内囚禁。所以,在妖眼中,人才是邪恶的一方。 在妖群带领下,司道来到一栋石屋前。石屋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石床上有一个脑袋。这是哀骀它的脑袋。 哀骀它是血妖,世间生命力最顽强的生物。他虽然只有一个脑袋,却依旧保持生命的状态。 不仅如此,只要有足够的营养,哀骀它可以快速成长,恢复成为以前的模样。 当司道走进石屋时,哀骀它睁开眼。他倒是淡定得很,见到司道,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本来,我负责守护你。没想到,现在的情况是反过来的。”哀骀它打趣道。 “你还好么?” “没事,就是有点枯燥。换做是你,半年时间不能做出任何行为,只能凭空瞎想,你也会枯燥的。” 不止是司道,换任何一个其他人,每天活着的价值就是身上的肉被割下来给别人吃,都会感到枯燥的。 “恭喜你重获自由。” 司道将哀骀它的脑袋举起来。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等待,等待万年浩劫的降临。” 第266章 十年 “将军!” “下棋这种烧脑的事情,你果然应该找妖族朋友玩,我可不是你对手。” “他叫哀骀它,不叫妖族朋友。而且,你从不思考,怎么可能赢我?” “怎么都行,反正年纪大,懒得思考。” “确实,你老得太快,皮肤褶皱,胡须发白,和糟老头子没啥区别。印象里面,你还是强壮有力的中年大叔呢!” “我已经六十花甲子。在天地掠夺下,我们衰老得比凡人还要快。再说,你以为自己有多好?十年前,你刚入剑山,肤如凝脂。现在的你,皮肤松弛,眼角纹明显,完全是个中年大叔。两天前,你指导新人们示范劳作时,居然还扭到腰。不过,说实在的,现在的新人实在太多,每日的饭菜都不够吃的。” 剑山村落,中央田地,司道和朱瞀人坐在石桌前下棋。 相比十年前,两个人的模样变化极大。朱瞀人已经俨然是个小老头,弓着背,驼着腰。司道不见稚气,轮廓棱角更加分明,气度沉稳可靠。相比而言,司道的衰老是正常的,而朱瞀人的衰老速度明显要快得多。 剑山没有灵力,天地掠夺却并未消失。只不过,相比外界,受到剑意影响,剑山内的天地掠夺并不严重。饶是如此,剑山村民的衰老速度却比凡人快得多。剑山村落偶有新人加入,可是,剑山村落内基本没有年轻人存在。 十年过去,曾经一同抗争鬼无门的老一辈恶人已经死得十之八九。十年内,剑山村落同样加入不少新人。 尤其最近一年,加入剑山村落的新人极多。以往,全年下来只有十几个恶人加入。如今,一个月就新增两位数的恶人。 每日,晚餐过后,众人聚在一起。 鬼无门当初修建的舞台依旧保留着。篝火照耀下,新人站在舞台上讲述外面的故事,其余人就坐下台下嗑瓜子。 外人一定很难想象剑山村落会是如此和谐的场景。 事实上,每一个刚入村的新人都需要时间去适应,适应平静安详的农夫生活。 此刻,舞台中央,新人正在讲述着外面的事迹。 “现在,外面乱成一片。从一年前开始,天地灵力突生异变,其活性越来越低。修行难度越来越大。纯靠修行,我们根本不可能突破修为。这种情况下,你说,妖人怎么可能不增多?况且,如今的仙门自身难保。听说,天地异变对元婴前辈影响巨大。灵力活性降低,直接导致元婴前辈无法平衡天地掠夺,其生命力不断消逝。墨府已经有三位元婴前辈逝世。再继续下去,元婴前辈恐怕都会死光。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 近一个月来,新加入的恶人都在讲天地异变的事情。 按照新人们的讲述,天地灵力逐渐固化,不容易被修仙人吸纳。按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不出三个月,别说元婴前辈,天下所有修士都无法再继续修行。到时候,修仙者与凡人无异。天下怎么可能不乱? 世界是依靠灵力维持的。凡人的生产力同样依靠灵力维持。一旦灵力消失,别说修仙者,凡人的生活都会遭受无法想象的重创。 “有没有合欢宗的消息?” 朱瞀人坐在台下,询问台上的新人。 “合欢宗?合欢宗最有名气的人肯定是叶木。小弟有幸见过叶木,年仅不到四十,非常年轻,实力不可小觑。我自诩算是筑基修士中的强者,却绝非叶木的一合之敌。” 新人回答得很认真。 “叶木?你认识?”朱瞀人问身边的司道。 “同届的,天赋很好。”司道如实回道。 朱瞀人惊讶地挑眉,能被司道认可,叶木的实力应该很强。不过,朱瞀人没怎么在意叶木的事情。 他继续问台上的新人:“何缪洛,何仙子的消息,有没有?” “啊~”台上的新人有些尴尬,将目光看向司道。 “啊什么啊,知道就赶紧说。”朱瞀人催促道。 “哦~”新人犹犹豫豫,“那个,因为司老大的事情,何仙子遭受的处罚非常严重。她好像一直被关禁闭,至今也没有其他消息。” 话落,全场安静下来。朱瞀人张着嘴巴,有点不知所措。他将目光投向舞台后台方向,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一样。 司道听之,一句话也没说。他起身,拍打衣裳的褶皱,然后离开欢乐的篝火舞台,向着无人的黑暗走去。 等司道离开后,朱瞀人猛拍桌子:“怎么回事?没串台词呢?你是不是傻,谁让你说实话的?” 台上的新人愣在原地。与此同时,舞台后的负责人探出脑袋,冲着朱瞀人喊道:“朱老大,你搞错对象。没让你问他,让你问下一个,下一个新人机灵。” 今天一共有七个新人。朱瞀人没记清楚,结果搞错对象。 十年来,每隔几个月,朱瞀人都会刻意询问何缪洛的情况。所有台词都是串好的。谁能想到会出如此意外。 朱瞀人傻住,冲着台上新人怒吼道:“这个月的茅房,你来洗。” “啊~哦~” 新人无法反抗地应承下来。在剑山村落,除司道外,朱瞀人是唯一掌握意志的人。掌握意志的人自然拥有绝对话语权。 新人乍到,迫于司道的恶名,也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 在外界,人人都知道,司道是当世第一恶人。司道勾结妖族,杀死合欢执掌江一尘,献祭数百万生灵淬炼出杀意,其罪孽深重根本不是寻常恶人可以比拟。剑山囚禁的恶人都称不上罪大恶极之辈。所以,对比之下,整个剑山居民的罪孽加起来都比不上司道一个人。 尽管,司道看起来没有一点恶人的风采。可是,只要见到司道,稍微强一点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一份难以逾越的差距。 当然,剑山的老人都知道司道的真实品性。时间一久,剑山的新人们都会发现,传闻从来都不可靠。唯一真实的事情是,司道确实与妖族勾结。不少剑山村民见过司道与大妖哀骀它站在一起。看上去,司道与大妖哀骀它关系匪浅的模样。从这一点看,传闻还是存在真实性的。 在剑山村民互相议论之际,一股淡淡的梅花香突然漫溢。 众人正诧异何来的梅花香,却突然发现数量不菲的各类物资不知何时占满整个中央田地。 第267章 凡生 司道从来不主动询问何缪洛的事情。他当然知道,按照合欢规矩,何缪洛屡次犯错,严惩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亲耳听到何缪洛的遭遇后,他还是感到难受。 “怎么唉声叹气?浩劫已经降临,你的预言已经实现。你马上可以获得清白。” 哀骀它从黑暗中走出。他是境域强者,自然可以随意在剑山内穿梭。 “又有什么用?黑月的计划完美执行,我们什么都没有改变。很快,妖族会发起战争。世界会进一步陷入混乱。”司道叹道。 “今天的你怎么一点不像我认识的司道?我认识的司道肯定会说:‘至少比什么都不知道好。至少,我们不是什么都不可以改变。我们离开剑山后,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做弥补。’” “是,你说得对。既然我的预言已经得到证实。那么,黑月阴谋计划的可能性也可以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很快,缪洛会接我离开这。等出去以后,我会通知六大仙门,尤其是野国御灵寺。末日将至,好歹尽绵薄之力。” “嗯,如果可以,帮我通知一下妖族。” 司道可以获得清白。可是,哀骀它是妖族叛徒,仍然无法离开剑山囚禁。 “好,我会的。妖族有我的朋友。另外,我会帮你争取下。毕竟,你没有伤害过无辜人。你所谓叛徒身份,不过是黑月的计划而已。” “不论如何,我们肯定会分开。” “是,她不喜欢妖。” “人妖有别,没办法。生灵被赋予智慧的同时,也被赋予偏见和傲慢。” “是,种族之间的隔阂如何那么容易消除,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灾难。” 谈话间,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飘来。 “看来,是时候分别,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 哀骀它与司道相拥告别,然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司道回过头,见到那个令其魂牵梦萦的身影。如司道所言,何缪洛来接他离开剑山。 相隔十年,二人终于再次见面。何缪洛的容颜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芳华少女。司道却已经成为三十出头的大叔。 “大叔,抱抱~”何缪洛调戏道。 司道憨憨地揉揉额头,然后,就见到扑入怀中的何缪洛。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司道感受到灵力的涌入。重新获得灵力,司道重新掌握力量。与此同时,灵力可以减缓衰老。 “你变强了。” 何缪洛感受到司道的变化。如今,司道已经可以控制住杀意,并且觉醒出少数结丹修士才能拥有的境域之力。 “嗯,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这句话,司道终于可以说出口。 “好,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 “绝对不会。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处理最后一点事情。” 何缪洛噗嗤一笑,接着道:“合欢宗已经发出世界公告,包括五大仙门,包括各地修仙门派,包括极乐岛、北地在内的各地散修势力。世界已经开始备战末日的降临。野国御灵寺正在与妖族达成和平协议。” 何缪洛已经提前处置好所有事情。随着末日浩劫的即将降临,司道的罪名终于被抹去。尽管,司道的一些观点仍然不被认可。可是,黑月试图发起的人妖战争必须防范于未然。合欢宗的仙门申明显然要比司道的个人言论有效得多。 “好,一切都听你的。不过,还有一件事……” 司道尚未开口,何缪洛便打断道:“我已经向墨府申请哀骀它的自由。既然,妖族内乱是由黑月故意引起。那么,哀骀它的叛徒身份自然被清除。哀骀它既然不曾伤害过人类,那墨府没有其他理由再进行拘留。此外,我已经将额外的物资补给提供给剑山村落。” 说完,何缪洛将一袋灵石丢向黑暗之中。通过灵石,哀骀它可以恢复灵力,就自行离开剑山。 司道所想,何缪洛完全清楚,并且提前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司道再没有其他顾虑。他笑着问道:“那我们之后去哪?” “我不想再管任何事情。在末日彻底降临前,我们找个凡间小镇住下来,过一段平凡的日子,好么?”何缪洛提议道。 “好,都听你的。” “还有件事情。” “你说。” “倩雯~” 伴随何缪洛的招呼,一个倩影出现。圣女竟然和何缪洛一同前来。 此外,司道还见到一个不愿看到的身影——夏云华。夏云华站在圣女身边。 见到夏云华,司道自然是不舒服的。他深信,夏云华就是黑月的一号。 “倩雯要来。夏师兄为保护倩雯才来的。”何缪洛解释道。 司道松开何缪洛,将何缪洛推开。他有些生气。圣女来此,无非是向司道致歉。之前,圣女并不像何缪洛一样完全信任司道。可是,她若真心相信司道,就最不该接受夏云华的护送。 “我知道,你还是怀疑夏师兄。可是,你可以重获清白,全靠夏师兄为你说辞担保。六大仙门能够一心抵抗末日降临,夏师兄的功劳最大。况且,一路上,我们并没有遭遇黑月的袭击。”何缪洛解释道。 按照司道的猜测,夏云华是黑月的一号。那么,夏云华就应该趁机召集黑月,发起袭击。所以,这侧面证明,夏云华不是黑月的人。 司道还是保持沉默。 这时,夏云华说道:“司道兄始终怀疑夏某。夏某无可奈何。不过,你若真怀疑夏某,那么,夏某在你身边,岂不是更好?” 司道认真地看着夏云华。他看不出半点端倪。不得不承认,一切确实只是司道的猜想。司道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实际性的证据。况且,一号与夏云华曾经同时登场露面。尽管,司道想出“血影分身术”解释。可是,这种解释很难让人接受。 在任何人看来,夏云华所有行为始终站在正义的一方。他不计前嫌,为司道辩解担保,争取司道的清白身份。 现在,圣女特意离开合欢宗,来到剑山看司道。夏云华受合欢宗请求才随行保护。一路上,黑月并未出现。司道却仍然没有放下心中的怀疑。任谁看来,司道实在太过偏执。 “司道,夏师兄如果真是黑月一号,沿途中,包括现在,他随时可以杀死我。一号的实力,我们都见识过,我们不是对手。”圣女同样为夏云华辩解。 “毕竟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足够证据。你们觉得好就行。但是,我的观点不会改变。”司道并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判断。 他也无心理会夏云华。说完,他继续问何缪洛:“缪洛,我们接下来去哪?” “我想回东土,趁灵力还在。你们觉得呢?” 何缪洛没有问司道,反而问圣女和夏云华。 “啊~”司道有些发愣,“我们?他们?” “嗯,末日将至,倩雯想和我在一起,而我想和你在一起,夏师兄刚好可以保护我们,难道不好么?”何缪洛肯定道。 圣女没有回话,却也没有否认。她嘟着嘴巴,微微低着头。看起来,这件事情是圣女和何缪洛商议好的。 司道摸着下巴,撇着嘴。他并不反对圣女。他只是反对夏云华。 夏云华同样两眼发愣,没有反应过来。他先是惊诧,然后赶忙劝诫道:“何师妹,这样恐怕有违合欢规矩。圣女在合欢仙境外滞留,这实在不合适。” 看来,夏云华同样蒙在鼓里。 “合欢宗承认司道的清白,却并不会放下对司道的仇恨。我肯定不会再回合欢宗。”何缪洛态度坚决。 夏云华反对地摇头。他见何缪洛没有回旋的空间,便对圣女道:“圣女,你应该以大局为重,不可任行妄为。” 圣女轻皱眉间,并未答话。她静静地站着,一会看向司道,一会看向夏云华,其眼神里面透着央求。这一切都是圣女和何缪洛提前商议好的。 没有夏云华,圣女根本无法离开合欢宗。而如果夏云华不同意,圣女同样必须回归合欢宗。合欢宗不会放任圣女在外。不过,若夏云华出面商议或者善意欺瞒,那合欢宗自然不会再反对圣女。 所以,夏云华的同意至关重要。 可是,夏云华始终保持反对的态度。这时,何缪洛突然撒娇道:“夏师兄~反正灵力凝结后,我们无法做任何事情。如此,何不,我们四人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呢?” 这一刻,司道眉头皱得死死的。他下意识地重新挽起何缪洛的手臂,敌视地看向夏云华。 夏云华以前追求过何缪洛。这种情况下,司道更加不会喜欢夏云华。 而后,在一声长叹后,夏云华妥协道:“哎,也罢。不过,等一切过去,圣女必须随我回合欢宗。” 第268章 药农孙休 春国,山林深处,黑白的楼宇夹杂在绿树林间。 建水镇,又名“南荣”镇,是一座位于山间的偏远小镇。地虽偏远,官道却顺着山边延绵而至。 每日,建水镇都会迎来不少商旅。商旅来此,是为购置“南荣”药材。“南荣”是姓氏,同时也是药商品牌。 建水镇的百姓都为南荣家做事。建水镇附近的所有山林都归南荣家所有。 南荣药铺的后院,药材从初选、清洗、浸润、蒸煮、切制、干燥、拣选、分装成品,药农们工序有致,各司其职。 所有药农里面,一个少年显得格外出彩。少年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相比周围成人而言,显得太过稚嫩。不过,少年手上的活却一点也比不其他人差。他负责药材的品质分类。 少年速度快得很,手随眼动,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的犹豫,一眨眼功夫就将一篮子药材分类完毕。 “孙休,好小子,还记得两年前,你只是个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如今比我还熟练。” 少年名叫孙休。孙休对面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大叔露出欣慰的笑容。 “哪能,我离张叔差得远。再说,还不都是张叔教得好。” 说完,孙休疲惫地舒展身子,继续道:“张叔,最近的订单也忒多,像是要把几年的量一次性买断。我都快累死。” “没办法,春国即将迎来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旱灾、蝗灾。所有地方都在储备基本物资。这可是知州县府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张叔左右扭动脖子。 “张叔,你还真信?我三天前特意去水库看过。水库的水充足得很。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是,咱们建水镇根本不怕旱灾。至于蝗灾,张叔见过么?” “我哪见过蝗灾?再说,你一个黄毛小子懂什么?人家知州县府大人难道还没你有远见不成?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 “好~张叔说得对。不过,我已经十八岁,不再是黄毛小子。而且,我小时候见过仙人,不是武林高手,真是天上飞的那种仙人。” “好,你见过,张叔相信你~” 张叔说完,周围的其他人全都笑出声来。 “真的,从小到大,你们怎么不愿意相信我呢?如果不是仙人相助,我那时候才五岁,根本活不下。” 说完,孙休不再言语,闷着头继续拣药材。周围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不再欢笑。 孙休是个聪明的孩子,却也是个悲惨的孩子。他五岁那年,随父母上山采摘药草,却发生无人知晓的变故。他父母再也不曾回来。他却莫名地昏迷在小镇门口。自那时起,孙休就成为孤儿。 “孙休~密西密西~” 张叔故意将药材碎末丢向孙休。 “干嘛?”孙休没好气道。 “你小子,一会陪张叔去你王姨家吃饭。你王姨的外甥女俊俏得很。” “张叔,你好烦。我一会想去山间碰碰运气,挣点外快。” “不是张叔说你。上进是好事,可应该要有度。你已经十八岁,是时候考虑男女之事。否则,你辛苦努力是为啥?张叔是过来人。人一辈子还是为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才不要。”孙休再次拒绝。 “哟,该不是已经有新上人?” “没有,才没有。”孙休的声音徒增一个八度,“张叔,你别烦。” 孙休的脸颊变得有点发烫。 “还真有?哪家的姑娘,张叔帮你说媒去。” “哎呀,你怎么和王姨一样八卦?不和你继续说,我要去后山采摘药草。” 说完,孙休将最后一篮药材归置完毕,背上药篓,逃跑一样地离开南荣药铺。 “记得多备一点粮食物资。还有,早点回来。”张叔嘱咐喊道。 “知道,知道。” “这孩子~” …… 孙休自如地穿梭在山野丛林间。 建水镇周围的山林都归南荣世家所有。要想采摘野生药草,孙休只能去更深的野山。 他自小在丛林间长大,可以通过痕迹判断野兽的位置。他修习过武功,即使真遇见野兽,也有一定防身能力。 只不过,今日的痕迹倒是格外奇怪。野兽四肢爬行,留下的足迹自然是重复的四个爪印。而孙休见到的足迹却一前一后,像是人踩踏留下的。而且,附近的竹林又被砍伐的痕迹。 难道,深山中有人居住?什么人会住在深山中? 抱着好奇,孙休顺着痕迹一路寻找,果然在山间溪河旁看到一间竹屋。竹屋设计别致得很,方方正正,虽简洁却美丽得很,与建水镇的房屋模样很不一样。 竹屋外有四人,两男两女。远远望去,孙休尚且分辨不出四人的模样,却听见悠扬悦耳的琴声。琴声沁入人心,一下就将孙休的心给抓住。可是,孙休尚未沉浸在袅袅音律中,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打断。 按理说,孙休善于隐匿之道。他相距竹屋甚远,又躲在灌丛之间,根本不可能被发现。可是,竹屋内的人却纷纷看向他。其中,一道目光最为冰冷。目光扫过时,孙休仿佛被置入冰窖,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司道~他就一个孩子,你吓他作甚?” 声音如黄莺一般美好,传入人心,似有魔力,能够在心神回荡,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刚才的冰寒一下消失不见。 如此,孙休哪里还猜不到,眼前的四人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他紧张得不知所措。他撞撞咧咧地走出灌丛,来到竹屋前,赶紧跪地叩头。他跪在竹屋小院的门前。 在被允许之前,孙休可不敢擅自进入竹屋小院内。 “四位仙人在上,小人是建水镇药农孙休。” 行礼结束,孙休偷偷抬起头,终于见到四位仙人的模样。两位仙子蒙着面纱,不见模样,却依旧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向往。这一刻,孙休只觉得羞愧难当。他心中已经有一个女孩的影子,又怎么可以对其他女子产生倾慕之心。他死死咬住唇,再不敢向两位仙子看去。 除两位仙子外,一位年轻公子正在抚琴。见到年轻公子,孙休刚刚压下去的内心再次翻涌。他从未见过如此俊朗不凡的人物。只一眼,他竟然生出崇拜追随的心。他想要誓死追随眼前这位初次相见的公子。这实在奇怪得很,却又自然而然,绝无半点违和之心。 他正陷入迷糊,就被一股冰寒浇醒。孙休看向另一个方向。一个三十出头的大叔正在炒菜。大叔年长,透着一股恬静淡然,好似世间一切事情都无法动摇其分毫。虽第一次见面,孙休却产生强烈的信赖感。与此同时,大叔又散发着凉意,让人畏惧,不敢靠近。两种矛盾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在近距离亲眼见到大锅炒菜后,孙休才意识到菜香的存在。刚才,从听见琴声起,孙休好似失去视觉之外的其余知觉。一切当真如梦如幻。 “他的心倒是坚固得很。”一位仙子赞许道,声音清脆,好似天使般纯净。 “着实不错,尽管天地愈发固化,境域之力愈发衰减,可是,他一个未曾修仙的凡人能够勉强抵御住,也算了不起得很。”抚琴的公子同样夸赞。 “我们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有什么好的?况且,凡人身上隐藏着无数病原体。”做菜的大叔语气不快。 对于孙休的出现,做菜的大叔最为不满。 如此,孙休跪在地上,自是不敢起身,不敢挪动分毫。 “这儿本就与小镇不远。我们被发现,那是迟早的事情。你又何必迁怒于眼前的孩子。再说,这并不全是坏事。我们四个人怪无聊的。不若,我们办个学堂,教孩子一起舞蹈,这样岂不有趣?” 声如黄莺的仙子为孙休说话。说着,仙子走向炒菜的大叔,从背后亲昵地抱住大叔。 “不行,别闹。”做菜的大叔直接反对,态度坚决。 “求你嘛!”仙子语气变得娇柔异常,好似可以把人心给融化。 孙休仅仅听见声音,忍不住吞咽唾沫,整个心脏都被仙子娇柔的声音抓住。他双手硬生生掐住大腿,狠狠咬破嘴唇,才稍微稳住心神。 “撒娇没用,我需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你忘记一个月前你病得多严重?”大叔倒是不为所动。 “道哥哥~道哥哥~” 画面齁甜,好似要把人浸入糖水中淹死。 再然后,做菜的大叔终于妥协:“至少再等一个月,等到境域之力不再影响凡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哪学的撒娇语气?以后不许再这样说话。” “好的,都听你的,道哥哥~” 第269章 学堂 一天之内,仙人事迹传遍建水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仙人竟主动开设学堂。 当夜,建水镇镇长司马南尤带领所有建水镇居民,前往仙人居住的后山,齐齐跪在地上,虔诚叩拜,确认学堂之事。 这是建水镇百姓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仙人。他们低声询问学堂的事情,最后得到肯定的答复。这日,整个建水镇沸腾。百里之内,富贵人家全部将孩子送来建水镇。建水镇迎来从未有过的繁盛景象。 一个月后,后山树林凭空增添一座学堂。又三日,五十名学生正式入学。 与寻常学堂不同,仙人学堂主要教授舞蹈、音律、作画,唯一的副课是剑术。圣女傅倩雯教授音律,夏云华教授作画,司道教授剑术。 负责教授舞蹈的老师自然是何缪洛。她站在舞台上,为学生示范动作。舞台上的何缪洛很不一样。她专注而沉浸,动作轻盈流畅,举手抬足间透着浑然天成的美,跃身回首皆是情。每个眼神都似一部唱不完说不尽的戏。 每当何缪洛站在台上时,司道总是嘴角弯弯,痴痴坐在台下。 夏元华站在司道旁,同样享受观众的权益。 “何师妹从入合欢宗时,就已经表现出非凡的舞蹈天赋。她的动作看似简单,却需要非寻常的身体协调。这些功夫必须从小时练起。你虽然拥有近乎妖族的体质,却绝对学不来。” “你倒是了解得清楚。” “何师妹十六岁时表演,我刚巧在场。那时候起,我彻底折服于何师妹的魅力。” “呵~变态!” 任谁都不会喜欢其他男人讲述自己女人的过去。 “我变态?我单纯欣赏何师妹的美,而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至于你,你没发现,何师妹最近总是一副少女模样。她如此做法是为谁?还不是为讨某个人的欢心。如此,究竟谁才是变态?” “……”司道有点无言以对,“诶~我以前没发现,上清仙门的执掌这么能碎叨?” “那是你本来就和我不熟。况且,我这是嫉妒。我每天嫉妒地看着你,难道连碎念的权力都没有?”夏云华理直气壮,坦然道。 “切~” 舞蹈课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快。舞蹈课结束,司道便开始准备午餐的事情。整个学堂的食物都由司道负责。 课间间隙,学生们总喜欢围在何缪洛旁,问东问西的。回想一个月前,学生们尚且端正得很,遇到老师,永远毕恭毕敬,不怎么敢说话。现在,稍微给一点自由,学生们就变得叽叽喳喳,就能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剑术老师是姐姐的叔叔么?”女孩们充满好奇地询问道。 她们将何缪洛称呼为姐姐,却将司道称呼为剑术老师。 “为什么这么说?”何缪洛捂着嘴巴,笑着反问。 “你们经常一起有说有笑的,亲昵得很。不过,他看起来比姐姐大好多。” 听到这个回答,何缪洛笑得更欢。而后,她特别认真地回答:“他是我丈夫。” 说话的同时,何缪洛看向司道的方向,眼神中尽是情意。 “啊~“ 这一刻,女孩们一脸诧异。她们的反应出奇一致,异口同声地惊呼:”姐姐岂不是好委屈。” 女孩们的反应并不让人意外。人都是对比出来的。论相貌而言,何缪洛的美已经超越凡人的认知,司道只是一个气质儒雅的大叔。论才华,何缪洛的舞蹈讲解示范均是天书级别的,司道的剑术授课虽无瑕疵,却谈不上令人沉沦的极致美。 更何况,学堂里面还有夏云华。与夏云华相比,任何男人都会逊色得多。 如果要学堂的女孩选择,那她们都一定更喜欢夏云华,而不是司道。 不过,有个女孩却是例外。 不论什么班级,尖子生总是存在。南荣雪儿就是最出彩的学生。她是建水镇南荣世家的独女,明眸皓齿,留着一头干净的短发,年纪轻轻,眼神中倒是透着一股看破世事的通透。 她年仅十六岁,却有后天五层修为,其天赋之高,理应通过试会,成为合欢弟子。 当女孩们围在何缪洛身边八卦时,南荣雪儿却坐在灶台前,瞪着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端详司道做饭。 “老师,她们那样胡闹,你不生气么?”南荣雪儿眨着明媚的眼睛。 “你怎么不和她们一样胡闹?” “老师做的饭菜香得很,比我家的饭菜香得多。我喜欢看老师做饭。” 司道的手艺确实非常不错,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认可。学堂的菜式完全不同。每日,学生辛苦训练后,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午餐。 “南荣世家的大小姐怎么对做饭感兴趣?” “我不是对做饭感兴趣。我是对老师做饭感兴趣。” “实在可惜,老师已有家室。况且,老师对小孩不感兴趣。” “老师,你可真自恋。虽然何姐姐、傅姐姐那样的仙子都喜欢你,可不代表,天下的女孩都对你痴情。老师,你干嘛这样惊讶地看我?傻子都看得出来,傅姐姐喜欢你。她看你的眼神里面冒着光。就像,你看何姐姐的眼神冒着光。我见过这种光。嘻嘻~” “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还有,你既然对我不感兴趣,又为何每天跑过来看我?” “我可不是小孩子。我虽然不喜欢老师,却喜欢老师认真的模样。男人认真专注的时候最帅气。你平时教我们剑术时,就不曾如此认真。只有与何姐姐沾边,你才会变得特别专注。真羡慕何姐姐。我也希望某个傻瓜可以像老师喜欢何姐姐一样喜欢我,而不是和我保持距离,而不是故意躲我。” “没大没小,明明还是小女孩,却动不动就把喜欢挂在嘴边。你既然喜欢孙休,那就告诉他呗。” “老师,你说什么?我才不喜欢孙休。”南荣雪儿的声音徒增一个八度,脸蛋染上一层晕红,“再说,女孩子多少要保持最后的矜持。” “矜持?”司道怀疑地看着南荣雪儿。 “老师,你什么意思?我难道不够矜持?” 话音刚落,学堂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这是孙休将物资送达学堂门口。后山学堂有一个特别的规矩。除五十名学生外,孙休被何缪洛指定,是唯一可以踏足后山学堂的人。每三日,孙休都会将新鲜的菜果送至学堂。 孙休来到学堂外,南荣雪儿再也不理会司道。她眼神冒着光,飞似地跑出去,边跑边喊:“孙休哥,我帮你搬菜篮。” 果然,南荣雪儿确实是一个“矜持”的女孩。 南荣雪儿刚离开,何缪洛就来到司道身边。她嘟着嘴巴,语气酸溜溜:“雪儿这丫头怎么老缠着你?” “您可别多想。哝~她有喜欢的人。”司道指向孙休。 “我才不是担心她。我担心,某些人触景生情,想到某个过去的小女孩。南荣雪儿和她很像,都有点小成熟,难道不是?” 何缪洛撒娇地别过脑袋,装出生气的模样。 “除你之外,我哪里还喜欢过其他人?还有,你最近怎么老喜欢嗲声嗲气?” “还不是套你欢心呗~” “我什么时候喜欢撒娇的女孩?我喜欢干脆直接一点的。” “那你怎么不接受倩雯?” “……怕你,别再开这个玩笑。” “哦~不过,我重点声明,除倩雯外,你绝对不可以招惹任何其他女人。” 司道有点生气地抱住何缪洛,贴着何缪洛的脸,严肃道:“你再闹?” “不闹~不闹~”何缪洛甜甜地埋在司道的怀里。她歪着脑袋,看着学堂外正在帮忙的南荣雪儿:“司道,你说雪儿为什么没有成为合欢弟子?” “还不是和你一样,为一个男人。” 何缪洛看向孙休,故意道:“也不知孙休有什么特别的,竟然可以让雪儿为他如此。” “确实看不出特别。不过,孙休好像在躲雪儿。” 确实,南荣雪儿好意帮孙休。孙休却不断拒绝,而且始终与南荣雪儿保持距离。他拗不过南荣雪儿,便直接离开。 孙休向司道走来。他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看向何缪洛。他步伐快速,像是有急事。 “上仙,建水镇需要帮助。三天前,匪首司马南通侵袭建水镇。”孙休代表建水镇,向司道请求道。 他严肃认真,自不会说谎。若非紧急的要事,秋水镇的凡人不会打扰他们。所以,匪徒的侵害应该已经造成不小的损伤。 司道沉默不语。他并不愿意沾染事端。 离开剑山已经过去四个月。一个月前,在学堂开学的那一天,天地灵力已经完全固化。灵术已经无法施展,境域之力都无法对天地规则产生影响。整个世界变得死死的,难以改变分毫。这种情况下,司道等修仙之人其实与凡人并无二致。 这种情况下,司道并不愿意接触凡事,免得徒生变数。 “司道,你要不去看下?”何缪洛提议道。 她轻推司道的手腕。修仙者有责任守护凡人。这是合欢宗的基本宗旨。 看着何缪洛的眼睛,司道根本无法拒绝。 “行~”司道应承下来。 与此同时,夏云华和傅倩雯同样走过来。他们二人自然赞同何缪洛的决定。不论如何,修仙者不该拒绝凡人的求助。 本着相互照应的原则,尽管非常不愿意,司道还是与夏云华结伴,便随孙休一同前往建水镇。 第270章 匪事 后山学堂距离建水镇不远,一个时辰不到,三人抵达建水镇。 但是,想象中的热烈欢迎并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场景非常糟糕。建水镇的门牌被敲碎,街巷杂乱无章,地面留下鲜血和尸体。很明显,在孙休前往学堂运输物资时,匪团袭击建水镇。 孙休见到地上的尸体,眼睛充斥血丝,无法抑制地长喝一声。他自小失去父母,由建水镇的百姓照顾长大。此刻,地面上的每一具尸体都是孙休熟悉的人。他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更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不受阻拦,骑马冲进建水镇。 他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司道与夏云华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不仅如此,在三人抵达建水镇大门时,信号的烟火在两侧的阁楼上升起。这意味着,负责望风的匪徒已经发现三人,并提前发出信号。 “擒贼先擒王,我负责吸引注意,你负责进攻。”夏云华定下基本战略方案。 论身体强度,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司道要胜过夏云华,更适合当主攻手。 说完,夏云华赶紧骑马跟上孙休。 事情发展得超乎预料。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章法可言。司道没办法拒绝,只能同样跟上去。 一路上,两侧房屋的窗户见探出不少人。匪徒袭击建水镇,大多数居民都四散逃逸躲在家里。真正对抗匪徒的人只有建水镇的民兵团。只不过,民兵团并不是匪团对手,一路节节败退。 孙休骑马,向着呐喊喧闹的方向冲去。所有人都聚集在中央广场的粮仓外。匪团的目标是粮仓。他们之所以袭击建水镇,就是为抢夺建水镇的粮食。 建水镇名兵团仍然在坚持抵抗。不过,他们已经被匪团彻底包围。而且,粮仓的一个入口已经被匪徒攻破。匪徒正在搬运粮食,将粮食运出粮仓。 见到这一幕,孙休赶忙骑马冲向粮仓外的匪团包围圈。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地面上的陷阱。道路上,一条绳索突然立起,拦在孙休的前面。 孙休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停下。马被绳索绊倒,骑马的孙休直接从马上跌落,狠狠地摔在地上。正摔得晕头踉跄,躲在两侧的匪徒已经冲上来,用刀将孙休的脖子按住。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杀死孙休,完全是为将孙休当成人质,以此勒令夏云华和司道停止向前。 司道和夏云华骑着马,追上孙休时,孙休已经被制服成为人质。二人审视着眼前的匪团。 匪团一共四十多人,在收到望风匪徒的信号后,分成两批。眼下阻拦司道和夏云华的匪徒有十余人。大部分匪徒仍然继续攻占粮仓。匪徒虽不是好人,却都是好手,至少都有后天五层修为。寻常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其中,匪首最为显眼。匪首是一名络腮胡须的大汉,身形魁梧,至少有一米八五的个头。他的眉毛连在一起,黑浓似漆,眼睛瞪得滚圆,裸出一身黑肉,像是一头凶狠的蛮牛。 “想必,你们二位便是司马南尤口中的仙人。哈哈~细皮嫩肉的,也不知好吃不好吃。人肉我倒是吃过,仙肉我还没尝过嘞!” 大汉声音如雷,明知司道、夏云华是仙人,却一点畏惧都没有。 “司马南通,你个混蛋。三年前,你为夺镇长之位,竟然对亲生父亲下手。司马镇长念在父子情义,好意放过你。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堕落成为匪寇,反过来杀害建水镇百姓。你真是该死~”孙休虽然被压在地上,嘴巴倒是没有停下。 压制孙休的匪徒立刻狠狠敲打孙休的嘴巴。两个嘴巴下去,孙休嘴巴流血,再说不出一句话。 听见孙休的咒骂,匪首司马南通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南通理所当然道:“我是那老家伙的儿子。镇长之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那老家伙糊涂,竟认为我无德,不配当镇长。既然如此,我就无德给他看。只可惜,老子运气不好,没能毒死他。三年来,老子整日畏畏缩缩,躲东躲西,吃不好睡不好。但现在,属于我的机会终于来临。末日已经到来。修仙者已经失去无上的能力。世界陷入混乱。各地都不再有神仙眷顾。我已经不需要再害怕。两位上仙,我说的,对否?” 说话时,司马南通一直看向司道和夏云华。 司马南通的话显然超出司道和夏云华的预料。不过,二人听见司马南通的话,倒是淡定得很。他们看起来完全没有把十几个彪悍的匪徒看在眼里。 夏云华轻轻一笑:“难怪,你敢入侵建水镇。原来,你以为世界已经陷入混乱。知州不会再管束建水镇的匪事。” 说话间,夏云华骑马慢慢向前。司道亦然。 “难道不是?我两周前劫掠一批货物。两周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世界还是像以前一样,知州早该派剿匪队来。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是仙人,现在却无法施展出半点法术。你和我没有什么区别。你甚至无法抵御弓弩的射击。” 说完,司马南通摆摆手,十把弓弩对准司道和夏云华。面对弓弩的威胁,司道和夏云华仍然平静得很,一点慌张都看不出来。 不仅如此,夏云华直接展开双手,双手没有持有任何武器,呈现毫无防备姿态。他忍不住笑出声:“你是从哪里听到末日的消息?是谁欺骗你?” “难道不是?他不敢欺骗我。况且,一个月来,我体内真气受阻严重,几乎无法施展。你们修仙者所谓的灵力应该更是如此。内力与真气不过是低等级的灵力,不是么?” “我们修仙者所谓的灵力应该如此?荒谬!区区一个凡人,哪来的自信谈论仙人的事情?”夏云华冷笑回应。 这一刻,夏云华的气息突然冷下来。他散发出凡人难以企及的威严。 夏云华是如此镇定自如。一时之间,匪徒们纷纷怀疑起消息的准确性。他们被夏云华震慑住,握住弓弩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如果,夏云华是修仙者,那他们的行为岂不都是自找死路? 然而,并非所有匪徒都被震慑住。匪首司马南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喊吼道:“他若真还有仙术,大可以直接把我们所有人定住,将弓箭缴械,何必与咱们多费口舌?他若真还有仙术,又岂能容忍后边的兄弟继续劫掠粮仓?咱们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横竖都是一死。现在,听我命令,射箭,你看他躲不躲!” 话虽如此,可是,夏云华的气势实在太足。这种气势根本不是寻常凡人能够拥有。只一眼,任何凡人都能瞧出夏云华的非凡。夏云华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君皇气质,令人敬畏不敢冒犯。 虽然,司马南通已经下达射箭的命令,其他匪徒却纷纷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司马南通见此,心一横,抢过身边匪徒的弓弩,向着夏云华连射三箭。 谈话间,夏云华已经骑马来到司马南通的数米开外。夏云华当然已经丧失灵力,无法正面抵御锋锐的利箭。而数米距离实在太短,夏云华无法完全闪躲。他勉强躲过前面两箭,却没能躲过第三支箭。 第三支箭直接刺破夏云华的腹部。红色的血液从夏云华腹部流出。 这一幕被众匪徒看在眼里。所有匪徒立刻明白,司马南通所言并非虚假。原来,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样会受伤,一样留着红色的血。 权威一旦被打破,就再难建立。这下,其余匪徒再也不畏惧夏云华。他们将弓弩直接指向夏云华。 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司道的位置。 当所有人被夏云华吸引时,司道已经从侧面切入。司道体质远超凡人。近距离下,寻常匪徒根本无法与司道匹敌。司道出手狠戾,直接命中要害。根本没有任何抵御的空间和时间,左侧的五个匪徒在一个瞬间就被司道击杀。 如此一来,左侧的弓弩不再需要闪躲。夏云华只需要闪避右侧的弓弩。 与此同时,所有匪徒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司道身上。从出现开始,司道就像夏云华的跟班,不言一语的。司道看上去气质儒雅,像个和善的大叔。然而,谁能想到,司道出手竟是雷霆之击,比匪徒们还要凶狠。 所有匪徒都将弓弩指向司道。他们都没注意到,夏云华双手多出几柄短刀。短刀锋利,直接命中匪徒们握住弓弩的手。 匪徒们痛苦大叫,纷纷丢下弓弩,失去抵抗的能力。一瞬间,十几名匪徒只剩下匪首司马南通。 司马南通挥舞腰间的刀,向身侧的司道狠狠砍去。可是,司道比他想象中更快,轻易就躲开司马南通的横马一刀。接着,司道顺着司马南通攻击的间隙,直接切入司马南通的近身,对司马南通的咽喉狠狠一击。 司马南通咽喉被击中,整个人痛苦地低下头。下一秒,司道的下勾拳狠狠命中司马南通的下巴。司马南通整个人飞在半空之上,沉重地摔在地上。他没有立刻被司道杀死,完全是因为,司道想要让司马南通命令其他匪徒停止劫掠。 司马南通并没有失去意识。他挣扎地从地上爬起,雷声吼道:“执行方案三。” 这一刻,原本抢劫粮食的匪徒纷纷从粮仓内推出。然后,每个匪徒手上点燃一根火把。装满烈酒的坛子被砸进粮仓。干燥的易燃枯草同样被丢入粮仓内。这种情况下,一旦半点星火置入粮仓之内,大火定然熊熊燃起。距离两百米的情况下,司道和夏云华根本无法阻拦匪徒。 “要么,我们烧掉粮食,一起死。要么,让我走。你们决定。” 司马南通摇摇晃晃的,露出胜利的笑容,云淡风轻地擦去嘴巴上的血。 从一开始,司马南通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他倒是比想象中聪明得多。 见司道和夏云华保持沉默,司马南通露出笑容:“怎么?刚才的神气呢?仙人们刚刚在上的脾气呢?你们不舍得杀我?我其实烂命一条,真心无所谓。可惜,建水镇的百姓要一起陪葬。” 司马南通说着,指向两边的楼房。楼房窗户间里面冒出建水镇的百姓。 刚才,匪团入侵建水镇时,百姓们躲得严严实实的。现在,所有百姓倒是都跑出来。百姓们非常赞同司马南通的提议。 “两位上仙,反正粮食储备还算充足。要不,我们就让司马南通抢一些。” “是啊~粮食少一点,我们可以再去买。建水镇位处深山。来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月。粮仓要是被烧,我们如何挺过一个月的时间?” 建水镇百姓凭借药材生意,挣得不少收入,可是粮食却一直依靠外面的补给。粮仓如果被烧毁,那建水镇所有人的生活定然会非常艰难。 这时,孙休也从地上爬起来。他虽然痛恨司马南通,却更不愿意与司马南通同归于尽。孙休同样赞同司马南通的提议,恨恨道:“上仙,要不就这样吧。” “司道~”夏云华叫住司道。 司道点点头,靠近司马南通,近距离地与司马南通对视一眼。 司马南通杀过十几个人,可是与司道对视的那一刻,只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颤栗。他本能地害怕司道。 再然后,司马南通颤颤栗栗地站起身,回到掠夺粮仓的匪徒群体中,骑上马,头也不回地逃离。 剩余的匪徒先让载着粮食的马车先走,留下几名匪徒殿后。待到半个时辰后,殿后的匪徒才离开。 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殿后的匪徒在逃离时,竟回身射出数支火箭。数支火箭恰好射入粮仓之内。被撒烈酒的易燃枯草一触即燃。 建水镇位于半山腰处,周围的水源只有小小的溪河。粮仓附近虽然准备好几大缸的水,以备万一。可是,几缸的水根本无法灭掉熊熊燃起的大火。 第271章 变化 司马南通逃走,留下隐患。粮仓被烧,镇上的人一边从溪河搬水灭火,一边冒火将尚未燃烧的粮食搬运出来。可是,镇上的百姓大都躲在家里,哪里反应得过来。等火真正扑灭时,偌大的粮仓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及时采取断火的措施,周围的房屋都要烧起来。与火灾造成的粮食损失相比,匪团劫掠的粮食损失不过是毛毛雨。 建水镇已经向县城派出粮食购买的队伍。只要持续往来购置粮食,建水镇百姓的生活勉强可以支撑过去。 相比建水镇百姓的拮据生活,后山学堂的生活倒是没有任何改变。 每三日提供的食材依旧新鲜且充足。学堂一半以上的学生出自富贵之家。对富贵家庭而言,粮食准备充足,根本不会受到匪团劫掠的影响。饶是如此,为防万一,小鸡小鸭被饲养在后山。蔬菜同样被种植在后山。 学堂就像一片乐土,不因外界产生影响,依旧和以前一样。 而匪事事件后,为重新激起建水镇百姓对生活热情,何缪洛做出一个决定。每两周,建水镇的居民都可以免费欣赏一场极致的戏剧。 学堂旁边,一个简易的舞台被搭建起来。 随着戏剧的排期确认,学堂每日的课程安排发生变化。作画、剑术被取消,戏剧取而代之。所有学生都以角色编排为主。司道和夏云华同样成为一名角色,参与表演。 这是司道第一次接触舞蹈,第一次接触何缪洛深爱的戏剧。 司道其实不懂戏剧。相比前世的电影、动漫,司道总觉得戏剧不够精彩。他以前看过何缪洛跳舞,却不曾看过何缪洛的戏剧。对司道而言,只要何缪洛参与,一切都是美好的。他都会非常喜欢。 他站在舞台上,看着忙碌的何缪洛。南荣雪儿说得不错,专注的男人最帅气。可司道觉得,专注的女人更有魅力。 何缪洛对细节要求非常高,每一动作都必须到位,音律必须与戏剧切合,动作与音律必须完美融合,并且,神态的流露也应该符合角色。学堂的学生不过才学习几个月,哪里能抵得上何缪洛的要求。 唯一可以跟上何缪洛要求的人只有圣女傅倩雯。戏剧的音律完全由傅倩雯创作。与此同时,傅倩雯担任戏剧女主的角色。 戏剧讲述身世悲惨的女孩遇到一个仙人,从此改变人生。因角色需要,司道饰演大魔王的角色。整个学堂,司道的外形最适合担任大魔王。 “司道,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动作不规范就算。你是魔王,就应该有魔王降临的气势,而不是现在这样,笑嘻嘻的,眼里面冒着温柔的光。你再笑,今天晚上就自己一个人睡去~” 何缪洛为每一个人进行角色指导。她看到一旁痴痴傻笑的司道,当然会不开心。 自从凡生以来,何缪洛对司道总是娇柔得很,她现在凶巴巴的样子倒是很不一样。 “啊~干嘛如此认真?”司道摸着脑袋。 “出去,不想见到你。”何缪洛莫名冷下脸来,“快出去,想清楚怎么演,再回来。” 她特别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就好似,司道犯下弥天大错一样。 司道当然意识到不。他赶紧摆正态度,认真道歉:“缪洛,对不起,是我不对。我应该更加认真对待的。我只是看着你,就没想事情。” “出去~你想清楚,才能回来。” 听到司道的道歉,何缪洛稍微恢复一点情绪。她走到司道面前,在司道脸颊上轻吻一下,但其要求并没有改变。司道必须搞清楚魔王的角色,才能被原谅。 …… 当司道被何缪洛赶下舞台,站在角落里思考时,夏云华走过来。 “你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何师妹向来重视戏胜过一切。若不是太过痴迷于戏,她的修为还要高好几层。”夏云华挖苦道。 “我以前只是看她表演,却从来没参加她的排练过程。说来惭愧,我以前一直以为她单纯喜欢跳舞。仔细想来,她了解我,远远胜过,我了解她。” “没错,你对她确实不了解。说实话,输给你,我挺不服气。说起来,你可知道,她为什么选中你,而不是我?” “切~” 虽表示不屑,可实际上,看着面前的夏云华,司道也想不明白,何缪洛为何一直没有接受上清执掌夏云华。 “何师妹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我给她安全感,却反而成为败笔。而你捉摸不透,没有给她安全感,反而让她对你上心。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夏云华遗憾地叹息。 “那至少,我的其他地方可以让她看得上。” “不用如此敌视我。这段时间相处,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可没有半点挖墙脚的心思。她既然选择你,我自然尊重她。况且,天地灵力若一直无法恢复,我和何师妹恐怕活不过两年。我当然希望,她的余生可以尽可能快乐。从目前来看,她和你在一起,确实很开心。这样,我就很满足。” 没错,天地灵力若一直无法恢复,司道和傅倩雯尚且不受到天地掠夺,可是,何缪洛和夏云华却不是如此。失去灵力的情况下,天地会掠夺生机。 “所以,你才同意凡生?” “不然呢?难道真反对?我就装装样子,回头追究起来,责任也小一些。” “你还真贼~” “你以为两百年白活的?懒得和你多说,你只要记住,好好对她,让她明白,你彻底属于她,别让她失去安全感,更别惹她生气,好么?” “用你多说?” “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紧好好拍戏。” “问题是,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入戏。” “爱莫能助,我也不懂。不过,圣女肯定懂。你可以去请教一下。圣女很乐意帮你。哝~她已经走过来。我就先琢磨自己的角色去。” 说着,夏云华直接离开,圣女傅倩雯走到司道的身边。两人独处,总是有点尴尬。 “我是喜欢你,可你不用永远对我退避三舍。缪洛不会介意我和你接触。”圣女直白得很、 “嗯~”司道木讷地点点头。 “还记得那时候你把我当小师妹,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你教我,琴不只是用来战斗的。从那时候开始,我的世界除修行和音律外,多出一点杂念。我从小很干脆,不喜欢拖沓。可是,每次遇到你,我就变得很不一样。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直接向缪洛说过自己的心意。缪洛有点吃醋,却没有反对。我以为,这样可以和你在一起,只可惜,你确实不喜欢我。我很难过,最开始甚至无法接受。可我现在已经想清楚。反正,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情。将来,这也许会改变,但现在至少尚未改变。就这样~我下面教你戏剧的动作。” 傅倩雯一连串地说完。语速有一点快。 “好~”司道点头。 接着,在傅倩雯的指导下,司道总算可以将动作僵硬地做出来。二人合作相处中,一切好似回到最初的遇见。那时候,他们就互相切磋音律。司道总是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傅倩雯总是可以将司道的想法变成现实。 现在,傅倩雯作为指导方,司道的表现却有点差强人意。司道的动作总是差许多味道,像僵尸,而不是魔王。傅倩雯反复指导后,司道半点精进都没有。 “演绎派,你肯定学不会。你必须尝试代入角色。你可以想象一下曾经遇到的妖人。最坏最强大的妖人是什么样子的,你就是什么样子的。”傅倩雯有些无奈,思索片刻后,提议道。 傅倩雯的提议让司道想起鬼无门。 鬼无门是司道真正战斗过的最强敌人。鬼无门同样喜欢艺术,喜欢舞蹈。而且,在司道心中,鬼无门同样是魔王反派。 这一刻,司道回想起鬼无门的诡异舞蹈。他模仿着扭动身体。鬼无门的舞蹈虽然有点诡异,却透着艺术的美。 当司道停止舞蹈后,傅倩雯愣在原地。 “你从哪学的这些动作?” “可以么?” “你要不让缪洛看下?她一定会奖赏你。你刚才的舞步比原来设计的舞步要好太多。而且,你是神情确实让人不寒而栗,不愧是觉醒杀意的人。” “都是你教得好。” 从这一天起,傅倩雯不再像之前一样,总是冰冰的。她脸上的笑容灿烂且丰富。 第272章 游戏 入夏,天气炎热,却无法阻止建水镇百姓观看戏剧的热情。 舞台四周到处都是人。没有人愿意错过仙人准备的戏剧。这是朝廷文武百官都无法享受到的福利。 最得意的人莫过于学生的家长。自家孩子被仙人选中,成为仙人的学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迹。 戏剧如期开始,不论男女老少,不论低俗高雅,所有人都被故事吸引,沉浸于角色的命运中。女主角面对死亡、苦难时的乐观态度深深震撼每一名观众。故事明明发生在虚拟的杀狱地界,可其好像真实存在一样,触及建水镇百姓的内心。 司道扮演的魔王狂妄、邪恶、恐怖、强大。一周前,司道眨眼杀死四五个强壮匪徒的事迹仍然在建水镇内传播。两者叠加下,司道的魔王形象同样深入人心。 最终,英雄击败魔王,成功拯救少女。少女的寿命虽然所剩无几,却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容。正如同,建水镇如今面临粮食短缺的苦难,却依旧要坚持面对。 戏剧的效果比预想中还要好。原本死气沉沉的建水镇重新焕发出活跃的氛围。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落幕时,南荣雪儿的父亲领头捐出十个车厢的粮食。其余富贵之家纷纷效仿。如此多的粮食足够建水镇支撑到外出购置新粮的队伍回归。 学堂的学生们总算可以长吁一口气,获得短暂的半日休息。不过,明日起,他们需要开始准备下一场戏剧。 学堂旁边的竹屋内,没有学生的打扰,司道四人聚在一起,享受丰盛的晚餐。一周来,他们排练辛苦,根本没有好好吃上一顿。 酸溜的鱼肉羹汤,油而不腻的东坡肉,香气扑鼻的牛腩炖萝卜,颗粒分明的宫保鸡丁,外加四盘菜香浓郁的时蔬小炒,再配上司道特意准备的冰镇清酒,一切都不能更加完美。 何缪洛喜欢吃熟透的萝卜。傅倩雯口味清淡,却喜欢酸溜的鱼肉羹汤。夏云华的口味与司道完全一致,只要原材料新鲜干净,就什么都吃,半点不挑。 起初,四个月前第一次吃凡食,除司道外,其余三人都表现出异常的嫌弃。现在,持续辛苦一周后,三人盯着一桌子的菜,眼睛冒着光,还没等司道把菜上全,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享受食物的美味。他们彻底感受到凡人的幸福。 等司道端菜上来的时候,前面的菜肴已经被消灭得七七八八。 “你们好意思?我辛苦做菜,你们不劳而获,结果还不给我留点。” “谁叫你做的菜好吃。”何缪洛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向司道伸出双手,想要拥抱。 戏剧结束,何缪洛重新恢复成为乖巧的萌萌女孩。 司道毫无抵抗力,顺从地坐在何缪洛的身边,享受何缪洛的柔软。 “你之前可凶我,你以前教我术法的时候,都不曾这样凶我。”司道假装生气。 “哦~”何缪洛非常淡定地吐出一个字,然后毫不在意地继续吃菜。 “很过分诶,缪洛,我很受伤诶~” “不许再烦,吃菜。” 何缪洛将碗中的萝卜吃掉,然后将不要的牛腩夹起,喂到司道嘴里。 “哎~” 同一时刻,坐在对面的夏云华和傅倩雯同时长叹一声,将怨恨化成食欲,开始猛吃。 司道加入抢食的队伍。何缪洛觉得有趣,同样加入。四个人玩起小孩子的游戏。 这时,司道提议道:“不若,我们玩个游戏。输掉游戏的人或喝酒,或需要接受大家的一个提问。如何?” 游戏规则简单,每个人写下一个十以内的数字。然后,四个人分别估算四个数字加起来的和。估算的数值不可以超过真实加起来的和。估算的次数不限制,可以在其他人估算之后重新给出答案,直到没有人更改为止。另外,每一次重新的估算都必须比当前已经估算的四个数值更大。 最终,在不超过正确答案的情况下,估算数值大的人获胜,可以选择另外一个人,问一个问题。同一个人不可以连续两次被问。 简单的游戏立刻被其他三人一致赞同。 第一局,1,3,4,8,司道、何缪洛、傅倩雯、夏云华分别给出15、17、18、20。 很显然,司道赢得第一局。 而后,司道看向夏云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黑月的人?” 问题一出,其余三人都有些愣神。 然后,夏云华叹息道:“我说,你信?” “信!你说,我信。” “我不是黑月的人。”夏云华确切地说道。 “好~” “司道,你真是的。”何缪洛有些不开心。 “说出来挺好,但以后就不要再怀疑。”傅倩雯倒是不怎么介意。 “嗯~我为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司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事,身为上清执掌,我大人有大量,不和晚辈计较。游戏继续。” 第二局,9,9,9,9,司道、何缪洛、傅倩雯、夏云华分别给出30、32、28、35。 这一局是夏云华获胜。 夏云华看一圈,斟酌一二,引得其他三人都有点不安。然后,他才笑着对傅倩雯说道:“圣女,以后可以直接叫你倩雯么?” “可以,当然可以。你们以后都和缪洛一样,叫我倩雯就是。” 再之后,夏云华赢得最多。傅倩雯赢得最少,几乎没怎么赢过。夏云华的问题都简单得很,都是一些彼此生活习惯的小事。 而重头戏在何缪洛。何缪洛拿到的第一个问题,直接就问司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之外的人?” 司道仰头无奈:“没有,不曾,以后不许再瞎想。” “哦~”何缪洛趴在司道的怀里,笑得和花一样。 四个人一边游戏,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月色。 傅倩雯第一次喝酒,醉得最快,没几杯下肚,就开始放飞自我,高声歌唱。 何缪洛同样兴致极高,起身,拉司道一起跳舞。她脸蛋晕红,两眼迷离,直勾勾地看着司道,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夏云华沦为抚琴的工具人。 欢声笑语中,学堂外传来敲门呐喊声,原来是孙休。 今日本是物资送达的日子,与戏剧冲突,所以,孙休只能在晚上将蔬果拉过来。 孙休赶到的时候,傅倩雯和何缪洛已经晚上昏睡。司道和夏云华还保持清醒。 “你还真认真,如此晚的时间,居然还特意送来。明日送来,一样是可以的。一定还没吃饭,要不留下吃点?”夏云华帮忙搬运菜筐,顺便邀请道。 孙休的肚子咕咕作响。不过,他没有接受:“谢谢上仙。不过,我张叔突然风寒,最近三天没有去药铺上班。我一会想去看下张叔。” “行~懂事的孩子。” 说着,夏云华特意将剩下的甜品取来,让孙休路上吃。 孙休接过甜食,再三感谢。然后,他摸着脑袋,扭捏道:“还有一件事。两位上仙,上次匪徒事件,我太冲动,差点坏事,对不起。” “确实冲动,不过,任谁看到身边的人死去,都无法保持安定。不冲动,你还是少年?”夏云华安慰道,“不过,下次你要记得,莽撞和勇敢是不一样的。” “嗯,下次一定想清楚计划再上。” “嗯嗯~快回去,天已经黑,拿上灯火,路上小心。” 夏云华明明是修仙者,却比司道会处事得多。司道让其他人产生距离感,夏云华却完全不会。 看着孙休远去的背影,司道不禁赞叹:“你还真是厉害。” “应该的。不过,适当的姿态还是应该保持的。若不是戏剧的震撼,我之前被弓箭射伤,恐怕已经不能让百姓们保持尊崇的心。” 之前,匪事发生时,夏云华吸引住匪徒的注意,却也因此受伤。尽管,夏云华和司道仍然表现出寻常凡人无法对抗的实力,却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遥不可及。 原本,仙人的实力于凡人而言,几乎是不敢想象的。而现在,夏云华和司道只不过是特别强大的人而已,属于可以被仰望的存在。 “嗯,凡事多变。我先送缪洛回房间。你记得收拾一下,然后送倩雯回房间。” “我负责收拾。不过,倩雯你自己送。”夏云华拒绝。 “什么叫我自己送?” “你觉得是为什么?” “切~” 第273章 疫情 这些天,南荣雪儿不怎么找司道玩,每次训练完,不怎么说话,孤零零地坐在一边,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 没有南荣雪儿的打扰,司道反而有点不太自在。 “你在戏剧舞台上表现亮眼,南荣世家又捐粮捐钱,你应该得意才对,怎么还一脸丧气?”司道走到南荣雪儿的身边。 南荣雪儿见到司道,话也不回,直接扭过头去,就好像司道得罪她一样。 “干嘛?老师得罪你?” “没有。但是,我现在不想和你们男人说话。”南荣雪儿赌气道。 “哦~原来惹你生气的人是孙休。” “他凭什么得罪我?我以后再也不想理他。你以后再也不要提他。”南荣雪儿呼吸都变得急促。 “那你上次见到他时,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前天,我像以前一样,好意去帮他搬菜篮。结果,他非但不让我帮忙,拗不过我后居然推我。而且,他说以后不想再和我见面,也不想再和我说话。我本来还等着他跟我道歉。结果,他根本没有找过我。我去找他,他根本不见我。” 说着,南荣雪儿哽咽起来。 “他没和你说原因?” “没有,我估计他就是单纯厌倦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新厌旧?” “怎么就和所有男人挂上钩?” “反正,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人。” 司道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手指敲打裤脚。他有些无奈地叹气道:“其实,我倒是可以猜到一点。” “真的?那你快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的。” “不是你不好,而是你太好。你是南荣世家的大小姐,孙休只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你们以前年纪小,南荣世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现在越来越大,很多事情就不再被接受。你没觉得,你最近在学堂和孙休靠得太近,引得太多人注意么?” “可是,学堂又没有南荣家的人。” “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家里的人有很多办法知道你在学堂的事情。” “所以,老师的意思是,我的家人逼迫孙休离开我,对么?” “我可没说。” “就当我自己猜的,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南荣雪儿倒是不再生气,又恢复之前的活泼。可旋即,南荣雪儿又愁眉苦脸:“可是,他和我断绝关系的时候,样子特别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具体怎么样,你自己去问他不就行。”司道无奈道。 “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他就是那样的人,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好似全天下没有其他可以信赖的人。” “你倒是对他挺了解的。” “那当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小时候修行需要陪练,便选中他。他总能逗我笑,我最喜欢找他玩。所以,只要他不在,我就故意不愿意修行。” “人小鬼大。”司道忍不住笑出来。 南荣雪儿依旧嘟着嘴巴,双手托着下巴,思索着。她思索半天,最后将目光寄托在司道身上:“老师,要不你帮我和家人说说。你是仙人,他们一定听你的。” 搞半天,她还是选择相信司道的话,认为孙休离开她,是因为其父亲。 “怎么?你难道已经下定决定嫁给孙休?” “哪有?我才不喜欢他~”南荣雪儿还是生气,“不过,他要是和我道歉,我可以考虑嫁给他。” “哎~喜欢是好事。不过,将自己的人生赌在另一人身上,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切~老师好意思说我?” “老师不还有别的爱好和事业?” “也是,何姐姐喜欢舞蹈和戏剧,傅姐姐喜欢音律,不过,你和夏老师喜欢什么?” “我也喜欢音律,至于夏老师,人家什么都厉害,不是么?” “这倒是。夏老师比你厉害得多。” “……说啥呢,谁告诉你夏老师比我厉害的?“ ”大家都觉得,又不是我说的。我都看见好几次,你和夏老师下棋,你一次没赢过。” “哼~你觉得夏老师好,那你找夏老师帮忙去呀~” “对哦,我可以找夏老师帮忙。他肯定比你有办法。” 说着,南荣雪儿头也不回,屁颠屁颠地跑向夏云华。 “这孩子,看来有机会得找孙休聊聊。”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休出现在学堂外。不过,今天不是物资送达的日子,孙休不应该来到学堂。 孙休一来到学堂,就跪在地上,脸上有泪光,眼睛红彤彤的,求情道:“上仙,求求你救救张叔。他的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 孙休跪在地上,自然引得学堂学生围观。南荣雪儿嘴上对孙休生气,行动上倒是立刻跑过去搀扶孙休起来,同样为孙休求情起来。 司道第一个赶到,听见孙休的话,立刻皱起眉头。他先是询问道:“生病应该找医生。建水镇的医生看不好么?” 孙休摇着脑袋,哭诉道:“都已经吃一周的药。可是,不知怎么,为张叔看病的医生昨天同样感染风寒。而且,张叔的家人今早上同样卧病在床。我见情况恶劣,才特意来求上仙。” 听到孙休的讲述,司道立刻意识到,孙休的张叔恐怕是患上某种不知名的传染病。 “他怎么患病的?吃过什么不该吃的?”夏云华赶到后,立刻询问道。 “那天,建水镇被匪团袭击,粮仓被烧。之后,张叔预料到粮食的紧缺,为照顾家庭,便上山打猎。那天,张叔好像抓回来不少蝙蝠。张叔家人不愿意吃蝙蝠,所以,蝙蝠就被张叔一个人吃掉。说起来,张叔就是吃蝙蝠后,才患病的。还有,上山打猎的人里面,不少人都吃过蝙蝠,其中不少人和张叔一样,卧病不起。”孙休思索着,一五一十道。 “带我去看看。”夏云华没有犹豫。 孙休见夏云华答应,赶忙磕头感谢。 夏云华要走,司道却把他拉住:“夏云华,你逞什么英雄?” “不然呢?如果这只是小病,我应该也会康复。如果这是危险的疫病,那么,我更应该在其扩散之前,将其制止。”夏云华肯定道。 “你们根本不能接触传染病患者。我去。” “你懂医术?这里懂医术的人只有我和何师妹。我必须去。”夏云华坚定,不容反驳。 “司道,让夏师兄去。我也去帮忙。夏师兄说得不错,你和倩雯一直修行术法,只有我和夏师兄学过医术。”何缪洛想要同去。 “不行,你不可以去。”司道直接拉住何缪洛。 “我既然学会医术,就是医者。我有责任去。” “何师妹,我先去。一般的问题,我一个人足矣。你留在学堂,还可以留个后手不是?有些事情,小镇的其他医生可以代劳。”夏云华同样劝诫道。 “好,夏师兄一定小心。” 于是,夏云华随孙休离开学堂,前往建水镇。 一时之间,欢快的学堂一下子抹上一层压抑。 “没事的,夏老师是我们四个里面最厉害的。他如果治不好,那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可以治。”何缪洛非常自信地对学生们说道。 然后,学生们又重新恢复欢乐。 谁也不会想到,这只是开始。 第274章 恶化 疫情恶化的速度比想象中快。 短短十天,张叔没有被治愈,患病感染的人反倒越来越多。 司道、何缪洛、傅倩雯三人始终留在后山学堂。他们与夏云华无法见面,只能通过孙休了解到少量信息。 根据孙休的情报,夏云华已经发出声明,疫病拥有一定时长的潜伏期。感染疫病的人最初不会有任何症状,却可以将疫病传染给其他人。传染方式是唾沫传播。任何与被感染者说话的人都会被感染。 而一旦发病,若没有足够的医护治疗,患病者恐怕会在十天内急速死去。 如今,在夏云华组建的医疗小队帮助下,建水镇尚未出现死亡,可是,患病的人却越来越多,已经突破诊所可以承受的范围极限。现在,建水镇已经快马派出求助,希望县城可以委派医疗团队前来支援。 购置粮草的队伍尚未回来,没想到,疫情就开始肆虐。 疫情影响下,学堂没有继续举办,戏剧自然无法继续开张。偌大的学堂只剩下他们三人。没有学生的喧闹,原本的寂静生活回归。可是,司道、何缪洛、傅倩雯三人却再也感受不到没有之前的快乐。 七天来,三人基本没法安定下来,整日都担心夏云华和建水镇,每日都等待建水镇的消息。 疫情虽然没有传染至学堂。可是,疫情导致的压抑情绪越来越浓郁。每天虽然都传来疫情救治突破的好消息。可是,疫情始终没有被真正治愈。并且,从传染人数上看,疫情变得越发可不控制。整个建水镇,一百个人里面已经有一个人被疫情感染。 不仅如此,患病的人数还在上涨,没有停下的趋势。如此,司道三人又如何可以安定? 终于,何缪洛无法继续等待。她收拾行李,准备出门:“我要去建水镇帮助夏师兄。” “不可以,你连寻常感冒都无法承受,又怎么可能抵抗住如此可怕的疫情。我不同意。” 司道直接抢过何缪洛的行李,强行抱住何缪洛,不同意她离开。现在,学堂至少是安全的。 “司道,我爱你,所以,别让我不喜欢你。昨日中午,今日中午,夏师兄的信都没有送达。他一定已经染上疫病。现在,夏师兄处境不明,我必须去确认。你们不通医术,县城的救援队至少还要一段时间才可以抵达。我必须去。” 何缪洛态度坚决。她和司道很像,对很多事都可以不在意,可一旦决定,就很难改变。 司道缓缓放开何缪洛。他无奈的地叹声:“那我也去。” “司道,别闹,你去干嘛?多一个患病的几率?” “司道,让缪洛去,这是她应该做的。”傅倩雯同样劝解道。 “应该做?”司道咬牙切齿。 他喘着大气:“为什么,为什么就应该去?合欢宗不是自诩仙凡有别?不是自诩高高在上?凡人性命不过是苟且蝼蚁,我们有什么好去的?我们本来只想要安定地过完凡生,为什么如此难?为什么一下冒出匪事,一下又冒出疫情?靠~” 他狠狠踹向一旁的竹栏,直接将竹栏踹破。 “司道~” 何缪洛冷下脸来,比戏剧排练时还要冷。她走到司道的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巴掌打在司道的脸上,清脆响亮。 然后,何缪洛拿上行礼,头也不回地走出学堂,去往建水镇,只留下一句:“司道,你太让我失望!” 司道没有再阻止。他眼睛发红,泪水往下落,跪在地上,只能看着何缪洛离去。 “司道。”傅倩雯站在司道身旁。 “你也觉得我错?我不想缪洛出事,这有什么错?我不想失去她。” “你以前冒死前往淮河县治疗疫情。你以前冒死引开黑月,救下我和缪洛。你以前可以不顾合欢禁忌,冒死救下妖奴。你以前不顾一切前往野国,想要救下妖族的青衣。你不惧死亡,敢于调查强大的黑月。你应该可以理解,有些事情,缪洛必须去做。我们不可以阻止。” “是,我改变很多,我变化很大。我屠戮过数以百万计的生灵。与之相比,建水镇所有百姓只不过毛毛雨。我自私,我只想要何缪洛安全。她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为什么不能让她好好生活一段时间?我不想任何事情打扰。不论什么事情,我有什么错?” 泪水从司道眼中流出。他越说越大声。他愤恨,憎恶,不悔。 “你既然知道,缪洛的生机不断流逝,那你更该知道,她如果不去,之后短暂的余生就再也不得安宁。那样,她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分别?我们修仙之人最讲究遵从本心,不是么?” “去他妈的修仙~去他妈的本心~我不想要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全天下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人受难,那时候,你们怎么不操心,那时候……那时候,你们怎么心如止水。非要事情发生……发生在眼前,你们才有行动?修仙者都是伪善的……都是伪善的。”司道哭喊道,甚至连话都说得哆哆嗦嗦。 从来到修仙世界以来,司道就不曾这样情绪激动过。 傅倩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司道。她只是蹲下身子,抱住跪在地上的司道。 司道发泄完情绪,稍微恢复一点清醒。他继续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她应该去的。可我就是不愿。” “其实,或许没你想得那么糟糕。疫情并不一定会感染缪洛。况且,缪洛和夏师兄一定可以找到救治疫情的办法。他们如果都没有办法,世上还有人能有办法?”傅倩雯安抚道。 “嗯,你说得对,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司道对自己说道。 他缓缓起身,下定决心道:“我等一周。一周后,如果疫情没有被控制,我就要去建水镇找她。” “好,一周后,如果情况还是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傅倩雯同意道。 她又何尝不担心何缪洛和夏云华。 第275章 控制 从夏云华连夜下山,疫情正式公布已经过去十天。感染的人数不断增加。 按理说,在确认疫情的情况下,隔离与封锁会在第一时间内执行。然而,何缪洛抵达建水镇时,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好似并未遭到疫情的影响。不仅如此,建水镇的百姓非但没有躲在屋子里面,反而跑出来锻炼身体。 何缪洛抵达建水镇,立刻引来建水镇百姓的围观。戏剧表演时,舞台距离很远,建水镇百姓尚且没有完全看清楚何缪洛。现在,近距离下,何缪洛虽蒙着面纱,却依旧散发出天使一般的魅力。她身段曼妙,乌发云鬓,身上不染半点泥尘,只是静静地站着,就已经是最精彩引人的戏剧。她眼眸里面似有光,可以驱散人心中的所有烦恼。她一旦出现,立刻让人忽视视野中的其他一切。 建水镇镇长司马南尤赶来迎接。 司马南尤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身体尚且健朗得很。他担任建水镇镇长后,一直成果不错。可是,他的独子司马南通就是造成建水镇混乱的匪首。 “司马镇长,请问,明明已经采取隔离措施,为什么一点隔离的迹象都没有?而且,夏师兄难道没有说,所有人外出都应该戴上面纱?”何缪洛压着心中的气。 在夏云华三天前的信息记载中,隔离应该已经建立起来,相关防范的制度同样已经传达下去。然而,实际上,建水镇百姓对隔离并未重视。 “这~”司马南尤面露惭愧。 司马南尤并未说完,人群里面出现吵闹的声音。 “不过是严重一点的伤风感冒,每年都有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个大妈小声嘀咕。 “就是,我们成天憋在家里,那才得憋出病来。与其憋着,还不如去死。再说,疫病也没什么好怕的。历史书籍上,所有疫病不都会消失么?”另一个小伙嘀咕道。 “到现在为止也没死人啊。没死人算什么疫病?而且,那么多人和张叔接触过,也没几个人真患病啊~” “只有病人和贼才会蒙上面纱。我们又不没有病,更不是贼。” 低估的声音越来越多。 “肃静!”司马南尤一声呵斥。 人群一下就安静下来。 接着,司马南尤继续惭愧道:“回禀仙子,其实,夏上仙连夜赶到的第二天,我们就已经发布隔离消息。最初,隔离得不错。夏上仙~夏上仙病倒后,我一个人实在有心无力。因为夏云华采取的隔离措施完善,疫情传播慢。而且,医护治疗下,第一批患者始终没有出现生命危险。镇上的人自然都觉得疫情并不可怕。” 何缪洛没有再当面追究:“行,我们先去看下夏师兄。” 夏云华在隔离区内。在夏云华的组织下,建水镇的患病者全部集中在隔离区内。何缪洛想要见到夏云华,自然需要进入隔离区中。司马南尤需要管理建水镇的大小事务,自然不便进入隔离区内。 隔离区内,患者极多。相比之下,医生的数量明显已经开始跟不上。每个医生的脸上都写满疲惫。 夏云华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呼吸轻微。他本是当世最强大的存在,如今却被小小的疫病折磨得半点气力都没有。 医生们见到何缪洛,疲惫绝望的脸上纷纷出希望的璀璨。 夏云华病倒,隔离区内的负责人是一位老中医。老中医发须尽白,面容和善,见到何缪洛,立刻递出一本册子。册子上记载着夏云华对疫病的研究。并且,夏云华已经初步调配出药方。正是依靠夏云华调配出的药方,患者们才能苟住性命。只可惜,在最终药方确定之前,夏云华自身染上疫病。夏云华病情加重的速度远超过其他人。不到一天的时间,夏云华就发烧严重,一直昏睡在床上。药方的研究进度就此耽搁下来。 建水镇的医生完全比不上夏云华,始终无法突破药方的进度,无法知晓问题出在哪里。现在,何缪洛到来,医生们总算看到救星。 “先说下现在的情况。多少患者?最近两日新增数是多少?医疗物资是否充裕?医生人数及疲惫情况?县城的支援什么时候可以抵达?”何缪洛认真翻看册子,然后从容地询问。 老中医叹气一声,向前一步,徐徐缓道:“禀告仙子,鄙人叶青。目前,患病已经超过五百人。最近两天分别新增八十余人。除药物外,其余医疗物资完全匮乏。患者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医生数量完全跟不上。不少医生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过眼。还有一些医生和夏上仙一样被感染。县城的支援应该还要一周才能抵达。” 尽管,在疫病尚未传播开来时,夏云华已经及时果断地采取各种正确措施,可是,疫病造成的影响还是已经达到建水镇的医疗极限。医疗极限一旦被突破,相当于防止洪水的大坝被冲垮,问题会异常严重。 这时,一名医生兴致冲冲地跑过来,兴奋地喊道:“购置粮食的队伍终于回来啦。” 疫病的情况愈发糟糕。隔离区的医生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何缪洛抵达援助。现在,购置粮食的队伍同时回归。这两个消息足以鼓舞人心。 可是,当何缪洛赶到隔离区门口时,隔离区外只站着几个人。镇长司马南尤的脸色看起来糟糕得很。 司马南尤见到何缪洛,苦着脸,小声道:“仙子,购置粮食的队伍同样出现疫病的人。而且,从建水镇出发前,他们都吃过蝙蝠肉。他们都头疼发烧、呼吸不畅、昏睡不醒,症状一模一样。队伍里面没有患病的人只能将患病的人留在县城。人手不足,购置粮食的数量也少大半。” 尽管司马南尤并非说明,可是,在场明白疫病严重的人都知道,县城若没有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恐怕无法向建水镇支援医疗团队。更甚,县城的情况说不定发展得比建水镇还要恶劣。 更让人担心的事情是,春国上下历来依靠仙门仙人。疫情一旦发生,只要上报消息,仙人会立刻赶到处理。这导致,春国百姓对重大灾难并不上心。可实际上,如今的仙人是无法抵达的。 一旦,县城的疫情无法控制,建水镇的粮食采购也会成为问题。到时候,疫病尚未治好,饥荒问题反而更加严重。建水镇是一个大镇,百姓数量接近十万。十万人的粮食哪里是轻易可以满足的? 如此情况,司马南尤如何能不忧愁?听见司马南尤的话,所有医生都陷入绝望之中。 何缪洛倒依旧保持从容,一点慌张都没有。 她镇定自如道:“司马镇长,麻烦您将建水镇所有富商与其他上层人士全部叫来。我们需要开一次议会。” 第276章 谈判 当天,隔离区的隔壁,一栋别苑内,建水镇大大小小的富商都集中在此。 “这次召集大家,主要是为疫情的事情。建水镇遭遇可怕的疫病。这是关乎建水镇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事情。在场诸位都是建水镇有名望的人物,应该都知晓一个道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今,医疗物资短缺,食物供给不足,建水镇需要各位的帮助。” 何缪洛语气诚恳,不过,现场的人并未被感动。所有人不言一语,静静地坐着。何缪洛见此,同样淡定得很,像是早就预料到。 “我知道,伴随疫情的蔓延,诸位中不少人已经在整理行礼,准备离开建水镇,去外面躲避。等疫情过去,你们再回来。所以,我为你们解释一下真实的疫情情况。疫病比你们想象中可怕得多。一旦医疗体系被击溃,疫病势不可挡地会蔓延。到时候,建水镇的死亡人数不是一千两千,而是八万、九万,最终只有少数人可以自愈活下来。不仅如此,少数人虽然活下去,却依旧可能是感染源,可以继续感染其他人。整个建水镇会变成一座死镇。你们在建水镇的固有资产全部化成泡沫。如此的损失才是你们无法承受的。 此外,疫病有隐藏期。你们现在虽然健康,可不代表未被干扰。你们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已经被感染。你们带着病毒前往其他地方,只会造成其他地方的疫情爆发。你们就算逃出去,没有夏师兄的特效药方,恐怕更加难逃一死。 你们可能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可是,你们可以随便找一位隔离区内的人打听一下情况。我所言,只会轻,不会重。” 话落,总算有人开口。 “仙子,我们大都是商人,可绝非绝情之人。我们出生在建水镇。如今,建水镇有难,我们自然需要提供帮助。我张子元代表张家,愿意提供一车的棉布。”一名中年便腹男子站起来,义正言辞道。 张家以租赁房产营生。如果,建水镇果真成为死镇,张家的损失严重至极。 众人的面色稍微变得不太安定起来。所有人都有点犹豫,可大多数人还是保持平静。 何缪洛笑笑,摇头道:“十五车的棉布,若没有多余棉布,可以以其他资源兑换。这是兑换名单。” 说完,何缪洛拉住一块木板。木板上显示不同物资的需求和兑换比例。 之后,何缪洛继续道:“诸位放心,所有的资助都不是免费的。所有参与资助的家族都可以获得一个修仙资格。” 此言一出,所有人动容。修仙者才是世界的主宰。只要出现一名修仙者,整个家族才可以真正鼎力昌盛。整个春国,富商不知凡几,可修仙者却少得可怜。一个修仙资格的价值超过整个建水镇加起来的价值。 接着,何缪洛将一个黑色的发簪取下,放置于会议桌的中央。她承诺道:“这朵曼洛花乃当世至宝,作为定金谢礼。如何?” 听何缪洛之言,黑色的发簪是一朵花。确实,仔细看去,这就是一朵花。只不过,这虽是一朵花,却坚硬异常,虽断根却没有半点枯萎的迹象。仅仅与黑色发簪靠近,人就可以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活力在体内流动。 这当真不可思议。 原本,在场众人还在犹豫,若修仙时代一去不复返,那修仙者资格的承诺就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眼前的曼洛发簪就远远超过所有物资的价值。 “其实,仙子不必如此。仙子发话,我南荣世家自然遵从响应。仙子放心,我南荣世家愿意承担所有医疗物资。其他家族若同样愿意遵从仙子的响应,所有支出物资一律可以按三倍的市场价格由我南荣世家收购。” 坐在何缪洛对面的中年男子站起来,语气诚恳。 “南荣家主不必如此,我王家虽比不上南荣世家,却定然愿意为仙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氏家族亦是如此!” 一时之间,所有人纷纷正意盎然,激情澎湃。 “安静!”何缪洛声音不高,却一下就让全场安定下来。 何缪洛取出早早准备好的纸张,不紧不慢地说道:“所有家族各自在纸张上写下捐献的物资数量,签名画押。出资最高者获得曼洛花作为定金,并以三倍时长价格补偿其他人的付出。如何?另外,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三个月内,疫情必除。” “甚好!”南荣家主赞同道。 紧接着,所有人都在各自的纸张上写下捐献的物资数量。若真按照何缪洛所言,三个月后,疫情消失,一切回归正常。那么,现在的物资等同于投资,而且是即刻产生效益的投资。当然,即便如此,每个家族都还是为自己留下充足的物资,以此应对万一。 这日,所有人心怀鬼胎地来,得意洋洋地走。其中,笑得最灿烂的人莫过于南荣家主。因为,曼洛花归南荣家主所有。南荣家主触摸曼洛花的一瞬间,立刻产生年轻十岁的错觉。金钱可以再挣,可至宝和岁月却无法再得。更何况,只要过去风头,南荣世家会获得拯救建水镇的好名声。好名声可以重新转化为钱。 待到所有人离开,何缪洛又继续对司马南尤说道:“司马镇长,您收好物资捐赠收据,然后将情况如实记录张贴在隔离区的门栏之上。三日内,您亲自待人,将所有物资接受清点。” “是!” “还有,从今日起,所有人需要资格证明才可以走出家门。每户人家一天只可以外出一个人,只可以外出一次。外出者必须戴面纱。违令者杖五十。情节严重者以扰乱小镇治安的罪名判处死刑。”何缪洛严厉道。 她虽已经失去灵力,却仍然是结丹强者。她说出每一句话,都不会让人觉得是玩笑。 “是!” “以平日十倍的价格招募人手,顺便负责维持建水镇镇的规矩和日常。每日挨家挨户盘查,确保所有病患者在隔离区内。以平日百倍的价格招募志愿者,签字画押,参与隔离区内的救治工作。所有费用都让南荣世家支出。” “是!” “最后,派重人把手粮仓,不可再出错,做好饥荒的准备。” 第277章 孙休 死神可以被延缓,却终究会到来。 何缪洛抵达建水镇的第二天,第一批患者陆续死亡,其中包括孙休的张叔。认知张叔的人都知道,张叔虽上年纪,却健朗得很,甚至经常上野山打猎。如此一个身强体壮的人却突然患病,在一个月内死去。 死亡就像警钟,给建水镇的百姓敲醒。百姓们昨日还为新制度的发布怨声载道,现在立刻安分下来。 随着审查队伍挨家挨户地调查走访,更多病患被挖掘出来。很多家庭认为隔离区是死地,故意将患者包庇在家里。更有甚者,一个寡妇明明已经患病,却到处走亲访友,尽往人堆里面跑。 一日之内,确诊的患者数量徒增上千。新增的患者数量完全超过隔离区内原本的患者数量。原来的隔离区已经完全容不下患者。 不仅如此,所有与患者接触过的人同样需要进行隔离。在原本的患者隔离区附近,多个隔离区被建立起来。其中,一个隔离区作为疑似患者的居住地。其他接触性的患者需要在家进行自我隔离,不可外出。 隔离区内,志愿者的加入大大减缓医生的压力。其中,一名志愿者是孙休。 孙休自幼失去父母。张叔一直非常关照他。张叔是他工作上的前辈,也是教导他知识的老师。在孙休心中,张叔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两个多月前,张叔还和孙休开玩笑,要给孙休相亲。却没想到,孙休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张叔就已经离开人世。 张叔的离世对孙休的打击无疑是巨大。不过,孙休并未被击倒。相反,他选择成为志愿者,对抗疫情。 大多数志愿者在进入隔离区后,见到疫病造成的真实地狱,或多或少都会畏惧。孙休却完全没有。他是少数几人敢直接接近感染者的。他一点都不畏惧感染,好不拖沓地完成医生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疫情氛围笼罩下,每个人的情绪都是低落的,是畏惧的。孙休却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斗志,显得很不一样。他尚且稚嫩的脸庞上透着与之完全不符的勇气。这股勇气富有感染力,如同迷雾中的光,照耀其他人。 每当有人问起,孙休对疫情的态度。孙休总是坚定地回答:“我相信何仙子一定可以将救人的药方配置出来。” 隔离区内的人不可以随意外出,所有物资都由外面的人送入。 这一日,孙休站在隔离区门口,领取午餐。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拉扯遮住嘴鼻的药布,舒缓疲惫。然后,他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南荣雪儿。他哪里想得到,南荣雪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瞪着眼睛,生气地看着孙休。 隔离区是危险的地方,最有感染的可能。南荣雪儿作为南荣家主的独女,当然不可能被允许来此担当志愿者。她是偷偷跑来的。 孙休见到南荣雪儿,先是不可思议地惊喜,然后所有情绪转为担忧和责怪:“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么?疫病比你想象中可怕得多。现在,一个上午都有十几个人死去。你明白么?” 孙休赶紧退步,将药布捂住口鼻,离南荣雪儿远远的。 南荣雪儿见到孙休退步,赶忙想要向前走。 “别靠近我,会感染疫病。”孙休着急地劝阻。 “你呢?你说都不和我说一声,就直接参加志愿者。你不怕感染,我为什么要怕?” 南荣雪儿根本不听孙休的话,直接走到孙休的面前。 “你是不是疯了?干嘛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这样只会让人担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就是疯了,我喜欢你,就是一个疯子。” “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不要再见面,也不要再往来。这是我的决定。”孙休非常坚定地说道。 孙休眼神里面没有一点犹豫,直直地看着南荣雪儿。之后,他长叹一声,眼神里面的坚定少去,显得非常随意自如,就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南荣雪儿。 “你如果真不在意我,又为何担心我染上疫病?反正,我染上疫病,以后就再也不会打扰你。”南荣雪儿伤心欲绝,落下泪来。 她被孙休的眼神伤到。上一次,孙休就是这般决绝,容不得半点沟通和反驳。 “你别这样。求你,回去,好么?别再来这里。有什么事情,等疫情过去,我都可以和你好好谈。只要疫情过去,一切事情都可以谈,可以么?”孙休安抚道,语气和善许多。 “好。我知道,你就是敷衍我,害怕我染上疫病。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么?是不是我父亲威胁你离开我的?”南荣雪儿擦拭眼角的泪,努力克制情绪。 “是,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没法给你幸福。我只是穷小子,给南荣世家打工的穷小子。你的生活不是我可以给予的。总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到时候,你会遇到比我优秀很多的人。你会过得更幸福。对不起,是我没有陪你一起走下去的勇气。”孙休如实说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很幸福?你不是连疫病都不怕,又怎么连未来的路都不敢去尝试一下?”南荣雪儿不甘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都还年轻,以后,你会理解我的。” “是,我们都还年轻,不懂事,无法决定未来。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当初就不会故意染上风寒,说不定,我已经是合欢仙人。我连仙人都可以不要,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可以陪你一起走下去?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随意决定我的幸福?孙休,你听好,从小到大,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和你在一起,这不是你的决定,而是我。我已经十六岁,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孙休整个人发蒙。他从没想过,南荣雪儿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自诩懂事得早。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男人。面对不可知的未来,他选择逃避,而不是与眼前的人一同去面对。 “你真愿意和我在一起?你真想过未来?你知道会面临什么?”孙休眼中含泪,不敢看向南荣雪儿,尽量平定地问道。 “我确信,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南荣雪儿非常肯定地回道。 听到南荣雪儿的告白,孙休再也没能忍住。 其实,孙休很早就已经见过南荣家主。只不过,最开始,他并未妥协。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南荣雪儿的差距。他原本还会幻想凭借其天赋和运气,可以创造出非凡的成就,与南荣雪儿相媲美。可实际上,越长大越现实,孙休虽然只有十八岁,却已经清楚认知到一件事情——他永远不可能配得上南荣雪儿。 他其实也思考很久。他最终想通——既然注定没有结局,那不如早点幻灭,早点清醒。 但是这一刻,在亲耳听到南荣雪儿告白的这一刻,他内心筑起的高墙彻底塌陷。 孙休仰着头,眼泪顺着面颊留下。他死死咬着牙,像是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向上天许下此生不违的誓言:“我孙休,此生不负。” 这一刻,孙休的所有拒绝和决然完全消失不见。他眼中有光,温柔地看向南荣雪儿。 南荣雪儿见孙休终于放下一切,兴奋地乐厨话来。她想要拥抱孙休。孙休赶紧伸手阻拦。 “等疫情过去,等疫情过去,怎么都好。但现在,你必须和我保持距离。并且,你不可以再来看我。” 南荣雪儿不情不愿。 “真的,等疫情过去,我就去向你父亲说明一切。” 南荣雪儿听到孙休的话,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并不赞同孙休的决定:“我父亲恐怕不会答应的。不如,等一切过去,我们就远走高飞。” “好,等疫病过去,我们远走高飞。”孙休肯定同意道。 “那疫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你放心,何仙子了不起得很。不过三天时间,药方的突破已经到最后的瓶颈。现在,医生们已经开始试药。我听说,再过几天,药方一定会研制成功。只要疑似患者的隔离期结束,到时候,一切都会安定下来的。如果顺利,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离开建水镇。” “好。但是,还有一件事。”南荣雪儿小声嘀咕道,“我每天中午远远看你一下,好不好?” “好!那我以后每天中午专门过来取餐。” “那你保证!” “我保证,每天都出来取餐,若做不到,一定因为我已经感染疫病,卧病不起。” “哎呀,你干嘛说这种话?”南荣雪儿急道。 “好啦,回去吧。” “嗯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被感染,千万不可以在药方研制出来以前被感染。” “会的。” 南荣雪儿气势汹汹地来,蹦蹦跳跳地走。孙休看着南荣雪儿离去的背影,露出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笑过。 南荣雪儿一边走着,一边回过头,对他嘻嘻笑。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灿烂起来。原本被疫情笼罩的阴霾好似被一下冲散。 待到南荣雪儿完全消失,孙休斗志盎然,重新回到对抗疫情的战争中去。 第278章 贪欲 孙休是一个充满斗志的人。在疫情阴霾下,在其他人唉声叹气时,他没有任何抱怨,勤恳且积极地做好照顾病患的工作。 如今,与南荣雪儿私定终身,他心中充满希望和甜蜜,整个人的气场更上一层。他无比渴望疫情早日过去。 早上,建水镇最有名望的叶老中医已经宣布,经过何缪洛连夜不歇的努力,药方的研制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只要再试验一周,救治疫病的药方一定可以确定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不过,距离完全战胜疫病,这仍然需要不少时间。 孙休想要询问一下到底何时才能结束疫情,如此可以提前做好与南荣雪儿思奔的准备。 他悄悄来到何缪洛的房间外。 按理说,任何人不可打扰何缪洛,更不可以踏足何缪洛的房间。不过,孙休毕竟认识何缪洛。在孙休认知中,何缪洛温柔且善良。想来,简单询问一下,何缪洛应该不会介意。而且,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休息的时间已经足够长。 他轻轻敲门,却发现无人回应。 说起来,自昨天晚上后,孙休没有再见过何缪洛。今天早上,何缪洛研制药方成功的消息也是由叶老中医传达。老中医特意嘱咐,何缪洛连夜研究药方,精力损耗严重,需要好好休息,要求众人不要打扰。 孙休见敲门没有结果,便小声询问道:“何仙子,我是孙休,想咨询一下疫情还会延续多久?” 依旧无人回应。 孙休好奇地推开门,却看见何缪洛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孙休已经在隔离区照顾病患好几天。他一眼就看出,何缪洛已经感染疫病。而且,和夏云华一样,何缪洛的病情恶化速度极快。 某种意义上,何缪洛之所以如此着急地想要研究出药方,就是担心夏云华的病情。可何缪洛如此着急,反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她连夜研究药方,导致自身染上疫病。 见到何缪洛病倒,孙休第一反应就是要通知其他人。根据夏云华的经验,何缪洛病倒后,必须依靠药物支撑,才能撑住性命。此事万万不可耽搁。 然而,孙休刚准备离开房间,却发现老中医突然出现,候在门外。不仅如此,老中医身边还站着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孙休不记得,隔离区内的志愿者中有眼前的两位壮汉。 孙休见到老中医,立刻呼喊道:“叶医生,何仙子被感染。我们赶快喂她用药。” 按理说,何缪洛病倒,所有人都应万分焦急。然而,诡异的事情是,老中医并没有什么反应。老中医身边的两名壮更是汉散发出敌意。 孙休根本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可是,他明白,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们不想救她?”孙休怀疑地询问道。 “小休,很多事情不知道得好。你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可好?何仙子和夏上仙为救建水镇,不幸感染疫病身亡,我们所有人都会记得他们的大恩大德,如此,难道不好?” 老中医面容慈祥,语气平淡,像在诉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她冒死拯救建水镇,你们这样对她?叶青,你个老匹夫怎敢如此?你到底图什么?你不怕另外两位神仙?”孙休不敢置信。 “不是我怎敢如此?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何仙子和夏上仙身上隐藏着多少宝贝。你可知道,何仙子身上的一个发簪就可以给人以生机。如此,哪有人可以拒绝长生的诱惑。再说,修仙时代已经结束,末日已经到来。许多人亲眼见到夏上仙被匪徒击伤流血。他们若还是仙人,怎么会被凡人伤到?现在,所谓的神仙和我们没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区别,我们为什么要屈尊其下?至于后山的两个神仙,他们就算生气,又能如何?再说,何仙子和夏上仙身上的宝贝是被窃贼盗走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老中医理所当然道。 “禽兽,无耻,无德,你简直居心叵测,丧尽天良。今早上,你还在宣传何仙子的伟大功绩。不到几个时辰,你见何仙子感染疫病,就直接趁火打劫。你简直枉为人。” 孙休听到老中医的话,怒发冲冠。他年轻气盛,根本无法压制内心的怒火,整个人跳起来,一脚踹向老中医。 然后,他实在太过冲动。他如果大声叫喊,想办法闪躲,那还能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又或者,他可以偷偷留下一点自己的物件,即便没能逃走,一样可以让其他人调查。 可是,他愤怒地直接发起进攻。这无疑是狼入虎口,自找死路。 老中医身边两个壮汉远比孙休更强。他们挡在老中医面前。孙休的一脚攻击没有产生任何影响。相反,因为愤怒,孙休破绽百出。两个壮汉趁着孙休攻击间隙,直接一拳就将孙休放倒。 孙休的下巴被狠狠击中,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黑白,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孙休虽然修行过武功,可哪里敌得过老中医身边的两个壮汉? “叶医生,这毛头小子怎么处置?”壮汉问老中医。 “哎~”老中医难过地叹息,然后平淡地回答,“每天被感染的人那么多,不差他一个。他体质差,死得快,没人在意。何况,这小子和南荣世家的大小姐扯不清楚关系。他死去,也算帮南荣世家的忙。注意不要动手伤他,处理得干净点,让他死于疫病,不要引起南荣雪儿的怀疑。” “是。”壮汉应承,拉着孙休离开房间。 老中医走到何缪洛的床边,看着昏睡中的何缪洛,忍不住赞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只可惜,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 床榻上,何缪洛的呼吸越来越弱,病情恶化的速度比预期更快。照这个速度下去,如果没有药物压制,何缪洛很难支撑过一天。 老中医遗憾地摇摇头,像是为何缪洛哀悼。然后,他没有半点犹豫地将何缪洛佩戴的戒指、手环、发簪、耳坠等饰品全部取下。所有饰品皆非凡物。不过,老中医手捧饰品,却并没有感受到生命力的旺盛? “这是为何?莫非,仙物需要仙子激活才能有功效?又或者,我不得法门?”老中医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无法提供生命力,那饰品不过是极美的宝物而已。 “为这些凡俗宝物冒险,这究竟值不值得?”老中医犹豫起来。 不过,老中医没有犹豫太久。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开始做,那没必要停下。一切可以慢慢研究。 老中医将诸多饰品揣入怀中,关上门,离开房间。 门外还站着一个壮汉。老中医依依不舍地将饰品全部交给壮汉。而后,壮汉轻轻一跃,就跃山楼顶,消失不见。 老中医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何缪洛房间的对面。老中医开着门,时刻可以看到对面的情况。 第279章 南荣雪儿 与孙休分别,南荣雪儿灿烂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查队往复巡逻。 南荣雪儿拥有后天五层修为,算是一个三流高手。如今,内力越来越弱,不可借用。可是,她想要避开巡查队,却并不困难。 一溜烟的功夫,她来到南荣府的后门,轻轻一跃,就回到南荣府内。她爬上屋檐,猫着脚,避开所有人,顺着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不过,她刚刚穿过窗户,进入房间,就看见南荣家主正坐在房间内。 “爹,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告诉女儿?女儿刚才闷得慌,故意飞檐走壁,溜达一圈。您应该不会介意吧?”南荣雪儿镇定自如道。 她倒是一点不尴尬,也不像之前几日那样愁眉苦脸。相反,她虽然克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像是遇见极为幸福的事情。 “你去见孙休?”南荣家主疑问道。 “没有,女儿哪有?”南荣雪儿立即否认。 “哦?那你怎么笑得和花儿一样?” 南荣雪儿半点不含糊,直率道:“父亲,女儿只是突然想清楚,我根本不需要死皮赖脸地粘着孙休。想清楚这一点后,女儿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如今,疫情虽然还在,对我们南荣府的影响却并不大。况且,在何姐姐的帮助下,疫情迟早会散去。我身为南荣世家的未来继承人,为何愁眉苦脸。又为何要不开心?” 南荣雪儿没有丁点犹豫,说话真诚直接,倒是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 南荣家主见此,满意地点点头:“哟,敢说自己是未来继承人。不错,有我当年的样子,雪儿果真长大。你放心,父亲肯定会为你找一个比孙休强千百倍的人。” “父亲,你怎么还提孙休?我都不想提他。他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哪里能配得上我?”南荣雪儿无所谓道。 “你果真不再喜欢他?” “当然~” “那父亲帮你教训他?谁叫他害你伤心过?” “教训他干嘛呀?好似,我还放不下他一样。他就是一个下人。” “行,我们不理他。” “就是,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比得上父亲对我好。” “你个小马屁精。你母亲走得早,我不疼你还能疼谁?” “好啦,不说伤心事。要不,女儿今天为你下厨,做一顿好吃的,可好?在学堂的时候,我天天看大叔老师做饭,学到好几道新菜。你保证喜欢。” “哟,那我岂不是有口福得很。” “那是,我和你说,大叔老师虽然看起来凶巴巴、冷冰冰,可实际上温柔得很。只要与何姐姐有关,他一定会特别用心。” “你还挺了解的。” “那是~我可是你女儿,聪慧得很,看人一眼就准。” “不错,女儿随我,聪慧,识人。哈哈~” “行啦,不和你啰嗦。女儿亲自下厨去,你等着享受美味便是。” 说着,南荣雪儿大摇大摆地离开房间。 南荣雪儿前脚离开房间,一个南荣家仆后脚从窗户进入房间内。 “大小姐与孙休见面,不知说些什么,离开时变得非常开心。”家仆轻语汇报。 南荣家主并不意外,平定地点点头。 “另外,孙休意外去找何仙子,恰好撞见叶青。”家仆继续汇报。 南荣家主敲打七八次桌子,然后挥挥手,让家仆离开。 在家仆离开后,南荣家主从怀中取出一支黑色发簪。他将黑色发簪放在鼻尖前,沉醉地深吸几口气,露出满足的笑容。 …… 正午时分,孙休所在的隔离区外,南荣雪儿默默等待着。可是,孙休始终没有出现。出来领餐的人不是孙休。 孙休明明答应过南荣雪儿,每天一定会出来。可是,他没有做到。 南荣雪儿有点生气,更多是担心。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孙休为何不遵守约定?她想不到任何理由。 莫非,他在忙?不会的,孙休是信守承诺的人,既然已经答应南荣雪儿,就算没有时间,也不该露面都不曾。南荣雪儿足足等待两个时辰,孙休怎么可能连一会功夫都抽不出来? 或许,他感染疫病?同样不会,昨日,孙休很正常,半点迹象都没有。孙休若真感染发作,也不该第二天就病倒在床上。 除非,他无法控制自身的行动。他已经被人囚禁。想到这里,南荣雪儿一下失了神。 她下意识地想要闯入隔离区内,探知孙休的情况。可是,这真有效么?对方可以如此大胆地禁锢孙休,就一定已经做好其他准备,不会容易被南荣雪儿问出来的。 再者,她贸然的行为会引起南荣家主的反对。之后,若无法探究真相,她一定会被锁在家里。 或者,她向父亲汇报这件事情,让南荣家主出面处理。不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孙休有任何意外。 可是,谁会伤害孙休?谁有理由伤害孙休?南荣雪儿第一反应正是她的父亲。 她最不应该求助的人就是她的父亲。现在,她该求助谁? 镇长司马南尤是合适的人选。司马南尤一直担任建水镇镇长的职位,一直以公正、公平受人敬仰。 南荣雪儿摇摇头:“不,司马爷爷虽然公正尚可,能力却远不及父亲。父亲想做的事情,司马爷爷从来无法阻止。” 既然如此,南荣雪儿还能求助谁? 她立刻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司道。 如今,何缪洛在建水镇救治疫情,司道一定担心得很。司道没有陪何缪洛一同来到建水镇,一定因为疫病的风险问题。 现在,南荣雪儿去找司道,恰好可以给司道一个理由,让司道来建水镇。尽管,这会将司道拖入疫病区,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可是,在孙休的生命安危面前,南荣雪儿无法顾及那么多事情。 她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偷偷绕开巡查队,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可是,她刚走到建水镇门口,就发现前方多出一个人。她见过眼前的人,是南荣家主身边的人。 从一开始,她一直被南荣家主监控。 “大小姐,你要去哪?” “我出去走走。” “抱歉,家主有命,不允许你离开建水镇。” 南荣雪儿见没有办法糊弄过去,立刻掏出一柄匕首。 “大小姐,你应该知道,匕首对我没用。” 南荣雪儿当然知道。她虽然比正常人厉害得多,却半点不是眼前人的对手。 她的匕首不是用来攻击眼前的人,而是用来攻击自己。 她直接把匕首贴在咽喉上。她一点都不是开玩笑。她细嫩的皮肤直接被割破,流出血来。 “让开!我只说一次。”南荣雪儿不容置疑地威胁道。 第280章 司道 后山学堂,司道倚靠在门栏上,一会坐下,一会站起来回踱步,没两分钟又坐下。他摇晃着膝盖,不断用手指敲打大腿,时不时地看向门外的山间小路,期盼地等待何缪洛的归来。 何缪洛已经离开六天。六天来,孙休去参加志愿者后,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其实同样担心。可是,我们两个完全不懂艺术,只会为缪洛徒增累赘。” 傅倩雯站在司道身边。若不是傅倩雯拦着,司道早安耐不住,前往建水镇。 “我只是担心,仙门的医术果真对疫情有效?按理说,合欢弟子免疫疾病,通过灵力治疗疫情,又如何掌握治疗疫情的医术?” 从夏云华下山,时间已经过去十六天。司道已经开始怀疑疫病到底能否被治愈。 “你太小瞧疫病,更小瞧合欢仙门。我们修仙者确实可以抵御疫病。可是,最可怕的疫病一旦严重起来,灵力根本无法驱散。换言之,合欢宗的医术主要针对异常严重的疫病。如果,缪洛和夏师兄都无法解决的话,那只能说明,建水镇感染的疫情是千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如果真是那样,对整个春国而言,这将是无法遏制的灾难。” “再等最后一天,明日早上,我会下山。如果,疫病无法遏制,我愿意和缪洛死在一起。” “好。不过,我相信,缪洛和夏师兄已经研制出对抗疫病的药方。” “但愿~”司道眉头紧皱,不置可否地摇头。 二人担忧中,却见南荣雪儿出现在学堂外的山间小路上。她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奇怪得很。 南荣雪儿见到学堂中的司道、傅倩雯,立即求助性地大喊道:“大叔、傅姐姐,求求你们救救孙休。” 尽管,看上去,南荣雪儿才是需要帮助的人。 …… 司道和傅倩雯到访建水镇。与一周前相比,建水镇的街道空无一人。 在南荣雪儿的带领下,二人见到镇长司马南尤。司马南尤见到两位仙人,惊讶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司道说:“我要见何仙子。” 原本,司马南尤还想解释说明一下:疫病可怕,何缪洛和夏云华纷纷病倒,情况非常严重,希望司道慎重考虑。同时,药方已经得到本质突破,相信很快就可以度过疫情,希望司道可以耐心等待。 可是,在见到司道的眼神后,司马南尤本能地点头应道:“是,何仙子在一号隔离区。” 一路上,司马南尤将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司道听。之后,没有任何阻拦,在简单防护后,司道直接进入隔离区内。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推开房门,司道终于见到心忧已久的何缪洛。 何缪洛躺在床上,纹丝不动,面色病态苍白,气息弱到几乎要断绝。若不是感受到何缪洛体温犹在,司道甚至以为何缪洛已经是死人。他当然知晓疫病的严重,却没想到,不过六天未见,何缪洛会变成如此模样。 司道的心直接拧巴在一起,疼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断深呼吸,防止泪水从眼眶落下。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仔细查看何缪洛上下。 下一秒,一丝黑雾直接从司道体内迸发出来。 天地灵力已经被冻结,天地规则同样被冻结,可是,杀意却仍然从司道体内蹦出。只因,何缪洛身上的饰品全部消失不见。 这意味着,在何缪洛昏迷时,其他人触碰过她。 司道尚能保持理智,只是因为何缪洛的衣裳并没有任何紊乱的痕迹。或许,事情并非想象中一样糟糕。可是,司道想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何缪洛的饰品为何消失。 “她身上的饰品都去哪?” 司道的声音原本平和且富有磁性,现在却沙哑得很。每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面蹦出来一样。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场笼罩周围所有人。 司道身边站着隔离区的负责人,叶青,叶老中医。 老中医不敢看向司道,只是低着头:“禀告上仙,老身也不清楚。老身实在难以相信,如此危难时刻,隔离区内竟然会有小偷存在。” “你不清楚?你也是刚刚知晓?”司道确认性地询问道。 “是!自仙子攻破药方难关后,老身一直忙于试药,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 “那你上次见到缪洛是什么时候?” “上次?昨日凌晨,仙子将药方成果交给我们。当时,她面色惨白,老身糊涂,我只以为她需要休息,便吩咐其他人不要打扰仙子。实在没想到,回过神,她会病得如此严重。”老中医自责、流畅地回道。 “听说,夏云华病情严重得极快,靠药物支撑,才勉强活着,对么?” “是,上仙研制出压制病情的药方,如此,建水镇才不至于死伤无数。” “你既然知道,修仙者病情恶化迅速且严重,又知晓缪洛连夜辛劳,状态极差,极可能感染疫病,为何不特意照看一二。还是说,你故意想要让缪洛患病?”司道的声音充满死气,仿佛来自地狱。 “上仙冤枉,没有察觉到仙子的异常,实乃我的疏忽。可是,仙子是建水镇的恩人,老身怎会做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老中医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一脸的无辜和自责。 “昨日凌晨到今日下午,足足一天多的时间,你告诉我,没有任何人发现缪洛的异常?你身为隔离区的负责人,一点都不知情,甚至还让小偷取走缪洛身上的饰品。是这样么?”司道紧握拳头,再三质问。 “老身的疏忽造成仙子受蒙。可是,老身绝无加害之心。” 与司道一同跟来的人还有其他医生。这一刻,其他医生同样为老中医求情:“上仙,此事发生,我们全都悲痛难耐。可是,请你相信叶老医生,一天多,他和我们一起进行药方的最后试验。” 此时,新研制出的药已经送来。刚才,在发现何缪洛患上疫情时,周围的医生赶忙去将药汤端来。 司道接过药汤,没有继续说什么。当务之急自然是给何缪洛喂药。 他先将药汤放在鼻尖闻一闻,然后才喂给昏迷的何缪洛服下。 然后,他又起身来到老中医的身边,蹲下,抓住老中医的手,认真闻着老中医的衣裳。 “你的衣服好像是新换的。而且,你昨晚刚洗过澡。疫情忙碌下,没想到你还有时间做这些?或者,你是想洗去衣襟上的味道。”司道死死盯着老中医。 “上仙为何如此诬蔑老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仙子遭遇如此,我们所有人都很痛心。现在,既然上仙执意认定我加害何仙子。那老身任凭上仙处置便是。”老中医表现得冤屈十足。 司道没有看出半点问题。他起身,命令道:“所有人出去。另外,即刻召集一天之内进入过隔离区的所有人,搜查隔离区内的所有房间。” 第281章 招供 隔离区内,所有可以起身站立的人全部集中站在一起。如此召集所有人的决定是鲁莽的,会影响救治的工作。可是,司道不想管那么多。他冷着脸,观察每一个人。 “孙休在哪?谁见过孙休,又是什么时候见到孙休?” 司道没有提及何缪洛的事情,反而询问孙休的下落。孙休是一号隔离区的志愿者,却并未出现在人群之中。 “上~上仙,昨天上午,孙休喂我喝药。那时候,我还见过他。”一个病患举手,敬畏地回答。 “说来奇怪,孙休前天下午特意申明,今后由他拿取志愿小组的午餐。可是,他昨天突然就不见。我们还以为他被调去其他隔离区呢!”一名志愿者开口道。 其他与孙休一组的志愿者纷纷点头赞同。 “所以,从中午开始,孙休就不见踪影?时间还真是巧合!”司道语气不善。 从发现何缪洛的饰品失窃后,司道的眼睛像毒蛇一样冰冷,好似随时会杀人一样。 “上仙~我看到孙休昨天去过后院的方向。后院不就是仙子休息的地方。有没有可能,孙休就是盗取仙子饰品的人。他畏罪潜逃。”一名医生怀疑道。 这名医生的怀疑刚刚落下,一个声音立刻反驳。 “不可能。孙休昨日才与我私定终身,怎么可能转眼就行偷窃之事?他昨日才发誓不负于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与我说,便消失不见?更何况,孙休的为人,你们难道不知?他怎么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喝声反驳的人是南荣雪儿。 原本,南荣雪儿站在隔离区外等待。可是,在司道的鲁莽决定下,整个隔离区发生喧闹。傅倩雯放心不下,便进入隔离区内。南荣雪儿同样跟进来。 “南荣大小姐,你还年轻,自然无法理解人心莫测。”老中医开口道。 “确实人心莫测。”傅倩雯赞同道。 傅倩雯走到司道的身边,按住司道的肩膀。她当然看出,司道的情绪有一些失控。 然后,她才继续道:“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孙休与雪儿私定终身,而后想要询问疫情结束的时间。他之所以失踪,恰好是撞破某些恶人的阴谋。恶人无法容忍孙休告状,才将孙休关押起来。换言之,恶人蓄谋已久,故意等待缪洛病重,并以为一切推给病患便可以高枕无忧。隔离区内混乱,饰品的失窃同样可以推给其他人。可以做到此事的恶人一定可以经常观察到缪洛的情况。大概率,此人和缪洛住在同一个小院内。” 傅倩雯的推理逻辑融洽,让人信服。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老中医。 与何缪洛同住在后院的人并不只有老中医。可昨日,在公布药方进展后,所有医生都在通宵研究药方,不曾回过后院休息。曾经回后院的人只有老中医。 刚才,司道第一时间怀疑的人同样是老中医。老中医特意洗澡换衣服。这确实有点古怪。 “荒谬,胡说,你们虽是仙人,却也不能胡乱诬蔑。你们可有半点证据?” “证据?”司道笑出声。 他的笑声一点也不欢乐,反而给人强烈的压抑感。 司道缓步走到老中医的面前,然后抓住老中医的手。轻轻一拔,老中医的大拇指指盖被直接拔下来。老中医发出杀猪一般地嘶吼。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老中医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司道~”傅倩雯叫住司道。 全场中,可以阻止司道的人只有傅倩雯。 “倩雯,你觉得他会给我们留下证据么?相信我,我的办法十分有效。他只要招出幕后黑手,等一切水落石出,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如果,他确实被我诬陷,等灵力恢复后,我不仅帮他治愈好一切,还会给他延年益寿的灵丹。”司道冷冷地回道。 傅倩雯还是犹豫。而司道已经抓住老中医的食指。 “我说,我说……”老中医直接招供。 前一秒,众人还在内心指责司道的野蛮不公。后一刻,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老中医。 然而,司道却没有半点墨迹。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卸下老中医的食指指盖。 老中医再次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喊声。 与此同时,傅倩雯赶紧将一脸杀意的司道推开。她劝说道:“他已经已经愿意说,那就让他说便是。” 傅倩雯一直生活在合欢仙境,很少接触如此残酷的事情,自然无法接受司道采取的暴力手段。 “好,那他得快点才行。我只数十个数字。十、九、八……” 司道依旧冷着脸。他数得特别快,一点犹豫都没有。没人怀疑,等数完十个数字,司道一定会再次拔掉老中医的一个指甲盖。 “是……” 老中医一把鼻涕一把泪,强忍着疼痛,正准备说出幕后黑手。这时,一支弓箭从远处袭来,直直射向老中医的心脏,竟是要杀人灭口。 不过,司道似乎早就预料到一切。他直接挡在老中医的前面,用身体挡住弓箭。弓箭并没有刺破他的身体。他的衣服下面早藏着一块木板,就是为防止暗箭伤人。 “看来正主要杀你。”傅倩雯对老中医催促道。 “七、六……”司道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是南荣家主,东西都在南荣家主手上。之前,何仙子将一枚黑色发簪作为定金交给南荣家主后,南荣家主获得黑色发簪后,就想要获取更多仙物。另外,孙休同样被关在南荣府。”老中医跪在地上乞求道,“我已经说出幕后真相,希望上仙可以饶我一……” 老中医没有说完,并且再也无法说完。 司道直接出手。手指直接刺穿老中医的咽喉。血液溅落一地,周围的人哪里见过如此凶残的场景,纷纷退步。 傅倩雯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眼下,司道没有数个月来的平定温柔,而是截然相反的果决凶厉。他给人的感觉重新拉回十年前。那时候,司道尚未被关入剑山内。那时候,司道散发出不可遏制的杀意。不同的地方是,十年前,司道的杀意更加浓郁,却充满克制。现在,司道的杀意虽然淡薄,却毫无克制。甚至,司道正在主动激发体内的杀意。 若不是天地被冻结,司道恐怕已经暴走,成为杀意的傀儡。 在听到老中医的答案后,原本惊讶的众人变得错愕。在众人看来,南荣世家捐人捐物,是抗击疫情的主力军,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何仙子的事情。众人无法相信老中医的话。 最无法置信的人是南荣雪儿。 “不,不会的。父亲虽然逐利,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叶老中医说谎污蔑我父亲。”南荣雪儿辩驳道。 “南荣大小姐说得不错。叶青老匹夫可能是故意诬蔑南荣家主。”众人同样为南荣雪儿说话。 “是不是南荣家主,简单调查一二,自会分明。还有一点,建水的富商们之所以选择捐助人力物资,完全是因为仙人资格作为补偿价码。不仅如此,他们更是获得万年曼洛花作为定金。拯救你们的人是何缪洛和夏云华,而绝非其他人。”司道冷哼怒斥。 众人不敢言说一二。 这时,司马南尤的叫喊声突然从隔离区外传来。 “上仙,南荣家主在隔离区外。他找到一个窃贼。这窃贼竟偷走何仙子的饰品。” 第282章 真相 南荣家主站在隔离区外,其前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穿着南荣家的服饰,是南荣家的家仆。家仆旁边整理摆放着何缪洛的饰品。东西一点不差,一样不少。 看来,司道不需要翻遍一号隔离区。所有丢失的饰品果然被转移到隔离区外,并且就出现在他面前。 司道走到隔离区的门口,面露不善地看着南荣家主。 南荣家主见到司道,羞愧地跪地请罪:“上仙,南荣世家对不起你,竟出现如此恶仆。刚才,管家发现这么恶仆在收拾东西准备逃跑。事有蹊跷,管家便查询一二。却没想到,该死的奴仆竟然私藏着仙物。我知晓此事后,立刻联想到何仙子,故带他来此请罪。” “按你的意思,所有罪责都是你家仆从做的?”司道反讽道。 他并不相信南荣家主的话。 “自是如此。只可惜,恶仆见事情败露,顽固反抗。混战中,恶仆罪有应得,死于非命。此事,整个南荣府都知晓。”南荣家主如是回答。 “可是,刚才老中医说幕后黑手是你,南荣家主。你不会想说,一切与你无关,完全是恶仆故意借用你的名头联合老中医。还有一件事,老中医说出真相时,遭受暗箭,差点被杀人灭口。如果,恶仆是背后的黑手,那射出暗箭的人又是谁?” 司道直直地盯着南荣家主,像是认定,南荣家主就是伤害何缪洛的最终黑手。 “上仙,您是何意?难道,您竟是怀疑我?”南荣家主诧异地询问道。他一脸无辜,显得非常不可思议:“我不知道叶青叶老中医怎么会成为伤害何仙子的恶人。我更不明白叶老中医为何要污蔑我。这其中是否有误会存在?” “误会?你把一切罪责推给一个替罪羊。你以为我会信?” 说完,司道再次爆发心中的怒火。对于任何试图伤害何缪洛的人,司道绝不姑息。他直接将地上的尸体踹飞,然后掐住南荣家主的咽喉,单手将其抬起。 经过刚才的一幕场景,没人怀疑,司道会直接杀死南荣家主。 南荣家主被掐住脖子,根本无法呼吸,显得非常痛苦。他挣扎道:“上~上仙,这其中一定有~有误会。” 此时,南荣家主遭遇生命危险。十数名南荣家仆纷纷掏出弓弩,对向司道。 “不~许对上仙出手,放~放下!”南荣家主挣扎地发出命令。 十数名南荣家仆听从南荣家主的命令,纷纷放下弓弩。他们满头是汗。近距离下,在提起弓弩对向司道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正常而言,十数把弓弩对向司道一人。司道根本插翅难飞。可是,十数名南荣家仆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司道才是施加威胁的一方。好似,他们才是被弓弩瞄准的对象。好似,下一秒,他们都会死于非命。一股死神的阴影将他们笼罩,他们不敢动弹一下。 镇长司马南尤一直站在边上。镇长司马南尤完全没想到会发生眼前的一幕。他为南荣家主说话:“上仙,南荣世家一直为百姓付出很多。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存在。” 南荣雪儿见到自己的父亲无法呼吸,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拉住司道的手,求情道:“大叔,如果我父亲果真要伤害何姐姐,那为何现在要把东西都拿回来?而且,从时间上计算,在叶老中医被揪出来之前,父亲已经将恶仆绳之以法。不论怎么算,这都不合乎常理。不论怎么看,父亲都应该是无辜的人。” 南荣雪儿的话立刻引起所有人的赞同。 然而,司道却不为所动。他解释道:“他是精明的商人,当然会做好最坏的打算。他早早就准备好现在的戏码。从我来到建水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算到现在的情况。所以,他提前杀掉替罪羊,就是要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清白的。如果灭口成功,他不过损失一个奴仆而已。如果像现在一样,在灭口失败的情况下,他立刻登场。” “按照大叔的意思,如果灭口成功,奴仆的死又该如何解释?” “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反正,那时候,没人会关心此事。”司道不在意地回道。 “这……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南荣雪儿焦急道。 她害怕司道会直接对南荣家主出手。刚才,司道对付叶老医生的手段,令所有人畏惧胆寒。 “司道,你先放手。你先冷静一点。”傅倩雯出面,抓住司道的手。 “冷静?我要是再晚来一天,缪洛就会死。你让我怎么冷静?” “可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如傅倩雯所言,司道现在爆发出来的气场实在太过凶悍。别说凡人,修仙者都会畏惧司道。 人总是同情弱者。现在,司道并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南荣家主是幕后黑手。相反,南荣家主抓到畏罪潜逃的凶犯,理应受到嘉许。 在大部分人看来,南荣雪儿所言极是。南荣家主若真是幕后黑手,又怎么可能提前杀死恶仆,将饰品主动物归原主? 难道,南荣家主提前预料到,自己会被指认成为凶手?司道的言论有些道理,却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傅倩雯虽然站在司道一边,却也很难相信司道的言论。因为,同样的情况曾经发生在夏云华身上。司道一直坚持夏云华是黑月一号。可从目前看来,夏云华与黑月没有关系。 越来越多不知情的百姓围过来。他们看到司道吓人的眼神,看到司道不知青红皂白地掐住南荣家主的咽喉。如此一来,司道所为就算是正义的,一样会被其他人误解。 司道看着周围,感受到周围百姓的敌意。 “先放开他,真相不畏惧调查和辩驳。”傅倩雯再次开口道。 “好~”司道放开南荣家主。他将问题指向突破口:“孙休,我们只要找到孙休。他一定可以有用的线索。” 按照死去的叶青老中医所言,孙休被关在南荣府内。 而后,为避嫌,镇长司马南尤亲自率队,彻底翻查南荣府。然而,还未等搜查结果出来。 一名围观的客栈老板突然站出来。老板指着死去的南荣恶仆:“这人昨日预定一个房间。” 按理说,如今人人待在自己家里,根本没有必要预定客栈的房间。如此,众人哪里能想不到,孙休很可能就被关在客栈的房间内。 果不其然,在客栈房间内,众人找到昏迷的孙休。如此,司马南尤不必再继续搜查南荣府。 一切真相大白,南荣家主确实是被叶老中医诬陷的。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 “现在,上仙应该可以相信我。”南荣家主诚恳道。 可是,司道没有放弃怀疑:“你既然提前做好一切准备,自然会提前就将孙休调离出南荣府。” 司道的言论自然不无道理。可在外人听来,司道所言实在太过牵强。 “上仙认定我是幕后黑手,并以此进行各种猜测。我实在并不知道如何言说。”南荣家主尽显委屈和无奈。 接着,南荣家主指着昏迷的孙休,继续道:“我到底是不是幕后黑手,我们唤醒孙休,一问便知。” 孙休当即被众人唤醒。他醒来后,惊魂未定,情绪紧张,第一时间叫喊着:“何仙子有危险,快去救何仙子。叶青叶老匹夫要加害何仙子。” 南荣家主安抚地握住孙休的手,和善道:“孙休!” 孙休见到南荣家主,敬畏地行礼,然后赶忙继续道:“家主好。您快去通知司马镇长,快去通知后山学堂的仙……” 孙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司马南尤就站在面前。他发现司道和傅倩雯同样站在面前。而且,他最想见到的南荣雪儿一样站在面前。 “孙休,你不要担心,我们已经制服叶青。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谁是叶青的幕后凶手?”南荣雪儿一脸焦急地问孙休。 孙休听到南荣雪儿的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幕后凶手?难道,叶青背后还有人?” “你讲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经过,不要错过任何细节。”南荣雪儿继续问道。 “那天,我想去问一下何仙子何时结束疫情……” 孙休虽不明所以,却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诉说出来。从头到尾,南荣家主根本没有被任何提及。 之后,孙休指认,被南荣家主带来的尸体正是之前击晕他的壮汉。不仅如此,孙休还指出另外一名壮汉帮凶的存在。根据孙休的描述,另外那名壮汉同样是南荣府的仆人。并且,另外那名壮汉昨日就已经失踪,不见踪影。说不定,因为分赃问题,两名恶仆发生冲突。最终,其中一人被杀死。这就可以解释,为何所有饰品都在一个恶仆身上。 事已至此,司道再无其他实际证据指认南荣家主。 就在众人以为万事大吉时,司道却没有善罢甘休。 “把曼洛花给我。那不是凡人可以触碰的存在。天地灵力一旦恢复,周围又没有强者镇压,凡人会被瞬间吸干。” 所有饰品虽然回归。可是,万年曼洛花仍然在南荣家主手上。曼洛花是司道送给何缪洛的信物。何缪洛若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交出曼洛花。在天地被冻结的情况下,寻常仙物与凡物无异,只有曼洛花仍然散发出生命的意志,可以让凡人感受到神妙生命力。 “这?”南荣家主面露为难之色。 “南荣世家已经获得一个修仙者资格,难道还不够?”司道目露凶光。 这时,司马南尤再次站出来为南荣家主说话:“上仙,您有所不知。您口中的曼洛花是何仙子承诺的定金。” “定金?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拿世间最珍贵的至宝?”司道怒斥反驳。 话虽如此,可在所有人看来,司道的行为是不公道的,是有违商业基本的。 南荣家主与司道直视而立,显然不愿意归还曼洛花。 见此,司道倒是没有继续索取。他露出讥讽的笑容:“别怪我没提醒你,贪婪只会招致灭亡。” 话落,他转身,回到一号隔离区内。 所有事情就此暂一告落。在司马南尤的指挥下,所有围观群众纷纷散去。一号隔离区同样恢复如初。 今日发生的事情开始在建水镇流传开来。只不过,版本一个接一个,全然不同。没有人在意真正发生什么。人们只相信听起来最接近真相的故事。 第283章 仙凡 后山学堂的院子里面,司道四人依傍着晚霞,凑在石桌前,享受美味的鸡汤。两周过去,何缪洛和夏云华都已经从疫病中恢复过来。 “多吃点,你大病初愈,身子弱,应该好好补补才是。” 司道盛汤,特意将鸡汤中最好的肉块全部盛到碗里,小心地将汤碗递给何缪洛。 何缪洛接过汤碗,却将汤碗递给对面的夏云华。相比之下,夏云华病得比何缪洛早,身体恢复得更慢,至今尚且需要搀扶才可以行走。何缪洛研制出来的药方非常有效,可疫病造成的虚弱身体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 “多谢何师妹!”夏云华感激道。 司道撇撇嘴,有些不满,却没说什么。他继续盛满一碗鸡汤,放在何缪洛前。 两大碗鸡汤后,汤锅里面倒是没有剩下太多。没办法,饲养的小鸡尚未完全张开,不足以满足四个人的分量。反正,司道与付倩雯虽入感染区内,却并未感染疫病,不需要鸡汤的滋补。 “没有学生的日子倒是有点冷清,不太习惯。”夏云华感慨动荡的学堂。 在疫情刚刚出现时,夏云华即刻千万建水镇。那时,后山学堂仍然开设,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好不快活。不曾想,疫病醒来,教书育学的日子已经结束。 “疫情如此,没办法。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某个人。”付倩雯故意看向司道。 此前,何缪洛饰品失窃事件中,司道的表现太过霸道,自然引得建水镇百姓的畏惧、不满。 如今,哪怕疫情隔离时期过去,学堂同样不会再继续开放。这是司道离开建水镇时的申明。在何缪洛病情缓解的第二天,他们便回到后山学堂。此外,建水镇百姓同样不一定愿意再将孩子送至学堂。 “确实有点冲动,不过情有可原。”夏云华圆场道。 “何止是冲动。当时,我让他冷静一点。他狠狠瞪着我,像是要把我吃掉。” 听到付倩雯的小报告,付倩雯一脸笑意地看向司道。 司道对付倩雯白眼,没有辩解什么。 “如果,我没有挺过疫病,那你会如何?”付倩雯玩笑道。 她本是玩笑话,司道却直接冷下脸来。然后,他非常冰冷地说道:“如果那样,整个建水镇会一起陪葬。” 何缪洛皱起眉头,拉过司道,温柔道:“司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万不可陷入极端。你现在的样子和妖人有什么区别?” “我本来就是妖人,而且是当世最凶恶的妖人。”司道无所谓道。 何缪洛看着司道。她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她温柔地埋进司道的怀里。 夏云华和付倩雯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好一会,何缪洛才继续道:“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以前,你对任何事情都淡定得很,好似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现在,你却像个孩子,动不动就闹脾气。” “人总是会变的。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可是,我无法忍受任何想要伤害你的存在。我知道刚才的话让你担心,让你生气。我不想和你生气。可是,我同样不想骗你。我永远都不会骗你。你既然问我,我就会说真实的想法。你如果担心我,你如果想要我好,就必须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司道直言道。 “我看呐~你就是和剑山里面的恶人们待得太久。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你不可不能再迁怒。若天地灵力始终无法恢复,我迟早会离开你。”何缪洛感受到司道抱得更紧,“到时候,你答应我,不许伤害其他人,好不好?” “天地灵力会恢复的。黑月并不会真毁掉世界。很快,世界迟早会回归原来的样子。”司道没有直接答应何缪洛。 “我是说如果,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如此看来,我们与建水镇没有联系,挺好。” 彼此之间没有往来,自不会让司道产生迁怒的理由。 不过,话音刚落,几颗石头从草丛里面冒出,射入学堂之内。尽管,石头没有造成实际的影响,可其背后的意图却不怎么好。 只见,草丛里面有十几个孩童。孩童们手中握着弹弓。刚才的石头自然是孩童们射出的。 孩童们见到司道四人的目光,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壮着胆子,冲学堂方向喊道:“你们是散播疫病的恶魔,你们不得好死。” 疫病的救治药方明明是夏云华与何缪洛研发出来的。可是,孩童们却将司道四人当成疫病的发起者。如今,疫情逐渐散去,隔离不再严密,孩童们竟跑到后山学堂故意向司道等人射石头。 孩童们本来还想要继续咒骂不文明的话语。可是,当司道的眼神扫过来时,所有孩童都被惊吓得摔倒在地。没有孩童再敢说一句话。他们像是遇到真正的恶魔一样,疯一样逃跑。想来,从今日开始,这群孩子再不敢踏足后山半步。 “你这样吓孩子。他们真会把你当恶魔的。”何缪洛打趣道。 “如此更好,免得再来烦我们。” 司道如此说着,却发现学堂又迎来新的客人。 许久不见的孙休再次来到学堂。与此同时,孙休拉着一个人,是南荣雪儿。二人分别背着行囊,像是要出远门。 他们来此,是为感谢司道的救命之恩。当时,若不是司道与付倩雯下山,孙休的情况定然会很糟糕。 孙休跪在地上,充满感激:“多谢上仙的救命之恩。” 南荣雪儿虽然被孙休拉着,却嘟着嘴巴,不愿意看向司道,显然还对司道抱怨着。 司道当然不会和南荣雪儿计较。并且,他可以理解南荣雪儿。毕竟,司道当时差点杀死南荣雪儿的父亲。 孙休谢完恩情,继续道:“方才,我见到一群孩子。他们都是疫病死者的孩子。他们不懂事,还望仙人们原谅。” “没事,不过,我们明明是救治建水镇疫情的恩人。他们怎么会把我们当成是散播疫病的恶魔?”付倩雯询问道。 “这个……”孙休犹豫不说。 南荣雪儿直接道:“现在有一个谣言的版本说,你们刚刚来到建水镇。恰好,疫病爆发。所以,那些孩子才会如此误解。更何况,某个人看起来比恶魔还像恶魔。” 司道并不在意南荣雪儿的讥讽。他直接道:“即便现在,我不觉得自己错怪你父亲。并且,你最好离你父亲远点,免得被曼洛花波及。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稀罕。那朵难看的黑花,我一定还你。哼~我们已经说过谢谢,我们走。” 南荣雪儿拉起孙休,直接离开。 “切~小屁孩,再怎么说,你不喜欢我,也不该迁怒其他三位老师。”司道如此说道,却只引来其他三人怀疑的目光。 似乎,司道没有资格指责南荣雪儿。毕竟,司道同样做过迁怒的事情。 “谁稀罕听你上课,我们现在听王仙师的课。”南荣雪儿回过头,恨恨道。 “王仙师?” “嗯,王仙师同样是仙人,可以不惧水火,移行换物,探知人心,比你厉害得多哩。”南荣雪儿确信道。 “不惧水火,移行换物,探知人心?”司道忍不住笑出声来。 显然,司道根本不相信南荣雪儿的话。 南荣雪儿见此,忍不住跺脚:“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哼~” 说完,南荣雪儿再也不看司道一眼,直接走远。 “哪里出来的王仙师?”付倩雯好奇道。 “还能从哪来的?不是江湖骗子还能是什么?建水镇遭遇疫情,周围县城同样遭遇疫情。这种时候,人心最为脆弱,正是骗子收割的好时候。”司道无谓道。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下?”付倩雯有点担心。 “应该没事。南荣家主虽不是什么好人,却没那么容易被欺骗。仙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假扮的?那群商人若不是见到曼洛花散发出的生命之力,又哪里肯交出物资?”司道不满道。 “司道所言不错,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夏云华赞同道。 “夏师兄,难道你相信司道的话,你觉得南荣家主不是好人?” “人心难测。司道所言虽没有证据,却同样没有矛盾,是一种可能的猜想。况且,南荣家主若真是大善人,又怎么会不归还曼洛花?” “没错,我们过好自己便是。”何缪洛一边说着,一边把傅倩雯的眉头抹平。 傅倩雯见三人皆是如此,便也没有再强求。 一切回归到之前的样子,回归到他们遇到孙休之前的样子。 第284章 王仙师 建水镇,街道的封锁已经解开。疫病隔离与药物治疗双管齐下,患者逐渐康复,不再新增。 时隔两个月,建水镇重新焕发出活力。街道上,许多人脸上挂着笑容,更多人脸上坦露阴霾。尽管,夏云华和何缪洛已经在第一时间内研究出救人的药方。可是,疫情还是造成上百人的死亡。这意味着,上百个家庭永久失去亲人。 正是在这种氛围下,王仙师出现在建水镇。 王仙师自称仙人,坐立在桥头之上,一桌一椅一棍。棍立在桌旁,挂一横幅。横幅上有“仙人指路”四个大字。 他看起来平常得很,与凡人差异无几,只是一个寻常的中年男子。不过,他气质沉稳,目光慈善,永远是不紧不慢的,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相比而言,司道四人虽然满足凡人对仙人的所有幻想,却给人一种疏远的距离感,高高在上,不可亵渎,不敢靠近。 起初,根本无人理睬王仙师,直到几个寻事的泼皮故意招惹王仙师。 “几个月前,后山冒出四位仙人,结果招来一场疫病。现在,你也是仙人,又准备招来什么灾难不成?” 几个泼皮站在王仙师的前面,直接将桌子掀翻,提起“仙人指路”的棍子,对准王仙师的脑袋,好像随时就要狠狠击打下去。 这一幕被周围的路人看在眼里。好事的路人纷纷聚拢过来。几个好心人想要上前劝阻,却被泼皮一脚踹翻在地。泼皮凶悍,寻常百姓不敢造次,赶紧去找巡查队寻求帮助。 而正在此时,王仙师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几位施主被心头的欲望蒙蔽双眼。本尊劝你们即刻放下心中的屠刀,回头是岸。” 王仙师说话时,抑扬顿挫,容易产生信服感。 然而,他再怎么说,也不会改变泼皮的行为。 泼皮听见王仙师的话,只觉得可笑之至,哈哈大笑:“放下屠刀?我成全你,我现在就放下手中的木棍。”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众人阻拦,泼皮竟然狠狠将木棍砸在王仙师的脸上。更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王仙师竟然纹丝不动,脸上没有留下半点伤痕。相反,木棍直接断裂。 硬功夫不是没有,可不论怎么看,王仙师的身段看起来都不像是练硬功夫的人。况且,即便硬功夫到家,王仙师被狠狠敲打,也不至于没有半点伤痕留下。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几个泼皮同样开始害怕。不过,泼皮们没有就范。他们冲王仙师喊道:“你怎么证明自己是仙人,而是带来祸患的妖魔?” 王仙师摇摇头:“本尊来此,正是为将建水镇百姓救出水火之间。人心总被世间的欲望蒙蔽,而非遵从本心。本尊正是要为迷失的人找到归家的路。至于如何证明,信者信,不信者也罢。”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若真是仙人,有本事水火不侵,那我们才信你。” “也罢,神迹显现,方能让世人信服,那本尊便显露一二。”王仙师站起,继续道,“上油锅,摆火桥,立水缸。”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王仙师展露仙迹的事情在周围传开,各色人等奋勇而至。在此期间,几个泼皮当真将油锅、黑炭、水缸全部搬来。 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王仙师徒手下油锅捞铜板,脚踩炭火而不伤,没入水缸而不淹。神奇的一幕幕完全震撼到每一个围观的路人。 至此,王仙师之名在建水镇流传开来。人人都知道,建水镇新来一个王仙师,特意指点凡人的迷途。 起初的日子,不少路过的人还会质疑王仙师。 面对所有质疑的人,王仙师从不生气,而是展示一手“移行换物”,来让质疑的人闭嘴。三个碗,三个球,三仙归洞,仙人指路,指哪变哪。每个碗分别有几个球,完全由王仙师决定。任你武功再高,眼神再好,一样看不出半点破绽。如此,这不是移行换物,又是什么? 当然,王仙师真正厉害的绝活是探知人心。王仙师可以探知每个人的内心,感知过去,预知未来,帮助人做出命运的选择。 王仙师每日都会立在桥头。寻求王仙师指点迷津的人逐渐多起来,可以从桥头一直排到桥尾。唯一可惜的事情是,王仙师功力有限,每日只能帮助十个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仙师只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若非真正有求之人,王仙师不会出手。 当时,建水镇有名的富商望族张家家主张子元寻求王仙师的指点。原来,张子元的妻子染上疫病,最终死去。张子元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却极爱其妻子。爱人死去,张子元心如死灰,陷入无边的沉痛之中。听闻王仙师的存在,张子元特意献上万金,寻求指点。 让人意外的一幕发生,王仙师竟然不为所动,分文不取。不仅如此,王仙师反而认为张子元身为张家家主,虽值得帮助,却需要向后排队。当时,被疫情彻底压垮的人尚且不少。相比富裕的张子元而言,其他人更需要帮助。所以,王仙师率先为其他人指点迷津。 此事被知情者传开。相比司道曾经表现出的凶残面目,王仙师的行为明显要高尚得多。建水镇百姓更加确信,王仙师果然是功德无量的无上仙人。 事情的最后,张子元并未恼怒,反而深受感动。他特意将两座别苑送给王仙师,只为将其作为王仙师救治世人的场所。王仙师没有再拒绝。根据王仙师所言,王仙师在救治世人的过程中会窥天道。这种情况下,整个救治过程必须是封闭式的,不能被外人所扰,更不能被外人所见。 而结果同样是惊人的。原本哭天喊地的人突然重新找到生存的希望,不再哭闹,而是重新面对生活,寻找生存的意义。每一个被王仙师治愈的人都发自内心地赞叹王仙师的指点。 至此,王仙师的事迹慢慢在建水镇流传开来。 南荣雪儿知晓王仙师的事迹时,最初并不以为意。她是学堂的学生,平日又与司道闲聊,自然知晓,仙人并非全知全能,更不擅长所谓“引导人心”。更何况,如今虽然明面上没有说,暗地里却传得很凶——世界变革,仙人已经不再拥有无上的法术。 如此,南荣雪儿对神迹自然是不相信的。她更不相信之前还哭天喊地的人怎么一下就恢复精神。她抱着怀疑和好奇的心态,特意去打量一二。 然后,她亲眼见证“移行换物”的神奇。她明明近距离盯着三个碗。可是,三个碗里面的球却完全按照王仙师的意愿变幻。再接着,她还见到许多被王仙师治愈的人。他们已经不再沉浸在疫病的阴霾之下,不再沉浸在亲友死去的痛楚之中。他们面容平静,积极主动地向周围人宣传王仙师的好。 这真是神奇得很。难道,王仙师真有如此神奇?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南荣雪儿通过撒谎的方式,宣称自己哥哥死在疫情之中,然后成功报名王仙师的“治愈班级”。南荣雪儿正纳闷,按理说,王仙师可以探知人心,又为何无法分辨出南荣雪儿的谎言? 还未等南荣雪儿细想,在一名王仙师的信奉者带领下,包括南荣雪儿在内,十名需要治愈引导的建水镇百姓来到后院,走进大房之内。这里与外面相距甚远,不会被人打扰,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第285章 治疗 房屋空旷,有淡淡的熏香,很好闻。屋子一侧摆放许多小板凳,另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张古怪的图画。 图画诡异,包罗各种形象,包括十二生肖、星辰日月、动物、植物、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图画被五种颜色分割成块,包括绿色、红色、黄色、金色、黑色。 南荣雪儿与另外九名建水镇百姓坐下后,发现板凳侧面摆放着一个木盒子。木盒子里面有各种玩偶和一张图画。玩偶包括各种形象。图画同样被绿、红、黄、金、黑五种颜色分割。 当所有人坐下后,王仙师推门走进来。 王仙师先鞠躬行礼,然后才慈善和煦地说道:“在开始治疗之前,本尊再次提醒,切勿为好玩而故意参与治疗活动。机会有限,不要占据他人的资格。本尊虽可以探知你们的内心,却不愿将法力轻易浪费。你们既然选择相信本尊,本尊同样相信你们。信任是治疗的基础。如有闹玩的人,还请起身离去。” 南荣雪儿听见王仙师的话,只觉得羞愧得很。她正想着要不要站起来离开,却发现,周围一个年轻人比她先行站起。 年轻人向王仙师鞠躬道歉,然后离开门去。看来,浑水摸鱼的人并非只有南荣雪儿。 王仙师倒是大度得很,并未在意。他坦率道:“任何好事的施行都很不容易。治疗的过程之所以需要隐蔽,是因为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彼此打开心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心结,不应该被他人所扰。所以,若无心中所惑,还请起身离去。” 南荣雪儿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向王仙师。不过,最终,她还是一直坐着。 “好,下面,本尊默认各位的诚信。在正式治疗开始前,本尊将为各位讲解世界的本源。”王仙师指着墙上的诡异图画,继续道,“这图画便是代表世界。世界由五行构成。如你们所见,绿色代表木,位于东方,象征春天。红色代表火,位于南方,象征夏天。黄色代表土,位于中央,象征天地。金色代表金,位于西方,象征秋天。黑色代表水,位于北方,象征冬天。邻是相生,意味着共生与互助。间是相克,意味着掌控与制约……” 王仙师徐徐道来。 南荣雪儿曾经听司道四人上过课。司道四人的课程内容虽然高深,却循循然善引导,可以让人听得明白。王天师讲述的内容却是众人闻所未闻,玄乎得很。南荣雪儿只觉得云里雾里。不过,南荣雪儿反而觉得,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天地本源。 天地本源哪里是那么容易可以理解的。她天资聪慧,在代入金木水火土的概念后,倒是可以理解王天师所言内容。王天师所言虽然缥缈枯燥,却自成体系。只要接受底层的逻辑,那么一切皆有法可循。 王天师最后总结道:“所谓世间的问题,其实都是关系的问题,是爱不满的问题。所谓爱,首先必然是对自身的爱。如果,一个人不爱自己,又如何爱别人?身而为人,我们应该遵从内心的指引,为自己而活。你们之所以感到迷惑,其实正是因为没有对面真正的自己。你们执迷于过去,执迷于已经发生的存在。但实际上,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去接受和包容。世上没有所谓的对错。事件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允许的。你都应该去接受。” 王天师的言论一出。众人只觉得非常有理。南荣雪儿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甚至,她的内心非常愿意接受王天师的言论。 此外,不知为何,在聆听王天师的教诲后,南荣雪儿莫名感到说不出的愉悦。她脑袋有点迷糊,内心忍不住地接纳王天师的观点和话语。 紧接着,王天师继续道:“世界本源错综复杂。本尊刚才所言不过初窥一二。诸位一时之间无法领会,并不要紧。日后,诸位慢慢学习,自会领悟。到时候,你们便也能成为本尊一样的仙人。现在,我们从基础做起。首先,我们需要把身体放松下来。大家站起来,跟着本尊一起来。” 所有人自觉地站起来,跟随王天师进行简单的肢体放松动作,不断呼吸吐纳。 在所有人遵从执行动作时,王天师继续道:“我们都是同一片天地中的生灵,应该放下心中的结缔。诸位有缘在此一同感受天地的奥秘,便是同根同源的家人。现在,本尊希望我们彼此之间可以以家人相称。家人是绝对的信任。我们需要绝对的信任。下面,我们开始进一步的动作学习。” 在王天师的要求下,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彼此将双手放在前面一人的肩膀上面。再然后,王天师要求每一个人都为前面一个人按摩、捶背。 只是,春国虽然文化开放,男女之间却还是授受不亲。 “放下你们心中对男女的结缔。不要忘记,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只是为家人服务。在为家人服务的过程中,你会获得超乎想象的快乐和收获。人只有懂得付出,才能真正拥有。只有付出的人才是强大的人。” 王天师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原本,众人还有些腼腆。现在,众人果然像“家人”一样,不再抵触身体的触碰。反正,彼此只是接触肩膀和背部。这并不算特别严重的禁忌事情。 不过,南荣雪儿却是例外。她后面站着一个男人。南荣雪儿根本无法接受,父亲和孙休之外的男人触碰到她的身体。 她一下尖叫起来,本能反应地跳到一旁。 原本和谐的氛围被南荣雪儿打断。不知为何,所有人都看着南荣雪儿。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南荣雪儿身上。好似,南荣雪儿做一件天大的错事。 “对~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南荣雪儿诚意地道歉。 “没事的。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你暂时还无法将内心放开,无法将大家当成是家人。这是可以理解的。”王天师非常宽容地解释道。 紧接着,王天师没有再要求众人继续放开身心。他继续道:“通过刚才的方式,本尊相信,大家一定足够放松,并且已经稍微打开一点自己的内心。下面,我们进入正式的治疗环节。在治疗环节中,我们需要直面自己的内心。诸位千万不要拘谨。你们是彼此的家人,不应该去防范,而应该给予相信。你要相信自己不是一个人,我们会和你一起面对。有谁可以先分享一下自己的世界?” 王天师说完,众人彼此相视,却并未有人站起。 “不用拘束,不论说什么都可以。”王天师指着南荣雪儿,“要不,妹妹你先说?” 南荣雪儿很是拘束。 “刚才,你打断所有人的服务,是不是应该先站出来,领个头?不用害怕,你只要自由地说就行,说什么都可以。大家鼓励欢迎一下~” 在掌声之中,王天师拉着南荣雪儿走到众人的前面。南荣雪儿原本是后天五层的高手,现在却轻而易举地被王天师拉过去。 南荣雪儿看着台下热切的众人,好似被孤立出来一样,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你选三个意向物,分别代表过去、现在、未来。然后,你将意向物放在天地图上。”王天师引导性地说道。 所谓意向物,就是各种形象玩偶。所谓天地图,就是五种颜色分割的图画。 南荣雪儿下意识地听从王天师的指引,选择星星、月亮、太阳,分别代表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她将星星、月亮、太阳随意地放在天地图上。 王天师欣慰地解释道:“很好。从星星到月亮,再到太阳,光芒越来越闪耀。可是,天地每日一轮回。你将过去比作星星,将现在比作月亮,而你追求太阳。这恐怕意味着,你想要摆脱过去,一个你自小到现在都没有摆脱的存在。那是什么?” 南荣雪儿下意识地思索,然后如实回答:“我想要摆脱父亲。我想和孙休在一起。” 王天师听见南荣雪儿的话,眼睛一亮,接着问道:“你父亲不允许你和孙休在一起?对么?” “是!”南荣雪儿点点头。 “果然,如意向物的指示完全一致。你和孙休在一起,就可以获得阳光一般闪耀的快乐。可是,你永远无法摆脱太阳的落幕。每当太阳落幕,黑夜就会降临。你父亲就如同黑夜,阻拦着你。” “可是,父亲对我同样很好。” “所以,你才会犹豫。你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对么?其实,一切选择都是没有对错的。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被接受的。你应该遵从真正的内心。” “真正的内心?” “没错。本尊无法为你的人生做出选择。你只有找到自己的内心,遵从便不要再犹豫。” “我~我想和孙休在一起。其实,我已经与孙休约好私定终身。我们约好,疫情结束,就离开建水镇。可是,日期将至,我又害怕父亲担心。” “其实,你已经陪在父亲身边很多年。你已经为自己的家庭付出很多。你为父亲着想,所以一直无法与孙休在一起,一直默默忍受内心的痛苦。或许,你可以试着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 “对的。人应该是自由的。你只有为自己而活,只有爱自己,才可以真正爱别人。” “谢谢天师,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南荣雪儿坚定道。 “很好。”王天师满意地点头,接着小声附道,“本尊是从县城而来。本尊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如今,县城及周围同样遭遇疫情影响。虽然,建水镇已经将药方呈递出去。可是,外面终归不安全。你若真要按照内心的想法去做,可以走另外一条道,前往更远的县城。那是一处安详和平的好地方,我想你会喜欢的。” 王天师的说辞完全打动南荣雪儿。 南荣雪儿再次感恩致谢。 “千万不要谢我。你不过按照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我什么都没有做。”王天师满意道,“下面还有谁可以分享自己的世界。只有说出来,你们才可以勇敢地面对。刚才的小姑娘做得很好。” 紧接着,每个人都分享埋藏在内心的故事。王天师分别让他们遵从本心,遵从心底的声音。是的,王天师没有“干预”,单纯只是引出所有人的内心而已。 现在,每个人心底的秘密都说出来,心中一下畅快许多。所有人都知道彼此的秘密。他们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不少,彼此好像真成为“家人”一样。 第一次的“治疗”课就此结束。 结束前,王天师再三强调:“治疗的过程必须保密。这是我们之间才可以分享的故事。” 所有人赞同地点头表示治疗效果非常好,纷纷询问下一次课程的时间。王天师露出温柔的笑容:“本尊会安排的。希望,我们早日可以成为真正的家人。” 第286章 英雄 南荣药铺的后院,孙休住在后院的小屋,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后院的月门,期待某个人的出现。可是,几日来,太阳从升起至落幕,期待的倩影始终没有出现。 疫情隔离初期,他曾与南荣雪儿定下远走高飞的誓言。之后,他遇险,南荣雪儿在其被污蔑的瞬间,不惜清白地为他辩驳。 二人私奔的事情由此被众人揭晓。两个月来,周围人看孙休的目光或羡慕,或讥讽。孙休并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他只是担心南荣雪儿遭受惩罚。 可实际上,南荣家主完全没有限制南荣雪儿。同时,南荣家主也不曾对孙休有任何干扰。好似,私奔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疫情隔离期间,南荣雪儿每日跑到疫情区外,远远与孙休相望招呼。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可是,疫情逐渐消散时,当孙休提前辞去志愿者的工作后,南荣雪儿却不再寻他。 孙休并不抱怨。他非常理解南荣雪儿。他是孤儿,自幼失去双亲,早已经忘记父母的模样。这不意味着,孙休无法理解亲情的羁绊。相反,他比寻常人更加渴望亲情,更加珍重亲情。 南荣雪儿自幼丧母,由南荣家主孤身一人抚养长大。之后,南荣家主始终没有再娶。这其中若无南荣雪儿的因素,自然是不可能的。对南荣雪儿来说,南荣家主是其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在爱情降临的瞬间,在冲动情绪的影响下,南荣雪儿宣誓与孙休私奔。可若真私奔,南荣雪儿自然会犹豫的。 或许,南荣家主确实不待见孙休。可无法否认,南荣家主对南荣雪儿的爱如山。南荣家主从不干涉南荣雪儿做喜欢的事情,甚至没有阻止南荣雪儿见孙休。他反对,却没有在行动上束缚。 甚至,孙休都会产生幻想。或许,南荣家主迟早会接受他。但事实上,孙休很清楚。南荣家主同意二人的事情。这只是南荣家主的高明策略。以南荣雪儿的性格,若真强压,那只会引起南荣雪儿的反弹。 可不论如何,在孙休看来,若不是真心爱女儿,南荣家主不会如此。他其实可以理解,任何父亲都不会希望女儿与一个穷小子在一起。 但是,不论如何理解,孙休都不会放弃。 他会一直等南荣雪儿。与南荣雪儿互明心意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立誓此生不负。 不论南荣雪儿最后如何决定,孙休自己已经决定此生都已经交给南荣雪儿。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少年的世界中,恋人等同于世界。 太阳彻底落下,孙休将窗户放下,独自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突然,门被推开。孙休侧身,见到一身行装的南荣雪儿。 “孙休,外面的世界很大,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么?”南荣雪儿灿烂地笑道。 孙休愣神,连眨两次眼睛,然后才颤巍地起身,以最认真的态度回答:“我愿成为你的英雄,护你一生。” …… 离开建水镇前,孙休与南荣雪儿先去后山,拜访感谢司道四人。然后,二人才正式踏上离开建水镇的路途。 其实,二人拜访司道四人,一方面是孙休表达感激之情,另一方面也是南荣雪儿摆脱跟踪的方式。 上一次,在孙休遇险时,南荣雪儿发现自己的父亲一直派人跟着她。她虽为此表达过不满,南荣家主也已经承诺不会再加以约束。可是,南荣雪儿并不会完全相信。 后山学堂便是最好的掩护。南荣雪儿无法判断是否有人跟踪。四位仙人却可以察觉到外人的到来。况且,此前,司道与南荣家主发生过不悦的冲突。南荣家谱即便跟着南荣雪儿,也不方便跟着进入后山学堂的范围内。 如此,二人便可以获得一个逃走的机会。 事发突然之下,南荣家主反应过来时,二人早已远走。 春国很大,却极重视道路的修建和维护。建水镇虽地处偏远山间,可通往外地的官道却有好几条。越往外,道路越多。南荣家主想要实时内探知二人的去向,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二人前往的方向是南边。他们准备前往南边更远的县城。那里,南荣世家的影响不大。到时候,他们可以隐姓埋名。南荣世家影响力虽大,可想要发现他们,至少也是半年后的事情。 南荣雪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夜黑月明,二人欢笑着,期望美好的未来,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前面的路。 二人认识眼前的人,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司马南通。 没人想到,司马南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条路不是商队常走的路。现在是夜晚,商队更不会途径此地。司马南通没有理由堵在此处劫道。更何况,此地与司马南通作乱的山头相距甚远。 司马南通在此,像是刻意在等待孙休和南荣雪儿一样。他提前知晓二人会途径此地,故提前守候在此。可是,私奔的事情是临时决定的。孙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司马南通又是如何知晓? 司马南通的出现,犹如倾盆冷水,一下唤醒沉浸在幻想中的二人。 二人见到司马南通,立刻想要掉头。可是,后路已经被其他匪徒包围截断。 二人没有犹豫,想要冲过去。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前路地面上的绳索。马被直接绊倒在地,二人同样狠狠摔倒在地上。 孙休刚刚许诺,想要成为南荣雪儿的英雄。可转眼之间,伴随司马南通砂锅大的拳头挥砸在孙休的脑袋上时,他倒在地上,只觉得整个天空塌下来一样,手指头无法动弹一下,浑身施展不出半点气力,再也爬不起来。 他无法守护南荣雪儿,反而成为南荣雪儿的负担累赘。南荣雪儿若直接选择逃走,还能有一点机会。可是,南荣雪儿不愿意放下孙休,便只能同样被司马南通制服。 挚爱的人被自己牵连,这比死亡更加让人痛苦。 孙休没有任何办法。他看着南荣雪儿被司马南通抓小鸡一样地抓在手上。 “告诉南荣家主,他独女在我手上。想要他女儿没事的话,他必须亲自到我们的山头上来。还有,告诉他,南荣雪儿貌美如花,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克制多久。哈哈~” 黑幕中,司马南通的狂笑声传遍整个山头。 第287章 问人 后山,一个身影如一道闪电,闪烁在丛林之间。凭借媲美妖族的体质,司道虽无灵力支撑,却可以轻易超越凡人的极限,做到凡人做不到的许多事。他背着沉重的木柴,手里提着两只野兔,仅凭单手就可以如同猿猴一般,从一棵树跳跃至另外一棵树。 相比之下,夏云华显得有点狼狈。他背负较少的木柴,行走在山路间,面色通红,气喘吁吁。自从疫病之后,他身体虚弱,始终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要不,我帮你?”司道挂在树枝上,惬意地摇晃双腿,打趣询问。 他没有实际出手帮忙,只是看好戏一般地看着夏云华。谁能想到,曾经的元婴之下第一人现在连凡人都比不上。 建水镇的寻常百姓都可以背着木柴,行走在山路里,脸不红气不喘。可眼下,身为上清执掌的夏云华却满头大汗,疲惫不堪,显得狼狈得很。 夏云华不在意地摇摇头。他努力调整呼吸,调整身体的律动,继续背着木柴,行走在坑泥的山路间。 “你可别再像昨天一样摔倒,免得缪洛责怪我。”司道侧身躺在树干上,啃起随手采摘的野果。 司道虽然走走停停,速度却依旧比夏云华快得多。待到夏云华勉强赶上后,司道会继续向前闪烁在山林之间,然后继续在几百米外等待夏云华的追赶。 夏云华不急不慢,按照自身的节奏前行。行走到一半时,夏云华发现山间小道上布满踩踏的脚印。从脚印的痕迹看,估计有上百人走过,走向学堂的方向。夏云华赶紧招呼司道,却发现司道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 仙人之于凡人,乃是不可亵渎的至高存在。在春国,凡人见到仙人的机会甚少,一生恐怕难以见到一面。但凡见到仙人,凡人定然跪地祈祷膜拜。仙人意味着神秘、超凡、权威、圣人,是凡人不可企及的存在。 可现在,学堂之外,建水镇的数百凡人团团围之。大多凡人更手握弓箭与利器。他们脸上写满惶恐,却隐约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冲动和兴奋。尽管没有名说,可是,怀疑的想法早就浮现在所有建水镇百姓的心头——仙人果真与众不凡么?仙人应该远远在凡人之上么? 当然,没人敢真正亵渎仙人。数百凡人虽然来到学堂前,却不敢做出任何冒犯的行为。而在建水镇镇长司马南尤的请求中,学堂的大门打开,何缪洛和傅倩雯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二位仙子出现,众人下意识地退步,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正眼直视。这是本能的敬畏。 不过,敬畏的心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少凡人开始偷偷抬起头,偷偷看向两位仙子。尽管蒙着面纱,可在见到两位仙子的身影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 何缪洛和傅倩雯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完全不是凡尘女子可以比拟。她们站在天地之中,刹那成为整片天地最耀眼的存在。这种美不是凡尘可以拥有。这种美让人不敢升起亵渎的心。 “司马镇长,不知所谓何事?”何缪洛开口问道。 声音平淡,如黄莺一般悦耳动人,却有一丝距离感。距离感很淡,却可以让人一下子回忆起仙凡之别。仙凡之别,高于天地之别,非凡人可以仰望。 司马南尤原本只是俯身致礼。可现在,他忍不住想要跪下来。不止是司马南尤,在场所有人凡人皆是如此。他们手持利器。这是对仙人的不敬。 然而,司马南尤没有跪下去。因为,南荣家主站在一旁,将司马南尤扶住。与寻常凡人不同,南荣家主虽同样敬畏,却并未彻底臣服。他扶住司马南尤,开口说道:“两位仙子可曾见过小女南荣雪儿?” 在场的凡人大都穿着南荣家仆的服饰。看来,他们之所以来此,正是为南荣雪儿。 “雪儿前日来过,但很快就已经离开。”何缪洛如实回道。 话虽如此,可是,司马南尤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司马南尤没有离开,其余凡人同样不会离开。 这时,傅倩雯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这是何意?难道,我们还会欺骗你们不成?” 在傅倩雯看来,未曾通报的情况下,凡人们擅自围住学堂,这已经足够让人生气。她们根本没有必要告知南荣雪儿的下落。而现在,在她们如实相告的情况下,凡人们竟没有选择相信。 “并非我们不愿意相信两位仙子。只不过,南荣家只有雪儿一个独女,滋事甚大。”南荣家主面不改色地回道。 “滋事甚大?”傅倩雯忍不住向前一步,置声反问。 南荣家主没有再言语回答。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南荣家主的退步。相反,南荣家主挺直着腰。更多凡人同样开始挺直腰。 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从人群中传出:“合欢仙人喜欢引诱少男少女,谁知道你们会做什么?” “谁在胡说八道?”傅倩雯怒斥道。她看着人群,却根本无法找到刚才开口说话的人。自从天地异变后,失去灵力的支持,修仙者的五感已经大幅度地衰减,降低至凡人的水准。 一声怒斥非但没有制止“胡言乱语”。相反,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出:“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合欢仙人?说不定,你们根本是妖人。之前的疫病同样是你们传出来的。否则,你们怎么刚好会有救治的药方?”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各种吵闹的声音窸窣响起。其中,尽管大部分人愿意相信何缪洛与傅倩雯是仙人,可是,小部分人却开始持有不同的意见。 “不可妄言!”南荣家主肃然道。 在建水镇,南荣家主的威望至高无上。他的话语倒是让众人安静下来。然而,一支利箭却从人群中飞出,直接袭向何缪洛的要害。何缪洛尚未恢复身体,无法闪躲阻挡。若没有傅倩雯出手击落,利箭会直接杀死何缪洛。 尽管,利箭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导火线已经被引燃。原本已经僵持的局面一下子火药味十足。 傅倩雯直接将何缪洛护在身后,手中的红绫缠绕周身,形成一道可以阻隔利箭的墙。 “不可妄动!不可对仙人无礼!”南荣家主没有继续保持平定。他看向人群,同样在寻找射箭的人。 而在此时,一股冰寒从远处传来,刺进每个人的内心。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远处,看向那个让人畏惧的身影。 当司道出现在视野之内时,心底的冰寒更加深刻。这股冰寒是如此真实,甚至可以影响驱壳,冻结人的行动。明明相距甚远,可是,所有人都好似近距离见到司道的眼神。那是一个可怕的眼神,充斥死亡和灾难。 司道慢慢走来。所有人下意识地为其让路。刚才,不少人握紧手中的弓弩和利器。现在,在司道靠近后,没有人再有任何动武的想法。一种直觉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一旦与司道为敌,死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任何尚存理智的人都会做出一个正确的的决定,将手中的利器全部抛下。 一刹那间,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烟消云散,所有的利器全部被扔在地面上。 “司道~”何缪洛开口。 然后,冰寒的气息一下衰减大半。但是,司道并没有完全听从何缪洛的意思。他摇摇头,然后认真端详着每一个人。他在寻找,寻找对何缪洛出手的人。他掌握杀意,自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其他杀意的存在。所以,他没有寻找很久。 他面色平定地走到一个凡人的面前。那个凡人根本不敢看向司道,浑身颤抖,裤裆竟直接浸湿。 “不,不是我~”凡人哭喊着,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谁指使你的?南荣家主?”司道冰冷地问道。他一只手就将地上的凡人举在半空之中。 这一刻,每个人都脸色发白。南荣家主也不例外。南荣家主赶忙解释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在下只是爱女心切,绝无任何冒犯之意。” “是,是司马南通,是司马南通叫我做的。”那个被司道直接揪出来的凡人哭喊道。 “是么?”司道确认道。 “是的,我没有说谎,求你放过……” 凡人没有说完话。他的咽喉被司道直接扭断,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司道转身再次出手,没有任何理由,直接杀死另外四个人。 在场数百人就静静地看着,看着一个人接一个人死去,却没有半点反应。他们好似成为猪圈的牲畜,任人宰割,而不会有半点反抗。 “司道~”何缪洛再次呼唤道。这次,司道没有再继续出手。 “这几个人都动过杀念,都该死。”司道回应解释。 “司道,停下。” 何缪洛如此说,司道便没有再继续动手。 然后,何缪洛对所有凡人说道:“司马镇长,南荣家主,你们走吧!” 一时之间,学堂外的凡人们如鸟兽一般,轰然退散。可是,南荣家主没有走。 南荣家主不畏生死,仍然开口道:“我早在官道驿站设下眼线。可是,所有驿站都没有发现雪儿。这意味着,雪儿一定没有完全离开建水镇很远。” 关于南荣雪儿的私奔计划,南荣家主早就做好各种准备。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对南荣雪儿施加限制而已。 如果,南荣雪儿没有私奔离开建水镇,又不在后山学堂,那么,她会在哪里?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太久。夏云华赶回学堂。夏云华押送着一名匪徒赶回学堂。 这是一名送信的匪徒。他负责寄送两件物品,其一是赎人要求,其二是一件亵衣——南荣雪儿的贴身内衣。 第288章 救人(上) 陡马坡是一个山丘大斜坡。坡度很陡,富有攀岩经验的武者也无法快速攀岩。 这是一个极佳的埋伏地点,敌人若埋伏在陡马坡的山丘顶端,便可以身居高位,占据绝对地理优势。 这里便是匪首司马南通要求的赎人地点。不仅如此,匪首司马南通还有额外的要求:南荣家主不允许接受仙人的帮助,并且要亲自将赎金送至陡马坡下,才有机会赎回南荣雪儿。否则,南荣雪儿的安全无法被保证。 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可是,南荣家主并没有退怯。他接受司马南通的要求,亲自推车来到陡马坡下。两名南荣家的仆人一起前来。南荣家主虽是武者,却不可能一个人运送所有的赎金和物资。 “司马南通,何故不现身?”南荣家主沿着陡马坡喊道。 话音未落,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从山丘上冒出,不是司马南通,又会是谁? 司马南通赤裸上身,显露狰狞的肌肉,手提锋锐砍刀,望着陡马坡下的三人,吼道:“不愧是南荣家主,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没有借助仙人的力量,只带两个人,你就敢来赴约。” 山丘上远不止司马南通一人。整个陡马坡上一下冒出一排匪徒,少说有二三十人。匪徒们全副武装,拉弓对向山丘下的三人。司马南通只要一声令下,所有匪徒就会射箭,将山丘下的三人射成麻花。 此景之下,南荣家主依旧是从容不迫。其身后的两名仆人同样如此,眼神都很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南荣家主好胆色,你手下的能人同样不一般。”司马南通夸赞道。 “雪儿在哪里?”南荣家主没有理会司马南通的奉承。 “不要急,先验货,再验人!”司马南通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黄旗举起。 伴随黄旗出现,陡马坡下,两名匪徒就从草丛里面窜出。两名匪徒大摇大摆地走到三大车货物面前,将手中的刀直接刺入装满赎金的货车内,里里外外认真检查。 待到检查完毕,两名匪徒掏出一面绿色的旗帜,回应山坡顶端的司马南通。 验货结束,两名匪徒想要将货车退走,但被南荣家主拦下。 “南荣家主,你莫非信不过我?”司马南通站在山丘上喊道,“一手交钱,一手赎人,我司马南通最讲究公信公平,绝不食言。我的小弟们把赎金推上斜坡,然后,我立刻放人,如何?” 南荣家主摇头,冷笑拒绝:“上次,你们放火烧粮时做过同样的承诺。” 司马南通有点无奈地挠挠下巴,歉意地摆摆手:“那可不是我的意思,那就是一个误会。你以前抱过我的,你应该了解我,我是一个诚实可靠的人。” 司马南通嘴上道歉,可语气却充满随意,根本毫无歉意可言。他周围的匪徒们倒是纷纷吹哨欢笑,赞同司马南通的诚实品质。 南荣家主没有和司马南通纠缠无用的事情。他直言道:“货已经验完,我现在要见雪儿。如果我见不到雪儿,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司马南通闻言,一下黑下脸,眼神里面尽是残忍和杀意。他凶悍地威胁道:“现在,我只要愿意,你们都得死。等你们时后,货物一样是我的。” 话落,所有匪徒都拉满弓弩,随时准备射箭。 “若那样,南荣世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任何杀死你的人都将获得巨额的奖赏。”南荣家主针锋相对,没有一丝一毫退让。 面对弓弩的威胁,南荣家主完全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依旧是淡定得很。不仅如此,两名一同前来的仆从同样毫不畏惧。甚至,其中一名仆从的眼神里面流露出鄙夷和不耐,完全没有将威力强大的弓弩放在眼里。 “现在,我要见到雪儿。否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南荣家主的话语坚定,没有退让余地。 司马南通收起凶狠,变得嬉皮笑脸:“刚才,我只是开玩笑的。别这样严肃,搞得我有点害怕~” 紧接着,司马南通妥协说道:“行,小的们把南荣家的大小姐请出来,让南荣家主看个清楚。” 山丘上,南荣雪儿被绑在一辆推车上,出现在南荣家主的视野之中。她的嘴巴被堵住,挣扎地摇晃脑袋,像是在劝说南荣家主离开。她看起来还算精神,并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 “孙休呢?”南荣家主见到南荣雪儿后,接着询问道。 “孙休?”司马南通有些意外。 他不明白,南荣家主为什么会关心孙休。 “不错,孙休和雪儿一起被你抓走的,不是吗?” 司马南通摸着圆圆的脑袋,笑出声来:“难不成你还真认孙休为女婿?” “我什么想法,与你无关。” “行,反正孙休不值钱,送你便是。” 说着,孙休同样被绑在另一辆推车上,出现在南荣家主的视野中。相比南荣雪儿,孙休似乎遭受暴打,脸上有明显的淤青,低着头,不知死活。 “现在,满意没有?不论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女婿,我可是认真给你养着,半点不敢怠慢。现在,人已经见到,赎金应该交出来才是。”司马南通喊道。 两名负责验货的匪徒准备去推车。可是,南荣家主还是没有让开。他对司马南通说道:“一手交钱,一手赎人,这是你说的。所以,两者应该同步进行才是。” “商人就是多疑。我们只图财,不伤命!”司马南通无奈地摇摇头,退步道,“这样,你既然要救女儿,不如和我的人一起推车上坡来。你的两名手下安静地留在下面,这是我可以接受的最大让步。” 南荣家主没有立刻应答。 “怎么?堂堂的南荣家主不敢?不愿意为女儿付出?你们放心,我们图财,不伤命!不要再拖延下去,浪费我的耐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南荣家的人正在慢慢包围此地。如果,你再推迟,那不如下次再约。”司马南通催促道。 说着,司马南通果断挥手,示意匪徒们离开。 “等一下,我答应你便是。”南荣家主只好答应。 “那你就快点。”司马南通显得不耐烦。 如此,两名仆从留在陡马坡的脚下。南荣家主独自一人,与两名负责验货的匪徒,一起推车至山丘之上。 半个时辰后,南荣家主终于来到陡马坡的山丘上。 山丘上的匪徒极多,足有四十几人。不仅如此,山丘上摆满大石块。如此大的石块若从高处砸下去,可以轻易将陡马坡下的人砸死。如此多的十块,匪徒也不知怎么在两天内搬上陡马坡? 毋庸置疑,匪徒的准备得非常充分,像是提前就已经知晓今日的赎人约定,提前开始布置准备。南荣雪儿和孙秀各自被绑在一辆推车上,随时可以被推入陡马坡下。如此高度,一旦被推下,二人不可能幸免于难。 南荣家主没有停步。他缓慢推车,靠近司马南通。 这一刻,南荣家主被匪徒团团围住。匪徒们兴奋地看向南荣家主,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眼神如狼一般,透着无法抑制的杀意。 他们没有将目光锁定在赎金物资上,反而死死地盯着南荣家主。一切与预想不太相符。似乎,匪徒们狩猎的目标不是赎金,而是南荣家主。 在匪徒们的杀意注视下,南荣家主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怯意。他平静得过分,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危险,一步一步踏入匪徒的包围圈内。 南荣雪儿被捂住嘴巴,见到“父亲”南荣家主后,拼命地摇头。她想要让南荣家主离开。她知道,一切都是司马南通设计的陷阱。 南荣家主见到南荣雪儿,只是静静地点点头,然后风轻云淡地露出微笑。他的眼神里面没有任何担忧。好似,他已经救下南荣雪儿一般。 这股自信是如此超凡,绝非寻常凡人可以拥有。 这股自信机具感染力,将周围所有人震慑住。司马南通一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所有匪徒同样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陡马坡上,仅南荣家主一个人在走步。与他一同上来的两名负责检查的匪徒早早就停住脚步。 不知何时起,一股莫名的气场将陡马坡的整个山丘笼罩。南荣家主变得愈发威严,不可战胜。不对,匪徒们根本生不起战斗的心思,心中的狠劲逐渐消失,转而生出臣服之心。 这是君王的气息。 南荣家主虽然位处高位,可仅仅只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而已,怎么会产生君王的气息? “不要再靠近。”司马南通大声吼道。他额头流出汗水。 明明,司马南通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却反而紧张得有些站不住脚。他一声怒吼,驱散内心的不安和敬畏。他的吼叫倒是有些作用,至少将大部分匪徒唤醒。 南荣家主没有停下步伐。 司马南通见此,赶忙将承载南荣雪儿的推车推到陡马坡的山坡边缘。 这一刻,南荣家主总算停下步伐。 “不许动一下,否则,我就杀死你的宝贝女儿。”司马南通大声怒吼道。 他声音本来就很大,现在更大。远处的山头都能听见司马南通的吼声。 南荣家主没有动。司马南通再次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声喝令:“杀!” 随着司马南通下达命令,周围的匪徒纷纷向前,举起手中的刀,砍向南荣家主。南荣家主虽然颇具威严,却绝不可能阻止刀剑的落下。而如此多的刀刃,南荣家主不可能躲得开。 这一刻,南荣家主被匪徒团团围住,同时也在司马南通的视野中消失。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围住南荣家主的匪徒没有行动,僵硬在原地。后面的匪徒们同样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为何一动不动?”司马南通怒斥道。 下一秒,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司马南通的心头。他刚反应过来,却见一股寒芒出现在视野之内。 剑从匪徒们的包围圈中脱颖而出。南荣家主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反而利用匪徒们的包围,利用脱离司马南通视野的一瞬间,发起一次迅捷异常的进攻。 擒贼先擒王!司马南通若是被杀,所有匪徒都变成散沙,无足惧哉。 这一剑的速度太快,直刺司马南通的咽喉!司马南通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凭借本能做出防御。他侧立砍刀,步伐向后退。 可是,南荣家主手中的剑距离司马南通的咽喉却是越来越近。 幸由司马南通及时叫住南荣家主,二人之间的距离足有十米之远。这使得司马南通获得短暂的时间。司马南通的砍刀虽然没有完全阻挡南荣家主手中的剑,却终究还是擦碰触及。司马南通的速度虽然不快,力量却非常强。而南荣家主的速度虽然极快,力量却弱得太多。 寻常成年人的力量都要比南荣家主大得多。 所以,南荣家主并没有继续保持剑锋的方向。剑刺歪,没有刺中司马南通的咽喉,而只是将司马南通的脖子刺出一道口子。原本的致命伤变成流血的重伤。 危机之下,司马南通没有犹豫。他将绑着南荣雪儿的推车一脚踹飞。绑着南荣雪儿的推车被推到陡马坡的山丘之外。 此刻,南荣家主若执意要杀司马南通。那么,南荣雪儿会摔死。所以,南荣家主没有选择。他没有继续击杀司马南通,而是一把抓住南荣雪儿的推车。 可是,南荣家主的力量似乎很弱,竟没有将推车拉住,反而被推车的惯性带走,和推车一起掉下陡马坡。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匪徒们首先注意到的事情是,原本包围南荣家主的一圈匪徒全部遭受致命的剑击。很难想象,南荣家主究竟如何在一瞬间躲开所有攻击,并同时杀死其周围的所有匪徒。 面对如此恐怖的对手,所有匪徒都下意识地后退。紧接着,他们才注意到,南荣家主不知何时,竟然杀到司马南通的跟前,甚至差点杀死司马南通。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陡马坡的山丘之下,两名仆从中的一人已经开始行动。这名仆从更加夸张,笔直地攀岩陡马坡,如履平地一般,速度快得吓人。 不出十个呼吸的时间,这名可怕的南荣家仆从会直接冲到陡马坡上。凭借其展现出的身手,任何人都不可能与其交手。 “你们还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射死他,砸死他。”司马南通疯一样地怒吼道。 第289章 救人(下) 司马南通的惊吼再次将匪徒们从惊惧中唤醒。 此刻,原本已经登上山丘之上的“南荣家主”为救南荣雪儿,跌下陡马坡。所以,山丘之上,无人可以阻止匪徒们。尚且存活的三十多名匪徒将巨石推下陡马坡。 巨石滚落山坡,势能转为动能,不可阻挡。锋锐箭驽不断射出,形成剑雨,难以闪避。陡马坡上没有树木阻拦。不论怎么看,位处半坡的“南荣仆从”都很难幸存下来。 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中,“南荣仆从”竟奇迹般地躲开所有的攻击。巨石迎面滚下,“南荣仆从”身形闪动,毫无阻碍地躲开巨石的咂落。弓弩密集、锋锐且精准,却根本无法触碰到“南荣仆从”。 “南荣仆从”的行动根本不是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他就像是一只软体动物,可以随意扭曲自己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闪避箭驽与巨石。与此同时,他身体的每一寸又具有不可想象的爆发力,可以轻易改变身体的动向。 箭驽和巨石非但没有伤害到“南荣仆从”,甚至没有让其移动的速度变慢。如此强横的实力只可能发生在天地异变之前。 无尽的绝望笼罩在每一名匪徒心头。一股浓郁的死亡杀意正从陡马坡下蔓延上来。“南荣仆从”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波涛汹涌的死亡之海,急速地上涌,吞没一切。 相比之前的“南荣家主”,这名“南荣仆从”要恐怖得多。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匪徒们再生不起任何抵抗之心。所有匪徒一哄而散,连三车赎金都没有人去理会。 只要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南荣仆从”会完全攀上陡马坡。到时候,没有匪徒可以幸免。 如此生死一线之间,司马南通却并没有被吓破胆。相反,自被“南荣家主”刺破咽喉开始,司马南通就保持着非比寻常的冷静。他不再张狂。他当然已经意识到,所谓的“南荣家主”根本是仙人,而眼前的“南荣仆从”同样也是仙人。 原本,司马南通一直认为,在天地异变的情况下,所谓仙人其实与凡人无异。仙人哪怕比凡人强,也不至于强到哪里去。实际上,事实确实如此。刚才与“南荣家主”交手的过程中,司马南通虽然毫无还手之力,却明显感受到“南荣家主”的力量非常微弱。 “南荣家主”的剑本可以轻易杀死司马南通。然而,司马南通只是在边缘触碰,“南荣家主”的剑就发生倾斜。这意味着,司马南通的力量远远超过“南荣家主”。这充分证实,所谓仙人确实已经衰弱到极致。 然而,即便如此,仙人却依旧是仙人,其凭借惊人剑术爆发出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可以匹敌。 对比之下,眼前的“南荣仆从”如同荒兽一般可怕的存在,绝对人类能够抗衡。司马南通自以为准备得非常充分,自以为不会害怕仙人,却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是井底之蛙。 他非但远远低估仙人的强大,更是低估仙人的手段。谁能想到,在天地异变的情况下,仙人的相貌和声音仍然可以改变。正因此,司马南通才会轻敌大意。否则,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让“南荣家主”推车上陡马坡。 此刻,匪徒们已经四散慌乱。司马南通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冷静。他很清楚,其他匪徒或许可以逃走,可是,作为匪首的他定然会成为头号目标。所以,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冷静下来,寻找求生的办法。 这个办法并不需要思考太久。刚才,司马南通将南荣雪儿推下陡马坡,以此获得生的机会。现在,他同样可以如此。 “你娘的,混蛋仙人,你要救孙休否?” 司马南通一边大吼,一边将绑着孙休的推车推向与南荣雪儿一个方向的陡马坡下。这个方向与即将登上陡马坡的“南荣仆从”恰好相反。 绑着孙休的推车并没有立刻被推下陡马坡,而是被故意推向远处。如此,“南荣仆从”登上陡马坡时,必然会见到陷入危机的孙休。并且,“南荣仆从”若想要救孙休,需要跨过更远的路途。 同一时间,司马南通直接从陡马坡上跳下,从“南荣仆从”上来的方向跳下。“南荣仆从”与司马南通之间有一段距离。“南荣付出”想要救孙休,就没有时间顾及司马南通。 这是一场赌局。司马南通从不畏惧赌局。他要赌,森森杀意的“南荣仆从”仍然是善良的仙人,仍然以救人为第一要务。 很幸运,司马南通没有赌错。 “南荣仆从”没有对司马南通出手,其在登上陡马坡的瞬间,立刻跳到陡马坡的另一侧山坡,去救孙休的性命。 这一刻,“南荣家主”和“南荣仆从”都在陡马坡的另一侧。而司马南通在脱离危险的同时,更准确地捕捉到真正的南荣家主。 与“假南荣家主”一同前来的南荣仆从有两人,其中一人是仙人假扮,那另一人会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在司马南通的要求下,南荣家主必须亲自前来赎人。而凭借南荣家主对南荣雪儿的深厚父爱,为防万一,为心之忧,真正的南荣家主不可能不亲自前来。 仙人可以易容,凡人自然同样可以易容。很显然,始终留在陡马坡下的南荣仆从正是真正的南荣家主。 这一次,司马南通的目标正是南荣家主。 司马南通虽然无法徒手登上陡马坡,却可以从陡马坡上飞速滑下。他虽不敌仙人,可其身手却着实不弱。与之相对,真正的南荣家主却被难以躲避的巨石砸中双腿,疼痛万分,无法动弹。 远距离下,司马南通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顺带之余,张弓一箭。 箭直取要害,刺穿咽喉。谁能想到,建水镇最有权势的南荣家主会如此死去。 一击命中,司马南通根本没有任何逗留,穿入树林,消失不见。 这日,南荣雪儿和孙休虽然被救回,可是,南荣家主却没有活下来,假扮南荣家主的夏云华为救南荣雪儿,同样是身负重伤。匪首司马南通再次逃之夭夭。 第290章 天命教 “神仙草,神仙草,一叶下肚就管饱;神仙草,神仙草,消除烦恼快乐草;神仙草,神仙草,极乐自由活法宝。” 孩童在街道上嬉戏玩耍,欢笑地唱着近日流行的曲谣。他们人手握着一串糖葫芦,小脸蛋上洋溢着压抑已久的喜悦。这份喜悦与建水镇的冷肃形成鲜明的对比。 建水镇虽然从疫情的阴霾中走出,却并未完全脱离困境。随着时间的推移,粮食的短缺问题逐渐暴露。 建水镇的粮仓被匪团烧毁。建水镇想要获得粮食,只能前往县城采购。然而,如今的县城已不同往日。 三个半月前,县城被建水镇传染,同样开始蔓延疫情。那时,县城的县长亲自挂帅,号召县城所有医生,一同对抗疫情。只是,疫情远比想象中可怕得多。整个医疗救治团队非凡没有攻克疫情,反而尽数感染疫病,全都身死命陨。 此后,建水镇派人将对抗疫情的隔离政策告知县城。可是,县城非但不予理会,甚至反过来要杀死建水镇的传信人。 最后,建水镇将救治药方告知县城,并愿意出售药材,换取粮草。原本,这样的交易会让建水镇不再为粮食担忧。 古怪的事情是,县城并没有大批采购药材,之后更是断绝与建水镇的交易。这实在令人费解。 如此一来,建水镇的粮食没有得到增长,随着时间推移,开始逐步短缺。当初,何缪络利用仙家名额和曼洛花交易的粮食也已经所剩不多。 近日来,建水镇的居民大都开始在周身的山林间寻找果腹之物。建水镇位居深山之中,物产尚且丰富,虽无米粮,短期内尚且可以果腹。可是,对大部分居民而言,饥饿却是难免的。 疫情刚刚离开不久,饥荒却紧跟着降临。 从三天前开始,孙休就不曾吃过一顿饱饭。他被匪徒们伤害得严重,修养一个月的时间,才可以下地走路。现在,他虽然可以行走,却只能靠着墙,拖着一条腿。 本来,孙休家中有不少粮食,大概是南荣雪儿送的。可是,在卧病养伤的日子里,他的粮食被一群蒙面人尽数抢光。世道早已不似原来一般太平。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南荣雪儿。所以,尽管刚刚恢复身体,他便下地,前往南荣府。 南荣府仍然挂着黑白的装饰,不曾卸下,算是对南荣家主最后的祭奠。南荣家主的死最初引起建水镇所有人的瞩目,可现在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孙休三走一喘气,好不容易坐在南荣府前,想要静静等待南荣雪儿的出现。可是,南荣家的门卫却要驱赶他。看来,南荣雪儿不愿再见他。 他并不怪南荣雪儿。因为,若不是他与南荣雪儿私奔,就不会被司马南通抓住,南荣家主就不会死。他知道,南荣雪儿无法原谅他。他更知道,南荣雪儿最难原谅的人是她自己。 原谅自己,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孙休愿意等,等到南荣雪儿愿意接受现实,愿意原谅自己。 孙休不能够坐在南荣府前,只好来到南荣府对面的酒馆门口。他衣服尚且干净,不似乞丐,并未引来酒馆小二的驱赶。他没有进入酒馆内,因为粮食很贵。 他背靠在酒馆门口的墙上,闻着酒馆内飘出的饭香,只觉得肚子更加饥饿。 他看到酒馆招牌上写着“神仙草,一文钱就管饱”。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听见小孩的歌谣。看起来,神仙草是一种特别的事物。 孙休问店小二要一文钱的“神仙草”。他原本以为,管饱的神仙草会是整整一大盘,却没想到只有小小的一棵草。 他好奇地看着酒馆里的人。其中,不少人都在咀嚼神仙草,就如牛马一样,直接生吃即可。依样画葫芦,孙休将神仙草置入口中,味道有点苦,有点凉。 咀嚼一会后,一股特别的飘飘然涌上大脑。一时之间,孙休直觉得神清气爽,半点不觉得饥饿,也不觉得虚弱和难受。不仅如此,孙休还觉得很舒服,说不出的畅快感。整个人都好似飘起来一样。甚至,他对南荣雪儿的思念都因此缓解了一分。 这真是一种仙草,可以让人享受到愉悦,忘掉烦恼。 孙休吃着神仙草,等待着南荣雪儿的出现。 酒馆内,说书人激情澎湃的声音不断传出。说书人并非在讲述颠婆离奇的故事,而是在大肆宣扬“天命教”。“天命教”是王天师创建的教派,主张“天命注定”、“顺应自然”、“追求自我”。 自从南荣家主死后,天命教信徒扩张的速度很快。镇长司马南尤最初与南荣家主一样,并不认同“天命教”。可现在,镇长司马南尤已经成为天命教的信徒。据天命教的信徒称,任何人只要加入天命教,就不会再被凡尘苦难困扰,就可以成为真正的自己,享受真正仙人才可以享受到的极致快乐。 此刻,酒馆内的说书人正在现身说法。他的女儿在疫情中丧命。至此,他只觉得余生无望,直到遇见天命教。天命教给他新的生活理念,给他新的生活方式,给他重新生活下去的欲望和勇气。 “于我而言,天命教就是新的家庭。王天师才是真正的仙人。后山的所谓仙人不过是妖人而已。妖人传播疫情,害死我女儿,又与匪徒勾结,害死南荣大善人。” 说书人感人肺腑的言论引起不少人的赞同。酒馆内不少坐客都是天命教的信徒。这并不难以辩驳。包括说书人在内,所有天命教的信徒都会在手臂上绑一条红色的丝带。丝带的颜色有深浅之分。相比而言,说书人手臂上的丝带是深红色的。而其余信徒的丝带是浅红色的。 当说书人激情澎湃时,信徒们的反应最为激烈,最为兴奋。 可是,说书人的言论实在无法引起孙休的赞同。 “荒谬,后山的四位仙人不惜性命将建水镇百姓从疫情中救出,这乃是许多人亲眼见到的事情。你怎说他们是妖人?况且,仙人不计前嫌,协助南荣家主救出南荣雪儿,又怎么会与匪徒勾结?如果真存在勾结,仙人又怎么会杀死匪徒?” 孙休气力微弱,中气不足,可语气却非常坚定。一个月来,他在家养伤多日,倒是没想到会听到如此流言蜚语竟在酒馆内当众宣讲。 “这位小哥看来还被蒙在鼓里。你难道不知,疫病与后山四个妖人是一起出现的。更何况,疫病若不是妖人放出,他们怎么会救治,又可能可以在短时间内研发出解药?他们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为骗取建水镇的信任,好不劳而获,享受供奉和福报。” “至于救回南荣雪儿的事情,这更是可笑至极。你仔细想想,他们若真是仙人,若真想要救回南荣雪儿,又怎么没能保护好南荣家主?一切都是妖人的阴谋。南荣家主看破他们是妖人,他们便设计铲除南荣家主,同时俘获民心。可惜,妖人千算万算,算错一件事情,那就是王天师。” “王天师与南荣家主一样,同样看破妖人的身份。” “你们仔细想一想,真正的仙人到底应该长什么样子?难道不应该是王天师那样和煦善良的老者吗?你们再想想,后山的四个妖人是什么样子?俊美如狐妖,根本不似凡人。寻常凡人见之,如何不被其诱惑心智?” “更何况,四个妖人已经露出破绽。那其中一个男性妖人凶狠可怕,手段残忍,杀人果断,让人不寒而栗。这怎么可能是仙人?这不是妖人,又是什么?你说!!” 说书人妙语连珠,一连串的说辞将孙休的质疑完全驳回。 孙休并非善于言语之人。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他是孙休,之前帮后山妖人送物资的小哥。而且,正因为他,南荣雪儿才会私奔,才会害死南荣家主。” 这时,酒馆里面的人认出孙休。 “孙小哥,你以前挺好的人,怎么如此执迷不悟?非要和妖人同伍?”一名坐客好意劝解道。 “你们都不曾见过仙人,我却是亲眼见证过的。不止我,当初后山学堂的学生都曾经与四位仙人朝夕相处。疫情区内,不少医生都与仙人共同研制解药。难道,所有人都瞎眼,看不出来吗?”孙休再次争辩道。 “人心隔肚皮。在外人面前,妖人当然会伪装。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妖人真正的图谋是什么?你说我们不曾真正与仙人打交道。确实如此,可是,我们亲眼见过王天师。见过王天师的人要比被蒙蔽双眼的你们多得多。难道,我们所有人同样眼瞎,分不清好坏?”说书人再次开口,用孙休的理论反驳孙休的言论。 “可是,这不能说明,四位仙人是妖人。相反,按照我刚才所言,很多人都可以证明……”孙休解释道。 “对的事情永远是对的,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对的,难道还能有错不成?再说,证据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有哪里还不能证明?”说书人语气严肃,直接打断孙休的话。 孙休正要继续反驳,却见酒馆里不少人正同样严肃地看着他,好似看着一个异类。 孙休还想多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好似,他多说一句话,就会成为世界的罪恶。这种感觉让他开不了口。 说书人见此,继续说道:“再者,南荣雪儿当初不也是妖人们的得意弟子。现在,她已经醒悟,皈依仙门。如此,你刚才的言语根本不成立。并非所有人和你一样分不清好坏。” “雪儿一定和我一样,坚信他们是仙人。”孙休坚持道。 “哼~”说书人失去耐心,冷笑,无奈地摇头,“如果,南荣雪儿果真认同你的观点,又怎么会不见你?怎么说不出话?实话告诉你,昨日,在王天师的升仙会上,我亲眼见到南荣雪儿小姐。在升仙会上,南荣雪儿亲口告诉所有人,她恨你,更恨你口中的仙人。” 孙休顿时一脸惨白。 “你不必难过,你应该为她高兴,因为,她虽然失去父亲,虽然失去你,却重新拥有更多的家人。只要加入天命教,所有信徒都是平等的一家人。人人平等,这才是最美好的世界。”说书人继续宣扬天命教。 “究竟要如何才能加入天命教?”酒馆内的一人问道。 “不论你贫穷还是富贵,只要你有心加入,你便是天命教的信徒。今天晚上,王天师会再举行一场试炼会。到时候,我带你们去便是。不过,到底能不能通过试炼,加入天命教,还要看你们各自的机缘。”说书人耐心地讲解道。 一时之间,不少人跃跃欲试。反正,尝试一下,又不会有任何的损失。酒馆内的天命教信徒立刻上前一对一地劝说。 说书人看向孙休,询问道:“孙休,你可要和我同去,参加试炼会?” “雪儿是不是也会在?”孙休并不在乎所谓的“升仙会”、“试炼会”。 说书人摇摇头:“只有依次通过试炼会、入会仪式、初级校验、中级校验、高级校验,才可以最终参加升仙会。南荣雪儿天资聪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抵达升仙会的。普通的试炼会,南荣雪儿自不会参加。这次算是你们的机缘。王天师将亲自主持试炼会。这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犹豫的人同样报名试炼会。 其实,最近半月来,说书人每日都在宣传天命教。可论效果,今日是最好的。 听到说书人的话,孙休摇摇头。他没有兴趣参加天命教。 “哎,执迷不悟,我们好意劝你,希望你回头是岸。”说书人继续地善意劝说。 孙休没有理会。他又买两棵神仙草,然后继续坐在酒馆外,等候着南荣雪儿的出现。 第291章 命竭 转眼又是一个月,由秋入冬,天气转寒。 花草已经枯萎,竹屋外尽是飘落的树叶。地面上抹着一层薄薄的冰,鸟兽纷纷躲起,难见踪影。大自然的馈赠越来越少。 后山学堂本是禁地。可是,在饥饿的生存本能面前,恐惧和敬畏都变得脆弱微小。建水镇居民开始出现在后山觅食。 刚刚踏入后山,一股久违的肉香吸引着建水镇居民,驱使他们不断踏足,来到学堂前。 学堂里面挂着腊肉,晒着笋干。一个白色大棚里面甚至有新鲜的蔬果。若干数量的鸡和鸭散漫地在果棚里面走动。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生机的灿烂和活力。 不过,没有人真正进入学堂里面。一股冰彻入骨的气息将所有人冻结在原地。 在学堂的大院中,司道正在炒菜做饭。他好似根本没有看见围在学堂外的建水镇居民。炒菜结束,他起身看向学堂外的人群,略微皱眉,没有询问或关切,没有任何施舍或理会。相反,他的眼神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 没有人怀疑,他会将任何胆敢踏足学堂之内的人杀死。 死亡和饥饿,两者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饶是如此,学堂外聚集的建水镇居民却是越来越多。他们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司道。他们希望司道可以将学堂里面的食物分享出来。 只可惜,在众人的期盼中,司道纹丝不动。 “司道,给他们吧~”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如冰冷黑暗中的火焰,释放温暖和光亮,如同地狱中的光,给予希望与自由。 何缪洛拄着拐杖,在傅倩雯的搀扶下,一步一颤,不断地深沉呼吸,从竹屋内走出。 她看上去很虚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丝,没有一丝水分,看起来比饥饿多日的建水镇居民还要憔悴。她说完刚才的六个字后,闭着眼睛,不断喘气,才能勉强保持身体的站立。 司道见到何缪洛出来,赶忙过去,轻柔地扶住何缪洛。 “为什么要出来?你应该躺着,不该乱动。”司道声音颤栗,心疼得要落下泪来。 他很清楚,如今的何缪洛究竟有多么虚弱。 “我没事。”何缪洛拉住司道的手,温柔地看着司道,细声继续道,“给他们食物,好吗?” “我们没法拯救所有人。”司道咬着牙,说道。 说完,他愤恨地看向傅倩雯。若不是傅倩雯,何缪洛不会知晓竹园外围过来的人群。 傅倩雯低下头。她并不觉得自己错,只是不与司道正面对视。 而后,司道又看向何缪洛,看着对方坚定的神情,无奈地摇头,长叹一口气,最终点点头。 何缪洛见司道同意,便露出笑容,像家长一样摸摸司道的脑袋。如今,能制住司道的人也只有何缪洛。 “先回去休息。”司道轻轻抱起何缪洛,走入竹屋内。 过一会,傅倩雯走出竹屋,看着竹园外密密麻麻的建水镇居民,心生怜悯,定声道:“所有人都可以领取一份粮食,分完即止。” …… 夜晚,竹园外的人群已经散去,竹园内的粮食几乎没有剩下。 竹屋内,何缪洛、夏云华,两人分别躺在床上,需要司道和傅倩雯的照顾,才能完成日常的起居。 天地异变已经持续十个月,足足大半年。天地灵力仍然处于冰冻的状态,没有一丝一毫复苏的征兆。然而,天地掠夺却没有缓解分毫。身为结丹修士,何缪洛和夏云华承受的天地掠夺要比寻常修士可怕百倍不止。 灵力消耗耗尽后,其生命力就成为被掠夺的对象。何缪洛和夏云华的生命几乎被掠夺殆尽,所以才会如此虚弱。原本,何缪洛年仅百岁,其寿元不至于如此快枯竭。可是,在很多年前,何缪洛为救司道,曾经损耗自身寿元。所以,相比夏云华,何缪洛的寿元反而更早枯竭。 在司道的心中,何缪洛一直是强大、骄傲的象征,是稳稳站在他身后的人。可现在,她连自己都无法照顾。每每看到何缪洛的虚弱姿态,司道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他将何缪洛扶起,然后一口一口地喂送晚餐。何缪洛趴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吃下他呈递过来的每一口米汤和鱼汤。是的,她已经无法吃下坚硬的米饭。 他每次转过头去,背对何缪洛时,都会死死咬破唇,如此才可以努力支撑自己的情绪。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悲伤,更不能表现出任何怜惜和同情。而后,他强撑着笑容,转过头去,正面喂她。 他现在越来越难开口说话。因为,他只要一开口,泪水一定会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眼眶。最近几天,他会先在竹屋完哭落泪结束,擦好眼睛,然后才敢走进竹屋内。 “幸好,我早早吃过驻颜丹。不然,我变成一个老太婆,你一定会嫌弃我。”何缪洛玩笑道。 这本是玩笑话。司道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只觉得心中万分的悲痛。他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他不想哭,不想让悲伤的情绪影响到何缪洛。可他就是忍不住。 司道摇摇头:“不……不会……不会的。你在我心……心中……” 司道很努力地想要说完整,可是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他再多说一个字,就无法再控制自身的情绪和眼泪。 “傻瓜……”何缪洛轻笑着,努力抬起身子,亲吻司道的眼睛。司道的眼睛是红肿的,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是一个男人,更不是容易掉泪的人,如今估计把前半生的眼泪都落得精光。 所以,她心疼。 所以,她倒是率先落下泪来:“我不想离开你……我并不怕死。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她声音虚弱,语气中透着少有的害怕,仿佛又回到九岁的时候。不,她比九岁的时候更加害怕。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害怕的感觉,也不曾像现在一样害怕。 这一刻,司道再也没有崩住。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嚎大哭,张着嘴巴,释放着心中的情绪。他哭喊着:“我不会……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二人依偎在一起,感受彼此身体的温暖,拥抱彼此的世界。 悲伤是一种非常消耗体力的情绪。何缪洛很快睡去,趴在司道的肩膀上入睡。 司道小心地将何缪洛安置在床铺上,然后取上一柄利剑,打开房门,走出房间。接着,他走出竹园,准确前往建水镇,却迎面遇上傅倩雯。 傅倩雯早早守在竹园门外,像是预料到司道的行动。她和司道一样,并没有受到天地异变的影响。她几乎没有受到天地掠夺,除无法使用灵力和术法外,几乎与凡人无异。 “怎么不去照顾夏云华?他伤势不是仍未恢复吗?”司道皱眉道。 之前,夏云华为救下南荣雪儿负伤,至今未愈,生命力的衰弱同样影响身体的恢复速度。 “夏师兄已经躺下休息。你呢?你不吃点东西?”傅倩雯反问道。 “我不需要吃东西,现在食物所剩无几,冬天却刚刚开始。”司道冷言道。 他还是埋怨傅倩雯白天的行为。他并不愿意将粮食分给建水镇的居民。 “他们看上去已经饥饿很多天。”傅倩雯善意道。 司道不置可否。 傅倩雯并不在意。她继续道:“其实,我本来准备下山去看一下,建水镇到底发生什么,为何饥荒如此严重,为何不见司马南尤镇长?不过,我也猜到,你今晚便准备下山。我和你之间,至少要有一人需要留在这里。所以,你既然要去,你便去。” “你不阻拦我?”司道诧异道。 “在你心里,我难道真只是一个圣母心泛滥的少女?我只是尽可能希望减少杀戮。我只是尽可能希望更多人可以活下去。身为仙人,这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吗?我们哪怕没有粮食,一样可以活下去的。但建水镇的居民却不是如此。”傅倩雯说道。 “仙人?自身难保的仙人?我们无法拯救他们一辈子。况且,缪洛和夏云华需要优质的食物。”司道反驳地怒斥。 “或许你说得对,可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缪洛和夏师兄同样如此。”傅倩雯不愿争辩。 “哼~对,因为我是妖人,天底下最凶恶的妖人。” 说完,司道负气而去,与傅倩雯擦身而过。 “我只希望,你不要过多杀戮。缪洛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开心的。” 司道身子一顿,留下二字:“知道。” 第292章 腐朽 建水镇,又名“南荣”镇,是春国边境区域的药材出口中心。因为盛产药材,所以建水镇的空气中始终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可是,司道再次踏足建水镇时,只闻到一股腐朽糜烂的味道。他很熟悉这个味道,杀狱地界的味道。 月光很亮,照耀在地上,透出森森阴冷。淡淡月光下,建水镇的样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热闹繁盛已经消失不见,萧条落寞取而代之。灯火不再通亮,街道廖无人烟,没有店铺开张做生意,没有居民外出走动,仿佛一座死镇。如果不是街道的角落仍然有枯瘦乞丐的游走身影,司道甚至以为自己正踏入一座被妖侵蚀的死镇。 逐步踏入建水镇内,一股恶臭迎面扑来。街道的地面已经很久没有人清洗。夜色之下,司道仍然可以看见不少暗红色的污渍,这是干涸血液的痕迹。 从两侧黑暗的巷道里面,司道能感受到浓郁的死气。这种程度的死气至少是几百具尸体凝结而成。 司道皱眉。他不清楚,尸体为何会被堆砌在巷道里面,无人埋葬,无人清理。如此多的尸体不知道是如何产生,如何出现?建水镇的百姓又都去哪里? 他对建水镇百姓的死活并不是太关心。他最关心的事情是曼洛花。曼洛花被南荣家主拿走。如今,南荣家主已死,他想要曼洛花,就需要寻找南荣雪儿。他一路来到南荣府前,却见南荣府外没有门卫看守。 看起来,南荣府好像已经荒废,门角已经出现蜘蛛网的痕迹。 所有人都去哪里?曼洛花又去哪里? 好在,南荣府外尚且有一个乞丐。一路走来,这样的乞丐有不少。乞丐们瘫在街道的角落,眼神痴呆,好似已经放弃生存的希望,不知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 司道拉起南荣府外的乞丐。很惊讶,很巧,他认识这个乞丐。这是孙休。 孙休已经彻底神志不清。他衣服破碎不堪,很久不曾洗澡,身上散发出恶臭。他面色嶙峋,瘦得只剩下骨头,嘴巴流出口水,傻乎乎地笑着,眼神死死地盯着南荣府的大门,像是在等待某个人的出现。他手中握着一把青色的叶子。司道认识这种叶子,这是死花的叶子。 死花是一种在腐肉间生长的诡异植物。死花的叶子具有强烈的迷幻作用,可以让人上瘾,可以摧毁人的心智,是春国的禁物。因为迷幻成瘾的效果,死花的叶子还有一个好听的别称,神仙草。 司道想要取走孙休手中的神仙草。 孙休疯狂地阻止,阿巴阿巴地呼喊着,畏惧着。他蜷缩身子,害怕地握紧手中的神仙草:“不要……不要……抢神仙草……我的……神仙草。后巷……后巷里面有很多……很多的神仙草。你去拿……去后巷拿……神仙草。神仙草,神仙草,一叶下肚就管饱;神仙草,神仙草,消除烦恼快乐草;神仙草,神仙草,极乐自由活法宝。” 他看着手中的神仙草,突然唱起歌谣来。他言语哆嗦,说不清话,却能将神仙草的歌谣唱得清楚。 很显然,孙休的心智已经彻底被神仙草摧毁。 “南荣雪儿呢?”司道开口询问。 听到南荣雪儿的名字,孙休不再吟唱歌谣。他认真地看着南荣府的大门,嘴巴喃喃:“雪儿,雪儿……” 他好像想起什么,呆滞的眼神里面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光。 “雪儿……雪儿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特别……特别想知道雪儿是谁?你……告诉,雪儿……是谁?”孙休虽然无法完全想起,却又好像抓住某种非常重要的存在。 他不愿意放手。他想要抓住,想要记起雪儿是谁。 孙休想着想着,只觉得脑袋很疼。他疼痛地抛下神仙草,双手死死握住脑袋,倒在地上,挣扎地扭曲骨痩的身体。他越是想南荣雪儿,脑袋就越疼。可偏偏,他不愿意放弃,非要继续想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司道赶紧出手,通过点穴的方式,帮孙休压制住回忆过程中产生的痛苦。 终于,孙休恢复了一丝清醒。他看着司道,落下泪来。他看着南荣府,看着周围的荒诞腐败,跪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雪儿……雪儿,天命教,王天师,镇中心,篝火,升仙会。求求,救救,救救她,救救,建水镇。”孙休虽然恢复一丝清醒,却连完整的话语都无法表述出来。 他跪在地上磕头,请求司道的帮助。转眼,他见到神仙草,眼神又迷离起来,手忍不住地摸向神仙草。 司道一巴掌将神仙草拍散。孙休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去抢神仙草,拼命想要把神仙草塞进嘴巴里面。 司道无奈,直接将孙休整个人提起来。孙休实在轻得很,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司道走入南荣府内,将孙休直接扔进南荣府内的水池里面。孙休整个人浸入水中。冬日冰水的寒冷刺激孙休哇哇大叫。 “洗干净,然后,我们去救南荣雪儿。” 听到南荣雪儿,孙休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像是换一个人。他虽浑身颤抖,却听话地开始擦洗身子。他洗完以后,在司道升起的火堆旁祛除寒气,又穿上司道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衣裳。如此,孙休虽然还谈不上彻底清醒,却多少稍微恢复一点往日的气息。 他热切、期盼地看着司道。实际上,司道其实比孙休更加急迫。他需要寻找曼洛花。 在孙休洗澡的过程中,司道已经翻遍南荣府,却没找到曼洛花。看来,他想要寻找曼洛花,就必须找到南荣雪儿。 “我们走,去救你的南荣雪儿。” 孙休听到南荣雪儿,高兴地手舞足蹈。他等这一天已经三个多月。他等这一天,好似已经过去一个世纪。 他的眼神里面依旧闪烁着不解。他仍然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寻找南荣雪儿。他不知道,南荣雪儿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喜悦,也并不妨碍他的判断。 “我们,救,雪儿。雪儿,比生命,重要,比神仙草,重要。”孙休喃喃道,一瘸一拐地跟在司道的后面,向着小镇中央的广场走去。 小镇中央广场的方向传来火焰的光。那里应该就是孙休刚才胡言乱语的“篝火升仙会”。看起来,建水镇尚且幸存的百姓都应该集中在那里,为所谓的“升仙会”。 第293章 盛宴 建水镇的中央广场,数万名天命教信徒齐坐在地面之上。 人众虽多,却无半点嘈杂之声。所有人的手臂上都挂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的颜色各不相同。整体上,所系丝带颜色较深者,位处更靠前。所有人虔诚地跪在地上,正襟危坐,齐刷刷地看向中央区域。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专注,未曾流露出半点亵渎与怠慢。 在所有天命教信徒的瞩目中,一束火箭从高空亮起,落在广场中央的地面上。火焰瞬间扩散,形成一条火蛇,快速蔓延,形成一个火焰的大圈。紧接着,火焰燃烧愈发猛烈,火舌向上蔓延,形成一堵火焰的高墙。 圆柱形的火墙闪耀红光,将周围人群照得通亮。那是一群少男少女。不论男女,围坐在火焰周围的所有年轻人都没有穿一丝半点的衣裳。所有人坦诚相对,毫无遮掩。 下一秒,更多的火炬被顺势点亮。 烟火散出白色的雾,驱逐黑暗的同时,为整个中央广场抹上一层淡淡的朦胧。白雾似有魔力,引人入醉,舒缓身心,卸下心防,让人下意识地更容易听从他人的要求。 鼓声响起,中央火圈的火势逐渐变小消散。与此同时,一座火桥凭空出现在火墙之内。众人来不及惊呼,却见万众期待的王天师正稳稳地站在火桥之上。 王天师完全不惧火焰,赤脚走在火桥之上,毫无任何阻碍。他不紧不慢地走完火桥,之后一跃跳下。他目光和煦,气质慈善,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拜见王天师,天师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起头,紧接着,所有天命教信徒纷纷叩拜,如同叩拜神灵。 “命虽由天,法自在身,我自有我,日度己生;先为己,后为他,已溢自益他;已未满未解未定,如何益他亦!这就是天命教的理念。身而为人,我们若连自身尚且无法满足,尚且无法解惑,尚且无法追求自我想要追求的理,又如何能够帮助他人?待我们自身获益至满,自然而然就可以福泽周围的亲人、朋友,乃至陌人。 身为天命教的掌教,我只愿所有天命教徒都可以追求自身真正渴求的愿望,我只愿所有天命教徒都可以得到自身想要的生活方式。我们可以大胆地放开自己的内心。我们不必拘束,不应该互相隐瞒。因为,我们彼此是最亲近的家人。 在家人面前,我们没有什么是需要遮掩的。告诉我,你们是否愿意彼此拥有的一切美好分享给身边的家人?” 王天师循循然道。他的话语具有某种特别的煽动力,一下就抓住大多数人的心。 “愿意!”核心信徒呼喊道。 “快乐传播一次,会变成两份快乐。悲伤传播一次,会变成一半的悲伤。告诉我,你们是否愿意将快乐与美好传播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王天师再次呼喊道。 “愿意!”更多信徒呼唤道。 “感谢,感谢每一位愿意充满善意的你,正是你们的存在,世界才变得越来越美好。今夜,我们将在建水镇分享彼此的美好。明日起,我们会将所有的美好分享至更加辽阔的世界。这条路很艰难,需要付出很多的代价,你们愿意吗?”王天师再次问道。 “愿意!愿意!愿意!我们自愿为天命教,我们自愿将爱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是我们的使命。”广场的所有人齐声呼喊道。 “很好,下面让我们一同卸下所有的伪装和束缚,一同见证彼此的美好,一同接纳家庭中每一名家人的一切。” 话落,中央火墙外的一圈少男少女,毫无遮拦地走上中央的舞台。他们面色红润,神态之中透着不可遏制的原始本能。他们彼此成对,张狂地扭动热辣的身子,将整个广场的氛围推上更高一层。 一时之间,所有人开始感受到热气从体内冒出。一些人开始效仿,褪去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加入。不少人看上去很熟练,面露兴奋和喜悦,似乎早已清楚整个“分享”的流程。 “冬日虽然寒冷,但我们只要抱在一起,只要彼此分享身体的温暖,只要彼此创造热量,我们就可以抵御严寒。这就是分享的力量。这就是家人的力量。现在,不要再压抑你们内心的想法。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让我们尽情享受人生的美好。”王天师欢声鼓舞道。 他的话引导着众人。众人逐渐开始寻找周围的伴侣,分享彼此的温度,释放内心的欲望。不同性别的两人、三人、更多人拥抱在一起,触摸彼此的私密。 火焰闪烁中,白雾弥散间,所有人都逐渐沉沦在欲望之中。 整个中央广场正式成为欲望的盛宴。 “我亲爱的各位家人们,今日是值得铭记的一天。在这一天,我想再分享两件美好的事情。” 王天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广场的中央。 王天师的衣裳倒尚未褪去。他依旧是道貌岸然的模样。他激情澎湃地继续说道:“今日,我想告诉大家,不论什么样的人,哪怕是手握屠刀的大恶人,只要去真诚地感化,一样可以成为我们的家人。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现在,我想给大家见证一个奇迹。现在,我要用实际的案例给大家证明。一个绝对超乎你们想象的人已经成为我们的家人。他就是司马南通。” 众人听见司马南通,大都反应出一丝惊异与愤怒。可是,当鼓掌声响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跟着鼓掌。 掌声越来越热烈,轰动整个中央广场。而在如此热烈的掌声中,肌肉狰狞的司马南通缓步走上舞台。他充满欲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面露贪婪的笑容,朗声宣讲:“我知道,在座的许多人都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曾经确实做过很多不对的事情。但现在,经过王天师的感化,我领悟到爱的真谛。爱是宽容,是谅解,是分享。” 说到分享的时候,司马南通直接将一个美貌女子从另外一名男子怀中拉出,搂在自己的怀里疯狂地亲吻。 此时,掌声再次响起,像是在认同司马南通的言论,像是在认同司马南通的行为。 紧接着,司马南通继续说道:“古有周处除三害,现有我司马南通浪子回头。我感谢可以拥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感谢自己的父亲可以重新接纳全新的自己。我感谢王天师让我明白,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不论什么时候,我仍然可以回头是岸。最后,我真正要感谢的人是你们。你们是我的家人,是我爱的人。” 司马南通的话术背得很熟,语气却毫无任何忏悔之意。可是,掌声仍然疯狂地响起。 所有人都好似失去判断的理智。所有人都好似忘记被司马南通杀死的家人。所有人都好似忘记,司马南通是烧毁粮仓导致粮食短缺的大恶人。 当司马南通在舞台上兴奋宣讲时,其父亲司马南尤正躺在两个年轻姑娘的肚子里面,感受“家人的温暖”。司马南尤看着司马南通,面露欣慰,感谢上苍,让其重新与自己的儿子和解。 在宣讲结束后,在令人瞩目的舞台之上,司马南通立刻抱起怀中的女子,为众人示范“家人之间应该有的欢乐行为”。 王天师完全没有在意中央舞台上的男女行为。他依旧是那样和煦,依旧是那样惹人亲近。 他满意而骄傲地微笑道:“你们可以接纳司马南通。如此胸怀实在与仙人无异。我相信,你们很快会和我一样,成为真正的仙人。对此,我深感欣慰。你们中每一个人都让我感到骄傲。下面,我要宣布另一件更加重要的美好事件。请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现任南荣家主南荣雪儿。” 在更加热烈的掌声中,一袭白衣的南荣雪儿缓缓走上舞台。她平静地看着衣衫褴褛的数万天命教信徒。她是如此美丽,如同一个天使,惹得所有人欢呼。 而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南荣雪儿的衣裳滑落,在舞台之上,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此时,王天师兴奋地介绍道:“很多人都将建水镇称之为南荣镇,这是对南荣家族的尊重。可是,我一直强调一句话,身为天命教的信徒,所有人都是家人,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错,南荣雪儿虽然是南荣家主,却同样是你们的家人,同样是你们每一个人可以彼此分享的对象。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南荣雪儿将自身内心的秘密全部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就如同,我们每一个人同样都将内心的所有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叫做信任。这是只属于家人之间的信任。” “信任!家人!信任!家人!”欢呼声再次响起。 王天师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紧接着,他走到南荣雪儿的身边,柔声道:“现在,你可以放下自己的过去吗?” 南荣雪儿坚定地点头。 看到这一幕,很多信徒都感动地留下泪来。他们又多一个真正的家人。 “你做得很好。你的悟性很高。人就应该向前看,而不应该沉醉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人应该过好当下,享受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此,人生方才不会留下遗憾。”王天师赞赏非常,继续说道,“那你现在是否愿意真正融入大家庭?是否愿意接纳所有家人的快乐分享?是否愿意为家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如此,你便可以真正忘记过去。如此,你便可以真正获得新的人生——一个真正美好的自由人生。” 南荣雪儿没有踟蹰:“我愿意,我不会沉湎于过去。” “很好~即便前路需要付出很多,你一样愿意吗?你可会与两个月一样,选择逃避,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内心。” “我不会再逃避。”南荣雪儿充满坚定。 王天师见此,骄傲地点头。他举起双手,仰天,闭眼。这是天命教信徒的祈祷方式。 所有天命教的信徒都与王天师一样,举起双手,仰天,闭眼。 “命虽由天,法自在身,我自有我,日度己生。”王天师喊出天命教的信条。 “命虽由天,法自在身,我自有我,日度己生。”南荣雪儿喊出天命教的信条。 “命虽由天,法自在身,我自有我,日度己生。”所有信徒们齐声高喊天命教的信条。 做完这一切,王天师走到南荣雪儿的身侧,真挚地说道:“如此,本尊便亲自试试你的诚意。” 王天师体现出大无畏的精神,亲身为南荣雪儿验明正身,亲自协助南荣雪儿完成“升天”仪式。如此行径,信徒们纷纷感动地落下泪来。 南荣雪儿完全打开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等待着王天师的试炼。 话落,王天师将手伸向南荣雪儿。 如此关键的时刻,在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刻,一把利剑突如飞来,直接刺穿王天师的手心,将其钉在燃烧的木板之上。 火焰烧灼在王天师的身上。震耳发聩的疼痛尖叫声响彻整个中央广场。 第294章 苍白 “说好的水火不侵,怎么会畏惧火焰?” 冰冷的声音浇在众人的心头,将欲望纷纷浇灭。 顺着声音的方向,顺着利剑飞来的方向,司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在司道的身后,孙休一瘸一拐地跟着。孙休神情恍惚,眼神呆呆的,一看就是神仙草吃多的人。 认识司道的人并不算多。可是,在见到司道的那一刻,没有人会不知道司道的身份。司道身侧闪烁着黑色淡影。那诡异的黑色淡影在黑夜中依旧是清晰可见。 “拦住他,不要让他靠近!”王天师恐惧地尖叫。 他的手被利剑刺穿,疼痛难耐,没有半点平日的淡雅气度。 所有人都知道,司道是“黑色死神”,是凡人无法对抗的存在。司道身上流露出浓郁的杀意。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地狱的冰寒。没有人怀疑,胆敢阻拦司道的人都会被杀死。 然而,死亡威胁下,大多数信徒并没有让开道路。他们悍不畏死,挡在司道的前面,组成人墙,阻止司道前进。 司道冷眼看着周围的火焰。火焰冒出白色的雾气。这是一种具有迷幻作用的催情药物。 这一刻,司道尚且以为,所有人都已经被药物蛊惑,失去心智,于是便没有选择强行突围。 他拉上孙休,轻轻一跃,便跳上众人的肩膀,顺着众人的肩膀,轻松几步跨越。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司道与孙休一同来到广场中央的舞台上。 王天师见此,惊骇的同时,还有一丝愣神。他古怪地看着司道,好似认识司道一般。 “你认识我?” 司道察觉到王天师眼神中的熟悉感。可是,司道并不认得眼前的王天师。 “本尊不认识道友~”王天师故作镇定地回应道。 “道友?”司道忍不住笑出来,“区区凡人,竟敢称我为道友?” 话音未落,司道的脚直接踩在刺穿王天师手掌的利剑上。王天师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喊声。 “这就是你们供奉的仙人?”司道将目光扫向周围的人群。 所有人都楞在原地,尚未缓过神来。他们崇拜的王天师完全不是司道的对手,就像虫子一样,任人宰割。 在适应手掌的疼痛后,王天师撑住一口气,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开口道:“你可以用酷刑来折磨我的身体,却无法让我的内心真正屈服。只要我的内心不曾向你屈服,我就是自由的。” 众人见到王天师并未屈服,立刻回过神来,开始高喊:“自由!自由!自由!” 然而下一秒,刺穿王天师手的掌利剑被司道抽出。紧接着,利剑直接刺穿王天师的脚掌,将其钉在火板之上。 钻心的痛让王天师浑身颤动,再也说不出一句硬气的话。他摔倒在地上,顺势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向司道磕头认错:“仙师,对不起,我蛊惑人心,我该死。” 一边说着,王天师一边扇自己的耳光。 近距离下,王天师直接承受着司道的极致杀意。他没有任何怀疑,若再嘴硬,司道会用更加恐怖的手段施加在他身上。 此情此景倒是与刚才的无限风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所有信徒见到王天师立刻屈服,再也没有继续喊下去。众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不可能敌得过司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与此同时,在登上舞台后,孙休便看见南荣雪儿。南荣雪儿自然同样看见已经失去理智的孙休。 孙休见到南荣雪儿,立刻围在南荣雪儿的身边,像个傻子一样地询问道:“你……熟悉……你……雪儿?” 南荣雪儿立在原地,没有说话,面色冰冷,像是完全不认识孙休一样。 孙休见南荣雪儿不理他,立刻害怕着急起来:“你……雪儿?” 南荣雪儿摇摇头,拒绝与孙休相识。 “他忘记一切,却仍然记得你。你倒是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他。”司道冷言道。 “我不愿再与过去的自己有任何交集。过去就是过去,不必记得,不必在乎。” 杀意笼罩下,南荣雪儿正面看向司道。她倒是比王天师硬气得多。 “真是了不起。是不是,忘记,你便不会再痛?”司道严肃地反问道。 南荣雪儿顿时一愣。她转眼看向孙休,却见孙休嘴角留哈,傻乎乎地盯着她。她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冷下脸来。 “把衣服穿上!”司道冷下脸来。 南荣雪儿没有照做。她摇头拒绝:“这是我自愿的。” “自愿?” 司道觉得,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指着台下的人,指着衣不遮体的每一个人,指着失去人伦道德的每一个人,讥笑道:“这就是所谓的自愿?”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我们的人生由自己做主。我们不会活在过去。一切事情都允许发生,没有对错之分。”南荣雪儿坚定地说道。 她的话引起所有人的共鸣。这一刻,王天师虽然倒下,南荣雪儿却又站起来。 天命教的信条没有被击碎,更不会被轻易击碎。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的人生由自己做主。我们不会活在过去。一切事情都允许发生,没有对错之分。”声音越来越响亮,数万人呼喊着,抵抗司道的质问和压迫。 司道懒得争论。他直接将领头人王天师抓过来。 王天师配合得很,根本不需要司道说任何要求。王天师直接跪在地上,承认自己的所有罪行:“我是骗子,我不是王天师,我就是一个骗子,一个胡说八道的骗子。我不懂仙法,所有的仙术都是骗你们的。下油锅是因为硼砂,油根本没有热,气泡是假的。水缸憋气,是因为水缸下有一袋空气,可以呼吸很久。脚踩石炭,同样是假的,是障眼法,中央的碳石根本不热。如果不信,你们可以自己上来走走看。至于仙人指路,那也不过是戏法而已,都是骗人的。所谓的天命教更是虚无其有,完全是这个月胡乱编造出来的。你们仔细想想,几个月来,各种入会形式的名称是不是一直在变,从治疗会到后来的救难会、共享会,再到现在的试炼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随便乱想,随口乱说的。” 王天师狼狈地说完,讪笑地看一眼司道,而后乖乖地滚到一边去。 如此,真相应该大白才是。 司道如此以为。他以为,众人会立刻醒悟的。 然而,司道看着周围的人。他们的眼神仍然是坚定的,看不到任何彷徨和犹豫。这一刻,司道突然意识到,事情比预想中更加棘手。信徒们要比所谓的王天师更加坚信天命教的信条。 信条确实是被王天师创建。可是,信条一旦创建,所有人将其奉为真理之后,就再难被摧毁。 “你可以用酷刑逼迫王天师故意说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可我们知道,只要心是自由的,我们便是自由的。”最前排的一个信徒呼喊道。 紧接着,所有人开始呼喊:“只要心是自由的,我们便是自由的。” 看到这一幕,司道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他突然明白一件事情——眼前的人群已经彻底沉沦,沦陷在沼泽之中。 在王天师的引导下,信徒们已经抛弃过去的人伦道德,无法回头,也很难回头。他们自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他们没有回头路,必须坚定地走下去,直到死亡。 他们必须不断拉进来更多的人,以创造更多的幸福,以证明自身的正确性,以证明其生命的意义。这是他们唯一的路。 他们所谓“抛弃过去、直面未来”,实际上根本是逃避。他们已经成为彻底的懦夫,再也不愿意去面对,更不敢对面现在的自己。若要承认现在的一切行为都是错的,他们该何去何从?他们已经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已经为此放弃所有。所以,他们无法再失去最后的庇护所。 就如南荣雪儿,她将父亲的死归结在自身。她无法面对这个现实。王天师利用南荣雪儿最脆弱的人性,指引出一条“自由之路”,将南荣雪儿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彻底颠覆。为“自由之路”,南荣雪儿将南荣家族完全贡献出来。 如今,南荣家族已经不复存在。南荣雪儿已经付出足够大的代价。她不能输。她不能错。她必须继续走下去。 司道看着坚定无比的南荣雪儿,看着坚定无比的信徒们,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经揭露真相,却并没有任何作用。他还能做什么?他要如何将众人拉回彼岸? 司道将目光看向王天师,充满杀意。 王天师再次尖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已经配合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司道走向王天师,准备将王天师杀死。不论如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必须要死。 此时,一名忠实的信徒站起来,高喊着:“我们愿与仙师共存亡!” 说完,这名忠实的信徒将短刀刺入自己的胸口,当场死亡。血液洒落一地。 司道震惊无比。 此刻,周围的人并没有畏惧,反而变得愈发狂热,一个接一个,直接呼唤着:“我们愿与仙师共存亡!” 不需要司道动手,信徒们拿起短刀,一个接一个地刺入自己的胸膛,以身殉道。 一种苍白的无力感疯狂涌现在司道的心头。他明明是对的,周围所有人却反而将其当成是压迫者。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当日,他被天下人视为合欢叛徒,尚且不曾感到无力; 当日,他与神秘莫测的黑月组织对抗,尚且不曾感到无力; 当日,他迎战天下第一妖人鬼无门,尚且不曾感到无力; 现在,他的对手只是一个神棍骗子,只是一个虚妄的天命教。可偏偏,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没有再对王天师下手。从目前的情形看,王天师如果死,广场中的很多人真会殉道追随。 司道无力地叹息道:“曼洛花在哪?” “我……我不知道……”王天师本想否认。可是,在见到司道的眼神后,他立刻害怕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不一会,在王天师的招呼声中,曼洛花被取出,重新归还给司道。 最终,司道没有再滞留。他强行拉着南荣雪儿和孙秀,离开荒诞的广场。他急着离开。他需要去救何缪络。 在司道离开之后,整个广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好似,他们战胜司道。好似,他们战胜强权。好似,他们战胜苦难。好似,他们证明天命教信条的正确性。 那些以身殉道的信徒成为一种象征,成为一种众人向往的骄傲。 至于王天师,他虽然负伤严重,却再次恢复仙气盎然的气质。刚才的怯懦已经消失不见,没人记得,没人在乎。 王天师满意地点头肯定道:“恭喜你们,你们通过考验。” 更热烈的欢呼声沸腾起来,传遍整个建水镇。 刚才消失不见的司马南通重新出现,站在王天师的身边,悄悄在王天师的耳侧说话。 紧接,王天师面露惊喜,眼角闪过狠意,向着底下的信徒们高声呼喊:“接下来,更大的考验需要你们去接受。” 第295章 曼洛生机 司道回到后山学堂时,傅倩雯是无法立刻反应过来的。 南荣雪儿衣不遮体,让人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与此同时,南荣雪儿面色冷峻,好似不愿见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围绕在她的身侧,孙休疯疯癫癫,痴痴地喊着:“雪儿,雪儿……” 对孙休的呼喊,南荣雪儿并未搭理。 如此场景与记忆中的印象截然不同。傅倩雯无法明白,原本为爱私奔的二人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给她一件衣服!”司道对傅倩雯说道。 傅倩雯取出衣裳,递给南荣雪儿。南荣雪儿却不愿意接受。 这时,司道讥讽:“怎么?我们可不是天命教的信徒。难道,我们也可以成为你的家人,彼此分享一切?” 南荣雪儿面色一红,低着头,接过傅倩雯的衣裳。她独自走到一旁,不愿与任何人交流。从始至终,她不曾看向傅倩雯。一路上,她屡屡避开与孙休的正面对视。 奈何,孙休却总是不识趣地跑到南荣雪儿的跟前。他喜欢正眼看着南荣雪儿,还会向孩子一样,扭着身子,故意把脑袋放在南荣雪儿的正脸前。 看着呆头呆脑的孙休,南荣雪儿闭上眼睛。可是,闭合的眼睛无法阻止泪水的掉落。她无声抽泣着。 看着南荣雪儿落泪,孙休跟着一起落泪,然后傻傻地轻柔南荣雪儿的脑袋。 傅倩雯虽然不清楚发生的事情,却隐约可以猜到一些端倪。她静静站在一旁,并未过问。她知道,南荣雪儿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和面对。 此刻,她更关心的事是曼洛花。她忧心忡忡地看向竹屋内。 司道回来以后,便立刻走进竹屋内。他已经拿到曼洛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曼洛花的无限生机可以被取出,可以用来拯救何缪络和夏云华。 在没有灵气的情况下,曼洛花的生机若是可以被取出,那么,司道早就行动,更不会任其落在南荣家主的手上。 现在的曼洛花虽然散发着生机的活力,却并无法产生实际的效用,更无法抵抗天地的掠夺。 尽管如此,司道却已经没有其他退路可以选择。不论如何,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他必须将曼洛花的生机激发出来。哪怕前路是地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前行。 曼洛花漆黑闪光,虽轻盈,却比钢筋更加坚固,非凡力可以摧毁。 司道看着手中的曼洛花,面色凝重。黑色的雾慢慢出现,缠绕在司道的周身。这是实体化的杀意。之前,何缪络为消除疫情下山时,差点被奸人害死。当时,司道因绝滔天的愤怒,将困在体内的杀意激发出来。 这份杀意可以与天地对抗,可以突破天地的束缚,比原先的杀意更加恐怖。 在司道的引导下,杀意黑雾向着曼洛花缓缓飘去。黑夜中,两种黑色缠绕在一起。杀意黑雾不断冲击着曼洛花,隐隐撬动储藏曼洛花内的生机。 可是,曼洛花终究纹丝不动,并未发生任何实质性变化。 说到底,杀意黑雾终究不是灵力,虽凝聚成为可以触碰的实体,可仍然无法取代灵力的作用。 杀意释放的同时,司道承受着精神的巨大消耗。可是,司道并不会停下,更不会放弃。 他不断激发着体内的杀意。越来越多的杀意黑雾从司道体内冒出。既然,微弱的杀意黑雾无法起到作用,或许,更加庞大的杀意可以影响乃至改变世界的根本规则。 是的,杀意不论如何都无法炼化曼落花的生机。司道真正要做的事情,不是普通意义上炼化,而是改变世界的规则。 正常情况下,杀意确实无法取代灵力的作用。这是天地规则所决定的。可是,既然天地规则不符合司道想要的,那只要修改天地规则,一切就可以实现。 意志原本就可以改变世界。杀意本来因改变世界规则而出现。 正常规则下,杀意无法激发曼洛花的生机。那,司道先将规则改变,让其成为可能,而后再用杀意激发出曼洛花的生机。 这完全是疯子的想法。实际上,生命和灵力,两者乃是世界之根本。根本岂是说改变就可以改变的。若世界的底层规则可以被轻易撬动,世界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古往今来,掌握意志的天才不计其数,可鲜有人可以动摇生命和灵力。 司道并不在乎。因为,这是拯救何缪络的唯一方式。 他必须成功,不可以失败。他必须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像个疯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一遍又一遍地利用杀意黑雾冲击曼洛花,直到精神彻底枯竭。 然后,他保持不动,坐在何缪络的床边,闭上眼睛,入眠休息。 然后,他的起居由傅倩雯照顾。傅倩雯撬开他的嘴巴,将米汤灌入,保证司道的基础营养。 然后,他忘掉世间的一切,成为一动不动的木头。 他要改变世界的规则。他要拯救何缪络。 何缪络已经彻底昏迷,其生机已经微不可微。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一天,两天…… 时间不断流逝,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游戏,也是一场与天地对抗的战斗。 …… 每日清晨,傅倩雯会外出寻找食物。她一般会前往十公里外的半山水库。在这里,她总能捞几条鱼。 在此期间,南荣雪儿负责照看竹园内的三人以及孙休。南荣雪儿已经不再似最初那般倔强。她虽是大小姐出身,倒也可以吃苦,并不为洗衣做饭而感到委屈。 在后山学堂的日子里,她平静许多,比起从前,却同样安静太多。她以前总是叽叽喳喳,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鸟儿。如今,她沉默少言,失去往日的烂漫与活力。她不再拒绝孙休,会耐心照顾孙休的起居,会帮孙休梳头,会抱着孙休一起入睡。 孙休依旧喜欢跟在南荣雪儿后面。他稍微恢复一点血色,却还是一般瘦弱。偶尔,他会偷偷跑进竹屋内。他记得司道,毕竟,司道是帮他找回南荣雪儿的人。 司道一动不动。孙休喜欢和司道比赛,比较相互瞪眼的时间长短。他当然是输的一方。不过,有一次,司道恰好闭眼入眠。孙休赢得胜利,兴奋得高高跳起,快乐很久。 理论上,竹屋是不允许孙休进入的。因为,这样的行为存在危险。 司道陷入悟道的状态,失去自我的意识。可是,他手中握着的曼洛花周围却不断凝聚越来越多的杀意。杀意危险,不可触碰。 起初,杀意是微弱的,只有几缕黑雾。渐渐,黑雾越来越多,浓度越来越高,将曼洛花完全包裹。再到现今,黑雾已经开始趋向固态。 曼洛花已经完全曼罗花彻底封锁,与天地隔绝,不被视野可见。 杀意的包裹越来越厚实。曼洛花与天地的关联越来越微弱。直到某个临界点,“咔嚓”一声,如破茧一般清脆,固态的杀意外壳出现一丝裂缝。顺着裂缝,一颗液滴涌现而出。液滴充满生命的气息,仿若生命之源。 下一秒,司道睁开眼睛,恢复神识。时间过去一个月,却在司道身上留下五六年的岁月痕迹。他不仅虚弱疲惫,而且苍老太多,连鬓角都出现白丝。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很兴奋、很满足。 他成功了。他利用纯粹的杀意,将生机从曼洛花中炼化出。他迫不及待地将包含生机的液滴灌入何缪络的口中。 一个月过去,何缪络面容枯白,不似活人,几乎处于濒死的边缘。 伴随生命液滴融入何缪络的身体,她的气息一下庞大起来,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 尽管,何缪络并未完全苏醒。可是,生机之路已经被司道硬生生开辟出来。 司道触摸着何缪络重新恢复水分的肌肤,忍不住地颤抖双手。 傅倩雯第一时间走进竹屋内。她感受到无限生机的涌现。当象征生命力量的液滴出现的那一刻,竹屋周围的一切生灵都本能地被吸引。这是超过五感之外的感知。这是生命的本能。 在傅倩雯搀扶下,司道第一次走出竹屋之外。他本拥有妖兽一般的体魄,如今却连走路都显得困难。此前一个月的生机凝练不仅仅消耗精神,同时也需要消耗大量体能。 在打破天地规则的同时,天地开始反噬司道。这股反噬的力量作用在精神上,同时也会影响司道的身体。如果,司道只是人类的体制,根本无法抵抗身体上的压迫。 若不是被傅倩雯打断,司道会继续凝练生机。当然,这很可能让司道直接猝死。欲速则不达,司道应当调整自身的状态,才可以炼化更多的生机。 司道需要休息。但他并没有休息太久。仅仅饱餐一顿后,仅仅平躺休息三个时辰,他便又开始炼化生机。 何缪络已经从死亡的边缘拖拽回来。如今,司道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何缪络彻底苏醒过来。 天地掠夺依旧是可怕的,无时无刻掠夺何缪络的生机。更何况,夏云华同样已经生机耗尽。司道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去调整自己的身体。 他不顾身体的承受上限,不断凝练出生机,依次让何缪络和夏云华服下。 终于,久违之后,何缪络睁开眼睛,再次见到司道。 “是梦吗?”何缪络不可置信地说道。她声音沙哑,不似黄莹般悦耳,却是司道此生以来听见过最美好的声音。 司道轻轻抱住何缪络,摇摇头:“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何缪络看着司道发白的鬓角,不免有些心疼。她当然意识到发生的事情。她同样明白,司道虽然救回她,却同样需要消耗不小的生机,才能与天地规则抗衡。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如此。”何缪络心疼地说道。 司道没有回应。对于不愿意承诺的事情,他总是选择沉默。 “你真傻。” “我不傻。你活着,我才拥有整个世界。你若不再,我同样不愿意苟活。”司道决然道,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司道可以为何缪络退步很多事情,但绝不是这件事。 不论如何,何缪络从地狱归来。这终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论如何,她与他可以更长久地生活一段时间。或许,明后天,灵力恢复,到时候,一切都会如初。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直到一支火箭射入竹屋,打破所有的幻想。 抬头望去,竹屋之外,漫天火箭齐射而来。 第296章 杀天 箭雨从四面八方袭来。 司道若身体状态处于巅峰,自然可以救下何缪洛。可是,为提炼生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超出负荷。他想要站起来走动一下,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与之相同,何缪洛刚刚恢复身体,同样无法动弹。 所以,尽管司道拼命去护住何缪洛。可反应过来时,何缪洛的心脏已经被一支火箭刺穿。 何缪洛生机开始飞速流逝,司道想要阻止,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他楞在原地,失去思考的能力。 如果不是傅倩雯将其救出,司道同样会死在箭雨之下。 竹屋之外,司道见到偷袭之人,是建水镇居民。密密麻麻的建水镇居民匍匐在山林之间,不计其数。领头对象正是王天师和司马南通。他们手握弓箭,扮演着猎人的角色,见到虚弱的司道,露出兴奋的笑容。 从司道取走曼洛花的那一天开始,司马南通已经预料到,曼洛花并非简单可以激发使用。否则,司道早就取之。那日,司道着急取要曼洛花,定是急着救人。 为调查信息,司马南通的眼线早就遍布在竹屋之外。 王天师和司马南通早就发现,从一个月前开始,司道不再外出,每日外出的人变成傅倩雯。而几天前,司道虚弱至需要搀扶才可以走路的样子,同样被察觉到。 一切都在证实司马南通的猜想。 如此,王天师和司马南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眼下,从结局看,司道虽然没有死,却比上一次的模样更加虚弱。如此,傅倩雯成为唯一的战力。傅倩雯甚至无法放开战斗。因为,她需要保护很多人。她根本不可能放弃其他人。 傅倩雯曾经出现在建水镇。她虽年过五十,却一眼就让人清楚其性格所在。 一声令下,箭雨再次袭来。王天师和司马南通为今日准备一个月的时间,拥有充足的箭矢。一切早就算计得清清楚楚。 孙休哇哇大叫。南荣雪儿面露苍白。傅倩雯试图保护所有人,结果却让自己遭受箭伤。 司道跪在地上,跪在何缪洛的身旁。 何缪洛躺在司道的怀里。她试图用手最后抚摸司道的脸颊,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司道抓住何缪洛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 “终究,没能和你一起走下去!”何缪洛嘴角笑着,落下泪来,“我一生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有些后悔,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抛下仙途,早日……早日和你在一起。” 何缪洛艰难地开口。她没说一句话,体内的生机会大量流逝。 司道努力摇着头。他不愿意何缪洛说话。可是,他也知道,这是何缪洛可以说的最后的话。 他无法阻止一切。他努力按住何缪洛的胸口,不让血液流出。他努力激发杀意,想要炼化更多生机。可是,血液依旧喷涌。可是,曼洛花不是轻易可以在短时间内炼化。 “活下去,不要被仇恨蒙蔽自己,答应我……”何缪洛的声音越来越小。 司道没有回答。 “女儿,我为你生过一个女儿……” 何缪洛耗尽所有的气力,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彻底死去,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仙术虽然神妙,却无法复活彻底死去的人。何缪洛的灵魂慢慢飘起,依旧是那样美,却不再有任何意识,不会再有任何动作,慢慢消散在天地之间。 在何缪洛死去的那一刻,世界失去光彩。 司道的眼神是空洞的,好似失去灵魂。他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那日,他应该直接杀死王天师。他不应该心存慈悲。 不止如此,他应该杀死所有无法拯救的建水镇居民。他应该消除所有潜在的威胁。那样,今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何缪洛的生机不会像现在一样流逝。 一切都是他的错。害死何缪洛的人是他自己。 他生命最宝贵的存在是他自己害死的。他生存的意义是他自己失去的。他的世界是被他自己所摧毁的。 他无法原谅自己。 “天,这便是你不惜一切想要守护的世界吗?这就是世界要付出的代价吗?” 他向天空呐喊,却无人回应。他冷冷地看着周围肆虐的火焰,看着远处已经开始疯狂欢呼的建水镇居民。 他突然开始笑,狂笑,笑得渗人。 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切都已经失去意义。 他的瞳孔变成黑色。他身上不断涌现出黑色胶状物质。黑色杀意将司道包裹,将其与天地隔绝。紧接着,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周围的灵力逐渐被黑色杀意吞噬。天地规则不断发生改变。最终,冰冻的灵力最终被撬开一个口子。原本毫无活性的灵力重新开始流转。 真正的冰寒降临人世! “所有人,都得死!” 声音虚弱,却是死神降临的宣判。 在听见声音的同一瞬间,竹屋各处的熊熊火焰消失不见。竹屋附近的所有建水镇居民全部成为冰雕,而后碎裂成为冰晶,飘散在空气之中。他们死前依旧是欢愉的模样。他们甚至都没有感知到自身的死亡。 更远的人群见到神迹的降临,终于意识到自身想要杀死的对象真是仙人。他们四散而逃,却无一可以幸免于难。冰晶随风扩散,非人力可以逃脱。 一缕红棱出现,遮蔽天地,将追击凡人的冰晶尽数阻拦。 天地灵力被打破。这如同多米洛骨牌。一散二,二散四,不断向着周围空间传递。越来越的灵力被唤醒过来。甚至,远处的灵力都出现苏醒的迹象。好似,整个天地的灵力本该在当前时刻苏醒一样,本该在何缪洛彻底死去后的一刻苏醒一样。 “你要拦我?” 冰寒的声音直面傅倩雯一人。此刻,冰晶飞舞间,黑茧破裂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傅倩雯的眼前。 白眉银发,黑瞳红眸,气息冰冷,没有一丝情感,只有对杀戮的渴望,只有对生灵的厌恶,只有对万物的愤恨,司道已经彻底被杀意吞没,沦为“魔”。 第297章 留手 太阳高照,天却下起雨来,黑色的雨。 天空中出现一朵黑色的云。黑云落下黑色的雨。黑雨落在地面上,具有难以置信的腐蚀性。稍微碰到一点,黑雨会转变成为黑火,蔓延燃烧,吞噬一切。转刹那间,整个后山被腐蚀殆尽,只剩下空空一片焦土。 黑雨的范围不断扩大。天空中的黑云向着建水镇居民逃跑的方向飘去。 一条红绫突然出现,完全无视黑雨的腐蚀,将黑云拦下。出手阻止司道的人是傅倩雯。 伴随天地灵力的解冻,傅倩雯自然重新掌握力量。只不过,目前而言,天地威压仍然无法正常借用。她虽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灵力,却完全没有恢复多少实力。灵力微弱的情况下,大部分术法都无法施展。 此刻,她虽是结丹修士,短时间内却无法施展绝大多数术法。面对成魔的司道,她并不占据多少优势。 她面色复杂,挡在彻底入魔的司道前,劝诫道:“已经有足够多的人死去!” “足够?”司道嗤笑。 他根本懒得再与傅倩雯争辩。一道虚幻之光出现在其手上。这是无影无形的承影剑。 刹那间,一道黑色惊雷从天空落下,幻化成为一柄黑色的杀剑。黑色杀剑出现的瞬间,便幻化消失,无影无形。这是承影剑的力量。司道第一次将承影剑的虚幻之力激发出来,更是将其运用在术法之上。 在虚幻之力加持下,直指傅倩雯的杀意黑剑不仅变成虚影,无法被视野察觉,更无法被神识与意志感知。 面对无法被感知的进攻,傅倩雯并未露出一丝慌张。她并未选择防守,而是选择主动将红绫抛出。术法加持下,红绫变大百倍,形成一张遮蔽天空的幕布,自下而上,直迎而上。 然而,承影剑的虚幻之力不仅仅是表面的虚幻,更是可以将实体化的杀意再次虚无化。红绫虽大,却不能阻止杀意黑剑从天而降。 不过,饶是如此,傅倩雯却仍然掌握到杀意黑剑的位置。不论承影剑的虚幻之力,亦或司道的绝对杀意,二者都具有切断灵力流动的效用。杀意黑剑触及红绫的刹那,虽可以穿过,却同时暴露其位置所在。 傅倩雯轻易躲开杀意黑剑的落点。然而,杀意黑剑在穿过红绫后,在完全落地前,突然由虚化实,由点成面,从原本剑的形状一下铺展开,成为一张巨大的网,遮蔽傅倩雯所有的去处。 黑色的网快速收拢,将傅倩雯封闭,包裹在内。 杀意包裹傅倩雯,将其与世界割裂。杀意影响下,灵力不再流转,术法无法被释放。 寻常修士遇到如此境地,基本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傅倩雯却不会因此遭受半点损伤。杀意是凶猛残暴的意志,却仍然是具现化意志的一种。傅倩雯的境域能力便是可以消除一切意志的具现化。 汹涌澎湃的杀意尚未触碰傅倩雯分毫,便如同扑向焰火的水滴,顷刻间蒸发不见。 世界重新出现在傅倩雯的感知内。此时,司道已经趁机冲刺至她的面前,挥动承影剑,向她刺来。 她反应极快,本能地快速躲开,与司道擦身而过。这一瞬,司道的破绽暴露在她身前。可是,她并未出手。 紧接着,漫天的杀意再次出现,比刚才从天而降的惊雷杀剑更快,更加猛烈。 这一次,无尽的杀意从地底冒出,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呈包围的姿态,一口将傅倩雯一口吞没,并再次切断傅倩雯与世界的联系。 傅倩雯的境域之力确实很强大,可以说是一切结丹修士的克星。但是,她的力量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尚未完全掌握其拥有的境域之力,尚未使其成为场域。她虽然可以不受限制地发动其拥有的境域之力,却没有让其成为无时无刻存在的场域。 这给予司道反击的机会。 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司道便故意留手,并未施展完全的力量。他故意将杀意隐藏在地底之下,却用天空惊雷吸引住傅倩雯的注意。 此刻,地底的杀意突如其来,速度超出傅倩雯的预期,令傅倩雯反应稍慢半筹。近距离下,她再次被杀意吞没,并同时失去对司道的感知。 黑色杀意当然无法困住傅倩雯。她的境域之力再次发动,方圆百米内的意志全部消散。 傅倩雯全神贯注,等待司道的下一次进攻。她有信心挡下司道的所有进攻。 是的,正常而言,傅倩雯的实力远在司道之上。她所学术法乃是合欢最强秘术,远非司道可以匹敌。 伴随灵力不断复苏,傅倩雯的战力会不断变强。一旦达到空间术法的释放条件,司道不会有任何胜算。 然而,近距离下,傅倩雯与司道之间的胜算已经不再是完全向一边倾斜。但是,对司道而言,只要出现一丝胜利的可能,他便不可能输。 第二次杀意侵袭被傅倩雯轻松化解。而后,司道利用第二次杀意侵袭制造出来的短暂间隙,出现在一个诡异的角落,刺出诡异的一剑。 单论这一剑,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如何出彩,虽精妙,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这一剑刺来的方向却恰好是傅倩雯最不擅长防守的位置。并且,将近一年的凡人生活已经褪去傅倩雯的本能反应。 与此同时,傅倩雯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能完全躲开这一剑。她自以为可以躲开,却偏偏莫名其妙慢一拍。 这样的情形发生得出人意料,却在司道的绝对掌控之中。只要有一个可能的未来,司道就可以将其变成现实。 剑从背后刺穿傅倩雯的肩,轻轻上挑,将整个肩骨剔出,而后砍向傅倩雯的致命部位——咽喉。 千钧一发,红绫归位,挡在傅倩雯的咽喉前面,挡下司道致命的一击。 虽如此,二人的胜负已经分明。 “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司道讥讽傅倩雯。 司道本来没有如此容易可以切入傅倩雯的近身。可是,傅倩雯不愿对司道出手。面对司道的破绽,她选择留手,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话落,司道消失不见。他要去找王天师。 第298章 王小狗 建水镇究竟何时成为如今的死镇?是天地异变的那一天?是疫情爆发的那一天?是王天师到来的那一天?亦或是现在,死神降临的现在? 建水镇的中央广场上,建水镇居民聚集在此。他们悻悻从刚才的灾难中逃脱。他们张皇失措,四顾畏惧,最终将希望的目光锁定在广场中央的“王天师”身上。 此刻,王天师满头是汗,因仓皇逃窜而满身污泥,半点没有平日的仙风道骨。 他攥着衣角,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邪不压正,我们不需要畏惧。我们是上天的子民。我们要相信,上天不会抛弃我们,不会放任恶魔肆虐人间。” 众人听完王天师的话,如同抓住一根稻草,早起拾起内心的勇气,开始齐声呼喊:“邪不压正,邪不压正!” 声音是如此响亮,似乎可以将一切邪魔外道压倒。 然而,天却突然暗下来。 黑云遮蔽天空,大地失去阳光的普照,夜幕提前降临。 王天师目瞪口呆地望向远处,说不出半个煽动的字。他只觉腿脚一软,趴跪在地上。淡黄色的液体浸湿下衣,发出臭味。 在所有人的恐惧中,一个黑衣白发的身影飞在半空之中,徐徐袭来。他周围的空间诡异得扭曲着,散发出黑色的淡淡波纹。他出现后,风停止吹动,光停止照耀,整个天地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如同魔主,天降人间。 司道缓步走到广场的中央,走至王天师的面前。 王天师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认错,不知疼痛,不顾额头的鲜血直流,如同一条野狗。他面露谄媚,如同一条蛆虫,令人恶心,令人厌恶。 眼前此人是如此渺小。偏偏,最珍爱的存在便是毁在他手上。 这一刻,司道目如死灰,静静地看着,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他想要杀死眼前的虫子,却不想要让虫子轻松地死去。 “你认识我,对吗?”司道冰冷地问道。 “不……不认识……”王天师摇头否认,将头埋进地面,不敢看向司道。 然而,谎言没有任何意义。当一缕黑烟飘入王天师的口鼻后,当全身每一处穴道都发出针刺般疼痛时,王天师如同弹簧一般,狂叫着,伸缩着,从地面上弹起,而后一次次砸在地面之上。 他双手拼命挠全身每一处皮肤,将皮肤完全挠破,将自身挠成血人,却仍不要命地将皮肤撕开,将血肉拨开。他凄惨地吼着:“王小狗,我是大同国的王小狗。” 王小狗,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完全没有激起司道任何回忆的名字。 不过,一切不重要。不论眼前的王小狗到底是谁,今日,他都必须死,受尽磨难地死。 又几率黑烟飘入王小狗的身体,而后,百倍的疼痛在王小狗的身上爆发。诡异的事情是,如此疼痛足以让人彻底疯掉或昏迷。可偏偏,王小狗却保持着难以想象的清醒。 不止如此,王小狗的感知变得无限敏感,所有的感觉都放大百倍。他明明羊癫疯一般浑身抖动,嘴巴却无法闭合。他想要咬舌自尽,却也无法做到。 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不可想象的痛,鞭挞王小狗的灵魂。 这一幕残忍至极,建水镇百姓见之,无不头皮发麻。 那些稍微还剩一些勇气的人举起手中的匕首。他们不是想要攻击司道,而是准备自杀殉道。 “自由属于我!”他们呼喊着,试图挽回最后的荣耀。 可是,在仙人面前,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黑烟钻进自杀者的身体里面。所有匕首掉落在地上,试图自杀解脱的人扭曲得像一条条虫子,在地面上疯狂挣扎。 不知不觉间,黑色的雾气完全笼罩整个建水镇。每一个建水镇居民周围都流动着黑色的雾气。任何试图自杀或逃跑的人会被黑色雾气侵入身体。 这一刻,所有人再也绷不住内心的情绪。他们跪在地上,哭喊起来,乞求司道的原谅。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他们是如此虔诚,就如当初跪拜王天师一样,就如当初信仰天命教一样。 “可惜,我不是仙!”司道第一次开口。声音没有半点人性,仿佛来自地狱之门。 他冷冷地望着广场上的众人。 是的,他不是仙,而是魔。 那,仙在哪里?仙会降临除魔吗? 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出现,却在抬眼见到司道的刹那间灰飞烟灭。 司道一个人站在那里,其势滔天,仿若可以灭杀天地,足以斩断任何希望的火光。 相比直接的死亡,恐惧和绝望更让人折磨。 正是在这样的绝望中,一道剑光闪耀,划破苍穹,将漫天黑云硬生生割出一道裂缝出来。光束顺着裂缝,照射进来,照耀在大地之上,照进建水镇居民的内心,将希望的火苗重新点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云华。 他出现在天穹之上,站立在云端之间,带着希望与光芒,如同天神下凡,如同世间君王。 “你要拦我?” 司道仰天怒视,白发冲冠,剑指夏云华。 “你不必迁怒所有人。” 夏云华声音平淡,却会让司道的怒意更加不可遏制。 “迁怒?他们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怒火早已侵蚀司道的心神。他的身体不断喷出杀意黑水。黑水凝聚,形成一个黑色的巨人。 刹那间,黑雨倾盆落下,试图杀死黑云之下的所有生灵。黑云如墨,云间重新闭合,彻底阻断光的照射,将大地彻底拖入黑暗的沼泽。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黑色巨人不断壮大,横空跃起,化成一条苍天巨龙,一口咬向伫立在半空之中的夏云华。 …… 没有人记得那一天究竟发生什么。 建水镇百姓全部昏睡在地上,睡好久,睡好久。他们苏醒时,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小镇的中央广场,为何穿着古怪的衣裳,为何满身污渍。所有人忘记最近一年内发生的事情。 毫无疑问,一场浩劫降临在建水镇。这场浩劫带去无数人的生命。在这场浩劫中,建水镇变成地狱的模样。大量人死去,大量建筑被摧毁,大量尸体堆积在各个巷道里。 活下来的人不仅仅要面对亲友的离去,更要继续承受生存的苦难。 这是难以言喻的悲痛。但是,建水镇的百姓们并未因此被打败。一支支车队带着粮食,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将希望的火苗撒播在建水镇上。 冬日是难熬的,却迟早会过去。 在经历一段时间的沉寂后,建水镇逐渐恢复生机。人们也终将走出现在的悲状,迎向更美好的未来。 活着,总归是好;活着,便有希望;希望是生存必不可少的依赖。 …… 故事发生在建水镇,也发生在建水镇之外的地方。 第299章 无忧仙宗 成仙是一条浪漫的路,驱使无数凡人为之踏上旅程。 自灵力复苏的三年前开始,仙途重新为凡尘开放。只不过,仙途的引路者从合欢宗一家,变成各地自立的诸多仙门。 其中,濮阳县的岐山便是一处仙门地域,其庇护仙门名曰“无忧仙宗”。 每一年春,濮阳县周围的有志少年都会赶往岐山,以期加入无忧仙宗。其中,大部分少年出自富裕家庭,可以由专人护送,以确保安全,规避沿途的匪患。 一个人若出身在贫困家庭,其仙途多半是无望的。前往岐山的一路艰险足以劝退绝大多数穷苦少年。不过,事情并非绝对。穷苦人家是世间的多数。足够庞大的基数下,终归会出现少数的特例。 仙途诱人。想要改变自身的处境,一跃跳龙门,仙途是最好的方式。 在濮阳县的百里方圆内,每一年都有近千名穷苦少年踏上险途,追求仙门之道。 然而,真正抵达岐山的少年却不足百人。最终,唯有十余人可以成功拜入无忧仙宗。 今日,大雨倾盆,山路泥泞,难以行走。各地赶来的少年纷纷聚集在岐山脚下。 岐山脚下自有酒馆旅舍,提供给富家子弟食宿休息。大多数穷苦少年则只能在一所破旧的道观内暂住一个晚上。这些穷苦少年并不嫌弃道观破旧,相比一路的经历而言,这所破旧道观已经是绝佳的休憩场地。 道观的屋檐没有缺漏,四壁是完整的,空间很大,足够百余人休息,虽已破旧,却仍然看得出往日香火繁盛的样貌,也不知何故被人遗弃,不再受到濮阳县百姓的供奉。 道观内,各处都有宿夜的少年。在所有少年中,一位女孩显得格外醒目。 她脸上涂抹泥土,尚有几分稚气,却无法掩饰其立体精致的五官。她眉间的间距略小,眉角过于锋利,英气有余,稍显凶相。她嘴唇下垂,面无表情,高冷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相貌称不上无缺,却反而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她身着廉价布衣,却依稀可以看出其窈窕的身姿,其高冷的气质更是徒增两分缥缈的仙气。 她明明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已经有倾国倾城的动容之姿。她相貌如此出众,令周围的少年纷纷自愧,只敢偷偷远观,而不敢近身相语。 她若是公主或谪仙,没有人会有任何质疑。可是,很难想象,如此脱俗的女孩会与穷苦少年们一起混迹在破旧道观内。 她蜷缩在一个角落。周围人不敢轻易靠近,唯有一个白发少年瘫躺在她的前面。 相比少女,白发少年要寻常得多。他衣着陈旧,相貌寻常,修为看起来同样寻常。任何人见之,都不会再记得。他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便是一头银发。除此以外,他没有半点少年的活力,反而充满颓丧的气息,蓬头散发,衣衫不整,如一滩烂泥,趴在地上,以地为棉,以天为被。 少女和少年的距离较近,容易让人觉得其彼此认识。可是,二人既不对话,也不交流。唯一的接触是:少女将一个白馒头递给少年。少年接过白馒头,冷淡得很,没有口头或行为上的感谢,好似理所当然。 这真是一对奇怪的人。 破旧道观内,所有人都在为明日的仙门试炼做最后的冲刺准备,彼此皆为对手,气氛倒是和睦得很,直到一位华贵公子出现在破旧道馆内。 按理说,贵家公子应该住在道观对面的酒家旅舍才是,不知怎么会来到穷苦少年们居住的破旧道观。 华贵公子一袭白衣,冒雨前来,身上没有沾染半点雨水和尘土。他只是一个少年郎,年龄未满十五岁,后天七层修为,远未达到先天之境,无法驱使“净衣”仙术。所以,结论只有一个——他身上的白衣乃是仙物。仔细看去,白衣无缝,仿若天成。 白衣公子面色俊朗,器宇不凡,虽尚年幼,却已经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他被众人簇拥,屈身走进破旧道馆内,径直来到仿若谪仙儿的少女前面。原来,他是少女而来。 “何筱筱,何小姐,在下齐格龙,特来邀请你离开道观,去往花舍居住。” 华贵公子话语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人的惊呼。 “无忧仙宗”现任代理掌门叫齐东强。而眼下的齐格龙便是齐东强的独子,可谓是“濮阳县”名副其实的太子爷。 当然,更多人惊呼的事情并非齐格龙的身份,而是少女的身份。 何筱筱,近两个月来名声最大的人物,被百姓称其为“遭受诅咒的女子”。传言,任何试图亲近她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她本是周边邻县何氏家族的大小姐。何氏家族是春国最大的家族之一。凭借祖上合欢仙子何缪洛的无上地位,何氏家族在春国诸多地方开枝散叶,远非寻常富豪家族可以比较。濮阳县周边便有一支何氏家族的分支。而何筱筱就是何氏分支家族的掌上明珠。 可是,谁能想到,在两个月前,在一夜之间,何氏家族数百口人消失不见。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只有一个何筱筱。而几天后,何筱筱不见踪影。众人以为,她已经在乱世中死去,却不曾想其会远赴数百里之遥,来到濮阳县的岐山脚下。 也不知,她一个美貌少女,是如何翻山越岭,是如何克服一路上的危险,来到此地。 何筱筱听见齐格龙的邀请,并不答话,反而畏惧地倚靠在墙角处。她眼神迷惑,显然并不认识齐格龙。她摇摇头,拒绝齐格龙的邀请。 “天地异变发生的那年,正好是三年前,你满十岁,我跟着父亲,代表无忧仙宗去见过你的。”齐格龙善意提醒,“说起来,我们二人也算世交。今日,何家有难,我自当帮之。” 说着,齐格龙向前一步,正欲踏过平躺在地上的白发少年。 然而,何筱筱拼命摇头拒绝,似乎非常畏惧齐格龙的靠近。 齐格龙本欲继续接近何筱筱。这时,齐格龙周围的一名富家弟子开口劝诫道:“齐少,万不可强迫,她是被诅咒的少女。任何人若冒然靠近,必定死于非命。否则,她如何从百里之外,走到岐山脚下?” 劝诫是有效的。齐格龙一下停住脚步,没有再向前。他紧紧看着缩在角落的何筱筱,最终收回脚步,并未踏过白发少年的身躯。他看着瘫躺的白发少年,略微皱眉。 似乎,白发少年所处的位置正是何筱筱的境界范围边界线,而且是在边界线之内。 眼前的白发少年究竟是谁?他与何筱筱是否认识?他为何可以比常人更接近何筱筱?一连串的问号在齐格龙心头升起。然而,齐格龙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白发少年的情报。 “既然何妹尚未完全记起在下,在下便暂且退步。粮食和被褥留下,你可用之。” 说着,美食和丝绸棉被被几名下人抬进来,放在何筱筱的正前方,也就是白发少年的正脸前面。 从始至终,白发少年都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尸体一样,躺在地上,没有一点生机气息。齐格龙特意查探白发少年的修为,气息不强,不过后天三层,勉强达到“无忧仙宗”的入门试炼资格。不过,仅凭后天三层的修为,白发少年绝不可能成为“无忧仙宗”的核心弟子。 这不过是一个平凡少年而已,不知何故,竟可以与何筱筱产生关系。 齐格龙思忖片刻,而后带领众人离去:“明日,待到雨停,我们在仙门再会。” 第300章 岐山 翌日,雨停,岐山山脚原本被雾气萦绕,如今雨后,却反倒不存有半点雾水。这正是“无忧仙宗”收纳门徒的象征。 从这一刻起,所有如山的少年皆有七日时间。七日之内,少年们若可以攀登至岐山巅峰,便有资格参与“宗门试炼”。仙路难,不仅需要灵根天赋,更需要坚韧不拔的意志。徒步登上岐山之巅,这便是“无忧仙宗”的第一道考验。 天刚朦胧,齐格龙复至。 “何妹,此入岐山,只可独身而往,不许携下人同行。岐山危险,多有凶兽,不同寻常野林。何妹不若与我同行?某虽不才,却也有后天六层修为,足以抵抗岐山内的万般危险。”齐格龙真挚邀请。 何筱筱依旧是摇头拒绝,而后自顾收拾行囊。她身子清瘦,其负重行囊偌大,压在其身,不见其背。真不知,她清瘦身躯是如何抗下厚重的行囊。 待到何筱筱负重离开,白发少年才勉强起身。他一身空空如也,没有携带任何物品,竟就此踏足岐山之内。他眼神空洞,步伐空无,好似没有气力,一步一摇晃,慢吞吞跟在何筱筱的后面。 从始至终,齐格龙被晾在一旁,并未受到理会。他气量很好,并未显露任何不耐。不过,齐格龙身边的其余富贵少爷们可没有如此耐心。 “何筱筱两次拒齐少,分明是不把齐少放在眼里。即便何家仍在,也需得敬‘无忧仙宗’一二。如今,何家已不在,她却分不清好坏,竟还如此无礼……” 一位贵公子本欲再多加言论,却被齐格龙的眼神打断。 “何筱筱乃是天幸之女,岂是尔等凡人可以议论?她现今落魄至此,却依旧不可方物。我初次见她,年仅十二岁,情窦尚未开启,见之却再难忘怀。如今,天赐良机,假以时日,她必归我所有。我又何必急于一时?” 说完,齐格龙将目光锁定在白发少年远去的背影上。 本以为,白发少年是护花使者。然而,那白发少年却连行囊都不帮忙背负。此外,他脚步虚浮,实看不出有多少实力。真要说保护,说不定,何筱筱保护他才是。 何筱筱年过十三,修为不高,只有后天二层,甚至未达到“入门试炼”的基本要求。可是,齐格龙却可以感觉到,何筱筱的基础非常牢固,其身体素质更是不凡。否则,一个少女也不可能背负如此重物而轻易在山间泥路上行走。 齐格龙自诩聪慧,却实在看不懂白发少年与何筱筱究竟是何种关系。他早派人监视二人,自然知晓二人之间根本未曾有过任何实际性的交流。二人相处的模式完全不像情侣关系,同样不像朋友关系,最多只是相识而已。 或许,在何家覆灭时,在何筱筱绝望之际,白发少年恰好在其旁,趁虚安慰,才得以接近何筱筱。又或许,白发少年曾经在危难之时救过何筱筱。所以,何筱筱才一路带着白发少年,来到岐山,以期许一个修仙的资格。 总而言之,目前而言,白发少年确实比其余人更接近何筱筱。 “山野多毒蛇凶兽,生死难料。”齐格龙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后,一行人等紧跟何筱筱,一同进入岐山之内。 …… 岐山乃是险峻之地,高山嶙峋,奇陡异常。其间山路崎岖,少有人走,皆为野路。雨后的道路泥泞难行。进山的少年们虽都是练武修行人士,却也感到疲惫,气喘吁吁。少年们彼此的差距很快拉开。千余少年零散在山林之中,如同针入大海,不见踪迹。 不到一天时间,天色未暗,少数不堪重负的富家公子已经原路返回,放弃登仙之途。相比而言,穷苦出身的少年们倒是具备更加坚定的意志。 何筱筱行走在山间,沿途难免会遇上其他少年子弟。少年子弟大都出自富贵之家,且结伴而行。十四五岁的少年们已经初晓男女之事。更何况,富家子弟往往早食禁果。他们见到何筱筱的天人相貌,大都思绪难定。 若非齐格龙一路跟随在何筱筱的身后,难保这群平日猖狂的富家子弟不会在荒野之中对何筱筱动手。 相比其他普遍后天三层修为的少年,齐格龙一伙的实力明显要高出一筹。与齐格龙一起的富贵公子至少有后天四层的修为,且年龄均不超过十五岁。其中绝大部分人与齐格龙一样,是“无忧仙宗”的仙二代。 齐格龙实力最强,足足有后天六层修为,称得上入山少年之最。 齐格龙一群人实力不凡,按理说可以行走得更快,却甘愿充当护花使者,跟随在何筱筱的后面。 何筱筱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一路上,她都平静得很,不言一语,也完全不在乎可能存在的“人为危险”。她虽走得不快,却很少休息,永远一步步地向前走。很多后天三层修为的少年甚至还不比她。 她休息的时候,会搭起帐篷,取水,擦身,抹药,换衣。她身上散发着两种味道。一种是淡淡的梅花香,另一种是奇特的药香。她明明背负沉重的包裹,肩腰部位却不曾留下半点淤青,实在古怪得很。而且,她好似不知疲倦,只要在帐篷内休憩两三个时辰,便能恢复全部体能。 三日过后,何筱筱的速度半点没有迟缓的痕迹,反而越走越快。一路跟随下来,齐格龙一行人甚至都觉得有几分吃力。好在,他们同样有药物辅助,可以快速恢复身体的状态。 唯一奇怪的人便是白发少年。他一点没变,慢慢悠悠,脚步轻浮,却偏偏可以行走在崎岖山路间。他身无一物,不曾猎取动物,也不曾摘取果实,却偏偏不曾挨饿饥渴半分。 白发少年生活所需之物均由何筱筱提供。 就如现在,白发少年平躺在大石上闭目养神。何筱筱却在一旁生火,烧烤沿途顺手猎取来的野兔。这野兔并不是何筱筱专门打猎获得,而是在沿途巧遇时被顺手猎杀。 何筱筱只凭一把小刀,轻轻一甩,便将恰逢路过的野兔击杀。而后,她面无表情地拾取野兔,将其挂在腰间,继续前行。 待到水源附近,她便生火烧水,将野兔清洗干净,手法熟练,根本不像是印象中的何家大小姐。 不仅如此,她烧烤的手艺很好。调料配制下,野兔的烤肉极香。齐格龙本来还准备将携带的干粮分享给何筱筱。可是,携带的干粮哪里有现成的烤肉来得美味。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何筱筱会取下一半的烤肉、野果,放置在白发少年的前面。 白发少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却平白可以享受到美味的烤肉、野果。不仅如此,他还经常不满意地皱眉,就好像不合胃口一样,吃得勉为其难。不得不说,白发少年的表现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对于白发少年的不满情绪,何筱筱并不理会。她只是将食物放在白发少年面前,而后便自顾自品尝亲手烧烤的兔肉。她偶尔会露出笑容,像是为自己的手艺惊喜。这是她少数流露情绪的时候。 她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上扬,气质不再冰冷,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香甜气息,好似可以把世界融化一般。 见到何筱筱的笑容,齐格龙等人只觉得一切都万般值得。一路跟在何筱筱的后面,这实在是天底下最明智的决定。 唯一让人遗憾的地方便是白发少年。若白发少年可以不存在,那世界不知可以多美好。 “还真是小白脸,啥都不会,我要是和他一样,身无一物,不早早就抵达岐山之巅?”一位贵公子咒怨地看着白发少年,小声嘀咕道。 贵公子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白发少年手中的烤肉,不自觉地吞口水。如今,他已经没有半点贵气。他发冠不整,衣襟被汗水淌湿,散发出汗臭。他完全不在意自身形象,直接坐在草地上面,只希望自身可以轻松一点。 其余少年相差无几。三日三夜的艰辛让富贵少爷们完全融入野林之中。 “我实在好奇,深山的野兽怎么一个都没出现?难不成,只有我们闻得到肉香?”齐格龙好奇地询问道。 事实上,最初的两天时间里,在何筱筱烧烤时,他们都预料,野兽必然会被吸引过来。所以,他们一行人早就做好英雄救美的准备。怎奈,一路上,没有任何野兽出没。他们准备的各种锋锐武器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反而徒增负担。 三日下来,众少爷积怨已久,并且都将积累的怨恨转移到白发少年的头上。 “昨日,我故意将蜂蜜涂抹在白发少年的身上。可是,半个马蜂都没有见到,实在古怪得很。”另外一个贵公子摸着下巴,不解道。 “你们说,这是不是恰好可以证明,何筱筱果然是被诅咒的女人。齐少,我看你要不放弃。”又一人说道。 确实,猛兽为何没有靠近,莫非是因为不敢?猛兽感知到危险的存在,所以才不愿靠近。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存在?这恐怕只能用诅咒来解释。因为诅咒,所以,猛兽没有被烤肉吸引。所以,马蜂也不曾靠近白发少年。 众人估摸着,何筱筱之所以可以翻山越岭,抵达岐山,定是因为其被诅咒的体质。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何筱筱时,不再是纯粹美的享受,而是多一分畏惧。 “胡说八道,哪来的诅咒?若真有诅咒,那白发少年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若真有诅咒,我们皆为修行之人,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齐格龙皱眉,眼神飘忽。 话虽如此,齐格龙却并非没有半点慌张。他虽老成,却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又怎么可能不畏惧神鬼之说。 “齐少,不是我多嘴。你也知道,这三年来,妖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安分。周围好多地方都遭到妖的侵害。说不定,真正的何筱筱已经死掉,眼前的何筱筱是妖假扮的。”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 话音刚落,包括齐格龙在内,所有少年郎纷纷白脸冒汗。一时之间,静若寒暄。 此时,不远处的何筱筱已经重新背负包裹,继续前行。 太阳直照下,何筱筱的影子清晰可见,哪有妖鬼的模样? “不要再乱讲话,大家赶紧跟上。岐山乃是仙地,你们都是仙人之后,怎可畏惧鬼神?妖鬼若真敢降临岐山,必死无疑。”齐格龙镇定地说道。 说着,所有人再次上路。不过,仙二代们跟随何筱筱的距离要比之前远不少。 第301章 灵根 又二日,岐山深处,一座笔直的峭壁横空出现,拦住众人的去路。 峭壁宽广,何筱筱站在峭壁前面,侧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峭壁蜿蜒的痕迹。峭壁极高,抬眼望去,只见云雾,不见顶端。好似,峭壁便是世界的尽头。 “这是岐山主峰,主峰之巅就是‘无忧仙宗’。没想到,我们仅用五天时间便抵达此地。”一名仙二代兴奋道。 他们的速度确实很快。最重要的原因是,沿途中,他们几乎没有遭遇任何危险。除道路艰难外,他们几乎没有其他障碍。 峭壁并非空无一物。数百条铁链钉在峭壁上,以供攀爬。整个峭壁高千米有余,险峻有余,却并不能在体力上难倒众人。若说,漫漫山路是对意志的考验,那眼下的笔直峭壁便是勇气的证明。 众人在峭壁下歇息,为最后的冲锋最好准备。五日奔跑,众人几乎没怎么休息。眼下,时间尚且宽裕,他们不必急于一时。 然而,仅仅一个时辰之后,何筱筱再次背负行囊,重新踏上征途。她恢复体内的速度远超寻常人。 “何妹,主峰峭壁已是最后一段路途。你不必携带厚重的行李。等你攀上主峰之巅,届时自有仙人帮忙取之。”齐格龙善意劝道。 只是,何筱筱并未听从。她像是聋子一样,完全不在意齐格龙的话语,自顾自抓住一条铁索,开始向上攀岩。 白发少年紧随其后,顺着同一条铁链向上攀岩。 何筱筱和白发少年的修为远逊于其他人。二人如此,其余人便也不再继续休息。他们出身富贵,本就是心傲之人,纷纷选择一条铁索,快速攀岩而上。 不再背负沉重的行囊,他们攀岩的速度极快,一下就将何筱筱甩在后面。 一种争先抢后的氛围逐渐蔓延。每个人都知道,只要登上峭壁之巅,必然是第一个登顶者。原本,他们未必有争夺第一的决心。毕竟,第一名并没有明确的特殊嘉奖。可现在,第一名近在眼前,情况当然完全不同。 相比而言,何筱筱在向上攀岩十数米后,便停下来,不再继续向上。她的身体在颤抖。这是一种本能,敬畏天空的本能。 齐格龙等一众仙二代之所以毫不畏惧高空,是因为其父辈曾经带他们在天空飞行。何筱筱虽出自名门,却似乎并未飞上过天空,甚至不曾爬至高处。所以,她爬上锁链后,自然会本能地畏惧,不受控制地颤抖。很多穷苦家庭出身的少年最终都失败于峭壁。 “不要向下看!” 一个声音传进何筱筱的内心。何筱筱并不意外。不仅如此,声音具有某种特别的力量,一下就稳住何筱筱的心神。 “深呼吸,你已经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世间的一切。” 声音再次传来,何筱筱照做遵从。一会后,何筱筱的情绪逐渐平定。她恢复继续向上的勇气。不过,她始终不敢向下看一眼。 她只知道不断向上攀爬,没有归途,没有退路。向下回退要比向上前行更加困难。她看不到顶端,便以云层作为暂时的终点。她穿过云层,便以穿出云层作为下一个终点。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她成功登上峭壁之巅。 一幕宛若梦境的美景映入眼帘。谁能想到,云层之巅,峭壁之上竟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无尽的广场,地面皆有白玉铺砌,白光之下,亮光闪烁,却无半点刺眼。遥望远处,数不尽的阁宇宫殿,错落排列,与云朵融在一起,仿若天宫,使人尽生渺小之心。 若将视野收回,何筱筱眼前伫立一座十丈天门。檀木为梁,水晶玉璧,天门两侧分别雕刻青龙白虎,彰显无上天威。“无忧仙宗”挂在中央上方,各个笔画不尽相同,意味深长,引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偏偏,所有与众不同的笔画结合在一起,却又完美得无懈可击,蕴含无上大道。 整个岐山之巅都充斥着浓郁的灵力,远非凡尘可以比较。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的速度岂不是得一日千里。 一切是如此美妙,何筱筱一时忘记站起来,更忘记将背上的沉重包袱放下。 “何妹,还不快快参见仙师。”早早登顶的齐格龙招呼提醒道。 这时,何筱筱才注意到周围的人群。周围站着不少人,除齐格龙等人外,还有两位气质超然的仙人。 一位是儒雅青年,相貌与齐格龙相似,面露微笑,惹人亲近,应该是齐格龙的生父,也就是“无忧仙宗”的代理掌教。 另一位是缥缈仙子,相貌极美,气质冷淡,不苟言笑。 何筱筱反应过来,赶紧致礼。她致礼的方式倒是简单得很,只是轻轻点下头。 寻常凡人见到真正的仙人,必然是跪在地上,五体投地。齐格龙等人虽为仙二代,却也是鞠躬致礼。何筱筱只是微微点头,倒是不比寻常。 实际上,何筱筱第一次见到仙人,本是想要鞠躬行礼的。可是,一股力量压在她的背上,使她弯不下腰。这股力量从两个月前第一次出现。那正是何氏家族消失的日子。从那日开始,何筱筱的很多行动都受到未知力量的约束。 两位仙子并未怪罪何筱筱。在春国,修仙者之间并不需要过多的礼数。 “既然登顶,便测下灵根。”儒雅的代理掌教开口说道。 接着,一位师兄将一块白色玉石放在何筱筱的面前。白色玉石便是测试灵根的法器。而所谓灵根便是修行天赋的具象称谓。灵根天赋约好,修行速度自然越快。 众人期待地等待着。齐格龙等人早已测过灵根。事实上,在登顶之前,他们便已经知晓自身的灵根情况。 于是,何筱筱将手放在白色玉石上。刹那间,白色玉石爆发闪烁出一阵耀眼的蓝光。蓝光如此闪耀,将周围的一切都抹成蓝色。待到蓝光闪过,白色玉石上出现数字“十”。 一时之间,所有人瞠目结舌。齐格龙自诩天赋尚佳,却不过发出淡淡的白光而已,最终呈现的数字仅仅是“五”。饶是如此,他也是众人之中修行天赋最佳的人。 而现在,何筱筱测出来的灵根数值是传闻中才存在的“十”。如此,众人岂能不羡煞非常。 儒雅青年率先兴奋地笑出声来:“极品冰系灵根,极品冰系灵根,老夫有生第一次见到极品灵根。” 一旁的缥缈仙子同样惊喜万分。不过,旋即,她又冷静下来:“齐师兄,这恐怕要通知合欢宗才是。” 闻言,儒雅青年皱起眉头。他摇头拒绝道:“自天地变革后,结丹前辈尽数仙逝。世道已不再是以前。更何况,三年来,合欢仙宗都不曾派使者造访无忧仙宗。我们又何必再遵守原来的制度?” “可是……”缥缈仙子本欲争辩,最终却并未说下去。她将目光凝聚在何筱筱的身上。在何筱筱的身上,她看到无忧仙宗的未来。 儒雅青年所言不错,如今的世道已经变化,未来犹未可知。何筱筱拥有极品灵根的天赋,百年之内极可能成为新一代的结丹修士。如今,天地变革令世间所有结丹前辈尽数消亡。那等百年之后,无忧仙宗只要出一个结丹前辈,便可成为天地间了不起的仙门之一。 如此诱惑,从仙门考虑,缥缈仙子实在难以拒绝。 “如此,想明白便好。今日之事,尔等万不可宣扬出去。”儒雅青年肃然道。 齐格龙等人听之,纷纷点头、起誓。他们毕竟都是无忧仙宗的仙二代,算是可信之人。 “很好,尚且不知你姓名。”儒雅青年询问道。 “何筱筱!”何筱筱应答。 “何筱筱?”儒雅青年闻声皱眉,“何家的何筱筱?” 何筱筱点头应是。 见此,儒雅青年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恢复微笑:“以后,你便是我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何筱筱并未答应,反倒摇头拒绝。 此时,尚未等儒雅青年开口,一旁的缥缈仙子反而率先抢道:“齐师兄,非结丹前辈不可收异性弟子。你莫非忘记?” “琴师妹,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质疑我的道心?”儒雅青年不满地看向缥缈仙子。 “齐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述说无忧仙宗的仙规。这是历代宗派留下的铁律,更是合欢仙门的命令要求。我等小辈还是不可违背得好。”缥缈仙子平淡地回应。 儒雅青年最终无奈点头:“那她拜入你门下便是。不过……” 说着,儒雅青年看向何筱筱:“筱筱,你算是无忧仙门的特殊弟子,以后若有仙术上不懂的事情,一样可以直接询问我。” 何筱筱并未应答,便被缥缈仙子拉到一旁,躲在缥缈仙子的身后。 此时,白发少年正巧爬上岐山之巅。 他爬上来后,眼神依旧空白,像是什么都没有见到一样,既没有被仙境震惊到,也没有向两位仙人行礼。他连最简单的点头都不曾致礼。 儒雅青年刚刚获得极品灵根的弟子,心情大好,并未对白发少年计较。他点头示意,招呼白发少年测试灵根。 紧接着,在众人隐隐期待中,白发少年将手放在测试灵根的白色玉石上面。白色玉石缓缓发出光亮,同样是蓝色,却淡得多,若不仔细看,几乎与白光无异。 白色玉石上显露出数字“一”。不过,很快,淡蓝色的光稍微增强一些。所以,白色玉石最终显露数字“二”。 这意味着,白发少年的修灵天赋恰好符合无忧仙宗的最低要求。与此同时,白发少年的修为同样符合无忧仙宗的最低要求,恰好是后天三层。只不过,从年纪上看,白发少年应该已经有十五六岁。果然,在摸骨测试后,白发少年的年龄被正式判定为“十五岁”。 如此年纪,如此天赋,如此修为,白发少年注定不可能有多大成就。 众人刚刚经历何筱筱的天大惊喜,本能对白发少年会有些许期待。谁曾想,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也是,极品灵根哪里是说出就可以出的。大部分人其实和白发少年一样,都是普通人而已。甚至,大部分凡人还比不上白发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儒雅青年照例询问。 “司道!”白发少年如实回答。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司道?!以后,你暂且拜入王师弟的门下,好好修行。切记,半年之后有一场考教,通过考教,你才算正式派入无忧仙宗。”儒雅青年告诫道。 司道点点头,可看起来却好像浑不在意。 见此,儒雅青年并未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身的造化。在他看来,司道区区一个凡人,可以在无忧仙宗生活半年,之后即便重回凡尘,定然也是比无数人辉煌得多。 又过两日,经过一轮筛选,最终有四百余人暂时拜入无忧仙宗。四百余人中,再也没有出现极品灵根,其最高天赋的一人不过和齐格龙一样,只能堪堪达到“五”的水平。 除何筱筱外,其余人皆为临时弟子。 待到半年之后,临时弟子之间会有一场考教。届时,不合要求的人员全部要离开无忧仙宗。那时,通过考教的人将正式派入无忧仙宗,根据表现,成为外门弟子,亦或是内门弟子。 第302章 半年 朝阳居是无忧仙宗男性弟子的居所。 在无忧仙宗,男女宅邸相距甚远。所以,一名女子若出现在朝阳居外,定会引起注意。更何况,这名女子犹如黑夜中的圆月,如此闪耀,直让人无视漫天繁星。 女子自然是何筱筱。半年过去,她不再像初入无忧仙宗时一样瘦弱。她高挑许多,愈加动人,明明蒙着面纱,却依旧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魅力。她出现在朝阳居,立刻引来一众男性弟子的围观。 何筱筱并非孤身一人,其身侧还有一位美貌清丽的仙子。那是她的师姐,琴雪彤。 琴雪彤是无忧仙宗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被誉为无忧仙宗的最美仙子。她年仅不到三十,却已经拥有炼气巅峰的修为。若没有天地异变,她说不定已经突破修为,晋级成为筑基修士。 除此以外,琴雪彤是何筱筱师傅的女儿,属于无忧仙宗的仙二代。当然,她凭借自身的实力,并不需要仙二代的名头。 何筱筱来朝阳居,当然是为司道。而琴雪彤来朝阳居,是陪何筱筱。 每隔几日,何筱筱总会抽出时间,过来见一次司道。若非何筱筱的师傅不允,她过来的频率会更高。她每次过来,都会提前亲手做一份糕点或羹汤,特意送给司道。 司道属于修为最普通的弟子,其分配的住所别苑在朝阳居的一个角落。何筱筱每次过来时,他或躺在卧室睡觉,或躺在庭院内小憩,或躺在屋檐上晒太阳。总而言之,他似乎习惯躺着。 并且,他从未前往学堂,接受筑基师兄们的传道授课。如此一个烂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朋友。毕竟,每个人都知道,半年期至,司道定然无法通过考教,定然会被赶出无忧仙宗。 某种程度上,司道可以如此自由地在无忧仙宗放肆,完全是因为何筱筱的缘故。尽管,从未正式声明,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何筱筱对司道很不一样。 半年来,何筱筱不再是沉默寡言。她依旧不喜欢靠近异性,却已经结识不少朋友。她拥有极品灵根,修行天赋远超众人,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达到后天圆满。并且,在仔细调查后,众人发现,何筱筱是从七个月前第一次开始修行。这意味着,在加入无忧仙宗前,她只不过刚刚修行两个月而已。 这种天赋已经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正因此,无忧仙宗对何筱筱非常宽容,甚至对司道同样宽容。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无忧仙宗赞成何筱筱接近司道。只不过,所有人都坚信,何筱筱和司道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届时,何筱筱自然会离开司道。 话虽如此,半年过去,何筱筱对司道的态度却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明明,任谁都看得出来,司道不过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废物而已。 半年过去,同届弟子大都提升两三个层次的修为。司道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是后天三层。 琴雪彤完全不喜欢司道,更不喜欢来到司道的别苑。因为,司道的别苑总是很乱。何筱筱每次过来,都会帮司道收拾。这令琴雪彤非常不满。在琴雪彤看来,这完全是浪费何筱筱宝贵的时间。她曾多次反馈此事。不过,何筱筱的师傅,即琴雪彤的母亲,却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实际性的举措。 所有一切都是何筱筱需要经历的事情。仙门可以反对,可以设置阻碍,却不能强行阻止,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正因此,琴雪彤只能无奈地陪伴何筱筱,一同前来看望司道。 一如往常,司道依旧是昏睡在床上,纹丝不动。任何其他男性弟子若能得到两位仙子的造访,早已经兴奋地上蹿下跳。司道却像死人一样,怎么睡都不够。 何筱筱进入司道的别苑,并不打扰司道,更不与司道多言,只是自顾自地收拾好一切,然后将特意熬制的浓汤放在桌上。从始至终,司道不曾打过一声招呼,不曾说过一句谢谢。 琴雪彤甚至怀疑,司道到底知不知道她们来过。 何筱筱做完一切,便会坐在司道的床头,静静看一会司道。 琴雪彤被迫无奈,同样只能站在一旁。她看着床上的白发少年,只觉得平凡异常。她实在想不明白,何筱筱究竟为什么要对司道如此。她曾经问过何筱筱对司道究竟是何种感情。 何筱筱直接应答:“他是地狱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纯粹的人。他让我觉得亲切,让我想要靠近。他比你想象中应该要厉害得多,甚至比师傅都厉害得多。” 何筱筱说话的时候特别平静。半年来,她总是特别平淡,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摇其内心。 何筱筱的话令琴雪彤无法理解。琴雪彤无法理解,司道到底哪里让人觉得亲切,司道又是如何比她母亲更加厉害。 最令琴雪彤好奇的事情是,地狱是什么,是指何家突然消亡吗?对此,何筱筱抿嘴,凝眉,没有回话。对于过去的生活,何筱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何师妹,你在这,这傻子也不会知道。两个月来,他可曾看你一眼。还不如,我们早点回去。”琴雪彤建议道。 何筱筱摇头拒绝:“我无法帮助他。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多来看看他。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才会稍微活过来一点。我最近总是忙于修行,应该多来看看他的。” 何筱筱的语气带着自责。 二人说话间,司道似乎被吵醒。他伸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再然后,谁也没想到,一直昏昏沉沉的司道突然恢复精神。他看到何筱筱后,一把将何筱筱抱入怀中。速度极快,琴雪彤站在一旁,根本没反应过来。 琴雪彤见到眼前的一幕,本想立刻大声呵斥,将司道拉开。可是,下一幕发生的场景却让她愣在原地,同样让何筱筱愣在原地。 “缪洛,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司道突然哭喊。 司道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颓丧的,好像对世间一切都不起任何兴趣,虽然活着,却完全没有任何生机。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活过来。他紧紧抱着何筱筱,哭成一个泪人。 琴雪彤从来没见过如此伤心的人。不知道是否巧合,当司道哭泣时,屋外竟然下起雨来。好似,整个天地都为之动容,跟着一起落泪。 “司……司道~”何筱筱轻语。 听见何筱筱的声音,司道一下回过神来。他慢慢放开何筱筱,静静地看着何筱筱。紧接着,他伸手直接触摸何筱筱的脸蛋。 琴雪彤一直站在一旁。她想要阻止,却始终没有挪动。因为,司道轻抚何筱筱时,眼神里面完全看不到任何男女之意,反而透露出古怪的慈祥。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何筱筱脸蛋晕红,后退两步。她不解地看着司道。 司道什么话都没有解释,直接又躺会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过一会,何筱筱率先离开。 琴雪彤自然要一同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特意告诫道:“司道,我不知道你和筱筱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半年之期已到,过几天,你定然无法通过考教。到时候,你与筱筱的缘分就此终结。” 说完,琴雪彤离开别苑,却恰好遇见齐格龙。 “师姐,你们刚才发生什么?何妹为何红着脸离开?难不成,司道那小子行妄为之事?”齐格龙焦急地询问。 琴雪彤并未回应齐格龙的问题。她当然知道齐格龙的心思。她淡淡地回应道:“齐师弟,有此杂心,到不如将心思用在修为上面。你也知道,筱筱修为一路千里,如今甚至已经超过你。” 齐格龙面容凝滞,旋即又恢复从容笑意:“多谢师姐提醒。师弟必定万分努力。” 半年时间内,齐格龙从后天六层攀升至后天九层,修为提升的速度已经很了不起。可是,比起何筱筱,他确实已经落后一层。琴雪彤所言非常明显,何筱筱注定非凡,届时恐怕不是齐格龙可以配得上的。 待到琴雪彤离开,齐格龙面露阴霾,看一眼别苑,然后离去。 第303章 考教 半年期到,新晋弟子的考教如约而至。 白玉铺砌的广场上,十二座方岛浮空而立。每座方岛均有足球场一般的大小。十二座方岛按照十二地支依次命名,分别是子岛、丑岛、寅岛、卯岛、辰岛、巳岛、午岛、未岛、申岛、酉岛、戌岛、亥岛。 根据修为不同,新晋弟子需要在不同方岛进行战斗。具体分配规则和情况如下: 子岛:后天圆满,2人; 丑岛:后天九层,34人; 寅岛、卯岛、辰岛:后天八层,126人; 巳岛、午岛、未岛:后天七层,134人; 申岛、酉岛、戌岛:后天六层,102人; 亥岛:后天五层,29人;后天四层,2人;后天三层,1人; 新晋弟子共计430人,被划分为六个层次。同等修为层次下,胜者前往高层次的方岛进行下一场战斗,败者前往低层次的方岛进行下一场战斗。其中,子岛胜者直接归为内门弟子,亥岛败者直接淘汰,无缘仙途。 三轮比斗后,申岛、酉岛、戌岛、亥岛四座方岛的所有新晋弟子全部淘汰,无缘仙途。 剩余其他人全部为外门弟子。 结果显而易见,26人成为内门弟子,165人直接淘汰,剩余239人成为外门弟子。 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考教失败,无法成为无忧仙宗的的正式弟子。一日之间,同龄少年们的人生轨迹交叉错开,越行越远。 残酷的制度驱使每一名新晋弟子竭尽全力,努力赢下每一场比斗。 其中,最精彩的比斗自然发生在子岛。 子岛的第一场比赛更是备受瞩目。因为,这是唯二两名后天圆满修为的新晋弟子。 其中一人是何筱筱,另一人是齐格龙。半年时间,齐格龙同样达到后天巅峰修为。 不过,论风头之盛,何筱筱明显压过齐格龙一筹。二人虽同样是修为最高的新晋弟子,可彼此的起点完全不一样。要知道,半年之前,何筱筱的修为只有后天二层,是垫底的存在。现在,她一跃成为最顶尖的人物。 如此逆袭的表现,如何不让人兴奋,如何不让人期待? 此刻,何筱筱站在子岛上,欢呼声沸腾整个仙境广场。 “何妹,请多指教!” 齐格龙手持木剑,护住中门,呈守备姿态。这是无忧仙宗的标准起手剑姿。 另一侧,何筱筱同样握剑。简单行礼后,她侧身站立,横剑指向齐格龙,呈进攻姿态。她看上去英姿飒爽,却完全放弃防守。这样的剑术并不在无忧仙宗传统教授范围内。 台下众人见此,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 “莫非,何筱筱尚不懂剑术?” “并非没有可能,半年时间,她修为突飞猛进,想来是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修行上。” “听闻何家老祖乃是合欢仙人。说不定,这是何家老祖传给何家的剑术。” “有些道理。你们且看,何筱筱握剑的姿势很稳,显然训练已久,而非刚刚习之。” “何筱筱加油,你是最棒的……”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 而在众人议论间,比斗正式开始。 呈进攻姿态的何筱筱并未在第一时间内发起进攻。她似乎没有战斗经验,面对快步袭来的齐格龙,下意识地向后退。她后退的行为与进攻的剑姿并不相符。这让她退步时出现一些破绽。 齐格龙立刻抓住破绽,获得进攻的先机。 何筱筱只能横剑去抵挡。可是,如此一来,她露出的破绽反倒更多。 比斗刚刚开始,齐格龙便掌握完全的主动权,并且完全将节奏控制在自己的手上。他井然有序地进攻,将何筱筱压得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实际上,齐格龙如果没有手下留情,第一招交手时,便可抓住破绽,立刻击败何筱筱。 令人期待的比斗似乎成为单方面的碾压局。不过,比斗并未就此结束。 何筱筱虽然被压制住,却始终凭借出乎意料的剑招,将齐格龙的进攻破解。她好像随时就会落败,却始终挡住齐格龙的所有进攻。她的剑术要比想象中高得多。而且,她越战越猛,不再像比斗开始时那样紧张。如果不是一开始处于下风,何筱筱不至于像现在一般陷入困境。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稳操胜券的齐格龙突然发起一次激进的攻势。然而,他的进攻并没有取得效果,被何筱筱侧身躲开,而后反而将自身的后背暴露在何筱筱的面前。喘不过气的何筱筱没有错过机会,一剑刺中齐格龙的后背。 胜负就此判定。何筱筱奇迹般地获得胜利。 如此,何筱筱成为首位通过考教的内门弟子。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我太心急,所以惜败。”齐格龙遗憾地说道。 尽管,齐格龙做得非常隐秘。外人虽然感觉不到。可是,作为对手,在冷静过后,何筱筱自然会知道对方故意让她。如果二人真正交手,何筱筱绝非齐格龙的对手。 齐格龙的做法实在高明得很。在外人看来,他已经使出全力。所有剑招都死死地压制住何筱筱。久攻不下,他心急出招,致使失败。可实际上,一切都在齐格龙的计算之中。他完全掌控到何筱筱的身体极限,虽进攻严密,却总让何筱筱险里脱身。 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让何筱筱对其心存好感。从第一次见到何筱筱开始,齐格龙虽然一直被何筱筱无视,却一直都很照顾何筱筱。 何筱筱虽然从来不与异性接触,却还是能感受到齐格龙的善意。 她微笑看着齐格龙,点点头:“多谢齐师兄!” 她平日总是蒙着面纱,神情多冷峻。现在,她笑起来,温暖得可以融化整个冬日的冰雪,一下便俘虏台下的无数观众。 一时之间,台下观众为之欢呼沸腾。 欢悦的氛围传播开来,从子岛向周围其他石岛蔓延。待到何筱筱来到亥岛时,原本观众稀少的亥岛一下成为与子岛一般热闹的地方。 第304章 运气 与子岛的荣耀完全相反,亥岛聚集最弱的弟子。亥岛上进行的比斗是淘汰赛。 亥岛上的弟子想要继续留在无忧仙宗,需要连胜三场比斗。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亥岛上的弟子最高只有后天五层修为。第一场比斗中,他们需要战胜同等修为的对手。第二场比斗中,他们会遇到后天七层修为的对手。若侥幸获胜,在第三场比斗中,他们可能遇到后天八层修为的对手。 相差两三层的修为差距,战斗的局势将完全偏向一面倒。 对亥岛弟子而言,考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尽管,每获得一场比斗的胜利,无忧仙宗会给予相应的奖励。可是,这份奖励与正式弟子的资格名额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历年来,只有极少数运气极佳的亥岛弟子可以连胜三场,成为无忧仙宗的正式弟子。 历年来,亥岛一直被认为是吊车尾的集中营。这里的比斗根本无人在乎。没有观众会来此观看。 不过今年有所改变,因为何筱筱出现在亥岛。她来这里,当然是为司道。她出现在这里,引来大量的追随者。 此刻,司道已经站在台上。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台上的白发少年。白发少年步伐虚浮,修为更是倒数第一,仅仅只有后天三层。整个无忧仙宗挑不出第二个比司道修为更低的人。 没有人相信司道可以赢得胜利。所有人都戏谑地看着台上的白发少年。所有人都等待白发少年快速落败。所有人都期望何筱筱可以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醒来。 “今日之后,他不会再出现在无忧仙宗。以后,你和他会成为两个世界的人。”琴雪彤坐在何筱筱的身边,平淡地诉说即将发生的“事实”。 半年来,司道每天瘫死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一只王八。这样的人若可以通过考教,那简直是对无忧仙宗的侮辱。 何筱筱听之,并未在意。她轻笑摇头:“师姐,他若想留在无忧仙宗,无人可以阻拦。我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强。但他一定不会弱的。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加强大。” 何筱筱的言语中透着非凡的自信。她认真看着台上的白发少年,态度如同懂事的学生,认真学习即将发生的每一招每一式。 琴雪彤无奈地摇头。她实在不知道,一向稳重自傲的何筱筱怎么会如此天真地相信白发少年。不过,一切都不重要。琴雪彤同样看向台上。她深信,不出一招,司道便会落败。 司道的对手是一名后天五层修为的硬朗少年。 硬朗少年满脸笑意。他运气着实“不错”,居然匹配上修为最弱的司道。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天赐的胜利。 台下,许多人唏嘘嘲讽。 “赶紧打败白毛蛤蟆,赶紧让白毛蛤蟆滚出无忧仙宗。” “司道根本配不上何筱筱。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废物。” “台上的硬朗少年,赶紧打败司道。小爷赏你一枚灵石。” “说起来,司道万一真被赶下山。咱们以后是不是再难见到何筱筱?” “何筱筱,我爱你,我比司道更适合你……”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比斗正式开始。 台上,后天修为五层的硬朗少年手持一柄木质砍刀,将自身内力激发到极致,向司道飞奔冲去。狮子搏兔,尚用全力。硬朗少年没有因为对手的弱小,而有半点松懈。他全力跳跃至半空之中,双手持刀,如沉香救母,狠狠向下劈斩。 另一侧,司道垂手站立。他明明是右撇子,却左手握住木剑。不仅如此,他根本没有摆出任何剑姿。他就直直站着,毫无防备地等待对手的进攻,没有闪避,没有抵抗。 众人深信,下一秒,司道便会倒在地上,重伤惨败。 然而,众人预料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在众人的注视中,腾空飞起的硬朗少年竟然没有砍中司道。没错,司道纹丝不动的情况下,硬朗少年出现如此严重的失误,竟然硬生生砍歪。 此刻,硬朗少年一击未中,反倒将自身暴露在司道的面前。他尚且来不及横刀再砍,便被司道率先击中腰部。 近距离下,司道一记寸击打在硬朗少年的腰腹。而后,硬朗少年直接倒在地上。 硬朗少年试图站起来。他用木刀抵住地面,努力挣扎着站起来。他不愿意就此失败。可最终,他还是趴在地上。他痛哭流涕,嗷嗷大哭。他没有把握上天赐予的机会。他将永远离开无忧仙宗,再也不能继续仙途,只因为不可原谅的失误。 硬朗少年如今的修为已经算得上凡尘里面的三流高手,可以在凡尘过上富裕的生活。可是,见识过仙境,他又哪里还能接受凡尘? 在今日,这般痛苦悲伤的人会有很多。 众人并未将焦点聚集在即将离开无忧仙宗的硬朗少年身上。他们原本就已经预见,比斗会在一招之间见分晓。结局虽然的确如此,却与众人预料的结果完全相反。司道没有被一招击败,反而一招取胜。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失误都可能出现?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果然是菜鸡互啄。” “白毛蛤蟆居然赢得比赛?” “这完全是运气吧?” 所有人都将比斗结果归结为天运。司道拥有了不起的天运,所以才能碰上失误的对手,所以才可以侥幸获胜。 在众人的错愕中,司道已经离开子岛,前往更高层次的申岛。他要去参加第二场比斗。 何筱筱看一眼身侧的琴雪彤,证实其刚才所言非虚——司道确实赢得比斗。 琴雪彤无谓地耸肩:“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亥岛的人都是最弱的存在,竟连不动的目标都无法砍中。如此,司道才可以侥幸赢得一场比斗。接下来,他不会再有同样的幸运。” 何筱筱微笑地嘟嘴。她就像一名意外发现不知名神曲的音乐听众,独享其乐,并不愿过多与其他人分享。 琴雪彤看着何筱筱骄傲的模样,心中对司道的怨恨更上一层。她与众人一样,将刚才的胜利当成是幸运。而且,她不相信,司道可以继续幸运下去。 然而,幸运的女神再次眷顾司道。司道居然轮空,直接获得跳过第二轮比斗,晋级到第三轮。 第二轮比斗中,申岛、酉岛、戌岛三个石岛共有83人。根据一对一的比斗规则,奇数情况下,其中一人可以轮空,直接晋级下一轮。非常幸运,司道便是轮空的人。 正当所有人都为司道的惊天好运感到无可奈何、郁郁寡欢时,第三轮比斗的对手分配结束。这一次,司道不再好运。他的对手是一位后天八层的女弟子。而且,这名女弟子是仙二代。 一般而言,仙二代的实力要比寻常弟子强大得多。 第305章 父 在过去,仙二代与寻常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仙凡有别,无忧仙宗明令要求,门下弟子不允许特意照顾子嗣。门下弟子的子嗣只许凡尘荣华,却不允许获得任何仙门优待。 可是,自三年前天地异变之后,结丹前辈纷纷陨落,无忧仙宗失去掌教,群龙无首。无忧仙宗陷入掌教争夺的内乱。 最终,在一位外人的帮助下,齐东强成为代理掌教。 齐东强掌控无忧仙宗后,为拉拢众人,便开始改革,废除“亲子不待”等不符人情的门规。至此,短短三年内,各种仙二代横空出世,以碾压凡尘弟子的实力拜入无忧仙宗。 当司道第三场比斗的对手确定为仙二代后,所有人都非常满意。 台下,琴雪彤端坐在何筱筱的身边,自信淡然地说道:“魏子晴,魏师兄的女儿,年仅十四岁,后天九层修为,天赋上佳。刚才,她虽连败两场,实力却绝对足以碾压司道。这一次,司道必败。” 何筱筱毫不在意地保持着微笑,淡然道:“师姐,司道会赢的。” “师妹如此自信?” “嗯,他要教我用剑。”何筱筱认真回道。 琴雪彤听见何筱筱的话,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她愣在原地,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教你用剑?” “嗯,我刚才输给齐师兄。所以,他准备亲手示范一次。”何筱筱很自然地回道。 “不是,何师妹,他有什么资格教你用剑?你平日一向聪慧,为何偏偏轻信司道的鬼话。无忧仙宗的英年才俊何其多。相比之下,齐格龙难道不是在各方面都完胜司道?”琴雪彤忍不住劝诫道。 琴雪彤语气很重。在她看来,何筱筱对司道完全失去正常的理智判断。任谁都看得出来,司道完全是一无是处。可偏偏,何筱筱对司道有一种常人不可想象的信任。 眼下,司道马上就会惨败,何筱筱居然会相信司道马上要进行剑术的教学示范。如此明显的谎言,何筱筱竟然丝毫不怀疑。 何筱筱见琴雪彤不信,并未怎么辩驳。她并不掩饰与司道之间的特殊关系,却也不会特意详细解释。 二人谈论下,台下突然传来一阵轰动。一名仙气盎然的儒雅男子突然出现在巳岛上。他是魏子晴的父亲,魏长空。 在凡尘,一位少女的父亲定然是伟岸且年长的。可是,魏长空看起来却年轻得很,最多只有三十出头。单论相貌,魏长空站在魏子晴的身边,看起来如同兄长,而非父亲。 很多女弟子见到魏长空,纷纷为之心动。魏长空虽有一女,却仍不失为绝佳的伴侣对象。他是筑基修士,寿元足有三百余年。他的仙侣在三年前的掌教争夺内斗中死去,此后便再无迎娶其他女子。 魏长空特意飞上巳岛,不为其他,只为给魏子晴加油打气。 魏子晴身为仙二代,却连输两场比斗。这场比斗如果再次落败,魏子晴将会直接淘汰,无缘仙途。 见女儿陷入困境,魏长空自然无法再坐下去。他来到魏子晴的身边,轻抚魏子晴的秀发,强调比斗的要点和技巧。 “子晴,你天赋很好,可心性太过跳脱,总是急于进攻,所以才连败两局。接下来的战斗,你要有所改变……”魏长空语重心长地说道。 魏子晴嘟着嘴巴,似不满魏长空的教训:“我是根基有点不稳,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后天三层的废物。”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 “知道,知道~” “乖,你若赢,我便将你母亲的仙剑送你。”魏长空安抚道。 “这可是你说的。”魏子晴一下露出笑脸,撒娇一样地抱住魏长空。 “万不可掉以轻心。你修为远胜对手,若有万一,硬拖都可以拖赢的。” “嗯!我一定赢给你看。哪怕赢得再难看,我也要赢的。”魏子晴认真道。 父与女的温情场面令台下的众人感动。台下众人纷纷为魏子晴呐喊助威。 琴雪彤看着魏子晴,面露羡慕。她虽然同样是仙二代,却并不像魏子晴一样,可以得到父母的爱。琴雪彤的母亲并不曾如魏长空一样特意关照琴雪彤。 琴雪彤一路努力,就是为来到无忧仙宗,就是为站在母亲的面前。然而,真正见到与自己模样相似的琴仙子时,琴雪彤却只觉得陌生。 “真让人嫉妒呢!”琴雪彤忍不住叹道。 何筱筱看着台上的父女,绷着嘴巴,皱着眉,没有刚才半点的轻松惬意。 琴雪彤抱住何筱筱,安慰道:“何家的人只是失踪,也许有一天可以再找到的。” 所有人都知道,何氏家族所有人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何筱筱至此成为孤儿。所以,琴雪彤自然以为,此情此景下,何筱筱会思念曾经的父母。 然而,何筱筱听见琴雪彤的安慰,却极度冰冷地回复:“我没有父母,我也不需要父母。修仙者只争大道,岂可因情耽误仙途。” 她眼神锋锐,面色冷峻,透着阴沉和恨意。琴雪彤见到这样的何筱筱,忍不住想起何筱筱半年前的模样。刚入山门时,何筱筱冷漠得很,拒人于千里之外,完全不与其他人说话。 琴雪彤不禁好奇,何筱筱到底经历什么。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父母充满恨意。这份恨意有多深,何筱筱对魏子晴的羡意就有多强。 琴雪彤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没有直接询问何筱筱。她相信,某一天,待何筱筱登上仙途高峰时,一切自然会化解的。 某种程度上,这也并非坏事。情虽美好,却也会成为仙途的绊脚石。何筱筱心无杂念,不被亲情困住,才可以拥有如此惊人的修行速度。 再观台上,魏长空已经离开巳岛。魏子晴原本有些烦躁,现在也静下心来。她遵从父亲的教训,在交手之前,首先认真地观察对手。 对手是一个白发的少年。魏子晴并未见过司道,却也听说过司道。 在魏子晴看来,司道比想象中还要不堪。现在,比斗已经开始,司道却两眼失神,紧紧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样,像是心中有难以解开的结一般。 战斗是瞬间的事情。司道如此状态,简直是破绽百出。 魏子晴并未趁机出手。她喊道:“喂,比斗开始,你能不能认真点?” 司道回过神,长叹一口气,而后慈祥地冲魏子晴点点头。在魏子晴看来,司道的表情非常奇怪,给她的感觉好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魏子晴并不理解,也并未多想。眼下,她第一要务是击败对手。 不过,她还没有出手。司道却在示意之后,率先发起进攻。 第306章 完美的进攻 司道率先进攻。这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更让人想不到的事情是,司道居然真会用剑。 在第一场比斗中,司道虽手持木剑,却根本未曾使用木剑,只是将木剑当做拐杖一样挂在手上。很多人以为司道根本不懂剑术。 可现在,司道握住手中的剑。他握剑的瞬间,竟产生一种极致的自然美感。这一刻,剑不再是外物,而成为他身体延展的一部分。 力量从地面升起,顺着大腿和腰部向上汇聚,沿着手腕和剑身,最终聚焦在剑尖一个点上。 他出手,直刺一剑,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魏子晴本想提剑正面交锋。可是,她看着来袭的一剑,本能地退步,本能地用剑身去抵挡。 剑尖触碰在剑身上。魏子晴感受到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她只觉得自身被一头苍莽猛兽正面撞击,小小的剑身根本无法化解苍莽猛兽的冲击。 她拥有后天九层修为,算得上凡尘的一流高手。司道只有后天三层修为,在凡尘根本排不上号。然而,在交锋的刹那,后天九层修为的魏子晴硬生生被司道一剑击飞在半空之中。 她手中的剑不断震动,像是在低鸣,像是在屈服。她握剑的手被震得红肿。 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涌上心头。魏子晴想要奋起反击,却见司道的剑再次袭来。 司道的身体发生不可思议的扭转。正常人在进攻之后都会发生短暂的停顿,将身体的力量重新整顿,而后发起下一次进攻。 可是,司道却完全不是如此。他浑身的力量原本汇聚在剑尖,无限向前倾斜。下一秒,他的力量毫无阻碍地回收扭转,顺着剑尖游荡旋转。他手中的剑从非常诡异的角度刺向魏子晴,速度比刚才还要快。 魏子晴根本不可能发起反击。她只能继续防守。她本能地抵挡,再次将健身挡在身前。 锋锐的剑尖再次击在剑身上。 这一次,魏子晴来不及将内里彻底激发出来。她没有完全抵御住司道的进攻。她虽然挡下司道的剑,却没能牢牢地握住剑。 她的手在颤抖。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木剑从手中脱落。 她尚未来得及惊诧,却见锋锐的剑尖已经触达她的咽喉。 仅三剑,魏子晴败! 没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全场一片死静。片刻过后,不知何人率先鼓掌。而后,久久不息的掌声响彻全场。 这一刻,再无人质疑司道。 有心人已经看出来,司道施展的剑术与何筱筱展露的剑术非常相似。二者都追求极致的进攻。只不过,何筱筱丧失先机,并没有将剑术的威力施展出来。 司道虽然只有后天三层,却招招至先,压得魏子晴毫无招架之力。 琴雪彤虽然不喜欢司道,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剑术确实非凡。” 不过,琴雪彤并未完全认可司道:“可是,他终究只是后天凡人。凡人的剑术不论如何精湛,定然无法突破修仙者的先天防御” 琴雪彤所言并非虚假。后天凡人再如何强劲,一旦遇上先天境界的仙人,那决计不可能赢。 灵力与内力虽然都是天地间的能量,却存在质的差距。再厚实的豆腐撞在钢板上,也无法将钢板击穿,而只能是自我毁灭。 “嗯。”何筱筱不在意地点点头。她正沉浸于司道出手的三剑。 刚才,司道的每一剑都凝聚后天三层修为的全部力量。在场观众数百人,每个人都拥有超越司道的修为。可是,所有人中,没有几人可以施展刚才的三剑之威。 司道不过是后天三层修为,尚且拥有如此力量。何筱筱已经是后天圆满修为,若能与司道一般施展剑术,那将会何等恐怖?恐怕,先天之下,凡人之中,再无人可以胜过何筱筱。 琴雪彤看着陷入顿悟状态的何筱筱,并未打扰。她目露好奇,实不知如此精妙的剑术是何人传给何筱筱和司道。 同时,琴雪彤对剑道也产生一丝兴趣。于修仙者而言,剑招的精湛固然重要,可仙剑真正区别于凡剑的地方是剑意。拥有剑意的修仙者才能真正称得上剑仙。 举世之间,唯西域墨家剑法最为精妙了得。同阶修士,墨家执剑者不可匹敌。 与墨家剑法相比,司道的剑法只不过小道尔。 凡人永远不可能与仙人对抗。想到这里,琴雪彤重新露出笑容。 台上,魏子晴惨败后,一直傻傻地站着。今日,她身为仙二代,空有后台九层修为,却连败三场,输给传说中的废物司道,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她的父亲魏长空走上台,将一柄洁白的玉剑递给递给魏子晴。这是魏子晴母亲生前使用的仙剑。几分钟前,魏子晴还洋洋得意地宣誓必然会赢得比斗的胜利,正大光明地得到这柄仙剑。 然而,她输掉比斗。她没有资格拿仙剑。她摇摇头,没有接受。 魏长空拉着魏子晴,笑道:“傻丫头,你刚才能档下第二剑,足以证明平日的努力。全场新晋弟子里面,可以挡下第二剑的人不足两手之数。” “可我还是败。”魏子晴说完,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躲进魏长空的怀里,忍不住落下泪。 “傻丫头,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面对挫折和困难的勇气。你是我魏长空的女儿,难道会是一个勇气的人?”魏长空反笑道。 魏子晴闻言,擦掉眼角的泪:“当然不是。我输,便是输。我愿意接受现实,然后去改变未来。” 说完,魏子晴战意十足地看向走下台的司道。司道同样看着台上的她,看着台上的父女二人。 魏子晴的眼神气势汹汹。司道的眼神却充满寂寥。好似,魏子晴才是比斗的获胜者。 “司道,我一定会赢你的。我一定要突破先天之境前赢你。”魏子晴大声宣誓。 司道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身选择离开。他脚步虚浮,有气无力,低丧着脑袋,好似对世间一切都浑不在意。他的背影混入喧闹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第307章 诡异外力 朝阳居,琴雪彤修行数个时辰后睁眼,却见何筱筱仍然手持木剑,不断练习直刺。何筱筱满头是汗,右手红肿且流血,腰背与大腿不自觉地颤巍,却始终保持不变的剑姿。好似,一股看不见的外力在支撑何筱筱一样。 单论何筱筱的道心和坚持,琴雪彤发自内心地喜欢和钦佩。 反复练习后,何筱筱突然刺出极快的一剑。空气被撕裂出一声剑鸣。这一剑如此之快,绝非寻常后天弟子可以轻易闪躲。 何筱筱面露惊喜,为剑术的突破感到开心,下意识地看向上空的屋檐,眼神里面流露出对获得赞许的渴望。 屋檐上,司道闭着眼睛,晒着太阳,没有任何回应。 自三场比斗结束后,何筱筱和琴雪彤跟随司道一同来到朝阳居的别苑。本来,在司道施展出惊人剑术后,琴雪彤并未再反对何筱筱特意寻找司道的帮助,提升剑术。可实际上,数个时辰下来,司道如死人一般,始终保持躺尸的状态。 何筱筱并未得到任何指点,只是模仿司道的动作,独自一人直刺、收剑、直刺、收剑。 此刻,何筱筱凭借自身的努力,将自身的力量集中在剑上,终于刺出不凡的一剑。整个过程中,司道一直在睡觉,没有发生任何作用。不过,何筱筱仍然渴望得到司道的认可。 这令琴雪彤感到不满。 琴雪彤拍手鼓掌,赞美何筱筱的努力,然后说道:“筱筱,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地方吗?” 何筱筱不再看向屋檐上的司道,转而看向琴雪彤。 琴雪彤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仙途难于上青天,所以天赋尤为重要。不过,论起天赋,大部分人只知晓灵根,却不知晓另外两种更加难能可贵的天赋存在。” 何筱筱闻言,面露不解:“师姐,修行天赋不就是指灵根吗?筱筱不知,除灵根外,另外两种天赋是什么?” 琴雪彤笑笑:“灵根固然重要。可天下之大,灵根优异者总归不算小数,然真正抵达彼岸者渺渺无几。何也?勤与心尔!一个人若只空有不错的灵根天赋,却完全不知勤勉,最终只落得伤仲永的下场。” 说话的时候,琴雪彤故意看向屋檐上的司道,语气讥讽:“某些人仗着自己拥有不错的剑术天赋,却惶惶度日,自以为了不起。却不知,勤勉绝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的。却不知,勤勉便是最大的天赋。” 琴雪彤意指司道。何筱筱并未听出琴雪彤对司道的讥讽,只以为是琴雪彤对她的劝诫。 何筱筱点头认同:“师姐所言甚是。筱筱不敢怠慢分毫,定然勤勉有加,不负师姐与师傅的期望。” 何筱筱以为琴雪彤告诫她不可骄傲自满。 琴雪彤欣慰点头:“筱筱,半年来,你的付出和努力,我们都看得到。你不必妄自菲薄,只需保持现在的状态,便是我们的期待。” “多谢师姐教诲。师姐,你还没告诉我,除灵根与勤勉外,另一种天赋为何?”何筱筱询问道。 “道心!”琴雪彤肯定地回复道。 “道心?何谓道心?”何筱筱继续询问道。 凡修仙的事情,何筱筱总是格外认真且用心。她对仙途有一种说不出的执着。 琴雪彤思考一二,而后回答:“心无杂念,忘情忘我,赤子之心,无欲无求。在我看来,如今的你便已经是拥有道心的人。” 何筱筱赶忙摇头:“我哪有师姐说得一般好。其实,我内心多有波动。我所以修仙,不过期望强大自身,期望再不受到伤害。” 说话间,何筱筱面露哀色,好似想起不好的过往事情。 琴雪彤安抚性地抱住何筱筱,认真说道:“你不会再受到伤害的。以后,我和师傅会保护你。以后,无忧仙宗会保护你。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相信,很快,你会成为我们的保护者。很快,一切都再难伤害你半分。” 何筱筱可以感受到琴雪彤的真切关心。自从来到无忧仙宗,各方面的关心与爱就不曾离开何筱筱。 何筱筱修行与无忧仙宗风格迥异的剑术,总来朝阳居见司道,包裹里面有效果极佳的恢复灵药。所有一切都不曾遭到无忧仙宗的任何调查与反对。师傅与师姐只是建议,却从未采取任何强硬的手段去制止。 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何筱筱过去必然发生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何筱筱不曾言说,便无人询问。 正在这时,沉睡已久的司道突然开口说话:“人只能靠自己。若想守护他人,你必须需要强大到天地都不可撼动你分毫。” 司道像是在回应琴雪彤刚才的话语。他的话语里面充满不屑,像是在讽刺琴雪彤口中的宗门之情。 勤学听之,立刻皱起眉头,反驳道:“谬论!修仙者依托天地修行。无上结丹前辈更是借用天地力量,才可以施展影响天地的无上仙术。你现在却言说天地不可撼动分毫?你不觉得很矛盾很可笑吗?” 司道辗转侧身,继续睡觉,没有回应。 琴雪彤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也是,你不过一个后天凡人,与天地相比,不过如虫蚁般渺小。” 何筱筱拉住琴雪彤的衣角。她不希望琴雪彤继续说司道的不是。 琴雪彤长叹一口气。她知道何筱筱与司道之间关系匪浅。不过,她还是语重心长地对何筱筱语说道:“筱筱,师傅对你一向宽容。很多话,师姐也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可是,你要明白,师姐是为你好。其实,我一点都不赞成你学习凡尘剑术。眼下,你尚未突破先天之境,凡尘剑术确实可以让你提升实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突破至先天之境,凡尘剑术将再无作用。无上仙术才是修真者战斗的资本。你若真执意要学习无上剑道,完全可以向魏长空魏师兄请教。魏师兄精通剑道,已经半步踏足剑意之门。如此剑道高手在前,你何故非向司道学习?” 何筱筱非常理解琴雪彤的善意。她点点头,犹豫片刻后说道:“其实,司道并不曾教我剑术。” “哦?” “他只是教我基础剑招。真正的剑术会由掌握剑意的修仙者教我。”何筱筱如实说道。 其实,在琴雪彤看来,司道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觉,根本不曾教何筱筱任何剑招。 “掌握剑意的修仙者?他还真敢说,世间之大,真正掌握剑意的修仙者又有多少人?”琴雪彤只以为司道又在说大话,“再说,你的剑招难道不是在无名外力施加下学到的?” 何筱筱身上有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她有时候会受到某种外力的压迫,强行做出一些动作。正是在外力压迫下,她才学会与众不同的剑姿。不仅如此,她训练时,外力会不断纠正其姿势的正确性。所以,何筱筱不需要外人指导,便可以确保并维持剑姿动作的正确性。 当然,诡异外力是何筱筱说的,并未得到过实际的验证。此前,琴雪彤的母亲琴仙子曾经探查过何筱筱的身体,并未发现任何外力、灵力的痕迹。 在琴雪彤看来,所谓的外力不过是何筱筱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何筱筱无法从过去的往事或者何家覆灭的灾难中走出来,所以将外力作为一种精神支撑。 反正,何筱筱若要说一切都是司道教授,琴雪彤是决然不会相信的。毕竟,司道不过是后天三层的废物弟子而已。 听完琴雪彤的疑问,何筱筱并未否认:“确实是外力的缘故,司道并没有手把手教过我。可是,那股诡异的外力是从遇见司道后开始的。” “你难道相信,司道可以施展师傅都察觉不出来的神秘力量?那样,司道岂不成结丹前辈?一个结丹前辈可能像烂泥一样?”琴雪彤无奈摇头。 何筱筱迟疑片刻,然后还是保持坚定:“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可是,我知道司道是一个很特别狠了不起的人。” “其实,了不起的人是你。整个无忧仙宗,唯一拥有极品灵根的人是你。” 二人谈话的过程中,又有人来到司道的别苑。 按理说,司道不曾与任何人相交,也不知何人来此。 门开,来人并不陌生,却有些超出意料。来人是魏长空和魏子晴。 第308章 收徒 “琴师妹,何师妹~~”魏长空向二人打招呼。他眯着眼,古怪地看向何筱筱。 传言看起来是真的。何筱筱与司道的关系确实与众不同。 “魏师兄怎么来此?”琴雪彤致礼询问。 从修仙者的角度,结丹之下皆为同辈师兄妹。不过,如今世道多少有些变故。结丹前辈纷纷陨落,授道筑基师兄便是长者。更何况,魏长空精通剑道,实力不凡,在无忧仙宗的地位不俗。 “我来找司道。我希望可以收他为亲传弟子。”魏长空淡定道。 “司道?亲传弟子?”琴雪彤面色一凝。 在无忧仙宗,弟子主要为外门、内门、核心三类。亲传弟子并不算在三类弟子之内。任何筑基修士都可以收三名以内的亲传弟子。亲传弟子的身份高低与其筑基师傅的实力高低有直接挂钩。 当然,一般而言,比起寻常外门弟子,亲传弟子的地位明显要高出不少。 而凭借魏长空的地位,司道若成为魏长空的亲传弟子,身份要比核心弟子的身份都要高。 琴雪彤听到魏长空要收司道为亲传弟子,心中难免五味杂陈。要因为,琴仙子作为她的生母,仅仅收她为核心弟子,而未曾收其为亲传弟子。司道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入魏长空的法眼。 魏子晴跟在魏长空的身后。她撅着嘴巴,俏脸上写满“不愿意”。她与琴雪彤一样,不理解魏长空的想法。从踏入别苑起,魏子晴一直将目光锁定在屋檐上方的司道身上。 此刻,天大的幸运降落在司道身上,司道却仍然躺在屋檐上,闭着眼睛,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幕落在魏子晴的眼中。魏子晴原本对司道不满,现在更觉得气愤难耐。 “喂~白毛小子,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可是听见你的声音。你现在可不要装死。”魏子晴冲司道大声喊道。 声音洪亮,司道却没有半点反应,好似耳朵里面装了棉花。 魏子晴见此,差点没把手中的木剑直接甩上去。 “司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掌握不错的剑术,就可以得意妄为。天下之大,仙术浩瀚,凡人的剑术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剑道乃是无上剑意。在剑意面前,一切剑法且为虚妄。我父亲看得起你,好意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却如此不识好歹,真真气死我。” 说着,魏子晴就要跳上屋檐,把司道拽下来。 何筱筱拉住魏子晴。这时,琴雪彤同样开口:“师妹不必和他计较。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更没有仙途之志。” 琴雪彤并非纯粹为司道解围。她所言同样是要让魏长空打消收司道为亲传弟子的念头。 魏长空倒是平定得很,面上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他既然来,自然已经提前知晓司道的秉性。 在魏长空看来,司道的习性并不纯粹是坏事。这只是证明司道心无杂念,看淡世俗。如此与少年不符的精神状态定然与司道过去的经历有关。司道尚且年轻,倘若有一天重新找到生存的意义,说不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人。甚至,司道可以超越魏长空。 因为,魏长空从未见过任何人在司道的年纪拥有如此惊人的剑术。 魏长空安抚性地拉住魏子晴,向屋檐上的司道开口说道:“司道,在下魏长空,便是你在第三场比斗中击败的对手的父亲。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可人只要活着,终归会有希望的,也终归要活下去的。更何况,你并非孤身一人。你还有在乎的人,不是吗?” 司道闻言,总算睁开眼,看向屋檐下方的魏长空。 魏长空继续说道:“哪怕不顾自己,你也有想要守护的人。而守护需要力量,如你所言,甚至需要对抗天地的力量。剑道便是你需要的力量。你若踏足先天之境,实力将得到跨越性提升。而我可以保证,一年之内便让你踏入先天之境,成为真正的修仙者。而此之后,你若能踏入筑基领域,天下之大,一样任你翱翔。届时,你有何想做的事情,便再无人可以阻拦。” 不得不说,魏长空的话语非常具有蛊惑性。而且,魏长空的话语充满对司道的信任和看好。若寻常少年听见这番话,即便过去有一些坎坷,却也一样会深受鼓舞,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司道的眼神里面却看不到半点的光。司道依旧死鱼眼。那双无力的眼神里面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活力,只有深深的绝望、孤独和死亡。 魏长空心头不禁一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他很难想象,这样的死寂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稍许,魏长空长叹一口气,拉住魏子晴:“我们回去吧~” 魏子晴原本以为司道定然会被魏长空折服。尽管,她并不稀罕司道这名师兄。然而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原本信誓旦旦的魏长空竟然直接放弃。魏子晴虽然只与父亲相识两年,却很清楚魏长空向来言出必行,绝非半途而废的人。 魏子晴本来是不愿意让司道拜入魏长空门下的。现在,她却持相反的意见。 魏子晴瞪大眼睛,大声喊道:“司道,我好父亲好意要收你为徒。你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一点都不知道珍惜?你可知道,多少人都求着我父亲,想要学习无上剑道。你可知道,半年考教不过是开始而已。通过半年考教后,我们要跟随师兄师姐们下山历练。到时候,我们会遇到妖。妖可不是你现在能够对抗的。到时候,你说不定会死。” 听到魏子晴的劝诫,何筱筱忍不住动容。经过半年的学习,何筱筱已经知晓当今局势,更加知晓妖的强大。如今世道不比以前,妖不再像以前一样躲躲藏藏,而是反过来横行大道。 妖患的频次远超过去十倍。 话虽如此,司道却仍然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摆摆手。 “哼~到时候,你被妖人抓取,我可不帮你。”魏子晴说完,就跑着离开。 魏长空看着被宠坏的魏子晴,面露无奈:“小女多宠溺,抱歉。” 说着,魏长空又看向司道:“司道,你若想清楚,我随时欢迎。” 就这样,别苑又只剩下三个人。 何筱筱可怜楚楚地看着琴雪彤。 琴雪彤无奈叹声:“放心,等下山试炼,我会带他一起。” “谢谢师姐。”何筱筱低声致谢。 “哎,他实力如此强,甚至连师父都比不上,怎么还要师姐帮?” “我确实觉得司道应该是很不一样的人。和他在一起后,我翻山越岭来到无忧仙宗,一路未曾遇到任何危险。可同时,我也担心万一。”何筱筱解释道。 “全天下的人知道司道只是一个后天三层的凡人,只有你这样信任他。他若真有你说得那般了不起。魏长空魏师兄难道看不出来,难道还会来收徒?哎~天赐的良机,平白无故浪费。他若真为你好,真想和你在一起,就应该抓住机会。再这样下去,你和他的距离只会越来越遥远。你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琴雪彤冷声道。 何筱筱不语。她看向司道,眼神中同样闪过困惑。不过,她很快又坚定:“师姐,不论如何,司道是我走出地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将我带到无忧仙宗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算了,我们该离开。算时间,师傅要和我们说下山的事情。”琴雪彤叹声道。 再之后,琴雪彤和何筱筱离开。偌大的院子又只剩下司道一人。 司道睁开眼,望着蓝天,看着手中一块血黑色的脉络玉石,不知想些什么,不知是否想起曾经的倩影,不知是否怀念淡淡的梅花香。 第309章 齐家大院 半年考教结束,被淘汰的弟子陆续下山,重回凡尘的生活。 一个月后,考教排名前列者会有一个额外的考验。历时大半年之后,他们需要下凡尘,感受仙凡之别,体会真正的修仙世界。司道连胜三场比斗,恰好也算得上排名前列者。 无忧仙宗的千年历史上,司道大概是修为最低的外出历练者。 外出历练的新晋弟子均为无忧仙宗的优秀弟子,自然不会独自放任外出。他们会跟随先天高层修为的师兄师姐一同外出。 一名先天修为的弟子携带三至四名新晋弟子,完成最简单的妖人任务。 何筱筱同样需要外出历练。作为师姐,琴雪彤自然成为何筱筱的负责人。因为何筱筱的缘故,司道同样在队伍里面。 此外,队伍还有另外二人,分别是齐格龙和魏子晴。 魏子晴本应该被淘汰的,却被魏长空收为亲传弟子,故而仍然是无忧仙宗的弟子。 五人同行。新晋弟子需要感悟仙凡之别,故而,琴雪彤并未携带四人直接飞行前往目的地。 他们离开无忧仙宗,来到岐山脚下的濮阳县。 濮阳县是齐家的主场。所以,一行人自然直接来到齐家,取用行程需要的车马。 齐家乃濮阳县最了不起的世家。齐家大院,朱门白墙,内设花庭别院,占地足有十一二亩。 他们并未深入齐家大院,只是坐在客厅内等待车马的齐备。等待过程中,齐家仆从来来往往,见到久归的齐格龙及四名来客,纷纷鞠躬致礼,恭敬招呼,而后重新忙碌各自的事务。一行五人虽都是从天山上下来的修仙者,却并未引起齐家的波澜。 “齐家不愧是世家。所有人尽然有序,各司其职。这些下人明知我们是修仙者,却不紧张,也不意外,当真从容淡定得很。”魏子晴忍不住赞许道。 魏子晴虽同样出身在富贵人家,却远远比不上齐家。 “齐家再好,也远远比不上宗门仙境。”齐格龙如是叹道。 齐格龙所言立刻引来其余人的赞同。与无忧仙境的美好相比,凡尘的一切都显得庸俗乏味。 “齐师兄所言甚是。我以前特别爱吃糖葫芦。可刚才,我买一串糖葫芦吃,却并未觉得香甜。凡尘再好,终究不是仙物。不过半年,我却仿若度过半生。世间一切都不再一样。”魏子晴赞同、感慨。 “这便是仙凡之别。等你们踏入先天之境,再食凡食,如同嚼蜡。届时,你们才真正算踏入仙途。”琴雪彤指点道。 何筱筱静坐在一旁。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不喜欢齐家的环境。她听闻琴雪彤的话,不免点头。 这时,司道冷不丁地开口嘲弄道:“哪里不一样?世界可从来都没有变过。” 说完,司道捧起桌上的香茶,独自品饮。 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不少凡尘贵重的糕点、香茶。只不过,众人并未触碰一二。在无忧仙宗,他们所食尽是仙物,哪里还看得上凡尘俗食。 魏子晴听见司道的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是从未见过比司道更让人可气的家伙。在她看来,司道纯粹是一个喜欢唱反调的废物。干啥啥不行,顶嘴第一名。相比之下,齐格龙在各个方面都要远胜司道百倍。 “某些人和我们不同,注定是个凡人。齐师兄,你说是也不是?”魏子晴直言讥讽。 齐格龙含蓄地笑笑,摸着嘴角,淡淡地说道:“毕竟,每个人的仙凡感触都是不一样的。君子和而不同。我们保留自己的意见便是。” 齐格龙所言,便是将司道说成是小人。 几人争论间,一名美妇从深院内走来。她是齐格龙的生母,年近四十,眼角虽有皱纹,却依旧身姿窈窕,看不出太多的岁月痕迹。她见到齐格龙,面色藏不住的喜悦。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内有她精心熬制的杏子莲藕汤。 曾经,齐格龙最喜欢的汤就是杏子莲藕汤。 “小龙,你回来啦~”齐母三步并两步,走到中人的面前。 齐格龙见到母亲,起身,后退一步,然后微微点头,淡淡回道:“母亲~” 齐母稍愣,而后重新恢复温和的微笑。她温柔地看向众人,询问道:“你们暂且住几日?” 齐格龙回答:“车马备好,我们便离开。” “啊~”齐母失落地点点头,而后取出竹篮内的杏子莲藕汤,摆放在茶几桌上,招待众人。 众人见此,虽不喜凡食,却不好拒绝,意思一样地吃上几口。 其中,齐格龙一口未动。何筱筱刚吃一口,便呕吐不止。 “师妹,你没事吧~你若实在吃不下俗食,不吃便是。”琴雪彤关切地询问。 齐格龙同样担心不已。他责怪地看向齐母:“我早就派人来和你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怎么一点不听?” “小龙~”齐母面露委屈。 “以后别再叫我小龙,我从来都不喜欢。”齐格龙怒言道。而后,他将何筱筱前面的杏子莲藕汤挪开,关切地询问何筱筱是否有恙。 何筱筱摇摇头,歉意地看向众人:“没事。我……我只是不喜欢吃杏子。” “我也不喜欢杏子。以后,我们不吃杏子便是。”齐格龙附言说道。 何筱筱点点头,随后看向齐母:“伯母,对不起,是我自己的问题。” “没事~没事,你们不喜欢,我取走便是。” 说着,齐母便要将杏子莲藕汤取走。这时,司道却抢先一步,把所有未吃完的杏子莲藕汤全部拉到自己的前面。 司道一口一大碗,喝得精光:“甘甜爽口,香甜得很。这些小孩不喜欢,没品位。但我喜欢。” “对,味道挺好的,比糖葫芦好得多。琴师姐,你说是吧?”魏子晴难得赞同司道的观点。 魏子晴话虽如此,刚才却只是轻轻尝一口,就不曾再动过。 琴雪彤点头应和:“确实很好喝。只是,我们刚才都已经吃过不少东西。” 齐母颔首点头,躬身取走所有汤碗,微笑道:“好喝就行。” 齐母偷偷看两眼齐格龙,然后起身告退。 看着齐母离开,魏子晴没有一路上的活泼欢愉。她嘟着嘴巴,落寞地说道:“伯母人挺好的。她明明是一片好意的。” 琴雪彤拉住魏子晴的肩膀,安慰道:“这就是仙凡之别。” 齐格龙同样叹息:“母亲与我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冷待她,只希望她早日可以想清楚这些事情。我踏上仙途,注定再与亲情无缘。” “确实如此~”魏子晴赞同道。 “呵呵~”司道突然冷笑。 齐格龙看向司道:“司道,你笑什么?” “薛定谔的亲情,岂不有趣?” “你什么意思?”齐格龙皱眉。 “齐格龙,我记得你灵根天赋不过中等偏上,甚至比不上魏子晴,却能在半年内达到后天圆满。这其中若没有你父亲齐东强的帮助,你能做到?” 齐格龙听见司道的讥讽,双手握拳,面色一赤。 司道继续讥讽:“你们总说,凡人与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总说,我和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齐格龙,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何筱筱同样是两个世界的人。何筱筱拥有极品灵根,修行天赋远超你们所有人。只需要十数年时间,你们所有人都会被她甩在后面,终生不可企及。这是你们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齐格龙闻言,脸色发白。 自从知晓何筱筱拥有极品灵根后,齐格龙一直奋发图强,闭门修行,妄图拉开与何筱筱之间的差距。某种意义上,齐格龙确实挺了不起的,凭借自身的努力,修为增长甚至超过许多天赋胜过他的人。 当时,他与何筱筱两个人同时拥有后天十层的圆满修为,当真如金童玉女一般。 然而,现实却非常残酷。 不过半年时间,原本极端弱小的何筱筱已经赶上齐格龙。甚至,在一个月前,何筱筱初步掌握“凡尘剑术”后,其实力已经不下于齐格龙。 换言之,从一个月前开始,何筱筱会不断向前走,并且已经超过齐格龙。事实上,在昨日,何筱筱已经触摸到先天之境的门槛,随时可能突破。 谁都看得出来,齐格龙喜欢何筱筱。并且,在无忧仙宗内,齐格龙算得上非常优秀的少年郎。正因此,琴雪彤特意带上齐格龙,希望以此制约何筱筱与司道的关系。然而,按照司道所言,齐格龙完全配不上何筱筱。二人迟早会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如齐格龙和齐母一样。 “好啦,不要无端争吵。筱筱未来的路,她自己会走的。” 琴雪彤制止众人的争吵。她拥有先天圆满修为,气势和实力都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大层次。她出口制止,其他人自然不再言语。 齐格龙握紧拳头,愤愤看向司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驳。他一直嘲笑司道和何筱筱的差距,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好啦~我们接下来可能会遇上妖人,倒时候需要同心协力才是。”魏子晴充当和事佬。 何筱筱同样开口:“我觉得司道说得对。” 何筱筱刚说完,众人皆面色发白。 不过,何筱筱继续说道:“我不觉得仙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很感激,感激人生中遇到司道,遇到师姐,遇到齐师兄,遇到魏师妹,遇到无忧仙宗的每一个人。这让我人生不太一样。我和你们都是朋友,也希望一直都是,一辈子都是。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还是那个冷冰冰的自己,可能永远无法重新恢复活下去的斗志。我曾经运气不好,但很幸运的事情是,我现在运气很好,所以才能与你们相遇。” 何筱筱真挚感言的话令所有人动容。 刚才彼此的间隙也因此得到舒缓。 这时,齐家管家从外面进来通报。车马已经齐备,五人一行应该出发,前往妖事地点。 第310章 青镇妖事 妖事发生在濮阳县百里之内的青镇。 无忧仙宗周围方圆百里范围内基本还是保持太平。大部分妖都懂得趋利避害,不会妄自靠近无忧仙宗作恶。一般而言,百里之内,妖事都不会太严重。 “即便如此,尔等一样不可大意,需要小心为上。每一年都有两成弟子在外出试炼时伤亡,其中不乏天资卓越者。没人可以确保遇到的妖是强是弱。”琴雪彤再三叮嘱。 除司道外,其余人应声允诺。 琴雪彤白一眼司道,并未再管。一路来,司道都是这般模样,了无生趣,整日昏昏欲睡。 “在成为筑基修士之前,宗门不会派遣特别可怕的妖事任务给我们。一般而言,村镇不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我们可以向村镇的村长、镇长询问妖事的具体详情。我们无忧仙宗的仙门令牌可以作为凭证。不过,进入妖事范围内,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观察。观察确定安全,然后采取行动。” 在琴雪彤的反复嘱咐下,五人抵达妖事发生地——青镇。 他们刚刚踏入青镇,便见十数人身着白色丧服,应该是死者的家人。一众人跪在地上,哭得甚是凄惨。 待见到衣着不凡的何筱筱五人,众人意识到来人便是无忧仙宗的修仙者,是帮助他们伸张正义的神仙,纷纷磕头,哭得更加厉害。 “各位神仙好~小老儿姓张,是青镇镇长~” 一位发须尽白的老者先向五人重重一拜,然后自报身份。 张老镇长旁边的一位老妇人哭丧道:“吾儿苦,竟被狐狸精害死。神仙们可一定要为吾儿报仇啊~” “瞎说什么,人家张氏挺好一个姑娘,怎么就成为狐狸精?”张老镇长否认道。 “你真是老糊涂,你儿子已经被害死,你怎么还帮她说话?” “哎……”张老镇长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说完,老妇人哭得更凶。她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头,磕得额头出血。 周围的其他人同样跪在地上恳求。 何筱筱和魏子晴都是第一次处理妖事。她们看到十数人的凄惨悲状,不免有些动容。 “老人家不必如此。” 魏子晴不忍老妇人如此受罪,想要上前将老妇人搀扶起来,但被琴雪彤拉住。 琴雪彤面色不变,如平常一般神态,冷静得很。 琴雪彤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回应哭丧的众人,而是探查周围的妖气。 许多妖都善于幻术之道。所以,琴雪彤必须确保眼前的一切都非妖术变幻。 在确认没有妖气后,琴雪彤才缓缓开口。她直接切入正题:“老丈,麻烦带我们去妖事发生的地点。顺便给我们讲一下妖事的经过。” 从始至终,琴雪彤都异常平淡,并未流露出多少感情。 原本跪在地上哭泣的众人也被琴雪彤的冷漠气质影响,不再哀声哭泣,缓缓站起来,依照琴雪彤的吩咐,诉说妖事始末,引路前往妖事地点。 如上所言,妖事受害人是青镇镇长夫妇的儿子。青镇镇长夫妇二人早年丧子,又晚年得子,故而将整个人生寄托在儿子身上。他们的孩子未辜负寄托,二十出头,便已经是秀才。 然而,一切美好都被妖事破坏。如今,他们的儿子再也无法说任何话,只是平冷地躺在灵堂内。遗体枯干如柴,已经被完全抽干精血。如此恐怖的死状自然不可能是人为所致。 白灯哀乐,黄纸素布,还没走进灵堂的屋子,一众人又开始凄凄恸哭。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他是被狐狸精害死的。”老妇人哀嚎。 她早已哭尽眼中的泪,却无法将内心的悲痛化解半分。她已经承受过一次丧子之痛,却没想到老天爷要她承受第二次。她的人生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她还没能走进灵堂,便因为过度悲痛直接昏死过去。 魏子晴想要帮助老妇人,却被琴雪彤拦住。 “琴师姐,看到如此多受难的人,您难道不觉得悲悯吗?”魏子晴皱着眉头。 她不理解,为什么琴雪彤可以如此不管不顾。 “我们是修仙者,任务是消灭妖人,而不是安抚凡人。你们以后需要独自面对妖事任务,会遇到更多悲天悯人的事情。到时候,你们若轻易被愤怒冲昏头脑,那要如何应对妖事?记住师姐的劝告,我们无法拯救所有人。”琴雪彤平静地回答。 “可是……”魏子晴还想要反驳。 “子晴师妹,我们听师姐便是。妖事的危险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每年,仙门都有不少天才弟子陨落。意气用事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当务之急是调查并解决妖事。这才是我们对受害人家属的最大帮助。”齐格龙劝诫道。 齐格龙对魏子晴解释的同时,将目光扫向何筱筱。 起初,何筱筱和魏子晴一样皱着眉头。不过,在听完齐格龙的解释后,何筱筱点头赞同。 何筱筱拉住魏子晴:“子晴,他们说得对。我们无法让死者复生,便无法彻底安抚死者家属的心灵。” “好吧,既然筱筱你也这样认为……”魏子晴有些丧气地答应。不过旋即,她又坚定自己的目光,向周围的受害者家属,向死者的老母立誓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消灭妖人。” 周围的凡人哪敢有何意见。他们跪在地上,感恩戴泽。 “好了,进入正题。我已经检查过死者遗体,是噬妖所害。还有,你们刚才口中的狐狸精是谁?”琴雪彤转头询问张老镇长。 “她……她是我儿媳,也就是张生的妻子。很多人觉得她是妖,但我觉得不是。我儿张生应该不是被她害死的。”张老镇长如实回道。 “那她现在在哪?” “后山,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后山!”张老镇长迟疑片刻,又道,“希望各位仙人调查清楚妖事的始末,不要伤及无辜。” 第311章 妖 丈夫被妖人害死,妻子并未出现在灵堂,反而独自居住在荒芜的后山。这实在耐人寻味。 “更耐人寻味的事情是,屋内没有米粮。” 此刻,何筱筱一行人出现在青镇后山。 这里有一间竹屋。屋子里面很干净,也可以说一穷二白。屋子的原主人并不在家。此时此刻,日渐西山,一个妇人不知会去往何处? “房屋内确实存有妖气。不过,妖气非常淡。妖即便曾经在此处逗留,应该也已经离去多日。”琴雪彤对众人说道。 听到琴雪彤的话,三位年轻弟子长吁一口气。 刚才,他们虽没有断定死者的妻子必然是妖,却仍然将其列为重要的怀疑对象。所以,一行人小心异常,三番探查,才敢踏入这间后山竹屋。除琴雪彤外,其余三名弟子均未曾真正接触过妖。 对未知的妖,任何新晋弟子都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 现在,众人得知妖已离去,自然可以放下始终悬着的心。 “竹屋内既然有妖的气息,那足以证明,老婆婆的话是对的。死者确实是被他的妻子害死。”齐格龙肯定道。 “只可惜,妖还是跑了。我们没办法为婆婆复仇。”魏子晴握紧拳头,愤愤不平。 “妖只要开启灵智,自然不会傻傻等死。这一次,妖只害死一人,未曾牵扯青镇其他居民,已经是万分幸运。半年前,在你们刚刚入宗门时,我经历过一次妖事。那次妖事中,整个小镇两百多人被屠杀殆尽,血流成河,死状惨烈。那妖并不是为修行而杀戮。那恶魔纯粹是为享乐而乱杀无辜。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小镇各处留下由血液染成的画。桥上有,墙上有,地上也有。那是一个疯狂的妖。他在效仿百多年前最恐怖的存在——鬼无门。”琴雪彤叹道。 叹息中,琴雪彤面露愤怒,更有恐惧。她提到鬼无门时,不自觉地哆嗦一下。 “后来呢?那妖后来如何?”魏子晴追问道。 琴雪彤摇摇头,唉声道:“妖事比预料中恐怖得多。不过炼气修为的我不敢冒进,回仙门禀告此事。再后来,仙门派出三位筑基师兄。可是……我再也不曾见到那三位筑基师兄。” 众人顿时沉默。 “我们就不能与妖和平相处吗?”何筱筱突然询问道。 琴雪彤肃然皱眉:“筱筱,以后万不可再如此妄言。妖之所以是妖,便是与人势不两立。” 何筱筱从未见过如此严厉的琴雪彤,只好点头遵从:“是,师姐。” “你们同样需要牢记。”琴雪彤看向其余三人。 魏子晴和齐格龙纷纷点点头。司道却依旧老样子,漫不经心的。 这一次,琴雪彤没有再宽容。她对司道训斥道:“司道,你平日吊儿郎当,我也不理你。可妖是无忧仙宗的底线。你最好牢记。” “可是,这件竹屋内的妖并没有你说得那般邪恶。”司道无谓地耸肩,回应道。 “司道,你在乱说什么?这妖害死自己的丈夫,吸干丈夫的精血,难道还称不上邪恶?”魏子晴愤愤质问。 “你们搞错一件事情。这间竹屋确实居住着一只妖,不过,不是噬妖,而是幻妖。”司道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论是噬妖,亦或是幻妖,又有何区别?妖便是妖,都是残忍的,都是我们的敌人。”魏子晴不理解司道表达的点。 何筱筱倒是很在意。她询问琴雪彤:“师姐,住在这里的妖是否确实如司道所言,是一只幻妖?” 琴雪彤凝眉不语。没有足够的痕迹和证据,众人很难判断妖的种类。 齐格龙倒是看出一些端倪。他手握长剑,缓步护在何筱筱的前面,轻声说道:“师姐,师妹,你们不觉得竹屋过分干净吗?如果,妖已经离去多日,竹屋之内怎会一点尘土都未沾染?” 齐格龙的话一下子让众人警觉起来。他们并未发现妖,然后凭借妖气的强弱,判定妖已经离去。 可是,妖如果没有离去,仍然在附近,甚至就在这间朱屋内,又当如何? 什么妖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隐匿之术?答案呼之欲出,只有少见的幻妖。 幻妖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妖,并不拥有伤人的能力,实际战力甚至比不上强大的武者凡人。可是,幻妖善于隐匿,躲在暗处,出其不意。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司道倒是依旧大大咧咧。他全然没有在意周围可能的危险,大大方方地坐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有一点湿润,司道轻手触摸,直言道:“这应该是泪?” “泪?何人流下的泪?”魏子晴不理解。 “当然是妖~”司道理所当然地回应,“这里是妖的住所。泪水自然同样是妖流下的。” “妖怎么会流泪?”魏子晴不可置信道。 “丈夫死去,作为妻子,她当然要流泪。这难道很难理解吗?” “可明明是她害死的……”魏子晴没有说下去。 她想起,青镇镇长的儿子是被噬妖杀害的。而按照司道所言,竹屋内居住的妖并不是噬妖,而是幻妖。那么,死者妻子与杀害死者的妖就必然对不上。 其他人同样意识到这一点。 “不可能。竹屋内不可能有妖。”琴雪彤突然开口,否认道。 话虽如此,琴雪彤却并未放下防备。相反,她手指结印,施展破幻术法。 伴随破幻术法的施展,灵力汇聚成白色的粉末,铺洒在竹屋之内。刹那间,一个隐匿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美貌的女子。那是妖,一个泪痕满面的妖。 第312章 群妖之首 从外貌看,女子身姿窈窕,柳眉凤眼,清秀而美好。如此令人向往的女子偏偏却是妖。幻妖的幻术被琴雪彤破解,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她没有半点惊慌,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好似完全没有感知到周围人对其的戒备与杀意。她眼睛红肿,好似如司道所言,流下数不尽的泪。 妖莫非真会流泪? 幻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五人。她不言一语,平静得仿若可以直接面对死亡。她确实不畏惧死亡。相反,她眼神死寂,似乎渴求死亡。 “噌~”齐格龙齐齐亮剑,准备刺向眼前的幻妖。 幻妖并不具备实际的战力。她虽然修为高于齐格龙,可若不凭借幻术,便决然不可能是齐格龙的对手。 然而,齐格龙的剑却并未伤到幻妖。因为,何筱筱突然出手,挡住齐格龙的剑。 “何师妹?”齐格龙诧异。 “筱筱,你?”魏子晴不解。 “筱筱没事吧?”琴雪彤担忧。 何筱筱的行为是如此反常。众人第一反应是惊诧,然后是担心。 妖善于蛊惑人心。众人只以为何筱筱被妖蛊惑。可是,何筱筱眼神清澈,并不像是被蛊惑的样子。 何筱筱抿嘴,然后看向琴雪彤,开口说道:“师姐,我只是觉得,她不像坏人。” “不像坏人?妖是邪恶的,怎么可能不是坏人?”琴雪彤坚定地反驳。 “她看起来很伤心。”何筱筱弱弱地说着。说完,她看向司道,看向司道的眼睛。在何筱筱看来,幻妖的眼神竟然与司道有几分相似。 “妖最擅长迷惑人心,千万不要被眼前的表象欺骗。她若没有被我发现,说不定就会在暗中害我们。”琴雪彤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是呀~何师妹,琴师姐所言不错。幻妖故意露出哭泣的模样,以期被我们放过。这是幻妖有意利用我们的善心。”齐格龙同样劝诫道。 “可是……”何筱筱还想解释,却被琴雪彤打断。 “没有可是。妖便是妖。筱筱,我知你心存善念。那只是因为,你尚未真正见过妖的残忍与凶狠。你若对妖仁慈,最终只会让自己和队友丧生。你要明白,人与妖不可能和平共存。妖是我们的敌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可知道,西域御灵寺正是和你一样天真,如今却已经被妖族推翻。因为三年前的天地异变,如今的妖彻底暴露野心和獠牙。人与妖之间的战争已经避无可避。”琴雪彤严厉地训斥。 “是!”何筱筱终于点头,却始终没有撤掉阻挡齐格龙的剑。 琴雪彤见此,也不再为难。她转头看向魏子晴:“子晴,你动手。你来为死者报仇。” 魏子晴遵从琴雪彤的命令,提剑走到幻妖的面前。她抬起手,却迟迟没有刺出。她看着眼前的幻妖,只觉得对方是伤心欲绝的苦命人。她无法对一个放弃生念的妖下手。 她忍不住开口道:“琴师姐,杀害张生的人是噬妖,不是幻妖。这幻妖如此伤心,说不定真与张生情投意合。否则……否则,她怎会冒死留在这里,不趁早逃离?” 魏子晴的话确有道理。琴雪彤无奈长叹:“是,她或许不是杀害张生的凶手。可是,你们如何保证,她不曾伤害过人?妖初生灵智觉醒时,往往只凭本能行事。凡人在妖眼里等同于最鲜美的食物。她能够突破先天,便意味着已经生存数百年。这数百年来,她难道不曾伤人?有些事,我本来不想现在和你们说。可你们要明白,人与妖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糟糕,迟早会爆发不可逆转的战争。” 琴雪彤冷言看向幻妖。 沉默许久的幻妖终于开口:“我确实杀过一些人。可是,人造成的杀戮难道比我们少?” 幻妖没有否认琴雪彤的质问。她简单的话语诉说着人与妖的对立。 何筱筱握剑的手变得软弱。魏子晴握剑的手变得坚硬。 这时,司道突然开口:“你既然同样认为人妖对立,又怎么会爱上一个人?” 幻妖身子一颤:“那只是我的天真。终究,张生一般的人只是少数。你们动手吧~” “齐师弟,动手!” 齐格龙向前一步,目光坚毅,手中剑刺向幻妖。 诡异的一幕发生。齐格龙的剑刺在半空之中,而后再无法向前挪动半分。 突然,一股难以想象的灵压横空出现,将竹屋内的整片空间封锁。且不说何筱筱、魏子晴、齐格龙三位后天境界的后辈,拥有先天圆满修为的琴雪彤只觉得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分毫。 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人妖既然对立,那我杀你们,应该是理所当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个令世人动容的美貌女子出现在竹屋门外。女子一袭白衣,肌肤冰雪莹,明眸似秋水,仿佛天地间的一抹纯白,可以净化一切浑浊与黑暗。 如此书画中走出的神仙女子竟然是妖,不仅是妖,而且是大妖,是琴雪彤从未曾见过的大妖,是比无忧仙宗所有人都强的大妖。 白衣女妖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内,也不知刚刚抵达,还是已经观望已久。她缓步走进竹屋内,目光依次略过每一个人。她在何筱筱的身上凝视片刻,目露疑惑,而最终将目光锁在司道的身上。 这一刻,众人绝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如白衣女妖所言,他们都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可是,白衣女妖竟然没有伤害他们,只是淡淡说道:“你们走吧~” 话落,恐怖的灵压消失不见。所有人重新恢复行动的能力。众人不知白衣女妖的想法,有点不知所措。 “快走,趁我没有改变主意。”白衣女妖继续说道。 这一刻,没有人再敢滞留片刻。慌乱中,一行五人来不及管任何其他,仓皇逃窜到竹屋外。 却没想到,数百名妖伫立竹屋外。数百妖修为各异,其中大都是尚未化形的小妖,却也不乏突破筑基的恐怖大妖。如此数量的妖就在竹屋外,竟然没有引起几人的任何注意。 他们哪里见过如此数量的妖,纷纷面色煞白,刚刚恢复行动的身体一下又动弹不得。 这时,白衣女妖已经从竹屋内走出。白衣女妖出现,百妖纷纷退散,让出一条道来。看起来,白衣女妖便是群妖之首。 琴雪彤见此,赶紧召唤仙剑,载上其余四人,立刻就可以御剑离去。 这时,妖群中的一名筑基噬妖突然开口:“白小姐,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否则,他们会将我们的行踪上报给合欢宗。我们或许可以逃离。可是,无数小妖要何去何从?他们必然遭遇劫难。” 白衣女妖听完,将目光看向司道。但是,她并没有改变决定。她态度坚定地命令道:“让他们走~” 言出法随,无妖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琴雪彤五人飞行离去。 第313章 断后 虎口脱险,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那白衣女妖究竟是谁?宗门百里内怎么会聚集数百妖修。这要发生什么?”琴雪彤后怕连连。 “她真是好美。”魏子晴忍不住赞道。 刚才的情景令人害怕,可是,白衣女妖实在太过令人印象深刻。 “妖再美,一样是妖。”齐格龙反驳。 说话时,齐格龙看向何筱筱。 何筱筱开口叹道:“你们记得白衣女妖,我却对那幻妖印象深刻。张生死去,幻妖再无生趣,留在竹屋,恐怕是为求死殉情。若有一天,有人能这样待我,我也不负此生。” “妖哪有真情?她若真要求死殉情,又何必隐藏踪迹?说到底,她还是贪生怕死。”琴雪彤不以为然。 “又有谁能不怕死的?更何况,她说不定是在躲其他人,而不是我们。她的丈夫是被噬妖杀死的,不是吗?”‘ “作为修仙者,妖只能是我们的敌人。尔等不可再胡言乱语。我们必须赶紧回去报宗门。如此数量的妖聚集在一起,不知要谋划什么?说不定,战争真要降临。” 战争…… “战争是不是很恐怖?”魏子晴睁大眼睛,好奇地询问。 “战争若发生,世界是不是又会陷入一片混乱?”何筱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何师妹,你不用太过担心。若真爆发战争,胜利者必然是我们人类。”齐格龙坚定地说道。他的眼睛闪着星星与野望。战争是流芳百世最好的机会。 尽管刚刚从妖群中狼狈逃窜出来,齐格龙倒是半点没有被吓破胆。 相比齐格龙的自信,琴雪彤紧皱眉头:“若是以往,妖断然无法与人抗衡。可三年前的天地异变让人族前辈陨落殆尽。同等修为下,妖比人可怕得多。” “师……师姐……你……你们看后面……妖……是妖……” 突然,魏子晴尖叫喊道。 众人回头,一个黑点出现在他们的后方,并且距离越来越近。这是妖,筑基修为的妖。 众人本以为群妖已经放过他们。却没想到,妖会突然又出现,紧紧地追来。 刚才还兴致讨论战争的众人纷纷闭上嘴巴。他们祈求飞剑的速度可以更快一些。此地距离无忧仙宗不到百里。他们已经逃离不少距离。只需要半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可以返回无忧仙宗。 只需要再过一会,他们就可以进入无忧仙宗的守备区域。届时,妖若再跟进,会立刻引来无忧仙宗的筑基修士。 然而,妖飞行的速度要比众人预料得更快。每个呼吸的间隙后,那团黑影变得更大更清晰,占据视野更大的空间位置。很快,众人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黑影的纹路。 那是数不尽的细长黑虫。每一条黑虫都不大,只有手指头一般大小,不过却有蜈蚣一般数不清的触脚。黑虫互相缠绕,扭曲在一起,彼此以未可知的方式传递信息,形成一个共生体,仿若统一生命体一样行动。 这是噬妖,书籍中介绍过的一种寻常的妖。刚才,这噬妖劝告白衣女妖将众人杀死。此刻,他紧随追来,必然不会是想要欢送众人。 危机与死亡再次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亲眼见到噬妖幻化的漫天黑虫,三个尚未完全成年的孩子被吓得头皮发麻。别说战斗,他们连正常的行动都无法做到。 唯一保持理智的琴雪彤全力施展御剑之术。但是,这只是徒劳,根本无法甩开身后的噬妖。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只觉得死神降临。用不了几分钟,他们就会被黑影吞没,成为无数噬蛊的盘中餐。 何筱筱突然抓住司道,好奇地询问道:“司道,你到底是谁?” 临死之前,这似乎是何筱筱最后的遗言。 司道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他微微一笑,摸了摸何筱筱的脑袋:“没事的。” 接着,司道对琴雪彤平淡地说道:“低飞,进入地面的森林。我自有办法。” 琴雪彤本能地想要骂司道愚蠢。在琴雪彤看来,司道的办法大概是要利用森林作掩护,让追击的妖无法找到他们。可是,敌人是筑基修为的妖,可以利用神识锁定对手。 在已经被噬妖追上的情况下,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逃脱。 然而,琴雪彤对上司道的眼睛时,一句责骂的话也没有说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司道的眼神,琴雪彤下意识地选择遵从。 琴雪彤御剑,向下飞行,遁入森林之中。低空地面,空气阻力很大,又有树木阻拦,飞行的速度一下就慢下来。然而,如琴雪彤预料得那样,噬妖根本没有丧失追求的方向。不仅如此,噬妖移动的速度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我们要死了吗?可我还没和父亲告别呢~”魏子晴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一下子哭出声来。 “我还不想死,我的人生不应该如此的,我应该有更加辉煌的未来。”齐格龙咬着牙,充满恨意与遗憾。 “司道~”何筱筱看向司道。 “司道!!!”琴雪彤同样看向司道。 而后,在众人意向不到中,司道从降速飞行的飞剑上跳落。他只留下一句话:“你们先走,我断后。” 他说得如此随意,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众人的视野中,司道利用树木缓冲跳落时的速度。尚未看清楚,司道便消失不见,而后被噬妖席卷而来的黑暗所吞噬。 “傻瓜,你难道以为自己可以挡下噬妖吗?你只是白白送死。”琴雪彤落泪骂道。 然而,话虽如此,有意思的事情是噬妖似乎真停下追寻的步伐。看起来,司道果真拦住了噬妖,哪怕可能只有片刻。 “司道!司道!”何筱筱担忧地喊道。她想要同样跳下飞剑,但被其他人拉住。 “何师妹,你万万不要辜负司道的付出。”齐格龙劝诫道。 何筱筱并不管,仍要跳下飞剑,却被琴雪彤击晕,昏了过去。 既然司道已经为众人争取到时间,那众人必须抓紧飞出噬妖的追击范围。 这一天,也不知是否幸运,那噬妖再未追击。一行四人成功返回无忧仙宗。 第314章 未可知 山门外,何筱筱已经守候一天一夜。可是,白发少年并没有归来。 “师妹,宗门已经将妖事上报给合欢宗。如今,合欢宗的除妖小队马上就要抵达。师傅要你回去休息。”琴雪彤来到何筱筱的身边。 “他不会有事的。对吗?”何筱筱自顾自地说道。 她依旧坐在悬崖边,看着崖壁上的铁索,期望某个身影的出现。 琴雪彤无奈。她试图强行将何筱筱拉走。毕竟,合欢仙门的人若见到天赋出众的何筱筱,说不定会将其带走。这自然是无忧仙宗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琴雪彤并没有如此做。因为,齐格龙出手把她拉住。 一夜一天,齐格龙始终陪在何筱筱的身边。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 何筱筱守候着司道的归来,齐格龙便守候着何筱筱。 “对,司道当然不会有事。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甚至比无忧仙宗任何人都了不起。所以,他肯定会没事的。”齐格龙应道。 话虽如此,可是,司道被噬蛊虫海淹没的景象是所有人都见到的。那可是筑基修为的妖。别说先天尚未突破的凡人,整个无忧仙宗又有几人能在那般恐怖的噬蛊虫海中活下来? 琴雪彤原本一直很讨厌司道,现在却只剩下感激。救她性命的人是司道。然而,必须接受的事实是,司道为此可能已经付出生命。这在所有人的心中已经是事实。 然而,听到齐格龙的话,何筱筱却显得很高兴。她啄木鸟一样地点头:“对,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当时摸着我的头说没事的。那必然就是没事的。他不会骗我。我知道,他万般是不会骗我的。” “没错,他平日虽然话不多,却从来不曾骗过人。”齐格龙赞同道。 何筱筱认真地点头,继续说道:“从遇见他开始,我就没有再遇到过危险。我徒步走数百里来到仙门,沿途不曾遇到任何险阻。不论是野兽,亦或是妖,所有危险都避着我。很多人不懂,还说我被厄运诅咒。他们哪里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司道。司道很强,我不知道他到底多强,可一定是非常强大的人。他只是有些累,只是失去生存的意义。我也曾经失去生存的意义。所以,我知道。我理解他。他一定是把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丢掉。可我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我相信,他可以和我一样,重新走出来,重新找回灵魂,继续活下去。” 何筱筱不断诉说着。她的内心积压太多事情。司道始终未归,这让她无法继续封闭自己的内心。 此刻,齐格龙愿意倾听与理解,她便一股脑地继续说道:“可是,为什么会突然遇到这样的事?难道,我真是被诅咒的人?明明一切向着美好进行的,怎会突然遇上那般恐怖的存在?” 说着,何筱筱忍不住落下泪。 何筱筱亲自感受到那筑基噬妖的恐怖灵压与威能。她又何尝能真正放心?尤其,伴随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迟迟不见司道归来,心底大概已经有不好的猜想。只不过,她不愿意接受罢~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守在山门外,一点用都没有。司道若归来,宗门自然会第一时间知道,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的。而且,宗门已经派人去找司道。只不过,司道的消息始终不曾有半点。 看着何筱筱落泪,齐格龙想要伸出手,却只停留在半空。他知道,何筱筱本能地抗拒异性的接触。除司道外,任何异性都不允许触碰何筱筱。 “师妹,你知道吗?如果可以交换,我只希望自己才是那个拦住噬妖的人。如果那样,自己是不是也能在你心里留下一个痕迹?你是不是也会为我而落泪?”齐格龙由衷地说道。 何筱筱抬头看向齐格龙。 齐格龙继续说道:“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司道。谁会喜欢自己的情敌呢?” 齐格龙自嘲地笑笑。 “其实,我和司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何筱筱模糊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更像是彼此的家人。” “嗯,他确实只把我当家人。” “那你呢?” “我不知道。”何筱筱摇摇头。 “真令人羡慕。” “对不起。” 何筱筱又不傻,当然明白齐格龙一直以来对她的心意。 “没事,我愿意等,就像你现在一样。” “你不用如此的。” “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权利,如果让你困扰,那我尽量不表现出来。时间可以消除很多事情。也许过几天,我会想明白。” “抱歉。” “没事~你现在……?” “嗯~我明白。谢谢。” 何筱筱总算起身,走到琴雪彤的身边,准备离开山门前。 琴雪彤欣慰地向齐格龙点头,而后对何筱筱说道:“筱筱,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嗯~” “我们现在回去。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嗯~” 说完,何筱筱跟着琴雪彤离开,留下齐格龙一人。 齐格龙看着何筱筱远去的背影,目光坚定。而后,他看向远处的高空——几个人影急速飞来。 看来,合欢宗的仙人来啦!齐格龙倒是要看看,传说中的合欢宗到底是何等的存在。 第315章 合欢圣使 在无忧仙宗所有弟子的恭迎中,合欢圣使降临岐山。 齐格龙是执掌的独子,幸而可以站在前排,可以近距离见到合欢圣使的风采。 合欢圣使一共有五人,俱是谪仙一般的仙意盎然。初见时,齐格龙的第一感觉是年轻,超乎寻常的年轻。他们看起来不比齐格龙多长几岁。但是,所有合欢圣使都拥有筑基修为。 单论修为,无忧仙宗的执掌齐东强同样是筑基修士,拥有筑基巅峰的修为。在齐格龙的心中,父亲齐东强深不可测,强大得看不到顶峰,必然是当世间最最厉害的人物,是可以站在世界之巅争锋的人物。他一直期望追赶的目标便是自己的父亲。 但近日来,这个认知不断发生着变化。 在见到白衣女妖的那一刻,齐格龙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水井底之蛙。他看见白衣女妖,只觉得对方是另一个次元世界的存在,终生不可及。 现在,他见到五位合欢圣使。那种终生遥不可及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恭迎圣使!在下便是齐东强,无忧仙宗的新任掌教。”无忧仙宗的执掌齐东强弯腰致礼。 看着自己的父亲心愿臣服地低下头,齐格龙的内心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只能同样低头喊道:“恭迎圣使!” 整个无忧仙宗所有弟子齐齐弯腰:“恭迎圣使!” 领头的合欢圣使点点头:“我等皆为同辈,不必如此。” 话落,一股力量托住无忧仙宗的所有弟子。所有人弯不下腰。 “姜圣使所言甚是。我等修仙者不应被凡尘缛节所扰。”齐东强点头赞同。 那位领头的合欢圣使姓姜。齐格龙曾经在画像上见过领头的合欢圣使。他是合欢年轻一辈里面有名的人物,叫姜子晨。十多年前,姜子晨尚且只有炼气修为时,代表合欢宗,参加术与剑。参加术与剑的人才称得上世间最了不起的修仙者。 “齐掌教,我们还是快些商讨妖潮汇聚的事情。”合欢圣使里唯一的女子开口。 女子同样是名人画册上的人,叫周一茜,同样是术与剑的参赛者。周一茜眼神里面流露出直白的不喜。 “周仙子所言甚是。根据目前的情报,汇聚妖潮的幕后首领应该就是逝世妖龙青衣的女儿,小白。小白之所以汇聚妖群,很可能是为御灵寺即将发起的战争准备。”齐东强如实汇报。 听完齐东强的话,站位靠后的三名合欢圣使同时面色微动。 相比姜子晨和周一茜,后面三位合欢圣使更加年轻,名声同样小得多。 “嗯~谁是妖潮第一发现人?当时,妖潮所在的位置在哪里?”姜子晨平静地问道。 “雪彤、格龙、子晴……”齐东强将三人唤出,“他们便是妖潮的第一发现人。” 琴雪彤、齐格龙、魏子晴站在合欢圣使的前面。一边是无忧仙宗的天才弟子,一边是合欢仙门的青年天才。两者之间相差十几二十岁,却终究还是同一时代的人。只是,彼此对比下,两边的差距很大。 琴雪彤已经是无忧仙宗最出彩的天才,年龄与年轻三位合欢圣使相差不多,修为却相差一个大层级。此外,术法精通上相比差距更大。无忧仙宗的术法又怎么比得上合欢宗的无上秘术? 在姜子晨的询问下,琴雪彤、齐格龙、魏子晴将事情始末徐徐道出。只不过,他们没有提及何筱筱。 姜子晨了解完毕,然后指着齐格龙:“这位小弟陪我们走一趟。” 齐格龙顿时一愣。 “放心,只是帮忙认个路,不会有事的。妖潮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意思是,我们现在直接去寻找妖潮吗?不需要准备一下吗?”齐格龙下意识地看向齐东强。 尽管,齐格龙知道合欢圣使必然不凡。可是,他对噬妖、白衣女妖都仍心有余悸。而且,看起来,五位合欢圣使似乎也不需要无忧仙宗的任何帮助。换言之,他们五个人单独去解决妖潮的事情,单独去面对数百群妖。 齐格龙不禁怀疑,这真可行吗? “还犹豫什么?这可是一场福分,能够亲眼见到世间顶级的战斗。”齐东强笑着鼓励道。 齐格龙见自己的父亲都同意,便也不再害怕什么。 “那就走吧~” 话落,齐格龙只觉得身子一轻,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在一个紫金葫芦之上。紫金葫芦飞行的速度超级快。他回头眺望,岐山之巅的无忧仙宗已经成为一个小点,眨眼消失不见。 葫芦分上肚和下肚。齐格龙坐在较大的下肚上,周围是三名年轻一些的合欢圣使。 “别担心,有姜师兄、周师姐、叶木三个人在,一切都没事的。我们三人只需要鼓励加油,跟在后面打打酱油就可以。”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齐格龙抬头,见到一个和煦的笑容。这是一个散发亲和气息的男子,看上去很温柔。 温柔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程洋,你叫齐格龙,对吗?” “嗯~”齐格龙点头。 “格龙小弟,程洋说得不错。咱啥也不需要做,负责躺赢就行。”另一名合欢圣使赞同道。 就这样,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被打开。几句简单的话语一下拉近齐格龙与几人的距离。 齐格龙发现,合欢圣使虽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却与无忧仙宗寻常师兄弟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并不代表所有合欢圣使。 那名叫叶木的男子始终闭着眼睛,显得非常高冷。刚才,程洋将叶木与两位名声显赫的术与剑参赛者放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叶木的实力很强? 齐格龙注意到,叶木腰间挂着一柄铭刻纹路的古朴仙剑。齐格龙看得出,那是一柄真正的仙剑,而且不是寻常的仙剑。他曾在书籍中见过。这仙剑名叫“暮色”,曾经是大名鼎鼎的合欢前辈江一尘的佩剑。 江一尘,何许人?天下最最顶尖的几个人物之一,用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的人物。百年前令世人变色的鬼无门便是败在江一尘的手上。 如今,暮色被合欢宗赐予叶木。这叶木究竟何德何能,可以被合欢宗如此器重? 不知道为什么,齐格龙看着紧闭双眼、不言一语的叶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何筱筱。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丛叶木身上,齐格龙好似看到何筱筱的影子。他们身上都有着独特的气质,生来与众不凡、超乎常人的气质。好似,他们才是真正的修仙者。 瞎想间,在齐格龙的引导下,几人抵达青镇。 刚刚抵达青镇,一股难以想象的妖气就从后山方向传来。似乎,群妖没有离开青镇。似乎,群妖正等着合欢圣使的到来。 那白衣女妖的绝妙身影立刻浮现在齐格龙的脑海中。 姜子晨、周一茜、叶木、白衣女妖,四者的实力都不是齐格龙可以估摸到的。那么,他们之间的对抗究竟是谁会更强? 齐格龙看着将手握住暮色佩剑的叶木,看着战意十足的姜子晨与周一茜,心中闪过答案——人族必胜。 第316章 黑色的妖 妖气是妖散发出的灵力压迫,是不可见的。 可现在,齐格龙清晰地看见远空中升起一抹诡异的黑色。那抹黑色是如此突兀,硬生生地野蛮生长在天地之内,显得格外不协调,让人心生异常的不适。 伴随那抹黑色的出现,五位合欢圣使都变得情绪波动。似乎,他们认识那抹黑色,认识那抹黑色背后的人。 原本波澜不惊、不言一语的叶木竟第一个动身。他的眼神里面爆发出难以形容的情绪。他奔向那抹黑色。 姜子晨来不及阻拦,叶木便已经飞行到远处。 叶木率先行动,其余人只能紧随其后,赶忙跟上。齐格龙与程洋一道,落在最后面。 远远的,齐格龙见到两团偌大的黑云凭空出现在天地的两侧。那是噬妖幻化的漫天黑虫,其规模之大远超上次所见。噬蛊黑云几乎已经达到遮天蔽地的层次。齐格龙第一次见到筑基妖修施展全力的恐怖。那噬妖比齐格龙想象中更加强大。 齐格龙的内心忍不住产生一丝怯意。如噬妖一般恐怖的妖修可能还有很多。 在齐格龙接受的谆谆教诲中,同等修为的妖比人强大得多。所以,人想要战胜妖,就需要利用阵法,就需要利用队友之间的配合。 齐格龙忍不住担忧,叶木是不是太过冲动,大敌当前,怎么可以任由性子,肆意行动。 几位合欢圣使果真可以胜利吗? 在齐格龙内心刚刚生出一丝怀疑时,一道剑光闪过。齐格龙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得眼前突然闪过一束光。再然后,两团黑云仿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一幕深深震撼住齐格龙。这才是修仙者的战斗吗?相比之下,齐格龙只觉得平日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幼稚而可笑。 …… 叶木开路,群妖退散,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众人便来到妖气浓郁的中心——那抹诡异黑色生出的地点。 在这里,齐格龙再次见到白衣女妖。与合欢圣使相比,她依旧是那般绚烂夺目。准确地说,正是因为与合欢圣使相比,白衣女妖才显得更加出众。鲜花有绿叶衬托才会显得愈加灿烂动人。 面对五名合欢圣使,白衣女妖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她挡在百妖的前面,笑容灿烂。 与之前给人的感觉不同,之前,白衣女妖是群妖之首,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力。而现在,白衣女妖看起来轻松十足,笑得像个十几岁的姑娘,惹人心动。 而白衣女妖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其身边站着一个黑色的妖。 齐格龙不曾见过这名黑色的妖。 黑色的妖,顾名思义,其全身上下都被一层诡异的黑色胶状物质所覆盖,虽有人形,却不见其貌。齐格龙未曾在书籍中见过如此样貌的妖。不过,对方身上确实散发出浓郁的妖气。 白衣女妖明知合欢圣使到来,却依旧不跑,便是依仗那位黑色的妖吗? 齐格龙远远观察着那名黑色的妖。他并没有从黑色的妖身上感受到灵压的波动。看起来,黑色的妖虽然样貌古怪,却并不见得拥有强大的力量。 不过,齐格龙并不会天真地认为黑色的要很弱。他能从每一名合欢圣使脸上看到凝重与谨慎。 不仅如此,如百妖远远躲在白衣女妖、古怪黑妖后面一样,齐格龙与另外两名合欢圣使同样没有踏足最重要的区域,而是站在百米开外的后方。 显然,若真发生战斗,中央区域的一切都会被波及。 齐格龙被程洋紧紧拉着。恐怕,一旦发生战斗,他们还需要进一步向后退。 齐格龙看向身边的程洋。程洋紧皱着眉头。一路上,程洋总是平静且温柔,喜欢玩笑地自嘲他们是啦啦队,主要负责加油鼓励就行。可现在,他似乎很担心。 “程师哥,叶木他们会输吗?”齐格龙担忧地询问。 程洋露出温柔的笑容:“放心,没事的。不论哪一方赢,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们认识那个黑色的妖?” “嗯,认识~”程洋点点头,“他是我们曾经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同学?” 齐格龙没有反应过来,却见程洋将其交给另外那名合欢圣使。 “思成,齐格龙师弟就交给你。” 朱思成欲言又止。他凝视着程洋,最后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然后,在齐格龙的目光中,程洋向那名黑色的妖走去。 “那个黑色的妖真是你们的同学?”齐格龙又问。 “是,他曾经是合欢宗最出色的弟子。”朱思成肯定地回答。 “比叶木更出色?” “是,比叶木都出色。他与我们同届,却比姜师兄、周师姐都还要强大。我们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遥不可及,只觉得他仿若是另一个世界次元的存在。”朱思成叹然道。 在齐格龙心中,朱思成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在,那个黑色的妖又是朱思成遥不可及的存在。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我们不应该跑吗?”齐格龙害怕道。 朱思成摇摇头:“现在的叶木应该已经具备一战的资格。况且,我们是修仙者。如今,世界崩坏,我们若跑,妖该如何处置?我们若跑,哪里还有人能来?” 看来传言非虚,偌大的合欢宗已经衰败凋零。无数的前辈强者都在三年前的天地异变中陨落。 齐格龙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前方四名合欢圣使的身上:“希望程师哥可以令那妖动情,希望圣使们不要因过去的情义而心软。” 朱思成闻言,意外地看一眼齐格龙。他没来得及细想,一股剑意席卷而来。 战斗终究还是爆发。朱思成赶紧拉着齐格龙,快速逃离至十公里外。即便如此,齐格龙仍然可以感受到战斗带来的波动。 如齐格龙的父亲齐东强所言,这真真是一场世界顶尖的战斗。只是,齐格龙并没有办法近距离地欣赏。然而,这一切给齐格龙内心的震撼却是颠覆性的。 齐格龙思索很久。他回想着近日来的一切,彻底想明白一件事情。他明白司道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和何筱筱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何筱筱拥有极品灵根,修行天赋远超所有人。只需要十数年时间,他会被何筱筱远远甩在后面,终生不可企及。这是他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总有一天,何筱筱会成为和叶木一样璀璨的人物。那时,齐格龙又在哪里? 齐格龙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曾经的他一度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凭借自己的资源,应该是可以不被落下的。但眼前的事实彻底击碎他的幻想。 他感到不甘。他本该是人上人的存在,怎么突然就变成蝼蚁一样的垃圾? “不,我必须改变!而且,我可以改变!”齐格龙默默地说道。 第317章 叶木的剑 此刻,无关的生灵已经四处奔走,离开妖气最浓郁的中央区域。 这里只剩下叶木、姜子晨、周一茜、程洋、小白,以及黑色的妖。黑色的妖虽然没有露出真面目。不过,在场每一人都知道,他便是司道。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你果然一直与妖勾结。可笑的是,我曾经差点信你。”叶木面无表情,紧紧握住“暮色”仙剑。 “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自诩正义,却半点容不得异己的存在。还有,我与司道遇见,只是因为巧合。十多年来,我同样不曾见过司道。”小白开口解释道,“此外,在四年前,在天地异变发生时,你们合欢宗已经为司道翻案。他没有错。相反,司道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可笑的是,偌大的合欢宗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信他。” “他没有错?哈哈~哈哈哈哈……”叶木大笑,“你转过头,认真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觉得那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妖?天底下,你能再找出一个生灵,和他这般杀意凶猛吗?你看看他周遭的天地,好像都要裂开一样。整个天地都无法容他。这哪里仅仅是妖,分明是魔。这样一个魔,我们需要辨他是对是错?这样一个魔,恐怕连你们妖也不会容许存在吧?” “小小毛孩,不要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们一样。我们妖可不像你们人一般心胸狭隘。” “说得真好听。实际上,你不过是当下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保护妖群逃跑而已。一条小小的幻蛇擅自踏足春国,竟妄图集结妖群,这是要做什么?战争吗?司道,你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背叛整个人族。”叶木定罪道。 “我确实只是一条小蛇。你呢?你又是何种人物?你手握当世名剑,莫非只知道口舌之能?”小白讽刺道。 “我是不是口舌之辈,你会知道的。”叶木看向司道,眼神中流露出战意。 他提剑指向司道:“我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会追上你,然后击败你。” “记得,我也说过,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司道开口应道,声音比众人印象中更加低沉沙哑。 说话间,黑色胶状物质逐渐退散,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 这一幕场景出乎众人的意料。 犹记得上次见面时,在极乐岛,司道狂傲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那时,他虽然被合欢宗逐出师门,却成功加入天禅宗,更成为白星小队的队长。白星小队里面的每个人都是当时天下最顶尖的筑基修士。 那时,他仍是少年模样。 现在,司道仿若老去二十岁的凡人,一头银发,脸颊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皱纹。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中年男子就是十数年前冠绝天下的天才少年。 “司道~”程洋忍不住开口。 叶木、姜子晨、周一茜都很震惊。他们每一个人都将司道当作奋斗攀爬的高峰,当作前行路上的指北针。在他们心中,司道可以邪恶,可以疯狂,可以强大,却绝对不会是苍老。因为,苍老给人的印象总是与弱小相伴。 司道绝不可能是弱小的人。 区区十年剑山囚禁,不应该将司道折磨成现在的模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与其担心敌人,不如好好想想,你们要如何赢过我手中的剑。”司道提起一把虚无的剑。 那是承影剑,可以将灵切断的剑。 剑出现的刹那,黑色的杀意再次涌现出来,如无数细碎的小蛇,游走在司道的周身。一股诡异的灵压从司道身上涌出。这股灵压逆天运转,与天地争锋。天地与司道形成完全的对立,却完全无法对司道奈何。 正常修真者讲究顺应天道,司道却截然相反。他完全无视天地的抗拒,直接强行掠夺天地灵力为己用。 如叶木所言,司道确实就是魔。 “司道~”程洋再次张口喊道。 “好久不见,你也已经突破筑基修为。许久不曾与你一同饮酒。今日,我们久别重逢,应该喝一杯的。”司道笑着回应。 他一笑,程洋同样笑。一切好似真回到从前。可是,他们再也不可能是那两个灿烂无忧的少年。 司道继续说道:“不过,你要等一下,等我击败他们。来吧……叶木,让我瞧瞧现在的你到底有没有与我对抗的资格。” “程洋,你让开吧~这一次,赢的人会是我。”叶木继续说道,“姜师兄,周师姐,请你们让我独自与他一战。我可不想让他以为合欢宗以多欺少。” 姜子晨与周一茜对视一眼,然后向后退步。他们很清楚,真正有资格与司道一战的人只有叶木。 程洋同样让开。他知道自己两个好友的性格。他们都是决定便再难改变的人。他们之间注定会有这样一场战斗。 “小白,你也退开吧~”司道当然同样不需要帮手。 小白乖巧地退步,远远地躲在后面。 现在,战场上只剩下司道与叶木。这是他们的第三次战斗。 “出手吧~”司道站立不动,完全没有防守,以轻蔑的姿态迎战叶木。 叶木并没有为司道的傲慢而受到任何影响。他一下子沉静下来,重心下沉,手中剑光寒动。 一股厚实温暖的感觉从叶木身上散发出来,将司道散发出的杀意冰冷驱逐。 “我的剑为守护而战。一剑定八方。” 第318章 一剑定八方 剑是杀戮的利器,是冰冷的。戒杀和尚曾经告诉过司道:剑技就是杀人技,出剑之时就是见血之时。 可是,叶木出剑时,半点杀意都未曾流露。与之相反,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凝重与浑厚的气息,给人强烈的安全感。这感觉如此舒适,仿佛冬日里的暖阳,非但不会让人抗拒,反而令人心生向往。 这股温暖的气息驱赶着阴森的杀意。原本摧枯拉朽、腐蚀一切的黑色杀意好像遇到命中的克星,节节败退,完全无法阻挡叶木前进的步伐。 叶木的动作很慢。他缓缓起手,慢慢出剑。剑的速度是如此缓慢,任何人见之都可以轻易躲开。 没人会把这样的进攻放在心上。这样的剑即便刺中对手的身体,大概也不会伤人的。 如此慢速度的剑具备具备杀人的能力吗? 这样的想法中,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叶木手中的古剑“暮色”已经来到司道的面前。对此,司道始终未动分毫。 某种意义上,叶木的剑道与庄剑泽的无息之剑非常相似,都可以正大光明又悄无声息地切入对手的防御。可是,两者之间却存在质的不同。 庄剑泽的无息之剑,是通过迷惑、封闭六感的方式,让敌人根本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而叶木的剑却切切实实毫无任何威胁。 看着叶木的剑,没人会认为是危险的存在。大家只会将其认为是初春的细雨,亦或是冬日的暖阳。谁会拒绝初春的细雨呢?谁又能闪躲冬日的暖阳呢? 在叶木出剑后,整个世界定格在一片暖意美好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唯一变化移动的存在就是叶木的剑。 剑在司道的咽喉处停下。 “你输了!”叶木认真地说道。 只一剑,叶木的剑已经抵在司道的命门上。 然而,司道看上去毫不在意。他嗤笑道:“你都没刺下去,怎么可以说我输?你没刺下去,又怎么知道我躲不开?你以为自己是因为善意才停下手中的剑,却不知道,这不过是我选中的命运线。黑暗并没有被驱散。” 黑暗确实没有被驱散。在叶木切入司道近身时,黑色杀意虽然在正面节节败退,却从侧面不断迂回,将叶木的后路完全断绝。 此刻,杀意已经从四面八方将叶木笼罩。 叶木无法理解司道口中命运线的含义。一种强烈的不安与古怪涌上叶木的心头。就好像,眼下的一切都是司道预演安排好的。他就好像提线木偶,完全被司道掌控在手上。 “不论如何,我的剑仍然在你的咽喉前。”叶木如是说道。 叶木所言不错。此刻,司道的性命已经在叶木的掌控之下。然而,下一秒,令叶木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司道竟然毫不在意咽喉的利剑,大大向前迈进一步。如此一来,叶木的剑直接刺破司道的咽喉。司道虽强,却终究是人的身体构造,若真被刺穿咽喉,必然会死。 这一幕完全出乎叶木的预料。而司道完全没有收力的痕迹,似乎一心求死。一瞬间,叶木内心各种思绪闪过,最终选择收剑。 收剑的刹那,一种诡异的感觉涌过叶木的心头。就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再然后,在恰好的时间,司道突然收力,向后退步。叶木的剑与司道的咽喉越来越远。 叶木与司道拉开距离。他的剑没有再威胁到司道。 司道脱离危险。无尽的黑色杀意瞬间涌出,形成一堵黑墙,阻隔在司道和叶木之间。 顷刻间,局势完全反转。司道获得主动,叶木陷入被动。 “没有百分百杀我的决心,就不可能击败我。”司道的声音传来。 伴随着声音,无尽黑色杀意疯狂向叶木涌来。这一次,杀意比刚才凶猛得多,完全无视叶木的剑意。看起来,在一开始,司道只是在故意引诱而已。 与此同时,在杀意的掩盖中,各种精妙的术法同样袭来。近距离下,闪避是不可能的,叶木只能选择硬抗。 叶木并未慌张。他手中的“暮色”突然闪光,而后,一股超乎寻常的意志降临在世间。 强烈的光,无法遮蔽的光将世界点亮。再然后,在光束的牵引下,万物的魂魄被拉扯出来,脱离寄宿的物质。灵魂状态下,一切天地规则都被逆转,发生无法想象的变化。 这是江一尘的境域之力。这便是暮色的力量。暮色是一柄可以记录、施展历代持有者力量的绝世仙剑。换言之,在理论上,暮色的下一任持有者可以施展越来越多的境域之力。 话虽如此,叶木似乎并未完全掌控暮色的力量。他更加没有掌控江一尘的境域之力。他只是很粗浅地可以施展出江一尘的境域之力,却完全无法正确地使用。 然而,一切都已经足够。因为,司道的灵魂硬生生地被拉出一半。灵魂不与物质触碰,竟是直接穿过黑色杀意的墙,直接被拉到叶木的身前,重新回到叶木的攻击范围内。 这一次,叶木没有收手。 在无尽黑色杀意袭击到叶木身上前,继承上任持有者力量的暮色仙剑成功刺穿司道灵魂的心脏。灵魂负伤的同时,司道的意志同样受到干扰。刹那间,所有黑色杀意全部破碎。 失去黑色杀意的防御,司道的肉身完全呈现在叶木的面前。 暮色没有停下,继续向前,直接穿透司道的胸膛。 司道的身体强度虽然堪比妖,却终究无法抵抗致命要害被直接刺穿。他利用承影剑抵在地面上,才勉强支撑身体的站立。 “你见过江师叔的境域之力?”叶木意外、不懂、不解。 叶木看着司道的面孔。司道脸上始终不曾流露出任何惊讶与恐慌。他始终没有因为突然的灵魂状态而失措,也没有身负重伤而恐慌。他如此平静,好似早就知晓一切,好似早已准备好迎接死亡。 叶木很清楚,江一尘的境域之力虽然强大,却远非叶木当前可以掌控。叶木只能将境域之内的灵魂拉出。这相当于,司道失去肉身的控制权。可是,这边不意味着,司道失去意志与术法的施展能力。 杀意与术法不会有任何改变。司道在灵魂状态下可以自由行动,而仅仅只是暂时丧失肉身的控制能力。这种情况下,虽然,叶木通过拉司道的灵魂,与其拉近距离,成功避开黑色杀意的墙,获得进攻的机会。同时,叶木更需要赌一件事情。他要赌司道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任何人第一次进入灵魂状态时,一定会感到不适应,一定会丧失短暂的反应力。 如此一来,叶木才可以获得胜利。 然而,司道绝非没有反应过来。他似乎很清楚叶木的攻势,只不过并未选择闪避而已。 他是在一心求死! “不错,这次的决心要强烈得多。只可惜,现在的你倒确实有几分实力,倒确实拥有与我一战的力量。”司道口吐鲜血,吃力地说道。 说着,司道整个人向后倒去,倒在小白的怀里。 见到司道差点死去,小白哀伤地直接哭出声来。小白从没想到,司道居然会败。她本以为,一切都很简单的。她如此慌神,以至于群妖的影像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愤怒地看着叶木。只是,若正面对决,她可不是叶木的对手。 叶木看到模糊的群妖影像,哪里还会不知道,一切不过是调虎离山计。从一开始,小白身后的群妖都只是小白施展的幻术而已。小白和司道之所以留在此地,完全是为群妖的逃脱争取时间。 叶木看着怒视自己的小白,平淡地说道:“他没死,我及时收手。所以,这次,赢的人是我。但下次,赢的人还会是我。到时候,他就会死。” 说完,叶木转身离开。 “你不杀我们?”小白问叶木。 “我不杀求死之人。”叶木回应道。 他是回应司道的,却连小白也一同放过。 战斗结束,姜子晨、周一茜随后赶到。他们见到眼前的一切,自然猜到事情的经过。既然妖潮已经逃离,他们没必要继续留下,便随叶木一同离去。 程洋赶来,与叶木道一声谢谢,而后施展春风术法。他还有一杯酒,没有与司道饮。 第319章 少年的选择 翌日,合欢圣使已经离去,何筱筱再次出现在山门外。她盘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悬崖口,期待某个人爬上来。 齐格龙走到何筱筱的身边,安静地坐下。他没有主动说任何话,只是自顾自地眺望远空。远空,几道仙影偶然闪烁。 两个人互不影响,只是单纯地让时光的砂石从手间流过。 “齐师兄,你不用陪我的。”何筱筱率先开口。 她尚且平定,眉间微微皱着,脸上挂在几分憔悴。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像琴师姐一样硬要你修行。我只是自己需要静一静,想一想未来的路。”齐格龙回应道,“自从见过合欢圣使,我便再无心修行,总觉得一切努力不过徒劳。” “合欢圣使?师姐说,他们让妖群逃走,并未完成除妖的任务。” “是,许多师兄弟都认为合欢圣使徒有虚名。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上次遇见过的恐怖噬妖,不及合欢圣使的一剑之威。不仅如此,在昨日,我遇见一名黑色的妖。那是比之前见到的白衣女妖更加强大的存在。我根本感知不到对方有多强,只觉得他出现在视野中后,整个天地都变得扭曲。在那样的妖面前,无忧仙宗只是一个笑话。”齐格龙自嘲地笑道。 “然后呢?合欢圣使与那黑妖战斗?”何筱筱担忧询问。 “是,他们发生战斗。我守候在数十公里外,依旧可以感受到战斗的余波。结局如众人所见,叶木归来,人族必胜!”齐格龙坚定兴奋地握紧拳头,说话的语调却不高。 “叶木是圣使里面一人?” “是,模样看起来比我们年长几岁,实际年龄定然不到半百,却已经是世间非常了不起的人~他只一人,便战胜那恐怖的黑色的妖。他的强大,我用尽一生,定然是无法企及的。”齐格龙将目光瞥向另一边。 他不愿正视何筱筱。 何筱筱察觉到齐格龙的情绪,抿嘴说道:“齐师兄,你知道吗?曾经我也彷徨。那时,有一个人和我说过,困难并不可怕,失去面对困难的勇气才可怕。你因为自己永远无法成为叶木那样的人物而心生怯意。可你有没有想过,无忧仙宗大多数人恐怕都及不上你,整个世间无数人无法踏入仙门。他们若皆如你这般,又要如何活着?” 齐格龙听之,深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明两分,嘴角总算露出平日的笑容。 而后,他转头看向何筱筱:“你说得对,我已经身在福中。不过,我骨子里面真正担忧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看到叶木那样的人物,我总算明白……” 齐格龙盯着何筱筱的眼睛,认真道:“我总算明白,自己与你真真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愿如此。” 何筱筱听见齐格龙的话,一下慌神。她当然知道齐格龙对她的意思。只是,如此直白的告白,齐格龙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起。 她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后退一步,低头道歉:“对不起。” “你不必如此。打扰你的人一直是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如今,我知道与你的差距,自然不会再纠缠你。”齐格龙面露苦涩。 “没有~我并不讨厌师兄。”何筱筱低声道。 齐格龙闻言,喜色涌上心头,高声道:“真的?” 何筱筱怯怯点头:“我知道师兄有心待我好。可是,我实在心思,也没有师兄想象那般好。” “不论如何,我只希望师妹不会嫌我碍眼。” 何筱筱摇摇头:“师兄各方面都是极佳,我怎会嫌弃师兄?师兄何必妄自菲薄?” “如此便好~”齐格龙差点要跳起来。 不过,齐格龙很适当地收住自身的情绪。他知道,何筱筱仍在为司道担忧。他一点不着急。他相信,只要持之以恒,何筱筱总有一天会接受司道离开的事实,更有一天会接受他。 齐格龙面露哀色,小声询问道:“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你呢?” 何筱筱知道,齐格龙是说司道的事情。她咬着嘴唇,语气依旧保持坚定:“司道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是,在妖群被驱散后,无忧仙宗已经派人进行大面积的搜查寻找。如果司道活着,或尚有尸骨,都应该已经被找到。 然而,一点消息都没有。所有人都知道,司道已经遇害,并且尸骨无存。 “那他若一直不回来呢?如果,他不再回无忧仙宗,你当如何?”齐格龙并未直言司道已经死亡,而是用“不归”来替代。 这一次,何筱筱沉默了。她明唇轻启,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个问题迎上心头——她与司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曾经,很多人都询问过何筱筱。何筱筱从未明确给过答复,总是微微笑着。可现在,这个问题再次出现,何筱筱一时慌了神。 她倒不是在乎与司道究竟是何关系,而是在乎司道到底会不会离开她。 是呀,司道究竟如何看待与她的关系?司道又究竟会不会离开她? 她始终觉得,司道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可是,凭什么呀?司道凭什么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凭什么拥有如此的自信,认为司道永远不会离开她? 何筱筱越想越魔怔。她一下又变成半年前的模样,用手抱住膝盖,蜷缩身子,眼神中闪动着恐惧。 齐格龙见状,心中着急,忍不住道:“师妹,你没事吧~” 然而,何筱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颤抖着身子,完全没有回应。 齐格龙忍不住向前一步,靠近何筱筱,然后伸手触碰何筱筱的肩膀,试图将何筱筱唤醒。 然而,齐格龙的手刚刚触碰到何筱筱的肩膀,何筱筱像发疯一样,如同见到魔物,翻滚着向后退去。 “啊~不要,不要……”何筱筱尖叫。 此刻,她不是后天巅峰的凡间强者,而只是一个无助的小姑娘。她浑身颤抖。齐格龙的触碰像是掀起何筱筱记忆深处的恐惧。 齐格龙不敢再靠近,也不敢再轻易触碰何筱筱。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尽量舒展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亲切温柔。 他慢声细语道:“没事的,没有人会伤害你。这里是无忧仙宗。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很耐心,反复安慰着。如此,何筱筱的情绪才缓缓稳定下来。 “对不起,师兄,我刚才……我不喜欢异性碰我的。”何筱筱致歉道。 “没事~你没事就好,你恢复就好。”齐格龙长吁一口气。他温柔地继续道:“师兄愿意等,等到你接纳我为止。” 这一刻,何筱筱看着齐格龙,面色一红,微微点头。她避开齐格龙的直视,顾左而言他:“我想继续等着!” “好,那我们便继续等着。”齐格龙淡笑道。 就这样,二人又等了一日。在此期间,齐格龙没有半点不耐。他虽年少,见识倒也颇广,徐徐讲述着许多何筱筱不曾听闻的事情。何筱筱起初不怎么应答,之后偶尔会插上两句。 二人的关系稍进一步。 而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司道归来。 齐格龙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幕。他与何筱筱坐在崖前。突然,一只白猫跳上来。再之后,崖下爬上一个银发少年。 下一秒,何筱筱一跃而起,跳进银发少年的怀里。 何筱筱向来不触碰异性。在与之相处时,齐格龙永远毕恭毕敬地相距甚远。可是,这条规则对那银发少年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第320章 白猫 朝阳居,司道别苑,齐格龙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里地处偏僻,平日少有人来此,如今倒是比以往更有几分烟火气。毕竟,司道虽修为不高,却已经是无忧仙宗的英雄。距司道归来,已经过去整整两周,许多弟子慕名而来,只为见识一下能够孤身挡住筑基妖修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齐格龙随何筱筱一起踏入司道的别苑内。 踏入别苑,何筱筱显得很轻松,就像来到自己的娘家。相反,齐格龙竟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很愿意见到那个白发的少年。这几日,何筱筱多次邀请他来这里。他一直都以各种原因拒绝。具体原因,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此刻,他压着心中的莫名忐忑,来到“情敌”的院内。 院内比预想中干净得多,摆设与装饰虽简单,却别有几分韵味。以前,齐格龙多次听琴雪彤抱怨司道别苑的脏乱差,却没想到实际并非如此。 当然,齐格龙并不认为房屋的打扫是司道所为。毕竟,司道是一个只知睡觉的懒人。此刻,司道正躺在院子里呼呼大睡。这样一个懒人定然不会打扫房屋。 屋子应该是其他人打扫的。想到这里,齐格龙忍不住皱眉头。因为,除何筱筱外,还有谁会帮司道打扫屋子? 难不成是魏子晴? 齐格龙看向院子里面另外一名客人——魏子晴。 按理说,魏子晴不喜欢司道。这几天,她却成为司道别苑的常客。不过,她来此,倒不是为司道,而是为一只猫。 当齐格龙进来时,魏子晴正趴在那只猫的前面,一点没有修仙者的气度,嬉皮笑脸的,放下娘亲遗物的宝贝仙剑,拿着上等的灵果,只为讨好一只猫。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白猫,其毛发不染一尘,如一枚丝滑的美玉,在阳光下闪烁着琉璃的光。白猫如此美,比起灵兽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魏子晴会如此痴迷。 只是,那白猫与司道的性子如出一辙,慵懒得很,全然不顾仙果的引诱,从始至终都安静地趴在司道胸口上,半点动静都不曾有,好似香气四溢的灵果不存在一样。 “终究只是一只凡猫,而且还是一只蠢猫,否则怎么会连灵果的浓郁灵力也感知不到?”齐格龙如是想着。 而后,他抬起头,认真看向白发少年,心中喃喃:“你也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想到这里,齐格龙心中的焦躁情绪一下安定许多。他看向一旁的何筱筱,露出胜利的笑容。 他手里提着装有糕点的竹篮。他挺着胸膛,信步走到司道面前,不紧不慢地将糕点取出,招呼道:“司道,这是筱筱精心准备的糕点。魏师妹,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魏子晴专注地趴在地上:“齐师兄,我不吃,我今天一定要抱抱小白。” 司道迷糊地睁开眼。与往常不同,他的眼眸少去几分懒散,多出不少认真。他端详齐格龙两眼,而后撇着嘴,面露不满和嫌弃。 不知为何,在司道懒散的注视下,齐格龙内心额外紧张,像是在对面一个格外重要的长辈一样。 “司道,刚才做糕点的时候,齐格龙帮不少忙的。”何筱筱突然说道。 齐格龙有些意外。他只是陪在何筱筱的边上,可没有帮忙做糕点。 再然后,司道叹出一口无奈的气,伸手抓住一块糕点,送到嘴里,重新闭上眼。 他嚼两口,忍不住吐槽:“糕点没有以前好吃。” 齐格龙有些无语,但又没有争辩什么。何筱筱倒是露出笑来。 这时,魏子晴站起来,一把拉住准备重新睡觉的司道,乞求道:“司道,你能不能让小白让我抱一抱?” “随便!”司道无谓道。 得到司道的许可,魏子晴面露喜色,可在看向白猫的下一瞬,一下又苦起脸。 那白猫依旧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听从“司道”的话,允许魏子晴抱之。魏子晴竟也果真不敢乱动分毫,没有贸然去抱小白。 魏子晴苦巴巴地再次提议道:“司道,我用其他灵兽与你换小白,如何?你如果不要灵兽,其他一切东西都行的。不过,我母亲留给我的仙剑不能给你。” “随便~”司道懒懒地应答。 “真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许不承认。”魏子晴兴奋地跳起。话虽如此,魏子晴却仍然不敢将小白取走。 她只能无奈地吐舌头:“小白呀小白,你的白痴主人已经不要你,以后你跟着我。我保证只要有一口汤喝,就一定给你吃肉。” 魏子晴讨好白猫的卑微模样倒是格外好笑。 这一切都落在齐格龙眼里。齐格龙只觉得荒唐。一个修仙者竟如此为一只凡猫。 齐格龙仔细端详白猫。司道归来时,白猫便跟在司道的身边。在那时,齐格龙便觉得白猫美艳异常。 对于美的事物,人总是本能地想要靠近。 齐格龙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白猫。 然而,白猫突然睁开眼睛,那诡异的红眸与齐格龙恰好形成对视。 从白猫的眼眸中,齐格龙读到一种情绪——拒绝。 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这股冰冷把他冻在原地。他的手停在原地,并未再向前半分。 只一眼,齐格龙内心轰隆。他从白猫的眼眸中仿佛看到无尽的威严。似乎,这不是一只白猫,而是一个人,一个世界巅峰的人。 齐格龙反应过来后,没能再生起触碰白猫的心思。他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同时,他又无法理解自己的内心。 他居然被一只凡猫给吓住? 他似乎有些理解,魏子晴为何会如此讨好白猫。 可是,白猫似乎不愿意其他人随意接近、触碰。白猫似乎只能接受司道。它安静地趴在司道的胸口上,安详且乖巧。 这个场面令齐格龙感到格外熟悉。似乎,另一场景下,另一个人就如同这只白猫一模一样。 “小白乖~小白真好看~”何筱筱伸手,轻松就把白猫抱在怀里。 “喵~”白猫欢愉地钻进何筱筱的怀里,没有一点反抗。 似乎,只有何筱筱这样的谪仙儿才有资格抱它。 何筱筱随意取出一块糕点,那白猫毫无顾忌地吃得很欢,看起来饥饿得很。可是,刚才,魏子晴利用灵果却无法让白猫挪动分毫。 “这只白猫当真有几分古怪。”齐格龙忍不住说道。 “可不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讨好都没有用,何筱筱什么都不做,却可以把小白抱在怀里。”魏子晴羡慕地说道。 齐格龙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催动灵力探视白猫。他可以确信,白猫身上没有流露出半点灵力。 这就是一只凡猫而已。可是,白猫的眼神却充满人性。尤其,在与白猫对视时,齐格龙有一种错觉——自己的内心似乎可以被白猫完全探知。 不仅如此,近距离仔细端详下,齐格龙更觉得,白猫美得浑然天成,好似天地造化之物,散发出不一般的雍容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乞求与亲近。 齐格龙原本觉得魏子晴的行为很可笑。可真正接触时,齐格龙自己同样无法完全压抑住自己内心那份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忍不住想要去讨好眼前这只寻常的凡猫。 这当真古怪得很! 这真是一只凡猫吗? 齐格龙看向何筱筱和白猫。 何筱筱轻松地抱着白猫。二者俱是完美的造物,没有一点点瑕疵,仿佛天地间一幅美丽的画,和谐得难以置信。 眼前这一幕场景让齐格龙回忆起合欢圣使。合欢圣使们站在一起时,就给他现在的感觉——和谐、自然、美好。 一个莫名的想法在齐格龙心头生起。有没有可能,眼前的白猫与何筱筱一样,一样是天地的幸运儿,一样是真正的修仙者? 这是一个很荒谬的想法。毕竟,不论如何探查,眼前的白猫都只是一只凡猫,没有一点点灵力的痕迹。 然而,齐格龙却忍不住想要去相信这个想法。如果想法是真的,那司道又是谁? 齐格龙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司道。司道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天地之美。他哪怕收拾得还算干净,也给人感觉乱糟糟的,好似不被天地喜欢一样。这样的人定然不会是天地的幸运儿。 然而,另一个影像在齐格龙的大脑中出现——那个诡异的黑色的妖。 司道是那个诡异的黑色的妖!这个莫名的想法在齐格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齐格龙赶忙摇头,否认自己的胡思乱想。如果司道是那个黑色的妖,那眼前的白猫难道是驾驭百妖的白衣女妖不成?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格龙坚决地否定内心的胡思乱想。 “怎么了?”何筱筱察觉到齐格龙的异常。 “我是在想,司道究竟是怎么从噬妖手上活下来的?”齐格龙好奇道。 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 “对呀,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魏子晴同样好奇不已。她怕白猫,可不怕司道。她强行拉起睡觉的司道。 司道嫌烦,只能应道:“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死定了。谁曾想,居然没死。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过去好几天。” 司道的回答与此前得到的回答完全一样。根据司道的回答,无忧仙宗的上层一致认为,司道应该没有被噬妖杀死,而只是被关起来。后来,噬妖被叶木击败重创后,司道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齐格龙很容易就察觉到其中的疑点。 第一,噬妖当初为什么不继续追击? 第二,司道当时为何确信能够阻拦噬妖? 第三,司道侥幸存活下来后,为何没有被无忧仙宗发现? 这些问题都是未解之谜。没有人可以解释完全,却也不曾有人怀疑过司道。 毕竟,司道只是一个卑微弱小的后天弟子而已,又能撒什么谎言呢? 可如果,司道所言当真是谎话,又当如何? 齐格龙看着司道,缓缓开口:“司道,莫非,你真如筱筱所言那般,其实很强?” 齐格龙话音刚落,立刻引来魏子晴的欢笑。 “司道很强?”魏子晴忍不住捧腹道,“齐师兄,你今天没事吧?难不成,你和筱筱在一起久了,也变得傻乎乎的?” “司道本来就很强,上次不就是他保护我们的?”何筱筱确信道。 “那只是他运气好,应该说是我们运气好。那个时候,噬妖一定是被白衣女妖唤回去的。要知道,白衣女妖当时是要让我们走的。”魏子晴否认道。 “可是,白衣女妖为什么让我们走?”齐格龙询问道。他看向白猫,又看向司道。 “这谁能知道呢?”魏子晴摇晃着脑袋。 “喵~”白猫打个哈欠,然后翻身继续睡觉。 司道同样没有任何反应,无聊地叹口气,然后转身继续睡觉。 一切似乎只是齐格龙的臆想而已。他看了看那周围,同样自觉没趣。他提着竹篮,走进里屋,准备将剩下的糕点放下。 而后,他看到有趣的一幕。那是一堆灵石。修仙者眼中珍贵的灵石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一个角落。 齐格龙知道,这是司道得到的奖赏,是他的父亲齐东强亲自给司道的,足足一千枚灵石。这是许多弟子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财富。然而,司道却完全不在意,只是当成玩具,当成消遣时间的积木玩具。 玩玩结束,司道就扔在一旁,毫不在意。 齐格龙还注意到,灵石的数量似乎有些问题,只剩下九百多枚。接近一百枚灵石被偷?不,恐怕不是被偷,而是被消耗使用。因为,齐格龙注意到,墙角竟然有灵石粉末的存在。 一个后天三层修为的人是怎么使用灵石的?又怎么可能如此消耗灵石?这才几天呀? 如此灵石被消耗完毕,司道依旧只有后天三层,那只白猫依旧没有半点灵力。这是什么情况? 更有意思的事情是,几块灵石上面有明显的抓痕和咬痕。看上去,珍贵的灵石似乎成为磨牙的器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筱筱,你真和齐师兄好上了?” 魏子晴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没有啦,我和齐师兄只是普通朋友。”何筱筱害羞地回应道。 “最好是这样,他可配不上你。”司道冷不丁地说道。 “司道,你也好意思说?至少谁都比你有资格。”魏子晴讥讽道。 “哪有,齐师兄挺好的。”何筱筱忍不住开口道。 “哟,这就开始说好话了。你还说只是普通朋友。”魏子晴瞎起哄,“不过,说实话,在无忧仙宗,齐师兄虽然算是不错的人,可与那合欢圣使们比起来,总觉得差上许多。筱筱,你给我的感觉倒是与那些合欢圣使相仿。” “合欢圣使果真如此不凡吗?”何筱筱好奇地询问。 “嗯嗯,可了不起呢。那个领头的上仙名叫姜子晨,哇,可比齐师兄更加英俊不凡,当真如天上神仙一般。我以后若是嫁给姜子晨那样的人,那也不枉此生。”魏子晴嬉笑,犯花痴。 “那你可以试试,他好像喜欢像你这样比较蠢的女人。”司道再次冷不丁开口。 “你骂谁呢?你说谁蠢?让你骂我,我让你骂我!”魏子晴一把夺过司道的枕头,狠狠地打在司道的身上。 “筱筱,我们走吧?”齐格龙走出房间,招呼道。 “哦,好~”何筱筱笑着应答,而后向司道告别,“司道,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何筱筱和齐格龙一同走出院外。他们刚刚走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魏子晴没头没脑的声音:“喂,司道,你看着齐师兄和筱筱在一起,难道当真不吃醋吗?说起来,筱筱应该更喜欢你吧,你若示好,想必其他人都没什么机会的。” 话音刚落,何筱筱和齐格龙同步停下脚步。何筱筱刷红着脸。齐格龙发白着脸。 “傻丫头,你懂什么~”司道满不在乎地回道。 再然后,司道没有再回应,魏子晴继续逗猫。 何筱筱和齐格龙彼此互看一眼,默不作声,齐齐离开。 第321章 魏子晴 距离司道回归,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魏子晴照例探着脑袋,跑到司道的别苑。 她是来这里,当然不是为司道,而是为小白。只是,她并没有见到小白。最近两日,她都未见到小白。 “司道~司道~”她急促道。 “干嘛?”司道慵懒地回应。 “小白呢?小白怎么不见了?”魏子晴焦急地询问。 “我怎么知道?”司道辗转身子,不在意地回道。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般不关心?她不是你的宠物吗?”魏子晴跺脚,嘟起嘴巴,像是要把司道给吃掉一样。 她推拉着司道,不让其继续睡觉。 “哎……”司道耐不住魏子晴的闹腾,“她才不是我的宠物。她没完成来此的目的,又有新的重要事情去完成,自然只能离去的。” 魏子晴听不懂司道的话,只觉得司道在胡言乱语。不过,有个点,她倒是明白过来——小白似乎果真离去,至少不在司道的别苑内。 “我还想着,在外出任务前能抱一下小白的。前天的时候,我觉得,小白看我的眼神已经和煦得多,已经不再讨厌我的。”魏子晴垂丧脑袋。 “下次,下次一定让你抱。”司道发出笑声,安抚道。 “哼!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我喜欢的小白和筱筱都对你这般死心塌地。”魏子晴越看司道,越觉得不满。 她抱怨着,却听身后传来“咯吱”的开门声。 说筱筱,筱筱便走进司道的别苑内。 “我怎么一来,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何筱筱嬉笑道。 魏子晴转过身,一见到何筱筱,面上的不满立刻化为月儿弯弯的笑眼。不过,旋即,她又故意装冷,特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哪敢说您呢?您可是我的师姐。” 一周前,何筱筱顺利突破修为,几乎没有阻碍地成为筑基修士。她打破记录,成为无忧仙宗历史上突破时限最短的先天修士。按照目前的修为辈分,魏子晴确实应该称何筱筱为师姐。 她们二人每次来此,为司道别苑增添不少光彩。曾经的沉闷一去不复返。 “你可别故意埋汰我。我可担不起你的师姐。”何筱筱笑着走进来,而后面露担忧地继续道,“你要外出任务?最近不是出现好几宗妖事意外,不少天赋上佳的弟子都失踪未归。如此时候,你若外出,魏师兄难道放心吗?” “我有什么办法?宗门任务,我也没法拒绝。我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若再不执行宗门任务。那父亲也不好做人。”魏子晴嘟着嘴巴,无可奈何,“不过,这次任务的地点就在无忧仙宗的五十里外,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况且,齐师兄陪我一起,想来不会有事。” 五十里外,几乎就在无忧仙宗的直属管制范围内。这个距离内,理智的妖是不会踏足干涉的。这种地方的妖事一般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妖。 魏子晴和齐格龙都有先天巅峰的修为,处理几个出生的小妖,自然手到擒来。 “嗯,齐师兄向来谨慎。他陪你,想来不会有事。”何筱筱放心地点点头。 “哟~哟~哟~齐师兄向来谨慎。他陪你,想来不会有事。”魏子晴模仿何筱筱的话语,故意加深两分娇柔。 “你这人,怎这般无趣?” “哪里无趣?不过说实在的,自从上次在这里见过齐师兄后,就再也不曾见过。他最近是在闭关吗?”魏子晴好奇道。 “嗯,说起来,我也好几日未见他。”何筱筱摇摇头,同样不知晓。 “我估计,他是不敢见你。哈哈~他那样心高,自然不愿称你为师姐。”魏子晴玩笑道。 这时,司道冷不丁地开口补刀:“再过几十年,筱筱有幸成为结丹修士。到时候,那小子可是要尊称筱筱为师叔的。不对,整个无忧仙宗上上下下都要尊筱筱为掌门。” 魏子晴听见司道的话,若有所思。她立刻惊喜道:“如此说来,以后,我可是掌门的好朋友。呀~这样的话,筱筱你就是我最大的靠山,比父亲还厉害的靠山。哼,到时候,看谁还敢惹我?” “你们两个可不要说这般玩笑话,更不要在齐师兄面前说。”何筱筱嗔怪,面上少见的严肃。她抬手拍在魏子晴的脑袋上:“你呀,不惹别人就不错,哪有人敢招惹你?” “这般严肃干嘛?”魏子晴可怜兮兮地睁大眼睛,“何师姐真凶,比琴师姐还要凶。话说,好久未见到琴师姐,她还在闭关吗?” “嗯,上次见过几位合欢前辈后,师姐便一直在闭关,尝试突破修为,成为筑基修士。” “哇,筑基修士。仙途漫漫,不知何年马月才能成为筑基修士?”魏子晴目露羡慕。 “你天赋极佳。你若真有心,想必也不算很难吧~” “可是好累的。”魏子晴嘟着嘴巴。 二人又叽叽喳喳好一会。然后,魏子晴才离开。 …… 她来到无忧仙宗的大门处。齐格龙已经等候多时。 “齐师兄~~~”魏子晴老远便招呼道。 她嬉笑着跑到齐格龙的身边:“齐师兄,刚才还和筱筱念叨你来着。” “你们聊我什么?”齐格龙询问道。 “我们想着几天不曾见到你,你一定是在苦练修为。嘿嘿,果然不出所料,齐师兄的修为似乎更进一层。几日不见,齐师兄竟然已经有突破的迹象,当真了不起。”魏子晴认真端详齐格龙,面露惊叹。 要知道,齐格龙两个月前刚刚达到后天圆满。而后天圆满与先天境界之间的难度完全不是此前任何一层修为难度可以比拟的。许多人一生都无法突破先天境界。而现在,齐格龙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已经有突破的迹象,自然让魏子晴惊讶。 “没什么,父亲特意为我从甄前辈那里买来的丹药。如此,我才能如此顺利,只可惜,距离先天之境始终还差一步之遥。”齐格龙平淡地说道。 “甄前辈?是那位有名的修真富商。” “嗯,正是他。他可是极乐岛的发现者,不仅拥有难以想象的财富,更是极乐岛的掌事之一。哪怕在当世,他也是很了不起的人。他与我们无忧仙宗交好,与我父亲更是多年的朋友。”齐格龙自豪地说道。 “哇,那究竟是什么丹药有如此效果?我父亲一直不让我使用灵药,说是怕我产生抗药性和依赖性,非要我突破先天后,才能使用灵药。”魏子晴好奇地询问。 此时,齐格龙面色一顿,眼珠转了转,然后回道:“魏师兄的担心不无道理。我服下的丹药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丹药,非常罕见。我能得到,完全是侥幸。所以,师妹还是自我修行为好。” “哦~好吧~”魏子晴遗憾地低下头。可很快,她又充满活力地羡慕道:“如此一来,齐师兄便很快就能与筱筱有一样的修为,都是先天弟子,算正式踏入修仙的大门。” 齐格龙面露喜色,颔首点头。他谦虚地摇头道:“何师妹天赋超人,非我可比。我其实早就相通了。” “师兄原来已经想通了,那便好。我还担心你因为筱筱的修为变化而内心失衡呢~要知道,筱筱可是极品灵根,我自问也算天赋超群,却是远远比不上筱筱的。估计,再过几十年,筱筱非但可以突破筑基,甚至能达到结丹。到时候,我们作为筱筱最好的朋友,定然吃香的,喝辣的。嘿嘿……” 魏子晴畅想未来,心中一片美好。她没有注意到,齐格龙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又一下变得阴冷。回过头,二人再对视时,齐格龙已经挂上不变的淡淡笑容。 “走吧,我们上路!”齐格龙开口说道。 “嗯呢,有师兄在,这次旅途自然不会有半点风险的。”魏子晴兴奋地蹦蹦跳跳,向前走去。 “嗯,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齐格龙看着走在前面的魏子晴,眼神里面流露出决绝和贪婪,就好像一只狼盯着一只兔子。 第322章 他是妖 事情本来都是美好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何筱筱无法明白,不能明白,好不容易变好的世界怎么一下又岌岌可危啦? 当听到魏子晴失踪的消息时,她的内心充满不安。魏子晴天真美好,是她关系最亲密的挚友。可是,在这个妖事频出的时间点上,她突然失踪啦。她明明只是去五十里外的平常之地。那些地方,她十几日前才去过的。那些地方万万不存在任何危险才对的。她应该上午去,下午就回来的。 失踪地点没有发现任何妖的痕迹,阵法探查都没有检查出任何结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筱筱的心一直提着,直到两天前,魏子晴的遗体被无忧仙宗的人发现。她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消息的,然而,魏子晴的父亲——魏长空亲自确认了尸体。 那是惨不忍睹的尸体,是从野兽的肚子里面找出来的。她的尸体被群狼瓜分,消化得七七八八,可还是被魏长空认出来。无法言说的悲鸣响彻整个无忧仙宗。 这不是第一次失踪案。只是,何筱筱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如此之近。这让她有一种噩梦的虚幻感。 其实,无忧仙宗已经警戒很多,已经不再派出年轻弟子远行,却没想到,方圆五十公里内,妖事再次会发生,而且毫无踪迹可循。如此近的妖事发生距离意味着,哪怕无忧仙宗内,所有人都不一定安全。妖的实力一定难以想象。可是,妖为何盯着一群先天都未突破的小辈动手? 何筱筱被关在屋子里面。她很乱,好久不曾体会的慌乱。她想要去见司道,却并未得到允许。她与师傅待在一个房间里面,如此保证其安全。 她无心修行,无心做任何事情。她只希望事情能尽快有一个答案,只希望杀死魏子晴的恶人可以得到惩罚。 她等待着,然后等来一个惊天的消息——杀死魏子晴的人是司道,司道其实是妖。 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她愤怒,不满,宣泄。 这个消息是齐格龙亲自来告知的。她抓起身边的东西,向着齐格龙砸去。她抽出腰间的剑,直接顶住齐格龙的咽喉,怒喝道:“你再胡言乱胡试试?” 齐格龙看上去和她一样悲伤:“魏师妹出事,我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我和你一样悲伤。现在,我只是诉说着最可能的真相……” 何筱筱的剑慢慢刺入齐格龙的咽喉。 何筱筱的师傅准备出手阻止,但被齐格龙拒绝。 齐格龙继续说道:“你可以杀死我,如果这可以让你舒服一点。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相信,原本,师门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晓的权力,更应该亲眼看一看证据。所以,我来这里。所以,我来带你去见司道。” 何筱筱听着齐格龙的话,慢慢放下手中的剑。她只是被魏子晴的噩耗气得失去理智。她现在重新支撑起身体,稍微恢复一点情绪:“好,我们去见司道,看看你们所谓的证据。”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只觉得外界嘈杂,她看到很多人向她说话,可是,她无法听清楚所有声音。她只想要快速见到司道。 终于,她见到司道。在不断闪烁的灵光中,她再次见到司道。她虽然头脑一片混乱,却还是分辨得出,无忧仙宗正在开启天地阵法。无忧仙宗正准备捉拿司道。 然而,司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漫不经心的。他慵懒地坐着,直到看见何筱筱。 “司道~”何筱筱呼喊道。 司道平淡地点点头,示意没事。 何筱筱想要往前一步,却被阻止。她着急地喊道:“司道不可能是妖。他更不可能伤害子晴。” “筱筱,你看清楚。那可是妖气。”说话的人是无忧仙宗的掌门——齐东强。 齐东强一直对何筱筱很好,除司道相关的事情外,其余任何事情,何筱筱开口要求的事情全部满足,何筱筱没有开口要求的事情一样全部满足。可今天,他很严肃,很严厉。 不只是齐东强,她的师傅、师姐一样如此,包括魏长空在内的其他筑基师兄师姐同样如此。 似乎,所有人已经认定:司道就是凶手。 何筱筱定了定神,而后,她也看到,司道的别院内竟然显露出淡淡的妖气痕迹。那痕迹非常微弱,不是普通人可以察觉到的,是用阵法显露出来的。痕迹非常多,程度不一,就像是一个妖居住半年多一样。 什么人居住在这里半年?当然是司道! “不……不可能的……”何筱筱傻住。然而,她进入无忧仙宗,最先学习的知识就是眼前的一切。她学得很好,所以不可能分辨不出眼前的情况。 “司道就是妖,难道他曾经为妖说话。他曾经说,妖也有好的。这就是在蛊惑你。是,他对你可能很好。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究竟从哪来?他作为一个妖,为何混入无忧仙宗?一切都未知。唯一可以确定的真相,他就是妖。如果你还不愿意相信,你现在可以亲口问他。”齐格龙徐徐说道。 “司道~”何筱筱开口询问道,“你……你是妖吗?” 何筱筱期待着答案。然后,她也得到答案——不是。 “不是,我不是妖。”司道回答道。 何筱筱听到答案,满心欢喜。她冲着师尊们喊道:“你们听,他说他不是妖。我就知道,司道不可能是妖的。” 然而,没有人露出笑脸。所有人的表情没有发生一丝变化。 何筱筱收回笑脸。她捂着脑袋,摇着头:“司道不是妖,他不是妖。他不可能是妖的。” 这时,齐格龙开口。他冲司道高声询问道:“司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妖,我就问你,你是否伤害过人?你伤过多少人?” 司道始终看着何筱筱,见到何筱筱情绪失控,微微皱起眉头:“我没伤害过无忧仙宗的人。” 他轻轻抬手,一股宁静涌入何筱筱的身体。何筱筱的情绪暂时被稳定下来。她不再像刚才一般完全失去判断的能力。 这时,齐格龙巧妙地解释司道的回答:“你的意思是,你只负责情报的探索,你只是妖族的卧底。这一次行动中,你没有亲自出手伤人。” 听到齐格龙的话,何筱筱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慌张。她想起那个从噩梦中脱离的日子。那一天,何家上下几百人转瞬消失。 “既然是妖,那定然害过人。”齐东强肯定地说道。 “司道,按照你刚才回答,你杀害过其他人?”何筱筱的师傅同样质问道。 司道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他突然将目光扫向齐格龙。他冷冷地盯着齐格龙,手缓缓抬起,指向齐格龙:“他!!!他才是杀害魏子晴的真凶。” “哈哈……”齐格龙摇着头,笑出声来,“你……你无可救药!你如此荒谬地胡言乱语,难道,我们会信你?” 所有人都与齐格龙一个态度。何筱筱同样有些难以置信。她当然同样不会相信,齐格龙会杀死魏子晴。 然而,下一秒,齐格龙突然发出痛苦的哀鸣。紧接着,齐格龙的身上爆发出一股诡异的紊乱气息。几缕微弱至不可见的光在齐格龙身上冒出,这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证据,他夺灵!” 夺灵?在场所有人震惊。 夺灵是一种禁术,甚至比夺舍更让修仙者厌恶的禁术。因为,夺灵是夺取其他人的灵根,来增强自身天赋的逆天禁术。 “妖言惑众,迷惑人心,一切不过是子虚乌有的幻术。你精通幻术,否则如此在我们眼皮底下生活如此之久,否则如何瞒过山门大阵?现在,你凭空变化出几缕微光,居然就要欺骗众人?我只问你,院子里面的妖气是不是你的?你到底有没有害过人?”齐东强义正言辞地说道。 齐格龙依旧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他凄惨的叫声引得众人纷纷恐惧。 司道没有答复。 齐东强继续说道:“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你就是妖。众师兄弟,我们难道要听妖言惑众?” 齐东强一下让众人醒悟。没错,司道是妖。妖说言的一切都是假的。 齐格龙倒在地上。他痛苦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有伤害魏师妹。我根本不可能做出夺灵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救我,痛,我痛!!!” 齐格龙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依旧表明自己的立场。众人更加确信,司道就是故意为之。 此时,唯一相信司道的人只剩下何筱筱。 她向司道开口道:“先不要再伤害齐师兄。” 话落,齐格龙身上的剧痛消失不见,他身上冒出的几缕淡光同样消失不见。他缓缓站起身来,面露坚定地说道:“司道,我直到你不喜欢我,可你没必要如此诬陷我。我愿意接受一切检查,来自证清白。” 话虽如此,何筱筱却还是坚持道:“掌门师兄,可以现场测试齐师兄的灵根吗?” 齐东强皱眉。但并没有犹豫太久,他点头同意。很快,测灵石被递到齐格龙的手上。测灵石由数位筑基修士检查。然后,测试结果呈现在众人眼前:白光,数值五,比起半年前,齐格龙的灵根稍微好一点,却远远谈不上“夺灵”。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将目光怒视向司道。 司道皱眉,而后惊觉道:“你不是第一次夺灵?你大概一年多前就已经夺灵?难道,你十五岁才拥有修仙的资格。以你的背景,你若天赋正常,应该早就可以入无忧仙宗。” “可笑,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司道,你现在的样子实在令我作呕。”齐格龙愤怒地回道。 这一次,根本无人相信司道。何筱筱也不知如何是好。 “司道,我们没兴趣陪你一直玩下去。今日,你既然是妖,你就必须死。”齐东强举起阵法大旗。 刚才的时间拖延下,无忧仙宗的天地阵法已经初步唤起。 司道看向何筱筱。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询问道:“筱筱,我们走吗?” 他没有再辩驳什么,只是在询问何筱筱。 “你真是妖吗?”何筱筱问道。 “不是,但我身上确实有妖气。”司道回答。 “那你杀过人吗?” “杀过。”没有一丝犹豫。 “杀过多少人?” “数以百万~” 数以百万,数以百万,数以百万……四个字,如惊雷,轰炸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说实话,这一次,没有人相信司道。数千年来,根本不曾有妖杀过百万人。这是一个常识。这不是是否有能力杀害百万生灵的问题,而是世界的仙门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而是结丹强者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当年,令人闻之变色的鬼无门肆意妄为,却也不曾伤害过如此多的生灵。 何筱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不愿走?”司道长叹一口气。 “今日,谁也不能走。”齐东强大喝一声。 阵法已经开启,下一秒就要发动。 然而,何筱筱却突然将剑抵住自己的咽喉。她冷声道:“让他走,否则,我必死。” 何筱筱的行为让所有人震惊。她拥有极品灵根,是无忧仙宗的希望,她不可以死。她性子很刚,说出话,就一定做得到。哪怕现在制服她,她迟早也会寻死。 “我想走,他们留不住。你不需要如此。”司道平淡地说道。 他看向何筱筱,何筱筱却没有再看他。 他站着,犹豫着,冰冷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整个世界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他起身,然后脚下虚影闪烁,化成一道光,离开无忧仙宗。 他果然不是凡人。他果然是妖,厉害的妖。 第323章 依靠 司道走了,何筱筱独自一人坐在山门悬崖之上。 她眺望远处,面无表情,又装出那副冰冷的模样。 “又把自己卷缩在角落?你现在的样子就如同当初刚刚来到无忧仙宗的时候。” 齐格龙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何筱筱没有理会,将头埋在膝盖里面,身子收得更紧,散发的气息更冷。她不愿和任何人说话。 “你在恨自己,恨自己为何没有继续相信他?”齐格龙似乎可以看破何筱筱的内心。 何筱筱继续不语。 “你确实应该相信他的。我也如此。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救过我们一命。我们应该给他更多的沟通和时间,而不是一股脑地判定他是恶人。我劝过我的父亲,可是,他们不听我的。”齐格龙缓缓说道。 何筱筱重新抬起头来。她看向齐格龙:“你真如此想?” “是的,我不觉得他真是恶人。他一定有他的苦衷。”齐格龙如是说道。 “他那样对你,你不恨他?” 齐格龙摇摇头:“说不上恨与不恨,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原因,说不定,我在他的位置上,会做出一样的行为。不论如何,他最终没有害我,这便足够啦。” “那……那……”何筱筱总算问出那个问题,“那你觉得,他真害死子晴?” “不知道,至少没有十足的证据。”齐格龙略有踟蹰,然后含糊地回答道。 这个回答很中肯,对何筱筱来说,更是难得。因为,在无忧仙宗,所有人都相信,司道就是杀害魏子晴的凶手。毕竟,魏子晴遇害时,没有任何痕迹。这大概率是熟人作案。魏子晴一定是被亲近可信的熟人引诱到特定的地方,才被杀害。 如此一来,司道不是凶手,还能是谁? 不过,何筱筱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她还是抱着一份期寄。此刻,齐格龙的回答便是何筱筱心中所想。不论如何,没有实际的证据可以证实司道的罪证。 何筱筱继续开口道:“齐师兄,你看,我说得不曾错,司道确实很厉害的。” “是的,他可以御剑飞行,至少拥有先天的实力。他入山门时,不过十五岁。十五岁的先天,称得上天才啦。实际上,父亲认真看过他,实在分不清其实力的高低,否则也不至于动用天地阵法。”齐格龙回应着。 何筱筱本想再说两句的,可话未出口,便落泪哽咽。她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坚强的人。 失去司道,她只觉得失去支撑的依赖。她只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依赖。没有依赖,她又回到一年多以前,又回到那个不知所措的自己。 她不知道要如何活着。她终究还没做到如司道期望那般坚强。 齐格龙伸手想要触碰何筱筱,却又止住。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递给何筱筱。 “哭吧,情绪释放出来,会好受得多。等哭完,我希望,所有人都希望,你也可以重新站起来。很多事情尚未完全定论。你只有让自身不断强大,才可以有能力去调查出所有的真相。”齐格龙在一旁安慰道。 “可是,可是,我并没有那般强大。”何筱筱脆弱地哭道。 “你将来必然会成为最了不起的人。可这需要时间。任何人如果只有自己,那定然不能称之为强大,但,你有我,有师傅,有我们所有人,不是吗?” “嗯!”何筱筱弱弱地点头。 “师妹,你相信师兄吗?”齐格龙格外认真地问道,眼神里面充满担心。 何筱筱看着齐格龙。她知道,齐格龙是担心她会因为司道的“污蔑”,而将其当成是恶人。 何筱筱肯定地点头:“我自然是相信师兄的。” “谢谢,谢谢师妹,我此生必不负你。我若负你,甘受天打五雷轰,甘受地狱……”齐格龙神情地说道。 何筱筱出手阻止。她并不愿齐格龙承受那些罪恶之苦。她伸手堵住齐格龙的嘴。却不想,这让她与齐格龙发生了肢体上的触碰。 她一惊,赶忙收回手。 “你别再说这些,我已经失去子晴,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司道。我不愿再……”何筱筱出言阻止。她收住下意识的话语。 “知道了,师妹。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一天,何筱筱虽仍然无法接受齐格龙的触碰,却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与齐格龙更近一层。 她太脆弱,太天真。她虽觉得有两分草率,却更需要依赖。她架不住内心的软弱。她不想,也不愿一个人。她可以依赖师姐和师傅,可这种依赖并不绝对,更像是长辈,而不是朋友。 相比之下,齐格龙是她的同辈,并一直对她表露爱慕之情。不仅如此,齐格龙还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很会照顾何筱筱的感受,也非常可以感知到何筱筱的感受。从各方面讲,大概再没有人比齐格龙更合适。 何况,在突发事情之前,她与齐格龙本就已经走得很近。距离那层关系,彼此也只差一层皮罢了。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直到齐格龙提出求婚。 这实在是非常突兀。毕竟,她仍然无法完全接纳齐格龙的触碰。但是,齐格龙却明确不会介意。他愿意等,哪怕等一辈子。 这份深情之下,何筱筱没有再拒绝。她不愿再失去任何亲近之人。 第324章 地狱再临 婚礼应该有什么? 花、酒、水果、蛋糕、纱幔、灯火、灵光、喜字、蜡烛……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草,红色的妆,一定会有很多客人,一定随处洋溢愉悦的欢笑。 到时候,她会见很多人,会穿着婚纱,在众人瞩目中,在齐师兄的温柔注视下中,正式冠上齐家少夫人的身份。 那会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会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那天的日子会与其他日子区分出来,会成为一个节点,将她的人生分割成两半。 只可惜,在那样重要的日子,司道并不在。 她已经没有娘家,也早已没有儿时的朋友,唯一相识的友人都在无忧仙宗。这里便是她的家。只是,司道并不在。 齐师兄对她很好,某种意义上,其实比司道更好。他善解人意,说话有趣,又谦逊得体,几乎挑不出半根刺来。和他在一起,何筱筱不需要开口,就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不需要付出,就能舒服地享受美好的一切。 相比之下,司道要冷淡得多。司道几乎不与她说话的。司道总是安静地呆……躺在她附近的某个地方,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付出。 与齐师兄相处时,她是被照顾的一方,是享乐的一方。与司道相处时,她是付出的一方,是主动讨好的一方。按理说,齐师兄应该更让人喜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反倒越来越想念司道。 她想着,当时若真与司道一同离去,那会如何? 也许会有一些磨难吧?毕竟,司道大概不会被修仙正道所容忍。他身上那般妖气,她又是否还愿意像曾经那般信任他?自从司道离开后,年轻弟子倒的确不曾再消失。如此看来,司道的确就是凶手。 她并不会就此完全认定,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委屈。 她委屈的事情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将他的一切告知她?这并不公平!他知道她的所有,哪怕是最肮脏、最地狱的事情。她却只知道他叫司道,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 司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十多年前,一个响彻世界的合欢叛徒就叫这个名字。不论怎么想,司道都只是一个化名,而且是一个很容易被人识破的化名。 算了,他不愿意说任何事情,不说便是。谁让他在那个时刻出现呢?谁让他才是将自己拖出地狱的人呢? 不论他如何,她终究是亏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何筱筱胡乱地想着,然后被敲门声拉回现实。 敲门的人是齐格龙。他满脸喜色地走进来,柔声细语地说道:“筱妹,靠在窗边,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穿哪一件婚纱?”何筱筱回应道。 “不论哪一件,你都是最美的。”齐格龙招呼另一人进屋,接着说道,“筱妹,他是王仙医,按照婚礼的流程,大婚之前,他要为你检查一下身体。” “王仙医好~”何筱筱点点头。 王仙医年岁稍大,看上去非常慈祥。他颔首致礼,在一声招呼后,控制几根细线缠绕在筱筱的手腕上。接着,他认真思索着,没有半点异样。 大概半晌之后,他收回细线:“少夫人的身体很好,没有半点异样。” 说完,他便离开房间。 此时,何筱筱尚不知道,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一天,她与齐格龙试穿婚纱。如齐格龙所言,她不论穿哪一套婚纱,都美得不可方物。他们试走婚礼的流程,不断讨论着婚礼方案的细节。 师姐琴雪彤一直在她的身边,替她开解,更多是陪伴。子晴离开,她多少还有些不适应的,甚至连婚礼本也打算过几年再举办。 只不过,周围所有人都觉得,无忧仙宗需要一件喜事来冲淡几月妖事的悲伤。她执拗不过,便只能应答下来。 人生,总归是要向前走的。她曾经失去过一切,如今失去一些朋友,虽觉得悲痛,却也尚能继续坚持走下去。她确实比以前坚强许多呢! 不论如何,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她需要走下去。她是无忧仙宗的希望。她只有不断变强,才可以探究真相,才可以真正保护自己身边的所有人,才可以让无忧仙宗不再遭受妖事的苦难。 她这样想着,也确实这样去做。 她控制住自己的内心,虽总有波动,却已经稍许平复。 一切都会变好的。她由衷期盼着,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身边,更不会意识到最最温柔的齐师兄递过来的仙果会充满迷药。 她只吃一口,就完全昏倒过去,再睁眼时,已经身处在一个密室里面。她不喜欢这样的密室。她害怕这样的密室。这种密室会让她回忆起那段恐怖的过去。 而后,她看到齐师兄。她害怕地求救道:“齐师兄,快救我。” 再然后,那个向来温柔的齐师兄,露出恶魔一般的狰狞笑容:“我对你那般好,却始终不能碰你分毫。原以为,你多么清高纯洁,却没想到,你早就失去处女之身。是不是司道?你是不是给了司道?我就说,你怎么对他念念不忘,甚至自杀也要救他。这几天,你时不时地出神,是不是在想他?你这个贱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白痴的心思,我随便看一眼就一清二楚。本来,我还想好好待你的,没想到,你竟然只是一只破船。” 听见齐师兄的话,何筱筱脸色一下变得发白。她害怕地摇着头,想要否认,想要否认过去的自己:“不是的,不是的。” 可是,她的呼喊没有引起齐格龙的半点同情。齐格龙狞笑着,没有再顾忌半年何筱筱的感受,直接伸手掐住何筱筱粉嫩的脸颊。 异性的触碰,进一步加剧何筱筱内心深处的恐惧。她颤抖着,想要反抗,却发现使不出半点力气。她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任由齐格龙处置。 她求饶地想要摆脱齐格龙的触碰,然后却半点用也没有。 齐格龙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柔。他完全不顾何筱筱的痛苦,恶狠狠地掐住何筱筱的脸蛋,直到掐出血来。 “你就是人尽可夫的贱货,亏我那般对你。说实话,我原本是那样爱你,可现在,我只感到恶心。但你放心,我还是会继续要你做我的妻子,谁让这件事情已经告知天下呢?”齐格龙咒骂地说着。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踹何筱筱。他曾经有多卑微与疼惜,现在就有多憎恨与暴虐。 何筱筱最初还有些反抗,还会试图劝说,到后来,她又变得完全沉默,仿佛又变回成两年前。 然而,她越不说话,齐格龙反倒越憎恨。他不断踢打着何筱筱,足足折磨半个多时辰。 待到何筱筱遍体鳞伤,齐格龙又拿出各种伤药,为何筱筱亲手敷上。 “你是我的妻子,最美丽的妻子。我可不希望你有半点损伤。”齐格龙一边温柔地敷药,一边心疼地安抚。 就好像,刚才施暴的人不是他一样。 齐格龙看着一言不语的何筱筱,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只要有理智,就不敢杀你。我若不杀你,迟早,你的师父、你的师姐都会找到你的。哈哈……哈哈……” 齐格龙张狂地笑着,如同一个恶魔。 “你真觉得,我会一点办法都没有?错,大错。我早就想好办法啦。原本,我打算对你好一点的,打算慢慢对你的。可现在,我不需要再有任何同情。你之所以被人宠爱,不就是因为极品灵根吗?如果,你不再有极品灵根,相反,我变成上品灵根。你说,到时候会如何?”齐格龙疯狂地说道。 说着,齐格龙开启密室内的阵法,这是夺舍阵法。 齐格龙的话语和行为令何筱筱一惊。她原本倒在地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现在直直地瞪着齐格龙。 她不敢相信,司道的话是对的,使用夺舍禁术的人正是齐格龙。那么,杀害魏子晴的人肯定同样是齐格龙。不只是魏子晴,其他天赋上佳的同门弟子恐怕都是齐格龙害死的。 “你……你不怕……”何筱筱颤抖地怒道。 “怕?你还不懂吗?”齐格龙露出笑脸,“当今已经是乱世。每过一日,道德的定义都在发生改变。实力才是唯一值得依靠的存在。你觉得你的师父、你的师姐会为你报仇?哈哈…… 我会强行和你签订奴役契约,每到白天,我就强行控制你的心神,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奴隶,完全受我掌控。我再以新婚为由,和你缠绵数月,等你师父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突破先天,成为无忧仙宗的天赋第一人,成为最有可能突破结丹修为的人。你真觉得,那时候,有人会为你出头?你不信?哈哈哈…… 我们不妨打个赌,你若输了,以后心甘情愿地听命于我,如何?你不说话,那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哈哈……没事,等签订完奴隶契约,你所有的想法都会被我感知到。那时候,一定非常刺激。” 齐格龙毫不掩饰自己所有阴暗的想法。 何筱筱看着不断靠近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彻底被拖入地狱之中。 第325章 过去 黑暗,潮湿,死寂,冰冷,空气里面散布着淡淡的腥味。 对于这种地狱一样的环境,何筱筱并不陌生。毕竟,她曾经在这种环境里面生活了很久。她自己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毕竟,没有任何可以协助记忆时间的工具和手段。 每一天,她所需要做的事情,无非是修养身体,而后是地狱一样的摧残。她最开始还会记住自己到底被摧毁多少次,再后面,她就数不清楚。所幸,她便不再去记。 要说记得的事情,大概是地狱开始的那段时间。 那时,她还是何家的大小姐。她拥有寻常人所没有的幸福。她不需要努力,不需要付出,便可以获得所有想要的一切。她有些骄蛮,偶尔会欺负身边的下人。她觉得,身边的下人天生就应该为她服务。她天生就高人一等。毕竟,她不但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聪慧,不论学什么,都学得很快,而且还拥有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美貌。 她虽然年幼,却已经开始意识到周围异性的异样目光。那不是纯善的目光。那目光里面流露着欲望,最纯粹的欲望。 她有些害怕那种欲望,却又有一点着迷。她喜欢被注视的感觉,却也害怕失控。好在,世界有着无法被打破的规则,何家是当地最强盛的家族,哪怕仙门都要礼让三分。这种情况下,何家是不可能失控的。 然而,意外永远让人无法预料。突然之间,在短短一年时间里面,世界规则突然失效,世界一下陷入到混乱之中。 最开始,那些最有名望的仙门执掌纷纷陨落。这最初并未殃及凡尘世家。然而,很快,仙门内斗发生啦。为争执仙门执掌的位置,仙门内发生争斗。 再然后,失去仙门的约束,妖事频繁冒出来。失去仙门的守护,凡人成为妖的口粮。城外再无人敢居住,城内变得人满为患。这个时候,法律依旧维持着,直到一次变故的发生。 何筱筱至今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变故。她只知道,那次变故是一次有预谋的势力洗牌。从那次事故开始,一切都乱了。律法再不能约束最上层的管理者。武力成为最可靠的依赖。所幸,何家依然站在势力的巅峰。何筱筱依旧是公主一样的人物。 一切都没有变化。不,准确地说,一切朝着何筱筱期望的方向发展啦。何筱筱可以更加不受拘束地使用自己的权力,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是可怕的一天。她其实已经有所预料,却没想到,那一天会发生那般恐怖的事情。 她的父亲,何家家主,侵害了她。 她被她最信任的人侵害了。 一个父亲居然侵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无法接受这一切。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是,他父亲并不认她这个女儿。不止如此,她的母亲也没有认她。 她父亲看着她,没有一丝慈爱,只是充斥着欲望和放纵。 她母亲看着她,同样没有一丝慈爱,反而透着深深的嫉妒和憎恨。 原本,她的父亲和母亲不是这样对她的。原本,她的父亲和母亲总是会不顾一切地顺从她,会答应她任何请求。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疼爱她的同时,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她其实一直不理解这股敬畏究竟为何。她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她只需要知道,从小到大,不论任何过错,她的父亲和母亲未曾指责过她半分。 她以为,这些都是天生的。可是,当规则不再时,她明白,一切都错了。 她不再是公主,而成为父亲的玩物。父亲特别喜欢她,胜过世间的一切。她最初有过反抗,可最后习惯于屈服。她想着,自己原本就是父亲的,所以,一切都没什么的。她如此说服自己。 可她没想到的事情是,她的母亲竟然主动将她献给一个丑陋的肥胖男人。当她嘶吼地被伤害时,她的母亲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将这件事情告知给父亲,父亲起初大怒,可后来却又好像默许了这件事情。 从那天开始,噩梦进一步降临。 而她的位置也进一步发生变化。她从一个美丽的玩具,变成一个美丽又让人厌恶的玩具。到最后,一个最底层的下人都在送餐的时候侵犯过她。她知道,这只是她母亲故意做的好事。 她已经麻木,只觉得活着没有半点意义。她渴望死亡,却没有勇气自杀。 她每日的想法就是如何自杀,要不要自杀,然后无法执行,麻木地继续过一天。 她的世界观已经彻底崩坏。她的人格也已经完全丧失。她失去活着的心,变成行尸走肉。 而在那样的绝望中,突然的一天,突然的一声巨响,天花板被砸出一个洞来,久违的日光照射进来。在一片刺眼的朦胧中,一个白发的少年映入眼帘。 那白发少年看着她,眼神里面没有一点欲望,只有无尽的愤怒,一种将她从地狱中拉回来的愤怒。 “没事的,一切都没事啦~”白发少年如此说道。 而后,一股暖意涌现在何筱筱的心口。 白发少年伸出手,抚摸何筱筱的发丝。她第一次没有感到异性触碰的厌恶。 与此同时,这一声巨响引起整个何家的反应。外面不断传来各种声响。何筱筱下意识地想要缩在角落里面,不愿与眼前的陌生少年有一丝关联。 “你可以闭上眼睛,数到三,再睁开眼时,一切都已经结束。”白发少年如此说道。 她便真闭上眼睛。她还没数到三,世界就安静了下来。她睁开眼,依旧看见白发少年。 “我们走吧~”白发少年这样对她说道。 她仍有些害怕,却还是跟着少年走了出去。所幸,她没有见到让她害怕的人。 那一天,她涅盘重生。那一天,她趴在白发少年身上睡了很久。 她睁开眼,却并未见到白发少年。映入眼帘的人是齐格龙。 她从梦中醒来,才发觉,自己仍然在噩梦之中。 “走,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齐格龙如此说道。 随着齐格龙的命令下达,何筱筱不受控制地站起来,穿上婚纱,露出美好幸福的笑容,与齐格龙一起,走出房间,迎接美丽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