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她让极品侯府跪下哭!》 第1章 重生 “夫人!小心!” 季黛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意识缓慢回归,可下一瞬她就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珍珠?” 季黛眼前模糊成了一片,却依旧能认出那熟悉的面容,怎么会……她怎么还能再见到她,明明就在前几日,她为了替自己求药,被生生打死了啊! “夫人你哪儿痛?” 珍珠吓坏了,上前仔细查看季黛的脑袋,一边抱怨道。 “您就不该将你常用的那马车让给世子,不然怎么会——” 她的话音还未落,马车外就传来了杂乱的声音。 “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撞伤了人也不出来看一眼?” “真是可怜见了,这么个小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看着都心疼极了。” “也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 “你们!” 珍珠转身就要冲出去辩驳,可手臂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等下。” 季黛擦了擦眼角的泪,从缝隙中望了出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情景,以及熟悉的…… 隐在暗处观察自己马车的那群人。 季黛眼眸沉了下去,她本就聪慧,更何况今日—— 是她永生不会忘记的那一日! “哈。” 季黛轻柔的笑了。 虽不知为何,可大抵是苍天有眼,终看不惯那对狗男女将她的所有吞吃了个干净,还不放过她,生生逼死她,才让她重新回到今日! “我们走。” 季黛不再犹豫,直接推开了车门,钻了出去。 马匹前面,蜷缩着一个孩童,血迹和泥土混合在了一起,也遮掩住了他的样貌。 “世子夫人!” 马夫慌乱的拱手道。 “是他撞过来的,不是我……” 他虽在请罪,可声音洪亮,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众人季黛的身份! 一时间,众人皆都将目光移到了季黛身上,更有甚者指着她脸上的薄纱嗤笑道。 “原来是宣平侯府的——那一位!” 珍珠见状,就想上前挡住众人视线,可未曾想季黛竟没有什么表情。 马夫眼珠子一转,连忙拱手上前。 “夫人,要不我送他去医馆?” 季黛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是自然。” 马夫大喜,上前驱散了围观的众人,一把抱起孩子。 “夫人,您先行回府,我这就带他去一趟。” “不。” 季黛平静抬步,竟直直的朝着不远处的医馆而去。 “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守着他。” 此话一出,马夫的脸色立刻青了,他踌躇了两下,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医馆距离出事的地方并不远,几人才走到门口,就有人上前来接过了孩子。 “夫人?” 马夫垂手站在她身后,小心道。 “这孩子伤的极重,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不如我在此处守着,您……” “又打算让我回府?” 季黛仰起头,盯着二楼某个窗子良久,最后才轻笑着转过头。 “那你回去吧,告诉世子,我就在这医馆守着这孩子,若是有事,直接来此处找我。” 医师也不敢怠慢,连忙请她往后面去了。 而被她盯了许久的窗子后,缓缓显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庞,竟是宣平侯府的老太君! “老太太,夫人在此,我们怎么换人?” 金嬷嬷扯着一个懵懂的男童,焦急万分。 “若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再无机会。” “谁能想到?” 江老太太盯着远处季黛的背影,咬牙道。 “她顶着这张脸,竟还敢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金嬷嬷亦忧心道。 “难道夫人发现了什么?不然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跟的这么紧。” “不可能!” 江老太太一巴掌拍向了窗框。 “且让我想一想……” 而此时,厢房内,季黛坐在床头前的圆凳上,沉默的盯着被褥内那张苍白却又陌生的小脸。 不是江康。 她猜的没错,江辰怎么舍得他的亲生孩子受这样的苦? 好计谋,苦是别人受得,甜却是江康得了。 季黛接过珍珠递过来的软帕,轻柔的擦拭着他脏污的脸蛋,大约是牵动了细微的伤口,那孩子吃痛,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也不叫痛,也不出声,只安安静静的盯着季黛。 季黛和他对视,温柔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又等了许久,就在季黛以为他不能说话时,他艰难的开口了。 “获……叶获。” 季黛摸了摸他的头发,转头吩咐医师上前包扎,他年纪小,撞入马蹄下,怕是断了不少骨头,需得好好医治。 医师领命上前,并叮嘱道。 “会很痛,若是痛得狠了,就大声喊出来无妨。” 医师并未夸大,可未曾想,这孩子虽小,竟一声痛都未曾喊过,任由浑身冷汗淋漓,也硬挺着不吭声! 季黛意外的挑了挑眉,这孩子不过才六七岁,就能有如此坚韧的心性,假以时日,怕是真了不得! 可她的眼眸却缓缓沉了下去。 前世,她费心尽力养大了江康,可最后得到了什么? 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养孩子,并非她必须的选择,破了江康入府的局就行了,她未必非要带个孩子。 但就在这时,门外竟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夫人,老太太来了,请你过去一趟。” 第2章 你愿意的话,便可尊称我为母亲。 来了! 季黛示意珍珠盯着叶获,扭头便出了厢房。 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跳都会更重一分! “夫人请。” 金嬷嬷恭敬的推开了厢房的门,示意她进去。 季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安抚住剧烈跳动的心脏,举步走了进去。 屋内…… 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两人。 她没有行礼,一双眼睛控制不住的看向老太太身后躲着的男童,没人看出来,她的心底究竟掀起了多么巨大的风浪! 江康! 看见他,就能清楚的直视自己曾经的愚蠢! “黛儿。” 江老太太也不见怪她未行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凳子示意季黛过来坐。 “有没有受惊?快过来和祖母说一说。” 季黛亦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收敛了神色,依例行礼才在她身边落座。 “未曾,只是一个孩子受了重伤罢了。” “没受惊就好。” 江老太太和煦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老身在府内久等你未归,一时心急,便就赶了过来,说来也巧。” 她将身后的孩童往前一推,含笑道。 “老身也遇见了一个孩子,若不是他告诉我你在此,怕是我都要急坏了。” 季黛垂了眼眸,掩住自己眼底的不屑。 她已让马夫回府,老太太绝对不会不知道她在哪儿,借着这个由头,不过是为了将这个孩子推到前面来罢了。 “是吗?” 季黛顺着她的语气往下说。 “那当赏。” “唉?” 老太太没想到季黛轻飘飘一句就想打发了她冥思苦想半天的计策,当下连忙加了一句。 “怪老身没说清楚,他是江家旁系的人,父母双失,老身觉得他可心,就想着——” “祖母是想养在身边?” 季黛打断了她的话。 “也好,旁系子孙能得到祖母的青睐也是桩好事。” “你!” 老太太好悬被她气的倒仰,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季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盐不进了!她索性将江康往前一推。 “老身看你和世子一直膝下无子,不如先将这孩子记在你名下?有了开头,说不定子女缘很快就来了。” “不行。” 季黛不看江康,冷淡道。 “年纪太大,养不熟。” “呜呜呜……” 江康哪受过这样的斥责,当下就扑进了老太太的怀中大哭起来。 他一哭,江老太太就有些受不住了,可季黛同样十分坚决,甚至还起身道。 “若是祖母没有别的事情,我这就回去了,那孩子还在包扎呢,我实在放心不下。” 不提起这事还好,提起这件事,江老太太就更想吐血。 若季黛没有跟进医馆,现如今躺在被褥中的就应该是江康!她又何必在和季黛拉扯! “如果老身非要这孩子呢!” 她加重了语气。 “你也不同意?” 季黛停住了身子,淡淡的回头望了一眼。 “若是祖母这么要求,我自然不敢辩驳,可若他入府……” 她低头一笑。 “那孩子也当入府。” “什么?!” 老太太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季黛离开! “那不知道从哪儿扯出来的孩子怎么配和江康一道入府?!” “老太太。” 金嬷嬷赶紧关了房门过来劝说道。 “夫人肯点头让康少爷入府就行了,至于那男孩,无非是府中多个人罢了,也影响不了什么。” 老太太剧烈的喘息着,可看着怀中眼泪朦胧的孩子,只能硬生生忍了下去! 而此时,季黛已回到了叶获屋内,珍珠见她脸色并不好看,不由担忧道。 “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无事。” 季黛在床前站定,低声问道。 “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刚在老太太那处,她一时气不过,便拿叶获做了筏子,故意怄她一句。 可一路而来,她清醒之余,也意识到刚有些不对。 叶获是人,并非物品,她需得尊重他的想法。 “回……回去?……” “是。” 季黛坐下,慢悠悠的解释道。 “成为我的养子。” 江辰做事绝对不会留有后患,她甚至不用询问便知道这叶获定是个孤儿,那只要叶获同意,便就可行了。 “那……是……不是您会成为……我的……” 叶获艰难的仰起头。 “母亲?” 季黛有些意外,叶获他不问她的身份,竟只问这一句话? 她盯着叶获渴求的双眼,良久才微微点头。 “对,你愿意的话,便可尊称我为母亲。” “我愿意!” 叶获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又被季黛按回了床铺间。 “不管和你去哪儿,我都愿意!” 他的愿望不大,也很卑微,只想…… 只想有个母亲罢了。 季黛哑然失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身子。 “好。” 珍珠很有眼力见,当即就出门去了。 “来人,我家夫人要带他回府!” 所幸叶获个子尚未抽条,来了个壮汉,便就能将他安稳抱起。 季黛亦跟了上去,可就在她即将转过拐角的时候,身后竟传来了轮子移动的动静,她不由顿下了脚步,顺着声音转过头去。 第3章 给我——撞开! 此时并非夜晚,光影斑驳中,一位坐着木制轮椅的男子缓缓而来。 从下至上,黑靴,玄衣,皆都剪裁得体,连边缘都精致的绣着暗纹,一看便知并非凡物。 季黛自觉如此盯着一位男子不妥,便要收回目光离开。 “江夫人。” 低沉优雅的声音骤然响起,季黛惊谔的回头,恰恰好和那男子对上了视线! 只见他脸庞轮廓分明,端是一位极为俊朗的男子,可偏偏眉眼间修长又疏离,似乎所有人都不值得他挂怀,或者让他多一分慈悲。 他黑发简单的用玉冠束起,修长的手指轻敲轮椅的把手。 “你要带走他?” 季黛微抿双唇,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 “是,齐王殿下安好。” 她虽很少出府,但也知他的名字。 齐王秦止! 当今圣上同父异母弟弟,年少成名,未及弱冠便率军出征,战功赫赫,是当初最为强劲的皇位继承人! 可未曾想,先皇驾崩突然,竟被在京的圣上捡了个漏,秦止在边疆鞭长莫及,回京奔丧竟还遇险,生生断了那双腿! 从此以后,雄鹰便被困入了笼中。 秦止,便成了闲散王爷齐王。 她酝酿了一会,才继续解释道。 “他因我受伤,自然要带他回去,侯府才有足够好的药材医治他。” “呵。” 秦止嘲讽的笑了一声,随手丢出一物,便再无和她说话的兴趣,转身旋转着轮椅走了。 季黛不解的望着他的背影,再低头,滚落在脚边的竟只是一个瓷瓶? 她没有出声,弯腰捡起便就匆匆走了。 “王爷。” 秦止的轮椅上多了一双手,吉祥不满道。 “您就这么给了她?那可是丽妃好不容易才弄来给您的疗伤圣药!” “无妨。” 秦止淡漠的摆手道。 “她送我此物,若是有用,便是我另一道枷锁,若是无用……” 他平静的盯着前方。 “也许对她有用。” 如果她足够聪明,他便就顺手报了当年季老爷子的授业之恩,可如果愚不可及,他秦止绝对不会浪费任何精力在她身上。 吉祥更不明白了,又不敢追问下去,只嘀嘀咕咕推着秦止走了。 一刻钟之后,季黛的马车停在了宣平侯府门口,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停在门口不远处,因为此时,正门口处,江老太太正扶着江康的手慢吞吞的往里走,而他们身后,几个家丁不紧不慢的下着马车上的箱笼,看这速度,起码还有一个时辰! “平日卸物不都在后门吗?” 临时充当马夫的珍珠越等越急。 “他们怎么还不让开!” 季黛就着她的手看了眼,便心知肚明老太太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就因为她没有顺了她的意? “撑得住吗?” 她没有回头,叶获也知道季黛问的是他,便应了一声。 “能。” “好!” 季黛一指前面。 “给我——撞开!” 想要逼她带着叶获从侧门走?那也要看她季黛肯不肯了! 珍珠一听,兴奋极了,当即一鞭子抽向了马屁股,横竖这马车是世子的,撞坏了她也不心疼! 骏马嘶吼了一声,便不管不顾朝着前面撞了过去! “喂!” 家丁们吓了一跳,争先恐后的往楼梯上跳! “珍珠,你在做什么!这可是老太太的东西!” “救命!” 珍珠得了季黛吩咐,当即慌张道。 “我控制不住马了,快来救夫人!” 她口中求救,可手中暗劲不停,逼得那两匹马更是疯跳不已,差点就要朝着大门冲去了! 江老太太也才刚刚走到门槛处,被这么一吓,一屁股就往地上坐去。 “老祖宗!” 嬷嬷们尖叫着冲了上去,才堪堪拉住了老太太,可这么一来,江康也吓坏了,咧开嘴就嚎啕大哭起来。 “小祖宗,你可别哭了!” 金嬷嬷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该去看老太太的情况,还是去哄江康,就在这兵荒马乱之时,季黛却已带着叶获和珍珠下了马车。 江老太太回头一瞧,见季黛连发丝都未曾乱过,当下怒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 季黛压平了嘴角的弧度,她当然是故意的,可这会却不是撕破脸的好时候,她便故意用帕子擦红了眼角,神情也急切了许多。 “祖母怪罪的是!这几匹马连续失控,又惊扰了您,应当立刻处死!来人!将这几匹马——”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果不其然,老太太不甘愿的开口了。 “这是辰儿惯用的马车,若是处死,怕是不妥。” “那怎么行!惊扰了祖母乃是大罪!” 季黛言辞恳切。 “更别说它们还撞坏了这么多的箱笼!” “……” 江老太太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吞,她咬牙一字一句道。 “无妨,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物件罢了。” “噢!” 季黛了然点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非要在正门下货呢,原来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若按照往常在后门下货,就不会无端端遭受这么一阵风波了。” 江老太太气得够呛,她口中虽然不在意,可这也是她精挑细选买给她宝贝孙子的东西,就这么被砸成了碎片,她正要不管不顾的发作,眼珠子一转,却落在了季黛的身上。 她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季黛这一身衣裳,看着虽不甚起眼,可堪比得上她这一车货物了! 罢了,真正的金主可在这里呢。 她买来的东西再好,又怎么比得上珩明馆的精细呢! 江老太太想定此事,立刻换了副慈爱的表情。 “我年纪大了,多少有些糊涂,不必你办事妥帖,康儿,你该多和你的主母学一学,不如就跟她去珩明馆吧,言传身教,总要在身边才更好。” 第4章 那才真是丢了你风流倜傥江世子的脸面! “珩明馆?” 季黛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祖母的意思是,让江康跟我住?” 江老太太有些抓不准季黛的态度,便试探着问道。 “黛儿,你当不会拒绝老身这么个小小的请求吧?你总不能厚此薄彼,那孩子能进,江康却不能吗?” 季黛回头看了眼,叶获仍旧虚弱,放置在外面的确不妥。 “他自然要进珩明馆,不过……” 她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盯着还带着泪光的江康。 “江康,你可愿意跟我进珩明馆呢?” 江康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小孩最为敏锐,他下意识的就感觉到这所谓的母亲……很不喜欢他! “不要!” 他转头就扑进了江老太太的怀中,扭麻花一般的哀求道。 “太祖母,我不想跟她走!我只想待在您的身边!” “唉!” 江老太太硬着心肠将他推开。 “你还是跟着母亲比较好!金嬷嬷,现在就将他送去——” 她就不信了,凭借她老太君的身份,还不能将这么个小家伙推进珩明馆! 可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在门口拉停后,一道人影从内一跃而出,才一落地,便就不耐烦道。 “这门口怎么这么一片狼藉!” 季黛一僵,缓慢的转过头,看向了来人。 年轻的他,身材尚未发福,样貌也能占得上三分俊朗,只可惜眉头紧皱,满脸不快,又将他的样貌拉低了几分。 江辰! 季黛袖中的手死死扣住掌心,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压抑住她的滔天恨意! 宣平侯府世子,也是她的夫君! 前世,她抱着他偶尔垂怜给的一两颗甜,呕心沥血,倾尽所有,硬生生的将宣平侯府从即将破落拉回了正轨! 一嚼一用,皆都出自她的嫁妆! 甚至连江辰这外放的官职,也是她绞尽脑汁才弄来的。 可最后得来了什么? 她眼角一瞟江康的方向,嘲讽的笑了。 得来了一个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真是个极好的回报! “祖母。” 江辰上了台阶,一眼都不瞧季黛,只拱手向老太太行礼。 “孙儿拜见祖母。” 江老太太咳了几声,示意江康上前。 “我派人告诉过你,这孩子如今是自家人了,可他不愿意进珩明馆,你看如何是好?” “不进就不进。” 江辰冷冰冰道。 “珩明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比得上祖母的登云阁?” “呃……” 江老太太有些懵,可和自家孙子眼睛一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确,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乖孙孙,猛的丢到季黛身边,她还有些舍不得呢! “也好,先和我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没有便宜可占,她也不欲在此久留,当即拉着江康走了。 而季黛亦将涌动的情绪皆都压下,转身就要往珩明馆而去,可未曾想,江辰竟拦住了她的去路。 “珍珠。” 季黛摆了摆手,示意珍珠将叶获先带回去,才老神在在的抬头。 “世子,这是有话要和我说?” “呵。” 江辰迫近了一步。 “季黛,今日在街上可真是好风光啊。”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一把扯开了季黛的面纱! “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样貌,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你丢了宣平侯府的脸面!” 季黛下意识的捂住了脸,可很快,她就缓缓松开了手,低垂着的脸亦也慢慢抬起。 明眸皓齿,容貌动人,肌肤如雪,可偏偏…… 满脸皆是黑色的伤痕,直接破坏了美感,甚至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就算是已看了很多次的江辰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可看见季黛那轻蔑的眼神,他登时怒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是什么表情?” 季黛一把抢回了江辰手中的面纱,冷笑道。 “世子,您猜一猜,如果季家人知道我变成如今的模样,你会如何?!” “我……” 江辰竟被她的气势压得语塞,答不出话来! “江辰。” 季黛重新戴好面纱。 “你我心知肚明,我这伤是因何而来,你若还想用此拿捏我,就休怪我鱼死网破,闹个不休!” 她正欲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含笑道。 “那才真是丢了你风流倜傥江世子的脸面!” “你!” 江辰还来不及回怼,季黛已然离开! 他恨恨的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气不过,朝着登云阁冲了过去,一进门,他就恶狠狠道。 “祖母!我要休了季黛!” 江老太太一口热茶当即喷了出来。 “你这是在闹什么!” 江辰几句话将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清楚,然后一屁股在太师椅坐下,愤恨道。 “我肯留她在府内已是仁至义尽,她竟还不知足,想要威胁我!我怎么能忍下来!” “胡闹!” 老太太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方,严厉道。 “你忘了季家是什么地位,若不是你祖父有恩于季家,以季黛的身份,她皇妃都当得,怎么会嫁给你!” 江辰别开了脸,咬牙道。 “那就让她去当她的皇妃去罢!宣平侯府容不下她就是了!” “你真是……”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幸好江康已经被金嬷嬷带走,便压低声音道。 “你不管俗物,不知现如今府内开销皆是用得季黛手中那些店铺所得,若是没了她……你也知道会如何。” 她见江辰依旧不忿,又安抚道。 “当初迎娶她你都忍了下来,如今不过是被她呛上几句罢了,何必闹得如此之大,再说康儿已入府,正是要用她的时候,为了他,你也该忍了下来。” 提起江康,江辰的脸色登时缓和了不少。 “也罢,祖母说的是,我不该和她计较,但是……”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方怡要回来。” 第5章 我怎么不知道府内哪儿多了个杂种?! “她要回来?” 江老太太脸色凝重。 “以什么身份?表妹的身份还是江康母亲的身份?!” “她不愿为妾。” 江辰语调温和,带上了几分轻快的笑意。 “为了江康的未来,她也愿意隐忍。” 可江老太太却听出了不对劲来。 “不愿为妾是什么意思?她为了你生了孩子,连名分都不想要了?” “她是不求,但我舍不得。” 江辰摩挲着手指,冷冷道。 “江康身为我的长子,必定要恢复身份,养母哪有生母好?我既已在外历练够了底蕴,在等上几年,必定不需要在仰仗她,到时候……只希望祖母不要在为难我。” “……” 江老太太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实在不知该如何再劝,只能喃喃道。 “你就确定方怡能够忍下来?我记得她最是心高气傲,因着季黛嫁入,便负气而出,若不是你恰好得了外放的差事,也不知道她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你真的确定她能和季黛和平共处?” “您久未见她,不知她变了许多。” 江辰勾起一抹腻歪的笑意。 “孙儿在外七年,和她日夜相伴,虽没有夫妻之名,却更甚于此,我自然十分了解她,她既然应了我,便一定能够做到,只求祖母应允,给她一处栖身之所。” “不妥。” 江老太太思忖良久,还是皱眉道。 “不如再等一等,京内给她买个小宅子养着也就是了,没必要扯入府中,我实在是怕季黛发觉不对,万一扯出了江康怀在国丧期间……对你也不好。” “怕什么?” 江辰不屑一顾道。 “季黛这蠢妇,只要我去哄她几句,便能迷的她死心塌地,她怎么可能发现方怡的不对?” 可话说到这里,江辰眼前恍惚出现了季黛刚刚的表情,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为了安抚自己,江辰又开口道。 “更何况,方怡从小就住在府内,有您掩盖,我就不信她能说出什么来!” 江老太太熟悉这个独孙孙的性格,既然开口同自己说了此事,定是志在必得,若不同意,怕是会起更不了得的麻烦,再加上季黛那脸的确令人作呕,她倒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罢了,她要回来便回来。” 江老太太叹了口气。 “只是你需要答应我,人前切不可和她亲密,不然我这张老脸怕是无处可丢了!” 从小养在身边的姑娘,竟和自家的公子哥勾搭在一起,说出去实在丢人至极,也正是名门大家所不齿的! “祖母放心。” 江辰得了准信,心中大喜过望,当即抱拳谢过祖母,就要离开。 临走前,江老太太却喝住了他。 “且等一等。” 她指了指珩明馆的方向。 “你我计划有漏,这府中多了个孩子,我看季黛更喜欢他,你当去看上一眼,不然,怕是他就能和康儿平起平坐了!” 江辰踌躇了几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这就过去看一看。” 而此时,珩明馆内,珍珠才将叶获安置好,便来禀报季黛。 “夫人,获少爷已住下,需要请府内医师过来看一看吗?” 若是以往,季黛定会随口应允,可不知为何,白日秦止那声冷哼还在耳边,竟让她有些犹豫了。 “今日刚上过药。” 她想了想,下了决定。 “等明日再说吧。” 珍珠应了,便要出门去吩咐,可还没走到门口,房门就被一脚踹开,“哐”一声撞了开来,幸好珍珠躲得快,不然定要撞个头破血流! “获少爷?我怎么不知道府内哪儿多了个杂种?!” 江辰大步迈了进来,嗤笑道。 “还是这侯府都是季黛你说的算,连多个儿子我都不必知道?!” 珍珠气急,她是季黛的陪嫁丫鬟,自是护自家主子,真急了,和江辰对着干她也不怕! “珍珠,你先退下吧。” 季黛轻柔的吩咐了一声。 “将门带上。” 珍珠瘪了瘪嘴,听话的出了房门,屋内,就只剩下季黛和江辰两人了。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光线幽暗,季黛也不点灯,只淡漠的问道。 “世子匆匆而来,有何贵干?” “你别和我装傻!” 江辰大喇喇的在季黛对面坐下。 “江康多少也占一个江字,认了他倒也没什么,可这叶获算什么玩意?也配成为侯府之子?” “哈。” 季黛半张脸藏在暗处,神色莫名。 “于我而言,两人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选谁都一样,还是说……” 她语调一转,带上了些微不屑。 “这么大的侯府还容不下一个孤儿吗?若是穷酸至此,江康也不必养了,一并送出去就是了。” “……” 江辰窒了一瞬,季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锐了! 不行,他还需要季黛的帮助! 江辰连忙散了脸上的傲气,伸手就朝着季黛的手探去。 “黛儿,刚刚不过是气话,我既已经回京长驻,往后必定有你我的孩儿,他才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子,所以我才劝你送叶获离开,大不了多给些银两便是。” 季黛不动声色的一躲,江辰的手便握了个空! 江辰哪儿受过这样的气,脸登时沉了下去,便要借此发作! 季黛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可知过继支族代表了什么意思吗?” 她不等江辰回答,便含笑道。 “本朝若是主母无法生育,大多都是和离了事,若过继,基本都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江辰已然勃然大怒! “你是说我不能生?!” 第6章 他不能入,江康也不能 “你当知道——你我并未圆房!” 江辰咬牙切齿道。 “我看你这张脸就想吐,未曾圆房哪儿来的孩子?!” “你知我知,可你敢让别人知道吗?” 季黛并不惧怕他,反而笑出了声。 “你不敢,你甚至连父亲母亲都不敢说,又怎么敢告诉别人我们并未圆房?我也是为了你我名声考虑,才决定收下叶获。” 江辰狐疑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太明白,季黛怎么两三句话竟说成了为自己好? 季黛垂下睫毛,掩住了眼底的嘲弄。 “就是因为叶获是外人,才更能表明侯府收养这两个孩子只是一时好意罢了,因为,没有谁家会一次性弄进两个继承人!” 江辰微眯着双眼。 也是,若只有江康一人,说不定有什么人会动了心思查探他的身份,多一个叶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想起他随意从人牙子那处点来的少年竟能和自己亲生儿子平起平坐,江辰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可以收养他,但是他不能入族谱!” “他不能入,江康也不能。” 季黛分毫不让。 “没人是傻子,两个孩子当一视同仁!” 江辰几乎要气笑了。 “你若真要一视同仁,为何不让江康进珩明馆?” “江康为何不能进。” 季黛冷然道。 “世子不是最清楚吗?” 江辰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去窥探季黛的表情,可屋内昏暗,他看了好几眼都看不太清楚,只好退让了开来。 “行,我也不在这件事上面计较了,叶获也可入族谱,前提是……” 他起身,丢下一句话便大步而去。 “叶获不得授江姓!” 珍珠在门外见他离开,连忙进屋掌灯。 “夫人,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获少爷不能改姓的话,怕是这群踩高捧低之人会……” “无妨。” 季黛盯着点燃的蜡烛良久,最后微叹息道。 “这江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起码她季黛看不起,什么宣平侯府,什么百年世家江家,皆都是这一片腐败之上的浮光罢了,掀开一看,内里早就臭不可闻! 再说,她养叶获,可不是为了江家。 叶获……若真的不错,也只能是她季黛养成的一把刀! “我累了。” 她扶着珍珠的手起身,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早点灭灯吧。” 珍珠连忙应了,伺候着季黛洗漱,又扶她上了床铺,才恭敬的退到了外面。 夜渐渐深了。 季黛却越躺越清醒,侧耳听去,甚至能够清晰的听见外面打更的声音,一如她在柴房之中数着日子等死的那段时光。 “呵。” 她掩住了自己的双目,不该回想,一回想,那汹涌的记忆便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历历在目。 她忘不了,也不想忘。 江辰,方怡,甚至包括江老太太在内,这上上下下,皆是杀死她的凶手。 她不愿意在这泥泞中挣扎,可要挣脱他们,却是难上加难! “不。” 季黛将手缓缓放在了胸口,轻声呢喃。 “挣脱还不够,你们……都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陪葬的是她的血肉也无妨! 若前世,她用一切滋养了宣平侯府,那这重来的一世…… 她就看没有她的帮助,这宣平侯府究竟能够蹦跶到什么程度! “方怡。” 季黛闭上了双眸,强迫自己睡去。 “很快,我们就要相见了。” 也许是精神疲乏,季黛这一睡,便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珍珠来看了几次,总算见得床铺间有了动静,便连忙上前挑开床帘。 “夫人,早间金嬷嬷来了一趟,让你醒了去一趟老太太处。” 季黛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暗哑。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珍珠将床帘挂好,柔声催促道。 “所以夫人得快一些,不然怕是老太太会怪罪下来。” 季黛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都这个时辰了,就算赶去也会被说嘴,不如用了午饭再去好了。叶获那处如何?” 珍珠从来只听季黛的话,既然主子说不急,她也不着急了,便细细回答道。 “金嬷嬷来的时候,也带了位医师过来,说要给获少爷瞧一瞧,不过我以夫人未醒为由先让他等着了。” “做得好。” 季黛赞许的点了点头,伸手扶着珍珠起身。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叶获身边,只是苦了你,得两头跑了。” 珍珠笑嘻嘻道。 “奴婢不苦,那获少爷也乖的很,给啥吃啥,也不挑嘴,而且也不乱动,我看他应该会好得很快,不过啊,我听说登云阁里那位可就难养极了,听金嬷嬷抱怨,就早饭他就换了五六种花样呢。” 季黛哑然失笑,叶获才是实打实的孤儿,心性又坚韧,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面斤斤计较,反观那江康,从小便是极为挑剔,也是当初的她迷了眼睛,这么一张嘴,若不是从小金贵,怎么可能养出来! 江辰外放七年,每次写了家信回来,无非只有一件事。 要银子。 她还顾念他外放辛苦,每次都翻倍的给,现在想来,大多都落到了方怡母子身上了吧? 不过嘛,从此之后,她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走吧。” 季黛收拾妥当,便带着珍珠往外走。 “让那医师也来,我亲眼看着他如何诊治叶获!” 第7章 这一份,就是常医师开的 珩明馆颇大,除了季黛的主屋之外,另有七八间厢房,并有小厨房,茶室等一应俱全。 叶获所住的厢房正在主屋左手第二间,季黛走了几步便就到了。 她并未直接推门进去,反而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夫人。” 一位提着药箱的老者讪讪拱手道。 “我奉了老太太之命,过来接手这孩子的医治,只是这都过了换药的时辰,我竟还没能看到患儿。” “常医师。” 季黛怎么听不出这老者抱怨自己让他等了许久,可她乐得装傻,便开口道。 “这都怪我,若知道是您来了,定会早早过来,不过既然时辰晚了,就请您尽快入内医治吧。” 她推开了房门,请常医师往里面走。 “常医师医术是府内最好的,精妙绝伦,珍珠,你也过来看一看,省的之后照顾叶获不周。” 常医师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见前面季黛已经稳稳的在圆凳上坐下。 坏了。 常医师叫苦不迭,不仅是珍珠在此,连季黛也会守在这里? 果然,老太太说的没错—— 季黛对这孩子极为上心。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借口将季黛劝走,便只能认命上前诊治。 可只看了一眼,他就倒吸一口气。 “这……这……” 常医师忍不住退了半步,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眼季黛。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这么看重这孩子! 他身为医者,多少也会一些面相之术,这孩子…… 常医师再度回头,盯着床铺间目光平静的叶获! 虽因年幼尚不明显,可却隐隐有登侯拜相之面相,和他一比,老太太屋内的那个江康简直如同朽木般! 他双手颤抖,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 季黛含笑提醒道。 “常医师发什么愣,不是要看诊吗?” 常医师悚然一惊,连忙半跪在地,仔细检查叶获身上的绷带,越查,他的手就越抖,才查到一半,他就垂着脑袋转头道。 “外面用的药虽也对症,可疗效不甚明显,需得重新配药。” 季黛没有吭声,只玩味的盯着常医师,良久才淡笑道。 “好。常医师我自然是放心的,珍珠,带他去配药吧。” 常医师被盯得冷汗淋漓,一得命令,便如同大赦般一溜烟跟着珍珠走了。 “母……夫人。” 床铺间的叶获轻声开口道。 “他只在表面看了一圈,并未仔细检查。” “嗯。” 季黛走上前来,在床沿边坐下。 “他只想换药,至于你用了什么,和他没有关系。” 叶获有些不明白。 “换药?” 季黛抚摸着他漆黑的头发,柔声道。 “很快,你就明白了。” 常医师回来的很快,可才踏进屋内,珍珠就劈手抢过了他手中的药瓶。 “常医师。” 她笑嘻嘻道。 “夫人命我伺候获少爷,这上药还是我来吧。” 不等他回答,珍珠已然快步走到了床铺边,熟门熟路的揭开绷带上药去了。 “常医师,请这边看。” 季黛将位置让开,请他过来,含笑道。 “还要请您多指点呢。” 常医师瞧了一眼,珍珠的的确确用的是自己送来的药瓶,便也放下心来,笑道。 “珍珠竟连这个也会。” “她自然会的。” 季黛微笑道。 “当初我脸受伤,不也正是常医师定下的药方,她换的药吗?” 提起这个话题,常医师登时萎了,左看右看不敢回答,好不容易熬到珍珠换完药,他就赶紧拱手告退,一瞬间便就跑得无影无踪。 “夫人。” 珍珠上前,将藏在袖口中的药瓶递上。 “这一份,就是常医师开的。” 季黛接过打开闻了一下,便就冷笑道。 “有趣,还真有趣!” 江老太太比她想象的还要迫不及待啊! 不过只是一个孤儿,竟引得她用如此重药! 活血清淤的确算不得开错药,可叶获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这加倍的药在内,他怎么经得住? 怕是就算等上月余,这伤口也不会愈合! “那接下来怎么办?” 珍珠有些忧心。 “医馆带回来的药刚用完了,要不出门去采买?” “老太太既然让常医师过来,便会盯着我们,如果外出采买,怕是她还会想出别的花样来。” 季黛眯眼道。 “而他开出的药,也抓不住错漏。” “夫人,不必为我忧心。”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获低声道。 “我自小天生地养,就算没有药,也能活下来,您不必为我为难。” 季黛微愣,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你的伤是因为我……” “不是的。” 叶获摇了摇头,异于同龄的人的冷静。 “我是被人丢进您的马下的,我都清楚,所以是我给您添了麻烦,您不必再为我费心。” 季黛盯着他那漆黑的瞳孔,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了一人。 秦止。 叶获和秦止,从某个方面来看,还真有些相似。 一样的坚韧。 “对了!” 季黛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再回来,她手中便握着一个瓷瓶。 “用这个!” 秦止出现,只问了她一句话,也是和叶获有关,那他给的这样东西,必定能够治叶获! 伤口再度揭开,叶获隐忍着痛楚,清晰的看着药粉落下,清凉从伤口席卷而上,瞬间便就压下了他浑身隐隐的疼痛。 “有用。” 季黛一直盯着叶获的表情,见他眉间舒展,便就肯定了秦止给的这药粉有用! “你且好好养着。” 季黛起身,她已经听见外面的喧闹声。 方怡来了! 第8章 好久不见,方姑娘 季黛才走到登云阁外,就能清晰的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方怡还是一样的好本事,才回来这么一小会,就能让老太太不计前嫌了。 她没有迟疑,直接挑帘进了屋子。 “祖母,我来迟了,您有事找我?” 她一进去,屋内的声音便就一静。 “啊……” 江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是她早间让金嬷嬷请季黛过来说话,可这会…… 她忍不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这都过了午时了,季黛怎么这会儿才来,还恰恰好和方怡撞上! “也没什么事情。” 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方怡的手,笑道。 “你事忙,我这老家伙想让你过来说说话,也得等上几个时辰!” 她虽笑着说,可语气却颇重,显然是有些不快。 “哎呀?” 方怡捂嘴惊讶道。 “这侯府内顶要紧的不就是老太太的事情吗?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还是夫人你故意拖延?” 她说话好听,每句话后面都微微上扬,勾人得很。 季黛不答,只平静的望了过去。 “好久不见,方姑娘。” 只见端坐在老太太身旁的女子,清纯如莲,一双杏眼眨巴着,单纯至极。 可谁能想到这样的样貌后面,是怎么样的蛇蝎心肠! “夫人还记得我呢?” 方怡笑着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 “以前我请安晚一点,老太太都会罚我站,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呢。” 季黛轻笑了一声,很好,方怡果然还是那样的性子,才一见面就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罚站? 她侧头看向了坐在下首的江辰。 “本来我是不会迟的,只是——昨夜世子托付我了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我一早起来便就惦记着此事,才会晚了些。” “昨夜?” 方怡剜了江辰一眼,脸上飘上了几朵红晕。 昨夜,江辰去接她,又闹腾了她大半夜,怎么有时间去找季黛? 她这借口也太拙劣了吧?! 方怡以为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当即笑道。 “不管是多么要紧的事情,夫人都应以老太太为先呀?其他什么都可以延后再做呢。” 老太太一听方怡处处为她,当即心都被熨平了,妥帖的不得了。 “你果然是我最可心的人儿。” “是吗?” 季黛似笑非笑的在江辰对面坐下。 “既然方姑娘这么说,那入族谱的事情,还是再往后延几日吧,正好,叶获的身子也没好透。” “唉!” “不行!” 江老太太和江辰同时喝出了声。 “入族谱一事是顶顶要紧的事情,怎么能再往后延?” 江老太太连忙甩开了方怡的手,有些不高兴。 方怡身为母亲,竟不为自家孩子想着,还不如季黛这个主母想的多! “孙媳觉得方姑娘说的很对。” 季黛瞧着方怡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心中松快了不少。 “按照老太太定下的日子的确太过紧张了,竟忽略了其他地方,更不该的是忽略了老太太这处的要求,这样吧,原来紧赶慢赶大约三日后便可办礼,为了稳妥起见,就定在了十日之后吧!” “什么!” 江辰急了。 “我不同意,三天就够久了,怎么还能拖到十天之外!” “世子既然着急。” 季黛摊了摊手道。 “那就你来吧,我只有这么点本事,前后都要顾上,力有不逮,幸好方姑娘提醒的早,不然这么着急,出了其他篓子就更难办了。” 方怡几乎要吐血,如果知道季黛是为了这件事忙,她绝对不会多嘴那么一句! 她好不容易将儿子送进来,只有入了族谱,她的心才能安稳下来! 现在好了,竟偷鸡不成蚀把米,十天啊!十天! 江辰也不愿拖这么久,叶获这会不能动,江康就可独占那日的风光,便皱眉道。 “这后府的事情都是你办的,我怎么知晓该怎么弄?你就不能将其他事情推了开来,先办此事?” “那可不行。” 季黛隐在面纱后的嘴角勾了起来。 “方姑娘是祖母最可心的人儿,我自要多学上一些,这十日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我……” 方怡不愿意求季黛,只能哀求的看向江辰。 “世子,都是我不好,不该多嘴,误了你的大事。” 江辰正心疼方怡为了自己忍辱负重,便要开口安抚她,可一抬头,对面的季黛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满是嘲讽! “我竟不知世子您这么心疼这孩子,为了他跑前跑后不说,连这七日都等不得了?” 她似笑非笑的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江康是世子你的亲生孩子呢!” 此话一出,在座的三人皆都满身冷汗! “是,是了。” 江老太太说话都有些打颤。 “多,多加七日也没什么,准备久些也更稳妥些。” 江辰忙忙也借着这楼梯下来。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十日之后就十日之后吧。” “时间既然定了。” 季黛眼睛一转,更觉得面前三人虚伪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便轻描淡写开口道。 “叶获比江康大上半岁,自然以他为长,江康为次了。” “不行!” 方怡控制不住自己,猛然起身。 “江康怎么能……” 她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往后一扯,跌回了座位上。 老太太不快的瞪了方怡一眼,警告道。 “江康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方怡怔然,这才清醒过来,连忙着补道。 “我是看老太太和表哥心疼这孩子,才想着为他说上几句话,再怎么说江康也是江家人,怎么能被一个外人压一头呢?横竖只差个半岁,不如以江康为长,叶获为次?” 第9章 还是说老家伙这院子还配不得你了 江老太太气得要命,都那么提醒方怡了,她竟还扯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来为江康争取,真当季黛蠢吗?! 可她又不能说方怡的不对,江康是她的亲生孙子,她心底还是赞同方怡的说法,便问季黛。 “方怡说的也有些道理,不如掉个个儿,长次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季黛听得冷笑不已。 若真不要紧,怎么会一个两个这么激动?两人目前身份相同,皆是养子,那就是谁为长,外人就觉得府内更看重谁。 “我也觉得不怎么要紧。” 季黛笑道。 “可是叶获个子比江康高上不少,按照原本的岁数只大半岁我都觉得有些不妥,若真按方姑娘说法,岂不是显得江康虚长了他许多?” 方怡还想开口再争一争,没曾想季黛的话还没说完。 “季家曾教习无数学子,最是了解他们这个年纪的学子了,差半岁,心力能力都差不少,若以江康为长——怕是不少人会说他处处比不过弟弟,祖母您觉得这样也行?” “这……” 江老太太还真听了进去。 谁为长子她本就不在意,叶获就算破了天去,这侯府也只会给江康。 “季黛你说得是——” 方怡一听急了,江康只是养子不说,还只能是次子?! “老太太!” “别废话了。” 江老太太用力捏紧了她的手掌。 “重要的是以后!康儿如此聪慧,拔苗助长也是不妥。” 方怡委屈万分,可看江辰并未替她说话,只能咬着唇忍了下来。 江老太太见她乖巧,心中也松了口气。 “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方怡七年未归,府内改建了许多,她原本的住所也早就夷平了,季黛,你觉得她当住在哪儿?” “这个嘛。” 季黛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对面的江辰,宣平侯府里空置的房屋不多,她心中也明镜儿一般,不管她点了何处,最后要不了半个月,江辰都能找个由头将方怡弄到他书房旁住着。 她叹了口气,遗憾道。 “方姑娘回来的太匆忙,虽有些地方空着,也都灰尘满地,打扫也要些时日,我这边又拨不出人手来——要不族谱之事再延几日?先安置方姑娘。” “还延?” 江老太太眉心经脉直跳。 “就没有可以直接入住的地方?” “有是有。” 季黛抱歉道。 “祖母您偏院不正有一间厢房空着吗?就是小了些,总觉得并不配方姑娘呢!” 江老太太一听有地方,还在自己旁边,哪有什么不满足的,再说方怡早就破了清白之身,她也没多少看重与她,便点头应了。 “就这样吧,等你手头事情忙罢了,再议新的住所。” 方怡眼圈一红,她从小在宣平侯府中也是当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姐养着的,哪儿只住一间厢房过!可那边江康的事情还挂着,她不甘愿,也不敢辩驳什么了。 季黛满意,也不想再看几人,便起身告退了。 她一走,方怡便再也控制不住,扑进老太太怀中放声大哭。 “老太太,她就是故意针对于我!” “怎么?” 江老太太却觉得季黛安排妥当。 “这么多年来,府内都是她掌家,从未有过错漏,还是说老家伙这院子还配不得你了?” 方怡吓了一跳,不敢再哭。 江辰看得心疼。 “我书房旁边还有间小院子,我再寻一些家丁过来打扫,很快便能入住。” “放肆!” 江老太太越听越不高兴。 “我告诉过你,在人前你们两人不许太过亲密,你竟还起了这等心思!侯府上下人多嘴杂,比不过你外放之时的宽松!若真曝出丑事,你的仕途要还是不要?” 她疾言厉色的说了一通,江辰也清醒了过来,便抿嘴不谈了。 安抚好自家孙子,江老太太又看向方怡。 “你若是不肯,就走一通纳妾流程,你也可以堂堂正正和辰儿接触。” “不行!” 方怡拼命摇头。 “我和您同出方家,若我为妾,岂不是打了你的脸?” 妾就是个玩意,她成了妾,想要被扶正才是千难万难,还不如等几年,等到季黛让位,她以正室之礼嫁入侯府,便可以…… 她含羞带怯的看了眼江辰。 “为了表哥,我愿意住在此。” 江老太太听得无语,方怡如果真知道廉耻,就不会赌气而出,跟江辰去了任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假夫妻! 可江辰最吃这一套,当下心潮澎湃,看方怡的眼神又多了三分眷恋。 “怡妹,苦了你了。” 江老太太越发头疼,索性甩手走了。 “登云阁内外都是我的人,你们有话今日都说了,明日起,就再不可逾矩。” 她一走,方怡就迫不及待的扑进了江辰的怀中,楚楚可怜的抬头道。 “表哥,你摸一摸我的心,它痛得很呢。” 她牵住江辰的手,放在了胸脯上,依偎的更紧了。 “可是只要您疼我,我什么都不怕。” 江辰干涩的咽下了口口水,昨天他们颠鸾倒凤的滋味还在脑海中,便忍不住低头想要噙住她的红唇。 “咳咳。” 两人还未接触,门外就传来了苍老的咳嗽声,江辰猛然一惊,当即松开了方怡。 “怡妹,这里人多眼杂,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方怡不满的瞪了眼窗外金嬷嬷的影子,回府就是这么麻烦,这么多老不死的总是盯着她! 不过为了哄好江辰,她乖巧的拉着江辰在一旁坐下。 “我既然住在老太太这处,可否能见一见江康?他从未离开我这么久,我真怕他有些不适应呢。” 江辰笑了。 “他鬼精鬼精的,现在正和几个丫鬟在外面疯玩呢,哪儿还记得你我?” 见方怡似乎有些不快,江辰又解释道。 “等入了族谱,他就该正式认师读书了,四经五书都要去学,还能有几日这样的清闲日子?我知你一心想他上进,可也不急于这么一时。” 方怡无奈,可她连江康的面都见不到,自然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又问起了叶获,听江辰说如今叶获住在珩明馆,更是妒忌的发狂。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生出这么许多的麻烦,表哥, 你有没有觉得——季黛有些奇怪?” “唔。” 江辰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方怡的软手,随口应道。 “丑人多作怪,你是没看见她的正脸,可怖的很,因此脾气怪了也正常。” 他忍不住回头赞赏的摸了把方怡的脸蛋。 “还是你好看。” 方怡噘嘴道。 “我和你说真的呢!你就舍得你的宝贝儿子这么屈居人下?” “好啦好啦。” 江辰拍了拍她的手背,神秘道。 “你放心,叶获蹦哒不了多久了,别说十天后了,就算给他一个月,他也爬不起床,那一日,只会是江康的好日子!” 方怡将信将疑,又怕继续追问下去惹得江辰不喜,便反握住他的手娇声说起情话去了。 第10章 就让我先收一点利息罢 季黛出了登云阁,忙碌了一圈,等回到自己屋内,已是掌灯时分。 她面前摆着两个瓷瓶,一个是白日常医师被换下的药膏,而另外一个则看上去有些年份。 “夫人。” 珍珠高兴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药果然神奇,才不过一天,获公子的伤口就好了不少。” 可瞧见桌上那两个瓷瓶,她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放低了。 “夫人,你怎么拿了这药膏出来?” “我有些怀疑……” 季黛拿起旧瓷瓶,手指微敲。 “当初,跟着江辰迎亲队伍的医师就是常医师,我的脸也是他一手治疗的,叶获的药有问题,那我的药是不是也有问题?” 原本她只当自己体质问题,竟出了难得一见的排斥反应,所以并未曾怀疑到常医师的头上。 可诊治叶获时,他奇怪的表现偏偏就显露出了问题来。 珍珠犹豫了一会,还是掀开了自己的袖子。 “夫人您看,那日我亦受了伤,比您脸上的伤痕还要长许多,可我未曾用药,结疤之后也只是浅色的白痕,并不十分明显。” 季黛顺着她的动作望去,果然,在珍珠的胳膊外侧,一道极长的伤痕从上至下,到了手腕前才堪堪停住,但的确如同她说的一般,并未发黑,甚至还因为时间长久,变得浅了许多。 “我怕夫人伤心,一直没有告诉您。” 珍珠咬着唇,放下了袖子。 “可如果那药有问题,那坠崖……” 她不敢说下去,可季黛却明白她想说的话。 回想过去,亦疑点重重。 为何在出事前,江辰会绕路停在那处驿站? 马车失控,可为何只有她坠崖的地方遍布那奇怪的荆棘? 迎亲在外,常医师怎么可能会恰恰好备了药膏? “出发前,他们就已经定下了这计策。” 季黛喃喃道。 “我的坠崖,也是他们计策的一环。” “什么?” 珍珠急切的俯身下来。 “夫人,我们这就写信回季家!老爷一定……” “他不会相信的。” 季黛叹了口气,将两个瓷瓶笼在了一起。 “这江家最会装模作样,江辰更是其中翘楚。” 珍珠一时语塞,想起了江辰偶尔匆匆回府,皆是因为季家来人。 “人前,他装的和我情深意切,哄得我父母信任有加,再加上有诺在前,父亲就算疼我,也无法背弃这段婚事。” 季黛将瓷瓶丢入首饰盒的最下面,淡淡道。 “与其让他们心急,不如先瞒着吧。” 珍珠眼圈一红。 “可夫人您,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会。” 季黛轻笑道。 “就让我先收一点利息罢,珍珠,你去和叶获说一声,他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常医师……让你逍遥了这么多年,她季黛会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次日一大早,季黛正捧着珩明馆内外下人的名单勾画,门外就传来了金嬷嬷的问好声。 “向夫人请安了。” 季黛不动声色的将本子合上,挡住了金嬷嬷窥探的眼神,笑道。 “金嬷嬷怎么有空来我这处了,这个点,不正是老太太用膳的时辰吗?还是说祖母有什么吩咐?” 金嬷嬷的确是奉命而来,便讨好的笑道。 “夫人您猜的真准准的了,我这趟来,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为表小姐取当月的用度来了。” “哦?” 季黛双手交叉。 “这件事我倒是忘记了,珍珠,取一两白银来,这就让金嬷嬷带回去。” “呃?” 金嬷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就一两银子?” 不怪她惊讶,侯府内一等丫鬟的月例都有一两银子了! “怎么不够吗?” 季黛微笑道。 “那应该给多少?” 金嬷嬷讪笑道。 “老夫人当家的时候,每月是给二十两白银的。” 季黛眉毛一挑,二十两白银?这方怡还真是被侯府娇养起来的,怪不得不知天高地厚,看她嫁入,便受不了了。 “二十两呀。” 她为难的重复了一遍,最后还是起身道。 “这数目虽然不多,可一年算下来,也是颇大的一笔,此事需得祖母同意,我这就和金嬷嬷走一趟。” “好,好。” 金嬷嬷虽跟着季黛的步伐往外走,可嘴角却忍不住不屑的撇了开来。 季黛这什么当家主母,二十两都要抠抠搜搜去请示! 一刻钟之后,几人便到了登云阁外,老太太的主屋处,不少丫鬟捧着糕点进进出出。 金嬷嬷抢先了几步,进屋去禀报了。 少倾,便就又出来请季黛进屋。 进了屋子,季黛抬眼一瞧。 好家伙,老太太这屋内人也真够多的。 江康满地跑,就是不肯乖乖吃饭。 方怡手中捧着一碗燕窝粥,正要起身去追,却在看见季黛的瞬间,将碗放在了桌上。 江老太太深怕她看出了什么不对来,连忙开口道。 “康儿不肯吃饭,正巧方怡在,我就让她替我喂上几口罢了。” 季黛行礼之后,便在圆桌另外一侧坐下,轻描淡写道。 “江康和方姑娘都住在您这处,能够说到一块去也是好事,也能让祖母你轻松一些。” 方怡紧张的神色立时一松,可季黛又继续说了下去。 “方姑娘这么可心,让我这话倒是不怎么好提了。” 江老太太觑了一眼金嬷嬷的方向,咳嗽了两声道。 “二十两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你在别处检省一些也就挤出来了,何必再来问我?” 第11章 宣平侯府竟连二十两都省不出来了? 一听和自己有关,方怡的脸禁不住就红了起来,尤其是她还要从季黛手中讨银子花,更让她有些坐不住了。 “以方姑娘的身份,这二十两的确不算多。” 季黛微叹道。 “我也不想做这等恶人,按照原本规例走也最是妥当,可是——” 她看着方怡猛然亮起的眼睛,话锋一转。 “最近府内的确有些难,先不说老夫人最近又多添了几个药方,就说祖母您这处,也因为江康多增添了十两开销,这些都是孙媳绞尽脑汁才省出来的,再多不出几分来了。” 江老太太不敢相信。 “宣平侯府竟连二十两都省不出来了?” 季黛欣赏着方怡青一阵红一阵的脸。 “是啊,这么些年的人情往来,皆都要银子,每一处都已算到了极致,原先账上还有几千两的结余,可去年您八十大寿,不都用了吗?” 江老太太老脸一红。 “那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宣平侯府即将破落,我才大办了一场。” “所以嘛。” 季黛双手一摊。 “账上没银子,我只能过来向祖母您请罪了。” 方怡气坏了,她指着季黛身后跟着的珍珠道。 “没银子?那为何你的贴身丫鬟穿的这么好?是不是你中饱私囊去了?” 珍珠无端端被指出来,当即也有些怒了。 “这都是我从季家带来的衣裳!夫人为了侯府处处克扣自己,你怎么敢这么指责她?” 说着说着她更委屈了。 她的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苦?未嫁人之前,季黛的新衣裳穿都穿不完,也就是嫁入这宣平侯府之后,为了补贴这一大家子,季黛身上穿的竟还是前年的款子! “放肆!” 江老太太瞪了眼珍珠。 “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季黛眼眸一冷,便欲起身。 “方姑娘这么怀疑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样吧,我待会就让人将账本钥匙等送回祖母这边。” 她瞟了眼方怡。 “方姑娘乃是祖母的表亲,她来管着也未尝不可。” 方怡欣喜的转头看向江老太太,还有这样的好事?季黛会将掌家的权利拱手让她? “别别!” 可意外的是,江老太太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也不管江康尚且在场,几步下来扯住季黛的手不松。 “你不管家,谁来管?你说省不出来,那定是真的,你也别怪方怡多嘴多舌,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季黛慢吞吞的将手抽了出来。 “账上入不敷出,是我无能,怎么好怪方姑娘呢?我正打算将珩明馆的人减上一些平些账目出来,可就算再省,这二十两月银是断然出不来的。” “好吧好吧!” 在方怡震惊的眼神中,江老太太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你也不必为此为难,方怡既然住在我这里,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会有什么开销,若有要用的就从登云阁中出吧!” “老太太!” 方怡往前一步,她岁数不大,总会想采买些有趣的玩意,甚至还有些取悦江辰的小东西,这些怎么能从登云阁中走呢?! “住口!” 江老太太将季黛好好的哄走了,才回头叱骂道。 “别忘记你的身份!你不过是方家一个庶女!若不是你父亲托付,怎么会让你进京来?你身后无物,怎么支撑得起整个侯府开销来?” 她说得严厉,一旁的江康登时哭了。 “太祖母,您……您别骂我母亲!” “够了!” 江老太太一把抓起江康,严厉道。 “我告诉过你,你的母亲是谁!?” 江康吓了一跳,哭声立刻制住了。 “是,是夫人。” “记住!” 江老太太将江康推给了金嬷嬷。 “你若是说错了话,我会立刻将方怡送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下去吧!” 等江康被带走,她才猛然回头盯着不安的方怡。 “江康还小,不懂事,可你却不一样,我警告了他,也是警告你!如果被季黛发现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为了江辰,也为了整个侯府,我定会杀了你!” 方怡浑身一颤,连忙跪地。 “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记住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再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你知错就好。” 江老太太疲惫的在软榻上坐下。 “你是女子,又从小被我娇养的很,自是不知道如今侯府一切全仰仗着季黛的嫁妆,平日你见着她,也多恭顺一些,江辰宠你,你还怕等不到上位的日子?又何必在此时就乱了阵脚?” “是。” 方怡垂着的眼眸却精光一闪。 这侯府上下几百人,每月开销极大,又几乎没有收入,季黛竟凭借着她带来的嫁妆维持至此,那……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季黛手中的嫁妆究竟是怎么样的巨资?! 第12章 勾起来的留下,余下的全部遣散 季黛不知她走后登云阁中究竟起了怎么样的风雨,她回了珩明馆后,就将早上圈好的的名单给了珍珠。 “勾起来的留下,余下的全部遣散。” 珍珠打开看了眼,也有些惊讶。 “就只留下这么七八人吗?” 季黛略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怕做得太过明显,她甚至想直接清洗一遍,宁错杀不可留! “你封些银两,肯走的就给了身契,让他们尽早回乡,不肯走的嘛,也不用逼迫,让她们来找我便是。” 季黛嘱托道。 “这些人并未犯错,如果闹起来也是麻烦的紧。” 珍珠应了,取了些银两就出去了。 季黛则顺手拿了几本账本翻看起来,虽然她决定撒手不管,可如今这也是她在府内的依仗,徐徐图之,她也不急。 才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就传来了几人的争吵声。 “我当初可是老夫人点进来的,你们凭这几两银子就想打发我走?” “是啊,我们为侯府辛劳了半辈子,夫人说不要了就不要了,竟一点慈悲都没有吗?” “不行!我要去找夫人说道说道,别以为她仗着管家的身份,连我们这些老人都不顾了!” “走!” 季黛抬头一看,两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嬷嬷推着珍珠就往她这里来了,正是珩明馆日常采买的胡嬷嬷以及主管花艺的方嬷嬷。 胡嬷嬷嗓门很大,进了主屋就高声嚷嚷道。 “夫人,我是哪儿得罪了您,您竟要我收拾包袱滚蛋?” 季黛放下账本,双手交叠在面前。 “胡嬷嬷您做事稳妥,怎么可能会得罪我?还有方嬷嬷……” 她和煦道。 “也都是珩明馆数一数二的好手,我真舍不得你们。” 季黛说得情真意切,倒让两个寻事的嬷嬷愣住了。 “既然夫人您舍不得我们,又怎么让珍珠遣散我等?” 方嬷嬷迟疑的问道。 “后府都是您说得算,还能有人越了你去?” “唔。” 季黛揉了揉手腕,不无遗憾道。 “你们也都是老人,自当知道府内状况每况愈下,这又猛然增添了三张嘴——尤其是康少爷,每日就吃食上面少说都得折腾一两银子有余,登云阁和后风居的用度不可裁剪,便只能拿我这处做文章了。” 胡嬷嬷听得一愣一愣,她当初选了珩明馆就是觉得季黛年纪不大好糊弄,但今日这么一听,先挨刀子竟是她! 她心不甘情不愿道。 “夫人说的是,可您不看功劳,苦劳也要看点吧?难道非要让我们这对老姐妹滚蛋?” “您说得没错。” 季黛从善如流。 “所以我正等着你们呢。” 方嬷嬷大喜,千恩万谢的跪下道。 “我就知道夫人您最是菩萨心肠!” 她们这样作威作福惯了的老油条,出府之后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去处,便一定是要赖在侯府内的。 季黛清楚的知道这点,便故意为难的皱眉道。 “我也不算是有办法,只是给你们指上一条去路罢了,胡嬷嬷,您最会采买时兴之物,方嬷嬷,你侍弄花草也是一绝,如果能去登云阁就再好不过了。” 方嬷嬷和胡嬷嬷同时一僵。 “夫人说得是,可登云阁中也有人吃着这份饭,我们怎么也挤不进去啊。” 季黛遗憾的摇了摇头。 “我这处只是先开刀,往后老夫人的后风居也逃不过,只有登云阁绝对是安全的,你们若是不敢,还不如今日就拿了银子另谋生路吧。” 她装作无意道。 “侯府最重要的几人都在登云阁内,光是每月用度就超过百两,而且侯爷至孝,好的都紧着那处呢。” 胡嬷嬷登时住了嘴,急匆匆的叩谢了季黛就要走。 方嬷嬷不解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她这就走了?” 季黛低眉轻笑。 “方嬷嬷也尽快吧,胡嬷嬷她家的那位正是登云阁的管事,想要挤走别人对她来说不难,可您……” 她闭嘴不继续往下说了,可方嬷嬷却明白了,当即也忙不迭的去了。 “夫人好厉害。其他人都盯着这两位呢,她们走了,别人也就不敢闹了。” 珍珠噘嘴道。 “她们走了,珩明馆都清净了许多,夫人您不知道,胡嬷嬷每次采买回来,最新鲜的倒是拿到她屋里去了,还有那方嬷嬷,培育出来的新鲜花卉,总偷偷带出去府去卖了。” 季黛淡笑着起身,她怎么不知道?她都清楚,可侯府内的老人,根系比她还复杂得多,她也不好撕破了脸面。 “放心,她们肯定能进了登云阁。” 季黛抬步往外走。 “这会无事,我们出府巡店,顺便点几个新人进府。” “好。” 珍珠高高兴兴地应了,她也瞧不中这宣平侯府外院的人,不如在自家店铺里选一些得力的人来,她边美滋滋的想着,边跟上了季黛的步伐。 可两人才走到府门口,却遇见了最不想遇见之人。 “方姑娘。” 季黛看着她朝着自己而来,便停下了脚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怡甜笑着上前要挽季黛的手。 “表嫂,你这是要出门去吗?我七年没有回京,好多地方都变了样子,不知可否拜托你带我出门走走?” 季黛不动声色的错开了一步,躲开了方怡的手。 “我不是出门去玩。” “嗯。” 方怡扑了个空,只好悻悻然站在一旁。 “我知道表嫂是去巡店,我也只跟着你,保证不会让你为难。” 季黛被她这几句表嫂叫的浑身发寒,忍不住抬眸盯着她看。 呵。 还是一样装纯洁白花的模样?或者说以为这一招对她还有用? 不得不说,前世季黛还是吃这一套的,被方怡几句话一忽悠,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平常的愁怨也总和她诉说,可是呢…… 她抿唇冷笑。 可是背地里,保不齐方怡怎么和江辰一道嘲笑自己的! “我有正事要办。” 季黛往后退了一步,冷淡道。 “方姑娘如果想要出去玩,就叫辆马车去吧,府内也有熟悉京城的,不必跟着我。” 不等方怡说什么,她就毫不犹豫出了侯府,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方怡气的要命,她都这么舔着脸讨好季黛了,她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门房见状,上前问道。 “表小姐,要替您叫马车过来吗?” “不用了!” 方怡恨恨道。 “我不想去了!” 兜里没银子,她怎么出去?只逛不买?她还没有闲到这样的地步!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了个方向。 季黛,你不识好歹,那她就找别人去,这府内她可熟悉的紧! 第13章 总要看她,有没有意思 季黛依照往常习惯巡视了一圈店铺,并挑选了十余人,准备分几次带进侯府内。 等手头事情办完,季黛探头看了眼天色,便吩咐道。 “去知味书庐,我要去找样东西。” 珍珠应了,等马车在书庐前停下,她仰头看了下,忍不住奇怪道。 “这么小一个书庐,夫人想要找什么?” 不怪乎她嫌弃,季黛看了眼,也有些惊讶。 这朴素至极的两层小楼,竟就是京城第一书庐知味书庐? 她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并不十分明显的牌匾,那苍劲有力,暗藏锋芒的字迹…… 季黛笑了。 没错了,就是这里。 她越过珍珠的身子,举步就往里面走去。 “这位夫人。” 掌柜迎了上来,搓手道。 “如果想找时兴的话本子就请往这边来。” “我来下定寻书。” 季黛在柜台前站定,将手中的纸条放在了桌上。 “寻三本孤本,不知掌柜接不接?” “唉?” 掌柜伸头一看,也不说接不接,只问道。 “夫人您可知寻书的价格?” “知道。” 季黛无甚太大的表情。 “不管书籍的价值,五千两一本,不赊账,当场付清。” 她挥了挥手,身后珍珠当即送上了三张银票。 “这里三本,就是一万五千两。” “呃。” 掌柜没想到季黛穿着不显贵,出手竟然如此大方,当即捧了纸条道。 “我去问一问主子,夫人且坐一会。” 说罢,他一溜烟就往后院跑去了。 季黛也不急,寻了个把太师椅坐下耐心等待。 而掌柜小跑过了一道走廊,就一个转身朝着二楼走去,七拐八绕之后,他在一间密室前站定,喘匀了呼吸,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门安静的打开了。 掌柜不敢进,只捧了纸条。 “有客人要找这三本书,接还是不接?” “等着。” 纸条“嗖”的一下就消失了,门再次关上。 掌柜不敢离开,恭敬垂手等着。 “王爷。” 吉祥捏着纸条碎碎念道。 “这什么世子夫人鼻子真灵,这书您也才刚到手,她就上门来了。” “呵。” 背对着他的秦止透过纸窗,默默盯着楼下那道倩影。 “告诉她,知味书庐接了这单生意。” “主子要给,为何不现在就拿去?” 吉祥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手边就是这三本书,为何还要绕个圈? “还有几日。” 秦止身旁香炉中一缕清香缓缓腾空而起,他低沉优雅的声音中带上了些微的笑意。 “总要看她,有没有意思。” 吉祥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出门将秦止的吩咐告知了掌柜。 掌柜得了令,转头就回了大堂中。 “夫人,我家老板应了。” 他手脚很快,当即写好了字据,递给季黛。 “一旦寻到,便会立刻通知您。” 季黛微微点头,等珍珠收好了字据,便淡然的转身出了书庐。 “夫人,他们可信吗?” 珍珠拍了拍怀中那薄薄的纸张,好奇不已。 “他都没问我们是哪家人,又怎么通知我们呢?” 季黛敲了敲马车上的家徽。 “我们停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就算季黛她不愿,她如今的身份也和宣平侯府绑在了一起。 她眼神微暗,踏着马扎就上了马车。 “走吧,回去了。” 回那所牢笼之中—— 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就到了入族谱那一日。 季黛出手,从不将就。 江老太太扶着江辰的手进来时,悄悄瞄了眼,看上面摆着的祭品,无一不精致,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左手第一位坐下。 “季黛做事,的确让人放心。” 江辰轻哼了一声。 “她也就这点值得夸一夸,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她还有什么用处?” “人多!” 江老太太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背。 “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江辰回头一看,族内不少长辈都已入了祠堂之内,便闭嘴不谈此事了。 “父亲母亲要过来吗?” “你也知道他最为顽固,又不知……” 江老太太压低了声音。 “多半是不会来的了,你母亲昨夜又咳了一夜,也是不会来。” 江辰抿嘴不语,他尚不敢将江康的身份告知父亲江宏,不过是两个养子,也够不上他来。 江老太太见孙子神色黯淡,便笑道。 “有老婆子替你坐镇——你还怕什么,谁还能瞧不起江康了?” 她身为侯府的老太君,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江辰一想也是,便重新打起精神。 “江康人呢?这会正是和族中长辈见面的时候,他又跑去哪儿野了?” 江老太太伸头一看,果然未曾见到她的宝贝孙子,便吩咐金嬷嬷去找。 这么一找,方怡竟和江康一道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 江老太太皱眉正要训斥,江辰却抢先一步,命人在他后面加了个椅子。 “难得开一次祠堂,你来看看也好。” 他故意放大了声音,将旁边人窥探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唉!” 江老太太无奈的将江康扯到了身边,眉心皱得更紧了。 于情于理,方怡都没有资格踏足祠堂,江辰也太宠爱她了吧,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逼着方怡走,只能指着对面的几个胡须皆白的老者道。 “这是族内长老,康儿你快去磕头。” 江康没去,他紧紧扯着老太太的袖子。 “我为什么要去拜见他们?看他们穿的这么朴素,哪有父亲尊贵?我才不要去磕头!” “……” 江辰想要捂住江辰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道。 “小孩子不懂事,诸位长老莫要见怪。” 第14章 那一个啊,几乎是个废人了 右手第一位的江信长老登时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虽然还有个长老的虚名,可实际上,江家只有宣平侯这一脉比较强盛,其他都泯然于众人之间了。 “康少爷虽小,但说得也是实话。” 他干巴巴道。 “等他入了世子这一脉,当然和我们这些人是云泥之别了,我江信,也的确受不得他一跪。” “这……” 江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他怎么忘记了,这大长老最是小鸡肚肠,被江康这么当众讽刺,怕是就记恨上了,也不管江康只是六岁的孩童! 而这群长老又以江信为首,见他如此说,看向江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喜。 “今日不是说有两个孩子要入族谱吗?” 江信懒得多看江康,转头看向外面。 “怎么就来了一个?时辰也快到了,难道另外那个——更让我们高攀不起?!” 季黛不在,自然没有人为叶获说话,江老太太为了打压叶获,更是主动开口道。 “那一个啊,几乎是个废人了,浑身骨头皆碎,连起身都不能,怎么能来?” “废人?” 江信皱眉道。 “开祠堂并非儿戏,怎么由得你们胡闹!我记得季夫人不是说叶获为长?就算是养子,怎么能让一个废人当长子?” 方怡听得愉快不已。 是啊,叶获就是个废人,拿什么和她的江康抢? 江老太太却忧愁的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我那孙媳不小心撞了他,又一心内疚,便托举他为长,我怎么劝都不听!” 江信勃然大怒,一拍把手起身道。 “季黛呢!她将江家当成什么了!” 江老太太拱火成功,瞟了眼江辰。 江辰立刻明白了意思,上前扶着江信落座。 “大长老您莫着急,既然那孩子不能来,我们就直接开了祠堂,将江康入了族谱便是了,至于那叶获,何必管他?” “江康?” 江信顺着江辰的力气坐回座位上,看着躲在江老太太身边把玩璎珞的男童,也是不喜。 “还是先等世子夫人来吧?这事是她一手操办,甩开她也是不妥。” 江辰无语至极,他以为能趁着江信发火,就能赶在季黛来之前将此事给敲定,没想到他竟还要等人。 “她要是来了,定会带着那废人来,大长老您难道想看见江家嫡系长子竟然是个残废吗?!” 江辰低声劝道。 “与其到时候闹得难看,不如早早结束这一切,横竖——不过是养子罢了,又何必等她来?” “唔……” 江信回头和几个长老低声讨论了几下,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道。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江辰回头和方怡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心跳加剧。 就这么轻松将叶获甩了开来,真是意外之喜! 江信发话了,当下众人皆都忙碌了起来,香案摆起,江信为首,先点燃了三柱香,祭拜祖先,然后再转头示意江辰带着江康上前。 “江康。” 他伸手取香点燃。 “自此以后你便是江辰的长……” 子字还在口中未曾出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便就打断了他的话。 “大长老,吉时未到,你怎么就提前开始了?” 一瞬间,祠堂内的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望向了门口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 她面带薄纱,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看不清楚面容,可没有人认不得她! 季黛! 宣平侯府目前掌家之人! 江信莫名的手指一颤,香灰便掉落了几块到了江康手背上。 “嗷!!!” 江康最是怕痛,当即哀嚎起来。 “你这臭老头!” 江辰这次有了经验,一把捂着江康的嘴,将他往江老太太方向一推,才抬头冷哼道。 “是你来晚了,怎么能怪大长老提前开始?” 他特意看了眼季黛身后,除了珍珠并无他人,更是肯定心中所想。 “叶获连这大礼都来不了,你还想替他争什么呢?” “是我来晚了,还是某人迫不及待?” 季黛缓步而下,声音清晰。 “祭品是我准备,人手亦是我安排的。” 她似笑非笑的在祠堂正中间站定。 “结果举办的时候,我不在也可以?反而是……” 她特意做大了动作,看向了方怡的方向,其中意味更是不明! 江信咳嗽了几声,上前解释道。 “我已听老太君说过,你这事做得不妥,一个残废如何能成为侯府的长子?我知你内疚不安,说不定也许诺了这孩子——那如此你不在场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季黛听得几乎要笑出声。 好一个两全其美,明明是掩耳盗铃! “残废?” 她含笑道。 “谁说叶获是残废?!” “是我说的。” 江老太太见季黛如此,也有些不快。 “他进珩明馆十日,从未起过身——常医师一直负责他的诊治,也是他告知我,叶获浑身骨头皆碎,以后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你不能因为自己内疚,就将江家的未来弃之不顾!” 江信也劝道。 “常医师你我皆知晓,医术无双,他说的必定为真,若真是这样,等江康跪拜了祖先,在后面添上他的名字也就罢了。” “呵。” 季黛冷笑着环视众人,这里在座的,皆是江家人。 吸她骨血的江家人,亦是能将黑白颠倒的江家人! “如若我说常医师误诊呢?” 她平静挺直了腰脊。 “他敢不敢和我当面对峙?” “唉?” 江信愣住了,他给了季黛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她怎么不听话呢?! “那就请常医师来!” 江辰见季黛不给他面子,当即低喝道。 “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如果常医师为真,你愿将叶获送出府去?” “可以。” 季黛分毫不让。 “如果常医师误诊,那我也有别的要求——” 江辰血气上涌。 “什么要求?” “就和大长老刚刚所说的一样,等叶获祭拜祖先之后,再将江康的名字加在后面,他不得另外祭拜!” 季黛掷地有声! “这样才够公平!” 第15章 这……这就是叶获? “……” 江辰的怒火如同潮水一般往后退去,他不可置信的追问道。 “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吗?!” “当然知道。” 季黛侧过脸,冷漠道。 “你们如何对叶获,我便同样要求江康,公平公正!” “你!” 江辰正欲发作,可江信却已经开口了。 “说起来,这江康究竟是哪个支族的孩子?” 他不解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位长老。 “总觉得他出现的有些突然——” 坏了! 江辰悚然一惊,立刻抱拳道。 “他出身哪儿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眼前的事!” 江老太太也怕这事情闹得太大,当即起身道。 “既然季黛如此说,那就请常医师来!你们还不信常医师的医术?” 这话瞬间抚平了江辰和方怡的焦躁。 是啊,叶获如果能起身,现在就已经出现了,季黛这是笃定他们不敢赌才这么说的! 那他们又怕什么? 江辰当即转身落座。 “请常医师来!” 常医师来的也算快,可一进祠堂,他就忍不住看向了季黛的方向,总觉得心跳如鼓,紧张得不行。 “常医师!” 江辰迫不及待的问道。 “叶获那伤是否真的无药可治,他是否从此以后就是个废人?!” 常医师长长吐了一口气,原来问的是叶获的事情,说起这个,他就不怕了,便拱手道。 “正是,叶获尚且年幼,正常来看当恢复的很快,可近十日都未见好转,也无法动弹,以我多年的经验,怕是伤了根本——难以直立了,就算侥幸起身,也是废人一个,无法久坐。” 无法久坐,便就将此人的一辈子画上了句号。 江老太太已经听过一遍,可再听一次,还是喜不自胜,当断则断,她当初命常医师去还真是个英明的决策! “宣平侯府爵位到江辰便已到头,往后只能靠他们自己博得功名,无法久坐,便无法读书,要他又有何用?!” 她转头看向季黛,苦口婆心道。 “老婆子知你未曾生养,又喜爱叶获,可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啊!” “是吗?” 季黛垂着眼眸,掩住了眼底的厌恶。 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也掩不住他们沟壑一气的肮脏! “表嫂。” 方怡更是得意万分,柔声劝道。 “你是被叶获迷了眼,江康也是好孩子,你多看看,便会喜欢的紧了。” 自从知道季黛手中嫁妆丰厚之后,方怡就改变了心思。 江康是她的亲生骨肉,这份血脉之情怎么都破不去,而只要江康博得季黛的好感,岂不是能顺便继承了她的一切? 那最后不都是便宜了她? 越想方怡越美,甚至还想凑过来推一推季黛。 “而且按照约定,表嫂也只能送叶获出府了。” “哈。” 出乎意料之外,季黛竟笑出了声,她慢悠悠的起身,看着众人奇怪的表情,轻轻的伸出手,拍了两下。 “叶获,出来吧。” 门口的珍珠抿嘴一笑,让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那消瘦的少年身影! “什么?!” 江辰反应最大,他“腾”一下起身,定神看去! 只见少年穿着一身黑色衣袍,虽因身体瘦弱而显得有些宽大,可身材修长,眉目清朗,面色红润,谁都看不出他有恙在身! “嘶!” 江信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江康,他也不瞎,对比之下,还懵懵懂懂的江康显得更是愚钝不已! “这……这就是叶获?” 他身后几个长老同时起身,仔细看着走进来行礼的少年! “他怎么会比江康只大半岁?” 江康尚且不懂事,眉目间还是一片童趣,可这叶获一举一动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根本不像是同龄人! 江信也不信,猛然回头问老太君。 “莫不是记错了人,这位才是江康吧?”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妥,又闭上了嘴,可这已经足够刺激江老太太了! 她也只从常医师口中知晓叶获的情况,可从未见过他本人! 如果知道是这样出色的少年,她…… 她一定不会徐徐而为之,而是立刻赶尽杀绝! 江老太太眼角发红,双手颤抖着紧握着把手,才堪堪压住心头慌乱。 “你……你就是……叶获?!” “是。” 叶获恭谨行礼。 “见过太祖母。” 江老太太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可瞧见季黛似笑非笑的那双眼,只能咬牙道。 “好,好孩子!” 她悔之晚矣! 怪不得季黛藏的这么仔细,到最后一刻才显露出来,原来是怕她们妒恨,这样的雏鹰,如果没有在开始的时候就绞杀,就再无下一次机会! 方怡却不懂江老太太为何一脸阴沉,在她眼中,叶获最多只是比江康高半个头罢了,往后如何,还不好说呢! 可她一抬头,竟直直撞进了季黛的眼中,她清晰的看见了其中浮沉的恨意。 季黛恨她! 方怡浑身一软,再仔细看去,季黛已经扭过了头,刚刚那眼神似乎是个错觉。 江辰仍不敢信,这就是他从人牙子手中百余铜钱买来的人?明明在他手中呆笨不说话,怎么进了季黛的珩明馆一圈,就脱胎换骨了! “我不信!” 江辰猛然冲上前要将叶获推走! “肯定是你季黛从哪儿找来的替代品!常医师,你一直看顾他,当晓得他是真是假!” 没人注意他还好,江辰一点出他,常医师就控制不住的双膝一软! 如果只有他一人也就罢了,珩明馆那么多人,他也说不了谎呀! “是,” 他干涩的咽了口口水。 “是获少爷!” “砰!” 江辰怒极,伸手抓起茶碗掷在地上,吓得常医师冷汗淋漓,伏在地上不敢动了。 “常医师。” 别人怕江辰发火,季黛可不怕,她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撩起袖子,亲切的扶他起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照顾的极好,我会好好奖赏你。” “谢……” 常医师被迫起身,谢谢两字还没说完,后背汗毛就根根直竖! 他猛然转过头,老太君还有江辰看他的眼神已如同看死人一般! 常医师双唇颤抖,知这两人已不容他,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扣住季黛的手。 “夫人!” 第16章 叶获也是孩子啊 “放心。” 季黛和煦的收回了手。 “你先退下,等此事了了,我再谢你。” 常医师忙不迭的往后退去,心中盘算季黛平日待他甚为优待,又复想了一圈开给叶获的药,肯定抓不到痛脚,当下松快了些。 大不了拿了银子开溜,这些年他也攒了不少,足够出府快活去了,不管是谁,他都不必伺候了! 季黛暂时也没有时间管他,便转身看向江信。 “大长老,您觉得叶获和江康,究竟谁为上上之选?” “呃。” 江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江康嘛,对他不敬,又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孩子,才一得势就踩他们,真不是个好人选! 可是,他才见了叶获一面,也不好说这恭顺的样子有几分真心。 “大长老,你当以江家血脉为重!” 江辰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猫腻,上前一步恳切道。 “也应以老太君的意愿为重!” 江信摸着胡须不语,他只想要为自己争夺最大的利益,血脉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大长老。” 季黛含笑道。 “江康和叶获从根本来说不过都是养子罢了,都是为江家奉献的,谁有本事江家就推谁,再说,叶获就是因为没有江家的血脉,才能对众长老一视同仁不是吗?” 这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江信等人的心,他们虽平心静气坐在此处,可背地里也是暗流汹涌,谁多占一分就会让其他人眼红,谁能知道这不知道哪儿来的江康,是不是哪位长老设下的棋子? “好!” 江信下定了决心。 “就按刚的约定办,叶获得祭拜祖先之荣,江康只记名,不参与拜祭!” “不行!” 方怡控制不住自己,慌乱的起身。 “表嫂,你何必为难一个孩子——祭拜而已,你何必……”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黛的冷眸逼回了腹内。 “叶获也是孩子啊。” 季黛轻笑着立在叶获一旁,含笑道。 “方姑娘不是本家人,自然是不晓得在这祠堂里,谁才是说话算话之人。” “是……是谁?” 方怡见前面江老太太已颓然垂下头颅,更是惊慌不安。 “难道不是老太太吗?” “当然不是。” 季黛恭敬的行了一个全礼。 “是我们的大长老呀,你连这点都不知道,还在这祠堂内坐着,可真是贻笑大方!” 江信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看看,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季家的嫡女,就是做事妥帖! 他虽管不了宣平侯府的事情,但只要都是江家人,他江信一脉的地位就无可动摇! “世子夫人说的极对!” 季黛给了他面子,江信自然回馈她一二,便摆手吩咐道。 “这是江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参合什么?!来人!请方姑娘出去!” 方怡不愿出去,可被两个老嬷嬷架着也只能被迫退了出去,江康看着她走,张嘴就要哭。 “我不要留在这里了!你们都欺负我!” 江老太太一个没抓紧,他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江辰跟着迈了几步,想要去抓回江康,可耳边竟传来了季黛冷淡的声音。 “你若踏出祠堂,可就别怪我做事太绝。” 江辰猛然顿住了脚步,转头怒瞪季黛。 “你还想做什么?” “吉时已到。” 季黛接过江信递来的香,淡漠道。 “你应该不想——江康的名字连族谱都上不去罢?” 江辰脸色剧变,被迫握住了江信塞入他手中的香。 有江信盯着,江辰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被迫和季黛一道带着叶获跪在牌位之前。 三叩首。 “礼成!” 江信将香插入香炉,身后已有长老一挥笔将叶获和江康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之上。 叶获,江辰长子。 江康,江辰次子。 白纸黑字,再无更改的可能! 江辰尚在起身,便就低声威胁道。 “为了这么个半大小子和我对着干,季黛!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季黛扶着叶获的手慢吞吞起身,甚至没有多给江辰任何眼神。 江辰不要脸,她还要呢。 大事已了,祠堂再度关闭。 几乎所有的人都散了,江老太太记挂着跑走的江康,也拉着不甘愿的江辰离开了。 “夫人。” 叶获犹豫着开口了。 “为何非要入族谱呢?” 季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觑了他一眼。 “叫我什么?” “呃……” 叶获张口结舌,闹了个大红脸。 “叫母亲。” 珍珠撞了下叶获的胳膊,取笑道。 “都拜了祖先,还不改称呼吗?” “母……母亲。” 叶获脸更红了,他早就想这么称呼季黛,只是总觉得自己不配。 “我,我……” 他说话都打磕绊了,季黛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逗他,便抬步朝着珩明馆方向走去。 “虽然宣平侯府破落不堪,可毕竟占了个侯字。” 她轻声和叶获解释。 “京城中踩高捧低的人太多,有侯府长子的身份,任谁都不敢小觑你,这是个极好的跳板,而且……” 季黛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叶获能从这处吸收到多少养分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夫人。” 季黛等人才转过一个走廊,就被常医师给挡了个正着,他期期艾艾的拱手求道。 “求您救救我。” “嘘。” 季黛用手指挡住唇,轻声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常医师跟我回珩明馆。” “唉!” 常医师美滋滋的跟上了季黛的脚步,盘算着待会该怎么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可没想到,几人才踏进珩明馆的院子,他们身后的门就被拴上了。 “这……这……” 常医师说话都打颤了。 “夫人这是何意?” 第17章 怕是没有时间去听祖母教诲呢 季黛平静的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含笑道。 “常医师,我正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你,回答的好,你就还有生路可走,回答的不好嘛……” 她轻柔却冰冷道。 “那祖母和世子一定很高兴再见到你。” 常医师吓得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在祠堂里,江辰看他的眼神几乎想要将他当场剥皮了,他绝对不敢再回去! “夫人。” 他忙不迭的跪下。 “您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季黛却不急着问,她目光一扫,在外面洒扫的下人们皆都垂手避到了远处,珍珠原打算带着叶获走,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无妨。” 季黛示意叶获在她身旁坐下。 “你想看就看吧。” 然后她话锋一转,就凌厉的问道。 “八年前,你跟队迎亲给我治疗所用的药膏,究竟有无问题?!” 坏了! 常医师头都不敢抬,按在地上的手簌簌发抖。 “我……我……” “我既然来问你,便就是确定了。” 季黛指着紧闭的院门。 “他们都知道你常医师进了我珩明馆,也觉得祠堂内是你和我合作框了他们一把,你咬死不说又有什么意义?” 常医师冷汗淋漓,他在江老太太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季黛说的没错。 “我,我就算告诉了你。” 他双拳握紧,颤颤巍巍道。 “你也抓不到马脚的,实在过去太久了,就算还有旧药膏,也都挥散的差不多了,无人能看出问题。” “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季黛缓缓去掉了面纱,迎着温暖的阳光轻叹道。 “你看我这张脸——你午夜梦回,就没有后悔害怕过?” 常医师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叶获也是第一次见到季黛的真面目,可他没有半分惧怕,反而愤怒的几步上前,抓起常医师的领口。 “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伤了母亲的脸?” “不,不,不是我。” 常医师几乎不能呼吸了。 “我也是奉命行事,我,我也提醒过夫人您,如果觉得恢复良好,便不需要使用这药膏,是您怕留伤痕才一再让我配药。” “哈。” 季黛笑了。 “我让你配的药膏?!明明是江辰——” 她猛然住了嘴,回想起那几日江辰每日亲自替她抹药的光景,只觉得恶心至极。 “除了江辰之外,老太君她有没有份?” 常医师本想不答,可叶获少年气盛,更何况和自己的恩人季黛有关,当即就要一拳头奉上! “有。” 常医师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是老太君亲点的我,也是她亲自看过了药方,确定无误令我配置的,我还曾想过,什么地方会用到这样奇怪的药膏,没曾想竟是用在您的身上。” 他说着说着眼泪便就涌了出来。 “我为医者,是第一次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是日夜不安啊!” 季黛垂眸冷笑,这老家伙几句话就将所有的事情都甩在了老太君和江辰身上,他这位实施者竟一点错都没有了。 “说得轻巧,你在这里面也得了不少好处吧?不然怎么在短短八年,就一跃成为老太君的贴身医师?” “没有。” 常医师还想争辩,季黛已经不想听他的废话。 “你给我的答案还不值得救回你的命,你还需要再加点别的。” “别的?” 常医师眼珠子乱飘。 “我真的没有什么——” “珍珠,掌嘴!” 季黛又快又急的吩咐,珍珠也很快,当即几巴掌甩了过去! “夫人问你,是给你生的希望,不是听你废话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了。” 常医师涕泪直流,哀求道。 “求夫人明示。” “你最重要的——” 季黛起身走近他。 “不就是你这一身医术吗?” 常医师惊喜道。 “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用我,我一定会——” 可下一瞬,他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送常医师入密室。” 季黛盯着瘫在地上的男人,轻快的笑了。 “好生看管——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珍珠挥了挥手,立刻来了几位壮汉将常医师拖拽而去。 他的失踪,悄无声息。 江老太太想问,终归因为生季黛的气,迟迟不愿叫她去问,这么一拖,便就半个月过去了。 季黛乐得自在,将大部分重心都放在了店铺之上,至于侯府的用度,她大笔一挥,挑选了不少东西出去典当,倒也能不用她的银两维持一段时间的开销。 可日子久了,终归有人坐不住了。 这一天一大早,金嬷嬷就在珩明馆门外徘徊了半天,仍旧不敢进去。 珍珠探头看了眼,就殷切的迎了她进来。 “嬷嬷,好久不见呐。” 金嬷嬷尴尬万分,却也只能跟着珍珠往里面走。 “夫人起了吗?” “夫人嘛。” 珍珠狡黠的笑道。 “如果金嬷嬷有事找她,她就还没醒呢,嬷嬷若只是来坐一坐,有我陪着你不就够了吗?” “小祖宗!” 金嬷嬷连忙抓住她的手腕,苦笑道。 “就求你通报一声,我真有事找夫人。” 珍珠噘了噘嘴,季黛这段日子气色好了许多,她实在不想这些人来打扰她。 “都说了呀,夫人还没醒呢。” 金嬷嬷也顾不得在和她说话了,当即几步就朝着主屋冲了过去。 “唉!” 珍珠没想到金嬷嬷会这么莽撞,一时没拦住就被她冲了过去。 “金嬷嬷!” 她气急败坏的在主屋前扯住了金嬷嬷的袖子。 “我看您年纪大才请你进来,往前的几人可是连珩明馆的门都踏不进!” 金嬷嬷年纪大,被珍珠拽着还真甩不脱。 “哎呦,就是因为前面几人见不到夫人,我这才来了这一趟啊。” 她伸头伸脑就往里面瞧。 “夫人,你醒了没有?” “珍珠,放她进来吧。” 季黛平静的从里屋走了出来。 “大半个月没见到嬷嬷过来,这突然急吼吼的过来所为何事?” 金嬷嬷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就是老太君想请您过去说一说话。” “我事多。” 季黛在圆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怕是没有时间去听祖母教诲呢。” “不是,真的有急事。” 金嬷嬷一看季黛的态度,就知道如果不说实话她也会被扫地出门,便连忙解释道。 “为得是府内两位少爷的启蒙读书,夫人还是过去一趟吧。” “两位少爷?” 季黛手轻顿。 “江康的事情不都是老太太做主吗?我去又有什么用?还是说……” 她含笑放下茶杯。 “祖母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第18章 果然不愧是季先生最推崇的女儿 金嬷嬷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若是承认了,老太君必定大发雷霆,便只敢催促道。 “夫人去一趟就知道了。” 可季黛优雅的拂平了衣裙,慢悠悠的起身道。 “既然没有麻烦,那就拜托金嬷嬷和祖母说一声,就说——我出府去了,等回来自会前来拜见。” 金嬷嬷瞠目结舌。 “夫人,这可是老太太的吩咐,您怎么能推拒?” 可季黛已经越过她朝外走去,珍珠则对她做了个鬼脸,高高兴兴的跟上了夫人的步伐。 金嬷嬷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登云阁禀报。 “她出府去了?!” 江老太太气的直咳嗽。 “她什么时候这么早出去过,明显是在躲我!” 方怡坐在她身边,轻柔的替她顺气,边含泪道。 “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江康,表嫂怎么会和老太太您离心呢?” “离心……” 江老太太一巴掌拍向扶手。 “就是离了心!她难道不知道谁才是自家人?为了那什么叶获竟敢拂逆我!” “所以说了……” 方怡眼底浮起一抹阴狠。 “必须要将这两人分开,只要叶获离开了珩明馆,季黛肯定有顾不上他的时候,我们不就有办法收拾他了吗?” 江老太太眯着眼,默默盘算起来。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等我先想一想。” 而此时,知味书庐的密室中,季黛和秦止相对而坐。 “你似乎并不意外。” 秦止为季黛倒茶。 “本王真对你好奇得紧,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更好奇,齐王您为何屡次帮我?” 季黛垂眸盯着放在她面前的那个茶杯。 “你我——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 秦止没有解释,执起茶杯。 “交情什么的怎么比得上利益稳固?” “齐王要什么?” 季黛缓缓抬头,眼眸中的戒备却更浓厚。 “我一个弱女子,手头也没有什么值得齐王看重吧?” “你没有,可季家有。” 秦止优雅的喝了一口茶。 “你身为季家最为宠爱的女儿,自然有让本王看重的东西。” “我已入京,季家我无法左右。” 季黛并未相信他。 “而且,齐王您应当知道,我绝对不会背叛季家。” “即使——你孤身被接入京城,季家甚至没有派人相送。” 秦止不疾不徐道。 “你也没有半分怨怼?” 季黛眼底溢出一抹痛楚,却又很快被她压制了下去。 “季家是我的根,我也相信父亲和母亲。” “好。” 秦止放下了茶杯,满目赞赏。 “果然不愧是季先生最推崇的女儿。” “啊?” 季黛愣住了,她呆呆的问道。 “季先生?您是……” 秦止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本王承季先生启蒙之恩,你大约已经忘记了本王,可本王一见你,便知道你是季黛了。” 他直呼她的名字太过熟稔,连季黛都听不出不对。 尤其是她仔细回想了一通,似乎在她年幼时,父亲曾出门半年,了无音讯,她还因此哭了不少次呢。 秦止似乎猜出她所想。 “季先生教导本王的时候,便时常念叨你。” “那您为何一开始不说?” 季黛皱眉道。 “还是说一码归一码?” “对。” 秦止指了指他手旁的三本书。 “那瓶药已经还了这启蒙之恩,而这三本书,则需要你拿别的来换,你应当也清楚,这三本书的价值可不止你给出的那一万五千两。” 季黛微微捏紧了手。 秦止说得没错,这三本书就说市价就不止这个数,更何况它们还有个更重要的用途。 “齐王您要什么?” 她下定了决心。 “只要不损害季家的利益,我可以配合您。” 可秦止却没有直接回答,只用指尖将三本书推向了季黛。 “你可以先带走它们,至于本王要什么……” 他微侧过了脸,看向了狭窄窗户外的那抹蓝色天空。 “本王不会让你太过为难。” 季黛不语,目光却落在了秦止身下那木质轮椅上。 她微叹,她又何必和他针锋相对。 “我知道了。” 季黛拿着书起身。 “我会尽我所能,起码不会让齐王您吃亏。” 秦止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季黛才走,吉祥就钻了出来,他不爽的瞄了眼季黛的背影。 “主子,您就这么给了她?” 还什么好处都没有拿,甚至他还看见掌柜竟还将银票都还给了季黛! 这不是白给了吗?! 而秦止却已经转着轮椅往书架的方向走。 “谁说本王是白给?” 季黛刚那同情的眼神逃不过他的眼睛,有了同情,便好办许多。 秦止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其中的一本书的书脊,缓缓抽了出来。 “季家手握江南最大的书院,也拥有最多的门生,只是季先生为人顽固,最是难以破开他的原则,季黛是他唯一的弱点。” 他淡雅的翻着书页。 “季黛不蠢,和宣平侯府似乎也有了纷争,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秦止指尖微顿,莫名的又看向了楼下。 季黛早已离去。 可他总觉得—— 他身处在泥潭之中,季黛也一样,不过都是在为了生而挣扎罢了。 第19章 还是说,世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等到季黛慢悠悠的回府,日头已经西斜。 江老太太看她进来,忍不住含枪带棒道。 “季黛,你可真让老身好等啊!等入夜了你再来岂不更好?!” “我已提前问过金嬷嬷,确定祖母这边并没有什么大事,便就先行处理手中的麻烦事去了。” 季黛行礼分毫不乱。 “也拜托金嬷嬷过来和您告罪,难道她未曾提过此事?” 金嬷嬷立在江老太太身后,一时间也愣住了,季黛什么时候让她来告罪了? 可江老太太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太多,直接略过了季黛说的话。 “我找你来,就是问江康读书的事情。” 季黛自顾自在一旁坐下,好奇道。 “江康一直在祖母身边养着,这读书,不也应该祖母做主吗?我——好像没有这个资格来管吧?” 江老太太忍了又忍。 “他也挂在你的名下,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能只管叶获不管他。” “哦?” 季黛托着下巴道。 “可是叶获我只打算送去外面随便什么先生家读书,江康这样也可以吗?” 江老太太不可置信。 “随便什么先生?” “是啊。” 季黛忧愁的皱了皱眉。 “叶获从未读过书,基础太差,很多书院都不会收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呢,可江康应该基础甚好,如果跟着叶获,岂不是耽误了他?” “呃……” 江老太太觉得季黛看重叶获,便以为她定会给他寻一个名师,可如今直接打破了她的打算。 一时间,她手足无措,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季黛!” 这时,门外传来了江辰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是不是针对于我,才故意如此而为?” 季黛头都不回,只声音冷了许多。 “我可不是这么小鸡肚肠之人,如果你舍得,江康也可跟来。” “你还在装。” 江辰在季黛面前站定,俯身逼视她。 “岳父和丞相曾是同窗,你明明可以写信引荐江康,为何不应?” 季黛笑了。 她的确可以写信引荐,前世,她也拉下脸去做了,丞相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的确收下了江康。 这也是为何江康好吃懒做,学问不好,却能在官场上一往无前的原因。 有季家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给了老丞相面子! 可这一次,她为什么要给江康铺路呢? “黛儿。” 江老太太眼睛一亮,丞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才配得上当她亲亲孙子的先生,边连忙劝道。 “江康好,也就是你好,你如果有这个门路,不如就推江康一把?” 季黛却往后一靠,嘲讽道。 “丞相日理万机,我一个后宅中的妇人,又怎么能和他说上话?倒是世子您已回京为官,和他为同僚,比我还好开口呢。” 江辰咬着后槽牙,季黛是故意踩在他的痛点上吧?! 明知道他现在只挂了个闲职,还这么嘲讽于他! “还是说,世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季黛夸张的捂嘴道。 “那没有办法了,江康就跟着叶获去读书罢,横竖——读成什么样,侯府都有他们一口饭吃。” “够了。” 江辰退了开来,低声道。 “你不求上进,可别带坏了别人!既然你不肯帮忙,我也不求你。祖母,别和她说了,等明日早朝后,我自去请丞相,想必他怎么也会给宣平侯府一个面子。” 季黛面纱后的嘴角微微翘起。 给宣平侯府面子?丞相为人宽厚,给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宣平侯府的面子! 可能够摆脱这件事,她乐得自在,便起身准备告退。 “世子有如此打算正正好,如果能得了此等好事,可莫忘提点一番叶获。” 江辰嗤笑了一声,高傲的别过脸去,显然连面上的答应也不愿做了。 次日午时,珍珠神秘兮兮的凑到季黛的耳边,低声道。 “刚我在府门口见到世子了,他灰头土脸的,似乎碰了壁。” “老丞相那人,一句话恨不得扯三个人进沟。” 季黛用帕子按了按嘴角。 “怕是江辰不止吃了这么一个亏,走吧,我们去瞧热闹去。” 她猜得不错,现如今的登云阁的确很热闹。 江辰烦躁的左右徘徊。 “我怎么晓得他这么滑不溜秋,当面拒绝也就算了,还给我推了几个翰林,等我找了一圈回来,竟无一人敢答应!” 他出身极好,从未苦读过,根本不懂这些读书人心中的七弯八绕! 方怡心急如焚道。 “怎么会这样呢?表哥您毕竟是宣平侯府的世子,他们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江老太太也不懂,一时慌了神。 “那我们就多多送一些银子去,这几个翰林不应,必定还有别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黛的声音接了过去。 “官场内怕是无人敢当江康的先生了。” 江辰猛然转过头,恨恨的盯着挑帘进来的季黛。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不然怎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季黛含笑环视了一圈,提醒道。 “我告诉过你丞相日理万机,怎么能关注这等小事?只是你不甘心选其他人罢了,他推荐了你几个翰林,你难道还不懂丞相的意思吗?” 江辰还真是不懂,便迟疑的追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他忙碌,才推荐了几个他的门生?” 季黛笑了,江辰无能至此,入朝为官,竟连根系都瞧不清楚! “丞相身为文官之首,他拒绝的人——不会有人会和他对着干,他只是借你敲打那几个翰林罢了!” “……” 江辰按着额头烦躁道。 “事已至此,你身为主母,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人教吗?” 季黛接过珍珠捧上来的纸张,恭敬的奉到了江老太太面前。 “我回去左想右想,江康毕竟得祖母十分看重,怎么好跟着叶获,便特意选了京城中最好的先生来。” 她手指轻点,示意老太太低头看。 “这几人,都是名声在外,连我父亲都推崇不已的呢。” 江老太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仔细看了起来,还真别说,季黛写的这几人,她都有所耳闻,欣喜之余,江老太太又有些发愁。 “江康这么小,出去读书我还真不放心。” 季黛掩住眼底的不屑,点了点第一个。 “我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将这一位排在第一位,他教了御史家幼子三年,前几日才出来,最是合适不过。” 方怡眼睛一亮,忍不住也凑了过来。 “连御史家也要请他,必定是极好的了。” 可江辰却狐疑的盯着季黛。 “先别急着决定,等我明日去问上一问真假。” 他才不相信季黛会这么好心! “请便。” 季黛摊了摊手道。 “等你拖拖拉拉决定好,这先生怕是已经被请走了,那我可再找不出这么合适的人来了。” 她也没有说谎,这先生学问也算不错,只有两个缺点。 一个是为人性子太软,根本压不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这也是御史送他出来的主要原因。 还有一个嘛…… “不过,我要提醒一句。” 季黛含笑补充道。 “这位邓先生极贵。” “贵怕什么。” 江老太太下意识的就回答道。 “贵才说明他够好——一年需要多少束修?” “六千两。” 季黛含笑道。 “御史家一次付了三年,我们要请,也需要这个数。” “那就是一万八千两!” 江老太太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数目还只能支撑三年? “这也太贵了!” 第20章 祖母没有银子? “好的当然贵。” 方怡深怕江老太太舍不得,当即抢先道。 “比起前途来说,一万八千两也算不得大数。” “方姑娘好大的口气。” 面对方怡,季黛可没有好脸色了。 “出了这一万八千两,府中用度就还要裁剪——还是说,方姑娘有银子补贴?” “我……我……” 方怡欲言又止,她陪着江辰在外的这些年,因着季黛予取予求,便吃用无度,分文未曾攒下,就算掏空了她的全部,也都凑不到一百两,哪儿来的银子补贴。 “你才是江康的养母。” 江辰抿唇道。 “又多年执掌侯府,这银子你怎么好问表妹要?” “方姑娘如此关心江康,我才多问几句罢了。” 季黛闲适的换了个姿势。 “重点是祖母您,若定下了此事,我好先凑个几千两去下了定,不然被人抢先反倒是不美。” 江老太太虽有些心疼,可瞧着江辰这么多年来也就和方怡有个儿子,说不准以后还有没有,便也只能下了决心。 “定了吧!子孙好才是以后长长久久的好。” “唔。” 季黛装作没看见江老太太那殷切的眼神,低头盘算了会,才数着指头道。 “满打满算,四处扣减,连带着年底的利润皆都取来,最多只能凑八千两,还有一万两,只能请祖母和世子多想想办法了,我记得这位邓先生是要付清了才入府的。” “你放心去下定。” 江老太太疲惫的摆了摆手。 “剩下的老婆子会尽快凑给你。” 季黛轻声应了是,便主动离开了。 而屋内,则陷入了难堪的寂静中。 “祖母,是孙儿无能。” 江辰跪了下来。 “如果我能劝动丞相,怎会让您陷入这等难堪的境遇。” 江老太太不语,满布皱纹的脸越发的阴沉,她先摆手让方怡退下,才低声道。 “你回来半年有余,可曾住回珩明馆一夜?” 面对祖母,江辰只能老实回答道。 “未曾。” “怪不得!” 江老太太扶着金嬷嬷的手起身。 “我怎么说季黛最近性情大变,你如此不亲近她,她可不是要找个依仗?!” “祖母何意?” 江辰不甘愿道。 “您不是说此事随我,我也未曾留宿别人屋内,日日宿在书房还不够吗?” “女人最为敏锐!” 老太太在他面前站定,责备道。 “你虽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可举手抬足和她总是针锋相对,她怎么能不气?!你未曾回京前,府内条条例例,皆运行流畅,怎么会到如今揭不开锅的地步?一万两啊!你又从哪儿拿出来?” “这……” 江辰低下了头。 “祖母教训的是,那我该怎么做?” “去珩明馆。” 江老太太扶着金嬷嬷往外走。 “她在我身旁这么多年,我最了解她,只要你低头认错,她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不过是低头一次,换万两白银,江辰内心算了算,也觉得十分划算,出了登云阁便就去了珩明馆。 他久未过来,等进了珩明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来。 这来来往往的下人丫鬟,竟没有一个熟脸。 就在江辰凝思琢磨时,珍珠一眼就瞧见了他。 “世子,您怎么有空来珩明馆?” 她挡住了江辰前进的路。 “夫人累了,正准备安歇。” 江辰知道珍珠是季黛最得力的丫鬟,又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便放软了声音。 “她是我的妻子,就算准备安歇我也可进。” 珍珠默默打了个冷颤,若不是季黛早有吩咐在先,她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人轰出去。 “那世子请往里走。” 珍珠心不甘情不愿的让过了身子。 “我就不用告诉世子寝房在哪儿了吧?” 江辰巴不得她离得远些,便连连点头,快步走进了季黛的寝房。 “真是讨厌。” 珍珠还是放心不下,当即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猫着听起了墙角。 而屋内,烛光摇曳,季黛正靠在美人塌上看话本子,江辰走进来都不能让她抬一抬眼。 她不说话,江辰也没话说,踌躇了两下后,才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夫君来了,你怎么也不起身相迎?” “嗤。” 季黛慵懒的翻了一页。 “你从未在我这安歇过,我怎么知晓该如何侍奉夫君?再说了——你有的是娇媚的姨娘卿卿我我,何必来我这里?” 江辰听到后半句,心头的怒意竟消散了开来。 祖母说的没错,这季黛的确在和他使小性子呢! 江辰越想越觉得得意,便主动走过去坐在榻边。 “你是因为这件事吃醋?” 季黛全靠捏紧了书本才控制住大骂的冲动。 江辰是哪根筋搭错了? 可一抬眼,看见江辰那得意的脸庞,季黛不知为何竟念头一转。 “祖母没有银子?” “……” 原以为气氛正好,江辰还想更近一步,寻个情浓之时提起此事,可没想到季黛竟冷冰冰的点破了。 说是?那他的面子该往哪儿摆? 说不是……他的确是为了此事而来。 一时间,江辰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没银子,我也没。” 季黛将脑袋埋进了话本子中。 “你看看这珩明馆,家具磨损了都未曾换过,就算卖了也不值钱,所以说世子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江辰的话都被季黛说完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怔愣中,他的目光被眼前的一抹白给引了去。 那是一对娇小洁白的脚腕,恰好露在衣裙之外—— 江辰默默吞咽了口口水。 除却季黛这张脸,她身材肌肤皆是极品,他怎么到今日才发现? 一股燥热从下而上,直冲江辰脑袋。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握住了那一小截洁白。 “你干什么?!” 季黛没想到江辰胆大如斯,当即将书砸向了他的脸。 “你——” “你是我的妻子。” 江辰力气比季黛大很多,扯着她就往身下拉。 “我要了你又如何?” 季黛挣扎着拍打江辰,可她细弱的力气只让江辰更是情热不已。 他松开握住脚踝的手,将季黛两只手往上摁住,附身就吻了上去。 “只有你的身体归了我,你才不敢拂逆我!” 第21章 季老头还是将你嫁了过来?! 季黛挣扎不过,衣裳竟被江辰撕裂了开来,露出了大片的雪白。 江辰控制不住的低喘了几声,顺着她的脖颈往下啃噬。 “季黛。” 他低声喃喃道。 “你要是和我服软一些,我们的孩子早就出生了,又何必闹到今日?” 可未曾想,季黛眼中划过一道冷光,没有丝毫犹豫的一膝盖顶了上去! “嗷!!” 江辰不设防之下,几乎被季黛踢了个半死! 而季黛也趁着这个机会滚了出去。 “江辰!” 她拢住衣领,冷冷道。 “你若再乱来,可别怪我了!” 江辰恼羞成怒的爬起来,又要去抓季黛。 “夫为天,你又能做什么?” 季黛手指一划,直直的点着江辰的眉心。 “我能做的很多,比如——” 她话音未落,江辰就觉得后脑一阵剧痛,还不等他回头,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夫人。” 珍珠抓着花瓶的手还在颤抖。天知道她做了什么,以下犯上出手打晕世子,乃是大罪。 但是这涉及到季黛,就算她再害怕也顾不得了! “您有没有事?” 季黛疲惫的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 “找人来——” 说到此,她也顿住了,江辰身份在此,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理此事了,可若是不管,等他醒来,肯定会大发雷霆,珩明馆上下都难逃责罚。 “母亲。” 叶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执剑在手,垂眼道。 “您可用我做借口,世子他……是教导我武艺才不慎摔倒。” 季黛微皱眉。 “不妥,你尚是老太君的眼中钉,有了这个由头,我怕她会借题发挥,珍珠。” 她指着外面的厢房道。 “叫几个下人过来将江辰扒光,挑个房间丢进去了事。” 珍珠应了,出去喊了几人回来,等他们将江辰搬走,她才站在叶获旁边挤了挤眼。 “获少爷,你来的也太急了,没注意到这佩剑还没开锋罢?” 叶获低头一看,脸红了个透,嗫嚅道。 “我……我……” 他听见季黛的惊呼声,随手就抓起了最近的这把剑,竟没发现这只是一把装饰剑。 珍珠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你有这份心意就好,至于世子的事情,你放心,夫人有办法。” “好。” 叶获乖乖的收剑入鞘。 “我听珍珠姐姐的。” 他正打算离开,却听见季黛唤他。 “叶获,你走了没?没走就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叶获忙忙将剑往珍珠手中一塞,小跑着就进了寝室。 季黛已经换了新衣裳,大约是嫌弃软榻上有了江辰的气息,便坐在圆凳上招呼叶获过来。 “明天你早些起来,我带你出府一趟。” 叶获也不问去干什么,一口便就答应了。 “好。” 季黛微愣,最后笑着摆了摆手。 “回去歇吧,记住,今夜不管再出现什么声音,可都别冲出来了。” 叶获闹了个大红脸,等从珍珠手中接回剑,便慌慌张张回自个儿的屋子去了。 “夫人,叶获还真是个好孩子呢。” 珍珠笑着进屋。 “您选择了他还真是选对了。” 可季黛的笑容却极浅,须臾之间便就散了。 “人心莫测,一切还都不好说,江辰那边你派人盯着,如果发现他快醒了,就——” 她危险的轻笑道。 “就给我断了房梁!” 珍珠可不管这事有多么惊世骇俗,季黛吩咐了她就做。 大概是珍珠那一下砸的太狠,等江辰清醒已到了次日清晨,可他顾不得看目前的处境,眼前那巨大的木梁就朝着他狠狠砸下!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连滚带爬的冲出来,才堪堪逃过被砸成肉饼的结局。 而江辰的身后,那厢房轰然倒塌,灰尘漫天,扑了他一头一脸。 “……”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眼前的一幕。 “季黛!” 江辰转头怒吼道。 “你真是胆大包天!” 不但暗自打晕他,还将他丢进这即将倒塌的房屋内,季黛是想要他的命吗?! 可没有人应答他,甚至连丫鬟都远远的避开,连头都不敢朝这边看。 “你们……” 江辰正欲发作,可寒风一扫,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低头一看,自己竟光溜溜的,身无片缕! 这下,他才明白为何没人敢接近了! 江辰只能狼狈的冲进季黛的寝屋内,仓促的抓起条毯子掩住他的身子。 “季黛!” 有个遮掩之物,江辰心也定了下来,便快步冲入里屋,想要抓住季黛问责! 可里屋内,空无一人。 季黛早就不知道何时便已出门了,江辰仿若一拳打了个空,几乎气的吐血! 珩明馆亦无他的衣裳,他又急着上朝—— 为难之下,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披着毛毯从小路跑回了书房。 而此时,季黛和叶获正站在一座小宅子前。 从外面看,这宅子极为普通,乃是京中最为常见的制式院子。 可季黛却极为凝重,她亲自上前去叩了叩门。 “谁呀?” 良久,院内才传来应答声。 “若是卖货郎就快走开,我不买东西——” “不是卖货郎。” 季黛好脾气道。 “请魏先生开开门。” “嗯?” 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老者从门缝里打量着外面站着的三人,尤其着重盯着季黛看了又看。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季黛没有提宣平侯府,反而抬出了季家的名号。 “我是季家季黛。” “哟。” 魏先生果然笑嘻嘻的打开了门。 “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上一次见你,你还被季老头抱在怀里呢。” 他热情的请几人进去,才又关上了门。 “你也别怪我警惕,最近啊,找我的人太多了。” 魏先生边捧来茶具,边嘀咕道。 “这京城的人呐,太可怕了,对了,你不是已经出嫁了吗?是嫁到哪家人家去了?” 季黛深深吸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宣平侯府。” 这名字一出,魏先生手上的茶具便就掉落在了地上,稀里哗啦碎成一堆。 “什么?!” 他几步上前,追问道。 “季老头还是将你嫁了过来?!” 第22章 有诺在前,父亲也是不得已 “嗯。” 季黛眼圈微红。 “有诺在前,父亲也是不得已。” 可魏先生却狠狠的跺了跺脚。 “诺诺诺!他就是个老古板,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你的幸福更重要?我当初就告诉过他,宣平侯府不是什么好人家,他还是一意孤行!” 说到此,他发觉当面说季黛夫家不妥,便连忙着补道。 “不过你嫁了也就嫁了,过的好就行。” 季黛低头忍住眼眸中的热泪,过得好这三个字简单却又太难啊。 “我来,是想请魏先生收一个学生。” 她收敛了激荡的心情,才将叶获往前一推。 “您瞧一瞧。” 可提起这件事,魏先生却面色凝重的在对面坐下。 “不必看,我不收学生了。除非——” “除非有这三个孤本对吗?” 季黛挥了挥手,珍珠便打开了一个布包,将三本书放在了两人面前。 “我知晓魏先生如今位置尴尬,也久不收学生,但还有一个机会。” 她手指点在了孤本之上。 “这三本您师傅的真迹。” 魏先生双眉紧皱,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拿起那三本书。 “你真是好本事。” 他叹了口气。 “我找了小十年的东西竟在你手中,但是我实话告诉你,我虽和你父亲有些交情,可如果是蠢货我可是不会收下的。” 他说得直接,甚至还点了点叶获。 “这小子的确有些聪明劲,可和我之前的学生相比,也不过尔尔。季黛,你应该也知道。” 季黛当然知道,不然她不会费尽心思来找他。 “魏先生的学生,必定是人中龙凤。” 她双手交叠,恭敬道。 “不管您收不收他,这三本书都归您。” “好好好!” 魏先生笑着点了点她。 “你这性子比季老头要好上不少,既然你舍得,那这小子嘛,从今日起,就来我这处学习,七日后,收和不收,我都会给你个准信。” 季黛点头应允,当即命叶获留在此,又留下一辆马车等待叶获,才告辞离开。 回到珩明馆,竟还是一片祥和,倒塌的房屋也都收拾干净了,珍珠有些意外,小小声道。 “世子不追究了吗?” 季黛摇了摇头。 “未必,怕是有什么事情拖住了他。” 她唤来了位管事。 “府中来了人?” 管事恭敬回答道。 “一个时辰前侯爷回府了,现正在登云阁内。” “唉呀。” 珍珠急了。 “夫人,那我们也赶紧去——谁知道那些人在背后会怎么编排您!如果侯爷听信了谗言该怎么办?” 季黛却不急,反而仔细问道。 “除了侯爷外,还有哪些人也在?世子回来了吗?” “不止世子,连方姑娘并康少爷都在呢。” 管事知无不答。 “老夫人还在病中,就没在。” 季黛眉毛一挑,她的婆婆刘氏都没过去,那她也不着急了。 “取了银子来。” 她掉头就往外去。 “我们先忙些别的。” 而登云阁内,江辰低头耷脑的被江宏翻来覆去的责骂,骂得江老太太心疼不已。 “你有完没完,回来骂到现在还不停!” “母亲,就是你太过宠溺他!” 江宏喝道。 “我今日才进府,就看他披了个毯子鬼鬼祟祟的,他身为世子竟还如此不检点,你就说我该不该骂?” 江老太太头疼的紧。 “江辰你怎么回事,府内是没你衣裳了吗?你竟……” 她狠狠的拍了拍把手,说不下去了。 江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好不容易窜到书房门口,谁知道竟迎面和父亲碰上! 父亲最是看不惯他平日闲散,当下以为他又搞什么幺蛾子,一把就扯了他蔽身的毯子,简直丢死人了! 江宏明显也回想起那一幕,更是怒发冲冠。 “你入京半年官途未曾前进一步,倒是这花样越发繁多!” 方怡听了个半懂不懂,又想要表现自己,便盈盈起身劝道。 “侯爷,表哥他一直克己守礼,从未有过出格行为,这大约只是个误会。” “方怡?” 江宏冷冷瞟了她一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谁准你掺和进来的?” 方怡一窒,她在外七年太过快活,竟忘记了这位宣平侯谁的面子都不给,便只能尴尬的站在了原地。 “太祖母。” 江康哪儿见过这等严厉的人,当即将头埋进了江老太太怀中。 “康儿害怕。” “还有你。” 江宏走了几步,一把就将江康提了起来,他严肃的盯着这个小男孩,冷哼道。 “这就是江辰你告诉我天资卓越,非要收为养子的江康?” 江康被他一瞪,吓得双腿颤抖,嚎啕大哭起来。 江老太太心疼的要命,当即一拐杖砸向江宏的腿。 “给我放下,是我要收下的孩子,你发什么疯!” 她气的急了,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江宏吓了一跳,将江康放回地上,赶紧上前去替老母亲顺气。 “母亲您别气了,我只是一时生气,你喜欢这孩子就行,我不说就是了。” “他只是没有个好先生罢了。” 老太太顺了气,慈爱的摸着江康的脑袋。 “我就瞧他聪明,定能一鸣惊人。” 江宏欲言又止,他阅人无数,江康腰上稀里哗啦挂的一堆玩意,怎么看怎么觉得都不像会苦读之人—— 和江辰一个模样! 他冷冷的挖了眼悄悄起身的儿子,终归不敢再惹老母亲生气。 “母亲,你突然让我回来做甚?我在外还有事务要忙呢。” “忙忙忙!” 江老太太脸拉个老长。 “你现在除了过年会回来一趟,平日里是一天都不愿回府,是不是不想见我这老婆子了?!” 第23章 这侯府内,也该热闹起来了 江宏抿唇道。 “我是真的有事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 老太太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你是嫌弃你屋内的刘氏是个药罐子,比不得外面的女子鲜艳。” 她也是作孽,儿子孙子都是一个德行,外面的野花总比家里的香。 “可是现如今府内遇到难处了,你该不该帮一些?” “好吧。” 江宏松了眉,让他帮忙无所谓,别将他圈在府内就行。 “母亲需要什么?” “一万两白银。” 江老太太殷切的握住了江宏的手。 “这对于你来说并非难事。” 的确,江宏在外面挥金如土,一万两白银对他来说的确不难,可瞧着母亲那满是希冀的目光,江宏却没有一口答应。 “母亲需要这银子做什么?” “啧。”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铁公鸡一个,对自己十足大方,对别人就是抠抠搜搜,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江康读书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宏皱眉看向了躲在方怡身旁的江康。 “养子而已,何必养的这么精细?随便寻个书院也就罢了。” 面对他,江辰和方怡都不敢作声,只默默垂眼看着眼前的地面。 江老太太也不敢将江康的真实身份告诉江辰,只能皱眉道。 “母亲问你要银子还要不出来了?” 江宏依旧不肯松口,反而看向了门外。 “季黛呢?她手中应该有银子。” 方怡实在按捺不住,再度开口道。 “她一心扑在叶获身上,怎么还肯给我们银子。” “你本来就和她关系不好,你说的话我可不信。” 江宏挥了挥手,吩咐人去请季黛。 “我要当面听一听她说。” “我来晚了。” 下人还未应答,季黛的声音却已经传来。 帘子被挑开,她含笑走了进来,先扫了一圈众人的表情,才行礼道。 “父亲找我?” 江辰气不打一处来,季黛不但差点害死他,还让他被骂了这么久!可江宏在此,他又不敢让父亲知道他在季黛手上吃了亏,只能恨恨道。 “平日祖母唤你,你总是姗姗来迟也就罢了,父亲难得回来一次,你也这么倦怠?” “哦?” 江宏果然皱眉道。 “真有此事?” 季黛眼底浮起一抹嘲讽,江辰啊江辰,拿她没有办法,就寻了这个痛点? 可惜啊,她才不会任他拿捏。 季黛恭敬道。 “孙媳知错,有时府内事务繁忙,实在分身乏术,不妥当之处必然有,不过今日我是奉了祖母的命令外出,绝非故意晚来。” 江老太太恨不得敲打一番季黛,便毫不留情道。 “我什么时候让你外出了?” “呀?” 季黛惊讶的捂嘴道。 “难道不是祖母让我去给邓先生送银子吗?幸好我去的早呢,后面又陆续来了不少人家。” 她忧愁的蹙眉。 “或者说祖母又换了主意?那我这就去取回银子来,不过这样的话,邓先生估计不会再来侯府了。” “不行!” 江老太太一听后面还有人守着这个邓先生,当即断喝道。 “我们不早就说定了吗?” “哦?” 季黛眼角一瞄,江辰的脸五颜六色极为好看。 “那我今日晚来——” “不算错。” 江老太太无奈的挥了挥手。 “此事揭过,别再说了,侯爷有事问你。” 季黛勾了勾唇,江宏有事找她?除了银子之外,她这位公公可从不会主动找她呐。 可这毕竟是宣平侯府,她多少也要给江宏几分面子,便恭敬道。 “不知父亲有何要紧的事吩咐我?” 面对季黛这个儿媳,江宏却无法装威严,别人不知道,季黛却清楚他每年从账上取银子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借口,便咳嗽了一声道。 “邓先生我也有所耳闻,的确是极好的先生,你再凑一凑,将剩下的一万两都出了吧。” “本来是凑得出来的。” 季黛垂着眼眸,声音却极冷。 “可去年用度太大,将今年的也用尽了,绝对再省不出来了。” “那就是你掌家不力。” 江辰迫不及待的发难。 “不然怎么会拮据如此?!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宣平侯府还要数着银子过日子。” “哈。” 季黛笑了,她抬头目光从江老太太,江宏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又在江辰身上停留片刻,才又开口道。 “为何用度太大,你们难道不知晓吗?”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季黛便就冷然开口。 “为了打点世子回京之事,府中送出两万五千两,为了祖母过寿,用了八千两,还有入冬时,父亲借着……” “好了!” 江宏深怕季黛抖落出自己,当即低喝道。 “去年的确用银子的地方太多,既然你能借用今年的,何不将明年的用度拿过来暂用?” “哪有什么明年的用度。” 季黛双手一摊,无所谓道。 “明年还等着父亲和世子的俸禄呢,还是说父亲让我去和官家提让先支点俸禄来?” “……胡闹!” 江宏可丢不起这脸,可又舍不得手中的银子,依旧不甘心道。 “你真一点银子都没有?” 季黛当然有,她名下的店铺每日赚的钵满盆满,供应一个小小的侯府开销根本不在话下,可重生的她早已醒悟了。 狼,是养不熟的。 她的东西是她的,面对侯府的索要,她只有两个字。 “没有。” 季黛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查账本。” 她已经修正了之前的账本,也不怕他们查。 “好了。” 她光明磊落,反而是江宏不敢了。 真查起来,他怎么遮掩他的账目? “我手头还有些银子,明日就送来,只是府中还需要简省一些。” 他故作威严的扫视了一圈,原想点季黛,却见她还穿着半旧衣裳,实在是开不了口让她节约,便只能将目光移到了江辰身上。 “你既然收养了江康,也当以身作则,如果再被我看见你弄出些幺蛾子,可就别怪我收拾你了!” 江辰被无端端叱骂了一顿,可手头没银子,腰杆就硬不起来,便只能垂头丧气的应了。 为了尽快摆脱麻烦,次日一大早,江辰就命人将银子送来了珩明馆,而他则借此再度离府。 “他又走了?” 季黛并不意外,她这个公公可不会委屈自己,能少留一日便就少留一日。 当然,府内没有他在,季黛也能少费些心思。 “那我们也出府去请邓先生。” 她笑着起身,带着珍珠往外走。 “这侯府内,也该热闹起来了。” 第24章 邓先生误会了罢 银子到位,邓先生到位的也很快。 隔了一日,他就带着人浩浩荡荡上门来了。 季黛在门口迎接他,装作没看到他身后数十位随从。 “先生请跟我来,您住宿的院落已准备好。” 邓先生稳重的点了点,便甩着袖子跟上了季黛。 因离着后府有些距离,七拐八绕之下竟迎面碰上了叶获。 叶获突然见到季黛,欣喜之余抱拳就上去问好,又因为邓先生是长者,他也一并行了礼。 也不知季黛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扯着他问了几句话,叶获均彬彬有礼,回答妥贴。 邓先生毕竟初入侯府,百无聊赖下就上下打量起叶获来。 这一看可不了得,他“咻”一下瞪圆了眼睛。 这孩子聪敏恭顺,是他教过这么多学生里面条件最好的了! 可还不等他问出口,季黛已经松开了叶获,放他出门。 邓先生自持身份,最终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季黛瞄了眼就知他心思,却也不语,只一路带他往后府去。 因邓先生带来的人太多,季黛临时又换了个大一些的院落,端是妥帖无比,让邓先生极为满意。 “这名字不咋样。” 他为了显摆自个儿的才华,点了点牌匾道。 “我换一个新名字,夫人应当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 季黛微笑着吩咐下人扛来梯子,当即就掀了牌匾。 “等邓先生写好墨宝,我立刻让人刻了来。” 邓先生好悬一把将胡须扯了下来,他只随口说了一句,季黛就这么雷厉风行? 这下,他深刻的明白了这侯府内做主的怕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戴着面纱的娇弱女子,当下收起了轻视之心。 “夫人,明日我亲自将拙作送去。” 季黛轻笑,邓先生也是个通透人呐。 “先让小的们在这里收拾吧。” 她请邓先生往登云阁去。 “老太君和少爷正等着您呢。” 邓先生眼睛一亮,以季黛在府中身份,刚那少年必定就是他的学生,他越想越美,当即跟着季黛去了。 登云阁内,只有江老太太和方怡两人坐着,江康又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 季黛蹙眉道。 “他人呢?” 邓先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刚那少年不才从她身边经过吗? 哦!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常出入各个府宅,不管哪家都是老太君为尊,怕是担心老太太责骂吧? “少爷年纪小,贪玩也正常。” 邓先生温和的解释道。 “先派人去唤,我们在这里说说话等着就是了。” 这几句话立刻博得了江老太太的好感,她最怕先生严厉,便连声让金嬷嬷去请人,才笑道。 “还是先生有经验,我这孙儿啊,最是顽皮和贪玩。” 邓先生不以为然的笑了。 “老太太谦虚了,以少爷的根骨,就算贪玩也比寻常人出色的多。” 江老太太愣住了,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方怡。 这位邓先生什么时候见过江康? 方怡眼珠一转,想起儿子那满府乱转的德行,便以为他是在进府的途中见到了,便欣喜道。 “有先生这句话,老太太也可放心了。” 有了个愉快的开头,几人互相又是一顿吹捧,听得季黛头晕脑胀,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开溜,正巧这时,金嬷嬷挑帘子进来了。 “老太太,康少爷来了。” 邓先生亦转头看了过去,笑眯眯的看着从外面心不甘情不愿走进来的…… “等等!” 他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身子,猛然起身道。 “这是谁?” 方怡看了看江康,又看了看邓先生,不解道。 “这位就是府内的康少爷,也是邓先生您的学生,您不是说已经见过他了吗?” “不对!” 他急切的转头问季黛。 “他是江康,那刚刚和你说话的少年又是谁?” 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老太太和方怡的脸色也都沉了下去。 府内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有两个,一个是江康,另外一个便是…… 叶获! 江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花了银子,这季黛竟还先让先生见了叶获,岂不是打她的脸吗? “季黛,你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季黛无辜的眨了眨眼。 “邓先生误会了吧,叶获已经出府读书了啊。” 邓先生也懵了,再转头看了看江康,更是悲从中来。 他这个年纪,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学生,竟还不能教,如果两人差距不大也就算了,可看江康趁着没人注意他,又跑了个无影无踪,必定难教的很! 邓先生颓然坐回位置上。 “我既然住在府内,可以两人一起教。” 邓先生想的很好,多教一人,累的也是他,总没有人有意见了吧? 可惜他算错了府内的暗流。 “不行。” 江老太太不快道。 “我给的银两是让你教康儿的,多加一人,您的精力也要分散掉一些,我绝对不会同意。” 方怡更是警惕的盯着季黛。 “夫人不是给叶获找好先生了吗?总不会想要蹭着读书吧?” 季黛垂眼笑了。 “祖母,方小姐不必紧张,叶获已在先生家读了几天了,邓先生是专门为江康请来的,自然不会有别人跟读。” “去了几日?” 邓先生依旧不甘心,他有信心,如果叶获是他的学生,他的名字必定会流传千古! “如果时日短,不如退了那边的先生?只要他愿意当我的学生,三年之期可延长至六年!” 这下,江老太太也闭上了嘴。 时间翻倍啊,就等于一下子节约了一万八千两。 那叶获过来读书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可惜,季黛依旧摇了摇头。 “不妥,我和他有约在先。” “好吧。” 邓先生失望的叹了口气,再抬头就一改刚才的温和表情。 “我既已答应了你们教导江康,自然不会不作数,但是有条件在先,我教书时不喜别人入内,也不喜别人质疑我的进度,这些——你们应当都知晓罢?” 第25章 就算打你也是应当 江老太太和方怡根本不懂读书之事,自然是邓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可季黛却十足的清楚,这位邓先生是打算偷懒耍奸了。 江康是什么性子,她前世养育了他十几年,最是清楚不过,学,那是块朽木,呆板又一问三不知,玩,那是无师自通,一点即透。 当初为了让他跟上丞相的功课,她费了无数心思,甚至还将白日时间空出来,一点一点的掰碎教他。 现在想想,她呕心沥血的时候,方怡这个亲生母亲怕正在和江辰快活吧? 季黛微侧过头,看着方怡不懂,却还努力装作听懂的模样,轻柔一笑。 这一次,江康会变成什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几人谈定,又定下江康从明日开始读书,也就都散了。 江康放养了一个多月,自是不愿再去苦读,方怡好说歹说才终于劝动他走进了邓先生的砺阁亭。 方怡不敢跟进去,煎熬了一天之后终于等着了江康出来,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先生怎么样?” 江康眼珠子一转,愉快的点头道。 “邓先生极好呢,比我之前的先生好很多。” 这先生什么都不管,每天进来只教一篇文章,学不学随他,懂不懂也随他,甚至也不管他在下面做什么小动作,这样的先生他可喜欢的紧。 方怡放下心来。 “花了很多银子请来的自然是好的。” 江康噘了噘嘴,母亲也真是的,银子银子银子总是说银子,这么大的侯府还差这么点银子么! “本少爷愿意来是他的荣幸。” 他急匆匆的就要跑。 “憋了一天了,我要去找丫鬟们玩了。” “唉!” 方怡想要叫住他,又不敢太大声,江康跑得又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她也不好跟上去,只能悻悻然回到了登云阁。 登云阁内,江老太太也正等着她的回信,一听江康喜欢,便也高兴。 “我就说康儿聪明,这来了好先生不就喜欢上读书了?” 方怡忍不住也笑了。 “自然的,还是老太太眼光独到,等读了几年书,考了功名,那什么叶获还不是被康儿踩在脚下。” 老太太听得满意,可转念一想,却又瞪了眼方怡,警告道。 “你可要千万记住谨言慎行,莫要拖了江康的后腿!” 方怡自然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可等她走之后,金嬷嬷却忧虑道。 “老太太,方姑娘这么不清不白呆在府内,怕是一个祸患。” “我知道。” 江老太太皱眉道。 “可她最近很听话,也从未和江辰私下见面,我也找不到借口送她离开,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金嬷嬷叹了口气,也不敢再劝。 而此时,江康疯跑了一圈,正迎面碰上了一人。 “喂,叶获。” 他手一伸,就拦住了叶获的去路。 “你这么着急是打算去哪儿?” 叶获和江康从未私下接触过,便温声道。 “我刚从外面读书回来,正要回珩明馆禀报母亲。” “母亲?” 江康撇了撇嘴。 “就是那个丑八怪吗?只有你这样出身卑贱之人才会前前后后的叫她母亲。” “你说什么?!” 叶获厉声道。 “你要是对我有怨就直说,怎可牵扯到母亲?!” “我就说!” 江康早就被宠得无法无天,更是知道老太太一定会护着他,当即夸张的笑道。 “她丑的要命,要不是父亲怜悯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以她的模样怕是当乞丐都没人要!” “你!” 在叶获心中,季黛救他,教他,为他处处着想,虽不是亲生母亲,却早已超过了这个身份! 他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抹黑她! 叶获捏紧了拳头,看着眼前依旧嚣张的江康,一拳便就挥了上去! 江康被一下打懵了,他何时被人打过! 当下,便也攥紧拳头回击了过去。 须臾之间,两人就扭打成了一团。 江康身边一直跟着丫鬟,见状连忙高声尖叫起来。 “来人呐,来人!打架了!” 可来了不少下人,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将这两位分开。 开玩笑,一个是江老太太心上的宝贝疙瘩,一个则是主母看重之人—— 不管是谁,他们都不敢惹啊,万一拉架时伤了谁,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叶获本就比江康高,又因出身奴隶群中,下手颇狠,很快,形势就一边倒了。 等江老太太赶来时,江康已被打得头破血流,哀嚎不止了! “天哪。” 老太太心疼的浑身颤抖。 “给我停下!你怎么敢——” 叶获不但不听她的,出手还越发的狠了,江康被打的抱头嗷嗷的躲。 “快来人!” 老太太见喝不住叶获,连忙吩咐周围的下人。 “给我将叶获按住!” 叶获毕竟只是个孩子,几个家丁同时上前,一会就擒住了他,并且还抓着叶获的双臂,强迫他跪在老太太面前。 “叶获!” 江康见来了帮手,更是不顾脑袋上的血迹,冲过来就要踢打叶获。 “你这个卑贱之人,竟敢伤我!” 叶获被控制住,根本无法躲避,只能闭上眼,准备硬生生承受这一脚—— “江康!” 人群立刻散开,露出了急匆匆而来的季黛,她厉声制止道。 “你敢!” 可江康也不听她的,一脚踢歪了叶获的脸,才得意洋洋的回头道。 “夫人你说的太晚了。” “好。很好。” 季黛却没有大发雷霆,甚至连匆忙之色也都散了去。 她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了叶获的面前。 也许是她的气势太足,按住叶获的家丁默默松开了手。 季黛低下头,目光一寸寸从叶获的手一路往上,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江康那一脚还清晰的印在上面。 “叶获。” 她轻声呢喃道。 “知错了吗?” 叶获抿唇不答,脊背却依旧挺直。 “看吧,连她都不护着你。” 江康幸灾乐祸道。 “叶获,你就是个没人——” “啪!” 清脆的掌声骤然响起,江康不可置信的捂着脸,震惊的看着季黛。 “你打我?太祖母!她打我!” 季黛轻柔的转了转手腕,眼眸冰冷至极。 “我身为你的养母,自有管教之责,就算打你也是应当,你又能如何?” 第26章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揍他! “你是当我这个老婆子不存在吗?!” 江老太太狠狠的砸了下拐杖。 “我都舍不得打他,你也不能——” “不能管教?” 季黛平静抬眸。 “那就将江康的名字从我名下剔除便是。” “……” 老太太还真接不住这话了,她费了这么多心力才将江康记名在季黛之下,怎么能因为这等小事就毁了? “罢了。” 江老太太恨道。 “你要偏袒叶获,我也没办法,康儿,我们走。” “就这么放过他?” 江康依旧不愿。 “太祖母,他打得我很痛,你不能轻饶他。” “别说了。” 江老太太不耐烦的扯着他就要走。 “别和这样的人计较。” “您不愿计较,可这件事并没有了结。” 季黛快走了几步,恰好挡住了他们。 “江康当众羞辱兄长一事又该如何算?” “你够了没有?” 江康本来就有气,当即不高不兴道。 “他怎么有资格当我哥哥?就连你,也没——” 幸好江老太太捂嘴的快,才没有让江康说完这句话,可季黛却能猜到他剩下的半句话,她挑了挑眉,看来方怡背后说了她不少坏话了。 “哼。”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季黛,你偏袒叶获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你要追究江康殴打兄长,那叶获也打了弟弟,两人都一样。” “是。” 季黛一口便就接住了话题,含笑道。 “两人皆要罚!” “呃……” 江老太太愣住了,而季黛趁着这个档口,轻轻一拍手掌。 “来人,两位少爷府内斗殴,罚跪祠堂一夜!” “不行。” 老太太心疼的要命,她宝贝孙子今天上了一天学,打架又受了伤,怎么能再去跪一夜。 可惜,季黛的话比她的话有用,当下就有几人上前请江康,江康自然是不肯,抓着老太太的袖口死死不松手,眼睛也含上了热泪。 “太祖母,我不去,我明天还要读书呢。” “好好好。” 老太太心都要化了。 “你不必去,就,就换成在府内禁闭三日吧,季黛,我的话你不会也不听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黛当然不能不听,不然流言怕就能淹死她,而且江康本来就不出府,这惩罚约等于没有。 季黛当然听得出老太太的小心思,可同样,她只能躬身道。 “祖母决定就好。” 等众人散了,季黛才伸手扶起叶获,递过帕子。 “你还没回答我,知错了吗?” 叶获默默接过帕子,却又舍不得擦脸上的脏污,只低头不语。 “罢了。” 季黛叹了口气。 “去祠堂跪着吧。” 叶获行了一礼,便就垂头而去了。 到了晚间,珩明馆内,珍珠神神秘秘凑到了季黛身旁,将两人争斗的原因说了一遍。 季黛却只摇了摇头。 “夫人。” 珍珠只好直说。 “获少爷是为了您才打人的,你真就让他跪一夜?” “犯了错当然要受罚。” 季黛起身准备安歇。 “这么多人盯着我的举动,如果连面子上的公平还做不到,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当主母?” 珍珠想了想,又问。 “要不要我送点药膏去?我从登云阁旁经过,听里面已经请了医师去诊治江康呢。” “你这是经过还是特意去瞧的?” 季黛也无语了。 “珩明馆和登云阁可是两个方向。” “夫人你别管我啦。” 珍珠再度凑到季黛身旁,可怜兮兮道。 “我们去送药吧?获少爷如此赤诚之心,值得夫人走一趟。” 季黛拗不过她,只能起身。 “去吧去吧,我看我不去,你半夜也会偷溜去。” 珍珠捂嘴偷笑,季黛如果真不想去,她说破了天也说不动她呀。 一刻钟后,两人进了祠堂,季黛一眼就瞧见那跪得笔直的瘦弱的少年。 粗粗一算,从下午到现在,已过去三个多时辰,他又未进过水米,竟还能忍耐住不东倒西歪。 季黛微叹了口气,挥退了珍珠,才在他身旁的蒲团上跪下。 “后悔吗?” “不后悔。” 叶获干哑却又倔强道。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揍他!” “因为我?” 季黛随手拿过一根香,也不点,就捏在手中把玩。 “不值得的,再说了,这话我听得多了,我也不会伤心。” “母亲真的不会伤心吗?” 叶获转过头,认真的又微暗的双眸一下子就戳进了季黛的心。 “我不信。” 他声音低落。 “我从小卑贱,在奴隶群中长大,也经常被人看不起,那时候我心里就很痛,所以我不想母亲也受这样的委屈。” 季黛沉默了,面对叶获的赤诚之心,她不能不面对真实的自己。 痛吗? 当然痛,她从小就是季家的掌上明珠,才貌一绝,从来都是别人仰望她的,可这又怎么样呢? 出嫁,便将她和过去狠狠撕裂了开来。 日复一日,不论寒暑,面纱从不敢在外人面前卸下。 或同情,或怜悯,或恐惧。 这样的目光,她见了太多太多。 甚至包括前世的江康,她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面他足足哭了三天。 “痛的。” 季黛垂下了眼眸,黯淡道。 “你说的没错,就算习惯了,也是会痛的。” “所以我不后悔。” 叶获深吸一口气。 “只要能够分担母亲一分,我就觉得值得。” 他人还小,童音未改,可偏偏震动了季黛沉寂的心。 她默默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重来一次?她该不该相信他? 不知道。 季黛微微捏紧了手掌。 她不会骗自己,江康带来的伤口太大,不是这么几次就能彻底痊愈的,但是,从此以后,她会愿意引导叶获。 “你依然错了。” 季黛缓慢起身,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叶获耳边响起。 “好好想一想吧,今日之事,两败俱伤,你明明有办法全身而退,并且……” 她浅笑着离开。 “让江康付出更大的代价。” 叶获怔住了,全身而退,付出更大的代价? 季黛并不是因为他打了江康而生气,而是因为他莽撞! 打了江康,他还受了罚,甚至还牵扯到了季黛,这便是最大的错,他怎么就不懂?他怎么会这么笨? 就在叶获懊恼不已,觉得自己配不得季黛的养育之时,他的目光却被一旁的白色瓷瓶吸引住了。 伸手握去,上面尚有季黛的余温。 是药膏。 叶获捏紧了药瓶,再抬头,就是凌冽无比的眼神。 “我会……越来越强。” 强到足以保护母亲,强到足够游刃有余,不会被人当众欺压! 第27章 无非就是说我是丑八怪这类呗。 次日,季黛在祠堂门口等着叶获,身后的珍珠手中还提着个小包裹。 叶获出来后也愣住了。 “母亲……” “我和魏先生说过,这几日,你先住在他那处。” 季黛示意叶获跟上她。 “现在时辰还早,你先出府。” 叶获极听季黛的话,当即跟在了两人身后。 可是,就算季黛提前带走叶获,也晚了一步。 “世子。” 季黛面色不改,用身子挡住了叶获。 “难得见您起的这么早。” 江辰眉心直跳,他哪儿是起早了,是压根没睡! 江康哀嚎了一夜,再加上方怡时不时的呜咽声,他竟找不到脱身离开的机会,被迫陪着守了整晚。 现在看见季黛和叶获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怒火便噌噌蹭的往上直冒。 “叶获你还和没事人一样?给我去给江康跪下道歉!” 季黛回头看了眼,叶获身体修复的确很快,只是一夜竟也好得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没有什么伤了。 “你让他去跪?” 季黛含笑转头。 “凭什么?” “你用主母身份压制江康,我便可用父亲的身份压制叶获。” 江辰阴沉道。 “难道我不能命他去跪江康?如果不愿意,就从我名下剔除好了。” 季黛挑了挑眉,用她的话来堵他? 可惜啊,江辰抓错了一个重点,那便是…… 她根本不在意江家。 “好,既然互相看不惯对方的养子,那剔除了也好。” 季黛含笑道。 “顺便,你我也可借此和离。” “你……” 江辰愣住了。 他只是威胁叶获,什么时候说过要和离? “噢?世子是舍不得。” 季黛逼近一步。 “那就别用这种话语来贻笑大方了,我敢和离,你敢吗?” “你够狠。” 江辰竟被她迫退了一步,他深觉得丢人,便指着叶获道。 “江康他禁闭三日,叶获也当如此,他,不许出府!” “走。” 季黛根本不给他面子,一挥手,珍珠便扯着叶获往外走,门房亦不敢阻拦。 江辰自恃身份,也不可能上前拉扯叶获这个小孩子,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 “季黛,你!” 季黛懒得多看他,转头就朝着登云阁而去。 “想吵,就来祖母面前吵罢。” 她脚步微顿,嘲讽道。 “反正你们都要各来一趟,还不如一起说了。” 江辰的话都被季黛说了干净,心头一股闷气涌动,竟也不管她的嘲讽跟了上去。 进了登云阁,季黛抬眼一瞧。 屋内三人,江康正躺在江老太太怀中,脑袋上敷着五颜六色的药膏,见她进来,就将头撇了过去,明显不愿和她说话。 而江老太太亦冷哼道。 “你来做什么?还想看康儿的笑话不成?” “我也不想来。” 季黛在太师椅上坐下。 “可世子去请我,我怎么好不过来看一眼?” 方怡本在低头垂泪,一听这话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江辰怎么会去请季黛? 正巧这时,落后几步的江辰也进来了,他并未听见季黛说的话,又因烦躁,便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屋内座椅不多,就算他不愿意和季黛挨着,也只能和她坐在一侧。 这样的举动,却恰好应和了季黛的话,老太太也有些信了。 难道这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些? 想到此,她的语气也软了些。 “你是知错了?要我说,叶获这孩子太狠,昨日能打江康,明日就能打你,你也没必要对他这么好。” 老太太伸头望了眼外面。 “对了,叶获人呢?” 季黛都来道歉了,叶获应该也过来才对。 “他?” 江辰冷哼道。 “他和没事人一般出府去了!” “什么?!” 江老太太急眼了,叶获不来请罪,她家乖乖孙子就不肯去读书,这该怎么办? “季黛,你怎么能这么纵容他?现在就让人叫他回来——” “为什么要叫他回来?” 季黛托着下巴含笑道。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既然在场的众人口口声声她偏袒叶获,那她就实打实的让他们看清楚! “昨天江康说了什么,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她这话一出口,江老太太和方怡的脸色就有些奇怪了,她们当然知道—— 这话也是她们常常挂在口中说嘴,才被江康学了去。 江辰却不明白。 “江康说了什么?” “啊?世子不知道吗?” 季黛偏了偏脑袋,露在外面的双眸中满是嘲讽。 “无非就是说我是丑八怪这类呗。” “嘶。” 一瞬间,屋内几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往小了说无非是小孩嘴贱,可往大了说,就是不敬嫡母,不恭不孝! “我说得又没有错!” 背着他们的江康登时转头道。 “你就是丑八怪。” 这下,就连老太太也只能按住他的头,喝道。 “季黛是你的主母,你不能如此不敬她。” “她才不是,我的母亲明明是……” 老太太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 “金嬷嬷,送他去砺阁亭。” 江康瞪圆了眼睛,老太太明明答应了他今日不必去,他恨恨的瞪了一眼季黛。 都是因为这个人! 他被送走之后,屋内便陷入了难堪的寂静之中。 “祖母,您还是需要多管教一些江康的言行。” 季黛不打算在此浪费时间。 “叶获代替你我管教江康一事,我们都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江老太太只能讪讪开口道。 “大一些就好了。” 季黛挑了挑眉,转身离开。 而江辰一直没有吭声,他沉沉的握紧了双拳。 江康是学了他,因为他也曾以季黛的相貌讽刺瞧不起她,可,可…… 他控制不住自己,眼前竟莫名出现了初见季黛的模样,她是那么的美, 那么的耀眼,那么的…… 让他自惭形秽。 “表哥。” 老太太走了,方怡便趁着机会凑了过来,她半跪在江辰膝前,伸手去握江辰的手。 江辰悚然一惊,猛然收回了手。 “你怎么了?” 方怡委屈极了,江辰什么时候拒绝过她的触碰? 第28章 带叶获回府医治! “我只是吓了一跳。” 江辰连忙反握住她的手,解释道。 “怡妹,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会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 方怡含羞点了点头,他们从小一道长大, 江辰的心中除了她之外,不会有别人。 可她没有注意到,江辰虽说着情话,可情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八年前,他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他爱方怡,绝对不可能对父母定下的妻子一见钟情。 所以…… 江辰默默收紧了手,将方怡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晚上留个门,我来找你。” 方怡欣喜不已,如同一摊水般软在了江辰的怀中,娇腻道。 “好,不过你要帮我教训叶获。” 天知道她看见江康受伤时有多心疼,叶获这样的贱种怎么能打她的儿子! 可她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江辰的回答。 方怡浑身一僵,偷偷抬眼。 这一眼,她如坠冰窖! 江辰竟没有在听她说话,目光竟一直落在他身旁的座位上—— 季黛刚刚坐过的那张! “表哥。” 方怡按捺住满心的不安,又唤了他一声。 “你在想什么?” “嗯?” 江辰回过神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 方怡不傻,江辰有了异状,她便立刻改了口,绝口不提叶获的事情。 “没有,只问你最近累不累。” 她温柔的起身,替他揉捏着肩膀,边挡住了他的视线。 “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不提这事还好,提起这事,江辰就更烦躁了。 也不知为什么,他最近在朝堂之上寸步难进,被困在这闲职上动弹不得,原本答应帮他一把的官员也都寻了各种借口推脱了开来。 没有实权在手,就算他继承了侯府,也不过是个边缘化的侯爷。 “不累。” 他冷淡的拂开了方怡的手。 “你又不是季黛,你能帮我什么?” 方怡眼圈“咻”的一红。 “表哥,连你也觉得我无用了?” 江辰大约也发觉了自己说得有些过分,可心里头的烦躁一阵一阵往上拱,他也耐不下心思去哄方怡。 “别说了,越说越烦。” 他起身直直的往外走。 “今夜我不回,你不必留门了。” 方怡追了几步,却只能痴痴的望着他往府外的方向去。 她不明白,自己关心的几句话怎么会让江辰这么烦躁? 还是说…… 她颤抖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江辰真的变了心? 她的身体,她的清白都给了江辰,江辰只能是她的,绝对不可以背叛她! 方怡扶着门框,下定了主意。 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乖乖听老太太的话又有什么用?最后老太太也不会替她说话! 江辰最贪恋的就是她的身体,那她必须要好好利用。 还有季黛…… 方怡咬紧了唇,转身回房去了。 三日后,大雨倾盆,从早到晚,竟没有一时停歇。 珍珠去府门口走了好几遭,都没见着马车回来,更是着急的不行。 “昨日就过了七日了,获少爷怎么还没回来?” “轰隆隆。” 雷声震耳欲聋,季黛的心跳的越发的快—— 叶获答应她今日回来,绝不会食言,怕是出了什么事了。 “走。” 与其在此左思右想,还不如去看一眼,季黛立刻起身。 “出府!” 珍珠亦心急,当即命备好马车,几人匆匆往魏先生的宅院去了。 雨,依旧下个不停。 雷声也从未停歇。 远处,小宅子的门竟敞开着。 暴雨如注,珍珠尽力用油纸伞替季黛遮雨,可还是挡不住多少。 季黛的鞋袜,袖子皆都湿了。 可是她却并没有关注于此,她死死的盯着院中那跪着的少年! “轰隆隆!” 雷声又起,少年摇晃了下,猝然倒在了泥水中。 “叶获!” 季黛冲出了油纸伞的范围,几步就冲到了叶获身边。 入手滚烫! 季黛心中一惊,连忙扶起他,仔细看去,他双眸紧闭,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珍珠。” 季黛半跪在泥水之中,一字一句道。 “带叶获回府医治!” 珍珠凑近一看,也大惊失色,将油纸伞塞给季黛,才匆匆领人抱走了叶获。 大雨还在下,季黛默默捏紧了伞柄,然后,决然的朝着禁闭的门砸去。 “魏先生,我敬重你为长辈,你若是不想收他,大可直说,为何如此作践与他?” 这是她来的早,但凡晚个几个时辰,叶获这条命就丢在这里了。 “唉。” 房门打开了,魏先生叹息着走了出来。 “前日我就已经告知与他,我有了麻烦,收不了他了,也劝他回去。可是……” 他看着远去的马车,还是难忍心痛。 “叶获不肯回,一跪就跪到了今日……” 他没有说,自己坐在屋内也是寝食难安。 叶获聪明,又自证了坚韧。 他是十分喜欢,也极想收下他。 “晚了。” 魏先生拍着木门,难掩自己的难过。 “我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 季黛冷冷的站在雨中,任雨水浇透了她的全身。 “我们有诺在前,何来晚了一说?明明是你……背信弃义,枉为人师!” 她冷言冷语,每句话都直戳魏先生的心窝子,可他却无法反驳,只能盯着小水坑喃喃道。 “皇子入京,我东躲西藏也逃不过入局,我真得是为了你和叶获好,政局已乱,他跟了我,只会——” “够了!” 季黛断然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你的认为,并非我和叶获的,既然魏先生意已决,我也不强求你再收,只是从此以后,你和季家再无任何瓜葛。” “唉!” 魏先生看着毫不犹豫扭头而去的季黛,忍不住追了几步。 季黛果然是季老头的亲生闺女,这脾气简直一摸一样,明明知道他舍不得季家的那几坛酒! “我是真的没办法,也想就此让叶获放弃,京城中多的是比我好的先生,你……” 他的话语破碎在雨幕之中,季黛也不想听。 “叶获跪在此。” 她扶着门框回头。 “不是因为你多好,而是因为是我选择了你。” 那头倔强的小兽全心全意信任她,她要求的从来不愿意后退半步。 “不是因为我?……” 魏先生喃喃的重复道。 不是因为他的名声,也不是因为他多好,只是因为是季黛要求的,才…… 第29章 今夜,立刻进宣平侯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轮子滚过青石板的声音,季黛不欲和陌生人相见,便要淋雨而去。 可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 “夫人。” 季黛怔然回过头,雨幕之中,一辆木轮椅缓缓而来,宽大的油纸伞将他笼罩在内,一丝一毫都没有暴露在外。 就算在瓢泼大雨之中,他依旧优雅至极。 齐王秦止。 在这小巷子里,她竟然和秦止迎面碰上? 季黛怀疑的盯着他的接近。 魏先生的身不由己,是不是因为他? 秦止大约也察觉到了她的怀疑,却没有解释什么,反而看向了小屋内的魏先生。 “先生,您若不收下叶获,怕是会后悔。” 季黛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秦止似乎和这魏先生有些渊源,而且…… 她默默盯着接近的秦止。 秦止对叶获很是关注啊。 魏先生为难的摇了摇头。 “王爷,你应该也收到了消息,进京的是三皇子,陛下钦点,我实在是推脱不了。” “三皇子?” 季黛默默重复了一遍,心猛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三皇子进京,就代表着当今圣上有了立储的心思—— 怪不得,魏先生会如此坚决。 师出同门,任谁都不会信叶获,不,应该说不会信季家和三皇子没有关系! 为了不将季家拉入这个漩涡,他宁可被误会。 “说是钦点,圣旨未下,就做不得数。” 秦止停在了季黛身旁,油纸伞也将她笼罩在内。 “所以本王才来了这一趟,既然先生身不由己,不如顺势而为?” “怎么顺势?” 魏先生迷茫了。 他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个教书先生,又没有季家家大业大,虽然教出的学生各个腾飞,可他也只能在这风浪中随波逐流。 “去宣平侯府。” 秦止瞟了眼季黛冻的发白的指尖,决定速战速决。 “收叶获为学生,其他的,有本王处理。” 魏先生懵了。 这么简单明了? 别人如果和他说这话,魏先生必定会嗤之以鼻,可眼前放下这话的不是别人。 是秦止啊。 谁能不信秦止的话呢? “好。” 魏先生下定了主意。 “明……” “不必等明日。” 秦止指了指巷外的马车。 “今夜,立刻进宣平侯府。” 他深邃的眼神轻转,恰好和低头看他的季黛对上。 “夫人应当不会拒绝魏先生入住吧?” 季黛也极为通透,怎么不知道迟则生变,一夜足够生出无数的变数,她当即握紧了袖子中的手。 “是我的荣幸。” 不是宣平侯府,而是她季黛的荣幸。 有魏先生入府教导,叶获学识之路再无困难,而她亦可将精力挪开,关注其他。 魏先生尚在懵懂之中,就被两人一道决定了去路,甚至还不让他回去收拾,直接让吉祥将他带去了马车处。 季黛脸上的面纱被雨水浸透,难受至极,便索性扯了下来默默捏在手心。 反正夜色弥漫,雨幕四溢,没有人会看见她。 可她才抬头,就撞入了一双平静的眼眸中。 没有同情,没有奇怪,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你也该走了了。” 秦止将油纸伞递给季黛。 “本王送你回去。” 夜灯吹起,撩起了季黛的发丝,她接过了伞柄,上面还带着些微的暖意。 而秦止则转身摇着轮椅要往外走。 “你送我。” 季黛上前握住了轮椅的扶手,推着他往前。 “那我也送你过去。” 大雨,地上都是泥污,她也不忍心秦止那修长的手指沾染上这些。 吉祥送了魏先生上车,正要回去接秦止,却见雨幕中出现了两人。 季黛推着秦止缓缓而来,两人共执一把伞,美好的让人不忍打破。 “哎呀。” 吉祥摇晃了下脑袋,提醒自己。 “这位可不能和王爷有瓜葛。” 他家矜贵的主子怎么可能会看中一位有夫之妇呢? 可他心中虽然这么提醒自己,却又忍不住一看再看。 王爷太苦了,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他应该会快乐一些。 而雨中的两人自然不知道吉祥脑中胡思乱想什么。 雨实在太大了—— 他们需要尽快回去。 所幸秦止带了不止一辆马车,他分了两辆给季黛和魏先生,便就此作别。 马车内备着毛毯,季黛又太冷,便披着它靠在车窗前谢过秦止。 “多谢王爷。” 她没有问秦止为何这么关注叶获,秦止也没有问她为何为叶获打点这么多,彼此都极为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个问题。 秦止轻叩车壁,似乎回答了她又似乎未曾。 马夫扬鞭而起,两辆马车飞奔而出。 “动手吧。” 秦止的脸色转冷,吉祥垂手应是,身后落下了几道黑影,冲进了雨幕之中。 小宅顷刻间就化为了废墟,而在上面竟大剌剌的留下了一个精美的徽记。 齐! 他决定要的人,就算是圣上亲临,也夺不走! 秦止微微勾起了嘴角。 有他在,魏先生,只能亲教叶获。 “走吧,雨也该停了。” 雨,也必须停了。 季黛等人回到宣平侯府之时,已是深夜。 几人匆匆进了珩明馆,季黛身上衣服还滴着水,却先道歉道。 “魏先生,仓促而来,府内尚未整理出新的院落,只能请您暂且住在厢房内,等我明日命人洒扫。” 魏先生根本不在意这等小事,当即应了,只关切道。 “你还是先去换衣裳,不然会生病的。” 季黛微笑着目送他离开,身体便就摇晃着坚持不住了。 “夫人!” 珍珠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急忙带她回了寝房,又快手快脚的扒掉了湿透的衣裳。 “我给你备好了热水,你先泡着,我再去热了姜汤来。” 季黛缩在热水中,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亦缓缓回暖了过来。 她微闭着双眼,舒服的叹了口气。 忙了一夜,总算没有辜负她的心血。 可就在这时,她身后的窗子,竟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第30章 你我,没有这么多话可说 江辰沉默的靠在暗处,仔细看着雾气中的季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就这么想再见她,明明那一次几乎吓破了他的胆—— 可午夜梦回,指尖都是那滑腻的触感。 “谁!” 江辰尚且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季黛竟已卷着袍子起身,警惕的扯开窗子看向外面。 “谁在这里?!” 天气渐寒,就算细微的缝隙也会带起一丝寒意。 江辰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索性现了身形。 “是我。” 他靠在柱子上,目光在季黛微湿的头发上流连。 “我不能来珩明馆?” 季黛微眯着双眼,江辰这人最近有些神神叨叨的,实在是让人有些厌烦。 “世子愿意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 她平静的将头发往后拢。 “只是躲着偷看人洗澡,多少也有些无耻。” 江辰上前一步,背在身后的手捏了又捏。 “仅仅是无耻?” 有了前车之鉴,季黛毫不犹豫的就要关窗。 可江辰的速度更快,他极快的握住了季黛的手腕。 “我有点后悔了。” 季黛挣扎了下,没有挣开他的手,索性冷冷抬眸看他。 “你又想我帮你什么?” 她才不会相信江辰浪子回头,突然发现她的好,定是又在什么地方碰了壁,才又回来安抚她,期望她出手—— 八年之间,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没有。” 江辰感受着手中的温度,第一次温柔的问道。 “季黛,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么?” 就像普通夫妻一样,季黛主内,他主外,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这才是他江辰,应该走的道路。 “呵。” 季黛垂下了手腕,浑身皆是凉意。 这句话是前世的她最深的执念,也是苦苦追寻一辈子的念想,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虽然不明白江辰为何突然软化了态度,可如今的季黛早已心如死灰,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可能重新点燃她的心。 “说得轻巧。” 她猛然发力,将江辰拉到近前,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看着这张脸,尊贵的宣平侯世子怎么忍得下去呢?” 季黛原先泡了热水,浑身发红,掩盖了几分伤痕,可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的皮肤恢复了雪白,那些可怖的痕迹也显出了痕迹。 “嘶。” 江辰控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再回过神想弥补时,已来不及了。 季黛趁着这机会抽回了手腕,亦关上了窗子。 “世子请回吧。” 她声音极冷。 “你我,没有这么多话可说。” 而走廊处亦传来了珍珠的脚步声,江辰也不敢再打开窗子,只能悻悻然的退后了几步。 “给我点时间。” 他低声道。 “我会习惯的,那时候,我们就能好好的。” 屋内,季黛早已回到了里屋,根本没有听见江辰自以为深情的低语。 “夫人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珍珠连忙将姜汤放在了她面前。 “您先喝了驱驱寒。” 季黛拿掉勺子一口饮尽,辛辣的感觉一路而下,也温暖了几分她冰冷的心。 珍珠不知江辰来过,季黛亦不想告诉她,便问道。 “叶获如何?” “常医师诊治过了,烧退了,现在已经睡了。” 珍珠收了碗笑道。 “大概明日就能好了。” 季黛也笑了。 “常医师屈服了?” “他本就是没骨头之人。” 珍珠想了想,才又继续往下说。 “再加上夫人恩威并施,他自然得屈服,只是我不懂,夫人为何一定要他?” 若以她的想法,这半截入土的老医师实在不值得季黛浪费精力,再说她也看不出常医师有什么特别。 “他很重要。” 季黛眼眸沉沉,常医师的重要程度绝非目前所表现的这部分,往后有大用处。 “屈服了就好,省的我再浪费时间了。” 远的不说,就说她手边有个值得信任的医师,一切都好施展了。 次日,季黛就大张旗鼓的收拾起蒙光园,只要路过的人驻足一二,珍珠就会上前热情的介绍,也不管别人听不听。 “我家获少爷的先生进府了,夫人命我收拾呢。” 消息传到登云阁,果不其然,江老太太当即命人唤来季黛。 “你怎么从未和我说过这先生也要入府?” 她始终记得季黛所说的话,认定这什么魏先生不过是个普通先生,更是嫌弃万分。 “虽说他来府内方便许多,可也不能收拾蒙光园吧?” 后府内,除了登云阁,后风居,珩明馆,最大的院落就是蒙光园了,怎么能给一个先生居住? “没有其他空闲房屋了呀,魏先生是男人,又不可和我们混住。” 季黛摊了摊手,无所谓道。 “还是祖母意思再扩建几间?” 江老太太看她这动作都头疼,几乎能肯定下一句就是问她要银子,便连忙岔开了话题。 “砺阁亭旁不还有几间平房?魏先生又没带人来,住那里够了。” 季黛眼底冷光一闪,这老太君真够昏头的,同为教书先生,一个独占几间大房,一个却只能住在旁边的平房内,和下人同等待遇—— 谁能忍得下这区别?这只是想着逼走魏先生吧? “也行。” 季黛皱眉道。 “可魏先生心高气傲,若是负气走了,叶获就只能跟着邓先生读书了。” “这可不行!” 江老太太立刻慌了,最近江康读书上进,谁都不能影响他。 不过是个蒙光园—— 老太太想了又想,最后只能摆摆手道。 “罢了,你做主就好,还有一事。” 她犹豫了下,还是低声道。 “你婆婆,也就是刘氏前几日出来求我,想替江辰纳妾,我年纪大了,又少出去走动,这事只能拜托你办了。” 季黛八年无子,到这时候才提纳妾,老太太亦觉得合理。 不过,她还是小心的看了眼季黛的神色。 “你放心,只是求子罢了,你若怕良妾以后不好打发,府中选几个提上来也无妨,横竖生了孩子去留都随你。” 季黛笑了。 “祖母不必紧张,我也不是那沾酸吃醋的人,为了子孙延绵,也的确应该多添几位姨娘进来,在府中寻是最为妥当的,只是——” 她皱眉道。 “世子心高气傲,又不是当年懵懂少年,怎么看得上这些丫鬟?” 第31章 看来,她赌对了 江老太太想了想也觉得难办,江辰十五岁初识女人滋味后,身边除了一个方怡再无别人—— 这也是她同意刘氏请求的原因之一。 宣平侯府要开枝散叶,就不能只独恋一人,就算是她本家之人也同样如此。 而且方怡也太霸道,当初能因为季黛入门赌气走了,就还能有下一次,江老太太怎么会允许?! “不过,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世子应该不会说什么。” 季黛话锋一转,含笑道。 “我想替奎香求个恩典,不知老太太是否同意。” 老太太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才总算从犄角旮旯里想起了这人。 江辰的通房丫头,犯错被送去了农庄。 “如果是她的话,倒也可行。” 老太太思来想去,的确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行吧,你拿了我的令牌去农庄提了她回来,不过如果已经被蹉跎的不成样了,就不必带回来了。” 这便是大宅内的冷酷了,能用则用,不能用就弃了。 “好。” 季黛从金嬷嬷手中接过令牌,行礼而去。 金嬷嬷目送她离开,才低头问道。 “方姑娘还是那句话,不愿为妾吗?” 老太太哼了一声。 “她不识抬举,我便让她看看江辰身边可不止她一人。” 刘氏提了此事,她就先问了方怡的打算,只要不认回江康,方怡为妾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谁曾想她心比天高,竟一口否决了。 “蠢得要死。” 老太太冷笑不已。 “她不愿意占坑,有的是别人,京城可不比外放那处的贫瘠,多的是美人。” 等江辰对方怡心思淡了,她再寻个借口送她回方家,再定个人家嫁了出去,她就再也够不着宣平侯府了,这祸害也就除了。 “如果不是她姓方,我早就直接将她打发了。” 老太太眯着眼,毫无感情道。 “最近,她是不是总是偷偷见江康?她胆子也太肥了,连我的话都不肯听——等几日后的冬祭,送她进雷音寺,不许她在回府了。” 金嬷嬷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方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登云阁中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老太太的眼睛,她还总是私下扯着下学的江康说话。 这可不就是触了老太太的逆鳞,讨不着好咯。 而季黛得了令牌,就直接出了府,朝着京郊农庄去了。 奎香此人是个妙人儿,可惜不知道现状如何了,季黛提她也是为了赌一把。 至于结果如何,便是命数了。 一个多时辰后,季黛就到了农庄,管事瞧着马车上的徽章,当即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不止夫人来了,未曾,未曾……” 他的级别根本见不到季黛的面,可谁不知道掌着内务的正是眼前这戴着面纱的女子。 “不必紧张。” 季黛温和道。 “我来,只是提走一人,其他的嘛……”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农户倦怠,农具生锈—— 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宣平侯府手上剩下的几个农庄都是这个德性,保证每年收支平衡都是大幸了。 “奎香呢?” 季黛摇了摇手中的令牌。 “让她来见我。” 管事听见这个名字,为难的撇了撇嘴,才命人去唤,又舔着脸道。 “夫人是来挑丫鬟的吗?奴才家有一女……” 季黛上下打量了眼他。 “我记得你姓夏,你的女儿应该就是夏晴,赐名柳儿,我记得她正在后风居伺候着,怎么,这份体面还不够?” 夏管事苦着脸,又不敢当着季黛的面说刘氏的坏话,畏畏缩缩得倒让季黛起了几分好奇。 珍珠附耳过来,低声解释道。 “后风居原先选进去的十个丫鬟,有门路的都托了人出来,没门路的……” 她瞟了眼夏管事。 “就只能在后风居里熬着了。” 季黛明白了,刘氏久病,为人又刻薄,鲜花一样的女孩子落在她手中,的确没有几人能讨得好的。 夏管事“噗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哀哀求道。 “夫人,我家柳儿太苦了,只要您开个口就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他边说边磕头,眼泪和泥土混在一起糊了他整脸,可季黛迟迟未曾说话,良久,才莫名笑了一声。 “与我何干?” 夏管事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不是说世子夫人最是温柔善良,怎么可能会一口回绝了他? 季黛在珍珠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冷淡道。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珩明馆,夏管事,你是什么样的打算就不需要我点破了吧?” “我,我没有。” 夏管事还想争辩,可季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身为老太太庄子上的管事,求个恩典并非难事,为何非要等我来?” 无非就是为了博得她的怜悯,借此进珩明馆,运气好甚至还能跻身她的贴身丫鬟。 “我,我真没有!” 夏管事满脸的灰,看不清楚表情,可嘴依旧强硬。 “我真的是可怜我的女儿,夫人如果不帮她一把,怕是就要投井去了。” “你这是威胁夫人!” 远远的,一个丰腴的女子快步而来,高声道。 “你还有脸提你的女儿,谁不晓得你的女儿是凭着什么去的侯府!” 季黛抬眼看去,有些认不出来,这就是奎香? 记忆中,奎香纤细柔弱,和府内众多丫鬟并没有什么两样,可眼前的女子,足足胖了一倍有余,不过原先底子不错,就算长胖了不少,也没有走样。 季黛挑了挑眉,看来,她赌对了。 奎香走到近前,恭敬的跪下。 “夫人,您别听信他的话,柳儿才进府几个月,哪儿就到了投井的地步?” “噢。” 季黛了然,几个月前,她清洗了珩明馆上下,并未在府内选新的丫鬟,所以大部分都归往了后风居和登云阁,这和往常是不一样的。 怪不得夏管事会不甘心,谁不知道珩明馆事少打赏多呢? 第32章 方怡不是在成亲那日就走了吗? 但是应该不仅仅于此,后风居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夏管事应当不会为了子虚乌有的未来将女儿送进去才对。 “有人告诉你了什么?” 季黛轻轻拍了拍把手。 “还是你身后有人?” 她提起奎香一事纯属偶然,又极少来农庄,究竟是谁提醒了夏管事,这点便值得她关注了。 夏管事语塞,垂头道。 “没,没有。” “没有?” 季黛心中盘算了下京城至此的距离,就有了数目。 “奎香,我来之前有没有府内的人来过?” 奎香巴不得夏管事倒霉,当即仔细回想了下,就肯定道。 “有,负责采买的胡嬷嬷。” “噢?” 季黛挑了挑眉,最近事忙,把她们给忘记了。 看来,她和老太君在屋内说的话被这胡嬷嬷听去了,就赶忙来通知夏管事—— 他们这等奴才,可能一辈子都凑不到季黛面前,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话说到这个地步,夏管事只能承认了。 “胡嬷嬷说被夫人骗了,登云阁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就赶来提醒我,让我抓住这个机会。” “哈哈。” 季黛听笑了。 “胡嬷嬷真这么好心,没有其他的要求?” 夏管事也并非什么仗义之人,被季黛一看就慌了神。 “就,就说让柳儿平日拿些夫人常用的物件给她,不拘贵贱都行。” “什么?!” 珍珠急了。 季黛身为世子夫人,身份贵重,如若流传出去什么常用物件,那真是了不得的丑事。 季黛心中也有数,以胡嬷嬷的脑子想不到这么狠毒的计策,那指使者是谁? 登云阁就三个主子,老太太,方怡和江康。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方怡接触了胡嬷嬷,并想从她手中得到季黛的旧物。 “夏管事。” 季黛慢吞吞地起身。 “你不必肖想珩明馆,没有空缺,也绝无可能再有空缺,不过,你如果真想柳儿出来,就求奎香吧。” 她笑意浅浅,指了指奎香。 “新进的香姨娘身边正缺几个丫鬟。” 奎香一来就给她撑面子,她自然也懂得她的投诚之心。 “香姨娘?” 夏管事呆住了。 “您不是来选丫鬟的吗?” 胡嬷嬷只告诉他季黛会来,根本没告诉他来的原因,选姨娘? 他后悔的要命。 早知道将女儿多留几年了,肯定能压过奎香去。 奎香也愣住了。 “我,我还能回府?” 而且不是以丫鬟的身份,以……以姨娘的身份?!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还有这等好事。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巨大的狂喜瞬间笼罩了奎香,她跪下来拼命磕头。 “我定以夫人马首是瞻,奎香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季黛含笑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在此问太多,便指了指夏管事的方向,示意她自己处理便就回马车去了。 奎香回头一看,夏管事还在犹豫求不求,她反而先冷哼了一声,上前一口唾沫就吐在了他面前。 “别做春秋大梦了,你和你女儿都让我觉得恶心。”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就爬上了马车,“砰砰砰”的就给季黛磕了三个头。 “夫人,就算我需要配备丫鬟,也由夫人做主定下。” 季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农庄的日子不好过?” 奎香抬头,眼泪就顺着脸颊而下,她哽咽道。 “何止不好过。” 她啜泣着说起了过去。 “我被赶出府,连银两都不给带一点,又只给了些破布衣裳,无法打点他们,便被夏管事明着欺负,生生将我逼得如今模样。” 瘦弱就代表着没力气,她只有吃饱饭,变得泼辣才能不被欺负。 “你犯了什么错?” 季黛冷不丁的问道。 “你是在我嫁入的第三天被送走的吧?我也只见过你一面。” 奎香接过珍珠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更委屈了。 “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打碎了世子书房内的一个古砚,世子都说没什么了,可转头我就被送了出去。” “当时除了你和江辰之外,还有别人在场吗?” “有。” 奎香每夜翻来覆去都是回想那一日,便立刻回答道。 “方姑娘也在。” “她也在?” 季黛精确的抓住了重点。 “方怡不是在成亲那日就走了吗?”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她前脚进门,后脚方怡就离了府,为了找她,江辰还姗姗来迟,让她在礼堂之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怎么可能第三日还会出现在江辰的书房内? “我就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才好奇的过去看了一眼。” 奎香也发觉了不对劲,她捂嘴惊呼。 “夫人的意思是——我不是因为古砚的事情被赶走,而是因为……” “因为发现了方怡的去而复返罢了。” 季黛仿佛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冷静。 “新妇嫁入,夫君却在书房和别人卿卿我我,这要命的事情方怡当然不会绕过你。” 江辰说饶了奎香必不会作假,她也没必要将这脏水倒在江辰身上,但罪魁祸首方怡,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了。 “方怡……” 奎香默默重复了几遍,便气急道。 “原来是她!” “不过呢。” 季黛看了眼窗外飞快往后去的景色,轻柔道。 “你既是因为古砚而出,便也可借此回。” 奎香不懂,可她懂一件事,便是只有眼前这纤细的女子才能拯救她与水火之中。 她恭敬的拜下。 “谨遵夫人之命。” 第33章 夫人只说世子同意便好 江辰下朝后,径直回了书房,自从昨日从珩明馆回来之后,他一直兴致缺缺,甚至连同僚的酒宴也都推拒了,只想回去独自呆一会。 可书房门口却跪着一人。 “你是……” 他迟疑的停下了脚步,眯眼看她。 “奎香?” 别人他未必记得,可奎香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同,自然一眼能够认得出。 “世子。” 奎香仰起头,露出一双哭的红彤彤的眼。 “奴以为奴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可江辰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沉沉问道。 “是谁让你回来的?” 奎香擦了擦眼角,努力挤出更多的眼泪。 “是老祖宗让人去接回我的,我也终于有机会将此物献给世子——” 她颤抖着在怀中摸索了一会,掏出了一枚布包,又当着江辰的面拆了开来。 里面,是一枚古砚,精美程度远超她当日打碎的那枚。 奎香眼泪一滴滴的砸在上面。 “我犯了错,砸坏了世子心爱之物,也深深知道自己错的厉害,所以八年来,我攒下了手中每一分银钱,终于能够买一个新的了。” 她跪行到了江辰身旁,抱着他的靴子痛哭不已。 “就求世子看在奴八年来没有一日不想着您的份上,就饶了奴吧?” 江辰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更何况被人记挂八年只为回到他身边,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 他伸手正要去扶奎香,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回来,夫人知道吗?” “嗯。” 奎香泪眼婆娑。 “夫人只说世子同意便好。”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哪儿碰着了江辰的逆鳞,他突然冷淡的直起身子。 “我同意就好?她真的这么说?” “是。” 奎香谨记着季黛的吩咐,清晰道。 “她还说,还说世子回来半年未曾外宿过,总是独自呆在书房里,怕,怕……” 她腼腆一笑。 “还让我多担待。” 江辰咬着牙才能控制住怒意,这个季黛真是知道该怎么踩他的雷点! 不是为了她的面子,他又何必每日住在书房里?! “好!” 江辰一把扯起奎香,揽入怀中。 “今夜你陪我!” 他本就不是什么君子,既然季黛同意了,他又有什么好扭捏的? 奎香大喜,连忙顺着他往里面走去。 夫人说得果然没错,几句话就能让世子留下她。 只要过了今夜,她便是实打实的姨娘,又有了夫人护着,再不可能被人轻易的赶出去。 她奎香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次日午时,方怡趴在窗上守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下学回来的江康,而主屋的方向竟传来了女子的笑声。 她住的地方并不远,那陌生笑声也实在太突兀,引得方怡控制不住往主屋去了。 越近,说话声音也就听得清了。 方怡顿了顿脚,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声音—— 还不等她想出那名字,身后就传来了季黛含笑的声音。 “方姑娘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方怡尴尬至极,可屋内也听见了季黛的声音,当即就有人撩开了帘子,热情似火道。 “夫人,您总算来了,我可等了你好久了。” “嘶。” 那人刚和方怡打了个照面,方怡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奎香?” 眼前的丰满女子,竟是她赶出府去的奎香。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你可不能这么叫她了。” 季黛从她身旁走过,声音轻柔。 “这是香姨娘。” 香姨娘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方怡脑中炸响,轰得她头晕脑胀。 季黛还未除去,怎么又来了一人? 不,江辰不会同意的,一定是别人的决定。 她控制不住跟着季黛的步伐走了进去。 “啪嗒。” 奎香毫不留情松了手,帘子直直摔下,差点拍在方怡的脸上。 “你!” 方怡正要发作,却见奎香挑衅道。 “哟,这不是方姑娘吗?您岁数和我差不多,怎么还在府内?这是嫁不出去了吗?” 方怡哪儿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眼圈一红。 “我是为了侍奉老太太。” 江老太太正想灭一灭她的威风,便也不搭话,而奎香伺候人惯了,一眼就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她欢欢喜喜的请季黛入座,才讽刺道。 “我如今已是姨娘,伺候老太太也名正言顺,方姑娘自当去奔自己的前程,莫要在这里蹉跎了。” “我……我……” 没人帮方怡说话,她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 “行了。” 毕竟也是方家人,老太太也不可能看着她被羞辱。 “你伺候好世子便是,何必老往我这边凑。” 这句话却更让方怡如坠冰窟。 她忍不住追问道。 “世子知道此事?” “哎呦。” 奎香见季黛不开口,当即娇羞道。 “没有世子的命令,我怎么能回来?世子还赐了我住在春风院呢。” 方怡脸唰一下雪白了。 春风院不正是距离江辰书房最近的那个小院子吗?也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院子,怎么就落在了奎香手上。 季黛自然知道方怡想什么,不是她看中的,她还不会分给奎香呢。 “世子说香姨娘住得越近越好。” 季黛含笑补了一刀。 “久别重逢,自是情深意切,日日腻歪,说不准很快又会添丁呢。” 江老太太也忍不住笑了。 “是了,奎香也是有福分的人。” 方怡懵懵的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热闹的讨论起奎香的事情,一句一句仿佛钝刀子一样挖她的血肉。 她被老太太盯得紧,很少能和江辰亲近,他身边一个美姨娘,一个贤惠妻子,哪儿还记得她? 方怡终归还是听不下去了,捂脸就冲了出去。 季黛和奎香交换了个眼神,又多聊了几句才寻了借口出来。 一出门,奎香立刻态度恭敬的落后了季黛半步。 “夫人,今早世子命我喝了避子汤。” 季黛脚步微顿。 “老太太不知道?” “应该不知。” 奎香也是十分着急,她比江辰大一岁,又在外蹉跎了八年,最要紧的就是要怀一个孩子。 “她不知道,你还喝什么?” 季黛勾了勾唇。 “真怀了,有我,有老太太,他还能逼你打了不?” 奎香猛然顿悟。 主母都同意她怀孕,她的确没必要这么傻。 世子的宠爱不长久,孩子才是她的依仗啊。 “不过,你最近得小心点。” 季黛提醒道。 “方怡必定去寻江辰了,说不定会悄然对你下手,明刀她肯定不敢,暗箭就不好说了。” 奎香乖乖应了,季黛想了想,又吩咐珍珠道。 “让青儿先跟着奎香。” 奎香乖巧,她也愿意帮扶她一把。 这么一枚好用的人儿,可不能在开始的时候折了。 而另外的方向,方怡急匆匆的闯进了江辰的书房。 “表哥,你怎么能纳了奎香?” 第34章 他指的是凌哥哥吗? 可书房内却不止江辰一人,还有个陌生男子,方怡吓了一跳,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那男子揶揄一笑,起身拱手道。 “世子,我就不打扰你了。” 江辰脸色极为难看,却只能送他往外走。 “李侍郎,明日我再请你喝酒。” 李侍郎却笑着摆了摆手。 “罢了,这一趟我也只是路过才进来坐一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世子一句,这内府之事还是先收拾清爽了再提其他吧。” 他拱了拱手,便就往外走了。 江辰站在原地,双拳捏紧,低喝道。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方怡期期艾艾的从角落里走出来。 “我,我看见奎香了。” 她又不傻,也看出了自己坏了江辰的好事,可在她的眼中,什么事情都不如她的事情重要。 “我纳了她还要通知你吗?” 江辰拂袖转身。 “方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表哥?” 方怡双目含泪,有些不信江辰会这么冷漠的对她。 “我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你这里有人,我一定不会……” “够了!” 江辰越发的厌烦,他冷漠的转头。 “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吏部侍郎李侍郎!” “不过就是个侍郎……” 方怡颤抖道。 “表哥你是世子,难道还要看他的面子吗?” “最迟明年,他就能升任吏部尚书!” 江辰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守了李侍郎这么多天,才终于邀请他来侯府坐一坐。 吏部掌管官员职位之能,他能不能挪一挪位置,全靠今日了。 谁想到话还没切入正题,就被方怡破坏了! 而且看李侍郎的态度,怕是再无下一次机会。 “我真的不知道……” 方怡哭得不能自已,她柔弱的跌坐在地上。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弥补?我什么都愿意做。” 江辰气消了些,看方怡梨花带雨的模样,终归有些不忍心,尤其是他知道方怡的性子,也是他宠幸奎香在先,便叹息着伸手要拉她。 “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 可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方怡,外面竟又传来了李侍郎惊喜的声音。 “世子夫人?” 江辰浑身一震,猛然直起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远处,李侍郎竟和季黛迎面相遇。 和面对他时的稳重不一样,李侍郎的欢喜连江辰都能清晰的看出来。 阳光透过树的枝丫,将两人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 李侍郎也才不到三十,一身常服穿的稳重内敛,却又儒雅至极,他明明大了季黛不少,却如同毛头小子般手不知道往哪儿放。 “好久不见了。” 季黛亦含笑道。 “李师哥,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李侍郎高兴的不行,他年幼困苦,季老爷子可怜他,就让他住在季府内,所以他和季黛极为熟悉。 如果不是知道季黛在宣平侯府,他才不会答应江辰过来。 他故作严肃道。 “你以前都是叫我凌哥哥的,怎么现在这么生分了?” 季黛微愣,低头一笑。 “毕竟现在身份不同。” 李凌的笑容也是一淡,他默默回头看了眼书房门口的江辰,声音低了下来。 “如果你开口,我就帮他。” “不必。” 季黛低声道。 “李师哥,不要帮他。” 李凌微愣,目光死死的盯着季黛脸上的薄纱,他眼神很好,能模糊的从面纱中看见那些斑驳的黑色伤痕。 他怎么就忘记了? 这一趟他是为了验证这件事,他的宝贝师妹,究竟是不是如同传言之中一样。 从云端坠落,不敢以面示人了。 而这个的原因—— 他默默握紧了手掌,才勉力稳住激荡的心神。 “你放心,我有数。” “好。” 季黛轻柔笑道。 “我送送你。” “不用了。” 李凌靠近了她一步,在她耳边轻声道。 “江辰在朝堂上几乎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待会定会过来求你,你——想怎么戏弄他就怎么戏弄,一切有我。” 季黛微愣。 “李师哥……” 李凌退后一步,眼神暗暗。 “叫我凌哥哥。” 虽说升令明年才会下达,可如今吏部尚书的事务皆都已交接到他手上,他怎么会怕一个尚未继承爵位的侯府世子? 可他亦知道季黛守矩,便也不等她回答就直接越过了她往外走。 “有事就让人去找我,江辰来了。” 季黛眼角一瞟,便也停住了脚步,等着急匆匆而来的江辰。 “季黛。” 江辰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打算撇下脸面凑过来,可李侍郎却已离开。 “你和他很熟?” “啊?” 季黛故作惊讶的捂嘴道。 “你说的他指的是凌哥哥吗?” 她故意挑高了音调,“凌哥哥”三个字说的婉转又好听,仿若叫情郎一般,听得江辰脸瞬间就黑了。 “你什么时候有了哥哥?” 季黛是季家的长女,下面只还有一个弟弟,哪儿来的什么凌哥哥。 “我可没有说是我亲哥哥。” 季黛转头看向了李凌远去的背影,微笑道。 “此哥哥非彼哥哥。” “我看是情哥哥吧!” 江辰控制不住自己喝道。 “我从未见过我李凌有如此表情过。” 他也是男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李凌心中怀着的别样心思。 季黛平静转身。 “思想肮脏想什么都是脏的。” 她越过江辰的身子看向还站在书房门口的方怡,嘲讽道。 “世子,你不如看看你自身再说其他吧。” 江辰不用回头都知道季黛指的是什么,可他却第一次不想回头面对方怡那张脸,也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我只是心急。” 他伸手想要去握季黛的手。 “你知道我想和你好好的,他突然和你这么亲近,我怎么接受的了?” 季黛本欲躲开,可眼眸微转,却任江辰握住了她。 “是吗?世子,想要,和我,好好的?” 她一字一句的重复,如同尖刀一般狠狠插进方怡的心中! 方怡扶着房门,跌坐在地,眼泪顺着脸颊一路而下。 不,不! 江辰真的背叛了她! 第35章 也到了给她一巴掌的时候了 江辰背对着方怡,一腔心思都在手中的柔夷上,更别说季黛难得服软让他欢喜的要命。 “当然,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哦?” 季黛忍住恶心,笑道。 “那为了世子的未来,我是不是要帮你求一求凌哥哥?” 江辰一僵,以李凌的态度,只要季黛开口,他肯定会答应,可这也代表了他永远低李凌一头,作为男人,他怎么能忍得下去? “不必。” 江辰故作洒脱的笑道。 “不用他帮忙,我也有办法。” 季黛挑了挑眉,趁着空当抽回了手。 “那就静等世子的好消息了。” 这话落在江辰耳中,便生起了无限的欢喜。 是不是他只要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季黛就能接受他? 等季黛走了,他才意犹未尽的转身,恰好看见了低头啜泣的方怡。 “你怎么还在哭?” 江辰越来越不耐烦,方怡不是哭就是闹,和端庄大气的季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身为宣平侯的继承者,主母应当是季黛那种层次的才对。 “表哥。” 方怡哽咽着起身就要往柱子上撞。 “你是厌弃我了吗?那我还不如去死!” “唉!” 江辰反应还算快,或者说方怡故意等了一把,总之他拉住了方怡,而方怡则顺势往他怀里一滚,抱着他死死不撒手。 “表哥,我只有你,你不能不要我。” 软玉在怀,江辰也不好说重话,便只能抚摸着她的后背解释道。 “京城不比外面,季黛能帮我良多,你也莫要再闹,要不——我和祖母提下纳了你?放心,季黛她至良至善,不会为难你的。” 方怡浑身冰冷,他们才回京多久?江辰才和季黛朝夕相处多久,就已经彻底转变了心思,想让她做小了,哪儿还记得曾经允诺过他的妻只有她?! “我不愿为小。” 她攥住江辰的衣袖,哭的可怜至极。 “表哥你答应我的,你不能骗我,我为你生了孩子,又为了你无名无份这么久,你怎么忍心?” 可她不知道,江辰在朝廷上跌打滚爬了这么久,早就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做根系。 先不说季家嫡女和方家庶女的差距,就说他偶尔觑见的季家的影响力,便就足够促使他转变心思。 更何况,季黛除了那张脸 ,身段肌肤皆绝,又体贴大方。 他又有什么不知足? 方怡绝对做不到她的程度。 想到此,江辰越发的冷淡道。 “你若不肯,我就备了厚厚的嫁妆将你嫁出去,也算成全了我们八年的夫妻之情。” “什么?” 方怡震惊的抬头。 “你要送我走?” 她根本无法相信,第一个要送她走的竟然是江辰。 江辰松开了她,别开脸。 “我知你心高气傲,为妾的确委屈了你,你放心,我会选仔细挑选——” “挑选什么?” 方怡含泪去扑打他。 “挑选接你盘的倒霉鬼吗?我的清白都毁了,还有什么好人家会要我?!” “所以说……” 江辰按住她的双手,耐下心烦劝道。 “你应该想好该做什么选择。” 见方怡通红的双眼,江辰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我也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好。” 方怡垂下了眼睛。 “我,我不闹了,我会好好想这件事,只是,只是……” 她乖顺的靠进了江辰怀中。 “我好不容易出登云阁一趟,你能不能陪陪我?” 江辰本不想答应,可方怡已吻了上来,他便有些把持不住,扯着方怡入了书房。 “嘁。” 两人根本没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奎香正冷笑着看这一幕。 “真真是个荡妇!” 她本想上前去撞破这一幕,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换了个方向朝着珩明馆去了。 “夫人,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一进门,奎香就快言快语道。 “您可不知道,那方怡究竟是怎么勾引世子的!” 季黛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并未应答奎香的话头。 奎香一瞧,心中就明白了。 “您早就知道了?” “你也算聪明,这一次没有冲上去。” 季黛垂眼看手中的账本。 “如果你这次没把持住,你可就不能住在春风院了。” 奎香撇了撇嘴,她是已经吃过亏的人,怎么好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一次? “您就瞧着她勾搭着世子吗?” “名不正言不顺。” 季黛毫不在意。 “她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再说了,我不瞧着,还上去拦着吗?男人嘛,越拦越香。” 再说了,也只有方怡将江辰当成宝,她可一丝一毫都看不上。 “还有。” 季黛抬眼看了眼奎香,提醒道。 “你和她是差不多类型,也都是占着江辰过去的情分这好处之上,所以,谁闹的越凶,谁的情分散得就越快,你很聪明,其他的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奎香眼睛一亮。 是啊,她本就是通房丫头,能成为香姨娘已是祖上冒青烟,所以江辰身边有什么人她根本不在意。 可方怡却不一样了,她已经斗不过季黛,如果连自己都斗不过,怕是又要来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那…… “我明白了,多谢夫人教诲。” 奎香欢欢喜喜的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的走了。 珍珠莫名奇妙的看着她来了又去,不解的问道。 “她就是过来说这么一嘴?” “奎香是个妙人。” 季黛润了润毛笔,准备在账本上勾画。 “她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哦。” 珍珠似懂非懂的应了,又看向季黛手中的本子。 “夫人,你这圈出来的是什么?” 季黛做账从不会出错,可这本账本上面密密麻麻画上了不少圈圈。 恰好季黛这会画上了最后一个圈,她含笑合了账本。 “自然是送去给祖母看一看,她老眼昏花,这些报账的条目也拿过来,我可要和她好好解释解释。” 珍珠也明白了,“嘿嘿”笑了两声。 “方怡只当我们傻吗?这些条目能瞒过老太太,可瞒不过夫人您呢。” 季黛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养了几个月,也到了给她一巴掌的时候了。 第36章 要不,让珍珠去找? 季黛走进登云阁时,江老太太正抱着江康笑个不停,见她进来,也热情的招呼道。 “季黛,你过来看一看康儿这个字好不好。” 季黛走过去看了眼。 字迹工整,作为才学了几日的孩子来说的确是极好了。 但是,季黛前世养他那么久,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他如果能主动坐下来认真写字,那真是见了鬼了。 她瞟了一眼江康,见他低头不敢看自己,更是确信。 不过,这和她可没有太大关系,便笑道。 “怪不得祖母疼爱他,这样认真的学习往后必定了不得呢。” 江老太太心花怒放,却又还要问问叶获如何。 季黛略一思索,便爽快回答道。 “他并无基础,昨日还在学写笔画呢。” 老太太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叶获还在学笔画,她的亲亲孙儿都已经能写整个的字了,果然一日千里进度不同凡响。 江康看了看两人,觉得她们都没发现自己的小勾当,也就得意了起来。 “太祖母,我还要回去温书,就不在这里待着了。” 他也不和季黛行礼,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哎呀。” 江老太太笑的更慈祥了。 “多休息一会,仔细伤了眼睛。” 江康远远答应了一声,就再无任何动静了。 “你看看,好先生就是不一样。” 江老太太示意季黛坐下。 “江康如今每日清晨就进了砺阁亭,到傍晚才出来,日日如此,从不停歇。” “那真是极好了。” 季黛知道老太太想听什么,便拣着好听的说。 “相比较魏先生就比较松散了,每日只读半天书,剩下半天就让叶获自己看书,毕竟没花银子,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才不会告诉老太太,砺阁亭几乎每一日都会有书童出去买话本子,至于看的是邓先生还是江康,她不管也不想知道。 江老太太听得满意,看季黛也顺眼了许多,便和蔼道。 “今日你来有何事?” 季黛和别人不一样,没事她也很少过来闲坐。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黛温和道。 “以往登云阁每月开销都在一百两银子左右,最近几个月来却猛增至两百两,尤其是最近一个月,竟直达三百两之最。” 江老太太一开始还漫不经心的听着,可听到最后她也惊住了。 “三百两?” 她并非不管俗物,开销多少心中也有数,就算加上江康也绝对不可能翻了几倍! “康少爷年幼,需养得金贵。” 季黛接过珍珠手上的账本,打开给老太太看。 “可去掉他的开销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名目也太多了。” 她手指一路往下指,一路清楚的读着。 “这里,采买小玩意十两,又没说小玩意是什么,也没分别列出数量,只含糊一算。” “这里,修补衣裳,五两银子,还有修补鞋袜等等。” 她叹息着将账本放下。 “先不说府内本就有裁缝,就说外出修补,哪儿用得了这么多?” 珍珠也配合得回答道。 “奴婢昨天去街上补了件外袍,也就十文铜板。” “怎么会这么乱?” 江老太太也惊住了,她眼睛不好,账目字体又小,送来也是囫囵一看。 “你怎么到今日才发现?” 季黛秀眉轻皱。 “原先我觉得祖母哪儿用超了,便用这些名目平了,就不敢问,可瞧着越来越多,不得已才过来问一问——祖母最近有什么大的开销?” “怎么可能是我!” 江老太太拍了拍把手。 “我不常外出,哪儿来的这些开销?金嬷嬷,去将胡嬷嬷给我唤来,我倒要问问这些开销是怎么回事!” 胡嬷嬷还在厨房里看着,被金嬷嬷一唤就急匆匆的来了。 一进门,她先磕了头,才敢抬头看。 这一看,她后背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怎么季黛这个祖宗也在? “我问你,登云阁的开销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抓过季黛捧着的账本,甩在她面前。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经你的手,差额这么大,你是不是偷偷昧了去?” 胡嬷嬷低头一看,倒也镇定了几分。 横竖她没拿银子,就可以直接一推了事。 “老夫人问这事啊,这事和奴才关系不大,主要都是方姑娘过来报的。” “方怡?” 老太太眉皱得更紧了。 “她又没有出过府,去哪儿用的银子?” 胡嬷嬷低着头回答。 “大约就是在后巷里吧,方姑娘为人单纯,不会还价,过往的游商要价太高,她也就这么付了。” 季黛挑了挑眉,胡嬷嬷真生了一张好嘴。 游商,方怡,反正寻不到她的过处。 现在也还没到收拾她的时候,季黛便笑道。 “如果只是这样反而简单了,只需要叫方姑娘过来提醒一下,总比府内出了蛀虫要好,我就说胡嬷嬷最是严谨,怎么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胡嬷嬷有点尴尬,总觉得季黛意有所指,可又不敢追问,只能逃也似的溜了。 江老太太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她日日简省,甚至季黛身为主母开销也不大,反而是个借住的方怡用钱没够。 她吩咐金嬷嬷。 “去叫方怡。” 可金嬷嬷却没立刻就去,反而一脸为难的在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什么——” 老太太低喝了一声,又很快瞄了眼季黛,将后半句都咽了下去。 方怡去江辰书房还没回来呢! 这都多久了,她们也不傻,自然猜到两人再做什么勾当! “怎么了?” 季黛双手交叠,温柔道。 “方姑娘不在吗?要不,让珍珠去找?” 第37章 该给她裂个口子了 江老太太怎么敢让珍珠去找?谁不知道这丫鬟和季黛一个模样,那是绝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别说现在铁板钉钉的两人正勾搭着,就算只是被她抓住一点猫腻,珍珠也绝对不会松手的。 “金嬷嬷,还是你去吧。” 江老太太挤了挤眼睛,示意金嬷嬷先出门。 季黛也不可能一直坐在这里,等她走了,方怡再回来就是了。 可惜,季黛却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一拍手掌。 “对了,我怎么忘记了,我刚经过世子书房时——” 她故意停顿了一会,看着江老太太瞬间涨成猪肝色的脸,才缓缓讲下去。 “在门口看见方姑娘了呢。” 老太太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她喘着粗气,又不敢说季黛是故意的。 可同样,她也知道季黛这一趟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如果金嬷嬷故意拖延不回,怕是要大张旗鼓去找了。 “去吧。” 她疲惫的挥了挥手。 “去辰儿书房喊一声。” 金嬷嬷苦着脸,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啊,可她也不能转托他人,只能为难的去了。 也许是因为季黛在此震慑着,才不到一刻钟,该来的人都来了。 江辰,方怡都快步走了进来,衣裳整齐,并无半点慌乱。 金嬷嬷站在门外,神色也很放松。 看来,她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完事了,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季黛淡淡的瞄了眼方怡脸上的红润。 “方姑娘真是好气色。” 方怡带着几分娇羞又带着几分得意的昂起了头。 “毕竟我比夫人小几岁,气色好是正常的。” 江辰却觉得季黛发觉了什么,便责怪的瞪了眼方怡,示意她别故意呛季黛,又主动在她右手边坐下。 “你不是回珩明馆了,怎么又来登云阁了?” 季黛轻松的托着下巴,淡漠的丢出两个字。 “查账。” 其他人还好,只有方怡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你查账喊我来做什么?” 她自己也有数,不牵扯到自己,季黛不会让人去找她来。 “你自己过来看看。” 江老太太指着茶几上的账本,冷喝道。 “胡嬷嬷说这些都是你报来的账目,你可知道这几个月你花了多少吗?” “四百五十八两。” 季黛贴心的说了个总数,才笑道。 “方姑娘你一人用的竟比珩明馆半年用的还多。” 方怡有些慌了,她今天抠一点,明天抠一点,没想到凑起来了数量竟然也这么多了,更重要的是季黛怎么会注意到呢! “不过是四百多两。” 江辰刚刚得了方怡的伺候,自然得为她说几句话。 “表妹才来府内居住,采买的东西多些也奇怪,往后注意点就好了。” 方怡也急忙认错。 “我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 “好。” 出乎意料之外,季黛竟一口同意了,可她手指却在账本上轻轻敲了敲。 “但是方姑娘往后任何开销,任何报账,都直接送往珩明馆吧。” 没人有意见,甚至连江辰也赞同道。 “这样甚好。” 可只有方怡知道,季黛绞断了她的路子,没有银子,她拿什么打点胡嬷嬷,拿什么打点登云阁上下的奴才,又拿什么哄着江康来见她? 不行! 方怡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等众人散了,便悄悄拉了把江辰。 江辰以为她想好了,就顺着她走到了暗处。 “怎么了?” 方怡双手绞来绞去,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拿江康做筏子。 “表哥,你别怪我用得太多,主要是康儿他最近读书用功,总是求我买书给他,我又不能出府,便在后巷买了,哪知道那些游商竟是是如此奸诈之徒,才被哄骗了去。” 她可怜兮兮的扯了扯江辰的袖子。 “表哥,我一直以为书很贵,如果我能自己出府,看过了价格便不会被骗了。” 江辰欲言又止,书本来就很贵,有些孤本甚至万两黄金都买不到,可他并不想和方怡解释得太清楚,便敷衍道。 “你想出府就和季黛说一声,也可以取点银子出去,这点小事她不会为难你的。” 方怡眼圈一红。 “我不敢,我才犯了这么大的错,表嫂一定不会再同意我出去的,表哥,我求求你……” 她见江辰迟迟不肯松口,索性踮脚去吻他。 “表哥,我只是想出去逛逛,散散心。” “咳!” 她还未触碰到江辰,远处就传来了金嬷嬷严肃的咳嗽声。 被抓了个正着,江辰亦尴尬万分,索性扯下了自个儿令牌塞进了方怡怀中。 “你要出府用这个就行了。” 方怡手腕一转,立刻将令牌藏进了袖中。 江辰一走,金嬷嬷就立刻堵了过来,她严厉的上下打量着方怡。 “你和世子悄悄躲在这里做什么?” 方怡娇羞的撩了撩头发。 “没做什么,嬷嬷不也清楚该做的都做了吗?” 金嬷嬷倒吸一口气,她才发现,方怡竟如此不知廉耻! “世子和夫人现在关系正在转暖,你不要影响他们。” 金嬷嬷警告道。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哦。” 方怡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往自己房内去了。 “晓得了。” 金嬷嬷气得要命,可又不敢将方怡的态度告诉老太太,深怕气坏了她,只能暗自忍了下去,但是心中却已对方怡十二分的不喜。 方怡手握江辰的令牌,哪儿还呆得住,听着老太太那边开始摆晚饭,没人注意到这边,她便迫不及待的从后门溜出府去了。 有了一,便有二,再往后便就是无尽。 季黛看着后门报上来的厚厚一叠外出单子,淡淡一笑。 “夫人不管?” 珍珠皱着眉道。 “方怡几乎每日都外出。” “不必管。” 季黛将单子揉成一团,甩进了火盆内。 “现在还不够,用了我那么多银子,迟早要吐出来。” 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 吃了她八年的供养,陡然这么节约,方怡也快憋不住了,该给她裂个口子了。 京城这么繁华,她又怎么能忍得住。 可次日,珩明馆却迎来了意料之外的一位稀客,正是一直养病不出的刘氏。 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坐下便就咳了好几声。 季黛稳坐不动,只默默盯着她。 刘氏咳来咳去,也等不到季黛上前替她顺气,只好自己拍了拍胸脯。 “我这身子,实在是不行了,才走了这么几步路就咳成这样。” 季黛清楚刘氏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和她无关的事情上,便主动道。 “母亲有何事?是要换方子还是换医师?” 第38章 阁主已开了例外 “听说——” 刘氏往前凑近了一些。 “京中开了个新医馆?说是能看诸多疑难杂症,这可是真的?” 季黛不动声色。 “是谁告诉母亲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去了,并不知道是哪家。” “是方……” 刘氏猛然住了嘴,又皱眉道。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大约应该也听说了一些吧?如果是真的,要多少银子才能看上诊?” 季黛垂下目光。 “如果母亲说的是最近刚开的玄中堂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单拿了名帖排队就要五千两,看诊再五千,开药方再五千,不包括药材,母亲是想要去看?” 刘氏顿住了。 “怎么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对。” 季黛的确知道一些,便索性都说了清楚。 “不包一定治好。” “这……” 刘氏犹豫了,她听方怡说了一嘴就眼巴巴的过来问季黛,无非也是想她支点银子给自己。 可这里上下两万两,季黛肯定做不了主,如果拱到老太太或者侯爷面前,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母亲是最近吃的药不好了吗?” 季黛故意装作没看出刘氏的犹豫,体贴道。 “要不再请之前的医师来看看?” “不了。” 刘氏心心念念外面的什么玄中堂,哪儿还愿意看旧医师,便问道。 “我想去看一看,你愿意陪母亲去吗?” 季黛挑了挑眉,这是叫她陪?明明是让她去付银子吧? “我也想陪您。” 季黛委婉道。 “可世子最近想备些礼物送送人,我正头疼着呢,要不——等我忙好了我再陪母亲去?” 季黛拿江辰挡她,刘氏也不好说让季黛放着这事不管,可心中和个猫儿抓着一般,实在心痒难耐,便坐着不吭声了。 “这样吧。” 季黛看了眼珍珠,吩咐道。 “你先陪老夫人走一趟,如果真的不错,我们再约看诊时间如何?” 刘氏眉头一松,珍珠跟她去,也和季黛亲临没有什么两样了,便假惺惺的起身带着珍珠走了。 到了晚间,珍珠一进门就气呼呼的往季黛面前一站,小脸涨得通红。 “夫人,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季黛笑了,托着下巴“啧啧”两声。 “怎么,我就让你去也当冤大头了?” 珍珠噘嘴道。 “我们才在大街上走了几步,方怡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和老夫人亲亲密密的就往玄中阁去了。” “入阁就要五千两,她们也真好意思就回头盯着我!” “嗯。” 季黛体贴的点了点头。 “走前我给了你荷包,你付了吧?” “就是因为这个荷包。” 珍珠说得眼泪都滚了下来。 “我付了之后,老夫人劈手就拿了过去,甚至还不让我跟着就带着方怡进阁了,那可是您的荷包!” 季黛哑然,虽说她早有预计,但也没有想到刘氏会小气到这个地步。 “没了就没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季黛安抚得拍了拍珍珠的手背,狡黠笑道。 “除了那一张,里面也就一些碎银子罢了,她们怕是会很失望。” 而且,这五千一下的模式,总让她有些熟悉,似乎和秦止的手法很相似。 可,秦止突然开一个医馆做什么呢? 季黛没想明白,索性按下不想,到了第二日,登云阁果然就有人来请她。 “母亲,你是不知道玄中堂有多厉害。” 刘氏也不咳了,眉飞色舞道。 “一看我是宣平侯府的人,只收了个入阁金就替我看了诊,掌柜更是有趣,说阁主吩咐了,药方药材都不收,只要我手中拿着的荷包,不拘里面多少银子。” “真的假的?” 老太太听愣了。 “荷包里还剩下多少?” 刘氏还真不知道,就想随便说个数目,可这时,季黛已经到了,她含笑接过话题。 “不多,也就不到五十两。” 老太太更不明白了。 “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的荷包呀。” 季黛装作没看见刘氏瞪圆的眼珠子,反而好奇道。 “银子给了也就给了,怎么我的荷包母亲也不记得带回来?” 刘氏抿嘴不答,人家阁主指名要了那荷包,她怎么好再要回来? “不过是个荷包罢了。” 她立刻转移话题。 “玄中阁的人说巳时会过来再送几贴药,我寻思着母亲身体有些倦怠,便想着让您也看看一看。” 江老太太还真被引过去了注意力。 “多亏你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 两人热热闹闹的说着,反而将季黛抛在一旁无人理会了。 季黛也不恼,也不问她们叫自己来所为何事,正好冬日暖阳,她索性远远挑了个位置,懒懒的晒着太阳。 玄中阁的人极为准时,说巳时到就分毫不差的踏上了侯府的台阶。 门房早就得了吩咐,当即领着这三位灰袍人往登云阁去了。 刘氏见他们进来,更是眉开眼笑。 方怡也来了,上前熟捻的打了个招呼。 “掌柜,怎么是您亲自来送药?” “阁主说这边最为要紧,所以我只好亲自来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笑道。 “鄙姓罗,给各位夫人小姐请安了。” 行礼过后,他身后的一人便就捧着五包中药上前。 “这是夫人的药。” 方怡一心想要体现出自己的好处,当即笑道。 “罗掌柜既然都来了,不如给老太太看个诊吧?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这个嘛。” 罗掌柜站在亮处,看不太清楚里面的人,便拱手道。 “这位小姐抱歉了,玄中阁有规矩,阁主已开了例外,绝无可能再有第二次了,如果需要看诊,还是需得亲自去一趟玄中阁。” 方怡没想到和气的掌柜拒绝起她来也是毫不留情,当即有些脸色难看。 “阁主不是特别给了我们优待,怎么到你这里就把个脉都不行了?你就不怕我们回头和阁主告状?” 第39章 她怎么就特殊了? “阁主嘛。” 罗掌柜被方怡质问却还是态度极好。 “他从不见人。” 从某个角度来说,就是说方怡如果想要去告状,那是连阁主的面都见不到的。 方怡很久没被这么气过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刘氏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也能够耐住性子。 “只是请个平安脉罢了,也需要走一遍流程吗?” 罗掌柜垂手站着,依旧微笑,可拒绝之色却没有半分消退。 “好好好。” 江老太太也不是那等没脸没皮之人,被人这么当面拒绝便也冷然道。 “玄中阁还真是了不得的地方,连我侯府都不放在眼里。” “老太君莫要见怪。” 罗掌柜平和道。 “京中达官贵族太多,只有按照规律行事玄中阁才可往后延续,另,送来的这些药大约能够维持一个月左右,往后买药,侯夫人也得按照流程走一遭才行。” 这下,刘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可能几贴药就好得了,可没想到她引以为傲的侯府面子,也只能用上这一次。 她心中有气,语气也就差了。 “既然罗掌柜这么坚持,就不必久留了,送客罢。” 但罗掌柜却没有顺势离开,反而含笑道。 “十分抱歉,我还有件阁主吩咐的极要紧的事情未办,请问世子夫人在何处?” 一瞬间,老太太,刘氏以及方怡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角落里晒太阳的季黛。 突然被点了名字的季黛也有些莫名其妙。 “找我?” “啊呀。” 罗掌柜也看见了她,当即就走了几步,带着身后的两个灰袍人恭敬跪下。 “这位就是世子夫人了吗?奉阁主之命,特来请脉。” “……” 季黛顶着几人尖锐的目光,犹豫起身。 “阁主是谁?我似乎并不认识。” “阁主说,您心中清楚他是谁。” 对比起刚刚的态度,罗掌柜简直态度低入了尘埃中,他连头都不敢抬。 “就请夫人垂怜,准了请脉,不然我们回去无法交代,会被责罚的。” “你们不是说任何人都要走流程吗?” 方怡忍不住了,她酸溜溜道。 “她怎么就特殊了?” 可刘氏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难道说当初在玄中阁中的优待不是因为宣平侯,而是…… 她不敢往下想,猜想却已经冒了出来。 是因为那荷包是季黛的!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难堪的寂静中,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季黛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些无奈,看来,这阁主一定是秦止了。 “祖母都不能请脉,我又怎么好越过她去?” 虽然不知道秦止所为何事,可季黛并不喜欢这样被强迫,就顺手就扯了老太太当借口。 “我亦受不起罗掌柜这一跪,掌柜还是先起吧。” “阁主说了,只要夫人同意请脉,什么都好说。” 罗掌柜不起。 “我带来的是玄中阁中最好的两位医师,只要夫人点点头,他们也会替老太君和侯夫人诊脉——并送上合适的养身药方。” 季黛倒吸一口气,这罗掌柜还真会做生意,几句话就让屋内两人眼神立刻转变了过来。 “咳。” 老太太果然上了钩,她提醒般的咳了一声,季黛便已知晓她的意思,只能叹息道。 “好吧,既然如此,你们先替她们诊过脉,再来珩明馆吧。” 在此,她不能问太多,只能先找了借口脱身。 出了登云阁,季黛的眉就紧紧的锁成了一团。 秦止! 她并不喜欢这样超出自己掌控的突发事情。 所以一个时辰后,罗掌柜进了珩明馆,也没有人给他好脸色。 罗掌柜期期艾艾的在季黛对面坐下,连屁股都不敢坐全了,根本看不出之前的气势。 “齐王为什么让你来?又为什么非要替我诊脉?” 季黛毫不客气的直接问道。 “我不需要,也没必要承他这份情。” “这只是借口。” 罗掌柜连忙解释道。 “其实阁主只是让我们来看一看叶获的身子。” 这么一说,季黛倒是散了些不快。 也是,秦止一直很关心叶获,但似乎并不想让他知晓,借了自己的名义进来的确没错。 可季黛还是有些不舒坦。 “拿我当借口也没什么,你们又何必那么大张旗鼓。” 罗掌柜小心的窥探了眼季黛的神色,确定她没发觉自己的托词,便笑道。 “省的有人不长眼,真以为自己面子大过夫人去。” 季黛想起临走之前方怡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也笑了。 “好了,我这就让人叫叶获来。” “是是是。” 罗掌柜搓着手道。 “等待的这段时间,我就替夫人诊一诊脉如何?反正干等着也是干等着。” 季黛摇头,也只能应了。 罗掌柜诊得极为仔细,叶获来的时候,他还没放下手,珍珠在一旁也都变了脸色。 总不会诊出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吧? “唔。” 罗掌柜终于收回了手指,他斟酌道。 “夫人,你……” “我知道的。” 季黛打断了他的话,含笑道。 “叶获来了,你看他吧。” “嘶。” 罗掌柜知她不想自己说出来,便只能作罢,转而看向了叶获。 比起对季黛的仔细,他简单的摸了一遍叶获的筋骨,便就松了手。 “恢复的很好,往后皆都正常了。” 叶获点了点头,却又低声问道。 “母亲——是否有什么……” “不好说。” 罗掌柜微微摇了摇头,起身道。 “夫人体内的问题,我还得回玄中阁商议一番,不过想问一问夫人,你自觉不对是何时?” 季黛轻笑,何时不对? 从落崖那日便就开始了呀。 日日夜夜,都能感觉得到那伤痕似乎从未愈合过,连着骨,连着肉。 思虑越甚,就越痛。 很多个夜晚,她都未曾安眠过。 可笑啊,这样的痛楚都是江辰带给她的,他还想用偶尔的温情来挽回自己? 做什么春秋大梦! “不必麻烦。” 她轻柔的回答。 “我已习惯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罗掌柜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这位年纪不大的夫人倔强至极,便只能垂手离开了。 他回了玄中阁,便直接上了阁楼,在门外恭敬道。 “阁主,世子夫人体内的毒素的确还在发作期,今诊脉已确定,最多还剩下一年,便会导遍全身,药石难治。” 第40章 大到足够将她迫入她最为不齿的位置上! 屋内,是熟悉的布置。 秦止坐在桌前,面前放着的是季黛的荷包。 吉祥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秦止不用回头都知道自家随从心中在琢磨什么。 “想说本王不该对世子夫人这么关注?” 吉祥噘了噘嘴。 “丽妃为了见您一面,又送来新的药了,若是知道你对这破落侯府这么关注,怕是要大闹了。” 见秦止不说话,吉祥总归有些心虚。 “也不是说我们怕她,可王爷你为了这世子夫人费了这么多心力,又没有什么可得的,也是何必呢。” 季黛已嫁人,就算和离,又怎么配得上他家的主子。 “呵。” 秦止淡然将荷包收入了锦盒之中。 “丽妃想求本王手中之物,怎么舍得闹?” 世人皆知他兵权还在手,而他仍旧尚未站队,这两点,足够宫中得势妃嫔频频示好了。 但他是秦止,什么时候会因为这样的蝇头小利而低头? “她很有趣。” 秦止最后看了眼荷包,才盖上了锦盒丢给了吉祥。 “一场大戏怎么能在没有开唱之前就凋零?本王——要亲眼看她究竟能闹出怎么样的风浪来。” 吉祥收好了锦盒,却还是发愁。 明明主子身边的事情更为紧要,他竟还关心起别人来。 “命玄中阁上下共同议诊。” 秦止摇着木轮椅往里屋去了。 “最迟三日,本王要看到抑制毒素的药方出来,不管用什么程度的药材,本王要最好的效果!” “是。” 吉祥拱手领命,自去吩咐了。 当天夜里,宣平侯府内,季黛睡得极不安稳。 大约是罗掌柜的提醒触动了她心底最为不愿意直视的恐惧。 梦中,反反复复,都是她跌入山崖的一幕。 不断下落,落入深沉的黑暗之中,浑身皆是被荆棘刺伤的痛。 那痛一点点汇聚在一起,最后化成了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入她的心脏! “啊!” 季黛猛然坐起身来,心脏跳得又快又急,连指尖亦颤抖个不停—— 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就算再来一次,也让她恐惧。 “冷静下来。” 她知晓自己身体情况,如果心跳再不慢下来,对她是个极为大的负担。 可这身体偏偏和她作对,不止不肯慢,甚至还越来越快。 压制得季黛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她费力的趴在床铺上,用尽全力按住自己的胸脯,期望这样能够让它安静。 没有效果。 季黛喘着气,视线逐渐模糊。 这次毒素席卷的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发出动静让珍珠听见! 就在这最紧急的时刻,季黛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淡雅的花香,那股气味虽淡,却十足的霸道。 从她的鼻腔而入,瞬间便就安抚下了她焦躁的心脏。 季黛亦有了力气抬头,在后窗前的茶几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盆摇曳着开放的洁白花朵。 夜色,无法遮掩住它的淡淡荧光,而且随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那花朵竟也缓缓合拢,恢复了花苞状态。 季黛眯眼回想了一番,能够断定她睡前,这花并不在此。 在联合白日罗掌柜的异状,季黛当即下床拿起花瓶一看。 果然。 在一个极为隐秘的角落里,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个“齐”的徽记。 “真是多管闲事。” 季黛小心翼翼的将花瓶放回原位,嘀咕道。 “秦止你也太闲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救了自己一命,季黛忍了又忍,还是没有计较秦止是怎么将这花瓶送进她的卧房内的。 虽然花朵合拢,但屋内还有些淡淡的香味,就着这气息,季黛终于安稳的睡了一夜。 等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珍珠也不知道来看过几回了,见她总算醒了,忙抿嘴笑着挑开帘子。 “夫人你好久没有睡得这么久了。” 季黛活动了下身体,通体舒泰,没有半点昨日游走在生死之际的痛楚,便也笑了。 “难得。” 珍珠高高兴兴的服侍她起身,正要出门去捧早点,却又被季黛唤住。 “早饭让别人捧来吧。” 她轻笑着拍了拍床边她换下的衣物。 “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珍珠连忙侧耳听了过去,听完眼睛就一亮,忙乎的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 她将季黛的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下,又在柜子里翻来翻去,翻出一样揣在怀中就跑了。 她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季黛才刚咽下最后一口粥,珍珠就已经美滋滋的冲了回来。 “妥了。” 她凑到季黛旁边,眨着眼睛道。 “我亲眼看见胡嬷嬷捡了去了。” 季黛用软帕擦了擦嘴,冷笑不已。 生死走了一遭回来,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既然方怡喜欢做各种小动作,她就将此事闹得足够大。 大到…… 她放下软帕。 大到足够将她迫入她最为不齿的位置上! 第41章 话没说清楚,怎么能动手动脚? 才不过隔了一日,事情便就发酵而起。 “老太君。” 金嬷嬷慌慌张张的冲进了登云阁,双唇颤抖。 “有人上门闹事,说是,说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江老太太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是不是方怡又闯了什么祸?” “不是!” 金嬷嬷拍了拍大腿。 “说是和夫人有关系!” “什么?” 江老太太有些不相信,季黛谨小慎微,从未走错过一步,怎么会和她有关系? “不止如此,他手中似乎还有……”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一个长相丑陋的壮汉闯了进来,手中还紧紧捏着一团粉色之物—— “季黛呢?” 他一进来,便就四处张望,嚣张道。 “怎么不敢见我了吗?” 江老太太哪见过这等粗鄙无理之徒,怒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直呼府中之人的名字?” “我是谁,你这个老太婆不必知道。” 壮汉抠了抠耳朵,猥琐笑道。 “季黛知道就行了, 她可尝过我不少好呢。” 这话说得更是下流,江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金嬷嬷深怕她气出病来,连忙挥手让门口的人去请季黛。 可是季黛还没到,江辰却先到了。 他双眉紧锁。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壮汉也聪明,一看江辰的年纪,便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就是她的夫君?” 他夸张的笑道。 “我一个男人,能和内宅中的女人有什么关系,你们心里也清楚吧?” 江辰握紧了拳,方怡却从他身后钻了出来,故意好奇道。 “是什么关系?难道你是表嫂的亲戚吗?” 壮汉先打量了她一圈,才“嘿嘿”笑了两声。 “小姑娘家家不懂,这府宅中有的是独守空房的怨妇,我嘛,虽长的不怎么样,那方面可是天赋异禀,不然,世子夫人怎么会看上我呢?” 他挥了挥手中的粉色物品。 “我们在一起八年了,今年她竟然想要甩开我,这怎么行?” “八年?” 江辰脑子嗡嗡的,意思就是说他在外面和方怡快活的时候,季黛也在京城内找了一个? 以己度人,江辰自己干了这事,自然也觉得季黛也有可能。 回来之后,季黛一直不给她碰,反而和这样的丑陋男人苟且在一起? 江辰根本无法接受,他怒吼了一声,挥拳就冲了上去! 可这壮汉也不是虚的,一掌就挡住了江辰的拳。 “哟,这是恼羞成怒了吗?不过说实话,你夫人还真是身娇体软,好滋味啊。” “你!” 江辰连续挥拳,想收拾这陌生壮汉。 可壮汉灵活的很,几个跳跃就避开了江辰的拳风。 “喂,我还替你照顾了几年妻子,你怎么不知道感恩,还想打人?我要求也不多,只要给我银子,我保证这件事一定会烂在我的肚子中——京中又不止你一家这样。” “闭嘴!” 江辰本就高傲,更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绿帽。 “我要了你的命!” “嘁。” 壮汉讽刺道。 “看你挥的这几拳也虚的很,怪不得季黛会找我!” 方怡巴不得壮汉再多说几句季黛的坏话,立刻煽风点火道。 “不许你说表哥,是你和她下贱!” “够……” 江老太太听不下去了,她好好的一个登云阁怎么闹得和个菜市场一样! 可就在这时候,门口却响起了季黛含笑的声音。 “这,还真是热闹的紧啊。” 她一出声,屋内动手的两人同时停下了手。 壮汉眯着眼看着逆光的女子,面容虽看不清,可身材姣好,气度非凡,定就是他要攀咬的季黛了! 他当即上前故作亲昵的想要扯季黛的手。 “你要是早出现,我也不会闹这么大——” 江辰不可置信的看着壮汉越过他去,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季黛!你和他真是一对狗男女!” 而季黛竟浅笑着迎着壮汉走了过去。 “你和我关系匪浅?” 她小小的身子,气势却十足,迫得壮汉竟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是,是。” “我和你八年奸情?” 季黛一字一句重复着他的话,甚至连眼中都带着笑意。 “还有要银子?要多少?一万?两万?还是十万?” 她走得近了,壮汉也能看清她面纱下模糊的伤痕,慌乱之中竟连她的双眼都不敢直视了。 “十万两银子。” 季黛含笑背手。 “能不能买你改口呢?” 壮汉听呆了,他忍不住低头看向她。 “十万两银子?” 天呐,他过来闹一场,也说定了报酬,满打满算,就算受了伤,也最多只会结算一千两。 可这季黛竟一开口就是十万两,这巨大的诱惑让他动摇了。 “季黛,你做了这样肮脏的事情,不但不敢承认,还想用银子收买他?” 方怡生怕壮汉倒戈,立刻跳了出来。 “就算你让他改口又怎么样?又能掩盖你做过的事情吗?你对不起表哥就是事实!” 季黛偏了偏脑袋,笑容轻柔,口中却淡漠。 “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和我呢?” 江辰终于按捺不住怒意,他上前一步。 “你怎么能背叛我?” 季黛一拍手,突然高兴了几分。 “我背叛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和离了?” 也是,一般男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如果能借此和离,她倒也不介意这盆脏水。 “休想!” 江辰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 “你季黛,就算是死了也只能死在我宣平侯府里,可你背叛我的苦,你也要受得住!” “呵。” 季黛冷笑了一声,这江辰还真能忍! “还有什么十万两?” 江老太太也坐不住了,她断喝道。 “你的一切都是宣平侯府的,你怎么能用宣平侯府的东西来收买别人!” 几人话一说,壮汉也想明白了。 十万两是虚无缥缈的,眼前的一千两才是他能赚到的。 他眼珠子一转,季黛站得和他很近,只要他往前走一步—— 壮汉想到便做了,他猛然往前一扑,就要将季黛拉入他的怀中,坐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速度很快,季黛亦没想到他会突然反扑,正要往后退时,退路竟又被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方怡堵住了。 就在季黛即将被壮汉抱住的瞬间,一道劲风突然撩起了她的发丝,而眼前的壮汉竟被反拍了出去,狠狠砸在墙上半天回不过劲来。 异变突生,却不是屋内众人所为,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帘子缓缓落下,又再度撩起。 轮子轻巧的碾过了地毯,停在了季黛身旁,秦止淡淡的收拢袖口,散了劲风。 “话没说清楚,怎么能动手动脚?” 方怡不知道来人身份,又见他不过是个残废,当即讽刺道。 “表嫂,这又是你哪个男人?你怎么这么不挑,什么样的人都要?” “啪!” 可下一瞬,一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表哥!” 方怡不可置信的看着猛然抽她一巴掌的江辰。 她是为了他说话啊! 江辰却不看她,他垂手恭敬道。 “见过齐王殿下。” 一瞬间,屋内的人皆都站了起来,江老太太更是颤抖着扶着金嬷嬷的手起身行礼。 这就是齐王秦止?! 和宣平侯府的边缘化不同,他虽然双腿已废,可兵权在手,一动亦可震慑朝廷啊! 方怡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我口不择言,请王爷恕罪。” 她口中虽然在请罪,可眼睛却忍不住的瞄向了轮椅上之人。 只一眼,她便倒吸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却又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怎样。 这样俊秀的男子竟然为季黛说话! 第42章 这真是你的肚兜? 而跌落在地上的壮汉亦双股颤颤,让他来的人可没有告诉他会碰到这位啊! “你们不必管本王。” 秦止挥了挥手,吉祥便就将他推到了一旁。 “本王也甚少能看见这么有趣的事了,只要不动手动脚——” 他优雅至极。 “本王是懒得管你们说什么做什么的。” 可他虽然靠到了边上,却没有人敢忽视他。 “噢?” 秦止托着下巴,挑眉道。 “还是本王在这里太碍事?” 这话谁敢承认?可也没有人敢继续刚刚的话题。 总觉得这样家里长短的事件,亵渎了这位至雅的王爷。 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江老太太,只能被迫先开口道。 “既然有王爷在此,我们就好好捋一捋。” 她指了指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壮汉。 “你说和我孙媳妇有染,那应当有证据吧?没有证据凭借你一张嘴怎么作数?” 季黛懒洋洋的在太师椅上坐下。 没人给她撑腰,就没有人想捋清楚,这权势一压,就变得公正了? 壮汉迟迟不说话,方怡也急了,催促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吧。” 说罢她还将声音放的极轻。 “回头你也逃不掉污蔑的罪。” 壮汉浑身一抖,的确,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也许咬死季黛才是最好的路! 想到此,他立刻起身,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粉色物品展了开来。 “这件肚兜就可证明我和季黛之间的关系!” 老太太定睛看了过去,还真是女子的肚兜,而且精细至极。 “这……这……” 她舌头都捋不直了。 “这真是你的肚兜?” 丢死个人了,秦止没来倒还好,都是自家人,就算出了丑事也能遮掩几分,可这下,岂不是连将脸都丢到外面去了! 季黛虽然不是她自家人,可宣平侯府离不开季黛,难道还咬牙忍下了这份难堪吗? “啊?” 季黛慵懒的往后靠了靠。 “珍珠,我记得你今天上午说丢了件衣裳吧?” 珍珠皱眉道。 “正是……” 可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方怡就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表嫂,你难道想说你这肚兜是不小心遗失的?这丢掉的衣服还能突然出现在外男手中?” 她得意的环视四周,目光还悄悄在秦止身上打了个小转。 “表嫂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季黛眨了眨眼,好奇道。 “我有些不明白,这件事和我,和世子有关系,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 她神色缓缓变得冰冷。 “和你也有关系?” 方怡有些怕,可转念一想,如果季黛坐实了此事,往后哪还能蹦跶,便梗着脖子道。 “我只是仗义执言,你怎么对得起表哥的心意。” “好一个心意。” 季黛玩味的笑了。 “这心意,可真够毒的。” 她也不急,认真的一一看过去。 或嫌恶或愤怒或幸灾乐祸。 还有…… 秦止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些了然的双眸。 “珩明馆物品一进一出,皆有记载。” 季黛一字一句,清晰又条理清楚。 “我的贴身衣物绝无可能落在外人手中。” “是,是上一次欢好之后,你忘记带走的!” 壮汉也急了,抓着肚兜就往前走。 “你们瞧瞧,这怎么可能不是她的?” 如果被季黛几句话就将这事情抹平,他不就白忙活了吗? 他走到了亮处,手中的肚兜也明显了起来。 可方怡却发觉了些不对劲,还不等她看清楚,季黛已然发难。 “是不是我的,翻开内里一看便知。” 她细长的手指一挥,直直的点向壮汉。 “宣平侯府所有制衣内里都有标记,送往何处,出自谁手,翻看一看便知,金嬷嬷,请您查一查。” 江老太太轻点了点头,金嬷嬷便上前接过了肚兜,她在府中数十年,最是清楚这些衣物了,立刻就找到了位置,从里面翻转了过来。 可这么一看,她脸色“哗”一下雪白了。 “是哪儿?” 江老太太不解的走了几步,接过了肚兜。 “登云阁?” 这下,她的老脸也绷不住了。 怎么可能是登云阁呢! 侯府等级森严,布料使用也都有规矩,登云阁的主子只有她一个,难道意思是这肚兜是她的?! 江老太太几乎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季黛轻笑着开口了。 “登云阁的主子可不只有祖母一位,对不对呢?方,姑,娘。” 瞬间,老太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挣扎而起! “方怡!” 她转身就将肚兜砸向了方怡的脸。 “是你的!” 对了,只有方怡这个年纪才会用如此粉嫩的颜色! “什么?” 方怡一窒,形势怎么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可拿在手中,她也惊住了,其上的花纹竟和她目前穿着的一模一样!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季黛已再逼近一步。 “这样说来,方怡你是和这男人沟壑一气,想要栽赃给我?” “不,我根本不认识他!” 方怡无力的解释着,又转身去求江辰。 “表哥,我一直和你在一……” “闭嘴!” 江老太太反应最快,当即喝住了她。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中应该有数!” 方怡被哽住了,什么叫不能说?这脏水都泼回她身上来了,她还不能说吗?! 可季黛并不给她任何反扑的机会。 “别的可能作假,可送往每个主子的花色都是不一样的,方怡你不承认,那你敢不敢验身?!” 第43章 父亲最推崇的女孩,早就死了 方怡下意识的握紧了衣领。 “不,季黛,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 季黛却轻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摊手道。 “我当然没资格要求你,不过,现在也不必查了。” 方怡一惊,抬头一看,果然,她的小动作已落入众人眼中。 “你……” 江老太太嫌恶道。 “竟然真的是你!” 没有关系,她又怎么会紧张? 这里,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凭借方怡这动作,就已经确信了! “不是我!” 方怡将肚兜甩在地上,指着壮汉哭喊道。 “你说,告诉他们,和我没有关系!” “唔。” 季黛缓缓落座,托着下巴笑道。 “形势逼人呐,你也是聪明人,什么时候该壮士断腕,你应当懂得。” 壮汉犹豫抬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可能讲什么义气,但是没有报酬的活儿他也不愿意干呐。 可他这么一抬头,便就落入了一双冷寂的双眸中。 秦止在看着他。 这让他顿时遍体生寒,竟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是,是她的。” “你胡说!” 方怡要疯了,早知道这男人这么不靠谱,她绝对不会选他,也不会定下这样的计策! 可不管是江老太太,还是金嬷嬷,甚至连江辰的眼神都已经不对了。 她不是季黛,身无长物,如果她再不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一定会被舍弃的! “有人能证明……” 方怡慌乱不已。 “谁?” 季黛眼眸一冷,断喝道。 “是不是胡嬷嬷?!” 六神无主的方怡一个错神,竟就应了! “是,她能证明!” “那就……” 季黛双手交叠,柔柔道。 “请胡嬷嬷!” 有秦止在,没人敢叫停,胡嬷嬷亦被传了来。 一进屋子,她跪下就连连磕头,一眼都不敢抬头—— “奴才来了,不知各位主子有何吩咐?” 季黛环视了一圈,见无人开口,便索性领了话题。 “方怡要你证明这肚兜不是她的。” 她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可却让胡嬷嬷冷汗淋漓,她出珩明馆就吃了一次大亏,怎么不知道这位虽面上带笑,可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坑呐。 胡嬷嬷心一横,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奴才不知道方姑娘说的是什么,也无法证明。” “你!” 方怡也顾不得什么,当即骂道。 “你这贱奴,定是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衣物去了,表哥,你只要查一查,定能查出这男人和胡嬷嬷有关系!” 可江辰却没有动弹,他看着一个方向似乎入了神。 方怡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个方向,是季黛和秦止坐着的方向! 虽然两人并未有交谈,甚至一个带着面纱,一个坐着轮椅,间隔了一个空座位,却几乎是同样的神色,似乎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中,光华内敛,却又让人移不开眼,让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 绝配。 方怡甩了甩头,才将这个恐怖的念头抛开,伸手去抓江辰的袖子。 “表哥,你帮我!” 江辰猛然回神,似乎也定下了心神。 “胡嬷嬷?” 他眯着眼在壮汉和胡嬷嬷之间打了几个转,似乎有了些印象。 “这不就是你去年才从牢狱中放出的侄子吗?我记得他!” 胡嬷嬷叫苦不迭,为了贪方怡给的银子,她没有找外人,这竟成了突破点! “他是他,我是我。” 胡嬷嬷只能磕头求道。 “和奴才没有关系啊。” “有没有关系。” 季黛握住把手,淡淡道。 “搜身便知道。” 胡嬷嬷浑身一颤,半软在地,如同烂泥一般被拖了出去。 少顷,就有下人捧着一根金钗上来。 虽不甚精致,却也是好东西了。 “你收了谁的贿赂?” 季黛含笑道。 “说了,还有一条命,不说,可就打死不谈了。” 偷窃乃是大罪,更何况这还是主人的东西! 胡嬷嬷只能跪地承认道。 “这也是方姑娘的。” 说到了这个地步,胡嬷嬷索性眼睛一闭,噼里啪啦就将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 “方姑娘拿了金钗找我买夫人的贴身旧物,我怕不收她又找了别人,就只能暂且收起来,想等着有机会还她,谁曾想她竟和我这侄子混在了一块,我只知道这些,其他一概不知。” “啪啪啪。” 季黛忍不住鼓掌赞叹。 这胡嬷嬷确实很厉害,怪不得能坐稳采买之位,再转头,那壮汉果然也领会了意思,当即跪下道。 “此事是我和方怡谋划,和胡嬷嬷没有关系。” 方怡几欲吐血,现在变得只有她不是人了是吧! 可她不知道,壮汉的这句话还蕴含了另外一层意思。 江辰默默重复了几遍,神情逐渐变得恐怖。 “方怡,你和他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在一起过?” 季黛含笑添火。 “先不说你为何要害我,就说这谋划,怎么就将肚兜谋划到他手中去了?” 她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掌。 “我嫁入时,你愤而离府,香姨娘回府,你就和这男人勾搭了吗?” 方怡急了。 “你含血喷人!” “如果不是。” 季黛眼眸沉沉。 “你又是凭借什么让这男人放弃十万两白银的诱惑?” 此话一出,江辰也想到了—— 方怡没银子,出不了这么大的价钱,那只有,只有…… 他愤怒上前,一巴掌甩在了方怡脸上! “贱人!” 方怡捂着肿起的脸,泪流满面。 “表哥,你不信我?” 可江辰已经听不进去了,方怡明明只能全心依赖他,竟也会背叛他,这比是季黛还让他难以接受,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有趣吗?” 不知什么时候,季黛坐在了秦止旁的椅子上,她轻声问道。 “父亲最推崇的女孩,早就死了,现在的我,不过也是深宅之中的怨妇,丑陋不堪。” 她看着前方乱糟糟的一幕,淡然道。 “这场戏也不好看,所以,齐王您不必再花心思在我身上了。” “本王觉得甚好。” 秦止的目光和她落在了同样的地方。 “比起冷清的齐王府,这样的热闹倒有些烟火气息了。” “……” 季黛眨了眨眼,冷清的齐王府? 对了!这位终生未娶,再看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季黛还真信了他所说的,不由有些同情。 缺啥想啥,她不敢推测秦止,也许他真的只是偶遇故人,多扶她一把罢了。 “是我唐突了。” 季黛内疚道。 “王爷喜欢这样的热闹就多看看吧。” 秦止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袖子一抬,从季黛手边掠过,一个瓷瓶就落在了她手心之中。 “你的药。” 他目光不变。 “每日一服,不可断。” 季黛没多问,下意识的就掩入了袖中。 “好。” 第44章 就是让江辰纳你为妾呀 除了随侍在他们身后的珍珠和吉祥,没有人发现秦止的小动作。 吉祥撇了撇嘴,瞪了眼珍珠。 珍珠有点莫名其妙,她又不认识这个随从,怎么突然瞪她? 不过,她也没有深入去想,因为厅中更热闹了。 方怡自是知道坐实此事自己就完了,便死活不认。 江辰也不可能追着问壮汉两人之间的细节,一时间竟僵持在了原地。 季黛摸着袖中尚且带着些微余温的药瓶,起身道。 “此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祖母打算怎么办了。” 江老太太下意识的看向她。 “你有什么打算?” “说到底,方怡也是祖母家的人,她在府中长大,和侯府之间的关系亦不同寻常。” 季黛慢悠悠的走到大厅中间。 “而如今,无非是两个罪名。” 她含笑道。 “一,便是指使外人陷害我。二,便是和外男勾搭,已破清白之身,这第二条很好知道,金嬷嬷去检查一下方怡的身子就行,就是这第一条嘛——” 她没有说下去,可是方怡却浑身一抖。 什么叫第二条很好知道!她的确早就没了清白之身,甚至还有过生育,这是铁板上钉钉儿的事实。 可这件事,却是她必须隐藏着的秘密啊! 金嬷嬷犹豫不决的瞄了眼老太太,她不用查都知道结果啊,季黛也不可能放着让她作假! 老太太头疼欲裂,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了。 “我说!” 就在这时,方怡竟下定了决心,她咬牙仰头道。 “我承认,是我指使了他,因为,因为我恨季黛,她竟让表哥纳了奎香!” 方怡也不想当众点破自己的狠毒,可她已经没有退路。 江辰不可置信道。 “奎香是我要留下来的,你怎么能恨季黛?!” “好一句恨。” 季黛轻柔道。 “就想将我的名声我的清白踩入污秽之中,你可曾想过,我不止是我,还代表着宣平侯府,你这样,又置养你十年的侯府于何地!” “我……” 方怡原想自己承认了,等此事过了,她在求一求江辰,一切都会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可季黛的几句话,直接将她犯的错撕扯得更大了。 “是。” 江老太太觑了眼秦止的方向,恨道。 “你犯的错,可不止这么点!” 宣平侯府已经足够破败,还被方怡踹上了一脚! “你们不能!” 方怡要疯了。 “你们别逼我!如果逼得狠了,可别怪我了!” 江辰猛然醒悟了过来,他怎么就忘记了,方怡手中还捏着最要紧的东西。 是江康! 江老太太也清醒了过来。 有江康一日,起码在明面上,她收拾不了方怡! 季黛冷眼瞧着他们的反应,心中已猜了个七七八八,方怡废不了,起码现在还不行。 “方怡你因为奎香恨我。” 她半蹲下来,和方怡平视,眼中都是嘲弄。 “是不是因为她占了你的位置?你也是傻,想要这个位置早说就是了,我也不是气度狭隘之人,能接回奎香,自然也能容得下你。” 方怡愣住了,从心里漫上来了密密麻麻的恐惧。 “你,你是什么意思?” 季黛认真的看着方怡的眉眼,这张脸,她在梦中见过了太多次,也描画了太多次,每一次都带着十足的恨意呐。 “你不懂吗?” 她温柔道。 “就是让江辰纳你为妾呀。” “我不要!” 方怡捂着耳朵不肯听! 扶正一个妾室,比迎娶一个继室要难上一百倍! 她如果愿意为妾,早就成了,怎么可能拖到如今,连孩子都生了也不愿意呢。 “我不愿为妾!” “真傻呀。” 季黛缓缓起身,怜悯道。 “我还想着江辰毕竟是你的表哥,多少也能对你有些垂怜,可这条路你都不愿意选的话,那就只能命人送你回方家了。” “回哪儿?” 方怡惊恐的瞪圆了眼睛。 “方家。” 季黛体贴的重复了一遍,眼眸底的冷光四射。 “我季黛,怎么会放着一个陷害自己的祸害在府内呢?!” 方怡转头,江辰,老太太皆都不看她。 是啊,后府之内,如今掌事的是季黛啊,她如此做,合情合理! 方怡颓然垂头。 “我,我愿为妾。” 送回方家,她就再无回来之路。 她不能,也不允许,那就只有选择这条路了。 一切尘埃落地。 壮汉被带走,胡嬷嬷也想趁机溜走,却被金嬷嬷拦住提溜走了,相信结局必定不会太好。 方怡眼睛哭的和个核桃一般,痴痴的盯着眼前的地毯不知想什么。 而季黛则送秦止出去。 “王爷。” 她和他并排,轻声道。 “结局满意否?” “还不错。” 秦止被吉祥推着,挑眉道。 “还有下一次的话,你可以请本王来看。” 季黛哭笑不得。 “我只是打趣一句,你还喘上气了,我去请你?你齐王哪有这么好见。” “你的名字便是入齐王府的令牌。” “……” 季黛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她如果记得不错,齐王府可是这京城内最难进的地方了,甚至比皇宫还难上几分。 她又何德何能有这等荣耀。 “季先生不在京城。” 秦止没有回头,修长的手指微微捏住了把手。 “本王自然要照顾你几分。” 季黛这才回过神来,加快了几步跟上。 “是我小人之心了。” 除了珍珠以及季家人,她不信任何人,包括帮了她好几次的秦止。 可秦止说…… 季黛心里揣摩了一会,他如果是帮父亲,那似乎也可以给几分信任? 第45章 他为什么来? 送走了秦止,季黛转身回府,刚踏过门槛,就被人握住手腕往边上一拉。 季黛下意识的就是一个手肘撞过去,那人吃痛让开了一步,也给了季黛看清楚他面容的机会。 “江辰?” 季黛不快的揉了揉手腕。 “你是和人偷惯了是吧?冷不丁的做什么!” 江辰的脸半隐在黑暗中。 “他为什么来?” 他不傻,秦止从进来到离开,都只和季黛接近,那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京城中最尊贵的齐王,是为了他的妻子季黛而来! “他——” 季黛眼眸光华轻转,下一句便就冷硬送出。 “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江大世子你如今左拥右抱还不够吗?” 江辰迫近了一步。 “齐王他极少接近人,亦从来不突然到访谁家。” 他将季黛顶在了墙上,低吼道。 “究竟为何而来!” 刚闹事的男子样样不如他,他不怕。 李凌虽有官职,可无显赫家世,他虽心有酸意,更多的却是得意自己先下手为强。 可唯独,唯独…… 秦止啊! 就算他双脚已断,是个残废,江辰亦不敢自诩能和他比较! “夫人!” 珍珠急了,想要上前帮季黛。 可季黛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来,然后抓住了江辰的手,一点一点从她身上扯开。 刺骨的冷意让江辰如同被针扎到了一般悚然松开。 “你没有资格问我。” 季黛平静的拍了拍身上的墙灰。 “我已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方怡,这还不够吗?” 江辰一愣,心中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出。 “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才……” 那岂不是代表着她对他也有情意?! 季黛怎么瞧不出他的心思,按照往常来说,她就顺着他的意思糊弄他几句拉倒。 可今天,她莫名有了些心烦。 “不是。” 季黛甩手就走。 “是因为看见你们两人恶心!” 可江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更是欣喜如狂。 季黛为了他有了情绪,这已经能够代表很多事情了。 他不敢追上去,生怕惹怒了她,便怀着兴奋的心情回了书房。 门一推开,他的笑容立刻就淡了。 “你怎么过来了?” 方怡一直痴痴的望着门,自然清楚的看见了他表情的变化。 “表哥。” 她千般的委屈。 “你不愿意见我?” 江辰皱着眉,他何止不想见她,甚至连书房都不想进去了。 “你既已跟了我,我自不会亏待你,等明日季黛安排好,你也可从登云阁里搬出来了。” 他冷淡的吩咐道。 “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听,也不想再提,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方怡伴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不喜。 “表哥,我一直跟在你身边。” 她呜咽着去扯江辰的衣袖。 “就算出门也都是拿着你的令牌,你怎么能相信那男人的话?” “不管是还是不是。” 有旧情在,江辰终归还是没有拂开她的手。 “你还是变了,原本你那么单纯温顺,怎么会想到对季黛出手?” “是我昏了头。” 方怡垂泪。 “可还不是因为你曾经许我正妻之位,你也知我脾性,冷不丁你就要送我走,我一时想不开,便就走了极端。” 她小心的去握江辰的手。 “表哥,都是因为我太爱你。” 见江辰没有甩开她的手,方怡便知道他心软了,又贴了上去。 “就这一次,我已知错,往后再没有了,我也认了命,表哥,你就原谅我吧?” 真成了姨娘,方怡倒很快就接受了。 这样一来,江老太太可挡不住她和江辰接触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她就不信,她方怡搞不过季黛,还搞不过一个奎香! 江辰果然松了松眉心。 “你真认了?” 方怡低眉顺眼。 “不认又能如何呢?为了留在表哥身边,我什么都能忍。” 江辰果然被哄好了,他叹息着将方怡拢入怀中。 “你就是太傻,只要我疼你不就行了。” 方怡乖乖靠近他怀中,眼底却浮起一抹厉色。 傻? 她才不傻,只是技不如人。 还有,如果没有秦止在,她未必不能成功! 下一次,她必定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那,将春风院腾出来给我吧?” 方怡在江辰胸膛上画圈。 “我想离你近一些。” “不妥。” 江辰抱着她,心思却已经飞走。 “季黛点的奎香进春风院,我不想驳她的面子——不过你放心,季黛为人良善,一定会给你选一个好位置的。” 方怡虽不情愿,可也知这时候该夹着尾巴做人,便只能应了。 可次日一大早,她站在季黛定给她的院落面前,几乎要当场吐血! “凭什么是这里?府中就没有别的院子了吗?!” 珍珠握着钥匙站在门口,不屑道。 “方姨娘,就这么一间,愿意住就住,不愿意就回之前的地方。” 方怡手一指,恨道。 “这和住在登云阁里面有什么区别?” 她想过季黛会为难她,可怎么也想不到季黛会选这里! 服梅苑,干净整洁,大小合适,任谁都说不出错来,可是,它和登云阁只有十步之遥! 甚至比她之前住的偏院还要近。 她好不容易逃出老太太的掌控,怎么愿意住在这里! “真不愿意?” 珍珠甩了甩钥匙串,当即转身要走。 “那你回登云阁吧,这可是连世子都点头了的。” “别。” 方怡一听江辰同意了,就算不情愿也只能答应道。 “我住。” 珍珠将钥匙丢进她怀里,冷淡道。 “这就对了,只希望方姨娘清楚,如今你的身份是姨娘,并不是借住在府内的表小姐,已经不是客人,夫人让你住在哪儿就是哪儿!” 方怡握紧钥匙,有得就有失,她得了亲近江辰的机会,便也就必须低季黛一等。 她勉强笑道。 “那我什么时候过去磕头?” “急什么。” 珍珠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噼里啪啦翻了一会,随口道。 “夫人已经给了上了册子,磕头不磕头都无所谓了,你的月例和香姨娘一样,每月五两银子,并配一位丫鬟,其他也就没了。” 方怡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 “我怎么能和她一样?” 珍珠抬头瞟了一眼,又低头看向手上的书。 “有什么不一样?还是说你以为你是被迎进府的良妾?你大约不知道,昨天夫人特意派人去了方家一趟,打算为你走一遭流程,可惜呐…… 方家不愿意!” 第46章 每个人都要有点事情忙吧 方家也有官职在身,自然是不肯丢这个脸。 就算是庶女为妾,也是丢人至极的事情,肯定不愿意走什么流程。 方怡捏着拳头,却只能将苦涩往肚里咽。 没事,江辰能继承侯位,只要她爬上去,方家还不是跪下来求她! 她认了! 而珍珠见她不再做妖,乖顺进了服梅苑,便撇了撇嘴回去禀报季黛。 “她一定会忍下来的。” 季黛并不意外。 “她能够到的最好的人就是江辰,怎么舍得放手?” “我还是看她不顺眼。” 珍珠气呼呼道。 “以前就什么都比着夫人来,现在成了姨娘也不安稳。” “急什么。” 季黛含笑道。 “现在着急的可不是我们。” 果不其然,方怡自打成了姨娘之后,江康就总是往服梅苑去,更有几次住了下来。 江辰没有发作,江老太太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找了季黛来,开口就是责骂。 “你怎么不管一管康儿?他一个记名嫡子怎么可经常出入姨娘房中。” 季黛托着下巴。 “方怡是祖母的亲戚,江康也是祖母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我哪儿说的上话?” 江老太太哪儿没说过,可抵不过两人血脉相亲啊,说多了江康又不耐烦,所以才曲线救国。 “你就不能为老太婆想想办法?” 江老太太无法,只能放软了声音。 “方怡不学好,我不想她带坏了江康。” 自从那事发生之后,她实在是讨厌方怡得紧,就再没有让她进登云阁一步,所以更是不愿意江康亲近她。 季黛叹了口气,知道推拒不过此事。 “冬祭快开始了。” 她含蓄提醒道。 “宣平侯府冬祭一直排不到前面,每年都是采买些常规的送去便是,这事细细碎碎的繁琐得很,但也不难,有旧例可循,祖母不如将此事交给她?” “不罚还奖?” 江老太太不快道。 “你也太好心了,她那么针对你,你还给她这个好处!” 采买采买,只要有了买和卖,就有了油水! “方姨娘常出府去,不比之前的懵懂,对街上的价格最为了解和清楚了。” 季黛含笑道。 “我原先也觉得给她不妥,可这不是为了康少爷的未来嘛,这前后也要近一个月,祖母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收拢康少爷的心思。” “唔。” 江老太太皱眉思考了一会,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点头应允。 “此事我出不了面。” 季黛和煦的对金嬷嬷道。 “方姨娘对我有敌意,只能拜托金嬷嬷走一趟了,借了祖母的面子,想必也能缓解几分你们之间的矛盾。” “唉。” 江老太太摇头笑了。 “你这个鬼灵精,一句话给了她的面子,也给了老太婆我的面子,真是,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季黛轻笑不语,略坐了一会,便就寻了借口走了。 出了登云阁,她眼角一转,就看到金嬷嬷朝着服梅苑去了,珍珠也看见了,忍不住偷笑道。 “方怡肯定高兴坏了。” 只有她才清楚,这冬祭事情有多吃力不讨好,每年季黛都会为了这件事消瘦好几斤。 季黛缓步沿着石子路往回走。 “事情嘛,总要有人做,能分出去就分出去吧。” 至于结局是好是坏,得看办事的人心思如何了。 两人才走到珩明馆门口,却看见奎香正守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她们。 “夫人。” 她一见到季黛,就迫不及待的快走了几步。 “我才知道昨日的事情,您没有受什么伤害吧?” 季黛瞟了她一眼。 “有话就进来说。” 奎香语塞,也只能老老实实跟了进去。 “说吧。” 季黛在主屋坐下,喝了口珍珠奉上来的茶。 “特意过来,有什么事?” 奎香站在她面前,犹豫不决的碾了碾脚尖。 “我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 季黛掐指算了算时间,就冷了眼眸。 “你确定这一定是江辰的?” 奎香入府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天,如果真怀了倒也是个麻烦事情。 “如果怀了就一定是他的。” 奎香怕季黛不信她,忙忙解释道。 “我在农庄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 “你说了不算。” 季黛微眯着双眼。 “江辰不知道你停了避子药,怕是有人会借此发难。” 奎香不敢说话了,她也知道这点,所以就连忙来找季黛了。 “不急。” 季黛按了按眉心,很快就下了主意。 “最近方怡怕是没有时间精力注意你,我要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缠住江辰!” 奎香微愣。 “缠住?” 哪有主母让小妾缠住夫君的呐? 奎香有些不敢相信。 “对。” 季黛笑了。 “每个人都要有点事情忙吧,方怡我已经给她安排了事情,你呢,就是我给江辰安排的事情。” 她秀气的手指轻柔的敲了敲桌面。 “总之,不要让这两个人,任何一个人出现烦我。” 每年冬季,她都很忙,也经常扛着病体勉强支撑,今年,她决定将一切都甩开,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奎香虽不懂,可主母发话,又有利于她,当即满脸欢喜的答应了。 “月信之事,青儿自会替你隐瞒,你也只需要缠满这个月,冬祭之后,你就可休养了,有这么多天的记录在前,江辰自不会怀疑你,甚至连带着只会觉得避子药失了效果,是极好的结果。” 季黛愉快的往后一靠。 “不过缠归缠,你也要小心自个儿腹中,莫要闹的太过,伤了你的依靠才是不妥。” “是。” 送走奎香,从第二日开始,珩明馆就沉寂了下来。 季黛除了日常事务之外,很少出门,偶然出去也只是去登云阁或者后风居请安,再拨出一两日出门巡店,其他时候都窝在院内,晒晒太阳,摆弄摆弄花草。 再加上秦止送来的药丸的确很有效果,季黛每日按时服用,倒是过了段极为轻松的日子。 反而是方怡每日忙里忙外,一朝得势便就拿鼻孔瞧人。珍珠每日都能见几个因为方怡上门告状的嬷嬷,不过她心疼季黛,一概用借口挡了出去。 渐渐的,到了下半个月,来告状的人越来越少了,珍珠偶尔遇见方怡,都能清晰的发觉方怡穿的越发华贵。 季黛知晓此事,不过也就一笑了之。 第47章 只能委屈你们三人一道坐了 冬祭那日,整个宣平侯府都早早行动了起来。 虽然他们每次都是吊车尾上祭,可京城距离雷音寺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不早些出发也是不妥。 季黛扶着珍珠到府门口的时候,下人们都已准备好物件就等她登车了。 “夫人,您怎么这么迟才来?” 方怡挑开马车的帘子,得意地俯视她。 “如果误了时辰可就是你的错了。” “你怎么坐这辆?” 珍珠不快道。 “第一辆马车——” 季黛按了按珍珠的手,示意她不要往下说,然后转身去了第三辆。 方怡更得意了,连季黛都只能避开她的锋芒,果然,做人不能太低调! 她远远瞧见府门又走出几人,更是兴奋地挥手。 “表哥,你和我坐一辆吧。” 江辰看了眼,就皱了眉斥骂道。 “你搞什么?这第一辆马车从来都是祖母坐的,你是昏了头吗坐这里!” 方怡愣住,八年前她也参加过冬祭,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讲究? “真是不懂规矩。” 江老太太不快至极。 季黛每一年都亲自请她登上第一辆马车,这方怡不先请她也就罢了,还抢了她的位置! “难道老婆子我也只能坐在你后面?!” 方怡自然不敢,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又想去扶老太太,却被她一把拂开,明显是生气了。 江辰亦冷着脸从她身边走过,上了第二辆马车。 奎香则嗤笑了一声,跟着江辰上了马车。 方怡只准备了三辆,现在三辆都有了人,反而是她没了位置。 奎香趴在窗子上调笑道。 “方姨娘你怎么忘记准备你自个儿的马车了?也没事,后面不还有几辆吗?你去那处挤一挤也就是了。” “那是奴才乘坐的!” 方怡咬牙道。 “要去也是你去!” “我?” 奎香娇羞的回头推了一把江辰。 “世子,您如果同意我去,我就去。” “不必。” 这一个月,奎香将他服侍的舒舒服服,他自然不肯她受什么委屈,当然—— 季黛就在后面一辆马车,他也不想表现出和方怡太过亲近,便就冷道。 “方怡,你去后面坐着吧。” 方怡愣住了。 她全身心投入在这场冬祭上面,近一个月没有去找过江辰,难道他因此生气了? 不等她想清楚,奎香又催促道。 “方姨娘你还是快些吧,误了时辰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方怡无法,再准备新马车也来不及了,只能往后走,和下人们挤在了一处。 一个时辰说长也不长,可对于挤在后面的方怡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到了雷音寺山下,她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山下,有不少家族正在停车,她的动作又太过明显,几乎是同时,不少人都望了过来,一时间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宣平侯府不是没什么银子了吗?怎么一个丫鬟穿的这么好?” “我看这丫鬟也不懂规矩啊,人先出来了也不见回头去请主子。” “这样说起来,宣平侯也真是没什么教养的人家了。” 江老太太正扶着金嬷嬷下车,正好听了个清楚,一时间脸都黑了。 方怡还不知情况,快走了几步想去搀扶老太太。 “老太太,我扶着您。” 可还没接近,老太太就退后几步,一把扯住了季黛的手。 “季黛,你跟我一道上山。” 方怡的手只能尴尬的停在原地,不过很快,她又打起了精神,招呼身后的人下了祭品往山上送。 上山的大多都是女眷,金嬷嬷远远看了眼,租借软轿那处排了老长的队伍,便回头问方怡。 “上山的软轿准备了吗?” “啊?” 方怡再度愣住。 金嬷嬷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定没有准备,一时眉心紧锁。 “老太太这身子怎么爬的上山!你也不早些准备!等排到我们,怕是祭典都开始了!” “可旧例里面并没有。” 方怡还想争辩。 “我都是按照往常准备的。” 季黛拢手站在一旁,淡笑道。 “这人要懂变通,这等小事怎么会在旧例里,全靠一片心意罢了,方姨娘看来没有将祖母放在心上,不然怎么会连这件事都注意不到呢?” 方怡瞪圆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还没进雷音寺就被给了个下马威! “我,我……” 季黛轻笑着打了个响指,珍珠便领会了意思,急匆匆的就朝着租软轿之处去了。 一刻钟之后,她便满脸欢喜的赶了回来,身后跟着两顶软轿。 “还真是好运气。” 珍珠在众人面前站定,笑道。 “多亏夫人每年来都会多给点打赏,老板说怕夫人今年事多忘记了,特特为我们备下了两顶,我过去就给了我。” 江老太太登时喜不自胜,扯着季黛的手就要上软轿。 “黛儿,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这老骨头可要丢在这里了。” 季黛柔顺的跟着她往前走,等坐定,她才指着剩下的一顶,对江辰道。 “这还有一顶,只能委屈你们三人一道坐了。” 奎香原想拒绝,她粗活做惯了,爬山更是不在话下,可和季黛对视一眼,她登时就明白了,当即扯着江辰往软轿去了。 方怡亦不甘示弱,硬生生的挤了上去。 软轿不大,本就是一人坐得宽松,两人略挤。 这三人一起坐,其中还有一个大男人,就挤得不行了。 轿夫还没起轿,旁边就传来了嘲笑声。 江辰好面子,自然坐不住了,要下轿子爬山。 可一下软轿,嘲笑声就更大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小妾同坐一个软轿,夫君陪着走呢。” “是啊。上去要是被言官看见了,怕是又好几本好奏呢。” 这下,江辰是左右为难,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一股无名怒气便直冲脑门,他瞪了眼方怡,甩开袖子大步去追季黛和老太太的轿子去了。 第48章 怎么的?你还心疼他了? 方怡和奎香还是第一次单独坐在一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不想说话,两人如同斗牛般互瞪了一眼,就撇开脸不看对方了。 有软轿在,上山就轻松了许多,到了庙前,祭典尚未开始。 门口有不少太监正拿着本子记录祭品。 江老太太怕人多,当即命下人也赶紧去排队。 季黛也不管,扶着老太太就往庙里去。 奎香下了轿子,也追上了江辰,反而是方怡想跟着进去,却又老太太挥退。 “外面还等着登记,你跟进来做什么?多过去盯一盯,可别在出什么篓子!” 方怡无法,只能老实在外面守着,等她忙好手头的事情赶进庙中时,祭典已经开始了,她只能弓着身子从后面摸了过去。 幸好空位置多,她总算捞到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再闹出笑话。 可看着前面季黛陪着老太太说笑,方怡心中也有气。 凭什么季黛这么轻松,反而她吃力又不讨好! “看什么看。” 奎香现在将季黛当成菩萨一般,见方怡总盯着季黛不放,便低声警告道。 “你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 方怡怎会怕她,当即就要开口和她吵,可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了三声炮响。 所有人都同时起身,不敢再有人说话。 方怡那未出口的骂声也只能被迫吞进了肚中。 炮声停歇,殿内就出现一队宫人,众人皆都恭敬跪下,高呼万岁。 “平身吧。”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圣上先在摆好的椅子上坐下,便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不必多礼,吉时快到了,都坐下观礼吧。” 众人忙都起了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季黛也趁着这个机会看了几眼高台上的圣上——这位赫赫有名的皇帝。 当然这赫赫有名说的可不是他治理国家多么尽心尽力,而是说他阴险手段狠辣。 登基初年,便以残酷的手段绞杀同父异母兄弟近十余人! 仅剩下唯一一位残废王爷,秦止。 也许相由心生,他虽常带着微笑,可却令人看一眼便就胆寒不已,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就惹了他不快被拖下去斩杀。 和他一比较,下首第一位坐着轮椅的秦止反而显得好亲近了许多。 季黛边想,目光边移动,却正好和秦止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 季黛干脆直接低下头,截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她低了头,可秦止却没有立刻收回目光,正巧被圣上看了正着。 “贤弟。” 他顺着秦止看的方向望去,那处坐的人太多,他也不能确定秦止在看谁,索性直接问道。 “你在看谁?可有了心仪的姑娘?如果有,和朕说一句,朕立刻为你指婚。” 秦止回过神来,眼眸一转,拱手道。 “臣弟看那处的柱子颇为精致,便多看了几眼,如果陛下同意,等祭典结束,我便让人锯走。” “……” 圣上一看,秦止说的可是这主殿外最粗的一根柱子了,是他登基之日命人捐建的,通体用的实金打造,镌刻了无数的佛印。 他自讨了个无趣,便只能打哈哈略过此事。 “贤弟说笑了。” 秦止却不笑,只挑了挑眉。 “陛下舍不得?” 他可不是说笑,只要圣上点一点头,他保证这个柱子今晚就能出现在齐王府。 圣上明显也意识到了这点,只好抿嘴道。 “祭典开始了,贤弟还是先观礼吧。” 他一挥手,便陆续进来不少捧着祭品的宫人。 秦止也没有追问下去,转而将目光放在了广场中间。 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些玩意,吉祥站在他旁边都有些犯困,但秦止依旧优雅,连身子未曾移动过。 “唉,真可惜齐王那双腿了。” 季黛旁边有几个妇人大约也看累了,竟低声讨论起来。 “如果不是残废,怕是京内女子想嫁的第一人了吧?” “是呢,听说他也不爱出门,平日里除了上朝,就是回齐王府呆着,甚少外出,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 季黛听得哭笑不得,秦止不爱出门? 她怎么觉得京城里面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别说其他,就目前她知道的知味书庐,玄中阁,哪个不是行业中的翘楚,那是别人拍马都追不上的高度。 再加上他手中的兵权,怎么在这群妇人口中就变成了小可怜了呢? 不过她本就不爱说嘴,也不想搭话,便只低头默默发愣。 可这些妇人的话,除了她听见之外,江辰也听着了,再回头一看,季黛垂着头,仿佛真为了秦止难过,便含酸道。 “怎么的?你还心疼他了?” 季黛莫名其妙的瞟了他一眼,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心疼秦止?秦止用的着吗? 不过,她巴不得气死江辰,早得了消停,便故意蹙眉道。 “美好之物有了缺陷,总归是让人遗憾的。” “你!” 江辰不敢大声,只好低声警告道。 “别忘记你的身份!” 季黛撇着嘴,抬了抬下巴道。 “与其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看看前面,马上就是宣平侯府的祭品了。” 宣平侯府既占了个侯字,定是会在皇亲国戚这一排奉上,可又因为地位不够,总是最后一位。 他们结束往后便就是百官的祭品了,所以巡查的太监们皆都站在了宣平侯府的祭品旁边。 江辰瞄了一眼,又低声道。 “有什么看的?不都和往年一样吗?” 和往年一样? 季黛冷笑。 每年冬祭如果那么好过,就不会让她头疼了! 方怡又能做到多少呢? 果不其然,前面,太监挥停了宣平侯府的祭台,又招呼了几人一道上前查看。 困乏的进程中突然有了变故,一时间,大部分人都坐直了身体,盯紧了那处—— 检查的太监看了又看,当即指挥着人将祭台扛到边上去,然后垂手和高台上的圣上报告。 “陛下,宣平侯府的祭品有错,规制不对,且有滥竽充数之物。” 第49章 真是一个足够惨的侯府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江老太太的一张老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 “怎么回事?” 圣上脸登时沉了下来。 “仔细说来。” “先说规制,理应前六样后八样,皆都不足,只奉上了前四样后四样。” “嘶。” 季黛能够清晰的听见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当今这位圣上排行老四,也最是讨厌四这个数字,所以不管是什么活动,只要送到他面前的,或多加,或少些,总之不会刚刚好卡在四这个数字上。 没想到宣平侯府竟反其道而行之,真够勇敢的。 “不止如此。” 太监将放在中间的玉佛取了出来,展示给众人看。 “佛内有裂,乃是大忌。” …… 广场内彻底安静了下来,献到佛祖面前的祭品竟然是个裂佛?! 宣平侯府这真是不要命了! “哼!” 圣上冷哼了一声,一挥手,一旁的侍卫直接将宣平侯府等人围了起来。 “自己说罢,你们该当何罪!” 方怡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双膝一软,直接从座位上滑跪到了地上。 江辰虽脸上还好,可声音的颤抖却暴露了他。 “这,这……” “你还不想供出她!” 江老太太被这么多侍卫围着,怕得心肝都痛了起来,当即不管不顾道。 “方怡,都怪你,你怎么准备的东西!” 方怡正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哪想到老太太第一句话就将她丢了出去,当下涕泪横流,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这话也是两伤,高台上的圣上果然狠皱眉道。 “冬祭此等大事,你们怎么交给此人?” 他对宣平侯府的印象不多,一个老太太,一个病入膏肓的侯夫人,外加一个——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外加一个毁容的世子夫人。 真是一个足够惨的侯府。 可他怎么也记不得哪儿又出现了个方怡?! “是,是臣的姨娘。” 江辰壮了壮胆子,总归还是跪了下来请罪。 “她不懂事,又第一年主持这等大事,犯了错,请陛下宽宥。” “宽宥?” 圣上冷笑道。 “你这侯府是越活越过去了,是没有主母管事了吗?怎么会让姨娘做主?!” 他手指一点,就点向了季黛的方向。 “朕记得你,最近几年都是你布置,今年怎么回事?”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就带上了雷霆! 吓得方怡连哭声都不敢发出了。 “就算是姨娘做错的事,你这主母以及侯府上下都逃不过责罚!来人,将他们给朕拖出去!” 官员中的李凌皱眉,正要起身为季黛说话,可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响起,压住了众人的喧闹声。 “贤弟,你是什么意思?” 圣上也听见了,不由眯眼看向秦止。 “你觉得朕的处罚很有趣?” “何止有趣。” 秦止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简直是好笑,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来连坐这一套吗?” “那你说该如何办?” 圣上紧紧盯着他。 “贤弟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 出乎意料的,秦止直接摊了摊手,表示毫无办法。 “陛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圣上好悬骂出声,那秦止特意打断他做什么?! 可明显,秦止的目的达到了,圣上酝酿了半天, 还是没有能再接上刚刚的气势,只好摆摆手示意就此作罢。 不过宣平侯府的祭台就此排除在外面了,被几个太监抬出来,丢在了道路一旁。 江辰等人劫后余生,可每一次瞄到那个方向,就觉得被狠狠打了一个巴掌。 更别说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了,江老太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能小声责骂着方怡。 “你不会做为何不去问季黛,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篓子!” 方怡垂头丧气,嘀咕道。 “我明明是买了足够量的啊,怎么会突然少了几件。” 季黛坐在一旁,听得好笑。 近了冬祭时节,各家各户都要安排,但凡少看一眼,都容易和其他家的弄混,多混几件到别家去,不就数目不对了吗? 只能说方怡运气不好,刚好凑到了个四罢了。 “那玉佛呢?” 奎香看热闹不怕事大。 “你怎么买了这样的东西来?我刚刚听了一嘴,你不是说这个花了你五千两吗?怎么会这么差。” 方怡有苦难言,她的确花了这么多银子买的玉佛,只不过掌柜送了她好几样首饰,她迷花了眼便就忘记仔细检查了。 “等祭典结束,我去拿回来去找他。” 方怡只能这么说来安抚几人。 “肯定不会亏了银子的。” “银子银子银子!” 江老太太恨得直跺脚。 “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丢了多少面子!这下他们都得看我的笑话,早知道你这么无能,我绝对不会将此事交给你来办。” 可骂来骂去,骂的江老太太头疼不已,也救不回刚丢下的面子了。 最终,她还是叹着气住了嘴,回头一看,江辰的表现又气的她够呛。 只见他不知想着什么,一双眼睛只痴痴盯着季黛的方向—— 横竖只有她一人心急?! 可等她转脸一看,也呆住了,坐在最旁边的季黛,面戴薄纱,冬天的寒风吹得她眼角有些红润,她安静得坐在那里,似乎旁边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她。 看着她,江老太太紧绷着的心神便是一松,她忍不住问道。 “季黛,你就不生气吗?” 一次错,便能彻底抹平她之前的功劳。 不管前八年她多么辛苦,方怡这一下直接把他们在圣上心中的地位给干到了最低。 “嗯?” 季黛才回过神来。 生气?她为什么要为了宣平侯府生气?开玩笑,她既然将此事交给方怡,便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惜,老太太不懂,祭台被丢出只是一个开始呐。 但是,现在的她当然得装作端庄大方道。 “我怎么敢生气,一回生二回熟,方姨娘也是被蒙骗了罢了,等下一次冬祭,我还想着继续让她来呢!” “绝对不能有下一次!”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老太太就断喝出声。 这样丢人的事情,她绝对不想再体会一次! 她定了定神,放软了声音道。 “从此往后,只要出来露面的都由你把控可好?切切不可再交给他人。” 再来一次,她这条命都可以交代出去了! 第50章 那师妹觉得够不够? 季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宣平侯府如何,她并不是十分在乎。 她指了指前面,将话题引了开来。 “要入殿拜祭了。” 上完祭品之后,就要依顺序进去拜祭。 江老太太看了一眼,连连摆手道。 “我们祭品都没有进去,我也拉不下这张老脸去了,算了算了,等散了我们就走。” 这距离散了起码还有一个多时辰,季黛亦不愿意和他们一直枯坐在这里,便找了借口起身,准备寻个偏殿为亲生父母奉几盏祈福灯。 方怡原本垂头丧气的坐在后面,见她离开,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也寻了借口想要跟着去。 老太太是怕了她又惹事,当然不允,可又抵不过周围看过来的目光,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方怡大喜,也不带丫鬟,一人就悄悄跟了过去。 她跟的远,雷音寺又人多,季黛和珍珠竟没有注意到方怡的跟踪。 季黛按照平日习惯去了常去的偏殿,可一转进去,却意外的在殿内看见了一人。 “凌哥哥?” 她下意识的就唤出了口,又觉得不妥,赶紧捂住嘴。 可这个称呼已经足够让李凌欢喜。 他快走几步,走到了季黛身旁。 “前几日我过来准备的时候,在这偏殿看见了师傅和师娘的祈福灯,我便知道你今日一定会过来。” 季黛一笑。 “凌哥哥有心。” 李凌让开了身子,让她上前拜祭佛祖,又亲自去请了僧人过来,忙前忙后完全不似一位位高权重的—— “我还没恭喜凌哥哥。” 季黛突然开口道。 “现如今应当称呼您为李尚书了吧?” 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爬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李凌奉灯的时候一顿,又缓缓往上放。 “那师妹觉得够不够?” 季黛袖中的手微捏成拳,她勉强笑道。 “凌哥哥说什么呢?父亲若是知道你如此出色,定十分开心,你多年苦读也终于熬到了头。” 李凌没有回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自觉以我目前的官位已足够。” 从宣平侯府出来之后,他日夜难宁,梦里都是季黛的伤痕,他也是这时候才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他这么努力往上爬,不就是为了—— “足够保护你。” 李凌猛然回头,认真盯着站在阳光之中的女子。 “只问你愿不愿意。” 季黛有些恍惚, 她知晓李凌从来不说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许她说一句愿意就能从这泥潭中逃出去?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身后就已经传来了珍珠的厉喝声。 “方怡你跑什么!” 季黛悚然回头,快步走到殿门口,往外一看。 方怡飞快的往广场去了。 “夫人。” 珍珠有些自责,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殿内的季黛身上,竟被方怡给靠近了! “没事。” 季黛咬着唇道。 “我们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她的话才落下,身边就多了一人,李凌亦往外看了一眼。 “我记得方怡是江辰的表妹,怎么隔了一个月就成了姨娘?师妹,宣平侯府不是好地方,你答应我,我有办法带你走!” “带我走?” 季黛微闭双眸,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李师兄。” 她声音冰凉。 “没有这么简单,侯府多少也占了个皇亲国戚的边边,就算你已位高权重,亦不能触犯皇权。” 她一字一句,让李凌如坠冰窖,可他又不能不承认她说得对! 当今圣上喜怒不定,虽今日对宣平侯府诸多不喜,可也不可能让身为臣子的他去亵渎。 “你当清楚你的身份。” 季黛眼中含泪。 “爬到这个位置很难,你不能因为我而毁了它。” 李凌看着她的眼泪,心中密密麻麻都是疼痛,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抓季黛的手腕。 “那,那如果我愿意放弃这一切,师妹愿不愿意和我一道走?” “不愿意。” 季黛轻轻一挣,就挣开了李凌舍不得握紧的手。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没有让宣平侯府付出代价,没有让江辰和方怡后悔,没有亲眼见到江康的未来,她又怎么甘愿离开! 可两人的举动却正好落在了赶来的江辰眼中。 他双目喷火,再一瞧这偏殿又极为隐蔽,更是怒从心来。 “季黛,你背着我干什么!” 江辰的一声吼,引得附近路过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李凌往前一步,挡住了其他人窥探的目光,他冷冷道。 “江世子有什么话冲着我来,何必大吼大叫!” 江辰气得要命,指着李凌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怪不得你每次都会退了我的调令,原来怀着这样的心思,季黛是我的妻子,只要我活着一日,你李凌这辈子都休想!” “哇!” 这里动静太大,引得附近的人都围了过来,更有好事的笑道。 “哎呀,江世子这是赶来捉奸吗?” “李尚书怎么会掺和在这里面?” “难说哦,你不知道江世子的夫人正是季家长女,而李尚书不正也是出身于此吗?” 江辰越听越气,就要冲上前去扯季黛。 “跟我回去!” 李凌伸手挡住了他,眯着眼道。 “如果我不放人呢?” 江辰气坏了,用身子去撞李凌。 “你有什么资格不放人!” 李凌依旧不让,他虽然有些后悔今日唐突,可也知道如果季黛就这么被江辰带走,那流言会直接将她淹没! 他李凌不怕,可季黛是个女子啊,流言可以要了她的命! “因为我是她的师兄!” 李凌将江辰狠狠往后一推。 “我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怎么就没有资格了!” 江辰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可抵不过心中掀起的巨大风浪! “你和她,从小一块长大?!” 第51章 现在佛祖降罚,你该信了吧 “是。” 季黛缓缓从偏殿中走了出来,她安静的站在那处。 “李尚书是我的师兄,我们一道为我父母供奉祈福灯,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谎!” 跟着江辰来的方怡当即跳脚道。 “我明明听见他要带你走!你敢不敢在佛祖面前发誓,发誓你们只是单纯的奉灯?” 江辰怔住,喃喃道。 “他要带你走?” 季黛回头望了一眼,殿内佛祖依旧悲天悯人,那她稍微说一说谎,应该不会被怪罪吧? 她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了李凌的未来。 也必须尽快平息这场闹事。 “我去。” 李凌知晓她打算做什么,当即往前跨过一步,想要替她去。 “她指着我,自然是我去发誓。” 是他逾矩,是他不该唐突,也该是他受到惩罚,他不可以拖累季黛。 “凌哥哥。” 季黛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轻声道。 “官场诡秘,错一步便是万劫地狱,佛祖当保护你。” 她衣摆微动,如同蝴蝶一般轻柔的从愣住的李凌身边掠过,停留在了佛祖前,又盈盈跪下。 “佛祖在上,小女发誓,刚在此与李尚书只为奉灯,绝无任何其他逾矩行为,若说谎,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她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偏殿。 可就在这时,佛像竟然传来了“嗡嗡”的闷声,如同雷云汇聚一般。 “看吧。” 方怡得意万分。 “这可是冬祭时节,庙中可有佛祖亲临,季黛你发这毒誓可要遭报应的!” 季黛仰着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佛像。 不会吧?报应来的这么快? 李凌亦反应了过来,他快步冲了上去,伏地拜祭。 “佛祖,有罚朝着我来!” “表哥,你看看,他们这样真的没有什么猫腻吗?” 方怡扯着江辰往前走,非要让他看清楚殿内的情况。 “如果不是我跟得紧,你还被他们蒙蔽着!现在佛祖降罚,你该信了吧?” 甚至她还回头对着围观的众人高声道。 “佛祖显灵了,你们快些找人来看!” 她就不信这一次还不能将季黛钉死在这里! 佛祖的嗡嗡声还在继续,而外面聚来的人越来越多—— 包括江老太太也扶着奎香赶了来。 她站的远,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只听着旁人说话声也够让她着急了。 “圣上到——” 可事情发酵还未结束,竟连圣上亦得了消息,带着宫人过来了。 “朕听说这里佛祖即将降罚?” 他一来,立刻就有人屏退了众人,将位置给他空开。 圣上盯着殿内的两人也有些好奇。 “这不是新上任的李尚书吗?还有这个——江世子你的夫人?怎么两人会一道受罚?” 江辰难堪的拱了拱手,实在说不出来刚发生了什么。 “噢?” 圣上了然的点了点头。 “男男女女那些事吧?只是没想到你这夫人还挺吃香。” 江辰都快哭了,本来就足够丢人,还闹到了圣上面前,这下,他这辈子怕是都会被人指着嘲笑戴绿帽了。 殿内“嗡嗡”声还在继续。 李凌浑身颤抖,伏地不敢抬头,反而季黛挺直了脊梁,盯着佛祖一动不动。 圣上亦注意到了,他挑了挑眉。 “怪不得朕的尚书会陷在此,你这夫人了不得,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呐。” 江辰只能勉强道。 “是她发的誓,也是她引来的罚,大约是因为此,她才放弃了吧?” 丢人丢到这个份上,他甚至期盼着一道雷将季黛劈死在这里! “嗡嗡”声越来越大。 “咔嚓!” 雷声传来,方怡努力瞪大了眼睛,想要亲眼看见季黛倒地的瞬间。 可是,季黛的身子纹丝不动,甚至,她还站了起来,仰头看向佛祖—— 庞大的佛像竟往边上挪动了一寸。 而后殿亦传来了轮子滚过地板砖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 果然,从后面转出来的,只有他。 齐王秦止。 他眉目淡然,挥手往佛像的方向招呼。 “吉祥,你动静也太大了。” 吉祥从佛像后面探出头来,腼腆的抓了抓头发。 “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啊?” “……” 所有等着看佛祖降罚的人都愣住了。 圣上皱紧了眉,又松开。 “贤弟,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 吉祥跳下来,推着他往前。 到了光亮处,秦止优雅的拱手道。 “陛下说那柱子是你捐赠的不好给我,我想着也捐一个,就看中了这个佛像,没想到——” 他叹息道。 “正好遇见了世子夫人和李大人过来奉灯,我也不好打断他们,就避在了后面,只是吉祥这个猴子呐,心急回京,着急忙慌的在后面偷偷丈量佛祖的尺寸,真是罪过。” 吉祥吐了吐舌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了头。 圣上按了按眉心突突直跳的筋脉。 “那就是说佛祖降罚是吉祥闹出的动静?”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 秦止故作好奇的问道。 “佛祖降临应当有感应的吧?” 圣上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了几声。 “也是,朕的确没有感觉到,所以才过来看一眼。” “可这也不能代表季黛和李尚书没有苟且!” 方怡看这事态即将平息,当即跳了出来。 “为什么声音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她发誓之后出现了?说不定真是佛祖给的隐喻!” “你是什么东西?” 秦止眼眸一转,就变了眼神,眼底的冷光如同实质,惊得方怡差点站不住。 “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江世子,你这调令被驳回,真的是李尚书故意为难吗?” 他不慌不忙的双手交叠。 “朝中要的是有才能之人,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你觉得——你自己没有原因吗?” 第52章 那你欠本王一场戏。 秦止一字一句仿佛匕首一般狠狠地将江辰的心搅烂。 而圣上也看了眼他,甚至还多看了眼他身后的方怡。 “贤弟说得倒也不错,朕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妾都敢到朕面前蹦跶,朕虽然一般不管家事,可若做得过了,就别怪朕手太长了。” 蹦跶也就罢了,还引得他过来瞧一眼,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岂不是正好被秦止抓了个把柄嘲笑?! 他越想脸色越阴沉,索性甩了袖子就要走。 “江辰,你好自为之!” “陛下留步。” 秦止一开口,定没有好事。 圣上清楚的知道,可他在外总是标榜自己和秦止关系很好,只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贤弟还有何事?” 秦止指了指季黛和李凌的方向。 “刚刚我可能说的不太清楚,我,在他们来之前,就在这里了,所以嘛——” 他双手一拍,带上轻微的笑意。 “陛下,您觉得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问题?” “……” 圣上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发火,他可是帝王,为什么要替这两人解释?! 可看向秦止那双腿,他只能被迫开口。 “有你作保,他们之间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朕也有所耳闻,李凌借住在季家良久,虽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兄妹。” 圣上威严的环视了一圈,下了定论。 “朕相信齐王,若是还出现关于这件事的谣言,可就莫怪朕出手了!” 围观的众人连忙都闭上了嘴,开玩笑,圣上和齐王两人同时敲定的事情,谁还敢说什么?! 等圣上走了,众人也都赶紧散了。 江老太太也终于得了空,钻到偏殿内,她眼睛通红,一时不知道该骂谁。 骂季黛?殿内一个吏部尚书,一个齐王,她怎么敢? 骂江辰?他也是无妄之灾,再加上是她唯一的孙子,她也舍不得! 目光打了几个转,终于落在了实物上! “方怡!” 她咬牙切齿,竟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祸害,丢了侯府的脸面还不够,竟将江辰也架在火上烤!” 老太太在外面听得真真的,怕是自家的孙儿这仕途是彻底完了,哪还控制得住自己哀哭起来。 “祖母。” 江辰深吸了一口气,不看方怡也不看季黛,他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强迫她往外走。 “我们回去。” 老太太眼含热泪,江辰扶着她的手还在颤抖啊,他心高气傲,回京就是想要有一番作为,谁曾想竟会在这里断送?! “好好好,我们走!只是方怡,不许你再回侯府!来人,去和方丈说一声,将她给我安置在此!” “不!” 方怡吓坏了,扑上去想要抱住江辰的靴子。 “我不要留在这里!表哥,我知错了呀我知错了!” 江辰一脚踢开了她,低喝道。 “你该庆幸我没有要你的命!” 说罢,他就扶着老太太要往外面走。 “且慢。” 出乎意料的,殿内的秦止竟开口了。 “江世子,还是将这姨娘带回去吧。” 方怡不可置信的回头,秦止竟会为了她说话?!难道说…… 她这几分姿色还得了齐王的看重? 可秦止下一句话却将她砸入了无边的地狱。 “雷音寺乃是皇寺,怎可安置这等女子,江世子,你并没有这个资格。” 江辰语塞,他回头和秦止对视良久,才一字一句道。 “好,我没有资格,方怡,我带走!” 他深深的看了眼季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而李凌亦垂手站在秦止旁。 “齐王——” “不必多说。” 秦止摆了摆手,示意他也走吧。 “今日有我在,可下一次未必这么恰好,你不该让她为难,也不该带给她麻烦,做好你份内之事就行了。” 李凌脸微红,却也知秦止说得没错,他和两人行了礼,便就转身走了。 季黛站在他身后,犹豫半天,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谢他。 秦止挥手让吉祥退到殿外,才转头看她。 “怎么?谢都不说一句?为了帮你,我可花了大本钱了。” 他修长的手指毫不在意的指了指佛像。 “我原先可不打算铸金身的。” 季黛“噗嗤”一笑,狡黠道。 “对于王爷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吧?玄中阁日进斗金,稍微腾几日的收益就够了。” 她手中也有店铺,自是知道秦止有多会赚钱。 “你要是早请我来看戏,这银子当然花得值。” 秦止却不放过她。 “可我今日只能偷偷躲在后面听戏,就很不值。” “那该怎么办?” 季黛摊了摊手。 “齐王殿下难道还想我赔你银子?我没你这么有银子,还不起呐。” 她说得是实话,她全部店铺的收益加起来,可能都顶不过玄中阁一天。 季黛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 “王爷也不会这么小气吧?” “那你欠本王一场戏。” 秦止被她的语气带着,竟也难得勾起了嘴角,笑道。 “下一次,你得提前通知本王。” “啊?” 季黛有些懵懂。 “我帮你将方怡送回了府内。” 秦止含笑提醒道。 “下一场戏大约也不太久了,我等着你通知我。” 他摆了摆手,吉祥就跳了进来推他走。 “不然佛祖这金身得你自个儿来了,不然怎么抵消掉你发的毒誓呢?” 季黛大窘,秦止竟听了个全全的,也就是说李凌对她说的话也都听见了! “真是恶趣味!”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凑过来的珍珠没听清,眨着眼睛好奇不已。 季黛掐了把她的脸,笑道。 “我是说他一个至雅的王爷怎么这么八卦,还总想看宅院里的争斗。” 珍珠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眼睛圆溜溜。 “我知道耶,刚那个吉祥和我说,齐王殿下小时候总是偷溜出来去茶馆听说书,大约是个人爱好吧?” 她看了眼远去的主仆二人,噘嘴道。 “我如果和齐王一样腿残了,肯定也不愿意经常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所以他才会想要来侯府看热闹?” 季黛沉思了一会,虽然珍珠说的有些异想天开,但好像真的有可能。 秦止好像在京中没有什么朋友,那她这个故人之女,的确比较合适当做看戏的对象。 “罢了。” 她回头看了眼佛像的大小,估算了下需要多少金子才够。 算了一会,季黛猛然捏住了拳头。 “不行, 还是让他来看戏吧。” 不算不知道,一算可能她的家底全掏了都不够。 这怎么行?她还有大用呢,还是请秦止更划算。 她下了决定,便再无犹豫转身朝着庙外追江辰去了。 突发状况她控制不了,可已经准备好的事情拿来收割混过此事不难吧? 第53章 等他出生,也许珩明馆的房子就修好了呢 回了侯府,江辰当即将方怡丢进了祠堂之中,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却各执一词。 江辰的意思是将她送回方家去,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康得了消息,哭喊着就冲来了。 “父亲,你不能送方姨姨走。” 大约是被老太太警告得多了,江康总算记得不当面唤方怡母亲。 “江康乖。” 江老太太伸手去拉他。 “方姨姨犯了大错,必须受罚。” 可江康反手就是一抓,抓得老太太手上几道血痕—— “那也不能送她走!” 他可不傻,方怡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是最护着他的人,如果她被送走,倒霉的便是自己! “放肆!” 江辰本就一股无名火没地儿发,当即拎起他怒斥道。 “你怎可伤了祖母!” 江康拼命挣扎,对着江辰拳打脚踢。 “反正我不同意!” 江辰一时不察,竟然恰恰好被他踢中脸—— 他这一次是真的怒极了,将江康甩在地上,就要抽出佩剑砍他。 “你和她一样,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老太太吓坏了。 “怎么能闹成这个地步!” 可江辰不管不顾,绕开她就要收拾江康。 “我还不信了,我收拾不了你这个兔崽子!” 老太太拍着大腿只能哭,幸好这时候,季黛进来了,她随手一拉,就将堪堪被砍中的江康拉了开来。 江辰见她来,怒气散了些许。 “你要护他?” 江康也知道怕了,瑟缩在季黛身后动都不敢动。 “难道看你斩杀幼子?” 季黛淡淡道。 “随意杀人,你想锒铛入狱,我可不想被你拖累。” 江辰镇定了些,将剑往地上一掷。 “我怎么样,和你季黛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今天你看的笑话还不够,还想追来再讽刺我几句吗?” 他已经彻底看清了,季黛,她根本没有半分心思是为他! 江老太太亦想起了,便连忙去扯着季黛问。 “辰儿是你的夫君,你和李凌关系又那么好,你帮他说说话罢。” “别求她!” 江辰低喝道。 “她心肠最是恶毒!” “我恶毒?” 季黛笑了,她轻柔的扶住老太太,缓声道。 “祖母,您先慢慢听我说,李师兄是被世子请来,我也是那时候才见了他第一面——当时我就问了世子要不要帮他说好话,可惜呐。” 她眼角一瞟,嘲讽道。 “某人一口拒绝,说凭自己的本事,反而说我心肠恶毒来了?” 江老太太怔怔的听着,可还是不甘心的抓着季黛的手。 “就没有别的办法?” “本来是有的。” 季黛温柔道。 “我原打算和李师兄奉完灯再和他好好说说此事,谁曾想竟被方怡给毁了,可现在都在圣上面前过了一遭,我也的确没有办法了。” 江辰迟疑的问道。 “你真的打算为我说话?” “你毕竟是我的夫君。” 季黛淡淡道。 “当然会希望你更进一步。” 夫君两字极大的取悦了江辰,江辰咳嗽了两声,对季黛的怨气瞬间就烟消云散。 “至于将方怡送回方家也是不妥。” 季黛见他情绪已稳下来,便旧事重提,她将江康往前推了推。 “方姨娘虽执迷不悟,可她和康少爷关系很好,如果被送走了,也是平白令他伤心,误了功课也是不好。” “你啊你。” 江老太太感动至极。 “你就是心好,她这么对你,你还一再忍让。” 季黛按下眼底的冷色,心好?她才不是心好! 方怡送回方家有什么用?有江康在,江辰迟早会念了旧情将她接回来。 那又何必让方怡脱离她的掌控呢? 方怡,会成为她插进江辰胸口的一把利刃! “反正她已经分了别院住,不如就关她一段时间。” 季黛摸着江康的头。 “康少爷多进去劝一劝她,等放出来之时,大约就能改好了。” 现如今江辰和江老太太都认为季黛宽宏大量,哪有不同意的,当即就命人封了服梅苑,送了方怡入内。 “还有一件喜事呢。” 季黛拢手笑道。 “祖母,多亏你选的人好,奎香有孕了呢。” “什么!” 江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江辰先断喝出声。 “她怎么可能会有孕!” 他明明让她服了避子汤,怎么可能会怀孕! 老太太嗔怪的拍了下江辰。 “你说什么呢,多子多福不是好事吗?孙辈就你一个,你知道有多难养吗?” 江辰脑子还是嗡嗡的,等出了登云阁,他才回过神来,想和季黛解释。 “我没想让她怀孕。” 季黛默默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 “祖母说得对,多子是福气。” 江辰没注意到她的举动,又急切的追了几步。 “上次我和你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的,只是,只是没想到——” 季黛垂眸冷笑。 “奎香在书房宿了近一个月,有孕不是正常的吗?还是说世子觉得自己不行?” “可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江辰将她往边上堵。 “我想回珩明馆住。” 秦止,李凌都带给了他莫大的威胁,他越发后悔当日未曾圆房,更觉得季黛如同流沙一般令他抓不住。 “想住?可以啊,世子想住在哪儿都可以。” 季黛手指轻点,按住了江辰逼近的身子。 “只是——珩明馆房屋年久失修,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地方塌了,世子不介意,都可以来住。” 江辰浑身一紧,顿时回想起那日的恐怖,趁着这个当口,季黛也脱身而去。 “奎香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世子不如好好待她,等他出生,也许珩明馆的房子就修好了呢?” 第54章 盯着,看她去哪儿 回了珩明馆 ,季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的确乏了,等珍珠给她卸了妆容,梳洗妥当,便就懒懒的缩进被窝之中了。 珍珠快手快脚的将脏衣物都带了出去,才又吹了灯。 等她关门出去时,季黛已经睡着了。 她连忙放轻了脚步,又命周围的下人们动静小些,才捧着脏衣服急匆匆的往洗衣房去了。 “喂。” 珍珠才将脏衣服放下,面前的柱子旁就多了个男子。 “你不是一等丫鬟吗?怎么还做这样的粗事?” 珍珠抬头一看,立刻瞪圆了眼睛。 “吉祥?你怎么会在这里?” 吉祥无所谓的耸耸肩。 “来跑腿,你还没回答我呢?你那主子不会这么苛待你吧?一等丫鬟来洗衣服?” “你说什么呢!” 珍珠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过来送下衣服罢了,珩明馆进出物品都要记录,我带出多少件,明天就要拿回多少件。” 她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这事自然是我做,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吉祥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便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 “我还以为——,算了,我也是替我主子来送东西的。” 他将背在后面的手送到前面。 “咕咕咕。” 珍珠惊讶的凑过来,吉祥捧着的竟然是个白鸽? “我家主子说了,夫人有事,便就用白鸽通知他。” 吉祥将鸽子往她手中一塞,便就一跃而起上了屋顶。 “它知道去齐王府的路。” 珍珠逗弄了下鸽子,再抬头,吉祥已经不见踪影。 “主子和小厮都一样是个怪人。” 珍珠嘟囔了几句,还是好好的捧回了珩明馆,寻了个鸟笼将它安置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季黛极为忙碌,年关将至, 人情往来皆都提上了日程。 她在府内一日,季黛自是不允许有错乱一日,恰好方怡被关无人作妖,季黛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只干手中的活儿。 可架不住府内闲人多。 这一日,刘氏到访珩明馆,坐在忙碌的季黛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季黛抬头看了一眼,便有数了。 “母亲这是还想去一趟玄中阁?” 刘氏尴尬一笑。 “我也知道这花费有些大,可药效好啊,你瞧,我这几个月只吃那个药都好了不少——实在是有效果的很。” 季黛咬了咬笔杆,仔细打量了一圈,肯定的点了点头。 “的确,效果很好。” 刘氏见她如此说,便欣喜的往前挪了一点。 “那,你陪我去一趟玄中阁?我看上次那掌柜对你的态度,想必只要你去一趟,银子都省了。” “这个呀。” 季黛暗骂了一句秦止给她找了个麻烦来,可还是得找补道。 “他对我态度好,是因为季家曾有恩于他,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机会,罗掌柜走的时候明说了,下一次我也得走流程。” 刘氏可惜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季黛这关系也只能用一次,她才舍不得给老太太请什么脉,都应该给她用才好! 可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伸手,不甘愿道。 “那就给母亲支点银子,我自去玄中阁排队。” 季黛看得好笑,刘氏也是从大家族中出来的,竟一点私房都不出,全靠着她? 她在桌下的手指轻轻一掐,就算出了刘氏名下店铺今年的收益,便笑道。 “真是巧极了,我也正想问母亲借点银子呐,年底用银子的地方太多,母亲名下店铺今年收益也算不错,不如先借给我周转一两天?母亲也放心,只要过了这个关卡,我定足额还您。” 刘氏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掌。 她在宣平侯府几十年,怎么不知道府内是怎么样的千疮百孔—— 借季黛银子周转?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绝对回不来了。 “不,不必了。” 刘氏当即起身要溜。 “我手头也没有银子了,既然你这里没有,我就自己去想办法。” 季黛含笑目送她离去,就冷了眼眸,略略抬头道。 “盯着,看她去哪儿。” 刘氏这等抠门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会动用自己的私房,可她竟然走得这么快,定有猫腻! 珍珠跟了去,少倾便就回来禀报。 “进了服梅苑。” 季黛挑眉。 “看来,方怡很快就能出来了。” “那夫人要阻止吗?” “为什么要阻止呢?” 季黛笑着继续埋头干自己手头的活儿。 “她出来,头疼的不应该是我,而是——” 珍珠笑着接上了话头。 “应该是老太太罢。” 季黛笑而不语,可她们猜的没错。 江老太太一听刘氏要放方怡出来,当即大怒道。 “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不为你儿子想想还要放那个祸害出来。” 刘氏摸着怀中那几张银票,继续打起精神劝道。 “这都马上要过年了,也不差这么几日,总不能方家来拜年时,她还被关在院子里吧?而且儿媳打算一直带着她在身旁,时刻提醒她,想必不会再犯错了。”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要放就放,老身不管了。” 刘氏欢喜极了,当即就带人去服梅苑取了封条。 方怡好不容易得见天日,当然对刘氏极尽奉承。 刘氏却提醒道。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你才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还有一万两千两,你这几日得凑给我。” 说起银子,方怡心中阵阵绞痛,这三千两还是她前段时间收来的好处,就拱手让给了刘氏! 尤其是听说奎香那贱蹄子怀了孕,她更是坐不住了,不得已下才将手中所有都交了出来,才终于换来了自由。 可明显三千两是喂不饱刘氏的,方怡只能忍痛道。 “母亲放心,我定会尽快凑了出来。” 怎么凑呢? 方怡握紧了怀中江辰的令牌,琢磨了一会,还是觉得时间太紧,便就小声开口道。 “我这边肯定是会给您的,母亲不必着急,可你知道吗?季黛手中有不少银子,只是她不愿意给你罢了。” 第55章 仿制这东西可是杀头的大罪 “不可能。” 刘氏不太信。 “府中开销这么大,季家又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她手上能有多少店铺,够府内嚼用已是极限了。” 方怡见她不信,又凑近了点。 “母亲不知,前段时间冬祭采买,我在街上走得多,便知道了不少小道消息,她真有银子,母亲大可找个空当跟了她去巡店就知道了,您去玄中阁也不是一次两次,总得往长远了看。” 刘氏沉吟片刻,跟着巡店她也亏不了什么,当即应允了。 两人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季黛巡店的日子,还特意等在了府门口拦住了她。 “母亲要和我一道去巡店?” 季黛好奇道。 “您不是最烦这种事情吗?我曾邀请您去,您都不肯呐,怎么突然转变了心意?” 刘氏尴尬笑了笑。 “这不是身体好了些,就想陪你逛逛,正好方怡现在跟着我,也和你多学学。” 她后面方怡露出了半个身子,她乖巧的行了一礼。 “见过夫人。” 再无平日的飞扬跋扈,连衣裙都素淡了许多。 虽然是敌人,但是季黛亦在心中赞了一句,能屈能伸,方怡倒也是个能人。 “母亲真的要去?” 她又确定了一遍,皱眉道。 “这一去可就是一天,母亲的身子撑得住?” 季黛越不让她去,刘氏就越发肯定方怡说得对,便迫不及待的转身上了马车。 “不必多说,快出发吧。” 季黛挑了挑眉,也上了马车,吩咐道。 “按照平日巡店的路线走吧。” 马夫应了一声,扬起鞭子就出发了,可越走,方怡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马车怎么直直的朝着郊外去了? 刘氏也注意到了,忍不住开口道。 “季黛,你的店铺开在哪儿?” 季黛慵懒的靠在垫子上,似笑非笑道。 “母亲别急,到了就知道了。” 她这一句别急,就足足让刘氏和方怡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 马车才一停稳,刘氏就冲了下来,弯着腰呕了起来。 方怡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替她顺气。 “母亲可还好?” 刘氏愤恨得给了方怡一巴掌,打的她懵了。 “好什么好!我这命都要吐出来了!” 方怡还是第一次见识刘氏的不讲道理,一时愣住了。 刘氏还没发作完,转身又怒瞪季黛。 “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呢?” 什么店铺会离京城这么远?!路还这么颠簸! 季黛摊手道。 “我都提醒母亲了,这巡店不是什么好差事——至于母亲问的店铺,不就在这里吗?” 她手指一划,轻点刘氏身后。 “我哪敢折腾母亲,的确是我这几个店铺太远。” 刘氏回头一瞧,更是无语至极。 泥土路上,几间平房连成一块,上面还挂着简陋的牌匾。 绣坊两个字都模糊不清了。 一看就不像是能赚钱的店铺。 方怡亦不相信。 “你骗我们吧?怎么会只有这么几个店铺!” 季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本来京城中是有呢,大约十来间呢。” 等刘氏面露狂喜之色,她才继续往下说。 “只可惜今年用度太大,皆都卖了,现在我手上只有这三两间平房了,不然怎么会一个月才来巡店一次?” 刘氏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卖了?都卖了?” “是啊。” 季黛含笑道。 “母亲不也用了其中一间的五千两吗?珍珠前脚才卖了,后脚就给母亲取走了呀。” “你怎么这么糊涂!” 刘氏心痛得不行。 “没了店铺,就没有了进账,你怎么连退路都给断了!” 季黛遗憾的叹息道。 “府内等着用钱呐,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想和母亲借银子,要不,母亲借我几间铺子?” “我也没了。” 刘氏立刻转身就往马车上爬。 “别指着我,侯府是你当家,也该你想办法。” 方怡见状,也顾不得脸上的巴掌印,连忙跟着爬上马车。 “回府!” 刘氏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也不管季黛如何回京,当即吩咐马夫走! 季黛目送着她们离去,身后珍珠已然笑出了声。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他们绝对想不到,身后这不起眼的绣坊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京城内最出名的永嘉丝绸! 也是季黛名下最为赚钱的一家铺子! “走吧。” 季黛转身往平房走。 “今日可有大生意。” 不然她也不会特意来这边一趟,只能说刘氏和方怡运气不好,恰好碰到了,白白受了一场苦。 珍珠笑嘻嘻的跟上了主子,可一进绣坊后院,她的脸就垮了下来。 “喂,小丫头,你不用每次看到我都这个表情吧?” 吉祥不满的指着她和秦止告状。 “主子你看她。” 珍珠噘嘴不看他,伺候着季黛坐下,才熟门熟路的往小厨房去准备茶水了。 吉祥左右看了看,便也跟了上去。 冬日暖阳透过枝丫照在两人身上,秦止竟也被衬托得多了几分暖意。 季黛不由自主的笑了。 “你还真放心我。” 秦止身体往前微倾,将摆在两人之间的锦盒推到季黛面前。 “别人信不过,永嘉丝绸的老板,我怎么可能信不过。” 季黛没有直接打开,反而好奇道。 “我已将京内的店铺洗了一遍名字,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而且还直接在白鸽信管中留下时间呢?” “我想知道的,从来不会是秘密。” 也许是阳光作祟,秦止的声音也温暖了许多。 “这东西没有人敢接,你若敢接,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 季黛按住锦盒,打开看了一眼,便就猛然关上。 “接不了。” 她果断推还给秦止。 “仿制这东西可是杀头的大罪,我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秦止单指伸出,便就压住了退回的锦盒。 “世子夫人大约忘记了那三本孤本——你似乎还答应了我一件事?” “啧。” 季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锦盒拖了回来,秦止不怕,她索性就掀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物品。 珍珠捧着茶碗过来布茶,瞄了一眼就被迷了神。 “这是什么?” 半透明的布料,阳光照在上面还能折射出淡淡五彩光华。 “古绸。” 季黛不快的解释道。 “我记得这种古绸,只有一匹,还一直存放在先皇的陵墓之中,齐王您不会去翻了先皇的棺材了吧?” 珍珠立刻不敢再看了,从死人墓穴中拿出来的东西,她还是怕的,连忙倒了茶就躲开了。 秦止拿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 “知道太多,可能命不久,它的来处你就不必管。世子夫人,这古绸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也只有你能仿制。” 第56章 王爷能给的时限是多久? 季黛能怎么办?秦止掐住了她的命门,再加上他可是齐王,现在是好声好气同她说话,她如果不知好歹拒绝了,怕是见过这个古绸的她也要倒霉了。 她思量再三,抬头道。 “接了你这一单,整个绣房都得为它服务,我永嘉丝绸起码半年没货可卖了,这个损失王爷也愿意负责?” 她含蓄的提醒道。 “我说的不是这半年的收益,而是往后的——一旦从第一丝绸上让开,就很难再回到那个位置上了,王爷你也做生意应当清楚吧?” 秦止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季黛这财迷的样子十分有趣,便挥手示意吉祥掏出厚厚一叠银票以及—— 季黛眼睛一亮。 房契! “永嘉丝绸所在的那条街所有商铺都在这里。” 秦止敲着那叠纸。 “其中,同为丝绸庄的商铺就有八家,以他们的库存足够支撑永嘉丝绸半年——另外我再给你一万两黄金作为绣房的用度,够不够?” 季黛正想点头说够了,可又觉得不对,警惕道。 “你给我这么多,不会等我弄出来,你就卸磨杀驴收拾我了吧?” 秦止镇定自若的眼眸第一次起了波动,他盯着季黛良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一笑,便如同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他俊美的长相也生动了起来,让季黛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秦止也发觉自己的失态,很快就正了神色。 “可以立字据。” 季黛脸“咻”一下就红了。 “不必了,我还是相信你的。” 她暗暗后悔自己刚刚说了句蠢话——秦止帮她良多,现在她还在吃着他送来的药,以秦止总是出手不凡来看,必定也很贵。 她不能这么白眼狼,还让他写什么字据。 “不过嘛。” 季黛狡黠一笑,将银票推回给秦止。 “金子不收,算作给佛祖塑金身的用度?”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拖着秦止看内宅的龌蹉,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两清,季黛觉得秦止一定会同意,可—— “不行。” 秦止用茶杯掩住自己微翘的嘴角。 “一码归一码。” 季黛遗憾的双手支着下巴趴在桌子嘟囔道。 “可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通知你合适?万一总是谎报,你又行动不便,岂不是我的罪过?” 秦止手微微一顿,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放在石桌上。 “你说的对,我这个行,动,不,便的人的确受不住折腾。” 他故意咬重了那几个字,果然季黛可怜兮兮的抬头。 “我说错了话了,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秦止轻愣,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自如的求饶,而且竟还让他生不出厌恶之情。 “白鸽已给你,有要紧的事之前你封一封信过来就是,至于值不值得我来,我自有主意。” 秦止叹息着退了一步,不再戏弄季黛。 “宣平侯府也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后有深埋着的根系,绝非你一个外来人能够撼动。” 季黛默然,亦收了逗趣的神色。 秦止说得没错,皇权不容侵犯,就算是一个异姓的普通侯府,那也是圣上钦点,而季家——就算学生众多,可寒门和名门又岂是一步两步就可跨越的? 李凌有才,青云直上,但若是江辰承了侯位,他亦无法抗衡,除非入阁为相,才堪堪与其身份相当。 万人之上的丞相只有一人,可和江辰一般继承了爵位的纨绔子弟却起码有十余个。 这就是无奈。 她,季黛不也是被这皇权缠绕住无法脱身,甚至连在京的状况都不敢告之父母。 “我明白了。” 季黛敛了神色,规矩坐直身体。 “我会尽快做出此物,王爷能给的时限是多久?” “明年万寿节前。” 秦止严肃道。 “太后生辰八月初八,那一日我需要用它,如果在此之前做不出,便就无用了,你可直接毁了它。” 季黛心中默算了下时间,便一把盖上了锦盒,又毫不犹豫抓过了银票和房契。 “王爷大可放心,永嘉丝绸接下来的绸缎,就没有出不了货的时候。” 秦止看着季黛气势恢宏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便又起了逗她的心思。 “你拿了这么多的房契,还够不够人头安排?” 季黛一窘,她将手头的店铺都转到了家中老奴头上,可若真的深挖起来,还是能寻得到猫腻的。 “我也没办法。” 她摊着手道。 “王爷也说了我一个外来人,这是我最好的安排了,要不——” 季黛忍痛将房契还给秦止。 “我还是先不要了。” 比起被侯府吞食,还不如还给秦止呢! 秦止没接,他一摆手,吉祥就推着他往外去了。 “唉?” 季黛懵懂的抬头看着突然离去的秦止。 他出门的瞬间,带着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 “世子夫人,明日去府衙过户时,便就知晓了。” 季黛听个似懂非懂,等第二日她去府衙才明白秦止那笑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手中的户籍有些哭笑不得。 好一个代几,代老板! 她本名季黛,调个头便是代几,也真是绝了。 除了名字性别之外,其他全部都是她的信息! 办事的官员也目不斜视,只指着最下面的空白示意季黛按了手印,完全不管季黛是个女子,而户籍标注的是个男子。 季黛也不会不长眼去问,当即落了手印。 秦止给的店铺都在代几这名字下面,不需再折腾,而季黛也顺便将其他的店铺都转入了代几的名下。 官员什么话都不问,只埋头干活,一会儿就办妥了。 出了府衙,季黛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吗?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寻迹找到她的头上。 她名下所有东西,皆是安全的了! 第57章 这报应竟砸回到了她自个儿身上 这件事让季黛心情甚好,所以回了侯府,金嬷嬷来请季黛,她也很快就赶了过去。 可一进门,便是愁云惨淡。 老太太见她进来,便连忙扯着她的手连叠声的问道。 “你婆婆说你名下就几间平房店铺了可是真的?” 季黛一听,用帕子按了按眼睛,再抬头,便是一双通红的眼。 “祖母,孙媳实在无能,拆东墙补西墙,这拆来拆去,店铺就没了。” 她盈盈垂泪。 “侯爷和世子又不拿俸禄回府,平日偶尔能得点赏赐,也都要贴补着人情往来,孙媳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然今年怎么会如此难,又怎么会裁减府内开支呢。” 老太太从未见她哭过,这一下也慌了神。 “莫哭,我只是问一问罢了。” 季黛不理她,继续低声啜泣。 “年关将至,我手中又没有银子,到时候别人只会骂我这个主母无能,哪会想到其中的门门道道,祖母,我觉得我实在是不堪重任,请祖母收回我的权利,另指人管理吧。” 老太太还真仔细想了想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结果想来想去,阖府上下,竟无一人能够维系侯府的开销的。 想到此,她便隐晦的拍了拍季黛的手背。 “你是季家的长女,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季家应该会接济你的吧?” 季黛擦泪的手一顿,眼底便起了厉色。 好家伙,吃了她还不够,连季家也想吃? 重生之前,她的确一心为了侯府,也的确卖了不少店铺,仅仅留下一个永嘉丝绸和几个小店铺,但就算是到了最后,她病入膏肓,又被方怡苛待,每日只能喝点清粥,都从未想过和季家求助。 这个老太太竟敢如此! 季黛按下了神色,再无半点对老人的怜悯。 “我还有个弟弟,父母年纪也大了,听说最近书院收益也不怎么样,能赚钱的铺子都给我带来了,怕是再无可能接济了。” 老太太咂摸了两声,遗憾道。 “怎么收益就差了呢?” “所以,府内开支还要裁减。” 季黛垂眸看着指尖。 “珩明馆开销已降到最低,每月不过二十两银子,衣裳家具多年未曾换新,也还可使用不必添置,母亲正在服玄中阁的药,但每月还按照原先的开支给月例,倒也不好裁减,那只能从祖母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刘氏又不另外开药了,为什么还按原先开支给?” 季黛神色不动。 “我是晚辈,怎好质问婆婆,她如此报我便如此给了。” “糊涂!我这里还多养着个康儿,他正在长身体,万万不能少了。” 老太太一拍把手。 “刘氏的事情你不必管,老婆子去和她说!” “是。” 季黛起身躬身告退。 “有祖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年也就好过了。” 而刘氏万万想不到,她气不过去告了季黛一状,这报应竟砸回到了她自个儿身上! “母亲,我,我这身子你也晓得的。” 她勉强笑道。 “现在看着虽然是好了些,以后怎么样也不好说呀。” 老太太一想起季黛说不裁后风居就裁登云阁,哪还狠不下心,当即冷冷道。 “你在府内一日,侯府自然是会看顾你一日,总不会让你死了去!你不能两头都占着,玄中阁的药吃着,银子还拿着,侯府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刘氏几欲吐血。 玄中阁开出的药就那么一丁点,她还不知道下个月的药从哪儿来呢! 而银子一旦降了,就绝对再挤不出来给她! 她酝酿了一会,犹豫开口道。 “那是不是代表着往后我用玄中阁的药侯府也承担?” “你用玄中阁的药方去街上买药便是。” 老太太一想起那开销就浑身哆嗦。 “横竖效果差不了多少。” 怎么可能差不了多少! 刘氏心中暗恨。 那药方第一样药就是玄中阁特制的! 可同样,她也明白了,她这个婆婆抠门至极,绝对舍不得给自己花银子! 老太太亦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拐杖敲了敲地面就要走。 “老婆子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没问你同意不同意,侯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当知足!” 刘氏无法,只能送她走,可一转头,便就揪来了方怡责骂。 “你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就不该相信你!不但银子没有到手,我还少了入账!” 方怡也暗暗叫苦,她总觉得季黛肯定没有这么穷,可偏偏又抓不住她的尾巴,只能低头挨骂。 刘氏骂够了,才不耐烦的催促道。 “剩下的银子快点凑给我,我还等着用呢!” 方怡无法,应了会尽快筹备,等好不容易脱身了,她在服梅苑徘徊良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揣着江辰的令牌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府去了。 到了晚上,江辰左手托着个小锦盒踏进了季黛房内。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等季黛抬了头,才在她对面坐下,将小锦盒放在她面前。 “我看见这东西觉得很适合你,便就买了回来。” 可季黛是谁,她几乎是瞬间就瞧到了锦盒右下角的标记。 醉月阁。 京内最好的青楼。 江辰见她不动,又催促道。 “你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季黛眼神微暗,可还是顺着他的话掀开了盖子。 里面放着的是个极好的金钗,又镶嵌着几个红宝石,极为华丽。 江辰得意万分,指了指季黛发间那玉簪笑道。 “我看你戴得如此朴素,便想着这一定适合你。” 季黛敷衍的点了点头,她还不知道江辰的性子,他会特意去挑?怕不是他哪个知己替他挑的吧? “挺好,珍珠收起来吧。” “你怎么不戴?” 江辰伸手就去拔季黛的簪子,他出手太突然,季黛一时不察就被他扯了下来,青丝瞬间就倾注而下,灯光暗淡,看不太清季黛的脸,便多了份隐约的美。 江辰咽了口口水,顺势就去握季黛的手。 “黛儿,我替你戴金钗可好?” 他想的很好,借着替她戴首饰慢慢将她拉入怀中,情到浓处不就水到渠成了? 第58章 我想找制作这枚金钗的工匠 季黛冷冷的将头发往后一挑,又毫不犹豫扯下了面纱。 她故意带着笑凑近了灯光。 “那就麻烦世子了?” 江辰一窒,季黛凑到了光亮处,那伤痕便如同活的虫子一般——让他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他急匆匆的将玉簪往桌上一放,便就落荒而逃。 “我想起还有一事未办,这就走了。” 珍珠气不过的去拿玉簪。 “我拿出去洗一洗再给您佩戴,世子真是瞎眼,这一根玉簪的价格可堪比一座五进的宅子!他还觉得这什么破金钗更好!” 季黛示意她别着急,手指将锦盒勾到了近前,将金钗取了出来仔细端详。 “夫人?” 珍珠瞪圆了眼睛。 “你不会真要戴吧?” 她家主子什么时候戴过这么俗气的玩意! “不。” 季黛握紧金钗,轻快的挑了挑眉。 “江辰给我指了条好路子——你觉得以方怡的眼光,她会不会喜欢这个?” 珍珠仔细回想了下,不确定道。 “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她得势的时候穿的是华贵,可最近又穿的素淡了。” “素淡是遮掩。” 季黛轻笑。 “她啊,最爱便就是这种极尽华丽的东西了。” 她怎么不清楚,前世,方怡每次来羞辱她,穿戴的都是富贵至极,晃得她眼疼。 季黛起身。 “明日,我们去一趟醉月阁。” 珍珠虽不懂,但夫人说什么是什么,就算是女子逛青楼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她也觉得没什么。 可她没有什么感觉,不代表别人没有。 第二天,季黛和珍珠走进醉月阁时, 迎客的小厮几乎惊掉了下巴,赶紧快步冲上来请她们上雅座。 一路上还旁敲侧击的问道。 “夫人这是来找人还是只是坐一坐?” 他可见惯了不少家中悍妻过来抓夫君的,所以不问一句,他也不放心。 季黛知他问什么,便温声道。 “只是来坐一坐。” 她这么一说,小厮立刻轻松了不少,连笑容也真心了许多,忙忙请她再往上走一层。 “这里清净,夫人在这里坐吧。” 他热情的打开一间厢房,请她入内,又连叠声报了些糕点和茶水的名字。 珍珠侧耳听了听,便就做主点了些。 小厮正要离开,季黛却开口唤住了他。 她温和道。 “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醉月阁的主子?” 小厮略略思索了下,忙躬身道。 “夫人,请稍等,我问一问主子去。” 等他走了,珍珠也就不端着了,她好奇的左右看了看,甚至还跑到里屋去瞧了瞧被褥,才又返回来问道。 “夫人,这里也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呀?” 她原以为青楼不是好地方,可看这里装饰典雅,倒是很有品味嘛。 季黛从楼梯上来的时候,便就知道了。 大厅里的妓子无人有勉强之色。 这醉月阁的确配得上京城第一青楼的名字。 可是—— 她握住茶杯的手瞬间用劲。 总不会和秦止又有关系吧?! 正巧这个时候,珍珠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她眼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突然猛地关上了窗子,快步走到了季黛身旁,小声道。 “我刚刚好像看到吉祥了。” 还真是! 季黛闭了闭眼,叹息着将茶杯放在了桌上,认真看着门外。 待会肯定又会听到秦止的轮椅声,她怎么老是和他碰上呢? 可她这里还在琢磨,门外传来的却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声音,反而响起了清脆铃铛声,一路“叮叮当当”越发接近。 门打开了,一只光着的脚伸了进来。 珍珠倒吸一口气,揉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进来的女子。 “她,她,她……” 珍珠话都说不明白了,直打颤。 不怪乎她惊讶,进来的这个女子以她的眼光来看,也太惊世骇俗了。 如今已是冬天,虽醉月阁中点了地龙,温暖如春,可也没有人穿的如同她一般—— 衣裙如同薄纱般缥缈,肌肤雪白的刺眼,似乎她一动,便会春光乍泄。 “哎呦。” 那女子一抬眸,便是一双碧色的眼,她柔软无骨般的腰肢轻摆,风情万种。 “不是夫人唤我来的吗?” 季黛笑了。 “你就是醉月阁的主子?” “唔。” 女子也不好好坐着,一转身就躺在了旁边的软榻上,翘着白嫩的腿好奇眨眼道。 “我叫蔷薇,醉月阁的确是我的,你找我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的确不知。” 季黛大大方方的承认,又从怀中掏出了金钗给她看。 “这是出自醉月阁的吗?” 蔷薇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就点了点头。 “是,我可说清楚了,醉月阁卖出的东西概不退换。” 可下一瞬,季黛却含笑往地上一掷! 金子软,地上又有地毯,按道理来说不应当会有损伤,但是,这根金钗,竟生生断成了两节! 蔷薇“咻”的一下坐直了身体,脸色亦严肃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季黛去捡,她便飞快的捡了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从断口处可以清楚的看见这金钗竟是中空的,里面灌注了泥沙! “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蔷薇严肃的问道。 “这工艺的确是出自醉月阁,可我们绝不会做这等以次充好的事情。” “正因为相信醉月阁的口碑,所以我才私下里找的你。” 昨夜季黛一拿到手中,便知有问题。 “我想找制作这枚金钗的工匠。” 蔷薇犹豫道。 “醉月阁的工匠皆都是可怜人,如果夫人是想寻事,我可一赔十补偿夫人。” 季黛意外的抬眼看向眼前的异域女子。 “可怜人?” 蔷薇咬唇示意季黛跟她到后窗来,透过窗纸,能够隐约看见后面的工坊,以及进出的人。 季黛这才明白她所说的可怜人是什么意思。 下面的工匠,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残疾。 “我不知道为何会有人走错路。” 蔷薇按着窗沿,暗哑道。 “但是除了我这里,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季黛眼眸微暗,轻声道。 “我并不是来寻事的,只是想要借他这手工艺罢了,蔷薇姑娘你放心。” “你早说呀!” 蔷薇突然欢快了起来。 “借工艺这事我熟得很呐!” 她“叮叮当当”就往外面跑。 “你且等一会,我现在就去替你将他揪过来!” 第59章 嘴这么甜,长得应该更甜 季黛有些懵懵的,这蔷薇的情绪大起大落也太快了吧! 不过能见到那个工匠,她也无所谓,回到了座位等着。 不到一刻钟,门外又传来了铃铛声。 蔷薇扯着一位才她一半高的男子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局促的跪了下来。 “见过夫人。” 蔷薇按着他的脑袋恶声恶气道。 “多给这个夫人磕几个头,如果不是她,我醉月阁的招牌都给你砸了!” 那男子忙不迭的又磕了几个头,蔷薇才放过他,拍了拍手起身道。 “我问了原因,无非就是赌钱输了才铤而走险,夫人想怎么用他?其实要我说,一个赌徒——并不太值得你用了。” 她一改刚刚的怜悯表情,竟十足的冷漠,吓得那工匠又连忙回头朝她磕头。 “阁主,我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蔷薇忍了忍,还是在季黛面前发作了。 “我三令五申,绝不许你们拿自己的血汗钱去赌场,也因为你们有家室我才收留你们,可你怎么做的?!” 工匠痛哭流涕,又不敢碰到蔷薇,只能以头捶地,哭喊道。 “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本来只是想回家,路上见到位同乡,走着走着就进了赌场,我发誓我只去了那一次,只是,只是……” 他不敢往下说了。 蔷薇便冷笑道。 “只去了一次,那是谁教你的作假之术?还有,你做了几样,又卖出去了几样?!” 工匠不敢不答。 “成品只此一件,剩下的都还是半成品。” “七天能做多少个半成品?” 季黛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又能制作几件成品?” “回答!” 蔷薇一记冷喝惊得工匠一溜都说了出来。 “半成品能做五六件,如果要做的精巧,七天只能加工一件成品。” “和我拿来的这件一样?” “对。” 工匠不敢抬头,只低声回答。 “这已是我手艺的极限,第一件总想做得完美点,没想到竟被夫人一眼识破。” “不。” 季黛沉吟了片刻,如果不是过了她的手,这金钗足以以假乱真了。 “我要这个工匠。” 她抬头看向蔷薇。 “我可以替他赎身。” 可蔷薇没说同不同意,只低头想了想,最后突然朝外面跑了去。 “你等着,我去看一看他的身契。” 她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可拒绝的同样很快。 “不好意思呀夫人,他真的不能卖给你——他的工艺有醉月阁的影子,如果你带他出去做了什么坏事,倒霉的岂不是我们?” 可季黛却没有急着争取,只认真的看着她,似乎等着她的后半句话。 蔷薇抓了抓精致的发鬓,无奈道。 “更重要的是打造首饰的工坊并非一朝一夕能建成,你如果需要这等假货,可直接写了单子来,我抹去醉月阁的痕迹再交付于你便是。” 她想了想又强调道。 “但是你拿去做什么事情,我醉月阁一概不知也不会负责喔。” 季黛笑了。 “阁主爽快人,我当然不会让你为难,就按你说的办吧,人还放在你这里。” 蔷薇眼睛一亮,对季黛好感倍增。 “我还以为你会要挟我答应呢。” 她潇洒的挥手道。 “那我也不和你废话,你只要出金子,工费我全免,并且我也会替你盯着他,保证每七天都会有出货。” 季黛一笑,盈盈行礼。 “那就拜托蔷薇姐姐了。” 一声姐姐叫得蔷薇眉开眼笑,送走工匠后她就挤在季黛身旁,非要挑来她的面纱看一看。 “嘴这么甜,长得应该更甜。” 季黛也不拦着她,任她掀开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蔷薇的呼吸慢了半拍,她没有躲闪也没有表现出厌恶,而是反手摸了上去。 “疼不疼?” 她一双碧色的眼眸中满是心疼。 “怎么会这样?” 季黛心中微暖,柔声道。 “很久之前的事了,早就不疼了。” 她没说谎,服用秦止的药丸之后,她的确很久没有再痛过。 蔷薇放下手,咬牙道。 “你做这些假货是打算报仇吗?如果是这样,我让整个工坊一起动手,一个月内起码能做出数百件!” “不必。” 季黛按住她的手背,温声道。 “还没到那个地步,我只是打算试一试,做得太多反而太明显。” 蔷薇也知道她的决定有些冲动,便恳切道。 “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可让人来说一声。” 季黛笑了,她也很喜欢蔷薇这样的性情中人,便答应了下来。 在离开的时候,季黛扶着门框状作无意地问道。 “齐王殿下也常来这里吗?” 落后她半步的蔷薇眼珠子一转,掩嘴笑道。 “那是自然的,他呀,可是醉月阁的常客,直接按年包房的呢。” 季黛没有再问什么,便就顺着楼梯往下走了。 蔷薇趴在栏杆上目送她离开,转眼间,吉祥就出现在她身旁。 他抱着胳膊抱怨道。 “你怎么胡说八道——我看那小丫鬟的脸色都变了。” 蔷薇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 “我说得可是真话,季黛是聪明人,她能问起王爷就说明她从哪儿看出猫腻来了——王爷暂时不想被她知道,我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吉祥语塞,只能讪讪的让开身子。 “对了。” 蔷薇原本正打算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 “王爷知道是谁伤的她吗?” 吉祥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又好奇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蔷薇危险的揉了揉手腕。 “总要让某些不知好歹的人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第60章 他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七天之后,季黛本想忙完手头的事情再去醉月阁取货,可这时候,门房就捧着名帖来了。 “夫人,前厅有位姑娘来找您。” 季黛看了眼,顿时变了神色,急匆匆就冲去了前厅。 “蔷薇。” 季黛才踏进厅内,就顺手扯下自己的披风往眼前的女子身上盖。 她能接受蔷薇的出格装束,可不代表府内这几个老顽固能接受—— 她也不想蔷薇因此受了气。 可蔷薇转身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笑道。 “放心啦。” 季黛也看清楚了她的装束。 得体大方的藏青色衣裙,极为妥帖,没有丝毫暴露,甚至连眼睛也变成了和她一般乌黑。 “满意不?” 蔷薇得意的打了个转让她看。 “这套行头足够掩盖我的身份了吧?” 季黛哑然失笑,也是,蔷薇可是醉月阁的阁主,自有应付外人的办法。 蔷薇撞了撞她的胳膊,笑道。 “我刚进府的时候,瞄见个贼眉鼠眼的女子偷偷看我呢,看装束似乎是个主子?” 奎香专心养胎,极少出门,季黛略一想便知道定是方怡无疑,便点头承认道。 “正是府内的姨娘。” “嘶。” 蔷薇不满的扯着季黛坐下。 “你那什么世子有你这朵娇花还不够?真是瞎眼!” 季黛一笑,大约也只有蔷薇觉得她是花朵了吧?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问道。 “东西带来了吗?” 蔷薇一抖袖子,便滑出了两个锦盒。 她先将其中一个放在了一旁,才打开了手中的那一个。 “喏,你看看满意不?” 季黛伸手取了出来,便意外的挑了挑眉,含笑道。 “你改进过了?” “聪明。” 蔷薇刮了刮季黛的鼻子,笑嘻嘻道。 “我出手,自然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的哦,除非融了它,否则绝对不会被发现问题,但是——” 她手指一划,轻轻在钗尾巴上点了点。 那处有个隐秘的小缺口。 “我在这里做了标记,等你做完想做的事情,我再花银子回收。” 季黛微愣,却也知道蔷薇隐含的意思。 对于她们这样的富贵人家,一根金钗算不了什么,可若是被贫苦人家买了去,就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了。 “放心。” 她将金钗放回锦盒内,笑道。 “不会流出去的。” 蔷薇眨了眨眼,嬉笑着又拿起另外一个锦盒。 “这个,送给你。” 她不等季黛反应过来,就直接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摆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绿色玉镯。 种和色不可兼得,可这对镯子却破了此定律,不但颜色是极品,连种水也是上上之选。 就算季黛这等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也眼眸巨震。 蔷薇这随手捧着的玉镯,价值连城呐! “这太贵重了。” 季黛将盒子往外推,皱眉道。 “我不能收。” 她虽然和蔷薇一见如故,但也不可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蔷薇却不由分说的扯过了她的手,边将镯子往她手腕套,边故作生气道。 “你不戴,我也不供货了哦。” 季黛没她力气大,被死死压着戴了上去,只能无奈的甩了甩手腕。 她皮肤本就白,戴上了这绿色更是好看,蔷薇几乎看呆了,不由嘀咕道。 “他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也不枉我抢了这个来了。” “什么?” 季黛没听清楚。 蔷薇立刻闭嘴,勾起她的下巴“啧啧”道。 “美人配好镯,这镯子天生就是为了你准备的,你年纪不大,不趁着年轻多穿戴,难道等年纪大了后悔吗?” 季黛苦笑。 她自入府以来便执掌后府,数百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再加上前期她猪油蒙心,为了贴补变卖了不少首饰,现在她又装穷,如何能置办首饰? 蔷薇听完,挑了挑眉道。 “无妨——这玩意多了也不好,贵在精,你别管此事了,年底宫宴前,我定会替你准备好一套行头。” 季黛知她性情豪爽,最重要的是她拒绝也没用,只好应了。 横竖等结束了她再还给她便是。 说定此事,蔷薇将装着金钗的锦盒往怀里一塞,凑到季黛耳边轻声道。 “你说的那姨娘刚进来了。” 她眨了眨眼,就摇摆着起身,故意放大了声音。 “你看不中这个金钗就算了,我再去寻个买家。” 季黛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起身道。 “我知道此物划算,可实在是支不出银子了,只能和姑娘说声抱歉了。” “告辞。” 蔷薇气哼哼的甩了甩袖子,大步就朝外面走。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季黛眼角一瞟,方怡果然悄悄跟了上去,便停住了脚步,不再相送。 而蔷薇也故意放慢了步伐,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姑娘留步。” 方怡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可否看一看你带来的金钗?” 蔷薇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她,怀疑道。 “你是谁?世子夫人都没有银子买,你有?” 方怡怀里还真有准备拿去给刘氏的银子,便低声道。 “如果真的划算,我就买。” 蔷薇便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了锦盒,边打开给她看边嘀咕道。 “早知道你们府上这么穷,我才懒得来,这可是纯金的,在外面起码值两千两,我才卖她五百,她都不肯要!” 方怡定睛一瞧,蔷薇所言非虚,这个金钗极为精致,看上去分量也很足。 “真的只要五百两?” 她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个主意。 “这个我要,还有别的吗?” 蔷薇故作惊喜道。 “你要买?货嘛暂时没了,如果姑娘想买,可以画了花样来定制哦。” “好。” 方怡当即从怀中掏出了张银票递给蔷薇,蔷薇也不虚,直接将锦盒塞给了她,又随口报了个地址,笑道。 “样式定好了,就去这里找我。” 方怡默默记下,两人就此分开不提。 第61章 主子可要记得赏我哦? 蔷薇回了醉月阁,便马不停蹄的冲上了最上面的阁楼里。 吉祥给她开门,她便旋风一般冲了进去翻箱倒柜起来。 安静看书的秦止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 “你又找什么?” “还有没有好东西?” 蔷薇头也不抬,努力的在箱里掏啊掏。 “你的那些首饰都给我吧。” 吉祥忍不住吐槽道。 “你好大的口气,抢走了主子的镯子不说,还想都要!” 蔷薇白了他一眼,干脆站在秦止面前叉腰道。 “放在哪儿了?” 秦止右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身上的衣裙。 “去宣平侯府了?” 蔷薇气势顿时就弱了,手也赶紧背到了身后。 “你怎么知道?” 秦止不答,只摆了摆手,吉祥便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旁边扯出一个小箱子。 “主子早就知道了,都给你准备好了。” 蔷薇眼睛一亮,冲上去就要拿了跑,可吉祥却不放手,他按住箱子咬牙切齿道。 “全部都在这里了,你不许再来要!” 蔷薇“哼”了一声,推开他抱着就跑,出门之前,她又笑眯眯的回头。 “如果我都送出去了,主子可要记得赏我哦?” 吉祥气急。 “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抢了东西还要主子奖励?” “嗯。” 可出乎意料的,秦止竟轻声应了一声。 得了答复,蔷薇便美滋滋的跑了。 而吉祥还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秦止。 “主子?” 秦止重新拿起了书卷,明显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吉祥只好愤愤的抱着胳膊自己努力想。 宣平侯府? 女子? 妈呀!主子不会是送给那个世子夫人的吧? 他越想越紧张,连忙靠到秦止身旁,恳切道。 “主子,那是个有夫之妇!您和她没有结果的!” 秦止莫名其妙的抬头。 “你说什么?” 吉祥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扭捏了半天还是说了出口。 “就是那个世子夫人哪,她已嫁了人,绝对配不上您啊,不如早些斩断这份情意。” “……” 秦止无甚表情的脸第一次沉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 他语气一顿,似乎也想起了赠送首饰有些暧昧,便叹气道。 “放着也是放着,物尽其用也甚好。” 吉祥一听,便长舒一口气。 只要主子没对她动心就好。 可他并没有注意到,秦止握住书卷的手竟默默收紧了几分。 又过了些日子,天气越发的冷了,邓先生早了三日就放了江康的冬假,也关了砺阁亭的大门,回自个儿宅子去准备过新年去了。 反倒是魏先生迟迟未走,江老太太忍了几天,还是没忍住,请了季黛前来问话。 “魏先生在京内没有宅子,今年也不打算回乡了。” 季黛爽快的回答道。 “孙媳已经同意了。” 江老太太一听,更是觉得这什么魏先生是骗人的,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让季黛赶走他,可还不等她想好,江康便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哎呦喂。” 江老太太一看他就眉开眼笑,伸手就把他揽入怀中,抱着他亲了又亲。 “外面冷得很,可冻着了?” 而季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久未见的江康,他起码比来的时候胖了整整一圈,浑身的肥肉还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 看来,登云阁的伙食还真不错。 季黛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地毯,听着他们两人说话。 “太祖母。” 江康一屁股坐在老太太旁边,抓着她的手摇晃着撒娇道。 “我好不容易才放了冬假,你就放我出府玩几日吧?” 江老太太原本满脸笑容的听着,但听见“出府”二字便立刻皱眉道。 “没事出去做什么?” 江康最会拿捏老太太的心思,当下来来回回痴缠不肯走,老太太被他烦得脑子嗡嗡的,便只能答应了。 他得了手,便一跃而下, 美滋滋的往外去了,可就在这时,季黛突然开口了。 “谁和你去?” 江康随口就回答道。 “和方姨姨。” “什么?!” 江老太太立刻醒悟了过来,一拍把手怒斥道。 “你要和她出门几日?我不许!你不准去了!” 江康恨恨的瞪了眼季黛,转身就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太祖母你明明已经答应了的!” 江老太太见他哭的伤心,又于心不忍,一时间竟被难住了。 还是季黛温声又问道。 “我只是问一句罢了,康少爷何必如此激动?你们出行外宿要准备不少东西呢。” 她声音温柔,引得江康哭声弱了下来。 “而且祖母只是不放心。” 季黛抬头看向老太太。 “祖母可以安排金嬷嬷跟着——这样也不怕了,康少爷苦读良久,也该出门走一趟,只是不知道你们打算去哪儿?” 江康听得一愣一愣,连刚刚的恨意也都消散了。 “方姨姨没有细说,只说是京郊外的一座庄子。” 季黛几乎是瞬间就知道是哪处了。 “老太太不常出门,自是不知道现在最时兴的便是京郊外的那座温泉山庄暖清池了。” 她笑着解释道。 “听说都是独立的池子,而且对身体极好,最适合冬日泡澡了,对老年人尤其好。” 她放下了饵,果然江老太太立刻就上了钩。 “既然这么好,我们也一道去如何?” 季黛含笑点了点头,便要起身去准备。 “我手头事儿多,祖母不如先和方姨娘他们先行一步,我稍后再来。” 老太太也不在意季黛跟不跟去,当即应了下来。 可方怡知道这个消息时,却满脸黑线。 她好不容易才求得江辰陪她走这么一遭,正想修复下感情,先是被江康偷听着,他撒泼要跟去也就算了,怎么转头便拉回来了一大家子? 江辰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他只问了一声季黛去不去,得知她晚一天再走便点了点头,算是也答应了。 方怡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含恨跟着众人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除了老太太这位老太君之外,刘氏闻讯也跟了去。 这下别说和江辰修复感情了,方怡想要接近江辰,都得想个理由才行。 而季黛送他们走之后,在府内懒洋洋呆了一天,又用白鸽给秦止寄了封信,才慢腾腾的带着叶获出发。 “母亲。” 马车上叶获正襟危坐,十分的纠结。 “先生说年后三皇子会入京,您觉得我该不该——” 不管魏先生收不收三皇子,他都是挤占了皇子读书位置之人,便必定会有接触,但究竟该用什么态度,他实在拿不准。 “一切听从你自己内心就好。” 季黛靠在车壁上,目光透过窗子看向了远处暖清池露出的屋檐。 “而且,他已入京,你很快就能提前见到他——怎么走,你心中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 第62章 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暖清池门前,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季黛这辆马车夹在里面极为不显眼,等好不容易排到她,天色已经擦黑了。 伙计热情的带着她往宣平侯府众人的房间去。 “夫人请往这边走,您是和谁合宿吗?我记得每个房间都住了人了。” 季黛猛然停了下来。 “没有留个空房间?” 伙计赔着笑脸道。 “是的。” 季黛略略一想,便就能够猜到了江辰的打算。 没有房间,他就有理由让她和他合住,真是打了个极好的算盘! “除了这里还有别的空房间吗?” 伙计摇了摇头,解释道。 “最近客人很多,几乎都住满了,只剩下山顶还有个空房间,不过很贵。” 他小心的报了个数字。 “两百两一晚,是个套间,三日起租。” 普通房间不过才一两银子一晚,的确是很贵。 但是季黛根本不差钱,她当即掉头道。 “就那间吧。” 伙计喜出望外,没想到随手接了个不起眼的客人,反而成就了个大单! 他忙不迭的接过珍珠递过来的银子,又小跑着去取了房牌,就忙忙带着他们往上走了。 近了山顶,便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错落着五间大木屋,每个木屋旁边又用竹子围起了一小块地方,从上面飘起的白气来看,定是温泉无疑。 更有趣的是,每间木屋都有自己的下山道路,私密程度做得极好。 季黛赞叹不已。 怪不得暖清池这么有名,在这遍地都是贵人的京城,不缺有银子的人,只要服务到位,有的是人为此花钱。 伙计恭敬的将房牌挂在了门上,至此山顶的五座大木屋皆有了主人。 季黛站在屋外,顺着沿路的火把望下去,甚至能够隐约的看见普通房间的状况。 伙计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便赔着笑脸上前道。 “暖清池最好的五座温泉便是山顶这五座,下面的皆是引了支流过去,绝对比不上夫人这处的好光景了。” 他在此已久,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普通客人是绝对不允许上来的。” 可季黛却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着转身。 “我再给你五十两,替我倒腾一个普通房间出来。” “唉?” 伙计有些不明白,这屋顶的套房足足能住下七八人,怎么还要一间房间呢? 但客人是天,他也不多问什么,当即捧了银子去了。 银子砸下去,自然有人愿意凑活一下,不一会儿伙计就沿着山路跑了回来。 季黛一看他笑容满面便知妥了,随手就丢了块碎银子打赏给他,又嘱咐叶获先去泡一泡温泉。 “你身子虽好的差不多了,可难说有没有暗疾,你先去泡一会,我去去就回。” 叶获应了,又目送她下山,才转身去换衣服了。 “先带我过去打个招呼罢。” 季黛笑容莫测。 “他们应该还在等着我。” 伙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引着她继续往宣平侯府住着的那个方向去。 走到门外,她听见右侧房内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便挥退了伙计,站在走廊安静的听着。 “季黛怎么还没来,我出去看一眼。” 屋内江辰似乎等得有些着急,来回徘徊了几圈便要出门去等。 “表哥。” 方怡好不容易才偷偷溜进江辰的房间,哪还肯让他出去走,便娇羞的扑进了他的怀中。 “外面天都黑了,我瞧着大门都关了,夫人大约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步没来吧,良宵苦短,表哥就陪陪我可好?” 她刚刚泡过温泉,身子又暖又软,且只简单的围着白纱,这么一扑便肌肤相贴了。 奎香怀孕,季黛又不让他碰,方怡也才刚被放出来。 算算,江辰也好久未曾吃过肉了,当下就忍不住探进手进去,扶住了方怡的腰。 “要怎么陪你?” 他欲望高涨,低头就吻了下去。 “这样够不够?” 方怡痒极了,娇笑不已,更是挑拨得江辰血脉喷张,当即就弯腰抱起她准备朝着床铺而去。 就在这当口,门“哐”一下打开了。 惊得屋内两人悚然而起,同时回头看了过去。 这么一眼,江辰便如同被冷水浇了个透一般,浑身冰凉。 “季,季黛?” “呀。” 季黛夸张的捂嘴道。 “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两的好事。” 她特意伸出一只手指轻巧的打了个转,才勾住门栓,再度关上了房门。 “等下!” 江辰毫不犹豫将方怡往地上一甩,就要冲出去追季黛。 可方怡哪肯,立刻反手就握住了他的胳膊,强迫他回头看她。 “表哥,你不是答应要陪我的吗?” 她踮起脚,杏眼之中便含着泪。 “自从我成了姨娘之后,你就很少陪我了,就今天你不能陪陪我吗?” 江辰却敷衍的将她推了开来。 “你既知道你是姨娘,便当知道进退,主母在此,怎可陪你?” 他急匆匆的就打开房门就追了出去。 “季黛!你等我一下。” 方怡站在屋内,轻柔的抱着胳膊。 很冷呐,江辰—— 你真的很绝情啊。 她低头嗤笑了一声,随手抓起了一件袍子披上,就趁着夜色往外走了。 江辰,她方怡可不会只指望你一人! 第63章 江辰这回不止身子绿了,脑袋怕也绿了吧! 江辰被方怡拖住,等跑出房间,只看见季黛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就没了踪迹,便连忙跟了上去。 钻过一个垂花门,他又看见了季黛的衣角消失在了某间房门前,就加快了脚步。 “季黛!” 江辰边唤她名字边接近那屋子,一瞧房门半开着,登时喜不自胜。 季黛果然吃醋了,她这是给自己留门呢! 他果断推开了门,摸了半天没摸着油灯,而前方院子里已经传来了水声。 江辰立刻弃了寻灯的打算,黑灯瞎火,他就不会被季黛吓跑了。 他小心的往前摸索,甚至能够隐约看见浴池边有个人影—— 一定是季黛。 江辰没有犹豫,当即从另外一边下了水,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边逐渐靠近她。 可真靠近了,亦能借几分外面的光亮,他才看清浴池旁不是真人,只不过是件白色的衣裙—— 下摆处浸泡在水中,染上了些微绿色。 等等! 江辰悚然一惊,几乎是从池子中一跃而起!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低头一看,曾经泡在水中的那部分,包括他的手皆都染成了绿色! 江辰几乎要疯了。 现在距离新年只有不到半个月,他这双手怎么能伸的出去! 而且,他衣裳皆湿,也没办法叫个伙计来问话,只能灰溜溜的趁着夜色溜回自己房内,又忙忙跳进浴池洗刷。 不洗还好,越洗,那绿色就越深,到最后竟成了深绿色。 江辰不信邪,干脆泡在浴池里不出来了,他就不信泡一夜都泡不掉这颜色! 而此时,山顶的套房外,季黛心情甚好的下了温泉。 珍珠一边用木勺给她浇水,一边“嘿嘿”直乐。 “怪不得夫人让我带了那染料来——世子怕是有段时间都得绿油油了。” 季黛瞄了她一眼,也忍不住捂嘴笑了。 绣坊在研制古绸的途中,偶然做出了一种染料。 浸染能力极强,用在布料上能保持数百次洗涤不褪色,可有一点不好,就是工人在使用过程中若是染上一点,没有一个月也是洗不掉的。 江辰嘛,吃这么一个亏也算罪有应得,只是马上这新年是难过了。 季黛越想越开心,转身就将岸上的珍珠扯了下来。 “别浇了,一起泡泡吧。” 珍珠吓了一跳,但水中确实温暖,她也就没有拒绝,反而和季黛打闹起来。 山中空气清新,季黛又泡了热水,舒服的脚趾头都懒得动,便趴在床铺上沉沉睡去。 而她木屋隔壁的那间套房,却始终亮着灯。 秦止坐在窗前,默默盯着最远处的那间木屋。 吉祥垂手站在一旁。 “方怡进去了。” 秦止无甚表情,只问道。 “三皇子带了哪个总管?” “陈总管。” 说正事的时候,吉祥十分认真。 “三皇子好不容易才得了回京的机会,贤妃怕出事,便派了她宫内第一大总管。” “是他啊。” 秦止微闭了闭眼,嘲讽道。 “让他跟着,还不如让三皇子自个儿回京呢。” 吉祥默然不语,别人他不敢肯定,但陈方陈总管他却有所耳闻,虽是个阉人,但吃喝嫖赌样样在行。 对,一个太监也能嫖,由此可见他的花样的确很多。 所以明明都到了京郊,还不肯回宫,还带着三皇子住在暖清池玩乐,摆明了在此等着收好处呢。 “她说得没错。” 秦止摇着轮椅往里屋去了。 “暖清池的确有一场大戏。” 吉祥吐了吐舌头,那也只有季黛,只用一句空泛的话就勾了他家主子不远千里而来。 夜很快就过去了。 江辰闭门不出,江老太太虽然好奇,可季黛带着几个药包过来,便分走了她们的注意力。 “我昨日就是去买这个才晚了。” 季黛柔声道。 “玄中阁出品,放在浴池里泡澡最是养人了。” 老太太和刘氏一听,哪儿还记得什么江辰,忙不迭的抓了就回自个儿屋子里了。 季黛看着手中多出来的一个药包,默默握紧了手—— 方怡不在。 昨夜,怕是还发生了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旁边的房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江辰愤恨的探出头来怒斥道。 “昨天你在水里下了什么?怎么我洗了一晚上都洗不掉?” “呀?” 季黛惊讶万分。 “世子怎可血口喷人,我走了之后又没有见过你,你碰了什么东西我又怎么知道?噢!对了。” 她转身就要往里面挤。 “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我进来瞧一瞧再去和伙计讨个公道!” 江辰才不愿丢这个人,当即死死顶住了房门。 “你不许进来。” “这样啊。” 季黛面纱下的笑容越发的扩大。 “那……我们这就回京去?” 江辰也不肯,回了京城他半身绿油油必定会暴露,便低声道。 “我们再多呆五日。” 季黛挑了挑眉,当即答应了。 江辰愿意一个人在房间里多搓几天就随他吧。 老太太和刘氏得知也没有意见,反正他们回府也没事,不如多休养几天。 又过了两日,季黛才终于再次见到了方怡。 她敏锐的注意到了不对劲,方怡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你……” 方怡目不斜视的从她身旁经过,直接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季黛皱眉,更觉得不妥,索性就站在走廊等着。 少顷,金嬷嬷就满脸喜色的送了江康和方怡一道出来。 “不急着回来,你们可以在那里多坐一会。” 等他们走了,金嬷嬷注意到一旁的季黛,不由笑着走了过来。 “夫人怎么站在这里?” 季黛对这位老嬷嬷的印象也很好,找了个借口敷衍了几句就直接问道。 “他们去哪?” 金嬷嬷笑容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也不知道康少爷哪儿来的造化!三皇子要见他!” “这样啊。” 季黛深深的盯着远处一瘸一拐的方怡。 看来,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江辰这回不止身子绿了,脑袋怕也绿了吧! 第64章 纯粹只是恶趣味罢了! 事情发展的极快。 当天夜里,季黛穿过中庭正欲回房,却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珍珠下意识上前半步护住了她。 “你们是谁?” 火光下,季黛清楚的看见了他们腰间挂着的腰牌,便眼神微暗。 是宫中之人。 方怡真是恨毒了她,一朝得了势,就迫不及待要对付她。 这边动静如此之大,暖清池的伙计们也都赶紧冲了过来想要调解。 “去处理一下。” 从暗处走出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老人,他摆了摆手,立刻就有几人退了出去,迎上了那些伙计。 “你找我有何事?” 季黛拍了拍珍珠颤抖的身子,示意她先回去,才冷静的问道。 “我似乎并没有惹到大人。” “哈。” 老太监满脸笑容,说的话却狠辣无比。 “没惹咱家,也惹了不该惹的人,小丫头,你不觉得你太嚣张了吗?” 季黛几乎要当场笑出声,既然来者是敌人,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便冷冷道。 “怎么比得上大人?大人是奉了谁的命令,又有什么资格堵住我?” 老太监有些意外。 寻常女子被他一吓都会慌张不已,可这个女人——反而还能质问他。 当即他便有种权威被挑战的感觉。 “自然是奉了三皇子的命令。” 老太监环视了一圈边上的围观的人,索性放大了声音。 “押你过去受审,你觉得我有没有资格?!来人——” “我自己会走。” 季黛不等他说完,就越过了他朝着山上走去。 “就不劳陈公公费心了。” 陈方眯眼看着她的动作,阴柔笑道。 “挺有胆色。” 他一挥袖子,围着季黛的小太监们就散了开来,领着季黛往三皇子的屋子去了。 到了地方,陈方点了季黛在门后候着,就进去请示。 可这一进去,就将季黛甩在门口足足半个时辰。 山顶风大,又是寒冬。 吹得季黛浑身冰凉,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可她依旧安静的站着,甚至没有搓手取暖。 终于,木屋的门打开了。 屋内陆续走出几人在走廊布置了一番,里面才慢腾腾走出一位十岁出头的紫衣少年,他身后跟着恭敬的陈方,以及…… 季黛瞳孔猛然一缩。 以及不敢抬头看她的江康! 那这少年就是三皇子秦信! “就是她?” 秦信在椅子上坐下,靴子往边上跪着的小太监身上一搭。 “江康,你也太没用了吧,不过是个妇人——又不是你亲老娘,有什么不好意思收拾的?” 季黛借着行礼轻微的活动了僵硬的手脚。 “见过三皇子。” “嗤。” 三皇子不看她,反而指着站在旁边的江康。 “本皇子这就替你出气,说吧,她怎么苛待你的,我帮你一一讨回来。” “哈。” 季黛轻笑抬眸,面纱外的的眼睛在寒风中明亮至极。 “我苛待你?” 真是笑话,这一辈子她什么都不管,随老太太怎么骄纵江康,竟还是逃不过苛待这两个字? 江康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睛,断断续续道。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不麻烦殿下了。” 蠢啊。 季黛怜悯的看着江康。 这位三皇子—— 根本不是替江康发作,纯粹只是恶趣味罢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江康脸上!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秦信甩了甩手,嬉笑道。 “她是怎么苛待你的?是用针扎了呢,还是用鞭子了呢?” 江康捂着脸,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嗫嚅道。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信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当下就沉了脸,不过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那就是都有!陈方——” 他话音未落,陈方就捧着个托盘来了,上面摆着两样东西。 鞭子,以及绑在木头上密密麻麻的针。 “殿下先用哪一样?” 秦信端详了两眼,果断挑了棍子,狞笑着起身。 “给我按住她!” 两个小太监立刻一左一右抓住了季黛的两只手。 秦信提着木棍,从季黛的眉心一路往下,在她小腹处略略停留,又打了个转,毫不犹豫的一棍砸向她的大腿! “唔!” 季黛咬着唇,硬生生将痛呼吞入口中。 “还真能挺!” 秦信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来,又一棍砸向季黛的另一只腿! 密密麻麻的针每一次都会捅入她的皮肤,又撕扯而出。 很痛,痛的季黛几乎要疯了。 可,哪怕她的嘴唇咬的血肉模糊,她亦不曾求饶半句! “没劲!” 秦止又砸了几次,始终撬不开她的嘴,便无趣的将棍子甩开。 陈方见状便知主子没有尽兴,便捧着鞭子上前。 “殿下不如用用这个?这鞭子是特制的,每一寸都有一个倒钩,保证——” 他“嘿嘿”笑了两声。 “保证她撑不住!” 这可是他从内狱取来的宝贝,就算是再硬的汉子也受不住这几鞭子,而且,这和针不同,留下的伤痕极难愈合! 秦信握住了鞭子,抽出来一看。 “好像是不错。” 夜色下,那鞭子又粗又黑,上面还有无数个闪着寒光的倒钩—— 一鞭子下去,季黛定会没命。 而屋檐下的江康吓得双腿一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哪见过如此阵仗,便连声求道。 “殿下,不能出人命啊!” 秦信甩了几下,笑眯眯地回头。 “那抽你如何?” “呃。” 江康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秦信不屑的骂了句窝囊,才转头看眼前的季黛。 “夫人呐。” 他半蹲下来,用鞭柄挑起她的下巴。 “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你一条命。” 他尚且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满都是恶意。 “别以为宣平侯府能救你,他们不敢!” “呸。” 季黛朝他吐出一口血水。 “我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天生坏种低头!” “好!好!” 秦信的袖子被她吐了个正着,便猛然起身怒喝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去死吧!” 他扬起了鞭子,朝着季黛一挥而下! 若落在了实处,季黛不死也重伤! 但她被几个太监死死压住,根本躲不了也让不开! 季黛闭上了双眼,心中满满苦涩。 筹划了这么久,她却无辜死在这里,她怎么能甘心! 就在这时,嘹亮的破空声传来—— “咔擦。” 秦信手中的鞭子当空被斩断! 鞭尾顺力一荡,恰好砸在了江康身上。 “嗷!” 江康惨叫一声,直接痛晕了过去! 而陈方则一个跃步就跳到了秦信面前,警惕的看着破空声传来的地方! 灯,一盏一盏的亮了,照亮了整个山顶,也照亮了远处山顶上一站一坐的两人。 齐王秦止和吉祥! 陈方暗道不好,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这个祖宗,便连忙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秦信上前。 “见过齐王殿下。” 秦信略略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才又朗声质问道。 “齐王你为何打断我?!” “动手。” 秦止双手交叠在腿上,声音不大,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陈方大惊,一回头,夜色中已腾空而起数十位黑衣人,直逼他们而来! 第65章 我说,跪下和世子夫人道歉 比惨叫声更快的是刀。 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几息之间,场上除了秦信和陈方已没有站立之人—— 连扣住季黛的两人也被割喉而亡。 而没了支撑,伤了双腿的季黛软软往下一栽。 吉祥动了,一个闪身便就出现在了季黛身旁, 还不等陈方反应过来,他就抓住了她的后衣领,再一闪,便回到了秦止身旁。 速度之快,陈方竟无法留住他! 陈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吉祥,不过是秦止身边名不见经传的随从,功夫竟如此了得,远远在他之上! 这下,他立刻收了轻视之心,将秦信护在身后。 “王爷,你为何击杀我等护卫!” 秦止无视了陈方,只低声问道。 “撑得住吗?” 他的身后,季黛浑身皆是血,双腿上到处都是针扎的孔洞,她连站立都极为吃力。 “还是先上药吧。” 吉祥不忍,想要扶着她往后面去。 可季黛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撑得住!” “借你一扶。” 秦止头也不回,指了指他轮椅的把手。 “总不能失了面子。” 季黛的面纱早被血染得一塌糊涂,她索性扯了下来,顺着秦止的指示,用鲜血淋漓的手握紧了扶手! 她不用吉祥搀扶,硬凭着一口气撑起了身子。 “很好。” 秦止温和道。 “本王给你看看,何为权势压人。” 最后几个字,秦止带上了几分内力,亦远远传了出去。 陈方吓了一跳,连忙高声道。 “王爷,你不能对三皇子动手! 除非你想毁了暗夜!” 暗夜,秦止手下一大暗卫势力。 也是圣上最为忌惮的一张牌,只要被抓到机会必定会彻底拔除! 陈方赌秦止舍不得。 果不其然,秦止淡淡一挥手,那些黑衣人便就纵身一跃回到了黑暗中。 陈方心定了定,但被他护着的秦信却不满的推开了他。 “你怎么这么怕他?这是我父皇的天下,我就不信他敢动我!” 他嚣张的踩在块大石头上,指着秦止的方向高声道。 “你是为了这个妇人来的?齐王,没想到你口味还挺独特的嘛!不过也是,像你这样的残废喜好奇怪也正常。” “祖宗啊!” 陈方吓坏了,连忙想要将秦信拉下来,可秦信最是逆反,一脚就将他给踢了开来。 “我就站在这里,看他秦止敢还是不敢!” “呵。” 秦止难得含上了一丝笑意。 “我为何不敢?” 他轻轻抬起了右手,在半空中优雅打了个转。 风,起了。 秦信和陈方的身后,渐渐出现了些细微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他们同时回头看去,当下惊恐的跌坐在地。 夜色中,无数个银针正悬在半空中,随着他们的动作不断改变着方向。 “王,王爷。” 陈方舌头都不好使了,他连滚带爬的爬到悬崖边,哀求道。 “三皇子年纪小不懂事, 口不择言冒犯了您,我回宫定会让陛下责罚他,求你不要杀了他!” 秦信双股颤颤,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怎么就忘记了。 齐王秦止,他什么不敢干? 别说是他只是个三皇子,就算是他的大哥,秦止也敢呐! “他年纪小?” 秦止伸出两根手指,轻柔的接住了从季黛手上滑落的一滴血。 “我看,他折磨人的手法可一点都不比我差呐。” 他舔了舔指尖的血滴,疏离淡漠的眼眸中浸染上了些微的血丝,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不,不。” 陈方拼命的磕头。 “我这就让殿下给您道歉,就求王爷看在陛下和贤妃的面子上,就饶了他这一次。” “道歉?” 秦止有了一丝兴趣。 他偏头看了眼季黛。 “如何?你打算接受他的道歉吗?” 季黛虚弱一笑,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极限,若她真的得理不饶人,先不说秦止会不会被她牵连,就说她定也会被皇宫中的那位含恨报复,连千里之外的季家也难逃一劫。 “好。” 皇权,她抗衡不了啊。 “嗯。” 秦止再度转过头,指着对面的他们,毫不在意道。 “那就跪下道歉吧。” 此话一出,陈方呆住了。 他不确定的问道。 “王爷的意思是?” “跪下。” 秦止温和的解释道。 “我说,跪下和世子夫人道歉。” 秦信害怕之余,还回头叫唤道。 “她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住我的跪拜!” 秦止没有说话,他手指一划,半空中的银针就又逼近了几分,吓得秦信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跪还是不跪?” 秦止每说一个字,银针就往前一点。 秦信被吓得哭了出来,就只能擦着眼泪乖乖朝着季黛的方向跪了下来。 “对不起。” 季黛怔住了,秦信他那么嚣张,可竟会被秦止逼着跪下——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了秦止。 他,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好像还差一点。” 秦止轻声念叨了一句,微抬下巴,示意季黛看对面。 “本王给你补上最后一点缺憾。” 他的右手用劲一捏—— “唰!” 无数的破空声突然响起,银针全部爆射而出。 “啊!” 秦信吓得抱头大哭,陈方亦蜷缩成了一团,狼狈至极。 可预料之内的痛楚并没有传来—— 他们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一瞧。 山顶的地面上,扎着满满的银针。 它们精准的避开了他们的身子,同样也让他们的恐惧变得极为的可笑。 “下次记住了吗?” 秦止散了内劲,声音淡雅却有十足的威慑力。 “再动不该动的人,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陈方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望了过去—— 秦止如此竟真的只是为了她? 一个宣平侯府的妇人?! 第66章 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又有谁能不染脏污? 季黛撑着一口气,还想推着秦止往后退。 秦止微叹,隔着袖子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暗劲一送。 果不其然,季黛立时就软了,蒙头就朝着秦止栽了下来。 “……” 也不知道吉祥是故意的还是没注意,总之他没有抓住季黛,就这么让她扑进了秦止的怀中。 秦止无奈极了,幸好这边暗了灯光,不然真说不清楚了。 “先让随身的医师过来看一看,再命玄中阁天字医师赶来。” 他白了眼吉祥,等他扶起季黛,才吩咐道。 “另外,让她的随身侍女过来伺候着。” 季黛重伤,倒也不好送回她自个儿的房间了。 吉祥知刚刚做的过火,也不敢抬头看主子,忙不迭的送季黛入内,又冲过去将珍珠拖了过来。 珍珠本就心神不定,一看季黛伤的这么重,好悬一嗓子晕了过去。 幸好叶获也跟了来,他镇定的谢过吉祥,又急匆匆的跑去烧热水,有他在,珍珠总算没有厥过去,也忙忙拿了剪刀来帮季黛剪掉那些破碎的衣裳。 还未上药,她也不敢触碰季黛的那些伤口,只敢用热毛巾擦拭她完好的皮肤,边擦她的眼泪就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夫人我应该跟着你的。” 她听话惯了,又十分相信季黛能够全身而退,怎么会想到才不到一个时辰,季黛就躺在床上没有了意识呢! “别哭了。” 吉祥靠在窗外,叹息着安慰珍珠。 “是我们发现晚了。” 珍珠哽咽着不回答他,只低声啜泣着。 吉祥听得心中一紧一紧的难受的慌,珍珠和他一样,一心护主,没有二心。 如果是秦止受了伤,他也会和她这般自责的。 他扶着窗子小声道。 “医师看过诊去备药了,玄中阁最好的医师也在路上,你的主子不会有事的。” 吉祥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里面那小丫鬟的回应,只能默默的垂下了手。 远处,叶获抱着膝盖坐在大树下,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秦止摇着轮椅到他身旁,主动问道。 “书读的怎么样了?” “读书有什么用?” 叶获闷闷的回答道。 “我就算读再多的书,也不可能超过秦信,那我何必继续读?” 秦止在他身旁停下。 “你知道刚发生了什么?” “知道。” 叶获低头握紧了双拳。 “我也看见了!可是我……” 他说不下去了 。 不管他怎么声嘶力竭的呼喊,都没有人能看见他。 就是这样,叶获才会觉得深深的无力。 “母亲收养我,教我读书,我听话了,可,这真的有用吗?” 他猛然抬起头。 “也许我该去学功夫?起码这样不会像今天这样无力了。” 秦止轻轻敲着把手,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读书,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母亲!” 叶获没有半分犹豫就脱口而出。 “只有母亲才是我的一切。” “不对。” 秦止轻轻摇了摇头,他抬起手指,指向了远方的黑暗—— 那里能够隐约看见些灯光,影影绰绰,应当是几个村庄。 “先有国才有家,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天下大乱,你心心念念的母亲亦不可独善其身。” 叶获茫然抬起头。 “国?” 秦止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学文,以腹中经纶治天下,学武,则仗剑驻守边关,叶获,这才是季黛想你走的路,若眼光只局限在眼前,你便不配当她的孩子 。” 叶获一听便就紧张了起来。 “我,我听你的。” 秦止收回了手,轻快的眨了眨眼道。 “再说了,权势嘛,若你成了丞相或者大将军,谁又敢欺你,谁又敢欺你的母亲?!” 叶获如同被点醒一般猛然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 他之所以无能为力,就是因为他还很弱小。 不管是读书还是学武,只要他拼命去够,一定能够成为最好的!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叶获,绝对会爬上那个位置,能够让母亲骄傲的位置! “好。” 秦止看了一眼,便知他心中如何想,可那又如何呢? 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又有谁能不染脏污? 不择手段也罢,付出代价也罢。 过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他相信—— 他侧头看向了安静的木屋。 有季黛在,叶获会永远心保留着最后一丝澄澈。 那便够了。 在天空刚破晓的时候,玄中阁的人就到了。 罗掌柜亲自带队,领着三个天字号的医师共同会诊。 等结束之后,医师们都去熬药了,反而罗掌柜留了下来,他站在秦止旁边欲言又止。 “主子。” 秦止抬眼看他。 罗掌柜犹豫了半天,还是低声道。 “夫人体内毒素原只是勉强压制,现在她身体虚弱,怕是仅靠着药丸不太够。” “何意?” 罗掌柜索性眼睛一闭,噼里啪啦将剩下的话都倒了出来。 “所以也不知道夫人何时会突然犯病,从医者的角度来说——建议主子最近将她放在身旁,若是犯病也只有主子能救。” “……” 秦止沉默良久,又问道。 “需要多久?” “十天,最多不超过十五日。” 罗掌柜见秦止没有收拾他,也松了口气。 “新年她还是能回去过的。” 秦止一算日子,好一个十五日,最后一日恰好卡在了除夕那夜,也不知道算不算季黛倒霉,得在山上和他这个残废呆半个月。 罗掌柜见秦止不说话了,便躬身退了出去,等到了拐弯处,便就迎面碰上了吉祥。 他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罗掌柜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看来,他也得在这山上守半个月咯。 第67章 为什么要选?不能都要吗? 不知是药物原因,还是季黛受伤太重,她足足睡了两天才醒。 珍珠哭的眼睛和核桃一般。 “我没事了。” 季黛揉了揉眉心,想起她昏迷之前的情形,不由问道。 “齐王呢?” 珍珠用手抹去了泪,告诉季黛秦止将这木屋换给了她。 季黛听说自己睡了两天,也有些惊讶。 “老太太他们没找过我?” “找了。” 珍珠犹豫了一会,还是回答道。 “他们昨日回京了,临走前派人找夫人来着,获少爷去应付了。” 季黛愣住了,叶获去了? “安心啦。主子吩咐人跟着了,叶获不会出事,你安心养伤就好。” 吉祥靠在门边。 “王府的管家跟去了,保证他吃不得亏。” 季黛要起身谢他。 “劳烦你和王爷了,我既已醒,这就回去。” “不行哦。” 吉祥摇了摇手指,笑眯眯道。 “你这身子如果不养好会落下病根,所以从今日起到除夕夜,你都只能呆在这里,山顶上的五间木屋我家主子都包了下来,不会再有任何人上山,你就放心休养。” 珍珠也点头道。 “是罗掌柜说的,你若贸然回京,怕是活不过除夕。” “呃。” 季黛动了动身子,的确,她的双腿只要一动就钻心的痛,她只好又躺回去。 不过想想也挺好,年前本就是最忙的时候,她又不好推脱不做,在这里疗养的确是最舒适的,便愉快的接受了此事。 可她和秦止虽然就住在隔壁,却很少见到他,吉祥倒是经常出没在各个地方。 一次,她好奇的问了一句吉祥才知道,她歇了,可朝廷还未休沐,秦止得每日往返于京城和暖清池之间。 “要不我也回京去吧?” 季黛有点不安。 “你不能回。” 吉祥抱着胳膊皱眉道。 “三皇子回去之后告了主子一状,虽然没有胆子提起你,可你若离开我们的范围,怕是三皇子会借机报复——你这身子受不住,别看我家主子腿脚不好,可他身体好得很。” 他似乎怕季黛听不清楚,又强调了一遍。 “比平常人还要好,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受累。” 那天秦止替季黛出头,吉祥就想通了。 嗨,管季黛是什么身份。 主子根本不在乎,他们也不在乎,只要主子愿意就好。 可季黛压根没有听出他语气外隐含的意思,只单纯的以为吉祥在夸秦止,便真心真意道。 “王爷的确很厉害。” 吉祥扁了扁嘴,季黛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不过比起他们这里的岁月静好,如今的宣平侯府就不太好过了。 江老太太,刘氏,江辰都聚在了登云阁,他们看着眼前的叶获,神情莫测。 江老太太率先开口。 “你是说你拿了季黛的令牌,代掌后府?” 叶获指了指腰间的令牌,不卑不亢道。 “母亲将所有事务都交代了一遍,我不会做错的。” “哼。” 刘氏冷哼了一声。 “毛头小子你好大的本事,还想管起我们来了,先不说别的,你可知京城内往来礼单该怎么准备?” 她不等叶获回答,又转身和江老太太抱怨道。 “怎么可能摔了一跤就不能动了呢?再说就算不能动,总有嘴巴可以说吧?要我说,还是派人去接了季黛回来,后府的事务还等着她来操持呢!” 叶获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些人不关心季黛的身体,反而还想揪她过来干活,真是讨厌极了! “我若是做错自然会和母亲请罪。” 叶获握紧拳头,一字一句道。 “但是在年前,你们不许打扰她!”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喋喋不休的刘氏停了嘴,不可置信的看向厅中央的少年。 “你好大的胆子!” 季黛不听话也就罢了,她养出来的孩子也这么嚣张?! 可叶获亦没有被她吓到,只行了一礼,就告退了。 “老太太你看看他!” 刘氏气急,转头就要告状。 可老太太心思却不在此,她心神不宁的搓着手,时不时还瞄着后面。 后面? 刘氏侧耳细听,便能隐约听见江康的痛呼声。 还不等她细问,江辰就开口了。 “季黛不肯回来就随她,不同意倒显得我们小气,再说叶获若出了岔子,她不就主动回来了?” 刘氏看向自己的儿子,也发现有些不对。 江辰始终沉着脸,屋内暖和,他竟还一直戴着手套。 “都怪怪的。” 刘氏嘀咕了几句,但也懒得在这上面计较。 方怡给了她银子,她正准备今天去玄中阁呢,便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就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老太太就忧虑的开口道。 “三皇子身边这么危险吗?才去了一日,康儿就受了伤,往后跟在他身边岂不是命都会丢了。” 江辰亦有些心疼,可还是劝慰道。 “殿下说了是意外,并还特许了他进宫陪读,他这一伤也受得值当。” 京内诸多世家正彼此暗暗较劲,都想要三皇子陪读的位置,江康冷不丁就得了这个好处,江辰越想越得意,便低声劝道。 “这事多亏了方怡,祖母也对她好一些罢。” 江老太太“啧”了一声,又问道。 “那你可曾想好了?如果三皇子登了宝座,江康便能一飞冲天,方怡的身份也就要抬一抬了。” 姨娘抬一抬,就是妻了。 季黛就要让位,要么和离,要么休了,总之江辰在方怡和季黛中间只能选一个。 老太太试探的问道。 “你会选谁?” 江辰沉默了一会,最后才缓缓道。 “为什么要选?不能都要吗?” 老太太震惊的握住了拐杖。 “你是说……” “平妻如何?” 江辰抚平手套的褶皱,淡淡道。 “我不会放季黛出府,就算是死,她也只能死在府内。” 外面季凌,秦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怎么肯拱手相让。 可老太太终归于心不忍。 “方怡应当无所谓,可季黛她出身季家,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屈辱?” 江辰拍了拍衣袍,起身道。 “她既已嫁给我,便只能受着!再说了——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 老太太忧心忡忡地望着江辰离去,却总有些不安。 季黛,她真的会甘愿受着吗? 而方怡,得了势还能容忍季黛的存在吗? “唉。” 她只能叹息着去了后面看江康。 江康侧躺在床上,一见她来,当即哭喊道。 “太祖母,我好痛。” 老太太心痛坏了。 “没上药吗?” “上了。” 金嬷嬷赶忙解释。 “只是这伤有些奇怪,几天了都没有愈合的迹象。” “真是庸医!” 老太太想起她当初下给叶获的药,哪儿还坐的住,当即就吩咐道。 “快些找些人抬康儿,再取了我的银子来,我们去玄中阁看诊!” 叶获掌家,她也不想去问一个毛头小子要银子,更重要的是江康等不得。 金嬷嬷应了立刻就去准备。 刘氏在前。 老太太和江康在后,前后不过只差半刻钟。 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必定会在玄中阁相遇! 第68章 怎么今日就放这么一点号? 若说世上有一处绝对不能讨价还价,那一定就是医馆了。 尤其是开业仅几个月,就治好了无数疑难杂症的玄中阁更是如此。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不是皇宫里面的那几位,都必须亲自上门排队,无一例外。 五千两入门,五千两看诊,五千两开药。 谁都如此,不可插队,只要当天能够拿到号码牌,就一定能看得着。 一视同仁之下,倒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而且放号很多,基本都有空余。 可刘氏午时过来竟然只拿到了最后一个号。 她庆幸之余,也有些不解。 “怎么今日就放这么一点号?” 伙计一边和后面的人作揖道歉,一边解释道。 “阁中天字号医师外派了三位,连掌柜也不在阁内,所以人手不足,不过夫人请放心,只要拿了号的都能看得到。” 刘氏略点了点头,反正她能看得着就行,便得意的握着号码牌环视了一圈。 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她恰恰好拿到最后一枚,便觉得自个儿的银子花的更值了。 就这么一耽搁,身后便传来了老人的冷哼声。 “刘氏,你怎么在这里!” 刘氏浑身一震,赶紧将号码牌往身后藏。 “我过来开药的。” 老太太疾步走了上来,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才转身去问伙计要号码牌。 伙计为难道。 “老太太,今日的号都放完了,如果您着急,就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让给您吧。” 老太太是第一次来玄中阁,当即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就不能加一个号?小曾孙受了伤,今日必须要看上医师。” 伙计抱歉道。 “这里每个人都很着急,实在是医师不够分,而且玄中阁规矩如此,老太太就不要为难我这个下人了。” 江康一听没有医师可看,那他不是白折腾,当下就不依了,嚎啕大哭道。 “我不管,我好痛啊!” 老太太听得心慌不已,眼睛一转,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刘氏—— “我记得你说来开药?” 她快步上前,一把将刘氏的右手扯了出来,果然,她手中正握着一个号码牌。 “给我!” 老太太不由分说的一把抢了过去。 “你的病哪有康儿重要!” 老太君积威已久,刘氏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的被她抢了去! “母亲,这是我的,我明日的药还不知道在哪儿!” “我都说了,让你照着之前的方子抓药就是!” 老太太抓着号码牌就要往阁内走。 “康儿的伤若是再不医治就要伤了根本了!” 刘氏恨恨的看着被抬进去的江康,她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孩子—— 老太太绝对不会将她刚刚交走的银子还给她,也就是说,她竟白白浪费了五千两,就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杂种! 她心痛的不行,控制不住自己跟了上去。 一个号码牌只能看一人,但说不定,她能蹭到一点呢? 老太太也没有管她,一心只想赶紧让江康看上医师,便急吼吼的唤人来看。 在阁内等待的众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露出了厌恶之情。 都是来看病的,最讨厌这样进来就吵吵嚷嚷的人了,而且看后面那哀嚎的少年中气十足,根本不紧急啊。 他们这样的外行是这么觉得,玄中阁的人自然看的更准。 一个伙计过来看了看江康的伤势,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号码牌,就请她先等一会。 “老太太,他的伤并不严重,而且你们的号码牌是最后一个,请在一旁等一会吧。” 江老太太听着江康的哀嚎声,着急的不行,可玄中阁的伙计妥帖又周全,贴身跟着她们,愣是不许她们往前靠近任何一位医师。 江康喊了半天,也累了,伙计又眼疾手快的送上了杯甜水,瞬间便就安抚了他。 他不闹了,老太太心也就不慌了,也有了时间打量这名声在外的玄中阁。 她久未出来,看了一会,就惊叹不已。 几乎每一个问诊的人旁边都会有一个伙计陪同,而前面取药的药师,看诊的医师皆都井然有序,忙碌又规整,让人忍不住心生信赖。 “你这是第二次来了吧?” 老太太问刘氏。 “他们真的那么厉害?” 刘氏正愤愤她抢了自己号码牌,语气便不太好。 “不厉害的话怎么会这么多人?”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总归因为不愿在外面丢人,没有发作,当然也不愿意在和她说话了。 两人沉默着等着时间,一个多时辰后,就有人来请他们过去。 老太太本想要跟着进去,刘氏却抢先了一步。 “估计要缝合伤口,老太太您年纪大了不适合看这种血腥的场面,我跟去就好。” 老太太一看她便知她想蹭着看诊,便也默许了。 刘氏得了准,便连忙带着人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愤愤的带着江康再度返回。 “真是不近人情。” 老太太来不及问她话,先看向了江康,见他的伤口已被缝合好,便也松了口气。 “这些是医师开的药。” 伙计接过金嬷嬷递过来的银票,才将手中的药包交给他们。 “三日一服,连续吃一个月便可无碍。” 刘氏眼珠子一转,伸手就去接那药包。 “我拿着吧。” 江老太太一颗心都挂在江康身上,又急着回府,哪还顾得上谁拿的东西,当然也没注意到刘氏特意放慢了脚步。 刘氏摆脱了她们,立刻就在自己的马车上将药包打开。 她小心翼翼的将每一包上面放着的那个小纸包给掏了出来,又依着原样包好。 不一会儿,她就分离出来十小包,便美滋滋的聚在了一起收入怀中。 她还是赚到了,才用了五千两,就得了十份玄中阁的药引,再配上府内的药材,足够她吃上两个月了。 至于江康…… 刘氏冷哼了一声,将医师的叮嘱丢之脑后,什么经脉受伤,什么温养? 又不是她的亲生孙儿,就算留下病根又怎么样,她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第69章 此事突然出现,未必不是一个陷阱 玄中阁出手,江康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老太太谨记得医师的吩咐,每隔三日就让江康喝上一大碗药,苦的江康避之如虎。 所幸方怡也很上心,每每都会哄骗着江康喝药,几个来回,老太太对方怡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但方怡却清楚的知道,老太太的软化绝对不是因为她乖顺,而是因为三皇子! 可想起那几日,方怡心中也是苦涩不已,那样的折磨又岂是人能受得了? 而且往后,她再也摆脱不了陈方的掌控—— 他要求她随传随到,方便他发泄。 一个年轻世子的姨娘,官员家的庶女,几种身份叠加的她,却只能跪在他这样的奴才面前曲意奉承。 这样的快乐是宫女,妓子无法比拟的! 所以陈方才会答应引荐江康,答应处置季黛。 季黛未归,但陈方说了,她已伤根本,就算能活着回来,也撑不了多久。 方怡只能用这个消息来安慰自己。 江辰无用,陈方虽然变态,但起码给她的好处是实打实的。 唯一可惜的是她因为江康受伤下手慢了一步,让叶获挤了进来,不然,她定已经拿到了后府之权! “方怡,你在想什么呢?” 老太太不满的问道。 “我在问你话呢!” 方怡猛然清醒,费劲的从钻进耳里的只言片语拼凑回答。 “老太太不想叶获跟着去宫宴,随便扯个借口就是了,夫人尚在外养病,他作为养子又怎么好意思吃喝玩乐?” “可我要带康儿去啊。” 老太太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季黛名下的养子,这个借口不能用。” “不要紧。” 方怡很快就想好了主意。 “先揪叶获的错,他才多大,怎么可能事无巨细都办的好?您挑一两件,留着在除夕那天发作,便一定能够将他留在府中!” 新年宫宴最是长脸的时候,她也不想叶获跟着,省的盖了江康的风头! 不过…… 方怡眼神一暗。 季黛不在府内,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 老太太想抓叶获的过错,自然也不会偏袒于他,正是极好的机会! 当天夜里,春风院,奎香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便从大厨房传了菜肴来。 她孕吐有段时间了,但她是奴婢出身,也不娇气,就想趁着这会不吐多吃点东西。 可在旁伺候的青儿突然撞了下她的胳膊,奎香一惊,勺子和菜一道掉在了地上。 “嗯?” 奎香奇怪的抬起头,青儿是季黛给的丫鬟,从不冒冒失失,今天是怎么了。 青儿则满脸惊恐的弯腰去捡勺子,起身的瞬间,奎香手中就被塞进了几个帕子。 “所有的吃食都吐在帕子上。” 青儿小小声地叮嘱道,才又放大了声音。 “香姨娘,你这勺子碎了,要去取新的吗?” 奎香反应很快,当即回答道。 “不必,我就用筷子吧,等你取来我又不想吃了。” 她夹了几口菜塞进口中,也不吞,借着擦嘴的空档吐在了帕子上。 来回了几次,奎香就丢下筷子打了个哈欠。 “不想吃了,撤了吧。” 青儿正要收拾,一位陌生的嬷嬷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她提着个木桶,快手快脚的将脏碗脏碟都收了去,才讨好笑道。 “这等粗事怎可劳烦姑娘呢。” 青儿也不插手,等她走了之后,才低声道。 “香姨娘,菜肴是她送来的,这人不是春风院的人。” 奎香浑身汗毛竖起,她害怕的扯着青儿的袖子。 “夫人不在府中,不会是她要对我动手了吧?” 她最近连门都不敢出,方怡还不打算放过她吗? “别怕。” 青儿急匆匆的将她吐在帕子上的菜肴收在了一个碗里。 “获少爷在,我这就将这东西送去,香姨娘,你也和我一道去。” 奎香虽然怕的紧,可也知道轻重缓急,便起身跟了出去。 珩明馆内灯火通明。 叶获和一个中年男子头对头正讨论着什么,见两人进来,便好奇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吗?” 青儿将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先将东西送过去。” 叶获皱着眉吩咐道。 “你知道怎么去他那里,让他看一看有没有毒。” 青儿领命便揣着碗走了,过了一会,她就忧心忡忡地跑回来。 “获少爷。” 叶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结果,便偏头问中年男子。 “孙总管,你觉得该如何?” 孙总管捋着胡须笑道。 “获少爷,我教了你这么多天,你告诉我有哪几种处理办法?” 叶获握紧了手,捋清楚了思绪。 “要么捅了出去,要么忍下此事,多加小心。” “哦?” 孙总管也不评价,他笑着问道。 “少爷选什么?” 叶获聪明,他又得了秦止的吩咐,自是要引导他前进,后宅事情看上去虽小,可也是官场种种事务的小缩影。 见微知着,从小事着手,风险亦不会很大。 “哪个都不选。” 叶获双手轻按桌子,起身道。 “此事突然出现,未必不是一个陷阱。” 他眯眼看着身前的摇曳的灯火。 “太祖母正想要抓我的痛脚,我若是捅了过去,怕是要将母亲的权利拱手相让,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奎香见状,连忙开口道。 “那我小心点就是了。” “不。” 叶获单手扶着桌子,抬起的那双眼眸竟十足的像季黛,镇定自若。 “她既然敢伸出这只手,我就会替母亲收拾她!” 奎香呆住,叶获才八岁不到,可她竟然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他! 她默默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如果她的孩子能有叶获十分之一的本事,她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第70章 香姨娘把药都吃下去了 往后几日,春风院几乎每日都会从大厨房点了菜肴回房,或中午,或晚上,并不定在哪一顿。 点进来的东西,有的时候会原样退回,有的时候会略略吃上几口,有的时候甚至会吃掉一半。 方怡听着老嬷嬷的回禀,脸色阴沉了许多。 后府中大多都是季黛的人,她好不容易才买通了眼前的烧火嬷嬷,可就代表着她根本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下着药。 “她难道发现了?” 方怡犹豫的嘀咕道。 奎香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整,她有些摸不准了。 “绝对不会。” 老嬷嬷深怕方怡放弃不干,她就少了个赚银子的渠道,便解释道。 “听春风院中的姑娘说,香姨娘还在孕吐呢,胃口时好时坏很正常呢。” 方怡眉毛一抖,明显被孕吐两个字刺激到了。 “季黛送了消息,说初一会回府。” 她搓了搓手,下定了决心。 “胡嬷嬷,我再给你点银子,你打点下送菜的嬷嬷,将此事揽过来,确保最后这几天都是你送。” 胡嬷嬷忙不迭的点头,捧了银子就走了,可等回了厨房,她坐在灶前,手指在银子摸来摸去,最后还是舍不得。 距离过年还有七天,她不打点也能偶尔轮到一次—— 再说了,何必和方怡说的那样每天下一点点。 轮到她一次,她就全部倒下去就是了。 一个未成形的胎儿而已,大不了她再加点料。 保证奎香只要入了口,那孩子定保不住! 至于会不会发现,她一个烧火嬷嬷,偶尔送餐也都是顶班,怎么也不会查到她头上来。 在除夕的前一夜,机会终于来了。 外面下起了大雪,送餐的嬷嬷嫌路滑,就将食盒塞进了胡嬷嬷手中。 “你送吧。” 说完她就打着哈欠去里面喝酒暖身去了。 胡嬷嬷左右一看,确定厨房里没有其他人了,便赶紧将食盒打开,将整包药粉倒进了鸡汤之中,又搅了搅,才再度合上了食盒,急匆匆的戴上斗笠向春风院去了。 青儿出来拿,没有立刻进去,反而挎着食盒笑着招呼胡嬷嬷进来。 “外面冷得很,嬷嬷还是在走廊等着吧,等姨娘吃好你顺便带回去,省的再来收了。” 胡嬷嬷欣喜的应了,忙提着她放在门外的木桶走进了春风院。 青儿指了指走廊让她站在那里,就进了屋子。 “姨娘,饭菜送来了,还是温的呢。” “正好我饿了,先给我盛点鸡汤喝吧。” “是。” 胡嬷嬷小心翼翼的从窗外望了进去。 奎香接过了青儿盛出的鸡汤,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的让青儿又给她盛了一碗。 胡嬷嬷看的喜出望外,她运气可真好,就这么一次就成了! 等青儿让她进去收拾,她便忙忙进去将碗碟都收进木桶里,也来不及处理就随手塞进假山旁,就急匆匆的往服梅苑去了。 而她的身后,一只少年瘦弱的手从暗处缓缓伸出,将木桶往后一提,便就彻底没了动静。 服梅苑中,方怡正要睡下,却听见胡嬷嬷在外面轻声叫门,便只能再度起身。 所幸服梅苑人不多,方怡挥退了下人,带着胡嬷嬷进了屋子。 “怎么突然过来?” “方姨娘,事情妥了。” 胡嬷嬷赶紧凑了上去,小声道。 “香姨娘把药都吃下去了,您答应我的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都吃下去了?” 方怡的困意顿时一散,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是说定了明天才是最后一剂吗?” 胡嬷嬷讨好的笑道。 “明天是除夕,我哪能知道香姨娘会不会传菜,所以才提前了一天。” 方怡皱着眉看着眼前那张丑陋满是皱纹的脸,忽然一笑。 “还真是麻烦胡嬷嬷您了,我答应您的自然都会给,只是你提前了我还没取来,这可怎么办?” “好办好办。” 胡嬷嬷兴奋极了。 “我陪方姨娘您去取就行了。” 银子不落袋她实在是安不下心。 方怡也没有继续推拒,带着她从后门出了服梅苑,向远处一个小竹林走去。 越走,胡嬷嬷心越虚。 “姨娘你这是去哪儿?” “啊。” 方怡含笑回头。 “你不是不要银票要银子吗?那么多银子我也不好放在服梅苑,就找了个地方藏着,你别怕,以后我还指望你帮我呢。” 胡嬷嬷一听,心也定了些。 又走了一会,就走到了竹林里的一口枯井旁。 “喏。” 方怡指了指枯井。 “银子都藏在里面了。” 胡嬷嬷小心的趴着井往下看。 “这么深?方姨娘怎么放下去的?” “看不见吗?” 方怡也探过头来看,结果头上的金钗顺势掉下了枯井。 “唉!” 胡嬷嬷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接,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 就在这个当口,方怡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下! 胡嬷嬷惨叫一声直直的坠下了枯井。 “方姨娘!你做什么?!” 胡嬷嬷艰难的在井底爬起,恐惧的高喊道。 “快拉我上去!” 方怡伸了个头出来,她娇俏的撩起落下的发丝。 “胡嬷嬷,我可没有骗你,那金钗就是你的报酬,至于你用不用得了,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胡嬷嬷吓坏了,井壁湿滑,她根本爬不上去。 方怡则艰难的从旁边推来一块大石头,将枯井堵上—— 也将胡嬷嬷的哀求怒骂声都堵住了。 “呼。”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冷笑着往来路去了。 胡嬷嬷也真够蠢的,季黛那么聪明,叶获也不差,她不可能留下隐患给自己! 死人,才不会说话,才不会暴露她! 奎香孩子被药没了,便代表着叶获掌家无能,痕迹全断,他也追不到线索,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吞! 而老太太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别说明晚的宫宴,怕是连带着养病的季黛也会被拖入局内! 她,方怡,才是唯一能够笑到最后的人。 回了服梅苑,方怡将踩了泥土的鞋子丢进火炉之中,光脚进了里屋。 走了这么久,她有些渴了,也懒得再唤人来烧水,就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两杯冷茶一饮而尽,便打着哈欠上了床。 没了心事,她也完全没有刚杀了人的负担,闭眼安心的酝酿睡意。 可睡意没来,反而是小腹隐隐作痛。 方怡还以为是刚喝了冷茶的缘故,但没想到,那痛越发的强烈,很快,她便满床打起滚来。 “玉娟!” 她惨叫了一声,高声唤自己的贴身丫鬟。 “快来!” 玉娟住在她旁边的屋子里,听见动静连忙点灯过来,可一看,她吓得手中的灯都砸在了地上。 “姨娘,你,你……” 方怡不明白她为何这个表情,可身体下面黏腻的不舒服,她伸手一摸—— 血—— 好多的血! 第71章 姨娘怕是往后再也不能怀孕了 江老太太,江辰,刘氏都赶到了服梅苑。 府中医师诊脉结束,便一脸凝重的起身道。 “方姨娘这是小产了。” “什么?” 江辰往前一步,震惊道。 “她怀孕了?” 医师急匆匆的将写了药方,塞给玉娟去煮药,才垂手道。 “已有两个月,但……现在没了。” 江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不断颤抖。 “怎么可能?方怡你就没有感觉吗?” 床铺间的方怡虚弱的抬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我月信一直不稳,以为,以为只是……” 她颤抖着捂着嘴哭道。 “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我的孩子……” 她不能承认江康的身份,可腹中这个孩子,却可以由她带在身边,这让她怎么不可惜。 “怎么没的?” 江辰皱眉道。 “她身体一直不错,又没有摔跤,怎么会突然半夜没了的!” 医师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隐晦道。 “应该是服了堕胎药,药量下得极重,所以一下子孩子就没了。” “……” 刘氏上前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怎敢对我的孙儿下手!” 奎香是季黛的人,又是奴婢出身,她根本看不上她腹中的孩子,可方怡好不容易怀了孩子,竟敢服了堕胎药,这让她怎么不怒! “不是我!” 方怡捂着脸哭喊道。 “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不是你。” 刘氏犹豫的收回了手。 “那会是谁呢?” 方怡怀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那又会是谁给她下了堕胎药? “不……” 方怡心中腾起了巨大的恐惧,她想起了奎香,想起了她交给胡嬷嬷的药—— 她猛然抬起头,指着桌上的茶壶。 “有人给我下了药!” 医师上前倒了点茶水出来闻了闻,便断然道。 “就是这个,不知是不是有人提纯过,这里面的堕胎药比寻常要浓郁很多,还加了红花,喝上一小口就足够药效。” 他严肃的转头问道。 “姨娘你喝了多少?” “两碗。” 方怡赶紧回答道。 “我渴得紧,就喝得多了些。” 这下,医师的脸色顿时白了,他快步走到方怡身旁,又一次诊起了脉。 “坏了。” 一碰到方怡的脉象,他就明白了,立刻回头和江辰道。 “世子,红花灌体,再加上堕胎药药效太强,姨娘怕是往后再也不能怀孕了!” “什么!” 屋内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江辰连声追问道。 “没有任何方法了?” “不行。” 医师恭敬的起身答道。 “就算玄中阁天字号的医师来也没有办法了,两相加成,神仙也难救。” 方怡怔怔的趴在床上。 她永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 方怡低声啜泣道。 “表哥,你要替我找出是谁害的我,害的我们的孩子!” 江辰对她还有情意,也有些不忍心,便温柔的安抚道。 “你先安心养身体,我必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刘氏抱着胳膊在旁边冷笑道。 “我就说将后府交给一个毛头小子不行,你们还不相信, 这下出了大事了吧!” 她一提醒,老太太也想了起来。 “去,把叶获叫过来!我来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府内出现如此歹毒之人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太祖母找我?” 她话音刚落,叶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动作分毫不乱,先给各位行了一礼,才抬眼道。 “太祖母觉得这件事是我的错吗?” 少年清清朗朗的站在那里,双眸明亮,衣裳精细整洁,配饰简洁大方,没有半分凌乱之感,端是一个从小养成的贵公子。 仿佛和旁边的乱糟糟完全是两个世界。 老太太窒了一瞬,季黛将这个孩子养的也太好了吧! 她责怪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刘氏见状,便开口道。 “难道不是你的错?怎么你母亲在的时候都没这些破事,奎香肚子都那么大了,方怡才怀孕就出事了,难道不是你做得不够好?” 叶获垂手轻笑了一声。 “祖母教训的是,我尚且年幼,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好,但我来时已派人查过一遭,并无其他线索。” 他不疾不徐,慢悠悠道。 “每院内,都有各自的茶室,水亦是各自取用,若药在其他的地方可能和我有些关系,可在茶壶里——怕这事可真怪不得我,应该问一问方姨娘,您是否苛待过谁?被人含怨报复了?” 方怡倒吸了一口气,她竟小瞧了叶获! 他几句话就将所有的嫌疑聚集在了服梅苑之中,服梅苑只有她和玉娟,剩下的不过是几个粗使丫头。 她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就这么三两个丫鬟陪葬? 可叶获说得的确有道理,江辰皱着眉道。 “的确,方怡,是不是服梅苑里有内鬼?” 方怡含泪摇头。 “我不知道。” “罢了罢了!” 刘氏听得有些不耐烦,索性摆了摆手道。 “现在谁都不知道这茶壶是谁下的药,但既然叶获你承认了自己办事不利,就将令牌交了回来,要么母亲先拿着,要么就赏给了方怡——她没了孩子,也算安抚了。” 方怡默默握紧了手。 能得到这个好处,也不算她白受苦了。 “我刚已命人通知了母亲。” 叶获微笑道。 “今日是除夕,明日就是初一,母亲也要回来了,这令牌——我会亲自送还给母亲,至于接下来该如何,祖母和太祖母都可和母亲说。” “你!” 刘氏正欲发作,可看老太太和江辰都没有反对,便也只能悻悻然闭嘴了。 老太太考虑的更多,她清楚季黛最为偏袒叶获,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抢了令牌,怕是季黛会趁机甩手不干,便连忙吩咐道。 “她回来就好,也不必在我手上过一遭了,等明天再谈此事吧。” 第72章 叶获,他明明是个怪物! 刘氏和老太太相继走了,江辰略坐了一会,大约也是受不住屋内的血腥味,也离开了。 “你怎么不走?” 方怡靠在床头上,眼神晦暗不明。 “替你母亲看我有多惨吗?” 叶获慢慢的往前走。 “是也不是,我母亲心肠最好,如果知道了你怀孕,定会看在你腹中的孩子上对你事事网开一面。” 他走到了床铺间,低头看方怡,眼底的暗色涌动。 “所以……我替她解决了这个后患,方姨娘,你永远不可能再用孩子要挟我的母亲。” “你……” 方怡剧烈的喘息着,她不敢信,又不得不问道。 “是你给我下的药?” 一个八岁的孩子,竟会心狠手辣如斯! “是我下的。” 叶获的笑容让人害怕。 “但这药不是你亲手弄来的吗?我只是稍微让人提了提纯,又加了足足的红花罢了。” “你不得好死!” 方怡拼命想要爬起身,想要告诉别人真相,可叶获偏着头,用一根手指就将她按了回去。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吗?有痕迹表明和我有关系吗?哦。” 叶获手指轻轻一晃。 “我不希望母亲回来的时候,你还拿这件事烦她,你应该不想被人发现——你买了堕胎药,又曾想对香姨娘动手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方怡嘶吼着推他。 “你害了我,我难道还要屈服于你?我偏要告诉季黛,告诉她养了条怎么样的毒蛇!” 可下一瞬,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呃……” 她拼命拍打着叶获猛然掐住她脖子的手。 “你想告诉母亲什么?” 叶获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如果母亲因为你不喜欢我了,我会让你活不过当夜!” “啊……” 方怡快喘不过气来了,打他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叶获才松开了手。 “记住了吗?” 方怡拼命喘息着新鲜的空气,恐惧的看着擦着手指的他。 “你,你……” 这根本不是一条毒蛇,叶获,他明明是个怪物! 叶获平静的将帕子收回怀中,摆手离开。 “除夕之夜,你就好好躺着吧。” 出了服梅苑,叶获用手挡着眼睛,看着远处云层中的逐渐升起的朝阳,愉快的轻哼了一声。 母亲教他的,他都记得。 做事不留把柄,全身而退,未损分毫。 他也会永远是母亲身后的乖孩子。 方怡失去孩子这一事,不过是湖面上的一点波澜,稍纵即逝,侯府也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依旧热热闹闹的准备新年。 叶获也做得很好,送往每一处的东西都妥帖周全,就连刘氏也挑不出错来。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不能太小气,便命人通知叶获晚上共同赴宴。 可叶获却恭敬地拒绝了。 “先生独自一人过年太冷清,我打算陪他,再说我一个孩子进不进宫也无所谓,太祖母带弟弟去吧。” 老太太顿了顿,叶获这么懂事,倒显得他们之前的谋划有点可笑,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带了江康走了。 到了晚间,叶获坐在蒙光园外的楼梯上,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发着呆。 “怎么?后悔陪我这个老头子了?” 魏先生喝着酒在他旁边坐下。 “现在去也还来得及。” “不是。” 叶获低头看着脚尖。 “我只是在想母亲身体好透了吗?她明天真的能回来吗?” “唔。” 魏先生又喝了一口酒,觑了眼低头的少年,叹息着摇摇头。 “想知道就去看。” 他见叶获不懂,索性起身扯他起来。 “我说现在去也来得及。” “太祖母他们已经走了——” 叶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先生拉跑了。 “和她们去有什么意思?你可是我的宝贝小徒弟儿,怎么能委屈了你?” 他大笑着带着叶获往外走。 “你的母亲,还有齐王,进京啦!” 叶获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也变得坚决起来。 他想见季黛,想见母亲! “走吧!” 魏先生拉他上了马车,一甩手,马车就朝着皇宫而去! 而此时,宫内清凉殿内,虽还未开席,但却热闹非凡。 二品以上官员及侯爷王爷等皆可参宴,也不拘着带多少家眷,所以新年宫宴乃是最为放松和自在的。 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平日也很少能见面,便和相熟的凑在一起说笑,而抱在手中的,刚会走的也都有几个,三三两两凑着玩。 年纪大一些的,则互相和周围的人说着话,打听些趣事—— 除了宣平侯府周围,其他地方都很热闹。 江辰脸色也不好,刘氏称病不来,侯爷未归,季黛养病没回来,就他和老太太坐在这里,旁边在加一个壮硕的江康,实在是冷清至极。 老太太几次想和旁人搭话都未果,便也沉了脸不做声了。 所幸恰好圣上进来,众人起身跪拜,一起一坐倒也挥散了些他们的尴尬。 而秦信跟在圣上身后进来,本兴趣缺缺,可眼睛一转就看到了江康,便拱手和圣上道。 “父皇,我想和江康坐一会。” 圣上允了以后,秦信就挤到了江康身边,上下端详着他。 “看来你好了啊,怎么不进宫来找我?” 江康实在是被那次吓破了胆,可更怕秦信发作,便小声道。 “殿下,我才好,再加上我,我哥哥管的太严,我没有出门的时间。” “你哥哥?” 江康皱了皱眉,似乎是第一次听说。 “你哥哥是谁?” “叶获。” 江康不敢不答,直接将叶获的名字拱了出来,秦信念叨了两句,感觉有些耳熟,却又不太想的起来,便笑骂道。 “又不姓江,你怕他做甚,等过几日我去你府上替你收拾他。” 江康瞬间就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不过他也不可能为叶获求情,当即闭嘴不说了。 第73章 强权逼人是否不太好? 而大殿内,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问起了三皇子的先生。 圣上微笑道。 “不急,朕请了他来,不过这人最为顽固,非说老天命他不能再收学生,所以还要拜托各位爱卿替朕劝劝他。” 下面几个官员皆都面面相觑。 谁这么大的胆子连圣上都拒绝了? 一时间众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先生好奇不已。 秦信则懒洋洋的往江康身上一靠。 “你的先生是谁?” 江康僵硬着回答道。 “邓先生。” “噢,他呀!” 秦信嬉笑道。 “如果这先生还不识数,我就要你了这个先生,你呢,就进宫来读书。” 江康心中不愿,嗫嚅道。 “殿下这个先生必定会听话的,毕竟您可是三皇子呢。” 秦信嗤笑了一声,没有做声。 而圣上也迟迟不吩咐开席,只坐着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他还未到,先等一会吧。” 这么一等,就过了一刻钟,圣上身旁的曹公公出去吩咐了几趟,都不见人进来。 圣上的眼眸亦逐渐冷了下来,他握紧了佛珠,有些不快。 他给的面子已经足够,若真的还这么倔,他可就不介意用些不得了的手段了! 就在他即将发作的当口,外面的太监高声道。 “魏先生到!” 几乎是瞬间,殿内凝固的气氛便就一散,高台上的圣上亦带上了笑意。 “他也真是拖沓,朕还以为他不愿意来了呢。” 江老太太则皱眉重复了几遍。 “魏先生?” 不会吧?应该不会是“魏”,应该是别的字才对。 怎么可能是他! 江辰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殿门口—— 那里站着一高一矮两人。 他控制不住自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 圣上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由打趣道。 “怎么了?江世子是不认识他们了吗?” 他话一出,江辰也确信了他没有认错! 来人正是魏先生和叶获!!! 江老太太张口结舌,看着走入灯光之下的两人。 “季黛不是说魏先生只是市井请来的普通先生吗?!” “蠢。” 秦信坐直了身子,也认真了许多。 “他可是魏延魏先生。” 一听这个名字,连一直没有出过声的老丞相亦惊讶的起身。 “您就是魏延?” 不怪乎他惊讶,眼前这个人比他还小几岁,可…… 名声却大得很。 十岁开考,连中三元,以十六岁直中状元,惊艳至极,却在先皇接见前溜走,自此游山玩水,不见踪迹。 但他最厉害的便是教书了,一生收了三个学生。 第一个薛亭,如今驻守边关,乃是镇国大将军。 第二个朝冠,一手卦象天下无双,被世人尊称天师,也有传言说已登仙而去。 第三个便是…… 不少人都忍不住看向了魏延身后的那个少年。 他眼眸微垂,身姿修长,虽尚未长成,可在场的都是人精,几乎同时都看出来此子筋骨了得。 “怪不得你要拒绝朕。” 圣上也看到了叶获,语气听不出喜怒。 “得了这么个好学生,自然瞧不起秦信了。” 此话,便是将叶获架了起来。 魏先生若是不承认,便要收了秦信,但若是承认了,叶获怕是要惨。 可他也有办法,当即打了个哈哈便就略过了。 “他就是你哥哥?” 秦信眯着眼盯着叶获良久,又转头看了眼江康。 “你们差的有点多啊。” 若是两人站在一起,他怕是要认为江康只是个奴仆了。 江老太太的脸色也极难看。 魏延在她的府上,她还花了大价钱去请什么邓先生?这不是有眼无珠还是什么! “回去好好问一问季黛!” 她咬牙切齿道。 “怎么能骗我们。” 江辰则默默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目送着两人往前走,他们的位置比宣平侯府还要靠前许多。 “问又有什么用。” 他低声道。 “没听见圣上说的吗?他连陛下都能拒绝,更何况我们?” 江老太太不甘心的搓着手。 “总要试一试,再说了。” 她瞟了眼回自个儿位置上的秦信。 “魏先生肯定会收三皇子,康儿不也能蹭着读了吗?” 想定此事,她便就琢磨起该怎么让邓先生退银子了。 而江辰却目光沉沉的盯着眼前的菜肴。 真的这么简单吗?他不这么认为。 果然,圣上并未打算如此放过魏延,又指着秦信道。 “魏先生,你瞧瞧朕这个儿子如何?” 魏先生左右看了看,脸皱成了一个苦瓜。 他以为秦止在此,才大摇大摆的进来的。 早知道他们还没到,他就再等等了。 魏延只能敷衍道。 “皇子乃是人中之龙,怎好被我等凡夫俗子评价。” 圣上见他油盐不进,便不再和他绕圈子。 “朕要你收他。” “我曾告知过陛下——” 说到这个份上,魏延只能拱手道。 “朝冠那小子给我卜过一卦,我这辈子只能收三个学生,多收一个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就求着陛下饶了我吧?” “啪!” 佛珠掷地,圣上冷笑道。 “你若不收,朕可以让卦象现在就应验,还能……” 他危险的盯着叶获。 “再多加一人!” 殿内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乎不可闻。 魏先生亦脸色凝重。 他不怕死,但他极喜欢叶获,当然不愿意他被自己牵连,可答应收下秦信,往后的麻烦事更多。 不说季家被牵连,就连他那两个学生都会因此坠入夺嫡之中,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见的。 “朕劝你识相。” 圣上示意秦信捧杯酒过去敬他。 “喝了这杯酒,你便是秦信的先生了。” 魏先生盯着酒杯中摇曳的酒汁,权衡良久,还是闭了闭眼伸手去接—— 比起未来,还是先保住叶获的命吧。 “砰!” 说时迟那时快,秦信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可那酒杯已在他手中炸开,酒汁撒了他一身。 异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秦信已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怒瞪着殿外。 “陛下,强权逼人是否不太好?” 清淡优雅的声音响起,秦止从暗处缓缓而入。 他虽坐在轮椅之上,可却让人无法轻视,连暴怒的秦信也瑟缩着退到了后面,一点也不敢发作。 “朕强权?” 圣上听笑了,他托着下巴道。 “贤弟,你可比朕还强势呐,先是直接从朕手中抢走了魏先生,而后又给了朕刚进京的孩子一个下马威,现在……” 他指着地上的一摊酒,冷笑道。 “你又在大殿上动手,秦止,朕真想问你,是不是王爷这个位置你坐腻了,想到朕这个位置上来了?!” 第74章 十五日就是十五日,一刻都不能少 “陛下自然永远是陛下。” 秦止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道。 “我这等残废之人又怎可比拟您的英明神武。” 圣上冷哼了一声,大约是觉得秦止如此说是让了一步,便质问道。 “那朕要魏先生,你是让还是不让?” “魏延已教了叶获近半年,师徒之缘已成,让和不让又有什么区别?” 秦止淡然道。 “钦天监虽有预言在前,可也点明了若不是皇家子弟,便无甚影响,再说了,陛下为秦信打点如此多,又将大皇子二皇子置于何处?” “行了。” 圣上摆了摆手,懒得再议此事。 “你别三两句又扯到别的上面去,朕放过魏先生!你也快些入席吧!” 秦止挑了挑眉,有台阶下,他也懒得再攀扯,便示意身后之人推他往前。 圣上瞟了眼,便又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她是谁?” 他讶异的看着推着秦止之人,不是吉祥,而是一个女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弃了之前对魏先生的关注,看向了秦止的身后! 毕竟秦止从不近女色,甚至有传闻说他好男色,这猛然出现一个女子—— 他们怎么可能不好奇?! 只见那女子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碧色的双眸摄人心魄,而她身上那粉色异域衣裙样式繁复,极为适合她的身材,脚踝上还缠绕着一圈细小的铃铛,随着她的行走响起细碎的铃铛声。 可这样妖艳的装扮却配上了她一身稳重自持的气质,让人觉得撕裂又奇特。 秦止入了座,示意她在自己旁边坐下,才环视了一圈,将众人窥探的眼神都给逼退了开来。 “故人之女。” 那女子则小心的低着头,看着脚尖,似乎有些拘谨。 再看秦止一举一动都将她护在自己的保护圈之内,自然不会有人再敢偷看。 可别人认不出,叶获却认得,他激动的捏紧了拳头,才能压住自己的心潮澎湃。 母亲! 母亲真的已经好了! 他毕竟不够稳重,心情激荡之下,江辰便注意到了,他猛然转头死死盯着那女子不放。 叶获只会对季黛这么关注,那…… 他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更仔细的盯着她,希望能从她的举动中看出猫腻来。 季黛感受着从对面而来的两道炙热的视线,也是叫苦不迭,小声道。 “我都说不要来了,这下该怎么办?江辰会认出我的。” “是你答应蔷薇的。” 秦止借着举杯低声回答道。 “不过蔷薇的易容是一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自是什么都不怕,可总归要考虑到季黛的名声。 季黛苦兮兮的捂着脑袋,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敢告诉蔷薇她必须在秦止旁边呆满十五天, 这下好了,原本她可以直接回侯府,却被蔷薇强迫着进宫来。 “十五日就是十五日,一刻都不能少。” 蔷薇的强调似乎还在眼前,秦止和季黛同时叹了口气。 被她和吉祥两人盯着,他们似乎得到子时才能解绑了。 “既来之则安之。” 秦止将席面上的糕点往她身旁推了推。 “她折腾了你这么久,你也没吃什么东西。” 季黛垂头丧气的捡了块糕点就往嘴里塞,一进口,她眼睛就“咻”的放大了几分,忍不住低头看向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 “还不错?” 秦止嘴角微翘,亲手给她倒了杯茶。 “你也常来参宴,怎么没吃过吗?” 季黛懵懵的被他塞了杯茶。 “是来过很多次。” 但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一来是戴着面纱不方便,二来,她身为侯府主母,自当稳重,怎好抓着糕点吃呢?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她这个年纪的大多还穿着鲜艳的衣裳,坐在自家婆婆身后一排吃着糕点说笑呢。 可她却只能穿着稳重大方的暗色衣裙,梳着庄重的发髻,老气横秋的坐在老太太旁边。 秦止了然,又取了碟糕点放在她手旁。 “没人认得出你,有我在,你可放松一些。” “好。” 季黛碰了碰自己脸上的面具,也起了久违的玩闹之心。 她年纪也不大啊,被压抑了这么久,那就在这里透一口气吧? 她笑嘻嘻的抬头,眼眸明亮又欢快,甚至还在和江辰对视时,还娇俏的眨了眨眼。 “不是她。” 江辰如同被烫到了一般猛然收回了视线。 “你说什么?” 老太太还在可惜江康蹭不到魏先生教导一事,便追问道。 “不是谁?” 江辰不答,可目光又忍不住再次看了过去。 好娇艳,好美。 这朵遮了一半的花,在秦止旁边摇曳生辉,怎么就那么让他错不开眼呢? 江老太太也看了过去,不由也愣了几分,但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能坐在秦止身旁的女子岂是他们能肖想的?便推了推江辰,让他别看了。 江辰亦知道祖母的意思,便低头喝酒去了。 他们配不上,可却又有人开口了。 “齐王殿下,这位姑娘姓甚名甚?” 秦止侧头一看。 “陆太尉,你的好奇心有些多。” 陆太尉讪笑了一声,别人可以不问,他却不得不问,丽妃是他妹妹,早晚都得送消息进去的。 “难得见王爷身边带着别人,所以忍不住。” “她叫什么,得看她愿不愿意回答你。” 秦止托着下巴,淡然道。 “都说了是故人之女,我只护她,并不可左右她的想法。” 陆太尉窒了一瞬,秦止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这姑娘想回答就回答,他们都不能发作吗? “哈。” 圣上笑着点了点秦止。 “倒也难得你会这么说,这样吧,朕来问,这样算不得不尊了吧?姑娘,你叫什么?” 季黛抿着唇,却也知她如果不回答,秦止也会帮她,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曼珠,我叫曼珠。” 她故意挑高了几分自己的音线,却不知这样的声音一变,却带上了了不得的魅惑之感! 第75章 像你的夫人吗? “……” 圣上的眼眸深了几分。 “你是谁的女儿?” 季黛犹豫了一会,她可以随便扯个名字,可没办法随便扯一个身世啊,尤其是在圣上面前,她更是不能随意开口。 就在这时,秦止递了个帕子给她。 “你身世可怜,想哭就哭吧。” 季黛立刻领会意思,抓过帕子按着眼睛轻声啜泣去了。 这下,圣上倒不好再追问下去,秦止亦叹息道。 “陛下不知,她也未曾见过父母,只是我依据故人留下的信息好不容易寻回她,就请陛下不要追问了,她仅仅是普通女子罢了。” “好吧。” 圣上虽觉得季黛奇特,可他见过的女子很多,便轻易放过了此事。 反倒是宴席过程中,陆太尉的视线总是时不时飘到她身上。 季黛被秦止挡了半个身子,又一心解决他堆在自己面前的糕点,便没有注意到。 可秦止发现了,他手指轻点下巴,盯着季黛垂在他身旁的衣角有些出神。 宴席即将接近尾声,曹公公恭敬的走到秦止身旁,低声道。 “王爷,太后请您过去一叙。” 秦止略点了点头,季黛也赶紧起来准备推他过去,可曹公公却含笑摇了摇头。 “太后请王爷去,可没有请姑娘去,姑娘要么去后面稍作歇息,要么先在此处等着。” 季黛和秦止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将他们两人分开—— 秦止经常出入宫廷,目标不在他身上,那就是朝着她季黛来的! “如何?还是我先让吉祥送你回去?” 秦止看她。 “宫中伺候的人多,你不必担心我。” 曹公公听的咂舌不已,冷情冷性的齐王竟然会关心别人? 季黛可怜兮兮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不敢独自回去,还是去后面等你吧。” 秦信伤她,她对这皇宫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与其以后不明不白,还不如现在借着这样貌刺探一番。 秦止意外的挑了挑眉,这样表情的季黛他还真没见过,不过他也不点破,袖子一甩,便在她手中放下了一块令牌。 季黛手下意识的翻转过去,在曹公公的眼皮子底下藏好了它。 等秦止离开,她也摸出了令牌上的字纹。 暗夜! 她手心皆是汗,却又用劲握紧了它。 秦止给了她在宫中的依仗,那她便可放手去做了。 想定此事,她便准备起身跟着宫女往偏殿去,但才走了一步,眼前就多了一人。 季黛抬眼一瞧,顿时有些无语。 “江世子。” 她怕被听出不对劲来,依旧用着高几分的声音问道。 “拦住我做什么?” 江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拦住她,可身体比脑子行动的更快。 “也没什么。” 他被那双碧色眼眸一看,心都软了。 “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像谁?” 季黛掩嘴轻笑,眼眸勾魂。 “像你的夫人吗?” “的确。” 江辰控制不住自己。 “很像她。” 很像没有被他圈入京城,在江南季家肆意的季黛—— 他就是对那样活泼的季黛一见钟情,才无法原谅自己的。 季黛垂了眼眸,才掩住眼中的嘲讽。 “世子这样的搭话未免太老套了吧?” “我不是。” 江辰想要解释,可眼前的女子却已经准备转身离开。 “你知道王爷在哪儿找到我的吗?” 她回眸一笑。 “醉月阁,蔷薇是我的姐姐,你若真不是搭话,就去那处找我吧。” 江辰怔住了,直到老太太来寻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也是醉月阁的?他怎么去了那么多次都没见过她? 季黛跟着宫女往里走,叶获站在远处想靠过来又怕误了她的事,两相为难下干脆站在那里看她。 季黛轻轻眨了眨眼,就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叶获一呆,立刻美滋滋的去扯半醉的魏先生。 母亲看见他了,他可以回府等着她了! 魏先生迷迷糊糊的被他扯着,混在人群里也出了宫。 秦信站在楼梯上,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暗恨不已。 他还想等这个老头子醉醺醺的时候拖进他宫里去呢! “殿下。” 陈太监守在他身后,小声道。 “贤妃听说你受伤了,让您回去。” “走!” 秦信别人的话未必听,可母妃的话他不敢不听,只能甩袖离开。 而季黛一路前行,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二楼暖阁前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目测了下距离,可以肯定自己已经离开了清凉殿的范围。 “曼珠姑娘。” 暖阁的门打开了,里面端坐着一位妇人,她伸手招呼季黛进来。 “你就是齐王带进宫里来的女子?” 季黛眯着眼,这暖阁四面通透,灯火通明,远处都可望见里面的情形,是使不了什么手法的,便抬步走了进去。 “叮铃铃。” 随着她的动作,银铃铛轻轻的响动着。 妇人微皱着眉,似乎不太喜欢她这等装扮,可又很快和煦道。 “快些请坐,我不太喜欢热闹,所以没去参加宫宴,可一听说有你在,便赶紧过来看一看了。” 季黛在旁边坐下,努力提醒自己要放得开。 “你是谁呀,我是过来等王爷的,也不认识你啊。” 妇人脸色微僵,暗骂了一句不识规矩,才勉强道。 “我啊,是二皇子的母亲丽妃。” 季黛眨着碧色的眼眸,懵懂道。 “丽妃?我不认得呀,你来找我做什么?” 丽妃暗自吐血,秦止究竟从哪儿搞来的这么个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你在这里坐着也无聊,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丽妃觉得她单纯好骗,便故意循循善诱道。 “看你装扮和名字,你应该是外族人吧?暖阁里热的很,你戴着面具难受不?要不要摘了去?” 季黛摇了摇头,专心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明显是不愿意和她说话,也不愿意下了面具。 丽妃哪儿受过这样的无视,可面对秦止身边的人,她也只能一忍再忍,主动坐到了她身旁。 “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住在哪儿吗?” 第76章 我说你不要脸! “住在哪儿?” 季黛眨了眨眼,抬头看她。 “王爷说我原先住的地方不太好,就让我住在齐王府了。” 丽妃心中一痛,她为了秦止的腿,每年都会砸进去万两黄金,可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儿子,想见秦止一面都很难,更别说踏进齐王府一步了。 可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竟就这么轻松的住了进去! 丽妃定了定神,才又问道。 “你原先住的地方是哪儿?怎么不好了?” “哦。” 季黛用脚尖碾着地面。 “我原来住在醉月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反正王爷不让我住我就不住了呗。” 丽妃听得牙酸不已,恨不得揪了秦止过来问一问。 这世上是没有女人了吗?他非要从妓院里面选一个来! 季黛深怕刺激不够她,又美滋滋的笑了。 “不过王爷说了,我想回去就回去,他会陪我回去的。” 丽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腾”一下站起来,尖叫道。 “你让他和你去妓院?!” 季黛惊讶的看着她。 “为什么不能,我就是他从醉月阁带回来的呀!” 丽妃深吸了几口气才总算稳住了激荡的心神,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季黛笑嘻嘻道。 “你还想问什么呀?和你说话还蛮有意思的呢。” 丽妃一听又控制不住自己坐了下来。 “那你和齐王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啊?” 季黛盯着丽妃那双骤然紧张的眼眸,突然问道。 “那丽妃娘娘你和王爷又是什么关系呢?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咯。” 丽妃顿了顿,有些犹豫,可她又很想知道曼珠在秦止心目中的地位,便想着随便扯几句话骗她。 “你告诉我的,我都会问王爷哦。” 季黛可爱的偏了偏脑袋,笑道。 “如果王爷知道你编排他,可能会生你的气呢。” “……” 丽妃被她这么一句话给说的只能老实道。 “我和他曾有过婚约,后来他腿断了,婚约作废,我进宫,仅此而已。” 可季黛却蓦得收回了嘴角的笑容。 “他要解的婚约还是你要解的?” “重要吗?” 丽妃风情万种的抚摸着发髻。 “我的哥哥官至太尉,我注定是宫中之人,他既落败成了王爷,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断了,怎么断,无非都是过程,结果都是一样的。” 季黛却缓缓握紧了手。 结果都是一样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掩盖了当初的众叛亲离? 少年得志,一朝跌入泥沼,皇位没了指望,连未婚妻也弃他而去。 落魄回京的秦止在那一年究竟受了多少的嘲讽! 他究竟是怎么样爬出来的,又是怎样隐忍的扩张他的势力? 没人知道,亦没有人觉得他辛苦。 “你心疼他?” 丽妃发现了季黛的沉默,不由笑道。 “你可不要心疼他,他这人呐,最是绝情寡义了,他对你好,必定是因为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等你没用了,你也不过是被他丢开。” 她叹了口气,看着外面。 “就比如说我,有这么个过去也不能让他多帮我一点,我几次想让秦涛去他麾下军队,他都拒绝了。” 至于她送去的药,秦止又没好,她也不好借此要求秦止回报,只能暂时当做没这回事。 “不要脸。” “嗯?” 丽妃没听清楚,转头看旁边的女子。 “你说什么?” “我说。” 季黛猛然抬起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我说你不要脸!” “什么!” 丽妃拍案而起,指着季黛就要一巴掌甩过去! “你这个从窑子里出来的脏女人有什么资格辱骂我!” 可季黛手更快,她一把就握住了丽妃的手腕,碧色的眼竟一点点的从中心开始恢复成黑色! “秦止不欠你,没有报复你是他大气。” 季黛步步逼近。 “你还想着让秦涛进他军队,是觉得夺嫡胜算不大,就想要盘算他手中的兵权了吧?!” “你!” 丽妃被她逼得再次跌坐回座位上,还嘴硬道。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啊。” 季黛轻笑着扣死了她的两只手,单膝顶住她的小腹,将丽妃控制在了座椅之间。 “都告诉你了,我现在住在齐王府,自然和我有关系了。” “你想干什么?” 丽妃恐惧的看着她缓缓撩起袖子。 “这里是皇宫!” “我知道啊。” 季黛慢悠悠的将袖子折好,露出洁白的手腕。 “可丽妃不是为了好好和我说话,将人都遣开了吗?” 丽妃双唇颤抖,后悔自己小瞧了眼前的女子。 “你若打了我,秦止也护不住你!我必定会让哥哥将你拖出来杀了!” 季黛一笑,下一瞬,一巴掌便就落在了丽妃的脸上。 她左右开弓,连续抽了她十余个巴掌,才甩了甩通红的手掌,停了下来。 “你哥哥算什么东西?!太尉?有王爷在一日,他这个太尉又有几分可看?” 她在未出阁之前,也曾躲在父亲的书房里听他们谈论朝廷之事,便也知道如今的太尉并无实权。 为何? 因为关内能够调动的兵力大部分都在秦止手上。 他又是王爷,陆太尉根本使唤不了他,就只能尴尴尬尬的领个空头衔罢了。 “你!” 丽妃捂着肿得老高的脸颊,怒道。 “那我也能收拾你!” 她用身子将季黛撞开,又迅疾的往门口跑。 “来人!曼珠伤人了!” “太慢了。” 季黛几步便跨到了窗边,她笑眯眯的看着不可置信回头的丽妃,还心情甚好的挥了挥手。 “丽妃娘娘,你要记得今日我给你的教训。” 她一脚踩上了窗沿,看向丽妃的眼珠已恢复黑色。 “下一次,你若还不识抬举,总想着从王爷这里抠好处,可就别怪我曼珠再来抽你了。” 她娇俏的一笑,纵身而出,便从二楼直直的跳进了黑暗之中! 丽妃吓了一跳,几步冲到了窗边,俯身往下看。 曼珠消失了,她粉色的衣裙和暖阁下方的梅花林融为了一体,消失在了夜色中。 “给我找!” 丽妃快要疯了,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去通知陛下!我要把这贱人给抓起来!” 第77章 恨,也是情绪呐。 暖阁附近的侍卫立刻调动了起来,围住了梅花林,可就算他们一寸一寸的寻找,都没有找到季黛的身影。 圣上闻讯赶来,不由也皱眉道。 “丽妃你在搞什么?” 灯光幽暗,又在外面,他并没有发现丽妃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 丽妃双目通红,正要以此告状。 “陛下,她打……” “丽妃娘娘。” 圣上身后,是慢几步赶到的秦止,他安静的坐在暗处,眼眸底下是—— 威胁! 丽妃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现在她告了曼珠一状,不但不能追究她的错,秦止也会因此记恨她!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秦涛还要他的支持! 几乎是瞬间,她便语锋一转。 “曼珠姑娘去了梅花林,我久等她未归,怕她出事,才唤人来找她。” 圣上狐疑的盯着她。 “真的?” “是。” 丽妃忍着痛,恭敬跪下。 “只是还没找到她的人,可否请陛下帮忙?她一个姑娘家家,若在皇宫冲撞了谁可不就不好了。” 圣上略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吩咐—— 秦止淡笑着开口了。 “不必麻烦陛下和娘娘了,吉祥已找到了她,我这就接她回去。” 他摇着轮椅往回走。 “她年纪小,贪玩,就请陛下和娘娘宽宥了。” 这只是件小事,圣上见解决了,便也带着人回去了,只留下丽妃恨恨的站在原地,捂着肿起的脸颊,低喝道。 “这里发生的事情谁都不许传出去!” 她丢不起这个人,可曼珠,她是一定会收拾的! 而此时,京城城楼一角,吉祥哭笑不得的站在季黛身后,小声道。 “夫人,你胆子也太大了。” 季黛吐了吐舌头,她是想着二楼不算高,跳下去没受伤她就逃了,要是受了伤,她就倒打丽妃一耙,可谁曾想这暖阁后面竟如此之高! 天知道她跃出去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命! “还好暗夜跟着您。” 吉祥摸着胸膛也是后怕不已。 五名暗卫联手,用黑布卸了她下坠的力的同时,也隐藏了她。 吉祥亦奉命赶到,便带她离了宫。 季黛有些不好意思。 秦止帮她许多,她实在是忍不住就过分了些。 “好像快要到子时了。” 她看着半空中月亮的高度,默默估算着时辰。 “也不差这么一会,我去换了衣服回去了,你替我和王爷说一声——” “说什么?” 秦止的声音冷不丁的就从她后面传了出来,吓得季黛摇晃了两下,差点从她坐的地方掉了下来。 秦止隔着袖子扶了她一把,等她坐稳了,才又叮嘱道。 “小心。” 季黛半坐在垛口上,本就高一些,再加上秦止又坐在轮椅上,就变成了季黛俯视秦止。 她有些不安,便想要跳下来。 “坐着吧。” 秦止摇着轮椅靠在了城墙边,和她并排看天空的月亮。 “还有一刻钟才到子时,做事总要有始有终,如果这最后一会出了事,那岂不是白费了我前面的功夫?” 他都这么说了,季黛倒也不好拒绝,便依靠着青砖发起呆来。 吉祥则悄悄退了下去。 “你打了丽妃?” 冷不丁的,秦止开口了。 “因为我?” “……” 季黛不太想回答,偶尔的释放是她给自己的奖赏,可往后—— 她还是被困在笼子里的一只雀儿罢了。 她也不想让秦止知道她为了他逾矩了。 可秦止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看来,你知道丽妃和我的关系了。” “你不恨她?” “恨,也是情绪呐。” 秦止轻轻拍着把手,目光悠长又深远。 “不值得的人,又何必浪费我的情绪?” 季黛忍不住低头看他。 “你为何不……” 她咬着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进宫这一趟,她站在他身旁,便能清楚的看见他处境的艰难。 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鼾睡。 秦止手握兵权,又是正统皇家血脉,样貌权谋气势皆是极品,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让圣上合得上眼?! “不造反?” 秦止接上了她没说完的话,回头看她,眼眸中笑意满满。 “世子夫人,你这话可算得上教唆了。” 季黛撇了撇嘴,整个人生动了不少。 “那你将我送官呗。” 秦止哑然,笑意便溢出到了他脸上。 “那也不好,说不定我们就算同伙了。” 他手指一抬,便指向了京城之中。 今日是除夕,街上熙熙攘攘还有不少行人,热闹又祥和。 “他这个皇帝暂时当得还不错,我一人罢了,又何必将他们拖入战乱之中?”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想要皇位,便要打仗。 不管谁成谁败,苦的都是百姓。 季黛也知道这一点,亦明白了秦止和圣上之间,那隐秘又奇妙的平衡之感。 “当然,他想要收拾我也很难。” 秦止拍了拍自己的腿。 “一个残废,连京城都出不了,却成了制约他的枷锁,他觉得棘手的同时也只能忍让,只看谁先走错那一步罢了。” 被如此一点,季黛又怎么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她惊讶的低头。 秦止—— 他的腿未必不能治,而是现在不可以治罢了! 秦止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今日他的话有些多了。 一时间,两人同时沉默了。 “砰——砰——啪——” 半空中烟火炸开,光点散落,飘飘荡荡往下。 “子时到了。” 季黛长长呼了口气,将面具解了下来,她握在手中看了许久,才将它和令牌一道,放在了秦止旁边。 “多谢王爷这段时间的照顾。” 她跳下垛口,对秦止行了一礼。 “此后,定不会再如此麻烦您了。” 第78章 江康是江康,叶获是叶获 秦止的马车在宣平侯府后门不远处停了下来,季黛下了马车,就远远瞧见叶获托着下巴坐在门口的楼梯上,也不知等了多久。 季黛正要上前打招呼,手中就被吉祥塞进来了一个小包裹。 “主子给的。” 他眨了眨眼,一蹦就回了马车上,走了。 马车离开的动静引得叶获抬起头来,瞬间,他就欣喜的瞪大了眼睛。 “母亲!” 他快步冲了过来,又觉得不妥,便乖巧的站在不远处,恭敬垂手道。 “母亲安好。” 季黛哑然,叶获啊叶获,明明看见她这么高兴,还要压抑自己。 她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面对叶获太过严肃,便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 “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 叶获如同小狗般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母亲夸奖他了! 一时间,他喜不自胜,欢喜的就去牵季黛的手。 “母亲,我等你好久了。” 季黛被他一碰,手便忍不住颤了一下,往回缩了一点。 江康也曾这么牵过她的手。 叶获注意到了她的避让,默默放下了手。 总归他还是不该…… 可不等他想完,他的手便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叶获怔怔抬头,季黛温柔笑着看他。 “你是我的孩子,应该我牵你呀。” 欢喜席卷叶获的全身,他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呆呆的被季黛往回牵。 季黛看他的样子,也是好笑。 她想通了,江康是江康,叶获是叶获。 她不应该因为江康做过的事情,也将叶获拒之门外。 她握着叶获的手,轻柔却坚决。 “明年,母亲定陪你过年。” 叶获眼眶微红,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好。” 他不会告诉季黛,他在后门等了多久,也不会告诉她心里的期待。 可母亲知道啊。 他用另外一只手擦了擦眼角,堆起了笑容。 母亲知道就好了呀。 回了珩明馆,叶获怕打扰季黛休息,便连忙告退了。 季黛没有留他,只叮嘱明日早些过来,她带他一块去登云阁拜年,又塞了个特别厚的红包到他怀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去歇息。 珍珠先一步被送了回来,她边收拾床铺边笑道。 “我劝获少爷在珩明馆等,他就是不肯,非要在门口守着。” “他啊,心思倔。” 季黛摇头叹息,坐在桌前打开了放在桌上的小包裹。 “这是……” 她愣住了。 里面放着的竟是她戴过的面具和暗夜的令牌! 珍珠凑过来,也有些惊讶。 “这是齐王送给夫人的吗?” 季黛不答,面具送给她她能理解,可暗夜的令牌,她怎可拿在手中? “过几天我去找他。” 她摩挲着令牌的花纹下定了决心。 “这东西我不能收,我要还他。” 珍珠耸了耸肩,伺候着季黛上床歇息。 “夫人。” 放下床帘时候,珍珠犹豫着问道。 “齐王待你这么好,你若是和离了,可不可以……” 季黛被地龙的暖意熏的都快睡着了,朦朦胧胧的答道。 “珍珠你想什么呢?他可是齐王秦止……呐……” 最后一个字几乎不可闻,珍珠伸头看了眼,季黛已经睡着了,便小心的吹了灯,推门出去。 站在门外,珍珠还是想不通。 齐王又怎么样呢? 她家主子是顶顶好的主子了,怎么可能配不上齐王? “等夫人摆脱了这里。” 珍珠边嘀咕着边往自己房间走。 “还不是随便挑。” “喂!”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好悬被身后的一个招呼吓得魂飞魄散。 她转头一看,当即掐腰低喝道。 “吉祥!你又吓我!” 吉祥撇了撇嘴,将怀中的一个纸包丢给她。 “好心没好报,这个送你,新年快乐。” 珍珠懵懵的捧着纸包,再抬头,吉祥已经走了,她打开看了眼,里面装着几块糕点,上面还盖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哎呀。” 珍珠美滋滋的抓了块塞进嘴里,高兴的往房内去了。 鉴于这糕点喜庆,她就不计较吉祥吓她的事情咯。 不仅如此,珍珠还决定对吉祥好一些。 毕竟她还想靠吉祥推动自家主子和他家主子的关系咧。 至于江辰? 珍珠完全没有想起过他,只要季黛高兴,什么她都不在乎。 次日清晨,登云阁。 “你说你,除夕都不肯回来,非要赶在大年初一清早到,这侯府你是住不得了是吧?” 江老太太不快的盯着眼前的儿子。 “江宏,你毕竟是宣平侯,昨天宫宴,你未去,我和旁人说话都没脸。” “又不是因为我不在。” 江宏满不在乎道。 “我本来就很少去的,您不是一直带着季黛,江辰去的吗?也没听你说过没脸啊。” 江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以往她没有感觉,昨夜季黛不在,她才发现原来往年那些主动上来和她打招呼说话的夫人,都是朝着季黛来的! 她这么一个老太君,竟不如二十出头的她有脸! 但这话她可不好和江宏说,便沉脸道。 “我不和你说别的,今年你得在府内呆到元宵节之后!还有刘氏,她身子好了不少,你也别总嫌弃她。” “知道了。” 江宏左右看了看,皱眉道。 “江辰呢?他怎么还没到?” 老太太除了江康之外最偏疼的便是江辰了,当即就护道。 “他早就过来磕过头了,哪像你这么晚才到?而且他都已入朝为官,自然得出去应酬,怎么好一直呆在这里?” 江宏嗤笑了一声。 “他那个官位还有应酬,怕不是和狐朋狗友出去喝花酒去了吧?” 可被老太太一瞪,也不敢继续数落下去了,便起身道。 “那我也出门去了。” 说起来,他好久没回京,也好久没去过醉月阁了,记得每年大年初一的歌舞表演最是精彩绝伦,他又怎么舍得错过。 “你!” 江老太太想要留他,可江宏不听,拱手就走了。 出门时,他和季黛迎面碰了上,便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至于给小辈的红包什么的,他压根没有这个打算,就直接从她和叶获身旁过了。 季黛毫不意外,铁公鸡怎么可能拔毛,她也不屑。 第79章 大年初一,父子俩同逛青楼? 进了登云阁,老太太态度要好上许多,她先问了季黛的身子,又包了红包给叶获,才小心的问起了魏先生。 季黛一听便知老太太想什么,便笑道。 “我可左右不了魏先生,他肯屈尊住在我们这里已是极限,祖母莫要再琢磨此事,难道您和我说的话比圣上的话还要有用?” 老太太无法,叹息了几下又怪起季黛不早和她说。 季黛微笑着听她絮叨,也不回嘴。 老太太说了一会,便就觉得没劲儿了,只好放了她们离开。 出了登云阁,季黛又去蒙光园给魏先生拜了年,接下来左右无事,便想带着叶获出门转一转,可蔷薇送来了帖子,她看了眼便就笑了。 “叶获,明天再带你出去。” 季黛笑着扬了扬帖子。 “我去一趟醉月阁。” 醉月阁现在这么有趣,又怎能少了她? 出发之前,季黛想了想还是将面具和令牌一道带上—— 如果能碰到秦止,她就不必特意去一趟齐王府了。 一刻钟后,她的马车到了醉月阁的楼下,便立刻有人上前领着进了后院。 季黛扶着珍珠的手刚踩着地面,就被蔷薇飞扑抱住了。 “你终于来了。” 蔷薇抱着她蹭来蹭去,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你快来,你那夫君和公公都在醉月阁里呢!” “……” 季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大年初一,父子俩同逛青楼?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季黛边和蔷薇往楼上走,边问道。 “嗯~江辰应该一大早就到了。” 蔷薇拉她进了房间,示意她看下面一层对面的房间。 “他也不叫姑娘,平日他点过的也不给进屋,就坐在那里看,也不知道看什么。至于你那公公宣平侯嘛……” 她手指一划,指向了一楼拱门内。 “在那里和姑娘们喝酒呢,幸好我反应快,给他们隔了开,然后就赶紧给你下了帖子咯。” 季黛伸头看了看,便顺嘴将昨晚哄骗江辰的事说了一遍。 “哈哈哈。” 蔷薇笑得直不起腰。 “他就是来等你的?” 季黛亦绷不住笑容了。 江辰生她气,不愿见她,便想来找偶尔见过一面的曼珠说话—— 的确可笑。 “替我装扮一下。” 季黛从怀中掏出面具,起了戏弄的心思。 “我倒要看看他见我想说什么!” 蔷薇眨了眨眼,毫不犹豫拉她往里屋去了。 江辰这样得陇望蜀的人才配不上季黛! 季黛呀,只能是他们的! 而季黛自然不知道蔷薇的小九九,她提着裙摆一路往江辰的屋子去。 “你……” 屋内的江辰见她出现在门外,惊讶又欣喜的站了起来。 “你真的是醉月阁的人?” “我怎么会骗你呢?” 季黛裙摆轻荡,铃声清脆,在江辰面前坐下,托腮看他。 “世子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信,只是觉得……” 江辰手足无措的坐下,眼底又是欣喜又是不屑,交织在一起复杂的不得了。 “觉得王爷不会来这里?” 季黛微笑道。 “他可是醉月阁的常客呢。” 她可没说谎,蔷薇又不会骗他。 果然,对面的江辰顿时放松了下来。 秦止都会来醉月阁,那他大年初一丢开妻子和小产的姨娘来这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你等我这么久,就没别的话想说吗?” 季黛手指在桌面上划圈,一圈一圈仿佛在江辰的心中般,让他心头微痒,可千头万绪他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你上次说我像你的夫人?” 江辰不说话,季黛便主动出击。 “哪儿像了?你夫人又是谁?” 提起这个话题,江辰便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当即絮絮叨叨说起季黛的不好。 季黛隐在面具下的脸听的抽搐不已,幸好江辰已说到最后才勉强没有发作。 “她如果像你这般活泼明媚就好了。” 江辰身子往前倾,想从她的眼眸望进去。 “我就不会有这么多怨言了。” 季黛冷笑不已,是他出手摧残了她,现在又嫌弃她不够活泼? 很好!很好! 她手指轻轻上抬,按住了他的手套。 “那世子是什么意思?我和这里的姑娘不一样,并非拿了银子都可见得到的,你想见我,总要有个理由吧?” 江辰呆呆的看着她的指尖。 “想迎娶我?” 季黛语调越发魅惑。 “你可有妻子,你愿意让她给我让位?还有你府中有没有姨娘,可都要打发了去哦。” “好。” 出乎意料的,江辰很快回过神来,他伸手去握季黛的手。 “曼珠,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置好这一切。” 曼珠身后有秦止,比季黛还有用,也比方怡更美更妖娆,他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 季黛忍了又忍,才没有起身给他一巴掌。 才见了两次面,江辰就能许下这个诺言,真不知道是前世的她可笑还是方怡更可笑! “好。” 季黛抽出了手。 “世子如此大气,那曼珠就陪你喝几杯,来人,去拿最好的酒来。” 江辰遗憾的收回手,又很快打起精神来。 他肯定比这个弱女子能喝,等她醉了,就可揭开她的面具了。 他实在心痒曼珠的长相。 送酒的伙计很快就来了,他也不走,捧着酒壶站在一旁,为两人斟酒—— 江辰瞪了他几眼,十分想将他赶走却又不敢做的太明显,便举杯敬季黛。 “曼珠,我先喝为敬。” 他一口蒙了下去,马上就“嘶嘶”的倒吸一口气。 好烈的酒! 季黛心不在焉的也喝了一口,立刻发现了不对。 低头一看,她酒杯里竟是水?! 再抬头,捧着酒壶冲她挤眉弄眼的竟然是伪装后的吉祥! 季黛哭笑不得,也不点破。 于是,她一杯水,江辰一杯烈酒的情况下,很快就将他灌了个七晕八素。 “曼,曼珠……” 他喝得人事不知了,还在呢喃她的名字,原本吉祥听着没啥感觉,可后来,他竟然又开始念叨另外个名字。 “季,季黛……她好像你……” 说时迟那时快,吉祥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果断道。 “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季黛没听清楚江辰说什么,可接下来的确需要吉祥帮忙,便含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吉祥一听便眼睛一亮,拍着胸脯就去准备了。 醉月阁大厅里,江宏喝的高兴,和一个姑娘拉拉扯扯便就进了旁边的厢房。 “老爷~~” 那女子娇羞的将他往里面一推,香帕一甩,便就迷的江宏心花怒放。 他伸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那姑娘往他胳膊下一钻,便就进了屋子。 江宏醉醺醺的转身去抓她,姑娘灵活,一晃便消失在了床铺前。 “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江宏搓着手往前,醉月阁的姑娘轻易不陪睡,能碰着一个主动的实在难得。 越想他越兴奋,迫不及待的就摸上了床铺,掀开了被子。 床上薄纱轻柔,他醉眼朦胧看不甚清楚,只模糊看到一片绿色。 “都到床上了还穿什么裙子?” 江宏美滋滋的伸手去抓,想要扯下衣裙—— 可入手一片温热,还有粗粝的毛发。 “啊!!” “啊!!” 两道洪亮的男子惨叫声震得整个醉月阁都晃了两晃! 第80章 她没错?!那为何脱光了我?! 房门轰然大开,外面客人窥探的眼神也悄悄透了进来。 这屋子也奇怪,没有屏风挡着,可以一览无余的看见床铺上面的情形—— 两个男子恐惧的对视。 一人已解了腰带。 而另一人更加不堪入目了,除了一块遮住重点部位的布条外,竟浑身光溜溜。 不过更让人瞩目的是这人半身皆是深绿色—— 难道是最近新出的什么情趣吗? 但也有人认出了他们。 “这不是宣平侯吗?” “唉?那他对面的不就是他的儿子,江辰江世子!” 一时间,不少人都起身想要走过来看得更清楚! 江宏总算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边,要关上门。 可不管他怎么折腾,这门始终关不死。 他只能死死顶住门,怒瞪床上的儿子。 “你搞什么!” 江辰也有些懵,他刚刚不是还在和曼珠喝酒吗?怎么一晃就到了屋内? 他按着剧痛的头,不解的问道。 “父亲,你怎么在这里?” “快点穿好衣服!” 江宏别开头,再看这绿油油的儿子,他怕自己忍不住暴起杀了他! 江辰一低头,才发觉自己浑身赤裸,当即慌张的要去抓衣裳。 可他从床上找到床底,都没有找到,而江宏身后的门,又传来了奇怪的“咔哒”声,他下意识的松了点力气—— 那门竟然整扇往外一倒。 “……” 外面围观的人群恰好和江宏对了个正脸,江辰惨叫了一声,赶紧滚进了被褥之中。 而能来醉月阁中的,大多也都是达官贵人,自然也认得江宏。 这下,不知道是门外的他们更尴尬,还是江宏更尴尬。 僵持之时,悦耳的铃铛声从人群之外轻快而来,众人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让那异域女子走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不少醉月阁的伙计。 “诸位抱歉了。” 季黛微笑着道歉,伙计们四散开来安抚众人回去各自的位置上,并送上了美酒—— 有些事情模模糊糊传播起来才更有意思。 而江宏狐疑的盯着她。 “你是谁?” 季黛还未回答,江辰就伸出脑袋,怒喝道。 “曼珠,是不是你故意整我?!” 季黛捂嘴惊讶道。 “我没有啊,只是看你醉的厉害,就让人送你到屋里来歇息了。” 她碧色的双眸微微一荡,便让人起了无限的怜爱之情。 “难道这样也是曼珠错了吗?” 江宏站的近,更是感受得明显,一时保护欲上涨,便安抚道。 “你没错。” “她没错?!那为何脱光了我?!” 江辰低吼道。 “父亲你没什么,可我丢的人还不够大吗?!” 这让他怎么抬得起头来?!好不容易遮掩了半个月,结果竟直接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不用说,待会满城都会知道他江世子半身染成了绿色! 季黛低下了头。 “是因为你喝多了一直要脱衣服,我就想着出门找个伙计来按住你,没想到就走开了这么一会就出了事。” 她的泪啪嗒啪嗒的低落在地毯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世子你不要怪我。” 美人垂泪,哭腔好听,江宏立刻就心软了。 “我知道他的德行,都怪他,怪不得你。” “你真好。” 季黛仰头甜笑。 “比他还好。” 面具虽遮掩了她大半张脸,可也能看清楚她笑容绽放的极美,江宏最是喜欢这样半遮半掩的风貌,便想请她往外去。 “不和这晦气东西呆在一起,我们一道出去喝酒吧?” “不行哦。” 季黛偏了偏头。 “姐姐不许我和别人喝酒呐,不过侯爷您这么好,不如每天都来一趟?虽然我不能陪你喝酒,但可以陪你说说话呐。” 江宏遗憾的“啧”了一声,却也舍不得强迫她,便笑着点头道。 “我记得了,你叫曼珠,明日我再来寻你。” 季黛浅笑嫣嫣,又请他往另外一条路离开,娇俏道。 “有时候我不在阁内,侯爷这么大气,一定不会怪罪我的吧?” 江宏被这么一捧,当然满口答应,才不舍的离开。 季黛含笑目送他走,屋内的江辰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裹着被子起身,又小心的避在了视线的盲区里冲到了门口。 “曼珠!你答应我的!” 季黛回眸冷笑道。 “我曼珠从小在醉月阁长大,什么男人没见过?世子,您的承诺虽然好听,可没有落到实处,都算不上数呀。” “那你是看上了我的父亲?” 江辰低吼道。 “他比你大那么多!” “可是他是宣平侯呀。” 季黛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了江辰的下巴,她轻佻道。 “谁更好我就跟谁呗,你若行动快一些,说不定还能和你的父亲抢一抢,如果太慢,说不定过几个月,你得尊称我为母亲了呢。” 这话明明十分的浪荡,可江辰却生不得气,他干涩的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做到你要求的一切,你就会嫁给我?” “谁说不可能呢?” 季黛的手指从他下巴一路往下,在他的喉结上轻轻绕了个圈。 “毕竟世子年轻俊美,谁都更喜欢一点。” 她手指经过的每一寸,江辰都觉得炙热难耐,那股炙热甚至一路往下,让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好。” 他也不找衣服了,裹着被子就冲了出去。 “你等我!” 季黛挑眉,从袖中掏出一个帕子,慢吞吞擦着手指。 真脏! 当然,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勾引父子,为她争斗,她的内心又怎么不肮脏呢? 她微微叹息,将帕子团成一团准备找个地方丢弃,可这时,她似乎有所察觉般的抬起了头。 二楼观戏台,坐着一人。 秦止托着下巴,不知在哪里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第81章 就为了一个青楼出生的女子? 季黛叹了口气,寻了楼梯上去,坐在他身旁。 “王爷你还真爱看戏。” 秦止修长的手指一扯,便从季黛的手心抽走了那块帕子。 “你干什么?” 季黛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抢。 可秦止手指轻轻一震,那帕子就变成了粉末,消失在他的手中。 季黛愣住了。 “曼珠也是你,自当肆意而生,何必想太多。” 秦止拍了拍手,优雅道。 “想做什么,想怎么闹,都有我在后面兜着——还是说你信不过我齐王?” 季黛语塞。 “您我怎么可能不信,可,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 “不觉得。” 秦止转头看她,眼眸中笑意丝丝缕缕。 “曼珠住在齐王府,我又是醉月阁的常客,麻烦好像已经不少了。” “……” 季黛窘的满脸通红,秦止竟然都知道! 可以她的性格,断不会将蔷薇供出去,便只能低着头认了,而看秦止的态度,她想还令牌一事也变得难以启口了。 “看。” 秦止突然轻轻敲了敲把手,指着醉月阁的大门。 “又有人来找你了。” 季黛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几个陌生男人一进门便粗鲁的推开了伙计,高声呼喊着。 “你们老板呢?快叫她出来!” “陆家人。” 秦止轻声解释道。 “来替丽妃出气了。” 季黛“咻”的站起身,想要下楼去。 “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我不能让蔷薇出面。” 可她所在的位置极为偏僻和远,她才起身,蔷薇已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蔷薇能解决。” 秦止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示意季黛不要着急。 “此事你不好出面,自有人妥帖处理。” 季黛将信将疑的走了回来,再仔细看过去,果然,蔷薇几下就将闹事的几人给隔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若是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我是奉了主子的命来找曼珠的。” 领头的管事最为不耐烦。 “陆家请她去府上走一遭,如果见不到她,阁主定不会希望醉月阁化为废墟吧?” “哎呀。” 蔷薇风情万种的往他身上一靠。 “你说得我好怕,可是曼珠现在啊,正在陪王爷看戏儿呢。唉,你们别抖啊。” 她拍了拍管事的肩膀。 “我这就去叫她过来,和你们回陆府哦。” “等下!” 管事定了定神,小心的问道。 “齐王也在?” “当然啦。” 蔷薇扇了扇风,毫不在意道。 “齐王最宠她,一大早就陪着她回醉月阁了,你们不知道吗?” 她往旁边一退,笑道。 “那你们的消息有些慢,也有些蠢了!” 管事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进来的那道门竟被彻底封死了! “喂。” 蔷薇仰头看向二楼。 “接下来我可不管了,但是别脏了我醉月阁的地板。” 秦止挑眉略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不远处观望的吉祥登时上前,几下便踹晕了这几人。 “送回陆府吧。” 秦止摆手吩咐道。 “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蔷薇和吉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亮光。 看着办这三个字可就有意思的紧了! 当天下午,两个爆炸般的消息席卷了整个京城! 一个便是齐王秦止贴身侍卫吉祥踢碎陆家牌匾,掷下数个半死不活的人,并丢下话来。 “王爷有命,若还有不长眼的找曼姑娘的晦气,今日的陆家便是明日的他!” 这下,满京城谁还不知道曼珠的大名? 为了一个孤女,竟和一品大员干了起来。 曼珠!便是齐王秦止唯一的逆鳞! 而另外一件事便是江辰江宏在醉月阁出丑之事,众说纷纭之下有了各种版本,但唯一被人翻来覆去说的,便是江辰那绿油油的半个身子。 两个消息同时爆出来,江辰想压都压不住。 毕竟秦止多年不近女色,难得有这等风流韵事,肯定要翻来覆去的说,便就也会顺便说一说江辰。 一时间,老太太面前如同雪花堆起了无数张帖子。 她脸色阴沉,双唇颤抖。 这些帖子表面都是拜年,可明里暗里,都是在刺探江辰的事情。 “你们闹也就闹了,非要闹到外面去吗?!” 她瞪着面前的父子两,气的直喘。 “这新年我们还过不过!” 这才大年初一,按照计划,往后十余日都要去各个府上走动的,她还盘算着带着江康一道蹭蹭脸熟,可现在她怎么还有脸出门! 可不管是江宏还是江辰,心思都不在此处。 “母亲你觉得是我的错吗?” 江宏摊手道。 “我最多只是喝多了酒,倒是江辰——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搞这么多乱七八遭的事情,你听了还是没听!” 他正欲如同往常一般劈头骂江辰一顿,可今日的江辰却不想继续做小伏低,尤其是想起了曼珠的话,便梗着脖子道。 “你又好到哪里去?前脚进京,后脚就在醉月阁抱着姑娘喝花酒,我起码什么都没做,只是喝晕了躺着罢了。” “你!” 江宏伸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你胆子肥了!竟和我这么说话,你看我不打死你!” “哈。” 江辰没有半分退让,他冷笑道。 “父亲,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看上了曼珠,怎么?想给我换个母亲吗?” 被自个的儿子这么怼着说,江宏哪儿还忍得住,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江辰不甘示弱,竟和江宏扭打了起来! “我的天哪!” 老太太真的要崩溃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父子两打成一团的! “给我住手!” 她也顾不得自己的年纪,上前就要将两人分开,吓得金嬷嬷连忙扶住了她,连声命外面的下人们进来拖开两个主子。 江宏被扯开的时候,还要伸腿去踢江辰。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你们闹什么闹!” 老太太痛心的握着拐杖道。 “就为了一个青楼出生的女子?你们和齐王一样,被迷了心了吗?!再说了,我们宣平侯府又怎么抢的过齐王府!?” 第82章 侯爷他吐了好多血! “曼珠答应我了!” 江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只要父亲不插手,我一定能得到她。” “那季黛呢!” 江宏低吼道。 “你和我不一样,我不死,你就成不了宣平侯,你觉得季家会放过你?!” “那是我的事!” 江辰恨恨道。 “曼珠,她有齐王作后盾,又对我青睐有加,是我的机会,难道父亲还愿意为了她与母亲和离吗?!” “有何不敢!” 江辰已得知曼珠是醉月阁阁主的妹妹,便更觉得她完美无缺。 “我身为侯爷,还不能休了刘氏吗?!” “什么!你要休了我?!” 江宏愣住,回头一看,刘氏竟不知何时来了,她发疯般的冲上来打他。 “为了一个贱人,你连这么多年的情意都不顾了?” 江宏一时不察被她抓伤了脸,勃然大怒之下将她一把推了开来。 “我和你有什么情意可谈?我多年不肯回府你还不明白吗?就是看着你这张刻薄年老的脸觉得厌烦!” 刘氏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 “你嫌我老?” 她大江宏一岁,这也是她最为介怀的地方,当下,她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不止老,还总是病恹恹的。” 江宏折了折袖子,恶言恶语张口就来。 “我原想着你活不了多少年,没想到竟撑到了现在,害得我外面的美眷都带不回来。” “江宏!” 江辰心急之下,竟张口就唤了父亲的本名。 “你怎可对我母亲如此!” “哈哈哈,所以说我们是父子咯。” 江辰活动了下脖子,狞笑着就要动手。 “让老子教训教训你,什么人是你不该想的!” 曼珠,一说起这个名字,他就会想起那精致面具下的碧眸,以及那撩动他心的声音,还有那勾魂的姿态,每一个点,都完美的踩在他的喜好上。 他抓住江辰的头发,当即就几拳下去,打得他鼻青脸肿,才松了几分力。 “老子永远是你老子,你永远都得排在我后面!” 江老太太扶着金嬷嬷的手几近昏厥,只能微弱道。 “快,快,快去请季黛。” 金嬷嬷怕老太太就这么被气死,连忙扶她坐下,才急匆匆的挑开帘子出门。 可下一瞬,她就僵在了门框上,尴尬的让开了身子。 “夫人到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同时回头看向慢悠悠从外面进来的季黛。 江辰眼睛肿了起来,迎光看不太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怀疑。 “你是不是早就来了,在外面听着我挨打!” “世子您说哪里的话呀?” 季黛乖顺的行礼。 “侯爷是您的父亲,打您不也是应当的吗?别说我刚来,就说我听着了,也绝对不敢阻扰的。” 几句话说得江宏内心服帖不已,他环视了一圈,下了断言。 “你们谁都不如她!” “不过呢。” 季黛话锋一转,便笑吟吟地开口道。 “我也听见了一些,世子和侯爷为曼珠姑娘大打出手,这要传出去可真的不太好听呐,人家会指着侯爷您说您抛弃糟糠之妻,参你几本可就不好了。” 江宏有点心虚,可又嘴硬道。 “我还怕这个?” 季黛心头冷笑,表面依旧恭顺。 “如果曼姑娘能进府当然没什么,可现在人家还没答应,万一不成,反而是笑话。” 江宏听进去了,当即甩手要走。 “你说得对,我得去醉月阁多呆一呆,省的还有别人想要亲近她。” 季黛目送他离开,又转头看向狼狈不堪的江辰。 “至于世子,你既然又有了心爱之人,要不我们今天就签了和离之书?” “不行!” “不行!” 江辰还没出声,刘氏和江老太太同时断喝道。 “他们爷们兴趣来了就来了,一会便就散了。” 江老太太劝道。 “只有你才是我认可的孙媳妇,我不可能让曼珠进府!刘氏,你和季黛都安下心来,除非他们要逼死我!” 刘氏也止住了泪,抓着季黛的衣角不松手。 “你若走了,我才真是没活路了,你放心,江辰是我儿子,他不敢忤逆我!我不许便是不许,江辰,你听见还是没有听见!” 但江辰没有回答,他身子摇晃了两下,捂着脑袋颓然倒了下去—— “啊!” 这个动静吓得老太太和刘氏都尖叫了起来,反而是季黛冷静许多,她查看了下,忧虑的抬头道。 “侯爷打得太狠了,世子头上有好几个肿起,快些传医师来吧。” 刘氏连滚带爬的冲过来,翻开江辰一看,他口鼻之间都是血! “送玄中阁去!快!” 江辰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能不心痛,当即对江宏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为了一个贱人,江宏要杀了她的孩子! 不止是想让她让位,怕是也想让江辰让位吧?! 她握紧了手,看着被抬走的江辰,下定了主意。 既然江宏管不住自己,她就让他没有能力再出去招惹! 季黛眉峰微微动了动,自是清楚的看见了刘氏的心—— 斩向宣平侯府的第一刀,也该落下了。 出了登云阁,季黛低声吩咐道。 “给方怡送个消息,告诉她江宏和江辰为了女人打架,还有他打算遣散姨娘。” 她已和奎香通过气,也隐约猜到了方怡小产的真正原因,但她没有问过叶获,却打算接手做一些事情。 网也该拉起来了。 季黛微微往后看去,能隐约看见里面江老太太和刘氏正低声商量什么—— 老太太的话也是说给她听。 季黛想要离开宣平侯府,除非她死了。 “那就都死了吧。” 季黛轻声呢喃。 一个一个,排队来。 叶获她可以托付给秦止,名下财产也离了她的名字,准备都做好了,她该放手干了! 而江辰去了玄中阁三日,才终于被送了回来。 虽然人清醒了,但脸上挂彩,委实不好看,他也不敢出门,索性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闭门不出。 方怡几次想要找他吵,都被拒之门外。 季黛也不参与,只清理出了一间空置的店铺,又整理了些药材摆着。 赔本卖,只卖七天。 饵料在此,鱼儿上钩。 刘氏这等小气抠门之人果然被引了过来,又在店铺中配了几方药,但她并不知道,其中有几种药材是特制的。 果然到了晚上,刘氏慌慌张张来寻季黛。 “季黛,你帮我偷偷找个医师来。” 她扯着季黛的袖子浑身抖啊抖。 “侯爷他吐了好多血!” 第83章 孙儿和儿子你只能选一个! 季黛有些惊讶,刘氏带回去的药方她清楚,但更清楚常医师特制的药材,绝不会发作的这么迅猛! 江宏身为侯爷, 若做的太明显,惹来查探倒是不妥。 她便立刻起身,边和刘氏一道去后风居,边问起了原因。 刘氏自然是不敢说自己干了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季黛干脆给珍珠递了个眼神,珍珠领会意思,当即退后了几步,找后风居伺候的丫鬟说话去了。 进了寝屋,季黛一眼就看见了地上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迹,她皱了皱眉,快步走到了床铺旁看了一眼。 床上的江宏早没了平日的气力,他整个人瘫软在被褥之间,面若金纸,鼻息微弱,竟已是将死之象。 “该怎么办?” 刘氏心乱如麻。 “他突然就吐了血,是不是在醉月阁吃了喝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季黛慢吞吞的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不敢看她的刘氏。 想要借此栽赃醉月阁? “母亲不是想要找医师吗?” 她温柔道。 “那请医师过来看一看就知道了,来人,去请医师来。还有去登云阁和祖母也说一声,母亲,这样的大事可不能瞒呐。” “是,是。” 刘氏紧张的捏住帕子,努力安慰自己。 江宏在外一整天,谁都无法确定这件事和她有关。 医师和老太太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老太太一见儿子变成这样,“嗷”的一嗓子差点晕过去。 季黛扶住了她,温声安慰道。 “还是先等医师看看怎么说吧。” 医师诊脉结束,面色便就凝重了许多,他恭敬抬手道。 “侯爷这病来的蹊跷,但极重,五脏六腑皆都受了损伤,切不可轻易移动,往后也只能用药物温养着,能不能起身很难讲了。” 老太太浑身虚软,她哭着道。 “怎么会这样,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刘氏小心的凑到她旁边,低声道。 “母亲,侯爷他天天待在醉月阁,肯定是因为这事!还有那奇怪的女子曼珠,说不定就是她给侯爷下的药。” “你说得有理,我这就进宫,让陛下为侯爷做主!” 老太太心痛如绞,当即就要出府,可季黛却稳稳的挽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动。 “这只是母亲的猜测,没有证据圣上也不会支持祖母的。” 刘氏巴不得将火烧到别人身上,当即喝道。 “侯爷人事不知,哪儿来的证据?!” “这就要看祖母舍得不舍得了。” 季黛垂手恭敬让开。 “银针一下,侯爷可以开口。” “不行。” 刘氏见老太太动摇了,忙忙道。 “下了银针,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故谁都不知道,母亲,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但不下银针,也许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季黛怜悯的看着床铺间的江宏。 “我想侯爷一定会更痛苦的,这个决定,该由祖母你亲自下!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求陛下做主,总要落在实处。” “下!” 老太太闭了闭眼,很快就下了决定。 “我要听他自己告诉我,究竟是谁!” 刘氏阻止不了,只能呆愣的看着医师备下银针—— 江宏不能醒! 她摇晃了下,再抬头双目就疯狂不已。 江宏不能醒! 她猛然发力,往前一撞,恰好撞歪了医师刚下的第一针,又趁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就拔了出来。 随着她的动作,本就虚弱的江宏又吐了两口血。 老太太气坏了,伸手就要打刘氏。 “你是不是疯了!” 刘氏紧紧握着银针,嘶吼道。 “他不能醒!” “他不能醒是因为凶手是你吗?” 季黛站在门口,接过了珍珠递过来的药渣。 “母亲,你好狠呐,三个方子的药量熬成一碗,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呢?” 怪不得发作会这么快这么狠! “什么?!” 江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凶手是你?!他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能对他下药!” 事已暴露,刘氏知道无法辩驳,索性破罐破摔。 “他还算是我的夫君吗?母亲,你知道他今日回来和我说什么吗?如果我不肯和离,他就下一封休书给我,明天就要我滚出侯府去!” 她颤抖着声音,缓缓往下跪。 “我问他是不是曼珠同意了,他居然告诉我,这几天曼珠不肯见他,所以他才要表现一番。” 她的泪水一滴滴的往下落。 “我啊,入府几十年,结果竟然变成了他讨好一个妓子的工具,你说可笑不可笑!母亲,你自问你又能控制的住他吗?” 刘氏猛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视着江老太太。 “孙儿和儿子你只能选一个!” 江老太太被她逼视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是我的儿子啊!” “但是母亲说得没错。” 季黛从她身后走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侯爷已入魔,您阻止不了他,与其侯府被他折腾得一塌糊涂,不如就让他躺在床铺上。” “连你也这么说?” 老太太颤抖着握住了季黛的手。 “你觉得她做得对?” “错肯定是错了。” 季黛微微叹息。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侯爷病入膏肓,宣平侯府还要往后看,江辰不能有一个凶手母亲,所以,祖母你只能选江辰了。” 老太太心痛至极,却也知道季黛说得没错。 刘氏做的事罪无可恕,可后面却是父子争一女的丑事! “罢了罢了!就说江宏突发重病,不能起身!” 老太太甩了甩袖子,低声道。 “至于你刘氏,再不许外出,后风居封闭,你就呆在这里好好伺候着他吧!” 第83章 江宏一日不死,江辰就永远是世子 老太太疲惫的走了,季黛半蹲在刘氏面前,柔声劝道。 “母亲,你要好好照顾侯爷,断不能让他死了,不然我怕祖母秋后算账,连带这一波一起收拾你。” 刘氏呆呆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 季黛起身,最后再看了一眼床铺间的江宏,轻笑着转身离开。 江宏一日不死,江辰就永远是世子。 没有什么比近在咫尺,却又拿不到更恶心人了。 以刘氏的脑子,估计要等很久之后才会反应过来—— 江宏不如死了好。 半死不活,会死死拖住他们母子,让他们再难往前进一步! “明天,我们该出发了。” 她困住了宣平侯府的每一个人,老太太突遭这个打击,也没有心力管她。 她该去为当初的自己拿回一个真相了。 几日后,季黛等人风尘仆仆抵达了一座小镇,这里距离她当初坠崖的地方并不太远,便打算以此处为据点,在此滞留几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在进客栈的之前,季黛注意到旁边有些小摊铺上面摆着些未曾处理过的荆棘。 掌柜见她看向那边,便笑着解释道。 “夫人这个年纪孩子应该还不大,自是不知道半大小子有多调皮,我们这小镇别的不多,荆棘最多,剥了外皮就是个趁手的棍子,打人疼却又不留伤,所以附近很多人来买。” “这野生之物难道没毒吗?” “嗨,怎么会有毒呢!” 掌柜指了指自己。 “我也是从小这么被抽大的,还不是好好的吗?” 季黛略微打量了下,便没有再问下去,转而进了客栈。 接下来的几日,她带着珍珠常在街道上走动,现在还在正月里,就算是这等小镇也十分热闹。 可想要找到八年前的痕迹,却是难上加难。 小镇里没有痕迹,季黛便将目光投向了她当初落崖的地方。 可到地方一看,她又颇有些意外。 原本满地的荆棘,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燃烧殆尽,连泥土都成了黑色。 珍珠也看的咂舌不已。 “这里荒无人烟,怎么也会着火呢?” 季黛左右看了看,边找下去的路,边笑道。 “就是如此,才说明有问题。” 没有问题就不会有人来善后。 可真站在崖底,情况却不容乐观,从上面看并不明显,可到了下面才发现,真的是掘地三尺,连荆棘的根系都一并挖了走。 “这该怎么办?” 珍珠扒拉了一圈周围的泥巴,一无所获的回头。 “这里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他们已经走过了当初出事前后所有停留过的地方,这里是最后一处,没有痕迹便代表着他们要无功而返了。 “不一定。” 季黛爬上了个小坡,看了看附近,便有了主意。 “走罢,我知道该怎么找线索了。” 她带着懵懵懂懂的珍珠回小镇,当下就让客栈掌柜支起了摊子,并打赏了他一锭金子,让他专心收购八年至九年年份的荆棘条。 不拘有没有处理过,甚至也不管外形如何,只要年份够,都高价收购。 对于掌柜来说,这一锭金子可够他数年的利润了,当下就关了客栈,热情的招呼着附近的民众回家去寻。 小镇不大,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收集了大半库房的荆棘条。 掌柜又等了几日,确定了再没有人手头有,才请季黛过来看。 “接下来就麻烦掌柜找几个有力气的。” 季黛笼着袖子吩咐道。 “破开荆棘条,但凡内芯有异色的,不拘什么颜色,全部都归拢在一起。” 当初他们只是路过,她就不相信,当初的宣平侯府能够做事那么稳妥,前后没有任何人砍到了悬崖下面的荆棘! 大海捞针,虽费时费力。 但在有银子在,又怎么能不好使呢? 正月十四,季黛面前便就摆上了一捆荆棘,数量不多,但却能够清晰的看见纹路比寻常的要深出不少,内芯更是明显,竟几乎成了棕色。 “夫人,您怀疑什么?” 珍珠有些不明白,寻回了这些荆棘又有什么用呢?它们又不能说话,也无法指认出谁设下的局。 “不管是毒,还是药,都没有任何人能完全控制不出差错。” 季黛拿起一根,仔细的看着。 就比如她,前世虽时常身体隐隐作痛,但实际发作也是到了后期,也就是发现江辰的背叛之后,可重生而来,她竟发病的如此之早,也如此猛烈。 她本不想和旁人有太多纠缠,更是不想再轻信别人,却因为此病和秦止有了纠缠。 “所以,如果遇上了同样的事情,他们未必不会怀疑当初出了什么错漏。” 季黛轻柔一笑,缓慢起身。 “回京!” 东西到手,她就让侯府陷入无边的恐惧之中吧。 入京之后,装着荆棘的箱子送入地窖,交由常医师提炼。 这需要很长时间,季黛也心知肚明,并不催促,反正手头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邓先生年后不会再来,他接了圣旨,要进宫教导三皇子,江康则是伴读,也能进宫去。 他退了一万两整回来,老太太虽面上表示不好意思收,可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 不用银子还能读书。 这算得上整个新年最令她高兴的事情了。 可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摆在眼前。 季家要进京了。 领头之人为季彦,季黛亲弟弟! 此消息一传回宣平侯府内,惊得老太太连忙将闭门不出的江辰揪了出来,千叮咛万嘱咐道。 “季家来人了,你莫要再提曼珠,不然他们闹起来可有你受得!你父亲病倒,你也支棱点,千万不能失了季家!” 江辰虽还记挂着曼珠,但实际上也是因为她像季黛,更要紧的是他有半个月没去醉月阁了,也摸不准曼珠如今的态度,便答应了下来。 第85章 季黛和季家闹崩了! 时间过得飞快,半个月后,季彦抵达京城,与此同时,荆棘的毒素也提取成功。 但因季彦正好此时前来侯府,季黛不好动手,只能暂且将毒素放在一旁,转而去迎接他。 “弟弟!” 季黛太久没有看见自己的亲人,一见面就拉着他不放手,连声追问起父母的近况。 季彦自是知无不答,他修养很好,虽奇怪姐姐为何总戴着面纱,可在众人面前问都没问,直到饭后,旁边伺候的人都下去了,他才问起了这件事。 “姐姐,你怎么……” 季黛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便含笑下了面纱。 果然,季彦一看便心疼得不得了,当即拍案而起。 “是不是江辰弄的?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别去。” 季黛扯住了他的袖口,示意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和他没什么关系,是我不小心罢了,倒是你,怎么突然进京来了?” 季彦皱着眉,嘟囔道。 “我问姐姐的问题你都不肯回答,还想问我。” 见季黛瞪了他一眼,才赶紧回答道。 “三皇子年前入京,得圣上青睐不已,淑妃坐不住了,去信请父亲入京。” 淑妃,大皇子秦韵的母亲。 季黛微眯着眼睛。 “她要季家和他站在一块?父亲怎么说?” “父亲不想参与在内,先不说局势并不明朗,就说一点,只要季家置身事外就不会有损伤,所以就推了我来。” 季彦指了指自己,无奈道。 “父亲说我一个毛头小子,就算说错话做错事都好抽身,又能应付了淑妃,更重要的是……” 他笑眯眯的凑近季黛。 “我想姐姐你了,所以就答应进京来了。” 季黛却没有他这么轻松,她低声问道。 “连淑妃都动了,也就代表着……” “今年内,太子人选必定会定下。” 季彦严肃道。 “这么仓促,父亲怀疑宫内出了事,不一定是圣上,也有可能是太后,可不管是谁,一年国丧期会生出无数的变故,所以他们都行动了。” 季黛沉吟不语。 她记得前世太子之位一直空悬,怎么会在今年定下?难道她的重生影响了这些? 对了。 季黛灵光一闪,想起了秦止交给她的那份古绸,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个上面? 那秦止准备这东西,究竟是想要太后的命还是想救太后? 未曾可知,她也没有资格去问。 但她参与在内了,这和父亲的意思有出入,她担心季家因为她而卷入风波。 季彦见她不说话,好奇的问道。 “姐姐你在想什么?” 季黛抿着唇,轻声道。 “如果我选了人站队,你和父亲会如何决定?” “啊?” 季彦一听,便就洒脱一笑。 “我怎么忘记了姐姐在京多年,定有了打算,没关系,姐姐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也就是季家的选择!只是不知道姐姐看中了哪个皇子?” 季黛久没有听过这样坚定的话,不由红了眼眶。 “我只是说说罢了。” 秦止和圣上彼此制衡,她虽受秦止恩情良多,但无法推测他下一步怎么走,自然还没到和季彦说清楚的时候。 季彦偏了偏脑袋,不懂季黛怎么说话这么奇怪,但他年纪小,也不会在上面计较太久,便笑着问道。 “我住哪儿?我不想住在外面了,要不我和姐姐你住一个院子吧?” “不行。” 出乎意料的,季黛断然拒绝了他。 “江康已是三皇子的伴读,你不但不能住在府内,而且……” 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弟弟的手。 “你要和我大吵一架,愤而离开,宁可住在客栈之中也不愿再亲近我!” 季彦不愿,可架不住季黛苦口相劝,最后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也和姐姐吵不起架来,便点了个管事和珍珠吵了一顿,不过这已经给了窥探之人足够的信息—— 季黛和季家闹崩了! 再联合季彦进京的原因,不少人都清楚的明白,宣平侯府决定站队三皇子秦信了,而季家的选择中没有他!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宣平侯府傻,现在就当了出头鸟,少不得要倒霉,可更多的人羡慕他们攀上了三皇子的大道,宫宴圣上只带了他一人,其中意味便很深长了。 不过在淑妃和丽妃眼里,就是怎么看宣平侯府怎么不顺眼了。 年后朝廷开工,江辰上朝,本想低头做人,却明里暗里被两家讽刺了无数遍,偏偏他们又总是以江辰之前出丑当由头,江辰也发作不能,只能忍气吞声。 他脑袋的伤还未完全好透,里外夹击,竟落下了个偏头痛的毛病,一旦发作便痛不欲生。 方怡不知此事,堵在门口拦住他大吵一架,江辰头疼欲裂,觉得方怡烦不胜烦,当即一巴掌挥了过去。 方怡被打的眼冒金星,也觉得丢人至极,怒而出府去了。 江辰也不去寻,连醉月阁都不去,又因头痛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老太太几次劝导都不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季黛身上。 “祖母,这事找我可真没用。” 季黛站在走廊下,看着远处侍弄花草的下人,柔声道。 “他心里烦,多喝点酒也没什么,等想通了也就振作了。” 老太太叹着气,却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话说回来,我更担心您。” 季黛转过身,忧虑的打量着老太太。 “您最近脸色有些差,是否晚上睡不好?” 不提还好,一提老太太就觉得累得很。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比往年十年都要多,每一个又都是大事,她年纪大了,如何受得起这样的折腾。 “孙媳寻了株兰花,听说很是养人,原命方嬷嬷养着打算送去给侯爷,但看祖母这边应该更需要才对。” 老太太的确累极了,也顾不得这算不算抢了儿子的东西,连声命令道。 “那就让方嬷嬷送去我寝屋。” 季黛含笑应了,珍珠就上前领着方嬷嬷去送兰花。 季黛手中没有不好的东西,老太太也如此觉得,每夜都将兰花放在她的床头,嗅着花香入眠,也的确恢复了一些精神气。 这一天早上,金嬷嬷边给老太太梳头发,边陪着说笑,可下一瞬,梳子竟失去了准头,往下一偏的同时带下了一大把头发! 金嬷嬷吓了一跳,她连忙接住头发,再仔细一摸,随着她的动作,更多的头发从老太太后脑勺掉落下来! “这……这……” 金嬷嬷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江老太太发觉了不对劲,伸手往后一摸—— “啊!” 她惨叫着抓起铜镜就要看自己的后脑勺。 “我的头发呢?!” 她头发一直茂密,这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谁家老太太能有她头发好?!可摸过去,她只摸到粗糙的头皮,哪儿还摸得到几根头发?! 第86章 她还怕自己下手太狠,老太太一命呜呼呢! 不止如此,她甚至能从铜镜之中,清晰的看见后脑勺上斑驳的黑色痕迹—— 和季黛脸上的完全一样! 她惊恐的握住金嬷嬷的手,连声道。 “怎么回事?这东西难道还会传染吗?!” 金嬷嬷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她既不懂医,也不懂毒,只能宽慰她。 “都过去了八年,怎么可能还会传染?我看应该有别的原因,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医师?” “不能看。” 老太太的手越发用劲。 “我怕季黛因此发现猫腻,找到当初的真相!” “那该怎么办?” 金嬷嬷忧心忡忡道。 “当初混合毒素的常医师失踪,现在连记录都没有,我怕会越来越严重。” “她并不常来我这处,为什么会突然传染给我?” 老太太轻声呢喃道。 “先别管怎么治,我们得找到由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床头旁那摇曳的兰花。 只有它是新送进来的,要有问题十有八九就是它! “不会吧。” 金嬷嬷不太敢相信。 “如果这兰花有问题,那不是代表着夫人她对您动手了?夫人怎么可能做这等事?”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如果真是季黛有意为之,那岂不是代表着她正在调查当年之事? “先将它送走。” 她定了定神,下了主意。 “就说,我受不了这花香,切不可再泄露别的出去。” 金嬷嬷应了,连忙捧着兰花送回了珩明馆,又将老太太的说辞讲了一遍,季黛也没多问,便就收下了花。 等她一走,季黛伸手就开始拔兰花旁边的叶子,几下就让它恢复了原样。 赫然是她平日摆在后窗的那朵奇花。 她淡笑着捧起它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你的任务完成了。” 没有它镇住毒素发作,她还怕自己下手太狠,老太太一命呜呼呢! 以今天金嬷嬷的表情来看,一切刚刚好。 “没了你,她也该受一些我当年的痛楚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十余天,登云阁明里暗里不知道请了多少医师,有府内的也有府外的,季黛全当做不知道,任由他们折腾。 可老太太的情况却越发严重,这一日,季黛来送月例,好不容易瞧到了一眼,便惊讶万分。 “祖母你怎么……” 老太太虽带着帽子,可黑色痕迹却已进展到她耳下,又往前汇聚,在她脖子上生了许多,有些甚至还流了脓。 看上去委实恐怖极了。 “季黛。” 老太太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了。 “你平日有什么忌口或者注意的地方吗?为何你八年未曾有过变化,而我才半个月就这么严重了?” “什么?” 季黛更惊讶了。 “祖母怎么会和我得了一样的毛病?这不应当啊,我是被荆棘刺伤了,可祖母在府内养尊处优,断不可能和我是一样的啊。” 老太太说话辛苦,可季黛还总是理会不了她的意思,最后只能衰弱的拍了拍把手。 “你就说一说,我也好借鉴一二。” 季黛看了眼珍珠,珍珠便上前如数家珍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听得金嬷嬷头晕脑胀。 “怎么要注意这么多!珍珠你且慢点说,我去拿笔墨来记一记。” “这些都不是要紧的。” 季黛示意珍珠和金嬷嬷去写注意事项,又俯身过去道。 “你这发作的太厉害,我当初也就一两颗有脓水,这脓水流到哪,哪儿就会再度发作,您得选一个可靠的人替您挤呐。” 见老太太听得仔细,季黛又含蓄道。 “金嬷嬷眼神不好,其他又不贴心,万一哪颗没挤干净,反复复发,苦的是您呐。” “那我该找谁?” 季黛柔柔一笑,又坐近了一点。 “伺候祖母孙媳自当义不容辞。” “……” 平日里,老太太肯定一口答应,可现在她还不知道这是不是由季黛传染而来的,当即避如蛇蝎般一弹而开。 “不要你!我,我,我让方怡回来便是!” 果然! 季黛淡笑着坐直了身体。 她就知道,以方怡目前的本事,断不可能在府外生存如此之久还不回头。 这后面,果然有这老太太的手笔! “我还以为方姨娘回方家了呢。” “前几日就回来了。” 江老太太不敢看季黛,别开脸低声道。 “她也去和江辰请过罪了,你也知道她刚小产,怕冲撞了你,才没有去珩明馆拜见你。” 季黛挑了挑眉,没有追问下去,反而放大了声音强调道。 “祖母你千万要注意,那脓水绝不能触碰到,不然的话只能……” 她轻柔却又冷酷道。 “只有挖了那块肉,才能防止继续传染了,如果祖母发作的地方不是脑袋,我也会劝你如此医治。” 这话听得老太太牙齿打颤,尤其是传染这两个字更是让她怕得很,当即就让人送季黛出去。 “无事不必来我这里了。” 季黛人才一走,方怡从屏风后面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老太太, 我……” “你怎么?!” 老太太恶狠狠道。 “还不快去取了布条来给我挤脓水?!我告诉你,我如果好不了,你方怡在这府内也过不下去!你应该没有忘记,是谁让你回府的吧?你现在可不如往昔,江辰对你也没有多少情意在了!” 方怡忍着泪,却只能认命接过了金嬷嬷递来的布条和药水。 她出府便就后悔了,她身上银两不多,江辰的令牌也不如往常好用,很多地方都赊不出银子来了,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了侯府。 可谁曾想,江辰竟不见她,更甩下话来,侯府养不起她这样的姨娘,让她尽早寻了别的去处! 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转头去求了老太太,怕是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第87章 应该有个最惨烈的结局! 方怡挤完脓水,几乎是狂奔出去洗手。 老太太不屑的看着她的背影。 “真没用。” 金嬷嬷捧了铜镜来给她看,又夸赞道。 “好像真瞧上去好了不少。” 老太太抬头仔细观察,心里高兴却又嗔怪道。 “哪有这么快。” 他们主仆俩热热闹闹的说着,可屋外的方怡却脸色阴沉。 不管老太太还是江辰,都已经放弃了她。 就算因为江康,勉强让她呆在府内,也会各种蹉跎她! 可让她离开侯府,她却又舍不得,先不说银子的问题,就说她失去了江辰姨娘的身份,陈太监也会很快对他失去兴趣。 不能走,她就抢! 方怡将帕子狠狠砸进水盆里,转头就堆上了讨好的笑脸。 她其他的不会,可做小伏低,她却已经学进了骨头里! 季黛不许进登云阁,她便有了施展的机会! 不就是挤脓水吗?!她做的了! 老太太虽对方怡还有些堤防,可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方怡投其所好,又砸出了所剩无几的体己,总算得了点好东西。 这日,方怡边捧着药膏给老太太上药,边柔声道。 “老太太,这是我特意让贤妃娘娘从太医院求来的药膏,应当有效果。” 老太太不一定放心方怡,却绝对放心贤妃娘娘,便没有拒绝,用上了药膏。 别说还真有效果,虽然没有治愈,却阻止了继续恶化。 老太太狂喜之下竟日日盼望着方怡能来给她挤脓上药,登云阁里都是人精儿,哪儿看不出方怡又得了宠? 消息传到了季黛耳中,她不过淡淡一笑。 世上最了解这毒素的医师在她手中,都无法解开她体内毒素,太医院未曾问诊过,又怎么可能做出克制的药膏?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用重药强压! “那看来效果不太好。” 珍珠低声道。 “我听说原先每两日涂一次就行,后来就是每日一次,今天就已经每日涂两次了,但凡晚了一步,便就会瘙痒难耐。” “用量这么大,开销也大,怎么不见他们来支银子?” 季黛忍笑。 “是不是怕我拿了账本去找她对账?” 珍珠抿嘴笑了。 “是,登云阁只拿月例,再无任何其他开销。” “邓先生退回的一万两白银足够她支撑一段时间了。” 季黛略略思索了下,便有了新的主意。 “你去准备一壶酒,我们去找江辰!” 一刻钟以后,两人来到了江辰书房外,还在门口,季黛就清晰的闻到里面传来的酒味。 她嫌弃的扇了扇风,接过珍珠手中的酒壶,踏进了书房。 “你来做什么?!” 季黛收回了脚,避开了砸过来的一个酒杯,她平静抬眸,看着不远处半躺在太师椅上的醉醺醺的江辰。 他们有近一个月未曾见过面,季黛便能清楚的看见他的改变。 眼下青黑,精气神极颓,脸上胡子拉渣,也不知道多久未曾整理过,但瞪着自己的眼,倒还是怒火冲天。 季黛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来陪你喝酒。” 大约是最近劝戒的人太多,听季黛如此说,江辰倒是松了几分不耐。 “你不是来劝我上进的?” 季黛给他倒酒。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他们不懂。” 她轻柔的将酒杯递给他。 “从龙之路,从来都是难走的。” “你的意思是……” 江辰将信将疑的接过她递来的酒。 “你也觉得秦信能登宝座?” 季黛心中轻呵了一声,秦信啊,排行老三,又生性暴虐,不管是从长还是从贤,都轮不到他! “那是自然的。” 她温顺道。 “我虽未曾参加宫宴,却也知道圣上为了三皇子费尽心思,你大约不知道,钦天监曾有预兆,魏先生的第三个学生,若是皇子,便可得紫微星护佑。” “真的?” 江辰一个咕噜爬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魏先生了。” 季黛平静至极。 “虽然这预兆没有成真,但圣上并没有考虑其他皇子,只考虑了三皇子,其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江辰将杯中酒仰头灌下。 “你说得对!江康既已是三皇子的伴读,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他转身想要去抓季黛的手。 “之前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不会再去醉月阁,也不会去找曼珠。” 季黛不动声色的避了一分,躲开了他的手。 “我和刘氏不一样。” 她低头轻笑。 “娥皇女英未必不能共享,世子只要再等一等,成为三皇子不可或缺的助力,又何尝得不到曼珠的心?” 她了解男人,得不到的才最为渴望。 江辰在曼珠面前,和在她面前的表现都是一样的。 都是想哄着她们为他出力,也想借她们身后之力。 那如果反过来呢? 江辰,龟缩的也太久了,也该逼他下场,参与这必输的一场赌局。 江辰太过震惊,竟也没注意到季黛的躲避。 “你真这么想?不会委屈了你吗?” 曾经他设想过方怡和季黛平妻而论,可也只是想想,总觉得季黛能接受很难—— 可今日她竟主动提出,这让江辰忍不住想再次确认。 “平妻你也能接受?” “当然,我也希望宣平侯府能够走的更远更好。” 季黛将酒壶放在了江辰身旁。 “我们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许是季黛长久以来识大体的表象蛊惑了江辰,他不由自主就信了,当即挣扎着起身到后面收拾自个儿去了。 季黛趁机出了书房,临走前,她最后望了一眼—— 江辰颓废,便保他这辈子无虞,安享晚年,宣平侯府也最多普通的衰败下去。 那怎么对得起她含恨重生的痛苦?! 江辰,侯府,还有这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有个最惨烈的结局! 第88章 建的是皇子府,可不是太子府 几日后,大皇子秦韵领命出宫开府,并以此为由下了帖子。 江辰拿了帖子来寻季黛,想让她随自己一道前往。 可季黛却为难的皱眉道。 “我听说大皇子也要邀请了齐王,那曼珠一定会出席,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江辰的帖子立刻往手心一缩。 “你怎么知道?” 季黛当然知道,因为邀请的帖子就在她首饰盒底下压着呢! 这一场,曼珠必须去,那只能季黛不去了。 “我去不去都是小事,可曼珠姑娘生气却是大事。” 季黛诚恳道。 “你和她这么久没见,正是向她表露自己的时候,切不可出错。” 江辰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为了表现体贴,还故意在季黛旁边坐下。 “这样的酒宴本就没有什么去头,我也是应付罢了,还不如在家里陪你呢。” 季黛几欲作呕,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世子与其陪我,不如陪陪奎香?她月份大了,怀得也辛苦。” “她有什么好看?” 江辰藏在桌下的手慢腾腾的朝着季黛伸去。 “还是陪你最好。” “母亲。” 门外突然传来叶获的声音,江辰只能收回了手,恨恨的盯着门外走进来的少年。 叶获目不斜视,先给季黛行了一礼,才敷衍的朝江辰拱了拱手。 区别太明显,江辰有气,但为了在季黛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度,只能开口关心道。 “都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要事吗?” 叶获不答,只抬头看着季黛,见季黛点头,他才开口道。 “丞相爷爷邀请我每日晚间去他府上听政事,我来请示母亲。” “什么?” 江辰猛地起身。 “他怎么会邀请你?!” 他还记得当初为江康请丞相时,被他耍得团团转。 如今怎么会请叶获?! 季黛却清楚,丞相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看着一个品性根骨俱佳的,自然动了心思。 学,有魏先生。 可用,没有人比丞相更合适。 听政事,便是开端。 怕是他也觉得最近风云要起,等不得叶获慢腾腾考上来,打算拉他一把了。 “可以。” 季黛没有多问,当即答应了下来。 “珍珠,准备一辆马车专门给叶获用,再点几个家丁跟着。” 珍珠立刻出门安排去了,季黛又扯着叶获叮嘱了几句,江辰坐在位置上,尴尬万分,却又插不进去话。 一来二去,他也坐不住了,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他一走,叶获立刻拱手道。 “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季黛一看就知道,叶获这是因为江辰在此才故意过来的,便也无奈笑着摇头,让他回去了。 但这也提醒了她一点。 季黛揉了揉手腕。 作为曼珠的她该给江辰多一些甜头,才能让他没有心情来注意自己! 到了赴宴当日,季黛早早就到了醉月阁,除了要提前装扮之外,蔷薇也有事情找她。 “你看看这个。” 蔷薇一见季黛,便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她。 “这些东西你有没有印象?” 季黛低头一看,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二十余件金器,旁边还勾画出了样式。 她从上往下一一点过,最后在倒数第二件上面停了下来。 “这个金鼎好像是老太太嫁妆里的东西。” 小件的她未必清楚,可唯独这一件她很有印象。 这金鼎一直放在老太太屋内,上个月被江康撞到地上凹了一块,就一直收在库房里了。 蔷薇托着下巴笑道。 “她说不拘工艺,只要模样差不多就行,以此让我再减一成价格。” “看来,她摸到老太太的私库了。” 季黛毫不在意地放下。 “我原以为老太太用的是自个儿的银子,结果还是舍不得,逼着方怡出银子。” 蔷薇给的“金器”只有市价的四分之一的价格,再减一成,那大约只有一层薄薄的金皮了。 “我提醒她了,再降价纯度也就低了,怕是外面卖不出价格。” 蔷薇低声道。 “她也没有拒绝,只催促我加快速度,后面还有单子要给。” “她要换货。” 季黛敲了敲桌子。 “侯府就算再落败,不到最后也动不了老太太的嫁妆,她换一圈,足够她吃个饱了。” “那接还是不接?” “为什么不接?” 季黛双手交叠,笑容温柔。 “我原本的目标是刘氏,现在能变成老太太,也是意外之喜了。” 她要掏空侯府的底,可她能动的地方不多,尤其是老太太嫁妆丰厚,保不齐还能死灰复燃。 “我要他们再无起来的可能。” 蔷薇一愣,转而笑着点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接了下来,并又选了一个工匠帮忙,保证速度。” 季黛谢过她,再看看时辰,就和她进了里屋装扮。 半个时辰后,出来的便是个和蔷薇一般无二的异域女子,楼下,齐王的马车也到了。 蔷薇笑眯眯的送她下来,珍珠不能跟,便留在了醉月阁。 季黛踩着马扎上车,一挑帘子就见里面秦止坐着,她身子一僵,才又若无其事的钻进去。 她现在是曼珠,秦止身边的曼珠,她必须舍弃作为季黛的端庄,秦止已给她搭好台子,她也该适应。 秦止挑了挑眉,自是注意到她的变化,但没有就此说什么,反而说起了今日出席的宾客。 “丽妃和淑妃关系不错,秦韵出宫建府她也出了力,所以就算她不来,秦涛定会来的。” 他在“关系不错”四个字上咬重了口音,季黛听懂了。 “那您说,秦韵建府淑妃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秦止含蓄道。 “建的是皇子府,可不是太子府。” 季黛顿时反应了过来。 夺嫡过程中,谁退一步,谁就能更进一步,丽妃出了力,说明秦涛能从里面得到好处! “所以呐。” 秦止挑起帘子看前方出现的崭新屋檐。 “今晚,秦韵怕是要对秦涛发难!” 一刻钟后,两人在皇子府门口下了车,因为秦止坐着轮椅,一路进去的门槛都被卸到了一旁。 秦韵更是亲自出来迎接,请秦止往主厅而去。 季黛推他往前走,边默默打量着秦韵。 作为圣上的长子,他比秦信要大不少,也稳重不少,举手投足—— 季黛不知道这个感觉对不对,但有一种秦韵很是迂腐的感觉。 “你想的没错。” 秦止轻声道。 “他的确是那个性格。” 秦止一肯定,季黛就注意到了更多的不对来。 秦韵从不看她,偶尔不小心看向了她的方向,也会很快转头,但又不肯离开秦止的左右,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往主厅去了。 季黛撇了撇嘴。 迂腐? 季家书院可不少老古董,那才是真迂腐,她也见多了。 而秦韵…… 又想用表面的迂腐和老实掩盖自己的什么呢?! 第89章 只想求王叔将暗夜借我! 季黛这算是第二次和秦止参宴,宫宴上感觉不明显,可在这等没有圣上出席的酒宴上,就明显得感受到了不同。 他们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站起了身,向秦止问好。 秦韵给他安排的位置也是最好的主位,连带着季黛也混着了他旁边的位置,秦韵作为主人,只能坐在秦止旁略次的位置上。 而季黛身旁迟迟未有人敢坐下。 开玩笑,陆家的事情才刚刚过去,哪还有人敢接近曼珠? 可还真有人敢。 “这位就是曼姑娘?” 一位少年扯开椅子,微笑着坐下。 “说起来,我和你之间还有些误会,正巧可以借着大哥的宴席和你告罪一二。” 季黛抬眼看他,眼前的少年和蔼可亲,笑容温柔,长得和丽妃有几分相似。 “我是秦涛。” 秦涛见季黛打量自己,便自我介绍道。 “陆家是我的外祖家,你还记得吗?也怪我,我就是提了一嘴没见过你,我那舅舅就迫不及待的去请,没想到竟然吓到了曼姑娘,倒真是我的不是了。” 季黛当然记得,可秦涛作为丽妃的亲儿子,断不应该对她这么和煦才对。 她托着下巴,仔细瞧他。 “你这是要和我认错?” 辨不清楚秦涛的打算,季黛也很直接,有曼珠这层皮护着,她便可夸张的捂嘴道。 “我怎么敢当,万一我哪儿又惹得你不快了,岂不是又要在灭一次醉月阁?” 秦涛没有生气,甚至笑容更柔和了。 “曼姑娘莫要说笑了,你是王叔身边之人,我有眼不识泰山,哪敢再造次。” 他越过季黛看向秦止的方向。 “王叔,也顺便和你道个歉,你应当不会生陆家的气吧?” 秦止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算是回答了。 但这个表情已足够让秦韵不快,他皱着眉严肃道。 “既知道错了,还翻来覆去说个不停做什么?别毁了宾客的心情。” 秦涛“啧”了一声,便也闭嘴不继续说下去了,可看向秦韵的眼神,却满是挑衅。 季黛瞅着两人在半空中的眼神交战,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秦止说的没错,他们的确要斗起来,可没想到这还没开席就已经这么热闹了。 “咳。” 秦止微微咳了一声,立刻就让两个家伙歇了火。 秦韵更是立刻挥手让人送上菜肴来,又体贴的为他倒酒。 “王叔,我知你常喝琼花露,便特意提前许久酿了些,正等您过来喝。” “新酿的酒有什么意思。” 秦涛不甘示弱。 “倒显得大哥心不诚了。” 秦韵眉毛抖啊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继续给秦止倒酒。 “他们平常也这样?” 季黛凑到秦止耳边,低声问道。 “和斗鸡一样总是互啄?”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气息吹在秦止的耳朵上,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秦止微咳了一声,正要解释,可眼前两人竟又吵了起来,一番争执下,桌上的酒壶竟直直的朝着季黛倒了过来。 秦止速度很快,伸手一挡,酒汁全部洒在了他的袖子上,留下了一滩难看的痕迹。 秦韵和秦涛立刻白了脸,连忙垂手道歉。 “这可如何是好。” 季黛忧虑的扯过秦止的袖子,半身几乎靠了上去。 “这可是我特意做给你的衣裳,怎么能弄脏?还是快些换了让吉祥送回去洗吧。” “……” 秦止默默扯回了袖子,先不说这酒渍难洗,他这衣裳肯定是废了,就说他什么时候收过季黛做的衣裳了! 可瞧着季黛的表情,他只能从善如流道。 “好,你推我去后面换吧。” 这话一出,在席面上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坐的远远的江辰,更是双目微红。 曼珠和秦止关系本就很好,看如今的样子,关系又亲密了一些。 那他还怎么博得曼珠的青眼? 可不止是他眼红,秦韵亦皱起了眉,他猛然起身道。 “男女授受不亲,曼姑娘怎么好替王叔更衣,你且在这里坐着,我亲自推王叔去。” 他说完就将季黛挤到了一旁,不由分说的推着秦止往后院走了。 季黛却没有按照他说的坐回位置上,反而默默盯着秦韵离开的背影。 有意思,她感觉敏锐,秦韵挤开她的时候,身体有些颤抖—— 不像是因为秦止,反而像是因为她。 “不放心?想跟去看?” 秦涛站了起来,在她旁轻声道。 “那就跟去看一看,王叔不会生你的气的,秦韵也不会。” 季黛回头,盯着一直微笑着的秦涛,忽然上前了一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 “既然如此,二皇子不如陪我走一趟呢?” “恭敬不如从命。” 秦涛比了个手势,请季黛先走。 “正好,我也没看过我这大哥的后院,陪曼姑娘走一走也是应当。” 季黛意外挑眉,看向秦涛的眼神就有些不一般了。 这位才十五岁的皇子倒是比秦韵秦信聪明不少,和他一比,丽妃反而是拖后腿的那位了。 “请。” 季黛抬步率先走向了后院。 而此时,先行一步的秦韵推着秦止并未去厢房,反而停在了走廊中间不动了。 秦止淡漠的拍着把手。 “说吧。” 秦韵犹豫了一会,还是打了个转,恭敬地走到他前面。 “王叔,求您帮我。” “你知道我谁都不会帮。” 秦止眼角一动,便看到了尾随而来的秦韵和季黛,便叹息道。 “但说实话,你毕竟是皇兄的长子,说吧,想我帮你什么?” 秦韵大喜,越发恭敬。 “我不求其他,只想求王叔将暗夜借我!” 第90章 王叔最宝贝曼姑娘了 秦韵的请求才说出口,秦涛浑身的气息便就变了,完全没有一开始的和善。 “他还真敢!” 秦涛咬牙切齿不已。 “暗夜这样的好东西,我都没有,他有什么资格要!” “……” 作为怀揣暗夜令牌,能够指挥使用的另一位主人季黛默默移开了一点。 皇家人没有不疯的,她还是小心为妙。 秦止颇有耐心,甚至打算认真听一听。 “那你拿什么来换?” 秦韵犹豫了一会,他什么都有,可在秦止面前等于什么都没有。 他小小声道。 “我可以以正妃之位迎娶曼姑娘,只要您帮我,她便是我的皇后。” 他见秦止无甚反应,又强调道。 “我年纪最大,也只有我可以和曼姑娘相配,我知道王叔对她好,定会为她的未来打算,我身为大皇子,也最是合适。” 远处的季黛听得无语至极,没想到秦韵表面迂腐,重点抓的倒是很快。 的确,在外人眼里,秦止一个残废,如果真对曼珠好,必定会为她谋划最好的未来,以此为破入点的确极好。 秦涛果然也没想到这点,转头盯着她。 “你可别做梦。” 季黛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才十五岁,也想这个法子也不怕圣上打死你!” 秦涛微眯双眼,倒也觉得季黛说的没错,便转头继续偷听。 “这主意是淑妃定下的,还是你想出的?” 秦止淡淡问道。 “你觉得我会答应让她进你这乌糟糟的地方吗?” 季黛耳朵立刻竖起来了,重点来了! “总比醉月阁好。” 秦韵并不服气,当即争辩道。 “她出身青楼,我能给她这个身份已是极限,王叔您也别把她想的太好,我可曾听说她闹得宣平侯府父子打……” “啪!” 秦韵话还未说完,脸就被打得往旁一偏! “看来吉祥警告得还不够。” 秦止整理着袖子,眼神极冷。 “曼珠,是齐王府的人,你是否逾矩了?!” 秦韵捂着脸,惊讶道。 “王叔,你不是说和曼珠的父亲是朋友吗?那她就是你的晚辈,你怎么能……” “王叔喜欢谁就是谁,和身份有什么关系?” 秦涛憋不住了,他几步从暗处走了出来,体贴的站在秦止旁边。 “王叔最宝贝曼姑娘了,你这不是夺人所好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韵警惕的盯着他。 “又听了多少?” “曼姑娘来找王叔,我只是陪她过来。” 他往后一指,就将季黛的位置指了出来。 这下,秦韵尴尬到了极致。 背后说人还被人当场听见,更让他生气的是秦涛挑衅的目光还总在他脸上停留! 但长久以来的克制让他低头拱了拱手。 “既然王叔觉得我没有资格,那也就罢了。” 他也不往前厅去,甩了袖子就往后府去了。 秦涛冷笑了一声,果断追了上去,明显打算再去讽刺他几句。 这下,走廊处倒只剩下秦止和季黛两人了。 季黛靠在墙上,脸已经红成了一片。 在秦涛的解释下,她才发现自己和秦止的关系实在是太暧昧了。 “不推我去换衣服吗?” 秦止背对着她,带着隐约的笑意。 “你亲手做的衣服,我可不敢弄脏了。” 季黛跺了跺脚,告诉自己不要慌! 她是曼珠啊! 她果断冲了出来,蒙头推着秦止往厢房去了。 到了门外,季黛对着那高高的门槛有些犯愁,想来想去便打算咬牙去扶秦止起来。 秦止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 “逗你,你还真来劲了,你到旁边等等我,吉祥。” “唉。” 几乎是瞬间,吉祥就出现了,他笑眯眯的和季黛打了个招呼,才发力踹碎了门槛,推了秦止进去。 “……” 季黛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吉祥这个举动,简单又粗暴! 秦止在里面换衣服,她倒不好直愣愣的守在门口,便走了几步,去了另外一条走廊。 她才刚落下,眼前一晃,便就多了一个人。 季黛抬头一看,倒也是意料之中。 “江世子?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江辰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 “你和齐王是什么关系?” 季黛顿了顿,便肯定了江澄并未看到刚发生的事情。 她垂下了脑袋,忧愁道。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寄人篱下,百般讨好罢了。” 说着说着,她哽咽着擦了擦眼角,抬头便是红润润的。 “倒是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我了?我可想你的紧。” “想我?” 江辰满心欢喜,却又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遍。 “你会想我?” “当然啦。” 季黛起身往他凑近了一步,江辰甚至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一时心猿意马甚至想伸手去拥抱她。 可就在这时,季黛突然退后了一步,疑惑的侧了侧脑袋。 “江世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江辰满心都在她身上,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听见了。” “好像在……” 季黛手指一晃,就指向了往后府去的垂花门。 “从那里发出的!刚二皇子和我分开,是从这里走的,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你陪我过去看一看吧?!” 江辰一听,忙凝神听了起来。 可隐约传来的并非男子的惨叫声,而是…… 他定了定神,劝道。 “这里是大皇子的府上,曼珠,你还是不要参与进去为好。” 季黛瞄了他一眼,轻快道。 “江世子是怕了吗?那我等王爷出来,再求他带我去看一看吧,毕竟二皇子是和我一道出来的,如果出了事,倒霉的也是我。” 不提秦止还好,这一提,江辰就急了,当即快步在前领路。 “我怎么会怕,走,曼珠,我就陪你去一遭!” 第91章 很好,江世子,你很好! 穿过垂花门,江辰就后悔了。 这里面黑漆漆的,幽暗又阴森,旁边的树木种的极密,连光都透不进来,再伴随着偶尔传来的动物惨叫声。 实在是让他后背发凉,怕得很。 “怎么不走了?” 季黛推了推他的后背,催促道。 “我听声音很近了,在往前多走一些应该就能看见了。” 为了在曼珠面前表现自己,江辰只能拼命的掐住自己的手心,压住恐惧,一点点往前探。 因为怕得很,他甚至不敢去牵季黛的手,深怕暴露自己浑身颤抖的事实。 两人沿着鹅卵石往前又走了近一刻钟, 竟在这园林的尽头,发现了一栋倚着墙的小平房。 而惨叫声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我看二皇子已经回去了。” 江辰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他指着窗里隐约的人影。 “看身高应该不是二皇子。” 季黛眯着眼瞧了瞧,秦涛随了丽妃的娇小玲珑,个子并不高,所以的确可以肯定里面的不是秦涛,但还有一人进了后府啊! 她装作没看清楚的样子,扯着江辰就往前走。 “我没看清楚,还是走近点儿瞧好。” 江辰一时不察,被她一把往前扯了几步,只能跟了上去。 走到小屋子旁,江辰为了表现自己的大男子主义,将季黛护在身后,又小心的凑近了窗子。 “我帮你看一眼是谁。” 季黛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小声道。 “江世子太勇敢了,像你这样的才是真男人!” 几句话一夸,江辰更是勇气十足,当即戳了个纸洞往里面看。 里面的光线也不甚明亮,江辰眯着眼看了半天,看不清楚背对着他的那人究竟在做什么。 他忍不住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趴在窗子上看的更仔细了。 就在这当口,身后传来一股巨力,江辰控制不住自己身子竟直接撞开了窗子! 他以为是曼珠推他,生气的转头,可身后哪还有佳人的身影! 而屋内那人已阴森森的转过头来! “大,大皇子!” 江辰差点咬住舌头,可在往他手中一看—— 那血淋淋,被开膛破肚的猫还在抽搐! “啊!!!!” 江辰惨叫着就要往后退,秦韵也吓了一跳,几步冲过来想要抓住他! 可江辰看着他伸过来那满是鲜血的手更是怕的要命,转头就跌跌撞撞往外面跑了! “快来人啊!快来人!” 秦韵在屋内,窗子又不大,他不能从窗子爬出来抓江辰,只能绕道而行,等他冲出屋子,江辰却已经撞上了秦涛! 秦涛远远的和他对视,轻笑着开口道。 “大哥,你在做什么呐。” 秦韵倒吸一口气,想要转身将房门关上,可秦涛身后已急匆匆走出了不少参宴的宾客! “好多血!” 江辰指着秦韵,慌张道。 “他在屋内虐杀动物!” 秦涛盯着秦韵手上的血迹,狂喜不已。 他早就得了消息,秦韵有个极为不堪的爱好,便是躲着偷偷虐杀动物! 这也是淑妃送他出宫的原因之一,宫内人杂,实在是瞒不下去了! 所以他跟了秦韵几步,看他步履踉跄,便知他快要忍不住了,就回了宴席上,引了众人来看! 他真是太聪明了,恰恰好掐中了这个点! “我,我没有。” 秦韵后悔不已,他应该再忍一忍,等他们走了才对! 可秦涛怎会放过这等好机会,皇子府的下人不敢上前,他便挥了挥手,当即就有跟着他的太监进了屋。 不过一会儿,就取出了不少动物尸体堆在一旁。 有干透的了,也有才处理没多久的,甚至还有尚淌着血的。 可无一例外,尸体上都是累累伤痕! 看得围观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看向秦韵的眼神也多了恐惧! “人证物证俱在。” 秦涛拉起软倒在地的江辰,贴心的替他拍了拍泥土。 “大哥,你是不是该进宫和父皇解释解释?皇家的颜面被你这么踩在脚下不说,我和三弟,也不愿背上这等虐待嗜杀的坏名声啊。” 秦韵知到了这个地步,秦涛也不会放过他,并阴沉的盯着江辰。 “很好,江世子,你很好!” 江辰这才后知后觉—— 秦韵的事情是由他引爆的,那秦韵必定会恨他和报复他! 江辰百口莫辩,想要说是曼珠引他来,可曼珠又不在此,他竟什么都解释不了! “多亏你了。” 等秦韵往外去了,秦涛才笑嘻嘻的拍了拍江辰的肩膀,嘉许道。 “我必定会和三弟说一说你的好处,江世子真是好样的。” 江辰呆呆的回头。 秦涛去和秦信说他的好处?! 以贤妃和秦信的疑心,他怕是几头都讨不到好!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皆都怜悯的看了江辰一眼,陆陆续续也都散了。 大皇子府开府席面出了这等事情,到了明日必定会全城皆知,他们还得赶紧回去整理有没有和秦韵有关系的地方,趁早撇清了呢。 而江辰愣了许久,也拖着疲惫的身子慢吞吞的走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茂密的树林中,季黛站在秦止旁,好奇的低头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 她还在估算自己能不能一脚将江辰踹进去,可未曾想她才起身就倒飞了过来,好端端的落在了秦止旁边,又亲眼看着他一掌挥出,江辰就撞开了窗子。 行云流水般的行动,这让季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和秦止通过气。 “你百般讨好我,我自然得多照拂你一些。” 秦止轻描淡写道。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寄人篱下的痛苦呢?” “……” 季黛立刻撇了撇嘴。 还不如不问呢!这秦止,真是哪儿都有他的耳朵。 “你知不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啊?” “和你有关都该听。” 秦止抬眸看她,眼神深邃,拉扯着她往下沉溺。 “你是齐王府的曼珠。” 这话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似乎这样,才能掩饰这腾空而起的暧昧气氛。 季黛听得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我也是季黛。”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那一分心动。 前世她被骗的那么惨,又怎么能再度相信男人? 又怎么可能会将一切寄托在别人身上?! 不,她不但不能,而且应该更清醒才对。 “也是。” 秦止转过了头,声音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世子夫人,我送你回去。” 季黛看着他背对自己的背影,心中便是一痛,可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秦止这样的人呐,多一分想象就是亵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沉默中,吉祥突然落在了他们身旁,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情绪不对,犹豫了半天还是低声道。 “王爷,陛下请您进宫,季彦也被传召了!” “什么?!” 季黛低喝了一声。 “秦韵的事情,怎么会扯到季彦身上!” 第92章 你能帮我姐姐和离吗? 季黛急匆匆的跟着秦止进了宫,她没有卸掉伪装。 作为季黛的她已和季彦决裂,并不适合出现,曼珠的身份正好适合。 进了御书房,行礼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看向了季彦的方向。 见他好端端的坐在一旁,便也松了一口气。 “你来了。” 圣上瞟了眼季黛,才将目光集中在了秦止身上。 “宴席你也去了,你告诉朕事情是真是假?” “皇兄心里清楚。” 秦止平静道。 “秦韵此事虽算得上秘密,可皇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又未曾训诫过他,又何必问我?” 跪在地上的秦韵浑身一颤。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从今日来看,秦涛知道,齐王也知道,甚至连父皇都知道! “这本就是小事罢了。” 圣上不以为意道。 “身居高位,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很正常,发泄出去也就罢了。” “那皇兄的意思是让我处理掉这件事?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止拍了拍把手。 “皇兄未免将我想的太有本事了,今日在场的人怕是早就将消息带了出去,现在才想遮掩,未免也太晚了吧?” 圣上皱眉看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宾客未离府之前还好统一口径,现如今已散了开来,陛下是真的想让众人都以为皇家都是如此是吗?” 秦止看了眼秦韵的方向,淡淡道。 “做错事,便就要付出代价,秦韵,你此事做得太过了些。” 秦韵低着头没有回答。 连父皇都觉得他没错,那他怎么会有错?!错的是江辰,如果不是他撞破的自己,他还能好好的,又何必付出什么代价,被人不齿呢! “事情刚爆出,朕怕越燃越烈,所以打算将秦韵暂且送出京。” 圣上指了指季彦。 “暂定送往季家书院,贤弟,你觉得如何?” 站在秦止身后的季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开玩笑,圣上都管不住秦韵,季家又怎么管得住?而且他脱离了父母的掌控,绝对会越做越过分,便可就此怪罪季家! 可她现在是曼珠,不好开口,她只能瞪了眼季彦。 季彦原还没有什么反应,被她一瞪,不知为什么下意识起身拒绝道。 “陛下,此事不妥。” “朕问的是齐王,可不是问你。” 圣上不快道。 “怎么,你个毛头小子还能代表季家拒绝朕?!” 季彦年纪小,被这么一叱骂登时不敢说话了,季黛无法,只能小声道。 “皇子和普通人学的东西哪能一样,送去学院,无非是虚度时光罢了。” 此话一出,秦韵也反应过来了,当即拼命磕头道。 “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别送我出京。” 出了京城,秦涛绝对不会给他再回来的机会! 曼姑娘点醒的对,父皇压根不是为他好,而是想将他除名! 这可比流言蜚语还要他的命! “大皇子既已知错,皇兄又何必揪着不放。” 秦止亦柔和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既要改,当然是放在身边改才最好,这才最能体现皇兄的慈父之心呐。” 季黛感激的望着秦止。 对于他来说,秦韵离京,百利而无一害,更容易将季家拖入局。 秦止是在帮她。 而圣上却打量了他们一圈,复而冷笑道。 “那这是不是代表着贤弟你愿意为秦韵分担此事带来的影响?” 秦止淡然自若。 “皇兄你的孩子要我管?这也有些不对了吧。” “所以朕才想送去季家书院,你也知季先生的本领,定能矫正他的毛病。” 圣上边盯着秦止,一字一句道。 “你不答应,朕便非要送他出京!” 季黛愣住了,圣上这是志在必得,也是一定要将季家拉进来了! 秦止无辜,又怎可能秦韵一道背负骂名? 季彦也觉得如此不对,正要出声时,秦止开口了。 “好。” 他双手交叠在面前,优雅又平静。 “我齐王应了!” 从御书房出来时,季黛的脑子还是嗡嗡的。 “王爷,你知道不知道陛下意思是……” “指明是我教唆导致秦韵走上这一步,有我在前面挡着,秦韵就受不到多少苛责。” 秦止回头看她。 “不是我,就是季家。” 季黛喉咙一哽,秦止说的没错,不是他,倒霉的就是季家啊! 圣上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甩给别人。 这也太不公平了,秦止明明…… “你们等一等!” 他们身后传来了季彦的呼唤声,季黛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急匆匆的跑来的季彦。 他跑有点急,冲到了两人面前,又喘了会气,才恭敬抱拳道。 “多谢齐王相助,此事我一定尽快报告父亲。” 秦止也不藏着掖着,见左右无人,便提醒道。 “先生应当知道,避无可避,便只能入局!” 季彦微愣,还是恭敬的领了话。 说完了正事,少年的活泼劲儿就上来了,他左右端详了一圈秦止,突然“嘿嘿”凑过来。 “齐王,您和圣上也能叫板,是不是在京中就是顶顶厉害了?” 秦止默默瞟了眼脸色顿时沉了许多的季黛,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大约是吧。” “那……” 季彦凑得更近了。 “你能帮我姐姐和离吗?” 第93章 他不在意,可不代表我同意了 “咳!!!!” 季黛好悬被呛死!这季彦真是要命了,在这皇宫中扯这些做什么! 季彦奇怪的看了眼她,似乎明白了她在激动什么,便忙忙解释道。 “曼姑娘,我不是抢王爷这个人,您和他关系这么好,一定会和和美美一辈子的。” “……” 季黛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才没有暴起胖揍这小子! 还不如不说呢! 秦止嘴角微翘,这对姐弟真有趣的紧。 “家事,我管不太好吧?” “也不算家事啦。” 季彦热络的凑过来接手他的轮椅,边热热闹闹的往外去,边嘀嘀咕咕道。 “我之前不知道,来京城之后,我才知道我那什么姐夫竟七八年未曾回过侯府,你说就这样,外面竟传言是我姐姐的问题,她不会生!” 他咬牙切齿道。 “季黛是我最喜欢的姐姐,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 “你要毁了这份婚约?” 秦止若有若无的瞟着后面捏拳的季黛。 “可我记得季家和江家就此事有过约定,怕是有些难吧?” “不难怎么求您呐。” 季彦狗腿子般的讨好道。 “只有您才能帮我姐姐解决这个问题,我爹娘那边我来处理,您若是能救我姐姐,季家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 季黛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季彦这小子,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季黛什么时候需要人特意来救了? 只不过还没有到她想要的结局罢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正好也走到了宫门外,便就上前将季彦挤到了一旁,又连声吩咐吉祥来帮忙秦止上车。 “唉?” 季彦被打断的有些莫名其妙。 秦止自然知道季黛是怒了,若不说开,保不齐这小子还会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便含蓄道。 “季彦,此事你莫要管,你姐姐啊——” 他的目光在季黛身上打了个转,才温和道。 “有她自己的打算,不是不肯出,而是没到时候罢了。” 季黛咬着唇,默默跟上了马车,丢下季彦在原地迷糊不已。 在马车内,季黛靠着车壁良久,才莫名起了个头。 “你也知道?” 知道她的处境,她的难堪。 “知道。” 秦止温和的看她。 “一直都知道。” “初见那日,你为了叶获还是为了我?” “都有。” 秦止难得知无不答。 “如果你连叶获都保不住,我就不会再度出手。” 季黛垂下眼眸,情绪不甚高。 “我知道了,还是多谢你,王爷。” 可一瞬,面具落地,她的额头轻柔的掠过一丝温暖。 季黛怔怔抬头,秦止刚收回他的手。 他极为守礼,从不和她肌肤相触,这细微的意外让两人都愣住了。 良久,季黛才恍然回过神,想从怀中掏出面纱戴上。 她这张脸,实在是难看,她不忍污了秦止的眼,可也不知道为何,她悄悄抬起了一点眼眸。 对面的秦止平视着她,目光一如既往,和她戴着面具,戴着面纱时完全一样—— 他不怜悯她,他不同情她。 他当她是普通正常的人,能和他平分秋色,能够平等说话的人。 季黛涌出了一丝泪意。 可惜啊,没有早些遇见你。 她没有再拿起面纱,秦止也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前行,最后马车摇晃了下,停在了醉月阁。 “我就不送你了。” 秦止挑开帘子和她告别。 “不必担心我,黑锅我背的多了,不差这一点。” 季黛安静点头,又目送他离开。 “怎么了?” 蔷薇小心地推了推她,总觉得她和秦止关系有了突破,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怎么。” 季黛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星光仿佛落在了她的眼眸中亮晶晶。 “他不在意,可不代表我同意了,做错事的人就该受惩罚!走,蔷薇,先给我卸了妆,再帮我喊几个人来。” “谁?” “季彦,叶获,还有魏先生!” 她轻快的往楼梯上走。 “夜,还很长,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除了季彦极震惊姐姐会在青楼约见他,魏先生和叶获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让我出力就拿酒来。” 魏先生大笑着指了指季黛。 “酒越好,这写的就越快!” 季黛轻笑着挥了挥手,当即就有人送上了美酒。 叶获则规规矩矩坐着,咬着笔头冥思苦想。 他学的是正规的四书五经,这写话本子还真是太难了,但季黛的吩咐,他绝对会完成,当下就丢了笔冲进一旁的话本堆里快速翻看起来。 他聪明,一来二去就找到了路子,回头就奋笔疾书起来。 反倒是季彦,期期艾艾半天还不敢坐下。 季黛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也不知道哪儿惹到自个儿的亲姐姐了。 还是蔷薇看不过去,拉了他去选角去了。 当第一缕晨光照射在屋内时,一切都准备好了。 醉月阁配了角,出了话本子,送往每个茶楼,又砸了银子,确保当天只排这一场戏。 民众有多少?官员世家又有多少? 等官员们领了圣上的暗示,准备将秦止的流言传播出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不管是街头小巷,还是茶楼酒馆,甚至连深宅内,都传着这一出戏。 忍辱负重的王爷,几次劝诫皇子不听,反而因为皇子做错的事情而被昏庸的皇帝当场斩首。 剧情不多,戛然而止,可也足够群情激愤。 在这个当口,如果真按之前定下的甩在秦止身上,怕是会反噬而来! 圣上自是怒不可遏,可又说不得秦止出尔反尔,反而淑妃也回过劲来,死缠烂打之下他也说不了送秦韵出京了。 而在这个当口,秦韵的丑事猛然爆发,在联合之前的这场戏,看得人越来越多,连京郊都传播了出去! 秦韵连门都出不得了,甚至半夜还有人在他皇子府门口倒屎倒尿,可守了几天,连个人影都抓不到,只能硬生生扛着! 第94章 你又去偷了什么? 比起外面的热闹,季黛身旁却宁静得多。 江辰为了辩解自己,又不能常见秦信,只能想方设法抓着江康带消息进宫。 江康长久以来都在混日子,功课甚至经不起江辰偶尔瞄个一两下,尤其是被他发现书箱里总是塞着各种玩具,更是勃然大怒。 但江康也不怕,当即辩解是带给秦信的。 一听如此,江辰顿时哑了,只能放过了江康。 有了一便有二,江辰管不得他,方怡和老太太又紧着银子给他用,江康更是无心在学习上,每次混过半日,就和秦信出宫来瞎逛。 邓先生原本就是不管的性子,再加上秦信的确底子还不错,每当贤妃问起功课,也总能混过去,也懒得管的太严格。 其实确切的说也管不了,因为凡多问几句,秦信便就不耐烦的要抓鞭子。 江康又得了方怡的指点,对秦信百般讨好,这边要动手,他就赶紧捧了鞭子来,端是个十足的狗腿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邓先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也就混着去了。 而秦韵实在受不了外面的冷眼,干脆老实待在皇子府避风头,也是十分低调。 比起这两位,反而是二皇子秦涛最近春风得意。 秦止依旧不让他进军营,但圣上点了他掌管禁军,手头也算是有些兵力了,连带着丽妃在其他两妃面前长脸。 这下,淑妃就不是太高兴了。 身为皇长子的秦韵除了一栋府衙之外,什么实际的东西都没得到,反而白白便宜了秦涛! 但她这时又不好发作,便将目光看向了宣平侯府,几次让吴家出手为难江辰。 江辰这会还不知道贤妃的态度,自然也不敢反抗淑妃,几个来回,便苦不堪言,偏头疼发作的更是厉害,常常半夜睡不着在府内溜达。 季黛知道此事,不过也是一笑了之,顺便让珍珠晚上将珩明馆的门关死,莫要让他溜达到她这处来烦她。 在这样几方僵持的情况下,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下旬。 季黛依约做出了古绸,并放了白鸽邀请秦止前往绣坊。 “这胖家伙还能飞吗?” 珍珠不无担忧的戳了戳白鸽的屁股。 季黛瞄了眼,也哑然失笑。 最近秦止似乎在忙什么事情,她除了偶尔去一趟醉月阁伪装曼珠忽悠几下江辰,已经很久未曾见过他和吉祥了,白鸽也从没用过,一晃眼竟然都胖成了个小圆球。 “咕咕咕咕。” 那白鸽似乎听懂了珍珠的话,当即不高兴的用嘴啄了下她,才展翅飞上了高空。 才一刻钟的时间,白鸽就再度回来了。 它趾高气昂的挤开了窗子,将小脚伸给季黛。 季黛抽了信筒一瞧,便皱了皱眉。 是吉祥回的信。 “主子不在,三日后归,那日晚间绣坊见。” 她下意识的将纸条丢进了火炉之中,盯着猛然腾起的火光出了神。 秦止出京了,他不是腿脚不便不好出京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吉祥给的信息太少,她看不出来,只能安下心来等着约定的那日。 那天晚上,绣坊的小院内,季黛摇摇晃晃的坐在摇椅上,时不时看一眼头顶上郁郁葱葱的大树。 乡下要凉快许多,珍珠也不必打扇,就远远坐着不打扰季黛的清闲。 但这清闲也没有过太久,季黛突然坐直了身体,鼻尖一动,就警惕的望向了矮墙。 有血腥味! 不等她细想,就有两道人影一跃而上! 季黛“腾”下站起,却也借着灯光看清楚了来人。 正是扶着秦止的吉祥! 吉祥速度很快,一闪便出现了季黛身旁! “怎么了?” 季黛仔细一看,秦止左胸有一大块血渍,便也变了脸色。 “他怎么受伤了?” 秦止总是云淡风轻,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又怎么会受伤?! “帮我!” 秦止扶着椅子躺下,艰难道。 “麻烦你了。” 而远处,已经传来了马蹄声,季黛来不及细想,当即扯了珍珠往前面去了。 她定了神,吩咐伙计点亮了灯笼,才让他们去后面躲着。 夜色下,几间点着灯的平房在平原之上很是扎眼,珍珠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几乎要不会呼吸了。 “别怕。” 季黛用气声轻声安抚着珍珠。 “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远,他们不敢的——” 话音未落,门口就停下了数十个骑着马匹的官兵,领头的首领打量着门内的主仆两人。 “绣坊要开门到这么晚吗?” “生意难做啊。” 季黛摇着扇子上前,靠着门框笑道。 “几位官爷这是进京还是回乡?若是回乡不如在我这处买几匹丝绸回去?我这里应有尽有。” “进京就不必买了?” “那是,京城里什么东西没有,肯定比我这里精致百倍,我怎么好忽悠几位官爷,到时候连房子都被掀了怎么办?” 季黛丝毫不怯,甚至还想往门外走了几步,似乎真心想要请他们下马进店。 “首领,那边有动静!” 首领一听,立刻放弃了眼前的目标。 “走!” 他们夹着马匹快速的远离了,季黛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微眯着双眼。 这些人似乎也是禁军! “要灭灯吗?” 珍珠上前问道。 “不。” 季黛转身回了店内,也不去后院,只坐在案台后面安静的看着什么。 不过数十息的时间,门外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作停留,在店铺门前盘旋了两圈,便就再度往远处去了。 “好了。” 季黛当即起身,吩咐珍珠关了店铺,才急匆匆的回到了后院。 吉祥正扒开秦止的衣裳上药,恰好被进来的季黛看了个正着。 他立刻僵住了,不知道先遮住主人的身子,还是将领口扯得更大些。 “……” 秦止默默从吉祥手中抢回领子。 “他们走了?” “走了。” 季黛那么一眼瞟过,倒没有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只微松了口气。 伤口似乎不深。 “他们是禁军吧?” “对。” 秦止不瞒她。 “皇陵的禁军!” 季黛蹙眉。 “你又去偷了什么?” 他出马定不会失手,却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想必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她说得太过熟稔和平常,倒让秦止微微愣了一下,最后摇头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季黛原以为他不想说,可秦止手指一抽,就从袖口抽出了一个锦盒,又毫不避讳的打开给她看。 里面放着的是一卷明黄色的布卷。 但季黛也见过此物,她犹豫着低声道。 “这是圣旨?” “对。” 秦止盖上了盒子,丢给吉祥收好。 “有太上皇玺印的空白圣旨。” 季黛默然,怪不得他只带了吉祥去,暗夜太明显,很容易引到他身上。 但这了不得的东西,秦止又弄来做什么呢? 她不好直接问,犹豫之间就沉默了下去。 “八月初八,圣上会借着万寿节同步宣布太子归属。” 秦止屏退了吉祥,低声道。 “你觉得会是谁?” 季黛抿了抿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应当是秦涛才对。 可莫名其妙的,她轻声道。 “是秦信!” 第95章 怎么面对秦止,就这么高兴呢? 秦止轻笑,满目皆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是他。” “如果说秦韵是隐藏着自己的残虐,那秦信就是明目张胆的暴虐,圣上……并没有打算让这个太子当太久。” “没错。” 秦止挑了挑眉。 “他对皇位极为执着,也从未打算这么早就定下太子,但顶不过言官的压力,被迫而为罢了,秦韵废了,秦涛身后是陆家并非最好的人选,他就只能选秦信!” 他意味深长道。 “圣上将秦信放在京外养大,他身旁之人皆都是宫内出去的,他又怎么不知道秦信的性子?这绝对是圣上故意引导而成。” “他想做什么?” 季黛不明白,虎毒尚且不食子,圣上如此作为,竟每一条都向着毁掉这三个孩子而去! “暂且不知。” 秦止微叹了一口气。 “但有一点,秦信得势,圣上必定会顺势而为,推动他的行为,这样我的处境会有些难。” 秦信本就睚眦必报,成了太子,第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曾给他下马威的秦止! “古绸既已做好,你便交予我,接下来你莫要再和我有接触,我也会找个时机,假意送曼珠离京,让你脱离这个身份。” “不。” 出乎意料的,季黛安静的坐在夜色之下,眼眸清亮却坚定。 “当日不止有你,也有我,他要对付你,也绝对不会放过我,所以,齐王这一次你想撇开我,可就不行了。” 秦止眼底微微一动,慢慢靠回椅子上。 “好。” 季黛并非软弱之人,他早就知道了。 既然躲不开,那就迎难而上! 入了八月,京中隐隐约约便有了将定秦信为太子的传闻,又引用钦天监当年的预测为由头,传的如火如荼,秦信的风头一时无两,竟无人比的过他。 秦涛却如同被打了个闷棍一般,懵了许久。 不是他,也不是他一直当成对手的大哥,而是他一直小瞧的三弟?! 这传闻传的越来越烈,而圣上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代表着这是真事! 秦涛和丽妃恨得要命,可贤妃又禁了秦信出门,竟抓不到任何能够发难的地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八。 太后生辰,又过得是整寿,皇宫内自是热闹非凡,一大早,慈宁宫便人来人往,无数人前来磕头祝寿。 季黛也在队伍之中,她跟在江老太太身后,规矩的叩拜,又奉上了寿礼。 不出彩,也不简陋,但又符合规矩,刚好泯然众人之中,最是适合宣平侯府目前的状况。 见太监收走了寿礼,老太太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交给你果然没错。” 她轻声夸赞了一句季黛,才跟着队伍往广场上的座位而去。 待会还有庆典呢,她们还要在这里坐一个多时辰,得先去寻了位置。 季黛垂着眼睛,也不说话,只安静的跟着她走。 到了座位上,又略略等了一会,江辰也磕完头回来了,他一坐下,就在老太太耳边低声道。 “我看曹公公似乎去后面请秦信去了,待会怕是陛下要带着秦信上台。” “那岂不是今日真要定了?” 老太太激动不已。 “太子啊!江康竟成了太子的伴读,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江辰更是笑容满面,有了这个结局,他这么久的苦也不算白受了。 这个消息明显不止他们知道,才过了一会,旁边的人低声讨论的都是这件事了。 江辰默默挺直了背脊,觉得众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般了。 “祖母,我有些不太舒服。” 季黛眼角一瞄,就看到了不远处小心躲着和她挥手的蔷薇,便起身要离开。 “我去旁边坐一会。” 老太太回头看见她面纱下的脸,就感觉自己藏在围巾中的伤痕又有些隐隐发痒,便连忙吩咐道。 “既然不舒服,就先出宫去马车上等着吧。” 江辰虽觉得有些不妥,可他更记挂着秦信的事情,便也不吭声。 季黛一出慈宁宫的大门,就被蔷薇拽进了小巷子里,瞬间又有几个暗卫拿了黑布上前围住了她们。 蔷薇这次手脚很快,不到一刻钟,季黛就换了装扮。 “去吧。” 蔷薇眨眼笑着将她一推,就推向了外面的秦止。 这会正好是他入场的时机,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季黛稳住了心神,握住了秦止轮椅的把手,深吸一口气,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推他一路前行。 “秦止,你这次准备了什么给哀家?” 他们才走到一半的路程,太后竟走出了主殿,她扶着老嬷嬷的手,笑着点了点下面的两人。 “是不是你身后这个姑娘?哀家可告诉你,今日是哀家的生辰,断不会给你们赐婚的,定要再挑一个更好的日子。” “……” 季黛刚刚才叩拜过太后,明明记得她喜怒不形于色,极为稳重,连表情都没有太多,可怎么面对秦止,就这么…… 高兴呢? 高兴的都不介意规矩,甚至离开了座位走过来,留下还在殿内等着磕头的人们面面相觑。 秦止大约也习惯了,摆了摆手,吉祥就捧着锦盒上来了。 “太后的生辰我怎敢敷衍,必定是您最喜欢的。” 太后等不及一人一人的递上来,扶着栏杆打算自个儿下去接,可她第一步都还没走出,手臂就被人给握住了。 “母后。” 圣上阴沉着脸,从旁边走了出来,他警告的瞪着她。 “不可破了规矩,你该回去了。” 一看见他,太后的脸色亦立刻变了,原本的兴奋如同流水一般迅速的后退,她不高兴的甩开了他的手。 圣上也不等她回答,一挥手,便就有几个老嬷嬷扶着她往殿内去。 “贤弟。” 他一甩龙袍,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止。 “你亦不可逾矩,入座吧。” 第96章 这一定是天谕! 有宫人引导,季黛便推着秦止在左首第一位停下,才小声道。 “太后似乎很喜欢你。” “她不懂掩饰自己的喜恶。” 秦止淡淡的抬眼,看向慈宁宫里面不是很高兴的老人。 “如果不是她当时身份最高,圣上不会被迫扶她成了太后,但实际上,她这个太后无非只是个称呼罢了。” 季黛当然也明白,圣上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受制于一个老太太?便也叹息着摇了摇头。 叩拜很快就结束了,秦韵和秦涛在第一排坐了下来,只有秦信依旧站在圣上旁边未曾下来。 他们的身旁,太监搬上来了三个椅子。 太后和圣上在并排的两个椅子上坐下,可还有一个座位,那位置略低一点,却让秦韵和秦涛同时红了眼! 秦信如果坐下,便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了! 而圣上竟然也没有让秦信下去,难道真的是…… 秦信得意的俯视着他们,快活的不行。 你们就算争上天又怎么样? 还不是被他捡了漏! “皇兄这是定下了继承人了吗?” 正当秦信准备落座时,秦止冷不丁开口了。 “这和规矩不符,皇兄是否逾矩了?” 圣上不快的看着他,好家伙,才一会就用他的话来堵他! “朕是天子,就是规矩!” “那也破不过祖宗去。” 秦止亦分毫不让。 “陛下若是定下太子,当祭告上天,而非一句两句话,便模模糊糊带过,这又如何能服众?” 几乎是同时,陆太尉和吴尚书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道。 “齐王说得有理,依照祖例,应摆了祭坛,祭告上苍,得上天承认方可定下太子之位,切不可如此轻率。” “朕不也没有祭天就成了天子,怎么秦信就不行了?” 圣上依旧不同意,甚至还问旁边的太后。 “今日是母后的生辰,朕只是想借着这喜庆的日子同时宣布这件事罢了,又何必大张旗鼓的弄什么祭坛?” 他的声音带上了些微的威胁。 “母后,您觉得如何呢?” 按照往常来说,这位老太太应该会乖乖听话,甚至还按照他之前吩咐的支持他才对。 可他忽视了她的气性,刚打断她去找秦止,又想指使她和秦止对着干?! 太后才不肯呐,当即拍了拍把手道。 “哀家觉得齐王说的不错,和生辰相比,国家的未来才是大事,当先起祭坛,至于庆典大可往后拖一会,哀家不介意,皇帝当然也不会介意的吧?” 圣上还未回答,下面的陆太尉和吴尚书同时跪下。 “太后大义!” 被他们一带,平日支持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官员们也都起身跪下。 “太后大义!” 这下,圣上只能摆手吩咐人摆祭坛! 这需要一定时间,秦信只能尴尴尬尬的站在圣上身后,他自然是不愿意下去和哥哥们同坐,可若坐在那椅子上,又不符合规矩,犹豫之下,他只能老实站着了,但看向秦止的眼神,却已十分怨毒。 如果他不开口,肯定没有人敢质疑父皇,而他就能稳稳的坐上了太子之位,又怎么可能多此一举! 可秦止压根不朝他的方向看,只侧头和他身旁的女子说话。 秦信眼睛一亮。 是了! 他怎么忘记了这还有个极好玩的人呐! 听说曼珠是秦止的逆鳞,那他倒真要试一试看比得上季黛不! “王叔。” 秦止抬头,看着秦信那恶劣的笑容,便知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当即冷了神色,手指轻轻一转。 秦信顿时感觉到小腿处似乎被什么锤子狠狠一敲—— 痛的他差点跪下。 这这么一警告,秦信只能将攀扯季黛和曼珠的事情咽进了腹中! 他可不想在这要紧的时候被秦止打趴下! 而祭台也在此时摆放妥当,圣上便也没有注意到秦信的异状,起身带他往下走。 虽准备仓促,但该有的都有。 祭品,香炉,甚至连主持的和尚都到了。 圣上举步往上,接过了和尚点燃的第一根香。 “陛下。” 和尚恭敬的跪了下来。 “请为三皇子开天谕。” 依照规矩,由当朝天子拜祭三炷香,同时开启罗盘,接天谕。 成与不成,便就看之后三皇子拜祭时是否出异状了。 可以不出祥瑞,但绝不能出凶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流程,便凝神盯着圣上拜祭。 三炷香之后,轮到秦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接过第一炷香,跪地拜祭。 第二柱香。 第三…… 他手中最后一炷香刚插进香炉之中,异变突生!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竟突然雾蒙蒙了起来,仿佛被什么薄纱给遮住了,甚至还能隐约看见五彩的光华。 秦信惊讶抬头。 “天谕!” 人群中,江辰率先起身磕头道。 “这一定是天谕!” 没人亲眼看过,当下都下意识的起身跪拜。 就连秦韵和秦涛也不可置信的起身,惊讶的看着他们头顶上的奇特景象。 秦信得意万分,甚至还挑衅的看向了远处的秦止。 “秦止,你看连上天都承认我!你又能如何?” 他直呼齐王的真名,却没有人敢在天谕之下质疑他! 圣上却不怎么高兴,他盯着那所谓的天谕良久,才冷淡一笑。 “很好,有了天谕,秦信你当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此话一出,便彻底坐实了秦信的位置! 秦信狂喜之下,竟没有听出圣上语气中的杀意,当下跪下磕头。 “请父皇为我做主,当日秦止辱我,您劝我忍让,可今日他还处处针对于我,我求父皇惩戒他!还有……” 他恶劣的笑了。 “儿臣怀疑他和宣平侯府世子夫人有染,求父皇彻查此事!” “哇!” 一时间,众皆哗然,目光亦都落在了江辰身上! “齐王和他的夫人有染?那不是说……” “江世子不止是身体绿了,脑袋也绿了!” 哄笑声,嘲笑声不绝于耳。 江辰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头痛欲裂,却不敢抬头分辨。 “看来是真的了。” 圣上看了他一眼,便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秦止身上。 “朕就说当日你为何突然对秦信发难,原来是看上了江辰的夫人,你早说啊。” 他轻佻又不屑道。 “勾引王爷,不过是双破鞋,朕可以将她赐给你。” 第97章 果然不愧是主人,一出手就来个炸裂的! 季黛浑身一僵,她知道秦信定不会饶过她,可没想竟会如此等不及! 江辰亦不会为她辩驳,听圣上的语气,能够泼秦止脏水,也根本不在乎真相。 那她季黛怕是彻底坐实这污秽的名声了。 “皇兄,你可以说我的不是,但请不要污蔑世子夫人。” 秦止坐直了身体,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她和我之间并无什么不堪。”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 秦信跳起来指着他骂道。 “如果真没有,你怎么可能为了她滞留在暖清池半个月!” 别人不知道,可秦信回京后,曾明里暗里寻找季黛,想找个机会报复回来,自然知道她半个月都未回京,而秦止…… “我每日上朝,京城距离暖清池也有不少路程。” 秦止叹了口气。 “我一个残废又怎么好这么折腾呢,当然我不否认我曾救了她,但这也是我一人之事,和她无关,毕竟……” “是我苦求她不得,痴恋于她。” 他声音优雅又平静,却震得广场上众人耳朵嗡嗡的。 季黛亦震惊的回头。 “你,你你……” 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这叫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向她,哦不,向季黛告白!? 而躲在暗处的蔷薇和吉祥对视了一眼,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不愧是主人,一出手就来个炸裂的! 圣上也愣住了。 “你苦恋?” 不是他不信,在场的人也都不相信啊! 秦止是谁?!手握兵力的王爷,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宣平侯世子! 可秦止忧郁的拍了拍自己的腿。 瞬间,众人皆都明白了。 怎么忘记了这位是个残废呢! 就算他强大又俊朗,可这么多年未曾婚配不就是因为他那个腿吗? 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不能人事—— 这样的齐王,的确不可能做什么,也怪不得季黛不愿意跟他。 一时间,众人都同情的望着他,甚至连太后也拿着帕子擦眼泪。 “你本就命苦,竟然连婚事也不顺。” 秦止忧伤的叹气。 “皇兄说得实在不堪,我又不想因为我导致她为难,只能将此事说出来,只希望江世子莫要怪罪她。” 江辰能说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震惊,他曾想过秦止对季黛有兴趣,可绝对想不到秦止会这么直接! 原本是偷偷勾搭,令人不齿的一对狗男女,摇身一变就成了深情守望的王爷,加坚贞不屈的夫人,又至他于何地?! 在别人眼中,他竟成了阻拦两人相守的坏人! 江辰头好痛,转头想发泄却又找不到季黛的身影,只能暗自垂了头,不回答,也没反应。 秦信也没想到局势转变得这么快,他一直捏在手中想要趁机发难的把柄,竟就被秦止光明正大的展示了出来,还不损他分毫,不由也呆滞在了原地。 秦涛怎会放过如此机会,当即上前拱手道。 “父皇,三弟当面污蔑王叔,还引得父皇误会,儿臣认为立太子一事应当延后!” 秦信猛然醒悟过来,他为了报复秦止,竟忘记了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他立刻跪下磕头。 “父皇,我一时激愤,心中藏不住事儿,绝非污蔑!” 有支持他的官员亦上前。 “天谕已下,陛下应当继续进行下去,授东宫玺印,切勿因为小事引来天谴。” “天谴……” 秦止轻笑出声,甚至侧身和季黛说笑。 “天谕和天谴都是上天的暗示,谁又知道现在这一幕不是天谴呢?” 季黛领会了他的意思,当即高声道。 “你们不敢说,我却敢,既然三皇子认为自己说的是事实,绝无半分污蔑,那么……” 她手一指天空,笑道。 “可否对天发誓呢?” 秦信被激的血往脑袋上冲,他压根就没有说错,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只付出不要回报! 如果秦止和季黛没有勾搭在一起,秦止根本不会出手的! “我可以发誓!” 秦信怒瞪着她。 “但我要秦止和我一道起誓,如果他和那世子夫人有苟且,便天……” 他话还未说完,秦止就开口了。 “我秦止对天地发誓,此情此意,皆我一人妄想,与她……” 他微微停顿了下,才继续往下说。 “与季黛毫无关系,我们两人到今日今时,未曾出格一步,如我说谎,则天打雷劈不得超生!” 他字字掷地有声,响彻广场。 季黛浑身僵硬,耳朵已红的滴血。 秦止他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秦信则紧紧的盯着天空,希翼能飘来一朵云或者来个闪电。 可他注定失望了,天上除了雾蒙蒙之外,竟一丝一毫反应都没有。 也许,真的没有天谴? 秦信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转头看向父皇,便从他眼中看出了不快。 时间拖得太久了,如果他不尽快解决目前的事情,父皇马上就要放弃他了! 想到此,秦信立刻举起三指,对着天空发誓道。 “我,秦信,绝对没有污蔑秦止,若有说谎,便天打雷……” “劈”字还未说出来,突然从天边竟起了一条极长极广的火线,它在半空中燃烧,快速的聚拢而来。 “快看!” “那是什么,有火在半空中!” 秦信脸瞬间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广场四周围绕而来的火! 那火也不落地,仍旧燃烧不停,最后聚集在了祭坛之前,然后绕着诡异的曲线快速的烧着。 有明眼的很快就认出了。 “是龙!” 没错,圣上也按住了祭台,仔细的看着不断在面前扭动的图案,眼神晦暗不明。 “信儿,看来你真是真龙天子,这才是实打实的天谕!” 真龙现世,便是祥瑞! 秦信也放心了心来。 成了,虽然过程艰辛,可谁都改变不了天命! 他,秦信,注定是太子! 至于秦止和刚刚和他叫板的女子,还有那什么季黛,他都不会放过! 可就在此时,异变又生! 天边极快的闯进来一条火线,直击火龙的腰身,将它拦腰斩断! 火龙瞬间四分五裂,化成了虚无! “……” 祭台上的和尚慌乱跪下,可其中意味已经十分明确! 真龙被斩杀! 乃是大凶! 第98章 朕却可以做主给你们赐婚! 整个广场陷入了极为难堪的安静中。 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除了秦止。 “三皇子是真龙天子没错。” 他带着些微的嘲讽道。 “只可惜胡乱说谎,惹了天怒,被直接斩断了未来吧。” 这比说秦信没资格还要让他痛苦,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早知道如此,他绝对不会多嘴!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大庭广众之下斩龙,便已预示了秦信没有资格成为太子。 就算是圣上,也无法顶着非议,推秦信上位! 如此之下,他只能挥退了众人,带着秦信阴沉沉的走下了祭台。 秦信没脸跟着他回楼梯之上,又不想坐回秦涛等人身旁,便只能沿着墙边灰溜溜的走了。 季黛和秦止对视一眼,同时轻笑出声。 成了! 那古绸韧性极高,但广场巨大,想要全部笼罩住,需得数十块缝合在一起。 她就又从古绸中抽取丝线,又仔细将缝合之处进行了处理,绣出了龙形! 这几处丝线用的多,便可以多燃烧一会,所以才会有所谓的祥瑞出现。 拉起古绸的线也是如此丝线,稍晚点燃,便可直击火龙! 一切就完成了。 绞杀秦信的未来! 他永远只能是皇子,在无法往前走进一步。 这就是她季黛和秦止送给他最好的结局。 但,此事毕竟诡异,圣上就算回到座位上观赏庆典,可目光却始终在四周巡游。 他疑心极重,相信天谴不如相信有人作怪。 曹公公也悄悄往后退,明显是打算查探。 季黛注意到了,蹙眉和秦止低声道。 “他们去查了。” 暗夜就算手脚快,难说会不会留下痕迹。 秦止沉了眼眸,当即捂了手臂低声痛呼了一句。 他坐的位置在第一个,平日又自持稳重,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动静过,尤其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更是让她立刻心疼的要命。 “秦止,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受了伤?” 秦止带着痛楚的表情道。 “没事。” 可手却迟迟不肯从左手臂放下。 圣上眯着眼看他,突然起了个话题。 “贤弟,前段时间皇陵进了个贼子,偷走了一样东西。” “噢?” 秦止立刻将手放了下来,正了脸色道。 “皇兄可捉住了?” “未曾。” 圣上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虽然没抓到,但是那贼子受了伤……贤弟,你也受了伤,这让朕很是在意呐,蔡公公!” 他一挥手。 “去看一看贤弟的伤究竟是什么伤。” 蔡公公连忙走到了秦止身旁,小声道。 “齐王,请让奴才看一看。” 秦止没有动,他沉默了一会,才抬头道。 “皇兄是怀疑我?我这个残废怎么能通过皇陵的重重守卫?” 又是这句话。 圣上紧紧锁着眉,每一次,秦止都会用他的腿当借口,瞬间就占了道德的制高点,但这一次,他偏偏要抓着不放! “只是看一看,如果不是也好让太后安心。” “如果我不同意呢?” 秦止握紧了把手,坚决道。 “皇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查我身上的伤痕,又将我的脸面置于何地?!” 太后亦觉得如此不妥,便连声道。 “皇帝,你怎么可这么为难他,他说不定只是手臂有些酸痛罢了。” 可圣上盯着秦止的左手—— 秦止只是虚虚一握,并没有完全握紧,似乎并不能受力。 皇陵守卫来报,只知道贼子左侧受伤。 他也曾怀疑和秦止有关,但一直没有证据—— “朕一定要看!” 圣上缓缓道。 “秦止,你若是不愿,便就是抗旨!” 他甩开了平日伪善的称呼,直呼秦止的名字。 进皇陵偷盗,就算是齐王也得琅珰入狱,便也能将他之前非要起祭台一事一并结算,他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臣也以为齐王当自证。” 江辰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皇陵失窃乃是大事!”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周围都在低声议论秦止和季黛的事情,如果他再不发泄出来,怕是要疯了! 秦止环视了一圈突然安静下来的众人。 “好吧。” 他淡笑着按住了左臂。 “撕拉!” 一阵尖锐的布帛撕裂声传来,秦止硬生生在袖子上扯出了一条口子。 蔡公公连忙上前察看。 “如何?” 圣上迫不及待起身追问道。 “有没有伤?” 蔡公公犹豫了一会,还是回头低声道。 “无伤,齐王殿下左手臂完好。” “怎么可能!” 江辰不信,甚至想要上前看一眼,可秦止身旁的季黛已哽咽着开口。 “王爷,他们这样的正常人怎知道您行动的困难,竟然还要一个两个的过来看,又将您的身份置于何地!” 她这话一出,连准备亲自下来看一看的圣上也顿住了脚步。 再环视四周,虽众人都垂着头不敢看他,可圣上知道,他若在抓着不放,定会得一个苛待弟弟的罪名! 那些讨厌的言官又要上帖子了! “我也不知道我哪儿惹到了皇兄。” 秦止抬起手臂,破碎的袖子半挂在侧,他忧伤道。 “还是说我这样的残废让您觉得碍眼,所以先有秦信污蔑我作风不正,后有您怀疑我人品不端。” 他长长叹息道。 “虽然我黑锅背的多了,但陛下这两个罪名压下来,实在是让我痛心。” 圣上捏紧了拳头,秦止因为他的话痛心?! 根本不可能!这家伙心比石头都硬! 可他身边的太后已捂着帕子哭了起来。 “哀家就说皇帝你不该!” 好家伙,这下完全变成了他一人的过错了! 圣上沉着脸,看向了台下微笑的秦止,忽然也笑了。 “是朕做得不对,那朕该怎么弥补贤弟呢?” 他的目光在季黛身上停留了一会,缓缓道。 “你的白月光朕做不了主,可你身边这位,朕却可以做主给你们赐婚!” 第99章 哪怕我嫁给你八年,我对你从未有过情 “……” 季黛默默在心里发誓,如果早知道今日是这般情形,不管是作为季黛本人还是曼珠,她统统都不来了事,省却这乱七八糟的麻烦! 可事已至此,圣上金口玉言一出,怕是再难更改,又眼瞧着蔡公公要去取笔墨来了。 季黛心一横,猛然起身道。 “请恕民女不愿!” “哦?” 圣上冷笑道。 “你是觉得朕的弟弟还配不上你?” 季黛感觉到秦止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后背,可她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有爱慕之人,请陛下莫要逼迫我。” 远处的江辰狂喜抬头,秦止再厉害又如何,他身边的女人,他苦恋的女人—— 都只看得上他。 秦止,就是个废物! “唉。” 秦止亦叹气道。 “都说她是故人之女,陛下还如此乱点,这哪是弥补我,明明是置我于火上炙烤。” “……” 圣上满腔怒气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只能用手指点了点季黛和秦止,断然拂袖而去! 庆典便就此结束。 蔡公公很有眼力见,自然不会再提之前圣上让他去查探的事情。 众人陆续出宫,季黛急着换装,一个箭步就抢先冲上了秦止的马车,蔷薇也紧跟而上。 吉祥老实站在秦止身后,瞅了几眼自家主子,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王爷您刚说的是真的?” 马车内季黛换装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她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 蔷薇也不出声。 他们都等着秦止的答案。 这里都是自己人,秦止若承认了,便…… 季黛捏紧了衣裙,手心皆是汗。 “戏言罢了。” 良久,秦止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了。” 季黛松了口气,可心里却有了一丝轻微的失望—— 失望她不是特别的那个人吧。 但是,她仍是世子夫人,一日未曾摆脱这个身份,她便不能放纵自己自由的去想。 “季黛……” 蔷薇欲言又止,她想告诉季黛她跟了秦止七八年,从未见他对谁这么细心,也从未听说他这么情真意切的话语。 可季黛却快手快脚的穿好衣裳,从马车钻了出去。 她略略和秦止道了谢,便急匆匆的回去了宣平侯府的马车。 “王爷你怎么这么说!” 蔷薇伸了个头出来,不快道。 “季黛生气了!” “她没有。” 秦止目送她的离去,轻轻道。 “她和我一样,枷锁在身,又如何能面对真实的自己?” 吉祥惊讶低头。 “王爷,你的意思是……” 他的主子,秦止—— 动了心。 秦止不欲在这上面说太多。 “走吧。” 而季黛坐在马车里,呆呆盯着脚尖,连江辰进来都没注意到。 江辰满面红光,可在看见季黛的时候,便就立刻沉了脸,他咳嗽了下,问道。 “你有没有出去过?可听见什么话?” 季黛怔怔抬头。 “什么?” 江辰见她如此反应,就断定消息还没传出来,便低声道。 “那你最近都不要出门了,也不要和外面人有接触,老实在府内呆着。” “不许我出门?” 季黛反应了过来,心中便满是不屑! 江辰这根本不是担心她受流言蜚语困扰,而是不愿意她出去丢人,也想让她晚一些知道秦止说的话,因为他没有自信能够比过秦止。 “有理由吗?” 江辰不肯说,她便直接问! 江辰不耐烦的低喝了一声。 “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听我话便是!” “哈。” 季黛冷淡的盯着他。 “没有理由,我季黛又为什么听你的话?” 她微微往前探了点身子。 “是因为你八年未归,还是因为你支撑不起侯府,只能事事都有我出面,还是因为你一颗心分成了无数个?” 江城被诘问的停了呼吸—— “我……” “你我之间,不过相敬如宾。” 季黛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我也同意曼姑娘的存在,还给你纳了方怡,我自问已经做到了极致,所以请江辰江世子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江辰说不出话来。 季黛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告诉他。 季黛不爱他。 他不能再骗自己。 “你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江辰控制不住自己,怒吼道。 “我们成亲这么久了!” “你说对了。” 季黛淡漠的望着窗外。 “从见到你到现在,哪怕我嫁给你八年,我对你从未有过情。”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江辰一拳砸在了车壁上。 “你对我没情,那对谁有?对秦止?!对李凌?!我告诉你,不要妄想了,我不会放你走!” 季黛半张脸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表情。 “我也没想过离开。” 她会成为黑暗中最粗壮的藤蔓,死死的将宣平侯府缠绕住。 他们痛苦的哀嚎,才能祭奠她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 为此,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可落在江辰耳中,却变了味道。 “你还是识时务的,知道以你,以季家的薄弱之力无法抗衡皇家。” 有了季黛这些话,他也放下心来,秦止挖不走她。 季黛淡淡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回了侯府,几人朝了三个方向各自去了自个儿的院落,谁也没有兴趣交谈什么。 季黛也没有避嫌,依旧按照平时出门的频率巡店,有人迎面碰上,问了几句她也落落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 她越大方,对方倒也不再说什么闲言碎语。 所以,除了一开始有人嘲讽他们两个一个丑女一个残废,实在是破锅配破盖之外,再往后竟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此事可以揭过,秦信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飞了这件事却无法轻易过了去,尤其是贤妃,得知那日的事情后更是怒不可遏。 但她找不了秦止的麻烦,就将主意打在了季黛身上,命江辰送季黛进宫见她。 江辰当即诚惶诚恐的要送季黛入宫,季黛知是鸿门宴,并不愿前往,可顶不住老太太以死相逼,只能应了入宫。 第100章 他一个残废王爷手里能有什么?! 约定的时间是午时前,季黛知道宫内人的德行,进宫前连水都不肯多喝。 毕竟,口渴饥饿都可以忍,但三急却忍不得,所以就算季黛被晾在长乐宫外半个多时辰,她也能挺直脊背,不见半分狼狈。 “贤妃请夫人进去。” 终归还是贤妃熬不住了,她贴身宫女茉莉出来请季黛进去。 这可不是贤妃心软—— 而是旁边还有淑妃,丽妃盯着呢,她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怎可能轻易被人捉住把柄? 进了主殿,季黛仰头一看,便见高台座椅上半躺着一位美人。 她的美不如丽妃张扬夸张,一看便是知性懂礼的大家闺秀。 可想想秦信,季黛便暗自警醒。 “你就是季黛?” 贤妃看着季黛行礼,也不让她起身。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季黛保持着半屈膝的姿态,不颤不动,恭敬道。 “季黛见过贤妃。” “哼,起来吧。” 贤妃并不打算真的撕破脸皮,便懒洋洋指了旁边的座位。 “我找你来有事。” 季黛恭顺坐下,诚恳抬头道。 “我人微力薄,哪敢得贤妃娘娘高看。” 贤妃乐了,她坐直身体,更加细致的打量季黛。 “我还以为你是个奇女子,看来和寻常贵女也没什么两样嘛。” 一样阿谀奉承。 季黛低头,胆怯道。 “如果贤妃娘娘说得是齐王的事,那可真是误会了,他曾得家父教导,我那父亲最爱吹嘘,所以齐王才对我高看几眼。” “噢?” 贤妃还没问,季黛就将话说明白了,就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 “他那样冷的性子能给你几分颜色,都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 季黛默默回想秦止—— 初见的确极冷,又疏离。 可相处下来,他却是极好,极通透的人。 她心中琢磨评价秦止,可表面却诚惶诚恐。 “我一个已嫁人的妇人,最怕便是这流言蜚语了,也并不觉得是福气。” 贤妃嗤笑一声,这世子夫人和那江世子也差不多,都是个蠢的,连这好处都接不住! 她也懒得绕圈子,便直说道。 “宫内三妃,便有三位皇子,但无一人能从秦止手中拿到任何东西。” 季黛懵懂抬头。 “他一个残废王爷手里能有什么?!” “……” 贤妃脑袋隐隐作痛,可看着季黛单纯的双眼,又不能不信,只能简单的挑了几个说了下。 “噢。” 季黛听完点了点头,又没动静了! 贤妃气急。 “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季家没教你审时度势吗?我要你帮我,不拘兵权,暗夜,亦或者明面上的支持,你随便弄一样来,我保你宣平侯府富贵!” 怪不得秦信做事这么直接粗暴,又不知道轻重缓急。 原因竟然在这,这位知性美的贤妃,竟能蠢到以这样的条件来和她交换。 她若愿意问秦止要,别说富贵了,其他几妃连身家都能给了她! “怎么样?” 贤妃见她不说话,又加了筹码。 “江康是你的养子吧?秦信有了好处,也是他的造化,你身为嫡母,也是好处多多。” “可是……” 季黛迷茫道。 “贤妃娘娘说的好处都是侯府的,或者是未来的,我却什么都没有呀。” 贤妃大喜,不怕季黛要的多,就怕她不要,她快步走下高台。 “说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季黛低头盯着脚尖。 “其他我还不知道,但有一点,秦信恨我,贤妃娘娘需的解了这份恩怨才好,不然我怎么敢全心全意支持您?” 贤妃虽觉得有些麻烦,可也觉得季黛说得不错,便命人去叫秦信来。 秦信带着江康大摇大摆而来,一看季黛在殿内,当即勃然大怒,抓了鞭子就要抽她。 “贱妇,你怎敢到这里来!” 季黛听见他的脚步声时就做好了准备,一个箭步就冲向了贤妃的身后。 秦信鞭子一荡,没控制住去势,竟朝着贤妃去了! 季黛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贤妃挨鞭子,他们是母子,最后这罪肯定在她身上,便拉着她往边上一闪。 也不知道是季黛力气用的大了些,还是贤妃也朝这边躲闪了。 总之,贤妃被季黛一扯,就直接撞上了柱子—— “咚!” 秦止垂手拼命道歉。 “贤妃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挨了鞭子!” 贤妃额头鲜血淋漓不说,还眼冒金星连站都站不稳了。 等她缓过劲,又不好开口责骂季黛,毕竟她还在求人呢,便只能回身怒斥秦信。 “你做什么呢!在殿内怎可用鞭子!” 秦信虽然后怕不已,可更多的却还是浇不灭的怒意。 “儿臣就要打死她!” “贤妃娘娘。” 季黛往她身后一躲,委屈道。 “您觉得他这样我还敢帮他吗?他想杀我啊!” “胡说。” 贤妃低喝了一声。 “我叮嘱你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秦信怎么不记得母妃的叮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应该表现大度,先解决了秦止的针对,等得了天下再来收拾他们也不晚。 可是…… 他指着季黛气愤道。 “江康,你说一说她究竟在外面怎么说儿臣的!” 江康连忙回答道。 “贤妃娘娘,这真怪不得殿下。早间,我路过她的院子时,听见她和珍珠说……” 江康犹豫了一会,还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她说三殿下活该,有这么好的命还下了这么臭的一盘棋,怪不得连上天都不肯眷顾他了。” 贤妃皱着眉。 “她说得虽然难听,但如今坊间传闻都是如此,我才想你好好和她和解,不然如何能破局?” “绝不!” 秦信气的直喘,握着鞭子的手直指季黛。 “别人说得,她说不得!” 他是因为她才惹了那个活阎王,他能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唯独季黛不行! 季黛轻笑。 秦信啊,真和一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她故意让江康听见,果然很快就传到他耳中,也很快就让他暴怒。 可这么点怎么够呢? 她微微抬起头,正巧看见门外隐约有一个队伍经过,别人她认不得,可却认得领头的正是蔡公公! 那这队伍中必定有圣上! 机会来了。 季黛略略退后几步,便就摆脱了因为她对峙的母子两,转头就飞奔出了大殿。 “救命!” 季黛边哭边跑,还被门槛绊倒在地,滚了出去。 “有人要杀我!” 第101章 替你一点点的挖出来如何? 季黛冲的又快又急,摔的也毫不犹豫,没有半分作假。 所以这动静让门外的圣上一眼就瞧见了。 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圣上也不能当做看不见,便挥停了队伍,命蔡公公进来问一句。 “季黛!” 贤妃急匆匆的走出来想要解释。 “这是误会。” 季黛低着头,抱着膝盖哭的不能自已,端是一个被欺辱的可怜人。 “季黛?” 圣上皱眉重复了一遍,蔡公公立刻回头去扶他下步辇,走进了长乐宫。 “朕记得信儿曾因为她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怎么今日还闹到宫里来了?” “真不是。” 贤妃赔着笑脸道。 “世子夫人误会了,信儿年纪小,冲动之下口不择言,我才想着让他们两人说开了去,省的让陛下为难。” 殿内的秦信不情不愿的过来和父皇行礼,一眼都不愿意看向季黛。 “朕怎么看这不像是打算说开了?” 圣上眯着眼,他不傻,季黛如今和秦止挂靠在一起,秦信和贤妃的想法他又怎么看不穿? 和季黛说开?不如说是讨好秦止! 他的后宫,他的妃子,他的皇子,竟然要讨好秦止! 贤妃不知圣上心中所想,便忙忙将秦信往前一推。 “信儿,你和夫人道个歉,茉莉!快让人去请太医来给世子夫人看一看伤哪儿了。” 夏日衣裙轻薄,季黛膝盖处渗出隐约的鲜血,看上去十分严重。 秦信又怕父皇生气,便只能上前低头道。 “对不住了。” 他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便彻底掀起了圣上眼底的风暴! 在贤妃和秦信眼中,秦止竟在如此的高度之上! 季黛边用帕子按着眼睛,边从缝隙中观察着圣上的表情。 她心细,自是能揣测出个七七八八,便哽咽道。 “贤妃娘娘,请恕我无能,您要我做的事情我真做不到啊。” 她放下帕子,紧张的低头道。 “不管是齐王的支持,还是暗夜,还是入军……我一样都做不到啊。” 季黛一个词一个词的报出来,惊得贤妃脸色发白,双唇颤抖。 往大了的说这就是勾结朝臣,意图谋反了! “我,我……” 她“噗通”一下跪在了圣上面前。 “陛下,你别听她胡说,我和信儿怎么敢有如此想法!” 圣上阴沉的盯着她,往常他倒不一定会因为这未发生的事情生气,可今日眼睁睁瞧着他们为了秦止低头,那股怒气便猛猛的往上撞。 “你没有想法, 又为何唤了季黛进宫?!” 他冷笑道。 “贤妃,你是不是觉得朕太好骗了?!” “臣妾不敢!” 贤妃拼命磕头,她额头本就有伤,又不敢舍了气力,泥沙便就混了进去,更是痛的要命! 但圣上没有半分怜悯。 “朕体谅秦信从小在宫外长大,对他多有容忍,可今日之事不能不惩戒了,贤妃,既是你请的季黛进宫,那主责在你,长乐宫禁闭三月!秦信禁闭一月!” 秦信呆站在原地,还想再争执几句,却被贤妃死死扣住。 “谢过陛下。” 谋逆大罪,能这么轻轻揭过,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 “禁闭时间嘛。” 圣上瞟了眼季黛的方向,阴冷一笑。 “一个时辰之后。” 帮季黛?他也没有这么好心。 既然因为季黛出了这些麻烦事,他就给贤妃一个时辰的时间,也足够折磨秦止心尖尖上的人儿了。 贤妃在后宫浸了这么多年,怎么听不懂圣上隐晦的意思,当即恶狠狠的看向季黛! 在她面前装蠢? 那她不介意真让她变成白痴! 等圣上走了之后,贤妃慢吞吞的起身。 “关门!” 秦信也狞笑着站了起来。 父皇母妃都同意了,又在皇宫中,他就不信季黛还能逃出去! 想着待会怎么折磨她,秦信就兴奋得不行! “江康,去我私库里拿刑具来!” 江康也没有半分为季黛求情的意思,转头就跑向了后殿,很快就稀里哗啦拖了好几样东西来。 季黛在他们面前也没打算继续哭,她扶着墙站起来,淡淡道。 “贤妃娘娘是打算动用私刑?” 贤妃在陈方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你不如此犯贱,我们还能好好说一说话,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手狠了。” 她冷笑了一声。 “也别以为秦止能救你,你是宣平侯府的人,等我让你享受好,再丢回去,保证他们不敢说任何一句废话!” 季黛知她说的没错。 宣平侯府绝不会因为她惹怒贤妃,惹怒秦信。 秦信则兴冲冲的在一旁挑选刑具,最后他挑出了把薄如蝉翼的匕首。 “我记得你脸上有不少伤痕,那就让我勉为其难替你医治一番吧。” 他抛了抛匕首,狞笑道。 “替你一点点的挖出来如何?” 季黛眯着眼,秦信岁数不大,这心肠却毒得很! 贤妃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太监上前按住了季黛,强迫她跪下。 “母妃,你就好好瞧着。” 秦信一把扯掉了季黛的面纱,用匕首拍了拍她的脸。 “看我怎么把这贱人的脸画出花儿来!” 贤妃亦恨她恨得要命,当即笑道。 “那就快些动手吧,时间可不等人。” 第102章 禁闭嘛,也不拘有没有门了吧? 提起这个,秦信更气了,八月初八他才刚刚被放出来,这马上又要被关一个月! 他便再无任何犹豫,抬手打算直接从上到下破开季黛的脸。 但,季黛抬起了眼睛,嘲讽的看着他—— 嘲讽?! 秦信心一慌,手就在半空中停滞了一息。 就在此时,他手中的匕首竟直接脱手倒飞而去,朝着正被茉莉擦额头的贤妃而去! 贤妃被帕子挡住了眼睛,压根没有避让。 她只感觉脑袋上面一凉,摸了上去,便摸到了粗粝的短发。 “啊!!” 她惨叫着推开了茉莉,不可置信的往后一摸,她的发髻竟从中间被斩断, 往后一倒,就靠着两旁一点点的头发牵扯着才没有彻底掉下来。 她甚至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她有多么可笑! 秦信不止惊讶, 他甚至有些恐惧的看向了大门。 这种感觉—— “轰!” 大门猛然往内倒飞了进来,朝着秦信一砸而下。 陈方反应要快一些,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拍飞它,可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稍微变了宫门的方向,还被带着砸到了墙上! 门外,灰尘散去…… 是漫不经心却如同任何皆在他掌控之中的秦止! “齐王!” 秦信颤抖个不停。 他不是在宫中吗?!为什么齐王在皇宫里还能这么嚣张! 秦止眼睛淡淡一望,押着季黛的两个太监就赶紧松了手, 放她起身。 “可惜了。” 他示意季黛到他身边,才温和道。 “如果他不停一下,应该更有趣。” 扶着发髻呆站在原地的贤妃一抖,如果秦信不停,那就会再往下几分,那,那…… 她岂不是要死在当场?! 而秦信则背上了弑母的罪名! “你是不是疯了!” 贤妃震惊道。 “齐王,这里是皇宫,我是贤妃!” “是啊。” 秦止目光在季黛身上打转,似乎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是最为爱护残废弟弟的皇兄的妃子。” “……” 贤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而外面经过的宫女太监都躲在远处小心的偷看,当然也看见了她的样子,贤妃可以肯定,不出半天,满皇宫都会知道她吃了什么瘪! “好!” 贤妃丢不得这人,当即怒喝道。 “那你们走!” “听说长乐宫马上要关禁闭了。” 秦止确定季黛没有受伤,才回头看向他们。 “禁闭嘛,也不拘有没有门了吧?” 他轻轻在轮椅的把手上一拍,永乐宫正门,包括旁边的围墙,都碎裂了开来! 贤妃倒吸一口气。 她还在受罚,自不可能让工匠来修缮,也就是代表着—— 三个月的禁闭,她得敞开着门! 几乎不用想,她都知道淑妃和丽妃必定会笑掉大牙! 可她又不敢和秦止叫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开。 宫中人多眼杂,秦止不能送她离开,便命吉祥送她出宫, 临走前季黛好奇不已。 “你怎么会来?” 她的把握来自暗夜,并未想过秦止会出手。 “我去慈宁宫,刚好路过。” 秦止自是不会告诉她暗夜送来消息,他便从齐王府赶了进来。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她们不会再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季黛一想起贤妃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只可惜这禁闭还便宜了她,不然顶着那个头发出来,才真真的让她丢人至极。” 秦止被她欢快的语气带的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不觉得麻烦?” 因为他秦止进了这场纷争。 “嗯。” 出乎意料的,季黛点头道。 “的确有些麻烦,不过也算帮了我一把。” 见江康今日那般狗腿的模样,季黛便知道方怡最近不止在府内用了力气,连带着宫内也没少用功。 “她未必舍得换掉江康。” 秦止提醒道。 “贤妃脑子虽然转得慢,但也清楚秦信前途皆毁,身旁之人也都散了个七七八八,与其换个无能之辈上来,不如死死扣住江康,起码宣平侯府还是听话的。” 不但听话,重点还有个季黛。 在贤妃的脑子里,大约也觉得她总会看在江康的面子上,慢慢屈从与她吧。 “换不换我倒是不在意,但他们的怒火,便只能由江康承受了。” 季黛和他行礼告别。 “江辰还等着我带好消息给他,就不在这里和王爷多说话了,我先出宫去。” 出宫告诉江辰,告诉老太太这么有趣的一场戏呐! 秦止自然不会留她,所以一刻钟后,季黛便就回到了宣平侯府。 江辰守在门口,见她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扯着她去了登云阁。 “怎么样了?” 老太太也心急的很。 “贤妃娘娘和你说了什么话?别怪老太婆啰嗦,贤妃娘娘那等人物能降尊和你说话,你可都得好好答应呢。” 季黛叹了口气道。 “全部都要答应吗?” “自然是的。” 江辰紧张的盯着她。 “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少精力才让你进宫一趟,你可莫要坏了事。” 季黛听着这已经听过一遍的废话,不由冷笑。 费了精力? 明明是一听到消息立刻就将她打包送进去了,江辰还真是两边都想讨好处啊! “唉。” 季黛先叹了口气,才慢悠悠道。 “可惜啊,我也想答应,但正好碰上了陛下,贤妃娘娘还因此受罚了,要关禁闭三个月呢。” “……” 江辰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同时异口同声问道。 “究竟说了什么?!” “哦。” 季黛温柔却又残忍道。 “她想要齐王的支持,哎呀,你们说,她将齐王看的这么重要,又置陛下于何地呢?你们觉得陛下会不会大怒?” 江辰听得浑身冰冷,何止是大怒,甚至会怀疑贤妃有了谋朝篡位的想法! 圣上正当壮年,岂不是恰好踩了他的雷点! 所以,季黛走了之后,他还久久没有出声。 “你怎么想?” 老太太小声道。 “这秦信眼看着不太好了,我们要不要早些换了主子?” 江辰紧锁着眉,仍在心中思量时,方怡从屏风内奔了出来,她急切道。 “绝不能换。” 见两人同时抬头看她,方怡稳了稳心神,解释道。 “如今只有贤妃向我们示好,连老太太您用的药膏也是出自她,若真背弃而去,惹怒了她岂不是雪上加霜?” 这话说的没错,老太太摸了摸脖子。 没了药膏,她是一日也过不下去的。 方怡见老太太动摇,又转头道。 “表哥,现如今三皇子也就秦涛一个敌人,并非毫无胜算,还是说您能得了秦涛的瞩目?” 江辰揉了揉太阳穴,秦涛知他是秦信的人,断不可能再度接纳他。 “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他头又有些隐隐的痛了,便不愿再想。 “赌一把!” 第103章 就进去一个月,你省着点花! 方怡劝好了两人,就回了服梅苑。 她歇了几口气,江康哭着就从外面冲了过来,一头撞进她怀里,差点将方怡撞得一口气上不来。 说起来也奇怪,回京一年了,江康只长高了不到一指,可体型却如同吹了气球一般疯狂猛涨。 他原本和叶获也就差大半个头,现在叶获足足比他高了一大截! 一个是身材修长的贵公子胚子,一个是越长越像红薯的儿子—— 方怡暗恨不已,两人吃的都是府内的饭菜,怎么就不一样了呢,但亲生毕竟是亲生,尤其是对于没了生育能力的她来说,更是宠江康上天,便柔声问道。 “怎么了?” “母亲。” 既没有外人,江康也不掩饰自己,当下说了宫内发生的事情,又含泪控诉秦信在这之后如何辱骂,鞭打他。 方怡连忙解开他的衣袍一看,顿时心痛至极。 江康又胖又白,几道鞭痕更是触目惊心! “母亲,我不愿再进宫了。” 江康死死扯住方怡的袖子,哭闹道。 “三皇子说他要被关一个月,让我也去,我不想!他没有了玩物一定会想法设法折磨我的!” “不行。” 方怡几下就将他的衣袍扣好,严厉道。 “这是你的福分,一个月朝夕相处,谁又能比得过你和他的情谊?” “可是……” 江康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他打人很疼。” 方怡心中一痛,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将江康揽入怀中安慰道。 “我会和陈公公说一声,让他好生看护着你,奎香的孩子这个月底就要出生了,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你父亲,都不会如同之前那么宠你,所以,你一定要死死握住三皇子这张牌!” 她捧起江康的脸,认真道。 “你要相信母亲绝对不会害你的!” 江康擦了擦眼泪。 “好。” 他只是怕秦信因为季黛迁怒于他,但有了陈公公的保护,他又觉得跟在秦信身边也很好。 不必认真读书,府中还给很多银子,也不管他怎么用,又能借着秦信的名字耀武扬威。 “对了,母亲。” 江康坐回椅子上,小心道。 “我还想再支六千两银子。” “怎么又要银子?” 方怡皱眉道。 “不是三天前才给的吗?” “本来是够的。” 江康搓了搓胖乎乎的手指。 “这不是马上要进宫一个月嘛,殿下给了我一张清单,让我全部买了带进宫去,所以才想再要一些。” 方怡叹了口气,起身往里屋去。 江康也不老实坐着,换了个位置偷偷瞧着方怡取银子的地方,默默记了下来。 可方怡在屋里点了点箱底的银票也有些犹豫。 不多了。 她很久才能进一次老太太的私库,大件不好换,小的一次也只能偷偷带进去几件换,这样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而且她的银子几个人用,又要供给老太太采买膏药,又要紧着江康和秦信用,她自个儿也总爱买东西,根本攒不下什么。 方怡越想越头疼,也只能将剩下的银票笼在一起,走出来递给了江康。 江康点了点,不高兴的噘嘴。 “怎么才三千多两,这不够用啊。” “就进去一个月,你省着点花!” 方怡只能如此敷衍道。 “三皇子被关禁闭你又不是,等半道上你出来再买剩下一半就是,那会我再给你银子。” 江康也知她手上没有银子了,便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开。 “母亲可别忘记了。” 方怡无奈送他出去,也只能暗暗琢磨怎么多弄些银子来。 而江康出了服梅苑,一改之前哭兮兮的模样,他拍了拍怀里揣着的银票,得意洋洋往府外走。 他跟在秦信身旁别的没学会,吃喝用度却学了个八九成,他正盘算着该去哪儿吃一顿好的,就迎面撞上了叶获。 叶获从外面来,拿着一把长弓,额间绑着的发带都被汗水浸透了,明显刚刚习武回来。 江康瑟缩了下,他算起来也快九岁了,自然也懂得了一些好歹。 看着叶获,再看看自己的身材,江康有些自卑,便想躲到一旁等叶获进门再说。 可叶获早就瞧见了他,就轻快的将马的缰绳丢给了一旁的下人,快步走过去。 “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温柔又和煦,江康也不好甩脸子,便支吾了几句想要逃。 但叶获依旧挡在他面前,笑道。 “三殿下要关禁闭了,你接下来如何打算?要和我去学武吗?” “不不不!” 江康肥肉一抖,叶获才不会这么好心,他肯定知道了什么,才打算拖他去折磨的。 “殿下也让我进宫,往后一个月我都呆在宫内了,没有时间出来的。” “是吗?” 叶获略略思考了下便笑道。 “那你肯定领了银子吧?” “是,是啊。” 江康有点害怕,便又强调道。 “没有多少。” 叶获微愣,这江康以为他要抢银子?! 他怎么可能做这等让母亲丢丑的事情! “我不要你的银子。” 叶获在他耳边轻声道。 “只是告诉你一个好地方。” 一刻钟之后,江康将信将疑的站在醉月阁对面,有些不敢进去。 也不怪他,这进出的都是成年男子,哪有他这个年纪的! “蔷薇姨姨,你帮我好好招待我的弟弟。” 三楼,早他一步拍马赶到醉月阁的叶获笑嘻嘻的点着他,对蔷薇道。 “他呀,最爱吃喝,对女人可能没开窍,但这个时候才容易遇见真情。” 蔷薇探头看了眼,也认出了江康,不由转头看叶获。 “你母亲知道吗?” “她不屑和江康计较。” 叶获靠着窗框,眯眼道。 “但我不想放过他。” 母亲不想动手的,没法动手的,都由他来做。 他根本不在意江康是不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也根本不在意手上有多脏。 蔷薇颇为意外,转而又笑着摇了摇头。 “好。” 醉月阁能坐稳京城第一青楼的交椅,自然是什么类型的姑娘都有。 才一会儿,就有个脸蛋圆圆,岁数不大的小姑娘扯着江康进了醉月阁侧门。 从这里进去,只是吃食铺子,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姑娘们几乎不会过来。 圆脸姑娘热心的捧了糕点过来,又托着下巴看狼吞虎咽的江康。 “少爷,这可是我做的糕点呢,你吃着觉得如何?” 江康折腾了一下午,饿的眼冒金星,哪可能觉得不好吃,便满口称赞。 圆脸姑娘凑近了一点,笑眯眯道。 “这顿我请你。” 第104章 我还不如去当夫人的孩子呢! 江康差点被噎住,抓过茶杯猛灌了几口水才缓过劲来。 圆脸丫头指了指自己。 “我叫南儿,一看你就是和家里人吵架出走了吧?没关系的,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江康盯着她单纯的笑脸,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自从叶获长成,侯府内的丫鬟们明面上对他依旧恭敬,可背地里说的话却难听得很,江康听见了几次,便再也不愿意和她们混在了一起。 但陪在秦信身旁也是如此,宫女们比丫鬟们更是踩高捧低,甚至会当面说他。 一时间,他身边竟没有什么知心的人了。 可就在两人小声说话吃东西时候,门外急匆匆走了来了一位中年男人。 他左右看了看,立刻朝着南儿的方向冲了过来! “跟我走!” 南儿害怕的往江康身后一缩,可怜兮兮道。 “少爷救命!他要将我带回去卖了!” 江康也是被娇惯长大的,又看南儿这么依靠自己,当即男子气概爆棚,几步上去就要和男子争执。 可走到了近前,他只能仰头看那男子,气势顿时弱了。 “你,你不可以强迫她!” “她是我捡来的,我怎么就不能强迫了?我明明让她去接客,这样银子才多,谁想到醉月阁竟然让她来这里帮厨?!凭借她几个铜板几个铜板的攒,怎么够我用?!所以我要换个地方卖了她!” 男人不由分说的要推开江康。 “南儿,你跟我走!” 江康空长了一身肉,并没有什么力气,被这么大力一推顿时萎了,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南儿被扯着往外走,只能含泪哭喊道。 “少爷,救我。” 江康不敢看她,甚至还往后面退了几步,想偷溜拉倒。 “等一下。” 门外围观的人群散了开来,蔷薇轻巧的走了进来。 “你就这么带走南儿,有问过我的意思吗?” 她身后还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伙计,男子见状,自是不敢冒犯,但还是无赖道。 “你这里没有银子赚,我就送她去别处,总能卖个好价钱。” 蔷薇绕着男子走了一圈。 “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男子眼珠子一转,便觉得蔷薇打算买,连忙伸出手掌正反比划了下。 “一千两。” “哈哈哈哈。” 蔷薇笑弯了腰。 “我买一个琴棋书画都会的也要不了这个数,你这还是黄毛丫头呢还敢卖这个价格?!” 男子也觉得自己要的太高,可也不肯让步,梗着脖子道。 “我卖黑窑子去肯定能卖这个价!” 蔷薇笑容猛的一散,她退后几步,走到了江康身边,小声道。 “少爷,你就这么看着?” 被蔷薇点着说,江康涨红了脸,嗫嚅道。 “我,我……” “我认得你。” 蔷薇手指在江康左肩轻轻点了点,含笑道。 “你是江世子的养子罢?我怎么瞧着你不像他,他在醉月阁中为了曼珠曼姑娘,一日砸个几千两眉头都不皱一下,你怎么连一千两都畏畏缩缩?对了!” 她手掌一拍,笑眯眯和对面的少女道。 “南儿,你求他可能不成,但世子还有一位养子,那位心软,他肯定会帮你,我这就让人送信去。” 南儿哽咽道。 “我不要求别人,少爷,你帮我,南儿做牛做马都会还你银子的!” 江康受不住了,一边是南儿痴痴的眼神,一边是即将出门去通知叶获的伙计! 如果叶获来了,侯府上下也都会知道他退缩无能! “我买了她!” 江康往前一站,从怀中小心的抽出了两张银票,又舍不得的摸了摸,才丢给了那男人。 “将她的身契给我!” 男子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冤大头,当即抢过银票,又将南儿的身契丢给江康,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南儿几步冲了回来,牵着江康的袖子呜咽道。 “我就说少爷才是最好的人。” “啪,啪,啪。” 蔷薇鼓着掌赞叹道。 “真男人啊。” 被两人这么一夸,江康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但很快又泄了气。 他银子本来就不多,这又少了三分之一,根本不够买秦信吩咐他买的东西。 但事已至此,他又好面子,便只能硬挺着带着南儿回去了。 当然,东西一样都没买。 他回了侯府,踌躇了半天,还是去找了方怡。 “什么!你买个丫鬟用了一千两!” 方怡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江康的额头。 “满府的丫鬟换一遍都用不了这个数!” 江康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还争辩道。 “府中的丫鬟算什么?南儿她这么单纯,又对我好,虽然买来贵了点,总好过那些势利眼吧?!” 他恨恨的别开脸去。 “母亲大概不知道,因为夫人对叶获好,他们都说叶获才是侯府的继承者!母亲,如果你不是姨娘就好了!” 方怡脑子嗡嗡的,她为了江康付出了这么多,竟还被他嫌弃?! “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姨娘?!” 她气的满脸通红。 “还不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 江康激动道。 “你如果不在府内,我也就和叶获一样被养在珩明馆,怎么会被人看不起!你知道不知道,叶获他一匹马就价值万金,我才多花了一千两你就这么指责我,我还不如去当夫人的孩子呢!” 方怡被他气的眼前发黑,摇晃着差点往前栽倒。 江康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 “母亲,你怎么了?” 方怡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没有晕倒。 江康也不敢再说话气她了,连忙保证道。 “以后我不敢了。” 方怡心总算松了些,再转念一想,后府下人的身契都在季黛手中,江康又大了,的确缺一个贴心的人跟着,便握着他的手坐下。 “买了就买了,我还差这么点银子不成?南儿的身契你交给我。” 江康哪还有不应的,而方怡捏着南儿的身契,气也顺了。 “你和三皇子说一声,明日晚上再进宫。” 她犹豫了一会,下定了决心。 “我再凑一点银子给你。” 第105章 叫你狂!叫你狂! 春风院。 奎香如今身子很重,也懒得出门,便只在院子里走走。 她走了一会就累了,屋内闷热,她又不想早早进去,便扶着青儿的手坐在外面的软椅上。 青儿取了扇子过来替她扇风,边仔细看着奎香的肚子。 “姨娘,你若是有什么感觉可要早些告诉我。” 奎香惫懒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一件事。 “世子还没回来吗?” 她临近生产,老太太紧张的很,就命江辰暂时住在此处。 因为她一直很安静乖巧,江辰对她也算过得去,便也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江辰几乎都和她住在一间屋子里。 老太太又怕她用冰太多影响孩子,叮嘱江辰回来时才会送冰来。 青儿知道奎香热得很,正想着冰呢,就想开口哄她几句。 话还没出口,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说来就来。” 青儿边笑着边去开门。 “肯定是世子回来了。” 可门打开后,外面站着的并不是江辰,而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方怡。 “表哥会来这边住?” 她在门口犹豫时,正好听见了青儿说的话,便不甘心道。 “他不是一直住在书房里吗?” 奎香看见她就讨厌,讽刺道。 “方姨娘,你这消息有些落后呐,世子为了我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已在春风院住了一个礼拜了。” 她得意的挺了挺肚子。 “医师来看过了,说这是个男孩。” 方怡好悬控制不住自己,奎香怎么就这么好命! 不用说,以季黛和奎香之间的关系,这孩子肯定也能跟着季黛,那只有她的江康,什么都得不到!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方怡咬着牙,将妒恨压了下去。 “我也是知道妹妹将要生产,才特意送礼物来的。” 青儿往后一看,方怡身后的玉娟手上的确捧着些孩子的衣服和玩具,便放了她进来。 奎香也不起身。 “我身子重,就不起来了,你送了东西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就早些离开吧,待会世子回来看见你在,会不高兴的。” 方怡握紧了拳,勉强堆起笑容道。 “表哥看见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 “呵。” 奎香不屑道。 “会不会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她瞟了眼玉娟手中的东西。 “还有你送的这是什么东西?连府上送来的都不如,还好意思特意拿过来。” 方怡抿紧了唇,她当然知道如今奎香是府内的香饽饽。 一个在府内出生的男孩,又能从小养在跟前—— 这比七八岁才回府的江康要可心的多。 “那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方怡深吸了一口气,堆起了笑容。 “我不能生育了,所以看你如今模样实在是羡慕的紧,也求妹妹不计前嫌,让我在这里坐一会等表哥吧,就当我求你了。” 她做小伏低到这个份上,再加上奎香摸不准江辰对她的态度,就不好在晾着她干站着,指了指青儿原本的位置给她坐。 但又看她烦得很,就让青儿去前厅看看江辰来了没有。 玉娟立刻放下了东西跟了上去。 “青儿姐姐,我和你一块儿去,我有几件衣裳忘记带来,我得回去服梅苑取呢。” 青儿本不想离开奎香身边,可被玉娟推着扯着也只好去了。 “名字取了吗?” 方怡不知道从哪儿开口,便随意扯了话题。 “还没呢。” 奎香慈爱的摸着肚子,幸福道。 “最近几天世子都在翻书,说要取一个顶好的名字,说来也可惜,如果方姨娘保住了你那孩子,现在也快要出生了吧?” “你!” 方怡喘了口气才没有吼出声。 “你是故意讽刺我呢吧!” “这会才听出来吗?” 奎香惊讶的捂嘴。 “年前你对我出手的时候挺聪明的呀,现在怎么这么愚蠢了呢?噢!对了,难道是因为世子很久没和你说过话,你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方怡差点气的倒仰,奎香是每句话都往她心窝子里戳! “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何必这么针对我!” “我针对你?” 奎香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上,冷笑道。 “先有你赶我走,害我数年蹉跎,又有下药给我的孩子,如果不是夫人让我小心谨慎,我早就去撕了你这张脸!” “你都知道了?” 方怡“腾”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 “谁告诉你的?” “你说呢?” 奎香咬牙切齿道。 “世子告诉我的,夫人告诉我的,方怡,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方怡盯着奎香那疯狂的脸,还有她那硕大的肚皮—— 里面是她和江辰的孩子。 而她方怡永远不会再有了。 她控制不住低吼了一声就扑了上去! “贱人!” “啊!你疯了!” 奎香拼命的挣扎,但方怡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拳就打晕了她,又艰难的拖着她往屋内去了。 进了屋子,她将奎香掷在地上,狞笑着抓起圆凳。 “叫你狂!叫你狂!” 她一边疯狂的吼着,一边狠狠的朝奎香的肚子砸下去。 血…… 越来越多。 从奎香的身体下逐渐蔓延开来。 方怡被这血红一刺,才惊恐的回过神来! 她不是怕杀人,而是—— 青儿知道她来了这里,江辰和老太太如果知道她杀了孩子,定不会饶过她! 该怎么办?! 方怡惶恐的四处张望了一圈,连忙起身将屋内翻了个一塌糊涂,将银票值钱的揣在了怀里,才从后窗翻逃出去! 她衣裙上还沾着血,落在她身后的脚印里。 可方怡不敢回头,因为她听见动静了! 第106章 她这个孙媳究竟藏着多少本事! “姨娘?” 青儿领着江辰回来,一进门却瞧不到奎香的身影,连忙高声唤了几声。 没有回应。 青儿有些慌,连忙解释道。 “世子,刚她们还在这里。” “你先退到一旁去等着。” 江辰皱着眉往里走,青儿说方怡在这里等他,必不会作假。 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她说几句关于江康的话。 院内没有人,他就往卧房走。 卧房没有点灯,又没有月光,极黑。 江辰在屋内走了几步,就被一样东西给绊倒了。 他顺手一摸,是个倒地的圆凳,便气愤的丢到了一旁。 这一丢,传来的却不是正常落地的动静,而似乎撞到某物,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而他手往下一放,想要爬起身,却正好按进了一片黑乎乎的液体里。 又黏又腥。 江辰下意识的低头一闻。 是血! 他连滚带爬的往后退,恐惧的嘶吼道。 “来人!快来人!” 门外的青儿听见动静连忙捧了院内的蜡烛上前,这一看也吓了一跳! 屋内,奎香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身下的血漫延到了整个卧房,而江辰的手上,衣摆上,都是血! 青儿手中的蜡烛“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江辰也从恐惧中醒了过来,他扑了上去,扶起奎香,转头吼道。 “叫人来啊!孩子说不定还有救!” 青儿猛然醒悟,急匆匆的冲出了春风院。 很快,季黛率先赶来,老太太也紧随其后! “啊!” 老太太一看这满屋子的血,差点晕倒。 可季黛却冷静的多,她不嫌脏污,跪在血泊之中观察奎香,并低声唤道。 “奎香。” 奎香被她一唤,有了几分清醒,可睁眼一看却是江辰的脸。 她不愿靠在江辰怀里,挣扎着就要往季黛身上去。 “夫……夫人……” 季黛温柔的抱住她。 “别怕,我在,救你的人就快来了。” 奎香顺着季黛指的方向看去。 门外隐约来了几个灰袍人,并非府内的医师。 奎香努力睁大眼睛,可还是看不清楚。 季黛盖住了她的眼眸,低声道。 “放下心来,你不会死。” 当然不会死! 别人认不得,老太太却认得。 这三个灰袍人可是玄中阁的天字号医师! 寻常只会有一人在玄中阁坐诊,可今日却一口气来了三位! 这……这…… 虽然保的是她的曾孙子,可也让她惊讶的望向让开身子的季黛! 她这个孙媳究竟藏着多少本事! 灰袍人共同问诊之后,分了一人出来请示。 “夫人,大人孩子未必都能保住,若万不得已该保谁?!” “保孩子!” 扶着桌子起身的江辰低喝道。 “奎香一个奴婢怎么能和我的孩子比较!?保孩子!” 老太太也是如此的决定。 季黛回头,深深的看着他们,突然微微一笑。 “好,你们保孩子,我……保大人!” 灰袍人茫然,季黛便进一步说明。 “他们要孩子,就剖腹取子,交予他们便是。我要大人,你们得保住她的命!” 灰袍人立刻领会了意思,如今奎香身体凶险的原因是这孩子还在腹内牵扯,若不当机立断,便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但剖腹取子之后,虽也十分惊险,但起码比如今有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他们三人联手,未必不能救下这女人。 灰袍人当即应了。 江辰和江老太太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季黛这话说的没错,可为什么他们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很漫长。 血水,一盆一盆的捧出来。 老太太熬不过回去歇息了。 院子里,季黛和江辰相对而坐,谁也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只默默地盯着卧房。 “哇。” 一声极微弱极轻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江辰惊喜的起身。 “孩子!” 孩子活着就好,他根本不在乎奎香怎么样! “你若往前走一步。” 季黛回眸,冷冷的看他。 “扰了奎香的医治,我就让这孩子立刻死在这里。” “你怎么这么狠毒?” 江辰果然不敢往前了,他低声道。 “孩子活着不就行了,一个奴才而已,又何必浪费精力。” “我一没有问你要银子,二没有让你找人。” 季黛稳坐不动。 “连这孩子也是我保下来的,你又浪费了什么精力?又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江辰说不过她,只能悻悻然坐回位置上。 等到天光大亮,三个灰袍人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们身后,青儿抱着襁褓欲言又止。 江辰好不容易等到这会,当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孩子。 “给我看看。” 他拨开襁褓往里面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怎么会这样?!” 婴孩的脑上竟凹下去一大块! “夫人。” 领头的灰袍人上前道。 “母体问题不大,只是失血过多,好好疗养便是,只是这孩子……” “说。” “婴孩头骨软,仔细检查了一遍,只能初步判定没有碎裂,但应该是影响到了脑子,大约九成的可能性为痴傻。” 季黛沉默了一会。 “我明白了。” 玄中阁能说出九成的可能性,便就说明一定是了,最后一成只是给的安抚罢了。 她谢过三人,又命珍珠送他们出去。 江辰回过神来,盯着青儿手中的孩子勃然大怒。 “痴傻的孩子还不如摔死拉倒!” 青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照顾奎香十个月早有了感情,自是不愿意江辰伤害这刚刚出生的孩子。 “给他。” 远处的季黛淡淡吩咐道。 “是江辰的孩子,自然要给他,但我要告诉你,江辰——他出生落地,有了气息,便是个人,你若想要砸死他,大可请便,但是这状纸会马上递到府衙去。” 她缓步上前,一字一句,清楚至极。 “我会状告你江辰,弑!子!” 江辰倒吸一口气,自从和季黛撕破了脸,季黛面对他再也没有平日的温和,他可以确定,季黛说到一定会做到! “好!” 江辰怒道。 “横竖不过多一口饭吃,奎香是你要保下的,我就不信,你不管这孩子。” 可惜,他猜错了季黛。 “青儿。” 季黛站的笔直。 “送去登云阁,命提前准备好的奶娘前去养育。” “你要将他带离母亲的身边?!” “你们要的,自然给你们。” 季黛沉静的看他。 “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没做完,江辰,青儿说方怡在这里等你才导致奎香出了事,你要不要为她解释解释?” 江辰心虚的不敢看她。 “我也才到。” 季黛冷然一笑,朗声吩咐。 “来人,查!从春风院往外每一寸都给我查清楚!” 奎香未从生死线上下来,她便只能坐镇在此,而现在,就可以算一算账了! 第107章 让她清楚的看见付出代价的是谁! 血迹,足迹在半道上转了弯,竟直直朝着登云阁去了。 季黛扣住了掌心。 方怡选了个好庇护所。 奎香的孩子已没用了,江康又重回了老太太的心尖上。 为了江康,方怡必定会被护下来。 珍珠亦看出了不对,低声道。 “夫人……” 季黛知珍珠想说什么,既然老太太回去到现在都没有反应,就已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不该去触霉头。 再回头看看春风院,江辰早不知道何时没了踪迹—— 他们就是这样的凉薄。 一个奴婢,死都没关系,更不值得他们多费心。 “奎香还能生育。” 珍珠小声劝道。 “她刚和我说是她激怒了方怡,让夫人不要为她忙活了,她要算了。” “算了?” 季黛手的关节捏的发白。 曾经,她也是什么都算了,什么都不介意,可最后呢? 最后得到是她们越发嚣张的欺辱。 “我季黛。” 季黛轻声道。 “发过誓,绝不会让任何人踩在我头上!” 她仰起头,大步朝着登云阁而去! “关闭府门,严禁任何人外出!” “是!” 珍珠劝归劝,但季黛想做的事情,她也从不拦着,当即吩咐了身后跟着的下人去关闭大门,然后才追着季黛去了。 登云阁,大门紧闭,出乎意料的安静。 门口,青儿抱着孩子正焦急不已,见季黛来了,连忙上前道。 “夫人,我敲了好久的门,他们都不开,奶娘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少爷到现在还没吃到一口奶呢!” 季黛沉沉抬头,看向登云阁那黑色的大门。 她在这宣平侯府近九年,从未见过这门的颜色。 这一次,倒是让她见识到了。 “命工匠来。” 她摆了摆手,一字一句道。 “给我卸了这道门!” 不想开? 她就让这门消失无踪。 这也是季黛第一次感觉到—— 像秦止一样强硬处置,也许是更好的一条路。 “砰!砰!哐!哐!” 工匠的每一锤仿佛敲在老太太的心尖上,震得她几次站起,又颓然坐下。 “你怎么敢这么做?!” 她指着面前狼狈的方怡道。 “你害惨了我的曾孙儿,还想我救你!你怎么敢想的!” “除了老太太没人能救我了。” 方怡惶恐的哭道。 “奎香是季黛的人,您不知道季黛和表哥撕破脸了,如果奎香的孩子长大,在季黛的操控下,这侯府的一切都会归了那孩子,表哥和你还能有说话的地方吗?!” “他们闹翻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太太焦躁的搓着手。 “可现在奎香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啊!还是个傻子,你怎么就不多用点劲,干脆砸死了他!” 方怡一抖,明显没想到老太太竟心狠不输给她,同时也明白了,她如今还有用,老太太定会救她。 想到此,方怡倒是镇定了些,便小声道。 “她才是主母呢,老太太你不管,她还真不管那孩子?” 她想的很毒,季黛不管,那奎香肯定舍不得,少不得两人会因为此事争起来。 那得利的当是她! “罢了罢了。” 老太太总归还是更看重方怡一些,当即吩咐金嬷嬷出去。 “叫季黛停手!闹成这样是想要老太婆的命是吗?!” 金嬷嬷欲言又止,可老太太是她的主子,她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出去隔着门劝季黛。 “夫人,老夫人受不了打击,也不想见这孩子,你还是不要逼她了。” “呵。” 季黛冷呵了一声,手一抓,就抢过了其中一位工匠的锤子—— 她用劲全力朝着大门如今最薄弱的地方一砸! “轰!” 一个大洞猛然出现。 季黛将锤子甩在了一旁,拍了拍手。 “继续拆!” 有了缺口,拆起来就快了几倍,才十几息的功夫,整扇门都被卸在了一旁。 “金嬷嬷。” 季黛抬步往前,越过她的时候,淡淡丢下一句话。 “你觉得该不该算了?” 金嬷嬷怔怔的站在原地。 她也是奴婢,自然能够共情奎香。 主子越冷血,她就越心寒。 可这又怎么样? 她只是个奴才啊! 金嬷嬷含泪回过头,望向季黛那纤细又笔直的背影。 罢了,她挡不住,也不想挡。 奎香跟了个好主子,她帮不了,就不要拦着了。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畅通无阻进来的季黛,她面前跪着的方怡躲避不及,只能别开眼睛不敢看季黛。 “人赃俱获啊。” 季黛走到了方怡身旁,冷漠的垂眸看她。 “方怡,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太太!” 方怡想要往前爬,想要躲到老太太的身后,可季黛压根不给她机会,她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向了方怡的后背,强迫她趴在地上。 “你想去哪儿?” 虽不痛,但十分的耻辱。 方怡受不了了,低吼道。 “别以为我现在是姨娘你就能这么对我,我告诉你,我和奎香不一样!” 老太太看不过去了,也出声劝道。 “方怡毕竟也是我母家的人,季黛,你这一次就饶过她吧,横竖还有以后,奎香身体不也还好吗?” “哈哈哈。” 季黛加了几分力,踩得方怡嗷嗷哀嚎。 “你们说奎香,说方怡,可有说过他吗?” “他?……” 老太太忍不住顺着季黛的手看向了门口—— 青儿怀中抱着的那个襁褓。 哭声比小猫大不了多少。 这是她曾经盼望着出生的下一个曾孙呐。 “抱来给她看!” 季黛低喝道。 “让她看清楚了方怡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她清楚的看见付出代价的是谁!” 第108章 就不妨碍你们一家三口了 是谁? 是她的亲曾孙。 是江辰的亲生孩子。 这一场闹剧中,只有他付出了一生作为代价。 “不要!” 老太太惊恐万状的往后退。 “我不要看!” 季黛收回了脚,从犹豫的青儿手中抱过了襁褓,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老太太面前,迎着她的视线,强迫她看—— “看!” 老太太避不过,索性闭上了眼,拼命叫喊道。 “金嬷嬷,你快来,将季黛还有这个孩子赶出登云阁!” 可金嬷嬷没有进来,也没有任何人进来。 季黛俯身,抓住了老太太那枯瘦的手,将它放在了襁褓上。 “好好抱住他吧。” 她温柔的整理了下襁褓的位置。 “毕竟,从此之后,他就住在登云阁了。” “不——” 老太太也不怕了,当即睁眼道。 “你不是心疼他吗?应该你来养他!” “哈。” 季黛轻柔的拍了拍襁褓。 “他和我有什么血缘关系吗?没有。但他和你有啊,老太太,他身上也流着你的血,自然由你来养啊。” 老太太恐惧的低下头。 襁褓中那孩子的脑袋实在刺眼得很,让她…… 让她…… 季黛丢老太太在原地哆嗦,慢悠悠的起身,看向偷偷爬到了门口的方怡。 “刚问你去哪儿,你不说,这会又想逃了?” 方怡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起身往外冲。 老太太保不住她,她还有别人! 她跌跌撞撞,拼命的往江辰的书房跑。 “表哥!表哥救我!” 她跌跌撞撞往前狂奔,季黛在后面慢悠悠跟着,不急不缓,却让方怡更是慌不择路了,一头撞进了书房。 江辰熬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挥散了脑海中的恐怖画面,打算歇一会,却被方怡这一跟头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等看清来人,又注意到了她衣裙上的血。 江辰“腾”一下站起来。 “真的是你?” “是她。” 紧随其后的季黛扶着门框微笑。 “让你,让侯府背上累赘的就是她,江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能安心在这里睡觉, 不去查奎香的事情,也无视了屋内失窃,甚至也不管她怎么查痕迹,不就是因为他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方怡能够脱身才这么安心吗? 江辰皱眉道。 “那你又是闹哪出?她是方家人,你要因为奎香杀她,方家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再说了,就算你以此报官,奎香未死,孩子也未死,你觉得又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季黛冷笑不语。 江辰这话说得倒也没错,的确得不到什么结果。 “那又如何呢?她既然已是府内的姨娘。” 季黛靠在门框上,字字清晰。 “虽因为她并非奴婢,不能发卖,但我身为主母,自是可以将她逐出府去。” “不要。” 方怡抱着江辰的脚哭诉道。 “我不要走,我还要照顾老太太,还要照顾表哥,还要照顾江……” 她迅速的闭上了嘴,可季黛淡笑着接上了最后一段话。 “还要照顾江康对不对?” 方怡不肯回答,别开脸不看她。 季黛含笑道。 “既然你和康少爷关系这么好,我倒也不忍心让你们分开了。” 江辰惊讶的望向她。 “你愿意放过她?” 季黛说的没错,若是她以主母身份非要赶走方怡,他和方家都没有办法,只能送方怡出府。 如果季黛愿意放手就皆大欢喜了。 “她和江康的确情同母子,你若是抬抬手,江康会感激你的。” 他自个儿说还不算,甚至还动了动脚,示意方怡争取。 方怡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头道。 “是,我如果离府,江康定会不高兴的,他若是不高兴,连带着三皇子也会生气,最后不也扯到夫人的头上来?为了您自己,还是莫要计较这件事了。” “嗯。” 出乎他们的意料,季黛竟爽快的点了点头,后退一步道。 “我为奎香母子的缘故逼迫另外一对母子分开,的确不够妥当,自然是不能计较的。” 江辰却没有立刻高兴起来,他心头莫名起了中不详的预感。 季黛这么爽快的后面,每次都有坑! 可方怡却不这么想,她认为季黛怕了秦信才会放过自己,便打算拍拍裙子起身。 “夫人还是知晓时务的。” 季黛温柔笑道。 “那是自然,秦信如日中天,江康也水涨船高,这福分寻常人享受不了,我也清楚。江康一直和我不亲近,我也觉得我这个母亲做得不够好,不如方姨娘和他之间的情分,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不行。” 江辰不等她后面的话说出来,就想要开口制止她。 “我不同意!” 可季黛既已经和他撕破了脸皮,自是不愿意理会他,当即一字一句,清晰道。 “从今日起,江康便从我名下除名,正式落入方姨娘名下!至于你,江辰,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他都是你的儿子,只是我不奉陪罢了。” 她转过身,再不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 “就不妨碍你们一家三口了。”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才挑眉看了眼远处的角落。 江康,正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直到江辰追季黛去了,他才慢慢的走了过来,扶着门愣愣道。 “夫人说了什么?她说——” 除名?她不要他了? 也就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嫡子了,而是庶子! 步步落后叶获不说,连身份也都失去了? 没了嫡子的身份,他连继承侯府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江康劈头就朝方怡怒吼道。 “你不但不能帮我,还总是让我倒霉!” 他看不见方怡破碎的衣裳,也看不见她身上的血,只记得一件事。 他没有嫡子的身份了。 他再也不能算得上正统的侯府继承人,现在府内,只有叶获才是!只有他才是唯一的继承人! 第109章 你们都锁死了哦 “江康!” 方怡看江康的疯劲也吓坏了,连忙劝道。 “不会的,你父亲一定有办法的,夫人也不会不要你的,你放心,你的身份谁都夺不走,这侯府都是你的!” 她拼命劝说着江康,总算安抚住了他,又扯着他在一旁坐下,小声劝道。 “母亲是替你扫平了障碍,奎香的孩子傻了,你是江辰唯一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为你着想。” 可正当江康安静下来时,江辰却气急败坏的回来了。 他走上台阶,恨不得一脚将台阶上的方怡踢开,可总归看在江康的面子上,没有动手。 “这下你满意了?” 江辰恶声恶气道。 “季黛死咬着不松口,只给我两个选择,要么送你出府,再不许你回来,要么就是除名江康!” 江康“嗖”的一下起了来。 “父亲,你选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刺探道。 “是不是打算送母亲离府?” 江康的语气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样,如果一年前,他撒娇打滚就是为了方怡能够留下来,而今天,他的刺探就是想问方怡会不会走。 方怡的心钝痛不已。 “康儿,你想我走?” 江康不敢回头看她,只小小声道。 “我不止是母亲的孩子,也是父亲的孩子呐,总不能真看着外人抢了自家的东西吧,我这是为了你和父亲着想。” 江辰赞许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总算长大了,知道轻重缓急,比你母亲要好的多!可惜啊,你母亲做事太绝,香姨娘那胎又是季黛一手看顾,猛地出了这件事,她正在气头上,我也劝不动她,只能暂且委屈你了。” 方怡松了口气,可江康却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他不高兴的甩了江辰的手就往外跑。 “她的错为什么要我承担!” 江辰知儿子脾性,也不生他气,只冷冷的瞧了眼方怡,拂袖便进了书房,又反手落了锁。 明显不许她进去,也不愿意再和她说话。 方怡心中苦涩,却也知道必须得哄好江康,便只能急匆匆的回了服梅苑换了衣裳才赶去了江康处。 到了他屋外,方怡一眼就瞧见了正和儿子排排坐的少女。 她深怕又惹江康不快,便小心的躲在了一旁,可不防她的动作却刚好落在了南儿的眼中。 南儿本来想趁机挑拨下江康,看到了方怡她就赶紧换了个话题,小声的安慰着他。 方怡躲着听了一会,见江康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便也对南儿满意至极。 这一千两买来的总算还是有些用处。 等江康气顺了,方怡才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又塞了他几把银票,果然江康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拉着南儿就要上街去。 方怡唤了南儿到一旁,塞了个银块子到她怀里,叮嘱道。 “你做得好,好生伺候着江康,以后有你的好处。” 南儿摸着那小小的银块,好悬就要讽刺出来了。 夫人随随便便丢给她的都是金子,这方姨娘拿块银子就想收买她?! 也太瞧不起她了吧? 不过,南儿并未表现出来,她甜甜的应了,才和江康手拉手出门去了。 而春风院这边,季黛坐在奎香床边的凳子上,将事情都说了一遍才淡淡道。 “你不会怪我吧?” 奎香虚弱的靠在床头,脸颊毫无血色。 她含泪又问道。 “我的孩子真的傻了?” “是。” 季黛没有安慰她,甚至冷硬道。 “以他们的品性,这孩子活不过三岁。” 就算她强硬护住了他现在不死,可成长过程中谁都保证不了不出意外,甚至,只要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误就可以要了那孱弱孩子的命。 奎香捂脸痛哭。 “是我的错,我不该惹她,可我实在忍不住了,只是没想到世子马上就要来了,她还敢对我下狠手!” 季黛沉默了一会,叹息道。 “谁能猜得到呢?” 她也曾以为孩子的伤能让老太太或者江辰动容,能灭了方怡,可是看他们如今的态度…… 季黛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此事,江辰对你没有愧疚,最多迁怒方怡,但她债多不愁,根本不在乎江辰的态度,因为只要她得势,江辰和老太太还会继续重视她。” 她冷静的分析给奎香听。 “你不管身份,地位皆都不如方怡,我才想你怀孕产子与她抗衡,虽功亏一篑,但未必没有利用的地方。” 奎香抓住季黛的衣角,信任道。 “夫人,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切都听你的。” 没有季黛,她早就死了。 季黛轻轻一笑。 “孩子出生了,你手中已经有了牌,该怎么下你想一想吧。” 奎香盯着季黛意味深长的笑容,忽然反应了过来。 “我明白了!” 上层有上层的路子,下人有下人的路子。 她奎香,就是下人里面出来的,又怎么不知道这些道道? 采买的嬷嬷最爱碎嘴,碰到了就会嘀咕嘀咕府内的八卦。 在季黛的授意和帮助下,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知道的人多了,就有人来问奎香真假。 奎香也不说实话,只说得隐隐约约。 “我只是摔了一跤才早产,孩子应该在肚子里就是这样的。” 这下,京城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辰一定有问题,先有八年无法生育,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还是傻的。 还有人说,怕是宣平侯府作孽太多,要绝种了。 江辰得知此事,几乎要喷火了! 他冲进了珩明馆,指着季黛怒骂道。 “是不是你让奎香这么说的?!你知道外面怎么说我吗?说我为了求孩子用了重药,所以才得了个痴儿!” 面对他,季黛也毫不客气。 “我要这个孩子有个完整的身份,所以必须要有人承担此事,或者你,或者方怡!要么是你受流言蜚语,要么就是我扭送方怡见官,你舍得不舍得?!” “你要送她见官就送。” 江辰现在对方怡也没多少情意了。 “我怎么可能舍不得……” 他看见季黛突然挂上了一抹奇怪的笑容,便悚然一惊。 “不,你不能送她去!” 他怎么忘记了,方怡和江康绑定在一起了! 方怡入狱,江康绝对会被剔除出宫。 而宣平侯府和贤妃等人的关系又太过深入,几乎没有抽身的可能性,也就是说—— 他们将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却要担风险! “你舍不得。” 季黛微笑道。 “因为呀,你们都锁死了哦。” 从贤妃到秦信,到江康,到方怡,再到江老太太,江辰,包括整个侯府,都锁在了一条线上。 跑不掉,挣不脱。 秦信若亡,他们都要完蛋! 方怡若出了事,他们也要倒霉! “为什么?” 江辰颤抖道。 “你不是恨她吗?为什么还要将她和我们绑在一起?” 第110章 难道真是得不到的最甜? “是和你们,不包括我。” 季黛安静的坐在位置上。 “不要将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江辰一拳砸在桌上。 “我就不明白我是哪儿惹了你,你要这么处处针对我?” 季黛淡淡一笑。 “别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江辰不懂,可季黛也不打算解释给他听,挥了挥手就有几个护院过来请江辰出去。 江辰骂了几句也没人让开,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珩明馆竟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他根本无法命令任何人。 而此事带来了很多细微的变化。 首先是秦信,他听见此事时笑个不停,还特意跑去问江康。 “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应当没有继承他的不行吧?!” 江康看着乐不可支的秦信自是尴尬万分。 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便也以为这份羞辱源于方怡,再加上南儿的挑拨,对自个儿的亲生母亲更是千恨万恨。 而府内的方怡绝对想不到她倾心养育的儿子竟如此狼心狗肺,她的眼前,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 老太太药膏用量越来越大了。 贤妃卖给她的药膏也越来越贵。 她实在是负担不起,便琢磨起了别的心思。 别家主母之所以有钱,大多都因为手中掌着店铺和田地。 田地还要庄家看护,并找不少农民耕种才能有所收益,且旱涝不保,并非上选。 店铺又太贵,凭借她手上的银两实在不够。 琢磨来琢磨去,方怡便出门去寻了尚还给他赊账的掌柜,想要问问有没有能赚的到钱的买卖。 掌柜当下就拍了胸膛保证道。 “夫人还不如投给我的店铺呢,每投一千两,每个月我就返给你一百两,十个月后您就躺着收钱,纯赚。” 别人说这话,方怡未必信,可眼前的掌柜是唯一一直给她赊账,又不催要的,再看看门外挂着的百年店铺的牌匾,她就下定了决心,将身上的银子一股脑都给了他。 “过几天我再给你五千两。” 方怡叮嘱道。 “下个月你得给我结算一次。” 掌柜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顿算盘,当即眉开眼笑道。 “放心,现在就能给你。” 他先将方怡给他的银子好好的收在了盒子里,又开了钱箱给了她八百两银子。 方怡见他如此爽快,甚至还提前付了那五千两的,更是信任万分,琢磨着回头多弄银两来。 掌柜也十分利落,允诺不拘方怡拿一千还是几百,总之给了他,他就按比例分给她。 除了打头拿到的那一份,第二个月的,掌柜还提前了十天给她。 如此一来,方怡哪儿还不信?可她手头银子不多,方怡就将主意打到了后风居上面。 她知道刘氏手中的店铺因效益不好大多变卖了,又因为不能出府,没有开销,一定能抠出银子来。 刘氏原本不信任她,可一来方怡巧舌如簧,哄的她心动不已,而后她的病又卷土重来,手里的银子架不住去几次玄中阁,还不如跟了方怡赚笔银子。 思来想去之下,刘氏也跟了五千两。 方怡从中抽了一成的利润,掌柜也保证不会供出她中饱私囊,如此完美情形下,方怡几乎每日都泡在后风居,就为了哄刘氏继续掏出家底。 她这边忙乎的厉害,却不知道江康回府之后,立刻就跑去了珩明馆请安。 季黛面对他的恭敬倒有些讶异。 “你母亲不是我了,又何必特意来请安?” 说来也有趣,当初江康在她名下时,一年也未见他主动过来一趟,现如今倒显得规矩了。 难道真是得不到的最甜? 季黛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边听着江康说的废话—— 的确是废话,翻来覆去都是今日玩了什么,前几日又去了什么地方吃喝。 “等一下。” 季黛打断了他的话。 “你每日这么玩,方怡不管你吗?” 提起方怡,江康登时垂头丧气,赶忙找了借口开溜。 出了珩明馆,他正长吁短叹的往回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江康回头一看,虽不情愿,还是拱了拱手道。 “叶获哥哥。” 叶获揽着他的肩膀笑道。 “怎么这么垂头丧气,是宫内不好玩吗?” 江康心念一动,叶获最得季黛宠爱,如果他开口求情,说不定能成! 可叶获听完他叽里呱啦一堆话后,只微微一笑。 “我才不敢惹了母亲生气呢,你这件事也好办的很呀,母亲心善,如果方姨娘遇到了什么事情无法看顾你,她肯定会再度收容你。” 江康也非单纯少年,他跟了秦信那么久,哪儿不懂叶获隐含的意思。 他恨方怡归恨,可真让他对亲生母亲动手,却十足的犹豫。 可正当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自个儿屋内时,南儿正背对着他低声啜泣着。 江康一看,连忙扳过南儿的身子。 “你怎么哭了?” 南儿哽咽着抬头,露出了肿的老高的脸。 江康心疼坏了。 “谁打得你,你和我说,我去帮你打回来。” 南儿捂着脸死活不肯说,只一直哭,直到江康问了好几遍才勉强道。 “少爷,你不必管我,姨娘教训的是,我不该总引着你出去玩,让你连功课都不顾了。” 江康气不打一出来,一拍桌子就往外冲。 “她凭什么打你?” 方怡正在服梅苑里计算下个月能得多少银子,见江康进来,便美滋滋的唤他过来。 “康儿,我上次给你的银子你没用完吧?剩下的都给了我,等年底我再多给你一些。” 江康走到她身旁不吭声。 方怡还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里,根本没察觉到儿子的异样。 “你上次说南儿曾在醉月阁做工,工钱不菲,我觉着啊,反正府内伺候的人有的是,你不如送她出去做事吧。” “够了!” 第111章 老太太伤势这么重,你该寻更好的医师来 江康吼了一嗓子。 “母亲,南儿是我买来的丫鬟,你不但不给她月钱,还要她出去赚银子给你?!” 方怡却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你为了个丫鬟和我吵?她的身契在我手上,我想让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然我就将她卖了出去!” 江康气急了,一把掀翻桌子。 “南儿是我的,你没有资格!” 方怡见他激动如此,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便忙忙上前哄道。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怎么舍得将你的宝贝送出去呢?” 话虽这么说,方怡却对南儿极为不爽。 才进来几个月就哄的他儿子神魂颠倒,南儿不能继续留在府里了。 可南儿逆来顺受,不管后来方怡如何责骂,如何为难,一概垂泪不反抗,转头就告知江康。 江康便三天两头找方怡吵。 吵得方怡晚上休息不好,白天精神也差了许多。 这一日,她在给老太太挤脓水时,一个恍惚便沾上了几滴。 方怡也没注意到,等到了晚上,那几个点早就翻了倍,在她胳膊上扭曲不停,恶心的方怡想吐。 她又不敢按季黛说的挖肉了事,只能同样用了贤妃给的药膏。 这下,药膏的用量再涨。 方怡更是吃不消了,所幸刘氏眼馋她每个月领的银两,一股脑将手头的银子都砸给了她,这才解了方怡的燃眉之急。 可等到第三个月,方怡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掌柜的人,再出去一瞧,原先挂着百年铺子的店铺竟人去楼空,不知什么时候关门大吉了。 方怡慌乱之中问了旁边的几家铺子,才知道上个月底掌柜就未曾续租,说是要回乡去了。 “夫人找他做什么?” 面对他人好奇的目光,方怡这才反应过来。 她和掌柜之间的交易,竟无第三人在场。 她被坑了! 再想想回头的银子只有她付出的三成都不到,尤其是最后刘氏出的那一笔,更是一分都没有到手—— 方怡也不敢声张,如果被刘氏知道她的嫁妆银子全部没了,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她没了办法,只能想方设法遮掩此事,将之前领去的银子都拿来贴补刘氏。 但刘氏砸进去的太多,饶是方怡拆了东墙补西墙,也还差一点。 刘氏顿时起了疑心。 “下一月如果还差的话,你就把所有的银子还我!” 方怡叫苦不迭,却只能满口答应。 逃过这一关,方怡去求了陈公公,承诺找回来就分他一半,这笔银子巨大,倒也让陈方有了兴趣。 但谁都没有想到,陈公公也没有寻到那个掌柜的踪迹。 他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痕迹。 方怡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只能从最大的用度上裁减—— 药膏。 她自个儿用的舍不得缩减,就拿老太太的开刀,取了一份送到外面去仿制。 说来也奇怪,她走进的第一家药铺就满口答应可以制作,只是表示其中一味药要修改,并承诺可以先给她试用,如果觉得不可用就不收银子。 这对于穷途末路的方怡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当即定了几帖。 交付时,药铺老板叮嘱道。 “一日最多只能用三次,偶尔超用无碍,但长期却是十分不好。” 方怡满口答应,转头就将此事甩到脑后,而且这药膏价格比原先的便宜一半,她能得了喘息就行,哪儿管得着什么好什么不好了,只要老太太不哼唧就行。 时间飞快而过,半个月后的早晨,老太太仰着脖子让方怡上药,边嘀咕道。 “这药膏是不是没有效果了?我总是半夜痒的很。” 方怡一听,连忙又倒了一大坨厚厚敷在了老太太的后脖子上。 “也许是天气热,这药膏挂不住吧。” 如今已是秋天,但燥热不比夏季,甚至还要热得多。 老太太叹了口气,就着铜镜看自己的皮肤。 “这么热的天我也得戴着围脖,真是苦得很呐。嗯?” 她看见药膏的周围起了一层红色,不由好奇的摸了一把。 摸下了一种奇怪的软乎东西。 她顺手拿到眼前一看—— 竟是一块还新鲜的血肉! 她惨叫着往地上一掷。 可方怡和金嬷嬷已同时退后几步,爆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老太太迷糊的回过头,连她们的身影都逐渐看不清楚了,然后,颓然倒地! “老太太!” 金嬷嬷一扑而上,才没有让老太太跌坐在地上,可她脖子上的血肉竟受不住这么一下的冲击,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不……” 方怡步步后退,掉头就要跑。 可门口已出现一人的身影。 “季黛……” 方怡颤抖着往后退,眼睁睁看着她挑开帘子缓步进来。 屋内血腥味很重。 季黛却仿佛没有闻到般,步伐稳定。 金嬷嬷见她来,忙哭道。 “夫人,快救老太太!” 老太太气息微弱,流血不止,眼瞧着不行了。 季黛自不会落在这等见死不救的把柄,当即看了眼门外,珍珠便领会意思唤来了府内的医师。 这医师岁数不大,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只能胡乱弄了些止血的药粉全部撒了上去,又弄了绷带绑了那些快要掉落的血肉,就逃也似的跑了。 方怡也想跑,可季黛稳坐在门口,她突破不出去,只能颤着声音道。 “老太太伤势这么重,你该寻更好的医师来。” “嗯。” 季黛微笑着点头。 “如果方姨娘这么希望的话,我立刻去请,不过呢,老太太因何如此,就得暴露了。” 方怡不信她知道自己干的事。 “老太太是被你传染的,当然是因为你。” 季黛抿嘴轻笑,看向悠悠转醒的老太太。 “祖母,你觉得因为谁?” 第112章 生不如死,才是最美妙的复仇 老太太极度虚弱,但脑子还算清醒。 她指着方怡“嗬嗬”的说不出话来。 “看吧。” 季黛轻轻一拍手掌。 “连祖母都指认了你,我记得我告诉过金嬷嬷如何扼制这伤痕,可你们都不听,反倒用起了这什么药膏。” 她指着老太太身上残留着的白色膏状。 “这才是原因,而罪魁祸首嘛,就是你咯,方怡。” 方怡听着她的步步指认,心里却腾起了些奇怪的感觉。 季黛不疾不徐的样子,似乎想替她遮掩此事。 她试探的问道。 “您既已知道了此事,又打算如何办?” 她没有用毒,只是用了重药,算不得罪。 “没打算如何。” 季黛摆了摆手,便有带了手套的珍珠上前,撸起了方怡的袖子,露出了她的伤痕。 “病情都泛滥到了这个程度。” 季黛轻柔笑道。 “我既身为主母,当为你医治,祖母那块血肉破碎,恰好应和了治疗之法,后脑勺的伤痕嘛,也没有扩散,不必管,但你这新鲜的伤痕,又是健康的身体,应该承担得住。” 方怡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听出来了! 季黛这温温柔柔的语气之中竟蕴含着十足的恨意,她怎么就忘记了—— 季黛恨她入骨,又怎么会为她好。 季黛接过了珍珠捧上的手套,慢腾腾的戴着。 “你放心,只是医治,绝对不会要你的命!” 她越如此说,方怡就越怕,干脆转身想越窗而逃! 可才靠近,便被一股巨力给拍回了屋内! 窗外,叶获抱着剑站在那,绝不可能让方怡逃脱! 季黛不慌不忙,又接过了匕首,才慢悠悠的起身。 “都说了,不会要你的命,你怎么就不懂呢?” 老太太说不得话,金嬷嬷也不会替方怡求情,几乎瞬息间,方怡就被扣在了地上。 “我啊,本来还没学会这一招呢。” 季黛蹲在她面前,轻笑道。 “是秦信提醒了我,还有这样的医治方法。” 挖肉! 她一刀往下,毫不犹豫。 “啊!” 方怡痛的直喘,却没人能救她! 季黛挖得仔细,就更痛! 她想晕,却晕不掉,只能声声惨叫着承受这份痛楚! “这不就好了。” 季黛将匕首丢了开来,珍珠当即跪下替方怡包扎—— 药粉接触到方怡伤口的瞬间,便就是更凄厉的惨叫声! “夫人。” 金嬷嬷欲言又止,季黛如此手法太狠,她怕老太太回过劲来发难。 “金嬷嬷,你是好人。” 季黛纤细的身子站的笔直。 “有你在祖母身边,我很放心。” 金嬷嬷没懂她的意思,却见季黛已经准备离开。 “祖母不会有事。” 她扶着门框回望。 “但命可救,腐烂却逆转不了,且药膏不可再用,否则后脑勺的血肉掉落便必死无疑。” 药膏一撤,荆棘之毒便会猛烈泛滥而上,很快便会席卷全身,瘙痒难耐。 死,永远是最容易的解脱方式。 生不如死,才是最美妙的复仇。 金嬷嬷又尽忠职守,江辰亦在要紧的时候,老太太若死了,他就得守孝三年。 江辰,绝对不会让老太太寻死。 往后的日子…… 季黛仰头看着洒下来的阳光。 老太太呀,很快就会体会到她的苦,她的恨呐。 白天过去,夜晚到来。 登云阁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老太太体弱,嚎了大半夜就颓了,只瘫在床上蹭着身子想缓解瘙痒。 匆匆赶来的江辰盯着跪在角落里的方怡。 “你是怎么伺候祖母的!” 方怡手臂的血早就渗透出了绷带,一路往下淌。 可江辰仿若看不见,严厉道。 “说!” 方怡只能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只是药用重了点。” “还真能推脱!” 江辰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又远远的问老太太。 “祖母,你怎么样?” 实在是因为屋内恶臭,他不肯也不敢接近,只敢站在门口问。 老太太张了张嘴,声音却大不了,金嬷嬷只好重复道。 “老太太让你进来说话。” 江辰只好憋着气,靠边进了屋,但死也不愿意靠近床铺。 “祖母有话就说吧。” 老太太“嗬嗬”了半天,才艰难道。 “当……当初那游医……你还没找到?” “未曾。” 江辰摇了摇头。 “只查到他最后消失在一个边塞小镇,那里路途遥远,鞭长莫及,实在是找不到他的消息。” 江辰极端利己,要从那么远的地方找出一人,人力物力费用极大,他才舍不得。 跪在地上的方怡眼眸一动,当即跪行了几步。 “我们找不到,季黛未必找不到,不如透点消息给她?” “哼。” 江辰冷眼瞧她。 “如果被她查出来此事和我们有关,才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查不出来……查不出来!” 老太太如同抓住了个救命稻草般,挣扎道。 “我实在受不住了,让她去找,就算找得到那人,他哪儿还记得八九年前的事情?就当祖母求你,再不找来他,我就要死了!” 江辰无奈只好应了,并送了纸条去珩明馆,只说发现了位游医,曾治疗过类似病症,老太太命她去寻。 季黛得了地址,第一反应就是讶异,往后便是苦笑。 纠缠她如此之久的病症竟出自一位游医?! 她还真是高看了宣平侯府。 不过对于她来说也是件好事,起码有能解决她身上毒素和脸的机会了。 她也不傻,能脱身她没必要将自己的命磕在这里。 但出发之前,季黛却需要好好准备准备。 她不急,方怡却很着急。 她被季黛挖开的血肉竟一直不曾愈合,天气尚热,她的身上就带上了脓水腐臭的味道,更是让人作呕。 更要命的是下一次给刘氏银子的时间又快要到了,而季黛不出府,她就不能明目张胆的搬大件,小件零碎卖出也只是杯水车薪,难以覆盖。 而且倒霉的事还接踵而至—— 江康腿痛,一日之间就躺在了床上无法起身了! 老太太躺下,也没有精力管他。 江辰作为亲生父亲倒是没有推诿,却也不同意方怡送江康去玄中阁医治。 “府内医师瞧瞧若是不行,就去外面医馆,总不能每次都拿府内的银子白白送玄中阁去!” 而且上一次救奎香,玄中阁人到的这么快,这让江辰有种不好的设想—— 这后面不会有秦止在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江辰自是不肯再去。 方怡没有办法,府内医师她又不放心,只能去寻了仿制药膏的那药馆,希望看在之前定了那么多的份上出几个医师共同会诊。 掌柜却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这等大事要请示老板,便掉头上了二楼。 雅间内,稳坐等着的竟是…… 季黛! 第113章 江康的腿废了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消瘦的老人。 那老人畏畏缩缩,小心警惕的望着屏风外的人,似乎害怕他突然进来。 季黛微微一笑,命掌柜下去接下此事,才对放松下来的老人笑道。 “常医师,难得带你出来一趟,你还不习惯了吗?” 是了,这位便是早先被季黛困入地窖的那位医师。 “上次你做的很好。” 季黛温柔劝慰。 “提纯了当初用在我脸上的那味药,效果也很出色。” 没有贤妃药膏上瘾在前,她也没有办法让老太太一次性用够量,效果就不如现在了。 常医师头低得更低了。 “夫人满意就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呆在外面。” 不知是不是长久的关押激发了他扭曲的性格,如今的常医师宁可呆在阴暗的地窖研究药物,也不愿意在外抛头露面,尤其是来这种楼下人来人往的店铺。 “你没听见吗?” 季黛侧了侧头,示意他听楼下的动静。 “有人想求你出门看诊。” 常医师几乎要晕过去,他不愿见人,更不愿见曾经的旧主! “我不去,我不想再见她们。” 他慌乱的跪下求季黛。 “夫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有这个不行,我不愿见他们!” “见江康而已。” 季黛并不心软,只微笑道。 “我问过了玄中阁,出现这问题只有一个原因,当初养伤之药未曾服用,但我记得老太太和方怡给他喝完了药方,那便有其他的问题在,你需要帮我确认。” 见常医师都快晕了过去,季黛便安抚道。 “你放心,进出有人替你打点,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身份。” 常医师求不过,只好应了。 “若我治不好呢?” “可能不是你治不治的好的问题了。” 季黛看向窗外,叹息道。 “也许是晚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常医师易容会诊归来,便满脸严肃的见了季黛。 “江康的腿废了。” 季黛毫不意外,将玄中阁送出的药方放在他面前,示意他看了再细说。 常医师捧了药方研究了一会,便明白了。 “玄中阁的方子十分有效,并不适合孩童使用,就特意配进了药引中和,可药引不在内,所以江康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发作,又迅猛无比。” “废会废到个什么程度?” 季黛没有追究药引的去处,只问了个结果。 “江康岁数不算大,但体型肥胖。” 常医师规矩道。 “经脉损伤无法逆转,十有八九是跛,往后无法跑跳和用劲。” 虽然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季黛心中还是微叹。 “方怡请的你,那你告知她结果了吗?” “没有。” 常医师干脆缩了脖子道。 “我要回地窖,管她做什么?” 季黛无言,常医师如今的态度倒是坚决,什么都不管,一心只想窝在地窖里。 但他不说,自有其他人告诉了方怡。 方怡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在江辰面前又哭又闹,非要送玄中阁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听玄中阁的医师告诉她若早来两天还能有办法时,方怡几乎疯了。 回了府中,她将江辰书房砸了个稀巴烂! “都是因为你!” 方怡双目通红。 “你还会有别的孩子,可我的孩子只有江康一人!” 江辰也是后悔不已,转头想去拜托季黛找天字号医师时,珩明馆竟已人去楼空。 唯独叶获站在院内,含笑鞠躬。 “父亲,母亲已出发,后府如今归我管,我虽没有母亲的本事,却也会尽力配合。” 此话意思就是正常的要求他能答应,超过他能力之外的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可叶获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又有什么能力?! 江辰暗恨不已,可又追不回季黛,只能搁置了江康的事情。 切肤之痛,只有当事人才最能体会。 江康跛了之后,是门也不愿出,成日窝在床上,吃喝都由南儿捧上床来,也不肯再进宫找秦信。 方怡着急,便花了大价钱在他身上。 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她偷用私库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大件金器,珍稀摆件,无数珍宝都流出了侯府。 叶获得了季黛的命令,当做看不到,只配合蔷薇运转当铺,极力压低出售价格。 方怡不懂价,往往只用市价的三分之一就卖了出去。 只出不进,很快,侯府的底子就被掏了个七七八八。 江辰不通俗物,毫不知情。 而一个月后,遥远的北方的一个边陲小镇。 黄沙漫天,荒凉无比。 镇内唯一的客栈迎来了难得的热闹。 差不多十余人的车队入住,将不大的客栈挤得满满的。 而二楼最好的一间厢房内,珍珠支起窗子通气,边好奇的往外看。 “夫人,这里和我们那里很不一样呢。” 季黛就着她打开的窗子往外一看。 的确,若京城是精致为上,那这里就是粗犷为主。 不论老女老少,大部分用都是兽皮缝制的衣裳,素面朝天, 她们在楼上都能听见下面传来的吆喝声。 “这样的衣裳才挡风。” 季黛拍了拍珍珠的肩膀。 “待会打点掌柜些银两,让他们帮我们买几件来。” 她已特意带了厚实的衣袍来,但一路而来,昼夜温差极大,她们的衣裳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入乡随俗。 珍珠欢快的应了一声,便打算出门去吩咐一声。 可门一打开,外面就放着一个包裹。 她伸头一看,隐约还能看见某人的衣角,她噘了噘嘴,嘀咕道。 “都跟来了,还装不在呢。” 季黛在屋内没听清不由问道。 “珍珠你在说什么?” 珍珠干脆将包裹拖了进来,放在桌子上边打开边热热闹闹道。 “我都忘记了前几天让暗卫姐姐帮我买了几件衣服呢,刚她给我们送来啦。” 既然吉祥不想露面,她也不想帮他说话,就等着之后他来求她吧! 珍珠边小小的笑着,边将衣袍都挂了起来。 这里的风俗衣裳极为宽大,也不拘人的身材,所以季黛略略看了一眼,虽疑惑这些皮料怎会如此细腻,就被珍珠给忽悠了过去。 第114章 秦涛距离这里仅五日路程? 江辰给的地址并不详细,季黛也不傻,既然开口问秦止借了暗夜,便物尽其用,拜托几个暗卫出门替她搜罗消息。 这是暗夜最为拿手的事情,当然办的极为妥当。 才一夜,新的地址便就送了上来。 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个新消息。 “秦涛距离这里仅五日路程?” 季黛瞳孔猛然一缩。 “季彦随行?!” 她出京之时,已和弟弟通过气,也并未听他说过会来,也就是说—— 秦涛用了什么手段强迫季彦跟来。 目标明确,也是此处! 也就是说,他们也会来这个客栈入住。 季黛“腾”一下站起来。 秦涛是敌非友,又不知他的目的,最好的办法应该避其锋芒。 可附近百里都是荒芜,只有她们脚下的这一个客栈可以住人,再无其他地方。 正当季黛思索时,垂手等着的暗卫低声道。 “主人临行前嘱咐我等,若遇见不好处理的事,便可立即入军营!” 季黛震了一下,她是知道附近有秦止的军队驻扎,可闲杂人等又怎可深入军营?! 可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她麻烦秦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也不必矫揉造作,再推拒一番了。 当即,她便立刻吩咐下去。 所有人等,立刻转赴军营。 军营距离这个小镇不算远,一个时辰左右便可到了。 暗卫驾车,熟门熟路的从偏门进了营帐区。 季黛落地,看着准备妥当的空帐篷,也略有些苦笑。 “珍珠,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珍珠不敢看她,搓着包裹道。 “没什么,也就是……” “也就是齐王和吉祥也在,对不对?” 季黛微微叹息,站在帐篷门内往外看。 她并非军中之人,原本为了避嫌,打算借住在边缘地带就好,可谁想她下车的地方竟就是整个营帐区的中心地带! 紧靠着她的帐篷的便是主帐! 也就是说如果秦止来了,这就是他的帐篷! 珍珠噘着嘴,心中把吉祥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背后骂人最灵,她才想了几个来回,吉祥就站在门外了。 他笑嘻嘻的和珍珠打了个招呼,才规矩请季黛。 “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季黛的确想见他一面,便点头走了出来。 珍珠经过吉祥时,狠狠踩了他一脚。 “都是你,害的我被夫人骂了。” 吉祥笑眯眯的,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小声道。 “所以我不赶紧过来了吗?省的你尴尬。” 珍珠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季黛。 主帐比她们的帐篷要大上一倍有余,中间摆着巨大的沙盘。 但季黛的注意力却在桌后的秦止身上。 他手中拿着一个棋子,正垂眸看向一个城市。 新州! “你来了?” 秦止听见她的脚步声,抬头便笑了。 “意外吗?” 季黛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没想到。 毕竟新年时,秦止还告诉她是出不了京城的废人,这才过了大半年,他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边陲军营之中。 “圣上同意你出京?” 季黛直接问出了心中迷惑。 秦止也不瞒她,淡笑道。 “他没办法不同意,京外来了灾民,从新州来。” 季黛也听出了不对来。 “现如今才刚入冬,这里距离京城又路途遥远,也就是说秋天时起的灾?!” 秦止请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对,我已查过最近军营的天气记录,可以肯定整个秋日并未有恶劣气象,另并无虫灾等痕迹。” “那就是人灾了。” 季黛双眉紧皱,不太明白。 “人灾大多都是贪官污吏,是长线,绝不可能突然在某个季节突然发作才对,除非他……” 她惊讶抬眸,恰好撞进了秦止那含笑满是赞叹的眼神中。 “除非他不想活了。” 秦止替她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秦涛来了,这不想活,是不是就很有意思了呢?” 季黛亦笑了。 “那王爷都来了,秦涛能不能拿到这准备好的果实呢?” “怎么说呢。” 秦止手指微微摩挲着手掌。 “他知你在此,又带了季彦来,能不能拿就得看你了。” 季黛怔住,从他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些让她无法相信的情绪。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艰难的问出了口。 “知道啊。” 秦止轻声道。 “你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他秦止喜欢季黛? “你不是说过,只是戏言吗?” 季黛捏紧了袖子,拼命稳住自己的情绪。 “那会是戏言,可这时候不是了。” 秦止托着下巴,笑容温柔又和煦,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 “但这是我的事情,并不需要你的回应——你只要告诉我,秦涛能不能拿?” 季黛沉默了一会,一个边关的毒瘤,的确是一个资本,足够秦涛跃身于朝堂之上。 圣上三子,已废二子, 秦涛以如此路线往上走,绝对是最为妥当的。 但联想起圣上故意养坏秦信一事,她悚然之间,明白了圣上要秦止来的原因。 “圣上不想让秦涛拿到这份功劳?!” “对,如果没有你的原因在内,我定是走个过场,随秦涛的本事了。” “秦涛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带了季彦来,就能让我妥协,以此要求你别管。” 季黛叹息。 “可谁知道你本来就打算抬手放过他?” 秦止微笑不答,只安静等着季黛的回答。 “那好。” 季黛微勾起笑容。 “我讨厌任何人威胁我,也讨厌秦涛,更讨厌丽妃,所以……秦涛,注定拿不到!” 第115章 她怎么会不相信他们? 出主帐时,季黛忍不住回过了头,看向了秦止—— 她有种奇怪的想法。 秦止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对侯府做的事情,所以才会突然强势起来。 不得不说,秦止这举动十分有效。 季黛郁郁的回了自己的帐篷,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虽出门寻找游医,却也有着和宣平侯府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以目前秦止的态度,怕是会全力救她。 她麻烦他很多,又怎么好将他拖入这肮脏之中? 没有人想死。 季黛咬着唇,也许,脱身而去是最好的办法? 那…… 这一趟,她必须要寻找到那位游医,才能保证自由后的生活不受影响。 季黛立刻起身找了地图出来,按照暗卫给的地址一一对比,又规划线路,一改之前的随意和懒散。 珍珠被她的举动惊住了,但也不多问,只在旁边记录季黛点出的路线。 季黛虽想要尽快出门去寻,但秦涛比预计早了两日抵达。 为了不迎面碰上,季黛只好先在营帐里等几日。 秦涛在她们曾住过的客栈里安顿下来,便立刻带着季彦来军营拜见秦止。 季彦原是个活泼的性子,被强迫裹挟而来,连神色都抑郁了不少,只在见到秦止的时候高兴了一些,可转瞬又瘪了下去。 “见过齐王殿下。” 主帐虎皮后面,季黛托着下巴,听着弟弟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不由摇头。 她早就提醒季彦早些回去,可她这个弟弟听说了秦止的惊天之语之后,非要守在京城,也不知道再等什么,这下,可真吃到苦头了。 秦涛别了季彦一眼,不快的“哼”了一声。 这一路来,为了哄好这位祖宗替他说话,他是好吃好喝供着,也极尽吹嘘季家的好,怎么这个家伙还越发萎靡了。 季彦靠不住,秦涛只能自己上前道。 “王叔,我奉命前往新州,但人手带的不够,想请王叔借我一点人手。” 一点,不需要多。 足够他借了秦止的名号,又不能盖过他秦涛。 而且按照以往秦止对他的态度,估计会随便点几个老弱残兵跟着,便更是完美无缺了。 他甚至可以借此抓住秦止领兵不利的把柄。 正当秦涛美滋滋想着的时候,秦止缓缓开口了。 “借你一点人手怎么够呢?你一人去新州,我不太放心,当然由我亲自带着人手护送你去。” “啊?” 秦涛愣住了,秦止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过?! 秦止淡淡的又加了一句话。 “你放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秦涛这才反应过来,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带了季彦来,秦止就退让了? 这也太好用了吧? 或者说,季黛在秦止心目中的地位也太高了,竟能让他改变平日的态度! 欣喜之下,他忙答应了下来,又小心问道。 “那王叔我可以住进军营里来吗?” “季彦可以,你不可以。” 秦止这会却不怎么留情了。 “秦涛,你当知道自己的身份,身为皇子入住军营,会让陛下不喜。” 秦涛也知道他父皇疑心病重,秦止既松口帮他,的确该保持些距离,便忙忙将季彦扯到了一旁叮嘱了几句,便躬身告退。 “那我就等着王叔通知我出发的时间。” 秦止略点了点头,就有人来送秦涛出去。 他走了之后,季彦还是蔫头巴脑的站在原地。 季黛走了出来,在他后面冷不丁的一拍。 “喂。” 季彦被她吓了一跳,一蹦而起,等回过神来,又欢喜不已。 “姐姐!” 他忙忙回头看了眼主位。 秦止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姐弟。 季黛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怎么被秦涛带来的?我不是告诉你,我出京之后你尽量减少外出吗?” “我的确防着淑妃他们呢!” 季彦争辩道。 “但是没防住秦涛,秦涛是直接从客栈中绑了我出来的。” 季黛揉了揉眉心,秦涛这么直接倒真的不好防。 “罢了,也怪不得你,秦止将你留了下来,你就不要继续和秦涛厮混在一起了。” “等下。” 季彦耳朵尖得很,当即凑到了季黛耳边。 “你怎么直呼齐王的名字,难道说——” 季黛看着季彦八卦的模样,当即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想什么呢?别忘记你姐姐已嫁了人,既然留了下来,明日就跟我出门一趟。” 季彦摸了摸后脑勺,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我只是问一嘴,姐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再说了,姐姐你也真是的,受了这么多苦也不肯说,只能我来了,我已经去了信给父亲母亲,将京内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什么?!” 季黛猛然抓住他的衣领。 “你告诉了他们什么?不会……” “是啊。” 季彦笑眯眯道。 “我连秦止说过的话也都写上去了呢。” 季黛只觉得头晕目眩,季彦究竟瞒着她做了什么! “父亲说了什么?” 她想听又不敢听,以父亲的顽固程度,必定会劈头盖脸写满了字骂她,骂她违背祖训,骂她违诺,骂她不守妇道吧? 季黛闭了闭眼,认命道。 “你都告诉我,别瞒着我,我不怕的。” 季彦抿了抿唇,干脆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就是因为收到了父亲的回信,我才没有偷跑回京,跟了秦涛来,我想,姐姐你应该越快拿到父亲给你的信才好。” 季黛颤抖的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信封,试了几次,才终于勉强揭开了封口。 里面…… 只有一张纸。 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黛儿: 我和你的母亲支持你所有的决定,亦会护你周全! 父:季鸿。” 旁边是母亲的小楷: 季家的面子抵不过你的一辈子,黛儿,你想好了便做,但切不要伤了自己。 季黛盯着信纸上的寥寥几行字,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了下来。 她总觉得别人可笑,可她也同样可笑至极啊,怎么会觉得父亲母亲会不支持她? 又怎么会觉得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背负? 怎么就忘记了如果她真死了,最伤心的只有她最亲最爱的家人。 季彦赶紧抽了帕子出来给季黛擦泪。 “姐姐,你别哭,我们不怕的,什么清名,什么面子,都不如你重要啊,也别考虑我,皇家算什么,大不了我也不科举了,甩手回家教书,他们总不能还能伸手管一个书院的事情吧?” 季黛被他逗笑了,囫囵擦掉了泪水,便递了个白眼给他。 “你那学问还去教书!不怕被父亲打出来吗?!” 第116章 真好真好,又来给我试验的人了! 季彦见季黛恢复了过来,也松了口气,他不会不长眼在这个时候继续提起秦止,便热热闹闹跟着她往外走。 提前出门的秦止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又腾出了个紧靠在旁边的空帐篷给季彦。 季彦惊讶之余,就和吉祥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去了。 季黛随他去,一心只惦记着明日的出行。 尽快找到游医,便能尽快回京。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解决掉宣平侯府这个累赘,早些回家。 可第二天,她盯着眼前的两辆马车,还是想要回头打一顿季彦! “你又做了什么?!” 秦止怎么也会跟着她去?! 可不等她发作,秦止挑了帘子道。 “你要找的那医师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治疗断骨也很有一手,便想一道同行。” 季黛一听,倒也忘记了收拾季彦,顺着马扎进了马车,关切道。 “他真的这么厉害?比玄中阁的医师还厉害吗?” 她可以理解她的毒只能被下毒之人解开,可若是还能治秦止这腿,那岂不是神医这个级别了? 秦止没有解释太多,只看了眼急忙跑上后面马车的季彦和吉祥,淡笑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也许有机会呢。” 季黛听得有些心疼,秦止这腿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医师,又经历过多少失望。 比起他来说,她还是幸运的。 起码躯体健全。 带着这份心疼,季黛对秦止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下马车时,还会回头给秦止搭把手。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几人到了地址标注的小宅上时,却没找到人。 季彦当即去旁边敲邻居的大门,敲了半天,才终于有人开了条门缝,但一听见他们找的是谁,便不耐烦道。 “他能去哪儿?还不是去后山研究他的那堆虫子去了,如果那里也没有,就说明他被自己毒死了!” 说完这些话,他就“哐”一下关上了门,明显不想再和他们说话。 季彦有些气。 “这人怎么这么暴躁?” 季黛轻声道。 “未必是他的原因,可能是这位医师不怎么讨喜吧?” 秦止亦点了点头,他们站在门外,都能闻到这宅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奇怪气息,更别说日夜住在这里的居民,怕是早就怨声载道。 他拍了拍手,立刻便就有暗卫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少顷,便就锁定了后山的位置。 可带回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后山山腰处,能隐约看见一团黄气腾空而起,经过的鸟兽闻之即倒,显然有剧毒! 季黛当即决定自己过去,并将秦止推回了马车旁。 “你行动不便,我带人过去就好,找到了那人也会尽快回来。” 可秦止却不同意。 “有毒,你不许去,我虽然断了腿,可手没断,也有内力在身,断不会比你还弱,倒是你体内毒素未清,去了会有危险。” 两人谁都不让谁,竟第一次争了起来。 季彦在后面和吉祥珍珠面面相觑——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关系这么好了? 看季黛劝了几句即将要生气了,季彦赶忙往前一步。 “你们别吵了,我去,我一定不会出事的,你们都在山下等着。” 季黛和秦止同时回头,上下打量了下季彦,似乎有些不信任他的能力。 季彦气急,抓了吉祥出来。 “再加上他,有没有问题了?” 吉祥还是可靠的,季黛松了松眉心,算是应了。 几人便改道来到了后山下,季彦和吉祥领着一半暗卫上山,剩余暗卫则留在原地护卫秦止和季黛。 他们走了许久,秦止却一直没有吭声。 季黛以为她的话伤了秦止的心,就想上去道个歉,可走到了近前,她才发现秦止一直看着的地方并非黄气腾空的那处,而是在上下观察整座山。 “你怀疑什么?” 秦止思索了一会,才回答道。 “你觉得不觉得这事情太过刚好?这黄气与其说是剧毒,不如说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季黛手搭起帐篷,远远看去。 那黄气一直凝聚在那处,没有消散也没有变浓。 “狡兔三窟?” 她下意识的和秦止对视了一眼,同时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知道我们来了,要逃!” 秦止冷哼一声,一挥袖子,露出双手,全力往下一压! 自他们所在之处,一路爆破往前,围绕整个后山一圈。 “嘭!” 小山丘竟猛得往下陷了一分,还没抵达位置的吉祥和季彦差点被震得摔跤。 “哇。他这么强?” 季彦扶着树干站稳。 “还真看不出来!” 吉祥却不如他这么轻松,当即眯眼看着山下快速移动搜索的暗卫们。 “人不在这里!” 他拉着季彦往后退。 “这里有诈!” 可从旁边竟猛然撞出个人来,将吉祥和季彦一个铲射就踹进了黄气之中,只留下几声大笑。 “真好真好,又来给我试验的人了!” 山下的季黛也听见了,当即变了脸色。 “就是那人?!” 季彦竟着了道! 可她身旁的秦止并不慌张,甚至还闲适的往后一靠。 他的镇定传染给了季黛,让她也定下神来看过去。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黄气猛然一散,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也露出了一个山洞,以及尴尬握着药粉的男子—— 吉祥抓着个药包碎碎念的边撒边嘀咕。 “你这样乱放毒气可是不太好的啊。” 季彦还懵懵的,不过本能反应之下,他一跃而起,就将那奇怪男子压在了身下。 季黛和秦止抵达山洞时,季彦已将那男人五花大绑,就是姿态不太对。 他几次想要让那男人跪下,结果男子非但不配合,还索性躺在了地上,无赖至极,还出口笑季彦。 “小公子,你这样绑人的手法可不对,我教你……” 他反手就要转个花来摆脱绳子,可未曾想手臂一酸,力气全卸,动都动不了了。 他警惕地回头,盯着轮椅上的秦止。 “还真小瞧了你这个残废。” 第117章 还不如赶去种荆棘吧! 话才出口,吉祥就给了他一个暴栗。 “恭敬点,这是齐王!” 那男子明显更不屑了,脸往旁边一躲。 “都是皇家走狗。” 可他一转过去,恰好对上了季黛扯下面纱的脸,吓得他惨叫了一声。 “你你你……” “你难道不也是走狗吗?” 季黛半蹲着,指着自己的脸。 “你还记得不记得九年前,你曾卖了一种毒药给宣平侯府,现在这毒药的效果就在你眼前了,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那男子定了定神,仔细回想,又有些不解。 “不对啊,我从来不会卖给皇家之人,来和我买的,明明是个……”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艰难的起身。 “那会过来买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其中那女子哭的可怜,我就选了一种毒给她,但只可外用……” 他凑近季黛的脸看,还是有些不明白。 “不对,我那毒最多只会破相,让伤痕无法愈合,怎么还会有黑色物质在内?” 季黛见他说话不似作伪,便将她发作时状态说了一遍,又告知他中毒的经过,以及从荆棘提炼出来的毒素效果。 “哈哈哈哈。” 男子笑的满地打滚。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办法,原来那荆棘竟能将这毒改进,我还在这里养什么毒虫毒草,还不如赶去种荆棘吧!” 季黛心中推测了一番,便明白了。 如果真有这种天才帮着宣平侯府,她的行动不会这么顺利,只怕这件事不过是误打误撞。 她当初身边跟着的都是季家人,江辰根本没有办法出手,便稀释了毒药,涂抹在了荆棘之上,也就会有部分顺着枝干流到土壤中,才会导致荆棘变色。 而老太太又怕稀释后的毒没有效果,才命常医师研制了药膏,激化毒素迸发的同时,又混进去了其他毒素。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荆棘会导致伤痕变色,提纯到极致最多也只能达到老太太那个程度,可她发作的那部分,就是混合之后的后遗症了。 “那能不能治?” 珍珠见他疯疯癫癫也急了,追问道。 “多少银子都行,你帮我家夫人治疗!” 男子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坐直身体,不屑道。 “凭什么?你也看到了,我是毒师,可不是什么医师,哪有救人的办法。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体内经脉都用药草温养着呢,本来是没什么事情,再活个十年八载没有问题,不过嘛……” 他“啧啧”了两声才继续说下去。 “谁让你来我这里呢,别的不说,你一到,我里面的毒虫都尖叫起来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该发作了,要我说,你还是留在我这里当肥料……” “噗!” 他猛然倒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半天才掉落下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恨恨的看着秦止。 “你有些过分了吧?!动不动就打我,别以为我对付不了你!” 秦止手腕微一转,朝下一砸! “嗷!” 那男人又被砸在了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如果不会说话,我就再教你多一些。” 秦止收了劲,淡淡道。 “起码现在,没了毒,没了虫,你拿我没有办法。” “哈哈哈哈。” 男子单膝跪地支起身子。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想救这个女人,很简单,齐王是吧?你敢不敢单独跟我进山洞?!只要走这么一趟,我就救她,这世上,也只有我才能解开她身上的毒。” 秦止没有半分犹豫便就应了下来。 “好。” 他能打得这个男子毫无反抗能力,按理说,不该有人担心才对。 连吉祥亦觉得没问题。 可季黛却上前了几步,挡在了秦止面前,她盯着那男子一字一句道。 “你要治的是我,我也该进去!” “山洞内情况不明,你不该……” 秦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她回头的眼神。 罢了。 秦止微叹了口气。 他怎么总忘记了,季黛从不是软弱躲在他身后的人呐。 男子端详了一圈两人,也许是觉得一个弱女子改变不了什么,便示意吉祥给他松绑。 “真没眼力见,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吉祥气急,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割开了绳子。 季彦也想跟进去,但被那男子冷冷打断了。 “能让这女人跟进去已经是极限了,若再来一人,可别怪我撒手不干,到时候你们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再答应了!” 秦止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担心,才由季黛推着往山洞去了。 出乎意料的,一进山洞,便是条长长的甬道,道路平整,秦止的轮椅在上面碾过也没有什么颠簸之感。 “你花了不少精力在这里。” 秦止冷不丁开口道。 “那又为何放出黄气吸引我们过来?” 领路的男子身子微微停顿了下才继续往前。 他没有回答。 季黛看向秦止,眼底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秦止安抚的微笑了一声,便示意她往前看。 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上面摆着无数的瓶子,还传出各种奇怪的震鸣声。 季黛瞄了眼最近的一个瓶子。 是个通体黢黑的虫子,背上的花纹极为鲜艳,似乎有剧毒。 “你倒真不怕。” 男子回过头,虽然是夸季黛,听着却总让人有些难受。 “这些虫子看见你都快急疯了,你还能这么冷静的看它们,就不怕我这玻璃瓶不经用,碎裂开来,将你咬死吗?噢!” 他将目光移到了秦止身上,夸张笑道。 “我这里有近千只虫子,靠这个残废也护不住你哦,只要被咬上一口,你就完了!” 可不管是季黛还是秦止,都镇定的看着他—— 男子觉得实在无趣,转头又去架子上忙乎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夫妻?怎么脾气动静都一个样,这么处变不惊,我还怎么玩?” 第118章 不必因为我的原因而迟疑 季黛懒得理会这满嘴胡言的男子,拾起旁边一本书瞄了眼。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个名字。 “清林。” 男子“咻”的一下转过头,看季黛拿着他的本子,当即气急败坏的上前抢。 “别胡乱动人的东西!” “这个名字和你差距有些大啊。” 季黛将本子甩给他,好奇道。 “看你岁数也不大,你入京时几岁?” 清林抓住了本子,瞟了她一眼,嗤笑道。 “十六。” 季黛惊讶,十六岁就能制毒了?在普通药馆里,十六岁还只是学着抓药! 清林抓了个带血槽的匕首过来,示意季黛伸手。 “我取点血看一看。” 季黛没有犹豫,就撸起了袖子给他取血。 他划了个小伤口,在等血蓄满的时候,好奇的盯着她看。 “你就不怕我使坏?” “你都说了只有你能治,再使坏无非也是一样的结果。” 季黛并不怎么在意,等血取完了,她想含一会止血,手指尖上突然落下了一堆药粉。 再抬头,秦止眼眸专注,正仔细的替她敷药。 清林看了一眼,便也无语。 这么一个小伤口,还要用这么大半瓶药粉吗?!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拿着鲜血去旁边了。 “除了我当初的毒之外,你体内怎么还有其他的毒素?” 季黛将常医师的记录递了上去,清林瞄了两眼,就收敛了平日的玩笑,仔细看了起来。 翻完之后,他立刻抓过来一个玻璃瓶,取了一滴血倒了进去。 里面的虫子立刻吞食了这鲜血。 “吱!” 那虫子立刻抖了两下,猛然发力,撞破了玻璃瓶朝着季黛飞扑而去! 异变突发,连清林都没有想到! 他伸手想去抓那虫子,可没有它快! 就在它冲进季黛身侧五寸之内,竟突然凝滞了动作,而后当空四分五裂。 “你……” 清林严肃的盯着漫不经心的秦止。 “你竟用内力一直笼罩着她?!” 他们进来有一刻多钟了,可秦止维持这么大的损耗,竟没有一丝疲态! “为何突然暴动?” 秦止不欲在这个上面多说什么,直指最中心的问题。 “以它的气力撞不开你的瓶子才对。” 清林凝重的甩掉了手中的碎片,眯着眼道。 “没什么,有记录在,你这毒可以解,但我觉得你身旁的这位可能不太希望你解了毒。” 他恶劣的一笑。 “我已告诉过你,你的毒被我这里的毒虫激发而起,每一次发作便会痛不欲生,但每一次熬过去,你的血就会更浓郁一分,熬过十次,取之入药,可加强药效五倍之余,若直接稀释服用,可使人兽亢奋,发挥的能力可超过本体两倍,秦止,对于带兵打战的你来说,是不是舍不得解毒了呢?” 清林似乎怕说的不够,还点了点他的双腿。 “你这腿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寸寸打断,再让它重新长好,但其中风险极高,除非你运气极好,每一次都能长对地方,否则,就要无数次的打断,说不准其中一次就会让你彻底瘫痪,但现在有了她的血,就可保你无虞,直接恢复最好的状态。” “十次?” 季黛听到了重点,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上一次发作的确差点要了她的命,但十次也不是不能撑下去。 正好也可以偿还了秦止的恩情。 可她还没想好,身旁的秦止却已经开口。 “解。” “……是不是我说的不够清楚?” 清林上前一步,又强调道。 “牺牲她一人,你可恢复最强的状态,再加上你手上的兵力,定可挥军北上,直取京城,得了这天下!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你也不做?” “我说解毒!” 秦止认真道。 “我不需要她的付出。” 季黛忍不住小声劝道。 “十次而已,再说有你给的奇花护着,不一定会出事。” 可秦止没有出声,他只温柔的看她,眼眸平和,却又坦坦荡荡。 “你只要过好你的生活,想要自由也好,想要离开也罢,不必因为我的原因而迟疑。” 季黛一窒,心底涌起了一股酸涩,瞬间便就席卷而上,蓄起了满眶的泪。 他知道! 他真的知道她的打算,知道她打算收拾掉宣平侯府离开,再不回京! 所以,他才显露出自己的心意,因为怕再无机会。 但又担心她为难,才说这只是他的事,和她季黛无关。 可…… 可怎么就无关了呢?! “我在门口陪着你。” 秦止将轮椅转了个方向,独自朝着外面而去。 “清林,开始解毒罢。” 清林愣愣站在原地。 “你就不怕我……” “不会。” 秦止没有回头。 “她的毒素对皇家最为有用,你不会留下这么个祸患,也会好好解毒。” 清林跺了跺脚。 “你们真是!” 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床,示意季黛躺上去。 “一天,我保证你能恢复正常,连你的脸也能修复好。” 可季黛没有动,她盯着秦止离开的背影良久,轻声道。 “不必麻烦了,我这样挺好。” “你们!你们!” 清林气得要命! “你们过来闹腾了一圈,还打了我几顿,结果这个也不愿,那个也不愿,耍我玩呢?!我告诉你啊,这十次可没有你之前那么轻松,它是逐步增强的,第十次更是翻倍的痛楚,你熬不过也会死的凄惨!又何必为那什么齐王浪费你的命呢!” 他苦口婆心的劝。 “皇家人都是冷血的人,他这时对你好,不代表以后也会对你好,要我说,你还是先解决了自身的事情为好。” “他不应该有缺憾。” 季黛握紧了拳,低声道。 “他这么好这么强的人,应该顶天立地站着,而不应该被困在轮椅之上。再说了……” 她迈开了脚步,去追前面的秦止。 “你也得跟我回京!” “我?!” 清林懵了,掉头就想逃。 这两人比他还疯,还是趁早跑才对! 可是季黛已追上了秦止,也不知道她低声说了什么, 反正秦止回头便是一抓。 清林苦着脸再次被扯回了门口,不过这一次,秦止没有下狠手再次砸他落地,而是拍了拍他道。 “是我考虑不周全,此处的确不适合解毒,等回京,玄中阁会配合你。” 清林抱着胳膊,不快的瞪了一眼季黛。 季黛往他靠了一点,低声道。 “你难道不好奇荆棘为何能强化毒素吗?我可特意留了些在京城呢。” 她这个点抓的极好,瞬间就勾起了清林的兴趣,他忙忙转身道。 “我去整理下我的宝贝虫子,你们等我,我马上跟你们回京!” 第119章 地头蛇也要看谁更强 清林说要快,可面对满墙的虫子,他还是犯了难。 要封闭山洞,还要让它们活着,起码还要整理个把礼拜。 秦止仔细问了季黛毒素发作的时间,确定暂时不会有问题,就留下了一队暗卫守着清林,带着几人回了军营。 回去的路上,季彦很高兴,一直和吉祥热热闹闹说着什么。 但季黛却始终皱着眉想着自己的心事。 秦止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便问道。 “怎么?觉得太过顺利?” “嗯。” 季黛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看得出来,他对皇家有恨。” 这没什么,她也是如此,清林答应给她解毒也属于正常,他不可能放着季黛这样好的血给皇家出力。 “但我原以为他会反抗入京一事,与其说荆棘让他感兴趣,不如说是他借坡下驴,反而让人有些怀疑。” “他在钓我们,我们又何曾不是在钓他?” 秦止温声道。 “黄气引我们过去,他本就想借此入京,只是刚好有个借口罢了。” “你知道他想干什么?” 秦止含蓄的回答道。 “秦和清。” 季黛猛然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 “只是我的猜测,不能算数,回京就知道了。” 秦止虚空点了点远处。 “你也莫要记挂着此事,他就算怀有目的,也是朝着我来的,倒是新州你得跟着我去了。” 季黛明白他的意思,原本她体内稳定的话,定会就此作别。 可如今虽然知道近期她不会发作,但清林也说了,说不准会有突发情况提前引发。 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跟着秦止,然后带着清林一道回京。 “用什么身份?” 秦止又问。 “要不要用曼珠这个身份?” “不。” 季黛考虑了下,便果断道。 “季彦在此,我瞒不过他,与其到时候被他发现,还不如就用季黛的身份示人。” 曼珠这身份还算好用,秦涛也不是个蠢人,如果被发现季彦和秦止都在意她,说不定反而暴露了曼珠这个身份。 季彦得知此事,一口拒绝了季黛让他先行回京的打算,并美其名曰。 “外人都保护你了,我这个亲弟弟又怎么能偷懒呢?” 季黛虽然感动,可瞧着弟弟那莫名的微笑,总觉得他跟着并非单纯保护自己,而是有另外的心思! 为此她警告季彦道。 “你要是再瞎折腾,可别怪我直接从此处打包你回季家!” 也许是血脉压迫,季彦虽百般不愿,可还是老老实实被丢在了军营之中。 可去了这一位,又来了一位。 秦涛眼瞧着秦止带着季黛进出,便满口称赞,话里话外都是宣平侯府多么不好,他的王叔是多么难得的好人,明显想诱着她倾向秦止。 听得季黛一个头两个大,实在很想问一问秦涛是不是打算改行当媒婆。 但对方毕竟是皇子,而且她并不怎么摸得准秦涛的性子,便也就不好在此事上斥退他,只能当做听不见。 她不说,秦止也不是会特意解释的性子,便就让秦涛越发觉得他们两人真背着江辰勾搭在了一起。 先不提他心里多么鄙夷他们两人,在明面上,他对秦止就有些不恭敬了起来。 “他觉得抓住了你的把柄。” 季黛和秦止相对而坐,无奈笑道。 “现在还用着你的兵不好说,回京后,他必定会上朝弹劾你的。” “也许吧,你先看看这个。” 秦止将一叠文书放在了季黛面前。 “这是新州杜太守寄来的信,请我等入城。” 季黛翻看了一圈,冷笑道。 “陆太尉这一手也太弱了,搞半天,竟舍不得来个大满贯?” 边关城池不比其他地方,需太守主管政,并配将军一位,主管城内兵力。 “驻守新州的罗将军,为人古板不懂变通,但官职上面是隶属于陆太尉的。” 秦止解释给她听。 “陆太尉舍了此人,一来是解决不听话的人,二来也显出秦涛公正无私,三来这临近年关,官员也不能及时到任,最终便是暂时由此太守接管。” “军政同一人,这操控的空间就大了许多。” 季黛忽然轻快一笑。 “怪不得圣上会让你来一趟,除了你之外,又有谁压得住太守?” 地头蛇也要看谁更强。 秦止虽人不在此,但他的军营在此。 不管是杜太守,还是罗将军,谁不敢给他一分面子。 “所以这信来了我这里,而非秦涛那处。” 秦止挑眉道。 “我的参与,让杜太守有些摸不准上头的意思,君心难测,也许圣上动了清剿的心思。” 季黛笑吟吟道。 “那齐王殿下,是打算让杜太守就这么误会下去了?” 秦止手指轻敲桌子,亦带上了笑意。 “自当如此。” 他们两默契的相视一笑。 入新州那日,杜太守在城门口迎接他们。 秦涛先下马,杜太守给他见过礼后,一双米粒大的眼睛就不断偷瞄后面的队伍。 “齐王殿下也来了?” 秦涛知此人和外祖家关系密切,当即为他引荐。 可这么一引去,那杜太守便猛然热情了起来,前后招呼说话都极为恭敬。 秦涛站在旁边,眉心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在这边境,秦止的名字比他这个小皇子要好用的多,这让他有些不爽。 幸好秦止行动不便,并未下车,只吩咐直接入城。 杜太守哪有不应的,当即领着头往府衙去了。 进了府衙,众人在主厅落座后,他才不经意般的提起了罗将军。 “我都提醒他今日有贵客到访,他还出城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们就不等他了,且说自个儿的事情吧。” 第120章 打算保罗将军,弃了他?! “谁说我没来!” 他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便就从外面传了进来,一位中年壮汉大步走了进来,不屑的瞪着在座的几人。 “杜刚你这个老匹夫,又在背后说什么我的坏话!” 他声如洪钟,震的季黛耳朵嗡嗡的,不由好奇的观察起这位被打包送给秦涛的将军了。 这位就是纯粹的军人了,身材壮实,脸庞坚毅。 他拱手和秦止行礼。 “见过齐王。” 而后直接无视了秦涛,在一旁落座。 “哈哈。” 杜太守尴尬的笑了几声。 “大概是我听错了消息,罗将军,这位是二皇子秦涛,你怎么不见礼?” 罗将军嗤笑了一声,就在座位上懒洋洋的拱了拱手,和刚刚对秦止的截然不同。 秦涛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 杜太守连忙小声劝道。 “罗将军不拘小节,殿下莫要见怪。” 可他虽然在劝秦涛,话里话外却时不时撩起罗将军的怒火,等结束时,秦涛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去,看向罗将军的眼神也是十分厌恶。 罗将军是个粗人,压根没注意到秦涛,甚至临走前,也只邀请秦止去他府上住,完全将秦涛当成了无物。 而秦止也极为配合,当即挥手命众人改道去将军府。 “唉?” 杜太守愣住了,赶紧起身道。 “齐王,我这里已备好了住宿之地,不如就在此处住下?” “二殿下住在这里吧。” 秦止头也不回。 “罗将军和我一见如故,当秉烛夜谈。” 罗将军大笑几声,将吉祥挤到了一旁,亲自推秦止往外走。 “齐王果然不一般,咱们军人和这些文臣说不上话,何必在此处碍人眼!” 杜太守不敢再劝,只能亲自送他们出去,等回来时,秦涛也不见了踪影,似乎自己去寻了地方住了。 这下,杜太守冷汗直冒。 他收到的密信不会是真的吧? 圣上变了心思,打算保罗将军,弃了他?! 他站在原地权衡了下,总归还是小心稳妥占了上风, 决定再观察几日。 而秦止和罗将军进了将军府,便一散刚相谈甚欢的表情。 “罗将军,你有什么话要说?” 罗将军亦没有了刚刚粗鲁的模样,他搓了搓手,小心的问道。 “王爷是来查灾民的事情吗?” 见秦止不答,他又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这件事还真的和我有些关系,我得认了。” 季黛有些不解。 “将军,你的意思是这灾真是因为你?” “是,也不算是。” 罗将军组织了下语言,解释道。 “新州的土地还算肥沃,所以每年都会收购一些用作冬季存粮,王爷应当也知道,您的军营就在附近,应当也曾从新州买过粮食。” 秦止略点了点头。 “新州是附近最大的一个城池,水源丰厚,种植一直没有出过问题。” “就是没有出过问题才出了事。” 罗将军叹息道。 “所有的作物都枯萎了,而且是从营地附近的田地开始,逐渐泛滥开来,甚至有人家种了菜苗下去都死的一干二净!” “秦涛既然来了,说明有人手中捏了证据。” 季黛低声同秦止讨论。 “从军营开始,便已有了切入点,罗将军难逃此关。” 他们这些从京城来的人,又怎么能轻易破了准备几个月的局? 她小声道。 “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 秦止无奈摇头。 “我也觉得只能这么办了。” 罗将军听他们两打哑谜般的话语,懵道。 “什么办法?” 秦止没有解释,只是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和杜太守都猝不及防! 清作物! 调用旁边城池的粮食供应新州! 灾民统一安排,吃住皆不需银子。 除了这些常规处理之外,从不查土壤水源等物。 再加上秦止一直住在将军府,外面就起了流言。 “都说你秦止要徇私枉法,强压此事,要包庇罗将军。” 季黛边看手中的消息,边笑个不停。 “哎呀呀,还有人说罗将军为了讨好你,备下了美人美酒伺候你。” 秦止无奈的从她手中抽走了纸张,看了几眼,不由点了点她。 “这还不都是你写的,还装无辜。” 可恰好季黛抬起了头,他这一下,便刚好触碰到了她柔软的额头。 秦止“咻”的一下收回了手,咳嗽了几声。 “杜太守要憋不住了。” 季黛摸了摸额头,有些尴尬的坐好。 “秦涛也没住在府衙,他怎么可能不急?” “再加把火。” 秦止将纸放在桌上, “秦涛在等,想借此同步弹劾我。” 秦涛心很大,能吃下他秦止,就绝对不会满足于一个罗将军! 而圣上宁可给秦涛机会,也不会放过斩杀他秦止! 又过去了七日。 新的消息传了出来。 秦止因为收了罗将军的银子,才会一直压着此事不处理,而在等几日,罗将军就会被调离新州,就再也没有人管他们了! 灾民们本就为明年之事发愁,这一下便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一时间,无数人挤到了将军府门口,高喊着让罗将军、齐王出来给个说法! 外面闹得疯狂,将军府内罗将军也在团团转。 他是个粗人,搞不懂这些弯弯道道,便想出去解释他压根什么都没做。 但才走了一步,脚前的青砖便就一碎。 罗将军忙忙回头一看,主位上正和季黛下棋的秦止淡淡收回手。 “别急,还没到时候。” 罗将军急得不行,这还没到时候吗? 再等下去,将军府就要被他们冲进来了! 第121章 秦止赢,死的就是他 而在将军府不远处的茶楼上,秦涛和杜太守站在二楼。 “二殿下。” 杜太守现已经想明白了,秦止是站在罗将军那边的人,而身旁的这个少年才是他的依靠! 这场博弈,秦止赢,死的就是他。 秦涛赢,死的就是罗将军! 想明白此事,他对秦涛是百般的谄媚,倒总算让秦涛对他的态度好转了些,虽还不愿意住回府衙,但也允了他随侍了。 “你瞧这如何?” 杜太守略有些得意,这些愚蠢的灾民,只要稍稍鼓动一下,就会立刻群情激奋。 他就不信,这么多人守在门口,秦止还能稳住不动! 可秦涛明显没有他这么自信,他凝神盯着将军府的门。 半个时辰过去了,里面没有任何人出来,甚至连下人都没有探过一次头! 而灾民们也闹累了,逐渐有散去的迹象。 “不行。” 秦涛低喝道。 “杜太守,你得下场!” 没有人领着他们,他们就是一团散沙,秦止甚至不用做什么,干等着就能让他们散了去。 第一次都没有反应,第二次第三次更是不会有多少人来! 必须要有人出面! 而最好用的便是…… 杜太守! “可,可是,殿下不是答应我……” 杜太守急了,出头事小,但被秦止记恨了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别怕。” 秦涛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想想以后新州就是你的一言堂,你也该站出去!” 这话果然激励了杜太守,他和罗将军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新州,平日也互看不上眼,这个好时候,他的确不该错过! 当即,他就顺着楼梯下了茶楼,又寻了个高台上去,朗声道。 “罗将军,齐王殿下,请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有他振奋人心,打算离开的灾民也都聚集了起来。 这杜太守也有些本事,几句话挑拨的他们要去寻了木材来撞门了! 罗将军在主厅内,站起来,又坐下,来回几次,还是忍不住走到秦止身旁垂手道。 “王爷,他们要撞门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棋有什么好下的,他急的要命,这对男女却不慌不忙! 秦止下了一枚黑子。 “将军,您的门结实吗?” “啊?” 罗将军没懂。 季黛托着下巴,边努力想下一步她该怎么走,边漫不经心道。 “禁得住几次撞?如果禁不住就赶紧让人再加固一点。” “你们真让他们撞?” 罗将军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一直以为秦止老神在在,肯定有逆风翻盘的办法,可没想到就是闭门不出当缩头乌龟!? “你们!你们怕他们,我可不怕!” 罗将军掉头就要出去。 “我就不信了,我还说不过他杜刚!” “你出去,只会让他们更激愤。” 季黛想好了位置,美滋滋的落下了棋子,才提醒罗将军。 “还是快些去加固大门吧,莫要误了王爷的事。” 罗将军无法,幸好府内沙包多,他命人搬来将大门堵了个结结实实,倒也安心了几分。 门外杜太守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人出来,便和茶楼上的秦涛对视了一眼。 在他的示意下,杜太守“哐”一下甩出了一个卷轴,并请众人往秦涛的方向看。 “齐王不查,我们的皇子殿下忍辱负重,亲自走访才查出了真相!” 秦涛亦往前一步,指着将军府的大门。 “你们知道为何他们不敢出来吗?这灾本是无妄之灾,若罗浩他及时上报,又处理得当,本不该泛滥至全城。” 杜太守配合的抖了抖卷轴道。 “若不是二殿下他悄悄收回了一部分作物,我们还不知道最严重的地方竟就在营帐附近!你们还记得不记得,几乎每一年卖不出的粮食都会由罗浩统一收购回营帐,积蓄了这么多年,必定存了一大笔! 但陈米难卖,又会越积越多,最近又未曾打战,他又怎么不想变现?!你们受灾,便只能高价从他手中购买粮食!” 当即有人高声议论起来。 “怪不得现在陈米的价格这么高!” “没想到罗将军那么老实的人也会做这等不要脸的事情!” 杜太守更是朗声道。 “今年没新米,你们是不是都曾买过陈米来度日?这些定就是营帐的存货!那卖掉的银子又去哪儿了呢?定是和齐王分了赃!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包庇罗浩!” 秦涛见众人越来越激动,便指着大门高声道。 “他们不肯出来,便就是心里有鬼,你们给我撞开这门,将罗浩和秦止拖出来!” 有杜太守和皇子当靠山,当即就有人去换了个更粗更大的撞木来了。 人多,又有换手的,才一刻钟,门就被撞了开来。 灾民们气势汹汹的正要闯进去时,倒飞出去的沙包猛然又回了头,在他们脑袋上炸开! 飘飘洒洒的一堆沙子从天而降,砸的灾民们哀嚎不已,一步也不敢往前了。 杜太守在稍后一点的地方,并没有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便高声催促着前面的人进去拖人。 可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优雅低沉的声音。 “杜太守,你这是想将本王拖出去做什么?” 杜太守悚然一惊,忙忙从让开的众人之间往里面看。 头戴锥帽的女子正推着轮椅往前,而轮椅上面,秦止微笑着—— 让他浑身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道。 “只是请齐王和罗将军给个说法。” “贪污?受贿?私卖存粮?还是说故意制灾?” 秦止被推着往前,每进一步,便多问一句。 说得杜太守冷汗淋漓,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秦涛。 秦涛暗骂了句废物,不得不替他回答道。 “王叔,你别怪我大义灭亲,实在是兹事体大,现证据确凿,杜太守捉拿罗浩乃是应当,您既已参与在内,又拿不出证据表明自己的清白,便也只能同样受审。” 秦止抬眸,眼底是遮也遮不住的嘲讽。 “杜太守这个官职可审不了我,也就是说二殿下打算亲自来审?” “王叔。” 秦涛定了定神,指了指周围的灾民。 “你生来尊贵怎晓得他们贫苦挣扎?就请恕晚辈无理,今日定要审一审王叔了!” “哈。” 季黛忍不住笑了,她弯下腰在秦止耳边柔声道。 “也不知道这二皇子怎么说得了您生来尊贵,他可比你尊贵更多呐!而且也不知道是谁这才是第一次出京。” 她声音清晰,所有人都听得个真真的。 秦涛的脸涨得通红。 他掐准秦止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面反驳,可忘记了他身后还有一个季黛! “你有什么资格帮王叔说话。” 秦涛当即反驳道。 “你身为他人之妻,大庭广众之下和王叔关系亲密,岂不是也代表了他人品不行?!” 这句话实在是太重量级,连罗将军都震惊的望过来。 这位一直跟在秦止身后的竟然是别人的妻子?! 那岂不是……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可一直淡笑着的秦止,突然变了脸,冷厉道。 “看来秦信的教训还不够是吧?秦涛,你也想来一遭。” 坏了! 秦涛下意识的就想后退,他图一时嘴快,竟又扯到了季黛身上。 以秦止的脾气,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122章 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话?! 秦涛连忙扯了旁边的杜太守挡住自己。 杜太守倒还在云里雾里,对于他而言,秦止这个地位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占了别人的妻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只能算是作风不正。 他权衡了下,还是觉得眼前之事更为紧要。 “请齐王和罗将军往府衙去吧。” “去什么府衙?” 季黛轻快道。 “既然你们指认王爷包庇罗将军,就在此辩一辩就是,也省却了麻烦,免得到时候又起了别的流言。” “这……” 杜太守犹豫不决,但秦涛不说话,他也没有能力强迫秦止跟他走,只好将卷轴再度展开。 “齐王对这些罪名有何意见?为何在新州十余日,不查不探,全力掩盖?” 这点算是最让灾民发怒的了,好不容易求来的大官,却万事不管。 可就在他们骚动之时,秦止淡然开口了。 “圣上定下来新州的是谁?” 杜太守愣住了,他知道来的是秦涛,可进城后管事做事的都是秦止,反而是秦涛没有了什么出力的地方。 他试探着问道。 “难道不是王爷您吗?” 站在他身后的秦涛踹了他一脚,见过眼瞎的也没见过这么眼瞎的! “是我!”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秦止落落大方道。 “我奉的命令是安抚灾民并镇住局势,又有哪样做的不好或者做得不对了?” …… 如果换成这个方向来说,秦止的确一点都没有做错。 只能说他份外之事一点都不干罢了。 可换句话说,秦涛明明奉了圣上的旨意,又哪儿来的忍辱负重? 一时间灾民看秦涛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什么都不干的原来是这位年轻的皇子! 秦涛正欲在此收拢人心,虽后悔刚跳出来的莽撞,但也不肯就这样被毁了,当即指着罗将军斥道。 “既然王叔觉得和自己无关,又何必护着罗浩?证据确凿,私卖军库粮草乃是大罪,您是否参与在内尚且值得商榷,更别说他还有疑点在身,您能说这突如而来的天灾不是人灾吗?” “是人灾,却不是他造成的人灾。” 秦止淡淡道。 “罗将军的确动用了军库粮草,这无可辩驳。” 此话一出,杜太守便面露狂喜之色,他就知道这消息不会错,当即咬住此点发难。 “不论因为什么,只要他动了就是罪!来人,将罗将军带下去!” 秦止没有制止,反而看向了秦涛。 “二殿下,你觉得杜太守这决定有没有错?” 秦涛犹豫了下,他是亲自和杜太守去看过了,粮仓已空其三,就算将最近灾民开销算进去,也不应当用掉这么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便不再犹豫,当即坚决道。 “我赞同杜太守的决定,罗将军有罪!当绑回京城!” 在这里他不一定斗得过秦止,不如就将这把柄直送到父皇手中。 由父皇亲自和秦止斗,他也算立了大功一件了。 可却没有人上前去绑罗将军,尤其是杜太守带来的人都犹豫的站在原地。 “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因为啊,他们不像你们一样,眼瞎耳聋,什么都不知道。” 季黛往前走了一步,清脆的声音响彻当场。 “除了你和二殿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想起来了,粮仓的陈米究竟去哪儿了!” “不是被罗浩卖了吗?” 秦涛以为季黛又要诡辩,便高声道。 “你们别被她骗了,此女子最是能狡辩了。” 季黛无语至极,她和秦涛并没有以真面目见过几次吧,就被他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卖了?” 她往后一指,指着将军府寥寥无几的几个破旧平屋。 “就这么一个模样的将军府,你们还能说罗将军中饱私囊?!” 毕竟进府衙在前,来将军府在后。 她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很是惊愕了一会。 身为新州这等城池的另一大官员,却天差万别。 偌大的将军府,就这么几间房子,剩下的连花草都没有布下,通通改成了练武场。 她也很佩服罗将军,就这么一个破地方,还敢请秦止过来住。 “呃……” 杜太守无言以对,只能辩解道。 “也许是用到了别的地方。” “这话没错。” 秦止瞄了眼局促不安的罗将军,这么大一个壮汉,竟只会做不会说,活该被当成了礼物送给秦涛。 “自受灾开始,城北便有个小铺,每天只卖五百斤陈米,一户只可买半斤,卖到今日可不得少了不少吗?” “那……” 不等杜太守话说出口,季黛已抢先一步开口道。 “所得银子,皆派人去其他城池购买种子等物去了,我想问一问杜太守,这些事,应该是谁来做的?” 杜太守脸色一白,他才是主政的,这些事的确应当由他来做才对! 今年受灾,便代表着明年没有了种子,如果不趁早赶在冬季之前购买来新的种子好好储备,明年,后年,都不会有收成! “有罪,当罚。” 秦止抬起手指点向杜太守,漫不经心却又雷霆万钧,让杜太守浑身颤抖的跪了下来。 “是我失职!” 他倒也爽快,当即磕头认罪。 杜太守想的很好,他这罪最多只能算玩忽职守,可罗浩依旧摆脱不掉人为做出天灾的罪名! “我已派出人查探,只有营帐附近的土壤有异!” “是吗?” 秦止回头点罗将军。 “也有罪,当罚!” “……” 杜太守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秦止,这位齐王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话?! 第123章 殿下,这里没有人有这个权利 “这罚和罚之间可有很大的区别。” 季黛含笑开口。 “罗将军罚的是监管不力,连营帐附近被人下了东西都不知道,而杜太守当罪加一等,毕竟罗将军主管的是御敌防守,可其他方面皆都由杜太守管着呐。” “等等。” 杜太守脑子都糊成了一团,为什么最后都是落在他的头上?! 秦涛也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们,季黛和秦止一唱一和,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难道他千里迢迢过来,竟然成了一场空了吗? 秦止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会写在奏章里的,他和自己不一样,他在朝堂多年,说话有用,且有不少人应和他。 也就是说杜刚,保不住了? 他才不想要灰溜溜一无所有的回京! 想到此,他当即抱拳道。 “王叔,是我考虑不周,竟忽视了这么大一个遗漏。” 秦止淡淡一笑,如果之前秦涛没有攀扯季黛,说不定会放他一马,可如今,秦止不愿了,他拍了拍轮椅的把手,冷道。 “你既奉命而来,我自当严厉,也曾给了你机会选择,但你既觉杜太守无错,便和他一道领罚吧。” 秦涛倒吸一口气,连忙上前一步。 “王叔,你不可……” 可秦止哪儿管他,一挥手,便就有侍卫从旁而出,将杜太守和秦涛一并压住。 “罪名嘛。” 秦止和季黛相视一笑,随口道。 “刚刚你们报来的就不错。” 领头的两人被扣住,灾民们也如同鸟兽般迅速的散去。 罗将军拖着自家的门正要往回装,却被哭笑不得的季黛提醒道。 “这些还是留给工匠做吧,你现在应该尽快去府衙,杜太守既然要受罚,城内主事的便只有你一人,你应当承担起来。” 罗浩人粗却也心细,知季黛话中含义,当即丢了门板一蹿就出了门。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这就去。” 面对两个主子同时的回看,吉祥只能苦哈哈的去吩咐人过来处理。 是夜,新州大狱内,杜刚趴在牢门上连声哀求道。 “二殿下,你就告诉我圣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就没有拿了什么圣旨令牌之类的能够救我们出去吗?” 秦涛郁郁道。 “没有,这还是我特意去请的,父皇怎么会给我这些。” 话说回来,秦涛想起了他出京时的确带了个好用的人。 季彦! 明明他想好了要好好借了季黛的名号,怎么就昏了头,触了秦止的逆鳞?! 他后悔之余,还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直接说出季黛的名字,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和秦信,秦韵不一样,能屈能伸的很,当即起身高声呼唤狱卒。 “我要见齐王!” 杜刚被他冷不丁的起身吓了一跳,可瞬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不由分说地去扯秦涛。 “二殿下!你不能放弃我啊!我们当时可是说好了的!” 秦涛嫌弃的往旁边一避。 “我怎么可能和你这样的罪臣贼子说好什么?父皇命我查新州,就是从上到下,谁都要查一遍,而不管谁的错,都有你无能的一份!” 杜刚脸都白了。 过河拆桥! 秦涛这是不管不顾,只保自己了,他也不是吃素的,秦涛如果也指认他,他绝对难逃一死,便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秦涛哪受过这等辱骂,当即吵了起来。 可不管他们怎么吵闹,大狱外面毫无动静。 狱卒甚至连看都不过来看一眼。 到了第二天早上,两人精神萎靡,眼下青黑,喉咙沙哑,看对方的眼神都已十足仇恨。 这时候,才有人来将他们两人分开到不同的刑室里。 秦止去见杜刚。 而季黛则去见秦涛。 一进刑室,秦涛就立刻快步走过来,规矩站在季黛面前道歉。 “夫人,是我嘴快了些,但你也知道我在您面前说了多少王叔的好处,就求您看在这个份上,替我和王叔求个情吧?” 季黛为难道。 “我来之前已经替你说过话了,主要是杜刚咬的太死,他非说是你教唆他使得坏,在田里撒了些东西。” 她和秦止打了个时间差,从杜刚口中问出来的就拿来讹秦涛。 秦涛实际上并不知道这所谓的天灾由何而来,但昨夜和杜刚对骂的太狠,他当即认定了杜刚背叛了自己,气急败话道。 “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也不看看我舅舅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 季黛继续拱火道。 “可他说是陆太尉命他配合你,目的就是罗将军撬开,然后偷偷在此养兵。” “他放屁!” 秦涛毕竟还年少,当即怒吼道。 “我还需要养私兵?!除非我不想活了!” “的确啊。” 季黛赞同的点头道。 “现如今你可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身后又是陆太尉,自然不会走这条死路,可他言之凿凿,又送上了陆太尉送来的信件,我们想替你掩盖都有些难。” 秦涛脑子被冲得嗡嗡的,口不择言道。 “他真该死!” 季黛送进了一张纸和个炭笔进来,小声道。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将所有的罪都甩在杜太守身上,并就地处斩,这样才不会让他回头攀咬你,殿下,这里没有人有这个权利,只有你可以。” 秦涛下意识的抓过来,简单看了几眼,便毫不犹豫的签下了他的名字,丢回给季黛。 “我签了,那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他迫不及待要去打一顿杜太守了! 季黛笑吟吟的收好了纸张。 “自然是的,这行刑也需要二殿下亲自到场呢。” 第124章 首先就是要见阳光,多晒晒就好得快 而直到杜太守人头落地,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秦涛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劲。 从头到尾,秦止和季黛都没有拿出真正的证据来,若他和杜太守死死咬住罗将军,未必不能翻盘再议! 但现在,签死了杜太守的是他,也就是说…… 如果他想再议此事,便先要认了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处斩朝廷官员! 秦涛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愿意再冒这个险。 可他不知道,这消息传回京城,陆太尉差点气了个半死,新州位置极好,又因为秦止的军营就在附近,所以极为祥和,是附近最为稳定的市场,杜太守吃了不少油水,当然也孝敬了他不少。 所以他才定下了此计,想将罗将军去掉,算是给陆太守一个好处吧。 只是没想到罗将军未除,自个儿的得力干将却丢了命! 他来不及怪秦涛办事不力,现在更要紧的是再安排新的人过去! 陆太尉边在心里琢磨着合适的人选,边快步跑上了御书房的台阶。 可却迎面捧上了吏部尚书李凌。 “你怎么在这里?” 陆太尉狐疑的盯着这位年轻的尚书。 “自是为新州之事而来。” 李凌抱拳行了一礼,才回答道。 “恰好我在御书房,便为陛下解了忧,定下了明日赶去新州接任的人。” 此话如同惊雷般在陆太尉头上炸响,他不可置信的往前踏了一步。 “定了谁?” “何辉。” 李凌甩了甩藏在袖中的圣旨。 “我这就要去传令了。” 被人当着面截胡,陆太尉气急之下,低喝道。 “你是不是故意守在这里呢!” 不然怎么会比他来的还快!这个时间点,主管官员调动的吏部怎么会有事情要进宫! “这怎么可能呢。” 李凌微笑道。 “恰好恰好。” 他才不会承认,秦止的消息比任何人都快,所以他一见传令官进城,便立刻进了宫,先扯了之前特意留下的事情和圣上讨论,硬生生等着了! 何辉,也是他和秦止共同定下的人。 新州,从此,便会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点。 秦止的军营守新州,可同样被它制约,一旦调动,便会立刻有消息传回京城。 可从此以后,这副枷锁便彻底去除了。 他做不到和皇家抗衡,那就帮秦止! 秦止啊,既然敢在众人面前坦荡自己对季黛的心意,就已经比他好上千百倍,也值得他的小师妹托付。 李凌握紧了圣旨,将心头涌起的酸涩往下压。 “劝太尉一句,暂且还是别进去吧,圣上正因为此事发怒呢,太守如此重要的职位,二殿下说斩就斩了,你也知圣上最讨厌逾矩办事之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凌也不再往下说,拱手便往宫外走了。 留下陆太尉怔怔的站在原地。 以圣上的疑心程度,少不得会怀疑秦涛居心叵测,未登太子之位便想行使太子之权! 那若给了他太子之位,岂不是会拿捏圣上?! 这是圣上绝对不会允许的事情! 秦涛,怎么就做了这么蠢的一件事呢! 可他又无法将此事甩到秦止身上,因为送回京城的文件之上,秦涛的大名清楚的落在了行刑书上!! 陆太尉悔恨却又无奈,只能垂头丧气的离了宫。 可这件事引发的后果却没有停歇。 年前十日, 秦止的队伍在京外三里处的驿站停下略做休整,等着第二日凌晨进京,省的惊扰了民众。 而季黛打算在此和秦止告别,她和他的关系有些敏感,不适合同时入京。 但她才刚刚走下马车,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少年惊喜的呼唤声。 “母亲!” 她欣喜的转过头,眼瞧着叶获朝她冲来。 “你怎么在这里?” 叶获高兴的扯着她的手,先仔细的检查了她的状态,才笑道。 “是齐王告诉我你们的路线,我就在这里守着了,还好,这才等到第三天,就等到母亲了。” 季黛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 “雪天地滑,你在府内等着就是,何必每日巴巴的出府等在这里?” 驿站虽也点了炭火,又怎么比得上点着地龙的侯府呢? “孩儿不怕冷。” 叶获笑嘻嘻道。 “如果不是每晚还得去丞相家,我定还要再多走一段路迎接母亲。” 季彦凑了过来,比划了下他的个子。 “你长的也真快,最多一年,你就要和我个子差不多了。” 叶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规矩见过季彦,又跑去和秦止行礼。 秦止略点了点头,便就提醒道。 “今年新年好好休息,明年三月,你可参加殿试了。” 季黛惊讶。 “他才十岁,乡试等都未曾参加,怎可直上殿试?” “丞相原想让他直接入朝为官,可终归还是舍不得他多出这么一个瑕疵,便定下了此事。” 秦止解释给她听。 “再加上魏先生的加成,直上殿试并不算过分,甚至也许圣上也在等着呢。” 等着看这个占了秦信位置的叶获,究竟有没有本事。 “丞相也说了,让我定要抓好这个机会。” 叶获恭敬道。 “江康最近一直没有进过宫,秦信即将换伴读的消息也愈演愈烈,所以我需得再进一步,才能打消贤妃的心思。” 他话没说的太透,季黛养他两年,他也一直躲在她的翅膀之下。 几年的苦读,也该有了效果。 他叶获,也该走到前面去,为母亲挡住风雨! 而以十岁参加殿试,便就是开始! 如此说来,季黛便也不反对了,她对叶获十足的放心,又和秦止告了别,便登上了回京的马车。 在路上,叶获规规矩矩坐在季黛身旁,挑选了几件要紧的事情先说了起来。 “太祖母身体越发的差了,一直在卧床修养,脾气也越来越古怪,除了方姨娘之外无人能忍得了她,连父亲也不怎么去了。” 他放低了声音,又说了一句。 “不过最近几日,方姨娘也不去了。” “哦?” 季黛冷笑道。 “看来,老太太的私库被搬得差不多了,那她现在在忙活什么呢?” “表面她每日都呆在服梅苑不出,但几乎每隔几日,她就会偷偷溜出府去,我派人盯过,确定了她常出入的宅子。” 叶获认真的回答。 “我按照母亲的吩咐,其他一概不管。只是登云阁如今实在是焦头烂额,江莫便被送了出来,我以母亲不在府内为借口,拒绝了养在珩明馆的要求,香姨娘原想接回春风院,也被我拒绝了,最后定下养在父亲的书房旁,香姨娘可时时去照顾。” 季黛挑了挑眉,意外的看着叶获。 “你做的很好。” 既让江辰时时能见到因他而痴傻的孩子,又给了奎香接近他的机会,没了方怡在,奎香应当更为得宠才对。 看来,她离京的这段时间,宣平侯府也不曾安静过呐。 季黛挑开帘子,迎着寒风看向远处逐渐出现的城门,愉悦的微笑。 那她的回来,想必也会让某些人头疼不已吧! 的确,她回侯府的第二天,便就去了登云阁,当场让人将所有的帘子都拉了开来。 老太太睁着浑浊的双眼,被刺激的不敢抬头。 金嬷嬷在旁边劝道。 “夫人,老太太如今受不住这亮光,还是都关上吧。” “这怎么好呢?” 季黛在床头坐下,温柔道。 “我找到了那游医,说这毒要解,首先就是要见阳光,多晒晒就好得快。” 第125章 谁说不能治呢 一听此话,老太太连忙努力睁开眼睛。 “你真的找到了?那他人呢?” 清林跟在秦止的队伍中,算算时辰,现如今应当已经进了玄中阁。 但季黛自是不会告诉实话,只笑道。 “他性子古怪,我好不容易哄了他来又怎么好催着问?” 老太太一想也是,可身上实在痒得很,便连声求道。 “那他还说了什么?一并都告诉我吧?我保证,这一次绝对按照你说的话做,绝对不会在听信别人的话。” 季黛左右看了看,微笑道。 “说起这个,怎么不见世子和方姨娘了?我走之前不是常见她们过来吗?” “唉!” 说起这个,老太太更是痛苦,却又不敢在季黛面前表露,只隐约道。 “江辰照顾江莫,江康那腿还疼得很,方怡也抽不开身。” “这样啊。” 季黛没特意说什么,只含蓄的低头道。 “那游医说了,这毒不太好解,需得以毒攻毒,我怕您这身子有些受不住,便特意先要了几贴药过来,您看要不要试一试?” 老太太充满希望正要答应,可看着依旧戴着面纱的季黛,便悚然一惊。 “那你为何不试一试?” 季黛为难道。 “我原也想的,只是……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如果不能压下去,您又是如今的状态,这新年宫宴,宣平侯府竟只能出世子一人去了,那岂不是丢人至极?” “这……” 老太太还真犹豫了。 “也怪我。” 季黛温和道。 “如果当时没有替方怡治好她的手臂,就可以让她试一试了。” “是了!” 老太太猛然反应了过来,扯着季黛的袖子不松手。 “我记得方怡被传染是因为滴上了脓水?那如果再来一次呢?她是不是还会再次中毒?那就可以试一试药了?” 季黛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皱眉道。 “老太太,您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算了,我可不敢做如此害人的事儿,要不还是等那游医进京,评估下你的身体状态再说?” 老太太压根不想继续等下去,当即挥退了季黛,暗自思索去了。 季黛临走前,还特意将几贴药放在了桌上才离开。 没有这东西在此,老太太说不定还下不了那狠心,可这一刻刻的,那药方放在桌上引诱着她,让她实在是忘记不了季黛说的话。 “试一试。” 老太太如同疯魔般的低声喃喃道。 “我照顾她这么多年,她也该为我付出一些,金嬷嬷,叫方怡来!” 金嬷嬷知老太太想做什么,犹豫了半天,还是出了门请方怡来。 方怡最近很少来登云阁,但也怕老太太提前发现私库的猫腻,便也只能匆忙赶了过来。 屋内又重新挂上了厚厚的帘子,又未曾点灯,她看不太清楚,只能边小心往前走,边轻声唤着。 “老太太?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人回答她,方怡只好慢慢靠近床铺。 就在这时,从床上冷不丁的跃起一人,劈头就抱紧了她! “啊!” 方怡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全力将人往前一推,再仔细看去,竟是老太太! 老太太喘着粗气,明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大笑道。 “好了好了,方怡,你又中毒了!” 方怡低头一看,被她触碰的地方,皆都零落的起了黑色的痕迹,她被恐惧彻底笼罩,慌不择言就怒骂道。 “你这个疯老婆子,自己活不了,做什么还害我!?” 她又不敢上前推搡老太太,只能无能的站在原地,咆哮道。 “是不是季黛说了什么?!我就知道,她回来定没有好事!” 老太太也许是许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了,一时笑的晕了过去,金嬷嬷忙从外面冲了进来,手上皆包好了布条,才小心的扶着老太太躺下。 她忙乎着也没有时间回答方怡的话,方怡就越发觉得是季黛挑唆的,当即便冲向了珩明馆,想要讨一个说法了! 珩明馆竟也是大门敞开,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到来! 方怡来不及细想,边高声喝骂边快步冲了进去。 “季黛!你好狠好毒!” 可未曾想到,主屋里,坐在季黛对面的竟是久不出门的江康! 他温顺的坐在她的对面,不知说什么哄得季黛笑容满脸,只是在她进来的瞬间,便就沉下了脸。 “你怎么来了?” 方怡好悬被气死,她这边被老太太暗害,结果自己的儿子竟跑到这里来讨好季黛! “我倒要问问你了!我喊你出门你不出,季黛她一回府你就巴巴的赶来!究竟谁才是……!” 她好悬把事实抖落出来,幸好及时刹住了嘴。 “江康在你名下,当然是你的孩子。” 季黛微笑着开口。 “你又何必避嫌呢?” 方怡看她更是讨厌,当即扯开自己的袖子给季黛看。 “是不是你让老太太做的?怎么,你自己身上毒素解不了就非要在我身上添几道?” 季黛淡淡的推开了她的手,看着江康道。 “你还是先回去吧。” “让他回去做什么?” 方怡也很久没见到江康了,更是气他来见季黛,也不去见自己,便怒吼道。 “让他看清楚你这蛇蝎心肠!” 可冷不丁的,江康猛然站起,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 “我不许你说夫人!夫人最是良善,为了治好我的腿,还特意给我定了明日天子医师会诊,你又能做什么?你只会找一些乱七八糟不知道哪儿来的医师来给我看病!” “我……” 方怡没想到江康会如此爆发,当即吼道。 “我为了你又付出了多少?!这满京的医师我都找过了,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啊!玄中阁我也问了,说不能治,就算她替你找了天字号又怎么样,还是不能治!” “谁说不能治呢。” 季黛轻柔道。 “只要有银子,天下哪有治不好的病呢?玄中阁说了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江康,我既是你的主母,当为你着想,这银子我舍得。” 第126章 如果见过了,怕是比我还怕! 这其中隐藏的意思不就是说方怡舍不得花银子了! 方怡几乎被气个半死,当即反驳道。 “你不是一直说手头没有银子了吗?江康,你别受她的哄骗,她手中只有那么几个店铺,怎么供应的起长期在玄中阁的开销!” “哈哈哈。” 季黛托着下巴,笑容不变。 “我卖了手中的店铺就是,总之,孩子的腿乃是大事,怎么可以摆在其他事情之后?” 而江康也不屑道。 “夫人当着我的面付清了来年一年的诊疗费,她如此为我,怎么可能骗我?!倒是你才是骗我的那人,总是告诉我会好的会好的,可结果呢?!” 他冷哼道。 “结果就是每日逼着我喝那苦的要死的药,也不见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方怡抖着手不敢相信江康竟说的这么绝情! “对了。” 季黛起身,拂了把江康肩膀的灰尘。 “方姨娘,我昨晚才回侯府,今日也一直在忙着江康的事情,去祖母那里也只是请了个安便走了,又怎么教唆的了她?” 她上下打量着跌坐在地的方怡,柔和道。 “还是说我之前的治疗不够到位,你又复发了,才迫不及待的来寻我的事?” 江康在南儿的影响下,早就对方怡没了耐心,也护在了季黛面前,警惕的瞪着她。 “你还是趁早回你的服梅苑去吧,珩明馆不欢迎你,也莫要让你身上的恶臭污染了这处!” 方怡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谁给她的刺激都不会有江康给的重,给的狠! 如果不是江康在此,她又何必忍辱负重到今日?! 可没有人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当即就有护院来请她离开。 而方怡临走之前,也只能恨恨的回头,看着珩明馆内情同母子的两人。 究竟是哪儿出的错,明明前七年她好好养在身边的孩子怎么转瞬间就到了季黛身旁! 她不知道,季黛也很感慨。 前世她处处为了江康着想,为了他盘算,什么都紧着给他,可最后换来的却是他的不屑和背叛。 这一世,她万事不管,甚至极少和江康接触,却换得他在自己面前极力讨好。 真是有趣的事情啊。 “明日要会诊,你先回去歇息吧。” 季黛几句话打发走了江康,正要关闭珩明馆的大门,江辰却突然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唉!” 珍珠正要拦住她,屋内的季黛却已经开口了。 “放他进来吧。” 江辰闷声不吭的冲进了主屋,伸手就将桌上的茶具一把拂落在地! “你出去这一趟背着我干了什么?!” 季黛默默盯着地上的碎片,忽而笑了。 “你听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 江辰低吼道。 “别以为你和秦止前后脚进京,我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他伸手就去捏季黛的下巴。 “不守妇道,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吗?” “你想怎么样?” 季黛仰着头,眼神冷若寒霜。 “还想打我吗?” “我怎么就不敢——” 江辰扬起一只手就要一巴掌甩下去! “夫人!” 珍珠紧张的想冲过来保护主子,可季黛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过来。 她就这么慢吞吞的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仰着头逼近江辰。 “江辰,你知道刚刚方怡过来做什么吗?” 她愉悦的笑了一声,才慢条斯理道。 “她被祖母传染了,又中了荆棘之毒,我想你这一巴掌落下来,说不定也和他们一样,染上了这个毒素呢?” 江辰当下就收回了手掌,紧张的看着逐渐逼近的季黛。 “我不碰你,你也离我远些!” 原先他是不怕的,可看着江老太太的惨状,他也实实在在的怕了。 “祖母不是说找了游医来了吗?你怎么还不治治你这张脸,也不怕被人看着恶心!” “除了你,还有人能看我的真面目吗?” 季黛见他怕,就更愉快。 她扯下了面纱,就着灯光仰脸道。 “能够恶心你,我又怎么舍得治!” 江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讽刺道。 “怪不得秦止对你一见倾心,原来是没见过你的长相,如果见过了,怕是比我还怕!” 季黛微愣,她还是第一次听江辰直接了当的说起秦止对她的情义,可若是离京之前,江辰如此说,不过只换得她更凌厉的讽刺罢了,可今日,她莫名就想起了那日秦止的眼神,还有他说的—— “那会是戏言,可这时候不是了。” “他见过啊。” 季黛轻声喟叹。 比江辰能够想到的时间更早无数天。 “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江辰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感受,是醋意多还是怒意更多,总之他咆哮着抓起旁边的花瓶拼命的往地下砸。 “说!你们背着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做。” 季黛往后退了一步,欣赏着他疯狂却又无能的样子,继续拱火道。 “只是遇见了,同行了一段时间罢了,这事嘛,你也别急,二殿下也知道,他也和我们一道走了一段路,很有可能明日就会传的满城风雨了吧。” “你要不要脸!” 站在碎片上面,江辰快要疯了,他又不敢碰季黛,只能无能狂吼。 “你不要自己的名声,连侯府的名声也不管了吗?” “哈哈哈哈。” 季黛笑弯了腰。 “我为什么要顾着侯府呢,江世子,你真是说了个极好笑的笑话呐,你大年初一在醉月阁闹出丑事时,何曾想过侯府呢?” 江辰一时语塞,又想狡辩,却已被季黛喝住。 “够了。你还是顾好你身边之事吧,不妨告诉你,陛下又要推举秦信了,你若还不抓住时机,可就真愚不可及了!” 江辰果然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但又不信季黛会为他好。 “你怎么知道。” “秦涛此行已引起陛下的怀疑。” 季黛不慌不忙道。 “秦韵暂且还翻不了身,你想帮秦信,不如就推他一把。” “怎么推?” “哈,连这个也要我手把手教你吗?” 季黛嘲讽道。 “那要不干脆我替你出门上朝好了?” 第127章 想毁了一切的真是我吗? 江辰架不住她的嘲讽,只能灰溜溜离开了珩明馆。 他站在门口思索了良久,还是出门去了一趟。 贤妃正在犹豫下一步该怎么走,他的确应该抓住季黛给的消息。 以圣上之前对秦信的好,他这一步一定不会走错,也能因此得了贤妃的重视。 贤妃收到消息,只略略查探了一二,便知道秦涛的确犯了大错,当即便命秦信去御书房哄着圣上。 圣上正欲给秦涛教训,随手将原本放给秦涛的权利回收,转而交给了秦信。 秦信性格本就恶劣,再加上祭天那次也有秦涛的份,早就对他暗恨不已,这一得了势便立刻嘲讽秦涛无能起来。 秦涛的确有些本事,竟也不发作,安静的退回了宫内,连带着丽妃都没了动静。 秦信这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又因为是兄长,并不好真追过去辱骂,就只能恨恨的放弃此事。 但,秦韵眼红了。 他身为大皇子竟只能看着父皇在两个弟弟头上选来选去,而没有再考虑过他! 他没有起来的机会了! 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是江辰! 如果不是江辰发现了他的兴趣,他又怎会落得这个地步? 季黛他不敢碰,江辰他抓不到人,便将目光放在了经常往返玄中阁和侯府的江康身上! 江康最近日子过的很不错,他的腿逐渐有了起色,连玄中阁的人都夸他运气不错,只要按照时间治疗,要不了一年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但这一日,他出门之后就失踪了,连他带着的小厮也没有回来。 众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发现。 直到第二天中午,一封信送到了江辰的桌上,他才知道江康出了事! 信上所言不多,只要求江辰去城外破庙。 江康毕竟是江辰的亲生孩子,他再怎么样也舍不得放弃他,便只能决定前往。 但他又怕孤身前去有意外,就去命季黛和他同去。 季黛原不想去,可不知为何竟心中一动,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深夜,季黛和江辰前后脚抵达了地方。 江辰瞄了眼漆黑的破庙,犹豫道。 “好像没人,这不会是骗我的吧?” 季黛在他身后,冷淡道。 “江康两日未归,不管真假你都该进去看一眼。” 江辰一想也是,便抬脚往里面走。 可走了两步,他回头一看,季黛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由催促道。 “你怎么不走了?” “我?” 季黛抬了抬下巴,示意江辰往破庙处看。 “我大约不必去了吧?” 江辰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这破庙旁竟点起了数个火把,照着里外灯火通明。 自然也清楚的露出了吊在庙内的江康。 “江康!” 江辰心痛的不行,快步就冲了进去! 而就在他进庙内的瞬间,破庙的大门猛然关闭,里面立刻就传来棍棒交加的声音。 秦韵从暗处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夫人不为他求情?” 季黛侧耳听着江辰痛苦的呼救声,不由轻笑。 “大皇子无非看在齐王的面子上才放我一马,我又何必不识相再扰了殿下呢?” 秦韵颇为意外。 他原以为季黛必定以江辰为天,哭天喊地的求他放过江辰。 “你不怕他回去找你麻烦?” “那就要看大殿下打算同我共享什么消息。” 季黛不慌不忙道。 “殿下也不希望江辰告御状吧?” 秦韵笑了。 “好吧,怪不得你是王叔心尖儿上的人,的确聪明。给你——此物保证能让你置身事外。” 季黛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借着昏暗灯光一看,便就挑了挑眉,行礼道。 “多谢殿下相助,我这就回京去了,至于他们,就麻烦殿下完事送回去了。” 秦韵摆了摆手,目送着季黛上了马车,才狞笑着转过身,抬步进庙折磨江辰去了。 从江康身上,他已经感受到了和折磨动物不一样的感觉。 折磨人,可要更爽的多啊! 第二日清晨,宣平侯府的门房打着哈欠开门,却见门口丢着两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上前拨开一看,便就惨叫了起来! “世子!康少爷!” 府内的下人听见动静,急急忙忙将两人扶了进来。 江辰虽然满身伤痕,却还有意识,便遥遥指着登云阁。 “送……送我……去祖母那!” 季黛背弃他离开,这份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可进了登云阁,迎出来的竟不是金嬷嬷,而是微笑着珍珠! “世子怎么来了?” 江辰顿觉不好,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下人,跌跌撞撞朝主屋而去。 果不其然,屋内,季黛正陪着老太太说笑。 那笑容刺激的江辰浑身更痛了,他几步上前就去揪季黛的领子。 “你是不是和秦韵说定了什么?你是不是也是同伙!为何眼睁睁看我被打还不报官?!”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江辰身上的血迹以及破布般的衣裳,不由惊讶道。 “昨晚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成这样?!” “我还算好的了!” 江辰往后一指。 “江康他……他才真是受了重伤!” 老太太用尽全力爬起来往外一看,门口,江康垂着头瞧着果然不是很好了。 “他怎么了?!” 江辰欲言又止,江康的伤实在是难以启齿,便模模糊糊道。 “影响以后。” 江老太太立刻明白了,江康是伤了根本,怕是以后不能再延续后代了! 她尖叫着怒骂季黛。 “怪不得你今日这么早就过来看我,原来是等着他们呢!你究竟有多狠毒,江康才是个孩子啊!” 江辰亦指着她骂。 “我还以为你同意和我去是为了江康好,原来是堵了我求救的后路!” 他看季黛带了人,就没有再带护卫,谁知道季黛走的毫不犹豫,连她带的人也一样! 没有任何人回头救他! “你是不是想彻底毁了侯府?” “想毁了一切的真是我吗?” 季黛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你以为江康受得这么罪是因为谁?是因为你江辰得罪了秦韵啊!江康嘴不严,告诉了秦韵一个秘密—— 你觉得江康还有你,如果不受了这个罪,又怎么能让秦韵放过你?!” 第128章 轻重缓急,总要有选择 江辰盯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恐惧从心底直往上冒。 “他说了什么?” 他的关注点不在秦韵两字上,而是在江康说了什么上面! 季黛轻柔一笑。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要紧的话,无非是交代了出生时间,亲生父母罢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在老太太和江辰头上炸响! “他真都说了?” 江老太太颤抖着接过了季黛递过来的纸上,看了眼,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江康的出生时间,往后逆推,正是国丧期间怀上的孩子! 此乃死罪啊! 江辰也呆住了,完全忘记了他的来意。 “唉。” 季黛叹息道。 “我们成亲之后恰逢国丧,为了避嫌,我甚至连你外派之地都未曾去过一次,一心在府内操劳,谁曾想你竟在那会就和方怡勾搭上了。” 她似乎真的有些伤心。 “江辰,你是头脑不清醒了吗?怎会连国丧此等大事都不顾?你可知这罪落下来会如何吗?” “自,自然知道。” 江辰舌头都不好使了。 “轻则取官位爵位,重则全家入狱!” “你要是早些和我说一声也就罢了。” 季黛摇头道。 “结果竟还是秦韵先得知此事,你说我又怎么好阻拦他,又怎么好违背他的意思?!我怕啊,我怕他和圣上告上一状,到时候不止江康,连您连祖母都会被牵连在内!” 她又看向外面的江康。 “不是我不疼他,轻重缓急,总要有选择。” 江老太太既觉得季黛说得对,又心疼江康,两下为难下,只能拍着大腿哭道。 “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啊!” “江辰和方怡情同兄妹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在那时破了戒?” 季黛轻拍老太太的后背,蹙着秀眉。 “我怀疑是她有意为之。” 江辰愣愣的抬起头,恰好这个时候江康也清醒了几分,同时听见了季黛的话。 “祖母,你应当知道的,我并非容不得人的性子,她和江辰有情,我也不会为难她,大可等过了国丧期间,抬她进门。” 季黛温温柔柔,一句一句慢悠悠的说着。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迫不及待呢?江康明明是实打实的侯府亲子,却只能被当成养子养大,又白白受了多少冷眼,还让你们担惊受怕,你们想过没,这其中好处是谁得了去呢?” 老太太被说的糊涂了。 “哪有什么好处可得,她……她不也什么都没得到?” “真的没有吗?” 季黛双手交叠在身前,长叹口气。 “如果没有江康在,祖母你又怎么会包庇她做下的那些错事?” 她的话让江辰和老太太同时想起了过去。 是了,每一次他们想要收拾方怡的时候,都会因为江康的缘故而放弃! 私生子不算是大事。 和表妹苟且最多被人嘲笑。 可他们最怕的是什么?! 是怕方怡将江康出生时间说出来! “她呀。” 季黛将掉落下来的发丝撩回耳边,轻描淡写道。 “是想以此拿捏你们呢,不管是江辰你,还是江康,都是她的棋子罢了,这要害拿在她手上,便可保你们护她一辈子,只是没想到如今会被秦韵知道。” 江辰惊疑不定道。 “你确定吗?” “我怎么好确定呢?” 季黛抬眸看他,忽然柔软一笑。 “她是你的姨娘,又是你的表妹,自然应当是你更为了解才对,她有没有做这件事,还有当初你们究竟是怎么苟且在一块的,最清楚的应当是你啊,江辰。” 江辰不敢和她对视,垂了眼眸仔细回想。 还真是,他和方怡从小一块长大,情难自禁的时候也有过,可从未真正踏出那一步。 而他们的第一次,的确有方怡的主动在内—— “难道是真的?” 江辰不愿继续回想,只能抬头道。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你没有半分关系,全部都是因为方怡?!” 季黛摊了摊手。 “世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没有这件事当做把柄,大皇子又怎么敢将你拖进去暴揍一顿?又为何将此事告知我?就是掐准了我们不敢告,也不敢说出去,只能吃下这个暗亏罢了!” 江康恢复了些力气,扶着几个下人艰难进了屋内。 “父亲,太祖母……”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皇子警告我说,如果我想要寻仇,他就会将我开膛破肚,取了我的命!” 江辰一听,猛然就想起了那日在皇子府看见的动物尸体—— 秦韵还真有可能做出这件事! 可这口气让他五脏俱焚,实在是难受到了极致,他急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这个出口,只能是方怡! 江辰气吼吼的就冲出了登云阁,去服梅苑去了! 江康还在哀哭不已,季黛却没有安慰他的打算,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江辰离开的背影,转头就和江老太太严肃道。 “且让金嬷嬷去盯着世子一点,莫要让方怡借机离府,您的药还等着试呢!” 她这一句话让老太太如梦初醒,连声吩咐金嬷嬷跟了去,才又握着季黛的手,哭道。 “还好有你在,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黛温柔的劝慰道。 “如果九年前就认了错,未必会发酵到如今模样,这只是死不悔改,一路偏行的后果,祖母你莫要伤心了,有些报应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老太太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总觉得季黛这话意有所指。 方怡犯了错,报应在了她最宝贵的江康身上。 那她如今这烂的差不多的身子是不是她的报应呢?! 第129章 我需要你帮我,遮掩此事 服梅苑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夜。 金嬷嬷一直守在门口,堵了方怡出门的路,也不会制止江辰的鞭打。 只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她便命人煮来了药,又亲自灌了方怡喝下。 那药一入体,方怡更是痛的满地打滚! “你给我喝了什么,怎么这么烫!” 她浑身如同着火了一般,滚烫的要命! 一直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奄奄一息的停了下来。 金嬷嬷凑近仔细观察,方怡身上的黑色伤痕淡化了一点,但却又不十分明显。 她皱着眉,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又命人再熬药过来,再灌! 等到了晚间,方怡几乎去掉了半条命,但身上的黑色伤痕倒结结实实的消失了一大半。 金嬷嬷便将她丢在院子之中,关门走了。 但毕竟近了年关,不好出人命,金嬷嬷便只遣散了其他伺候的人,留下了玉娟看着方怡,保证她不会死在新年之前。 老太太则利用方怡身体的反应试探性的开始用药了。 还别说,这效果的确很不错,她身体的瘙痒减轻了不少,甚至还能下床自由行走了。 而季黛这边,也收到了秦止送来的信。 约她明日进玄中阁解毒。 “唉。” 季黛躺在床褥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不通什么办法来将秦止忽悠过去,也没有办法拖延解毒的时间。 但她是真的想报答秦止—— 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她的眼角恰好瞄到了后窗的方向,花瓶中的花竟幽幽开放了! 不好! 季黛下意识的按住了心脏,感受着久违的剧烈跳动。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比之前发作那次还要猛烈,还要剧烈的跳动。 虽然花香还围绕在她的身旁,可竟不能让她的心脏缓慢下来! 从指尖开始,麻木之感往上快速蔓延,在双臂之处又回落,然后再度冲击而起,又再度往回落。 每冲击一次,季黛就能清晰的感觉道麻木之感往前推进一寸。 这痛楚无边无际,仿若没有尽头一般! 季黛全靠心中一口气勉力支撑! 夜,很漫长。 当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射入屋内时,季黛才终于从痛苦之中解放出来。 明明是寒冬,她浑身却如同浸在水中一般大汗淋漓。 “清林说的没错。” 季黛用手挡住了眼眸,苦笑道。 “真的很难撑下去啊。” 这才是第一次,后面还有九次,连她,都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坚持下去! “夫人?” 珍珠在外面低声问道。 “去玄中阁的时辰快到了,你要起来了吗?” “备热水吧。” 季黛起身吩咐道。 她不能不去,以秦止的敏锐程度,怕是会立刻怀疑她发病了! 半个时辰后,玄中阁的顶楼上,清林抱着胳膊盯着季黛的眉心久久不说话。 季黛被他盯得汗毛直竖,忍不住抬手遮住。 “你看什么呢?” “你发病了。” 清林当即下了断言。 “是昨夜!” 季黛惊讶至极,这清林还真有些本事。 “你只靠看就看得出来吗?” “别人不行,我可以。” 清林示意季黛摘下面纱,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 “你应该也知道我没骗你了吧?这才是开始,往后的苦你未必受得住,而只要一次崩溃,便就神仙难救!” 他嗤笑了一声,才又继续说下去。 “我进京来这几日,也听了些消息,的确,万人之上的王爷当众和你表露心意的确是让人心动,但他也是皇室之人,和你现在这个无能的世子夫君又有什么两样?说不定过了十年,他就是如今的世子呢?” “你说的没错。” 季黛仰着头让他更方便的观察。 “可秦止以后会怎么样都是他的事情,我不想欠人情,他帮我良多,这就算我还他吧。” 清林眼眸微微一偏,他盯着地面良久,还是喟叹道。 “罢了,当局者迷,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不让我治疗这件事,我得告诉他。” “你告诉了他实话,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做不了了。” 季黛极为镇定。 “我需要你帮我,遮掩此事。” “嘶。” 清林倒退几步,费解的看她。 “你应该没忘记我恨皇室,我如果告诉秦止真相,你就必须给我治疗,这身血我也就能毁掉了,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季黛轻笑问道。 “你恨皇室,还是恨秦止?” “我恨他做什么?自是恨那位!” 清林咬牙切齿道。 “所以我一定不会——” “如今江山稳固,唯一能与他抗衡的便是秦止,但秦止有伤,行动不便,若是他真的不顾一切出手,秦止未必敌得过。” 季黛冷静的一字一句道。 “还是说,孑然一身的你还有什么本事能突破重重守卫杀了他?” “……” 清林一屁股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那你又能保证秦止一定会帮我?!” “保证不了。” 季黛爽快的承认道。 “人心难测,我若说一定,你也不信,但治他的腿,让他站起来这份功劳足够让他帮你。” “好吧。” 清林权衡了一会,很快便就答应了下来。 横竖他长了两个腿,见势不好还不能跑吗?再说了要以命相博的也不是他,这稳赚的买卖他为何不做?! “你每次发病后都要来一趟玄中阁。” 清林快手快脚的开起了药方。 “我会根据你当时的情况来调理你的身体,虽然不能减轻痛苦,但起码能保证你的身体不会给你拖后腿,至于秦止那边,我会替你瞒着,并告诉他这除毒复杂,需要很长时间,足够拖到你熬过十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 “我的意思是,除了第十次我无法帮你之外,接下来的八次,你的身体都不会崩溃,就算你想死都死不了,只能熬!你真的想好了吗?!” “好。” 季黛没有犹豫,当即点头同意了。 秦止什么都有,什么都不需要。 她想要彻底自由,就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人情。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斩断心底那无限繁杂的思绪! 秦止…… 她伸手接过了清林写好的药方,轻柔苦笑。 没有如果……也没有再早一点……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第130章 可我非要他们动手 临近过年,醉月阁中也是热闹非凡。 有做工结了银子赶来喝酒享乐的,也有赶在回乡之前再来享受一番的,总之整个醉月阁满当当的,几乎坐满了人,就连厢房也都难定的很。 这一日,江辰临时前来,便也没有了厢房可坐,所幸他毕竟是个熟脸,伙计便找了个二楼临着围栏的座位给他,又搬来了屏风隔开,倒也算得上清净。 可江辰心中苦闷,一杯酒接一杯酒的灌着自个儿,很快便就醉了。 蔷薇见状,便命人去请了季黛。 季黛恰好有事来寻蔷薇,便就坐了马车过来。 她只远远看了眼江辰,便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一群人。 “他们来了多久了?” 蔷薇唤来人一问,便凑到她身旁。 “江辰坐下不久他们就来了,怎么?你觉得他们打算对江辰干什么?” 如果真有仇家找江辰的事,她就后悔叫季黛来了,毕竟人家名义上是夫妻,蔷薇也说不准季黛会不会心软。 “他们不会对江辰做什么,可我非要他们动手。” 季黛笑吟吟道。 “我要他们打得江辰起不了身,参加不了宫宴!” 蔷薇听愣了,转而便是狂喜! “好!” 江辰经常在她面前晃悠寻找曼珠,虽银子不少给,但对于蔷薇来说,就是凯觎她家主子宝贝之人! 她早就想打他一顿了,可苦于没有机会! 季黛既然开口,她就能做的十足十。 这里又多是醉酒之人,她只要稍加挑拨,季黛点出的那群人就和江辰起了争执。 江辰正是难受之时,醉眼昏花之下,也不顾两边实力相差太大,竟一人上前单挑他们一群。 下面大厅之中坐着的人见状,便也高声叫好起来。 这一鼓动,刺激的江辰双目通红,不要命的上去扑打。 对方原本认出了他,不欲和他闹起来,可架不住他的拼命,再加上酒精上头,一来二去,就将江辰打了个奄奄一息。 蔷薇掐的时间很准,确定了江辰爬不起来之后,才命人上去劝解。 至于江辰,则被人如同拖死猪一般丢进了马车中,送回了宣平侯府。 他被担架抬进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出门遛弯的江老太太,她凑过来一瞧,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这脸上五彩缤纷,肿的半天高的竟然是江辰! 她慌不择路的去找季黛。 “江辰被人打了,这后日的宫宴该怎么办?!” “当然是以世子为先。” 季黛一脸沉痛的劝道。 “祖母,今年我们低调为主,又怎么好出头呢?宫宴去和不去都一样的。” “这……” 江老太太也没办法,犹豫道。 “这样真的好吗?” “今年皇子们也不必参加。” 季黛故作不经意道。 “我想准备个席面,请三殿下来侯府过除夕,毕竟如今风雨飘摇,世子又总是在外受伤,我想着还是好好和贤妃说和才是上上之选。” 老太太听呆了。 “你真这么想?” 见季黛郑重点头,老太太便开怀大笑起来。 “还是你看重大局!就如此定了吧!你也可放手准备,切不可让三殿下觉得我们小气!” 贤妃明里暗里曾露出口风给她,只要季黛肯低头,就全力扶持宣平侯府! 老太太又不敢劝说季黛,没想到竟等到了她自己松口,怎么不欣喜若狂? “只是……” 季黛犹豫道。 “我和三殿下闹的太僵,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请他们。” “你放心,别说三殿下了,怕是贤妃也会来!” 老太太美滋滋的许诺道。 “我这就写了帖子亲自去请,他们怎么也会给我一点面子的!” 季黛温顺应了,又亲自送她出去。 江辰得知此事,连身上的痛都少了许多,竟然能勉强起身,但还是不能操劳,便只能嘱咐府内好生准备。 季黛无有不应,又仔细准备了席面等物,一应俱全。 贤妃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连想偷跑的秦信也按在了宫中,就等着除夕宫宴开始之后再偷偷出宫。 既然是偷偷出宫,贤妃也不介意从偏门入了侯府,见到了季黛,便迫不及待的去挽她的胳膊。 “久未见你,我们一块儿坐着说话吧。” 季黛目光游离,努力不去看她发髻中间短出的那一截。 “贤妃娘娘,请往这边来。” 季黛只要动了心思就没有不能做好的,一路上几句话便哄的贤妃眉开眼笑,虽没有哪句话说在重点之上,可对贤妃而言,季黛的示好就足够她满意的了。 秦信跟在后面,满脸不屑,却也不敢说什么不该说的,毕竟—— 秦止连皇宫都能随意进出,更何况这么一栋侯府呢?! 他吃了两次亏,如果还不长记性,可就是傻子了! 进了主厅,他一眼就瞧到了一旁站着的江康,便将他揽了过来。 “这么久不见你进宫找我,可是有了什么更好玩的东西?” 江康不敢和他对视,只努力盯着脚尖。 “没有,只是病一直没好。” “不对吧?” 秦信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才大笑着扯他入席。 “有好玩意不告诉我,你可真不够意思。” 江康脑子嗡嗡的,还回荡着秦信吐出的“南儿”两字! 他怎么知道?! 江康颤巍巍的回头,盯着眉飞色舞的秦信。 他怎么知道南儿! 秦信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忽而一笑。 “怎么了?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 他的目光往下一滑,从江康两腿之间一掠而过,才笑嘻嘻道。 “伴读做不得,你也可以进宫啊。” 江康全靠捏紧了拳头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秦信这句话是让他进宫当太监! 而且以他对秦信的了解,他不是随口一说,只要有了兴趣就一定会做出来! 江康气的浑身发抖,正要鼓足勇气爆发时,突然听见季黛的声音。 “康儿,你去后面替我拿样东西来。” 江康抬头,便落入了季黛的眼中,也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没有资格和秦信争吵! 贤妃目送江康灰溜溜的出门,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季黛还是很看重这江康的。 她立刻递给了秦信一个眼神,警告他莫要太过份了。 秦信懒洋洋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可心里却琢磨着该用什么理由跟着江康去,顺便还能看一看那南儿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是没看出江康的愤怒,这让他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秦信如今有父皇宠爱,手中也有些权利,怎么肯放过敢冒头的江康,便琢磨着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而江辰陪着说了一会话,还是忍不住起了个话题。 “贤妃娘娘,我被秦韵打伤一事,就这么算了?” 第131章 明日去我宫里报道吧 贤妃正想着如何和季黛聊些重点,被江辰打断,只能不情不愿道。 “没有证据,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替你讨回公道,江世子,你这人喝了酒便蒙着头惹事的脾气也早该改一改了。” 江辰的脸窘的通红,他知道贤妃暗指的是前几日醉月阁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醉月阁那么多人,他怎么就非和贤妃的母家田家闹起来了呢? 贤妃懒得和他说什么,反而握住季黛的手,殷切的问道。 “你几时去齐王府拜年?去之前通知我一声,我让秦信跟去可好。” 季黛环视了一圈,见老太太和江辰了脸色变了又变,才轻笑着回答。 “好。” 贤妃如此顺遂,自是十分高兴,连带着秦信也不怎么关注了。 酒过三巡,秦信就偷着了个当口,悄悄撤出了席面。 叶获注意到了,和季黛对视了一眼,便也悄然起身离席。 秦信出了厅门,就立刻朝着江康的屋子去了。 江康见他进门,脸“刷”一下就白了,拼命招手让南儿避开。 南儿也忙垂着头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就被秦信给拦了住,他轻佻的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哟,没想到还真长得不错,怪不得让江康神魂颠倒呐。” 南儿也不避开,堆起了笑容讨好道。 “奴婢长相粗鄙,没有污了殿下的眼就好。”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有朝一日能够亲近到一位皇子! 再回头瞄一眼矮胖的江康,眼前俊朗的秦信怎么不激得南儿心神激荡? 秦信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宫女,又怎么看不出南儿的小心思?! 这明显想要换个高枝了。 正巧他也想借此给江康些教训,便大剌剌的将她揽入怀中,又一脚踹开了江康,落座在软榻之上。 “给爷敲敲腿。” “别……” 江康双目微红,却见南儿已乖巧的跪下,轻柔的替秦信揉捏着小腿。 “殿下,力道合适吗?” 江康实在受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将南儿往旁边一扯。 “你给我出去!” 南儿恋恋不舍的望着秦信,却也知急不得,秦信什么人没见过,她还是先哄着眼前的江康才是要紧的,便乖巧的走出了屋子。 她听话,江康也总算透过了几分气,可在一瞧秦信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才觉得—— 惨了! 但已经晚了,秦信毫不犹豫一脚朝着他受伤的腿踹了过去! “啊!” 江康被迫跪在了他面前。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秦信扯起江康的头发,危险道。 “我秦信看中的东西,从来都不允许逃跑的,你是,她也是!” “我……我听你的话。” 江康哀求道。 “可殿下身边那么多女人,就放过南儿吧?” “哈哈哈。” 秦信强迫江康抬头看向外面,南儿正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看。 那眼神,绝非担心江康,而是含羞带怯,大部分都停留在了秦信身上! “看清楚了吗?不是我不放过她,而是你选的这位,实在是把不住啊!不过也不奇怪。” 秦信不屑的将他甩在地上。 “毕竟啊,你江康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江康愤怒至极,可面对比他高,又比他强壮的秦信,他还是怂了。 “求求殿下,求求你别带走她,我知道她也看不上我了,可除了她,我也没有别人了。” 受伤之后,江康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无法绵延后代,连老太太都不愿他再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江莫也被接去了登云阁。 的确,痴傻也能生育,可他江康,却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而府内的那些丫鬟们,更是避他不及。 只有南儿,虽然对他也冷淡了一些,但毕竟她还是属于他的啊! “噢?” 秦信惊喜不已。 “你就剩下她了吗?那我还真要带她回宫了。” 他大步往前走,将南儿往怀里一扯。 “跟着我,可比跟着那个废物要好的多呢。” 南儿本就期盼着此事,自是娇羞万分的低头。 “一切全凭殿下做主!” 屋内的江康不可置信的看着毫不犹豫背弃他的南儿。 也许是最近受到的羞辱太多,江康竟抓起手旁的香炉,猛然扑了上去! “秦信!” 他拼了命,拿着香炉就往秦信脑袋上砸! “我和你拼了!” 可他个子不如秦信高,力气也不如他大。 秦信回身一脚,江康便退了好几步。 “你也别着急。” 秦信懒洋洋的抱着南儿往外走。 “明日去我宫里报道吧,看在你曾是我的伴读份上,我会让陈公公给你个好活儿做的,这样也不算我拆散你们了吧?” 南儿不太愿意再见到江康,就想扯着他求一求,可秦信的身体猛然一顿! 而江康也再度扑了上来,秦信竟也不避让,就这么被他一下敲中了脑袋! 南儿扶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轰然倒地。 江康冲动之下,用了全力,可真看着秦信脑袋下的血迹,他又怕的浑身颤抖! 他闯了大祸了! 南儿跌坐在地,也怕得很! “少爷,这,这是你干的!和我没关系!” 她转身就想逃,可这下,江康却很快有了反应,他一把扯住南儿的衣服,狞笑道。 “你若不帮我,我就要了你的命!” 江康还死死抓着带血的香炉,南儿深怕他又砸到自个儿的头上来,便忙不迭的点头。 “我一切都听您的!” 江康这才松开了香炉,拖着秦信就往屋内去! “跟我来!” 南儿跑不了,只能跟着进了屋。 而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叶获丢掉捏着的石子,纵身而出,通知季黛去了。 第132章 整个侯府给他陪葬都不够! 席面上依旧热闹不已。 贤妃了却了心事 ,又被季黛哄着喝了不少酒,困倦的要命,便想要回宫歇息去了。 季黛劝道。 “宫宴这会还没散呢,贤妃娘娘这会回去不太好吧?不如先睡一会,等过了午夜再回宫?” 贤妃脑子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季黛说的对,便跟着起身去了珩明馆。 她一走,江辰和老太太便也相继离开。 一个老,一个伤,的确也熬不了多长时间。 再说季黛做事从来稳妥,自是不会出了篓子。 季黛扶着贤妃一路往前,很快便就进了珩明馆的主屋。 珍珠早就准备好了被褥,又送她进了床上躺好。 贤妃醉眼昏花,躺进去之后立刻就合上了眼睛,睡熟了。 可越睡,她就觉得越热。 到了后面,这感觉就变成炙热的烫! 贤妃养尊处优久了,哪有受得住,便忙忙睁开了眼睛。 这一眼,几乎吓掉了她半条命! 半空中,竟交叉着数十根火线,而她躺着的床铺尾端已被点燃。 她急忙踩灭了床上的火焰,尖叫着求救。 “来人啊!来人!” 这些火线挡住了她出去的所有路线,贤妃压根跑不出去! “季黛!江辰!救命!” 门外,很快就出现了一道人影,是季黛! 她推开门,就被火光给逼退了几步。 “贤妃娘娘!” 季黛用帕子勉强捂着口鼻,艰难道。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火线?!怎么和天谴那日一般无二!” 被季黛一提醒,贤妃更慌了。 “快叫人来灭火!” 季黛也极为配合,回头就吩咐下人们去取水桶来。 可这一桶桶的水浇下去,不但没有灭了这些火线,反而越燃越烈—— 它们不但存在在珩明馆的主屋内,甚至还烧了出来,一路蜿蜒向着无数个方向而去。 整个宣平侯府都被火网给交织在了一起! 其中,贤妃所在的屋子烧的最为惨烈,她被烫的连连高呼。 “你们再不救我出来,我就灭了你们九族!啊!” 江辰和江老太太赶了过来,可面对火海一般的屋子,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催促身旁的下人进去救人! 可明知道要死的事情没人愿意做! “我来!” 季黛抓起一桶水从头上浇下,毫不犹豫便冲了进去。 她抓着贤妃,又踹开了后窗,将她往外面一推。 “快走!” 烈火撩糊了贤妃的发端,吓得她拼命往前跑,压根没有顾及季黛逃没有逃出来! 等她跑到了安全地带,再回头一看。 整个主屋已经彻底被火舌淹没! 只能隐约看见一道人影在其中艰难的挣扎,惨叫声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来。 “你的妻子你自己去救。” 贤妃吓掉了半条命,自是不肯在此停留,就要去寻了秦信回宫! 可江辰犹豫了半天,竟挥手让下人们不必继续救火。 季黛直接死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江老太太虽面露不忍,可也能够理解江辰的想法。 以目前火光冲天的状态,就算救出了季黛,怕也是烧的一塌糊涂了。 她那张脸已足够恐怖,再多一身烧伤,岂不是更是丢人?! 而惊魂未定的贤妃虽也有些可惜,但又有了个更毒辣的想法。 “她死了就死了,我明日就找个人来冒充她,只要你们遮掩得当,秦止不会发现的。” 她想的很好。 季黛毕竟是侯府的人,秦止又能见到几次?换一个听话的傀儡来,攫取利益就够了! 她压根没有想到刚刚是谁救了她,完全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之中。 “秦信呢?” 贤妃迫不及待就要回宫挑人去,便连声催促道。 “快将人找来,我这就回去了!” 江辰也不解的回头,去催秦信的人应该回来了才对。 可的确没有人回来,他便又吩咐了几人去找。 有眼尖的指着远处的猛然亮起的一道火焰。 “快看,那边不是康少爷的房间吗?那里怎么火势变大了?!” 和珩明馆不一样,江康所在的位置在登云阁内,周围不但有服梅苑还有不少院落! 若连成了一片,整个侯府都会被燃烧殆尽! 江辰也惊住了,顾不得再去找什么秦信,连声命人去救火! “轰!” “轰!” “轰!” 连续的爆破声传来!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登云阁往下塌陷,服梅苑,书房,后风居,全部都被点燃了! 四处都是火,下人们浇去的水无非也是杯水车薪,只留下丝丝蒸汽罢了。 所幸,刘氏,方怡,奎香,还有几人扛着江宏冲出了火海,聚集在了一起。 虽然灰头土脸,满身黑污,起码都还活着。 “不,不对。” 方怡惊恐的左右看了看。 “江康呢?!康儿呢!”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江康去哪儿了?! 贤妃也想起来,秦信是去寻江康去了,那岂不是还在火海之中! 她尖叫着就命令所有人去找。 “江康死了也就死了,可如果我的信儿受了什么伤,整个侯府给他陪葬都不够!” 但登云阁塌了,谁还能找到位置呢?! 如果他们真的在里面,那就只会和季黛一样的结果。 贤妃恐惧的转过头,看向焦黑的珩明馆—— 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信儿,怎么会和季黛一样! “呜——” 呆站在原地的众人猛然抬头,清晰的听见了外面传来了望火楼的号角声。 不到一刻钟,便已有官兵撞开了宣平侯府的大门! 门外。 秦涛笑眯眯的走进来。 “哎呀,好大的火,唉?贤妃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第133章 和你无关对不对?! 他身后的官兵们依序冲了进来,有条不紊的取水前来灭火。 贤妃一心记挂着秦信,也顾不得和秦涛争嘴了,只紧张的盯着官兵们的动作。 秦涛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巡过,淡笑道。 “我来之前,已送了信进宫,想必如今父皇已知贤妃娘娘私自出宫,又私会臣子了。” 此话一出,贤妃被迫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你这是落井下石。” 秦涛摆了摆手指,笑道。 “这可怪不得我,宣平侯府这火映红了半边天,又恰好是宫宴散席的时候,你说父皇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贤妃一时语塞,索性转头盯着逐渐被浇灭的火。 “随便你怎么说,我家信儿乃是真龙相护,一定不会受伤,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责骂他。” 秦涛冷淡一笑,转头吩咐了一声,登时灭火的顺序就变了。 后风居,书房,珩明馆等处的火先后都灭了,唯独登云阁彻底烧成了灰烬才终于自己熄灭。 江老太太心疼的直撮牙花,还好她私库里金器为主,孤本书画不多,金子又烧不坏,大不了重打就是。 想到此,她倒也定了定神,还有心情回头逗一逗奎香怀中的江莫。 至于江康? 那么大个人,总不会自己跑不出来吧? 她才刚这么想,江康就扶着南儿从暗处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方怡一见他,便就欣喜的扑了上去。 “康儿!” 江康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刚过了生死,方怡也不介意之前他说过的话,抱着他哭个不停。 江康抿着嘴,没有推开方怡,只小小声道。 “着火了我害怕,就躲到了墙角去了。” 方怡高兴的拂开他的头发,连声道。 “没事!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没事就好?!” 贤妃上来就是一巴掌! “秦信呢?我的信儿不是去找你了吗? 他人去哪儿了?!” 江康警告的捏了把南儿的手,才哑着声音道。 “我不知道,他没有来找我,也许出府去了。” 他这话倒是让贤妃清醒了一些,也是,江康都能跑出来,秦信怎么可能跑不出来? 贤妃当即掉头就要回宫去瞧一瞧。 可秦涛却正了正衣裳,好心提醒贤妃道。 “娘娘是不是忘记我从哪儿来的?秦信不在宫内!” “也,也有可能在路上。” 江康连忙辩解道。 “三殿下好像,好像说要出去买点什么东西来着——” “二殿下!您来看一眼” 他话还没落下,搜索的官兵便从废墟之中拖出了一具尸体! 浑身焦黑看不清楚面目,但能隐约看出身形,乃是少年! 而挖出的位置,正是登云阁之下! 江辰等人皆倒吸一口气。 “不可能吧?!” 府内并无这个年纪的下人,而唯一不在此的,就是秦信了! 贤妃不敢靠近,远远站着,口中拼命嘀咕道。 “不可能,不可能是信儿!” 秦涛大步走了过去,半蹲下来,不知在检查什么。 江康浑身绷紧,他将秦信身上所有东西都摘走了,不应该还会留下痕迹才对! 果不其然,秦涛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便就起身了。 江康松了一口气,可秦涛又退后了一步,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碎片。 贤妃眼尖。 “那是信儿的!” 她大哭着冲了过去,从秦涛手中抢过了玉佩,颤抖着拼了又拼—— 没错,虽然玉佩碎成了几块,可还能拼出那个字。 信! “那……那……” 她跌坐在地上,跪着往前爬。 “这是信儿?!” 被烧成焦尸的是秦信!?是她的孩子啊! 秦涛冷淡的拍了拍手。 虽然他和秦信是兄弟,可利益相争,他并不伤心秦信的死。 “秦信的后脑勺有伤。” 他背着手,似笑非笑道。 “也不知道是谁伤了他,所以他才跑不出来。” 完了! 江康眼前一黑,扯着南儿踉跄了几步。 这动静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江辰吓了一跳,扯着他就质问道。 “和你无关对不对?!” 江康嗫嚅了半天,他绝对不敢承认这要命的事情,可他的异状又无法掩盖,便索性恸哭道。 “和我无关!但我好像隐约听三殿下提过要去找夫人!” 江辰震了一下。 “你是说他和季黛见过面?” 现如今,谁和秦信见过面谁就有嫌疑,可是谁都不该是季黛啊! 季黛现在也变成了一具焦尸,一个死透的人,又怎么能平息贤妃的怒火呢?! 可江康却咬死了此事。 “是,三殿下在夫人手中吃过了不少亏,说是要去试一试夫人是不是真心和好,便就走了。” 远处,抱着秦信尸体的贤妃冷冷开口道。 “你不是说没见过他吗?怎么说了这么多话?!” 江康努力镇定的回答。 “就在席面上说的,后来就没见过了。” 他这么说倒也勉强说圆了,可江辰却觉得不好。 就算是季黛的错,那也是宣平侯府的错! 他只能上前一步道。 “贤妃娘娘,这一定是误会,也许是三殿下撞到了什么地方晕过去也未可知,先等我们查一查再说。” 秦涛站在一旁,阴声怪气道。 “这都成了一片废墟了,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查?江世子,你这拖延也太明显了吧?” 江辰一窒,再看贤妃,身上的阴沉都快结成冰了。 “江康没事,你们当然不着急。” 她用劲抱着秦信,低声一字一句道。 “可我的信儿死了,既然和季黛有关,就将她的尸体拖出来鞭尸,还有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贤妃咬着后槽牙,恨到了极致。 “来人!将他们都给我杀了!” 可出乎意料的,秦涛竟往前一步,拦在了侯府众人面前,提醒道。 “贤妃娘娘,既然父皇命我前来,我只能公事公办,你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能杀了他们,按照规矩,只要沾上了爵位,生死皆由父皇定夺,你无权。” 贤妃的声音宛若浸了毒药般狠毒。 “我非要杀的话,你挡得住我?!” 秦涛恭敬道。 “自然是不行,但是秦信救不回来了,您总要为了田家考虑,你当知道陛下最厌恶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 “最厌恶越权之人。” 贤妃总算冷静了一些,她恨恨的环视了一圈,指着珩明馆命道。 “那就将季黛给我拖出来,我要将她的尸体千刀万剐!” 她压根记不得她之前的筹谋了,江辰等人自也是不敢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屋内拖出了一具尸体,被丢在地面上。 贤妃也不假手他人,抓了匕首就扑了上去。 她状若疯子,一刀一刀,狠绝的扎进了尸体之中! 谁都不敢出声,谁都不敢劝她,直到那尸体被砍成了一块块,她才终于停了下来,命人带着秦信的尸体,踉踉跄跄的回宫去了。 “多谢二皇子帮忙。” 江辰感激的抱拳谢秦涛。 “若不是您,我们必死无疑。” 秦涛却没有笑,他拍了拍一旁江康的肩膀,意味不明的笑道。 “你做得很好,这就算是我给你的报酬吧。” 江康双膝一软,差点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秦涛。 “你,你……” 秦涛轻笑着将南儿扯了过来,往旁边一推,便有人压住了她。 “证人我带走了,记住了,你们宣平侯府有个大把柄在我手上,以后可要听话啊!” 江辰不傻,他猛然回头,紧紧盯着江康! “是你?!” 第134章 还不如留下她! 秦涛没打算留下来看他们的热闹,带着南儿就走了。 而江康被迫跪在江辰面前,哭道。 “我也没办法,他要杀我,我一还手就出了事。” 方怡忙忙跪下哀求道。 “表哥,你也知道秦信是什么样的人,康儿,康儿他不是被逼急了绝对不会杀人的啊!” 她浑身散发着臭味,让江辰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你知道不知道他毁了一切!秦信死了,贤妃与我们不死不休啊!” 方怡当然也知道,可是爱子心切的她还是咬牙道。 “不一定,除了秦涛没人知道真相,再说了,这火线也可以推说是天谴!只要陛下不为难我们,就没事!” “哪有可能这么轻巧!” 江老太太眼泪直流。 “死的是皇子啊!要我说,还是快些离开京城为好。” “离开又有什么用?” 江辰烦躁的不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跑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季黛,你说该怎么……” 江辰的声音猛然顿住了—— 他默默抬起头,看着前方被劈成无数块的尸体。 没有季黛了,也没有可以为他们筹谋的人了。 季黛死了! 江老太太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忍不住低头,呕了几声。 “还不如留下她!” 留下她就可以甩了锅! 他们宣平侯府就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不是还有一个季家人吗?” 为了替江康脱罪,方怡连声道。 “你们放心,贤妃绝对不会迁怒于我们,我一定有办法摆脱此事!” 江辰和老太太对视一眼,毫无办法之下,她们终究也只能暂且相信方怡了。 “你们都跟我来。” 老太太咳嗽了几声。 “时候也不早了,总不能在这里傻站一夜,先去我库房整理一番,那些被烧化的金疙瘩可别被人捡走了!” 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一点一滴都是要珍惜着用的,江辰哪儿敢不去,连忙上前扶着老太太,又回头问刘氏。 “母亲你呢?后风居也塌了,要不要带几个人去整理一下?” 刘氏连连摆手。 “我没有什么东西,不必去了。” 江辰狐疑万分,他这个母亲最是小气,应该最先冲回去找首饰才对,怎么今日这么稳重? 但还是老太太这块更要紧一点,江辰便不再想,扶着老太太去了。 奎香将江莫塞进青儿怀中,又去捡一个没烧坏的布袋过来。 她边掉眼泪,边蒙头捡着尸体块,捡完了她就往背上一背,又叮嘱青儿带着江莫跟上江辰等人,才擦着泪出门去了。 青儿一脸为难,所幸看她去的方向是城外,估摸她是要去义庄安葬季黛,便没有跟上去,而是按照奎香的吩咐离开了。 他们都走完了,刘氏才捂着鼻子凑到方怡面前。 “我就带了银票出来,被烧掉的都是你写的字据,你应该还承认的吧?” 火刚烧起来的时候,刘氏就慌不择路的逃了,若不是身后下人得力,江宏估计就被烧死在里面了,她哪儿还敢回去拿东西,便期盼的盯着方怡。 “之前我信你,你写了字据我就给你银子,往后的分红你也都会按时给我的吧?” “什么银子?” 方怡慢吞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母亲你给了我什么东西?没有字据什么都证明不了。” “你……” 刘氏不敢大声说出来,只能低声警告道。 “你不承认就不怕我都说出去!” “说吧。” 方怡不慌不忙的扯江康起来。 “说了,母亲你手上的那几千两银票也不保了,你看看这周围,哪个地方不要用银子?宣平侯府没钱了,你就当你的家当都被火烧干净了吧,你别问我要,我也不告诉他们你有银子,两全其美不是很好吗?” 刘氏摸着怀中鼓鼓囊囊的银票。 这里虽然不多,却也足够她后半辈子的开销了,再看方怡的表情,是绝对不会还她银子的。 所以刘氏就算心不甘情不愿,还是甩了袖子恨道。 “便宜你了!” “你我都有银子。” 方怡凑近了她一点,小声道。 “那位没了,可不是到了你翻身做主的时候?” “她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刘氏还在愤恨中。 “她随便掏出一样东西都比你我……”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老太太凄厉的惨叫声! 这声音大的惊人,似乎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方怡和刘氏对视一眼,连忙追了过去! 只见江辰站在废墟之上,他的脚边是个黑漆漆的不规则块状物体,隐约能够看见金色。 刘氏眼睛一亮。 “是金子!” 她正要去捡,却被江辰一口喝住。 “住手!” 他颤巍巍的回头,问跌坐在地的老太太。 “你库里就这么点金子了?” 这物体满打满算也不过一斤多黄金,还不够他们一个月开销,更何况还要重建侯府呢! 老太太也不信,她干瘦的手拼命的翻找着周围。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 方怡也慌了。 她猜到蔷薇特制的金器有问题,可带回来的时候她也亲自称过,重量没有什么异状,就凭借价值估算应当少了一半。 剩下一半也够重建侯府了。 她就能继续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可看着那小小的金疙瘩,方怡眼睛都红了! 她赚的是小头,那女商人拿走的才是大头。 给她的金器都只裹着一层金皮! 一斤黄金,换走了老太太私库数万两黄金,这怎么让她不恨得发狂! 刘氏下意识的护住了怀中之物。 方怡说的对,老太太没有银子了,所以绝对不能被他们知道她还有银子可以用! 第135章 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留下来呢? 宣平侯府的大年初一过得极为凄惨,全家只能选了个小客栈住着,连上房都不敢开。 毕竟这么一大家子,可就靠那么一点儿金子度日。 江莫还小,奎香将尸块送去义庄后就神情恍惚的回来了。 老太太见她抱着孩子依旧在发呆,不由开口道。 “你和季黛走得近,应当知道珩明馆的情况吧?她的金银究竟在哪块放着呢?” 江辰去找了,但大海捞针,到现在还没回来。 奎香怔怔抬头。 “老太太是打算给夫人办后事吗?” “办什么后事!” 老太太不耐烦的皱眉道。 “这么一大家子人吃喝不要钱吗?她死了就死了,我不找她的麻烦都是好事了,还给她办什么后事?!” 奎香眼睛红了起来。 “又不是夫人做的事,明明是他……” “住口!” 老太太厉声喝住了她剩下的话。 “记住了,害死秦信的是季黛,是季家!你莫要给我们再添麻烦,方怡已经出门去找人了,确保将一切都甩在季彦身上,如果你胡说被人知道了,可别怪我将你发卖出去!” 奎香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那么好的夫人,死的这么惨不说,连身后之名都要被人污蔑! 就在她还想再争一争的时候,江辰疲惫的推门进来了。 “找到了吗?” 老太太立刻看向他,紧张的问道。 “她应该有不少好东西才对。” “没有。” 江辰灌了一口凉茶,摇头道。 “什么都没有找到,我还去了趟府衙,季黛名下什么店铺都没有了,听江康说,为了给他治腿,季黛似乎将名下所有店铺都卖了。” “全没了?” 老太太听得心绞痛。 “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留下来呢?枉费你父亲当时还说季家家资丰厚,这么一看,倒还不如京城内的贵女呢!” 提起父亲,江辰眼眸也淡了下去。 刘氏推脱在客栈里不好服侍他,带着江宏去了乡下的农庄。 “要不,我们也跟她去?” 老太太很久没有主过事,才料理了半日就累得要命。 “等方怡回来,只要贤妃肯放过我们,我们就走。” “不行。” 江辰断然否决。 “出了京,我们就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你看看周围。” 老太太含泪道。 “侯府还有什么?什么都没了!就这样你还要留在这里吗?原先还指望着秦信,现在连他都死了,还不早些回乡下,凭借我手中的金子还能多活段时间!”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方怡满脸笑容的从外面走进来。 “老太太别着急,我已寻到了人替我们说情,现在贤妃已派人捉拿季彦了,只要被抓进狱中,就不怕他不承认!” 老太太却无甚表情,甚至冷淡道。 “辛苦你了,可就算他承认了,侯府也回不到过去了!” 不管是什么家族,最要紧的便是家底。 没有家底,就没人看得起。 方怡也知道这点,不由凑近了一点。 “可老太太甘心吗?您若出了京城,可就再也回不来了,您的那群老姐妹们也会瞧不起你。” 老太太抿着唇道。 “现在难道就瞧得起我了?如此丑事,又在新年期间,还有谁不知道吗?” 可怜可叹,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接连两年的新年都不安生! 去年她就没有出门过,今年更别说了,怕是他们避自己如蛇蝎了! 方怡劝不动她,只能回头看向江辰。 江辰想了想,低声道。 “凭借我和父亲的俸禄,只要省一省倒也可以勉强够开销,可如果真离了京城,父亲倒还好,反正领个空禄,我呢?我不上朝就没有银子领,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话的确让老太太犹豫了。 “那住怎么办?我们虽有地,但要想要清理重建,却没有银子啊。” “暂且也不必回去住。” 江辰小声道。 “卖掉点家奴,差不多也能凑点银子买栋小些的宅子,再……再等段时间,我们多攒点银子,或者得了赏赐,不就可以重建侯府了吗?” “我很少出门,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江老太太心疼道。 “可你呢?你还能撑得住吗?别说其他,就说贤妃和田家放过你这一遭,你在朝堂上也不会好过的。” 江辰沉默了一会,老太太说的没错,就算他们甩锅到了季家身上,也有他们的责任在,贤妃定会处处为难他。 “还有二皇子。” 他艰难道。 “看他的意思,似乎想要和我们合作,如今只有两位皇子,秦涛上位基本稳了,跟着他,我们虽不会有在秦信面前的体面,但只要听他的话,日子也能过得去。” 换句话说,他们只能成为秦涛的狗! 江老太太默默垂了头,叹息道。 “你既然这么决定,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了正事,众人也放松了下来。 可江老太太抓了抓后脖子,总觉得有些痒,便让他们先行离开,又命金嬷嬷打开替她看一看。 金嬷嬷扯开围脖看了眼便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老太太看不见后脖子的情况,不由追问道。 “是不是伤口愈合了?” 金嬷嬷咬了咬下嘴唇,还是捧了铜镜过来给老太太自己看。 只见原先淡化掉的黑色伤痕,竟连成了一片。 脖子和后脑勺竟全部变成了墨黑色! “这……这……” 这看上去就不像是往好的地方发展啊!而是恶化了许多! “快,快去让……” 老太太的声音猛然停了下来,她恐惧的看向金嬷嬷。 “药呢?” 年前她服完了最后一贴药,并让季黛送来新的。 “夫人没拿来。” 金嬷嬷捧着铜镜的手一松,“哐”一下砸在了地上。 没有药了,他们也没有银子再去看病,也就是说—— 老太太只能等死了! 第136章 你夫人不是死了吗? 先不说老太太这边的情况,江辰和方怡下了楼,准备叫点饭菜。 方怡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倒也透不出什么臭味来。 江辰也能勉强在她对面坐下。 “祖母年老,精力不够,你多帮帮她。” 方怡苦涩一笑,她盼着这句话盼了太久了,可从未想过得到时,竟是这么个凄凉情况! “季黛曾帮江康付了一年银子,现在才用了几个月,你晚些时候带江康过去看看能不能退一些。” 江辰叹息道。 “我刚说的是安抚祖母的,就算卖了整个府的下人也不够买一座小宅子的。” 京城寸土寸金,凭借那么几两银子凑起来如何买得起? 方怡抿着唇,她是不愿意的,可转念一想,此事是季黛办的,江康记得也是她的好处,还不如早些退了为妙! 想到此,她一口便就答应了下来,并承诺取了银子就去看宅子。 江辰见她这么温顺,眉目也舒展了开来。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方怡娇羞低头,正想寻些有趣的话题让江辰高兴些,可她说了几句话,都等不到对面之人的回应,不由不解的抬头。 江辰的目光越过了她,看向了她身后,脸涨的通红却又激动万分。 “曼,曼珠!” 方怡浑身一僵,还不等她回头,一道香风就从她身旁掠过,轻柔的落在了她的身旁。 鹅黄色的衣袖和她深灰的衣袖撞在了一起,鲜亮的让方怡自惭形秽。 她默默收回了手,将衣袖藏在了桌子下,才敢抬头看那香喷喷的女子。 她依旧戴着精美面具,可露在外面的那双唇却总是微微向上扬起,似乎一直很快乐。 方怡心中嫉妒,曼珠怎么可能不快乐呢? 满京城都知道,齐王秦止极为宠爱她,随她出入齐王府,甚至还经常陪她回醉月阁。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命的女人! 而江辰又是欣喜又是自卑。 “你怎么会来这里?” 曼珠,不,季黛略挑了挑眉,她可早就到了,或者说,他们一入住,她便就知道消息了。 当然也知道江辰忙活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开玩笑,她既然准备了脱身之法,又怎么还会在珩明馆留下东西? 但凡值钱一些的东西,她都命人带了走。 她碰了碰江辰的胳膊,笑眯眯道。 “我来请你的呀,你好久没去醉月阁了,我很惦记你呢。” 江辰脸更红了,他怎么不想去?可醉月阁可是销金窟,他如今是真的没有银子再去了,便只能勉强道。 “最近没时间。” 方怡见不得两人亲密的样子,便忍不住道。 “他不会再去了!” 季黛好奇的偏过头,亲昵的问江辰。 “这个是谁?你夫人不是死了吗?她又有什么资格管你?” 早在凌晨,秦信之死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也将季黛死于大火之中的事情顺带着传了出去,包括贤妃发狂砍尸体之事,都传得真真的。 连旁边的那桌人都在热闹的谈论此事。 江辰也不好不答,便指了指方怡道。 “这位是我的姨娘。” “嘁。” 季黛不屑的摆了摆手。 “一个姨娘还敢拿捏你?!江辰,你自个儿看着办吧,爱去不去!” 她转了个身,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 “等等。” 江辰控制不住站起来追了几步。 “我去!你在门口等我一下好不好?” 季黛勉强点了点头,又高傲的抬头出了小客栈。 “你真要去!” 方怡起身扯着他的袖子不甘心道。 “我们连买宅子的钱都要从江康身上扣下来,你还想去醉月阁!” 江辰犹豫了一会,还是扯下了方怡的手,低声道。 “你放心,我不会花银子的,说不定还能让曼珠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给我退些银子来。” 方怡不信,她了解江辰,以他看曼珠的那双眼就绝对不可能! 这样满是情意的男人怎么舍得让她吐出钱来,便苦口婆心劝道。 “你不是说好好过日子吗?我不想她退银子来了,你也别去!” 可江辰看着外面那娇俏的身影,哪还忍得住,当即快步冲了出去。 “我自有打算!” 季黛回头一看,见江辰火急火燎的出来,便笑着往马车内一跳。 “江世子,快走,醉月阁今日有好看的戏呢!” 江辰满心满眼都是她,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方怡追出来时,他们早就不见了踪影,气的她甩了袖子,当即转身去找老太太告状去了! 路程不远,江辰腹中酝酿的话还没理清楚,就到了地方。 季黛轻快的出了马车,江辰这才想起来问。 “是什么好戏?” “你来就知道了。” 季黛回眸一笑,迷得江辰七晕八素,跟上了她的步伐。 这一次,他们是从大门进的醉月阁,一走进去,江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大年初一的醉月阁从来都是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可今日厅里空无一人,寂静的吓人。 “怎么没人?” 他转头想问曼珠,可身边的佳人也消失了踪迹,而醉月阁的大门猛然下落! 江辰就算再情迷意乱,也知道曼珠引他入局了! 而二楼则慢吞吞的走上了两人。 江辰眯眼看去,是季黛和…… “叶获?!” 他怒吼道。 “是不是你逼得曼珠?!” 季黛冷淡一笑,说江辰蠢还真不是污蔑,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宁可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调动醉月阁也不相信是她曼珠要为难他?! 真是可笑! 她慢悠悠的挑了个座位坐下,抬起洁白的手指,略一点。 “打!” 叶获领命,便一脚踩在栏杆上,一跃而下就扑了上去! 江辰比他高,又自诩多年习武,本来漫不经心的挡了一下,就被叶获踢得倒退了十余步! “怎么可能!” 江辰不信,再次冲了上去,不过半息,又被逼退了开来,而叶获这回没有再次手下留情,他每一下都极为狠辣,端是想要江辰的命! 打得江辰连连败退,最后只能怒吼道。 “别忘记了,我是你的父亲!” “哈。” 二楼的曼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父亲?真是个有趣的称呼,可你真的确定他还是你的孩子吗?叶获,你告诉他吧。” “我已从江家族谱除名。” 叶获冷静的回答道。 “我一直只是母亲的孩子,没有任何人能和她并驾齐驱!” 江辰实在是被打怕了,他连滚带爬的跑到柱子后面挡着。 “什么时候的事!” “不信你就去查。” 叶获甩了甩手,准备再度出手。 “但母亲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江辰吓得脑袋一缩,怪不得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原来是他忘记了叶获!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叶获竟然从未出现过! 第137章 为你的新生庆祝,这银子该我付 “是火势太大,不是我不救她!” 江辰被打得嗷嗷叫。 “你不也没在吗?!他是你的母亲,你都不去救她!” 这话的确让叶获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向二楼的季黛。 季黛微点了点头,叶获便就回到了她身旁。 教训给够了就行,过了反倒不美,万一暴露了她脱身的方法才是一大损失。 江辰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只靠着墙拼命的喘气。 “我也不想,可秦信死在宣平侯府了,我能怎么办?!如果不推她出来,倒霉的就是我们!” “你就不内疚?” “她已经死了!” 江辰低声嘶吼着。 “我怎么会对一个死人内疚?要怪只能怪她太傻,那么大的火也要冲进去救贤妃娘娘!” 季黛微微吐出一口气。 “那贤妃娘娘为何不回头救她?明明她有能力拉她一把的。” 江辰并未看见她们出来的情形,下意识的就觉得她说的没错。 “贤妃娘娘如何想我怎么知道,总之和我无关,你也不能将我困在这里,放我走!” “你要就这么走了,可就太可惜了。” 季黛含笑挥了挥手指,指向了二楼另外的一个方向。 那处有个方形台面,上面摆着一个香炉。 江辰仔细瞧了又瞧,还能隐约看见上面染着的红色印记。 他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 “凶器呀。” 季黛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让江辰如遭雷击! “你大概不知道。” 季黛做了个动作,笑嘻嘻道。 “江康就是用这个动作敲晕了秦信,然后又拖他进屋,引了火来,活活烧死了他。” 江辰虽猜到了一二,可听他人说起来,思绪就自己跟了过去回想当时的情景,便让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这证据不算!你说是就一定是了!” 江辰抖着双腿步步往后退。 “不要以为你随便找来个什么东西就能污蔑我!是季家!对!是季家,季家和淑妃交好,定是因为此季黛才铤而走险。” “好吧。” 季黛摊了摊手。 “你咬死了我也没办法,不过告诉你一件事,贤妃去捉拿季彦,然后空手离开,你猜因为什么?” 见江辰果然抬头仔细听了,季黛才含笑往下说。 “出嫁从夫啊,你又未曾休了她,就算你不愿,她也是你江家人,贤妃还是会回头找你的!” “绝对不会!” 江辰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摔了出去。 “我写了休书了,季黛她和我绝无任何关系!” 他不能确定方怡能不能转移贤妃的注意力,便做了另外一手准备。 只要休了季黛,那他就能彻底脱身了! 叶获飞扑了出去,一把接住了那未曾落地的纸张,又珍惜的捧回季黛身旁。 “……,是您的。” 季黛捏起那薄薄的一张纸。 这张纸她从前世就开始盼起,盼到了今日,也只能靠她的死才能得到。 但不管怎么得来的,从此以后,她自由了。 死去的季黛,也自由了。 季黛抬起了手指,江辰便感觉身后一空,再回头,大门竟已打开! 而门外,正放着六七个喇叭,远处,则站着无数围观的人。 江辰愣愣的动了下脚,便清晰的听见他动作的声音被放大了几倍! “啧啧。” 蔷薇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 “真是一出狼心狗肺的好戏啊!” 江辰猛然回头,看向二楼叠纸的季黛。 “你说的戏是我的?!” 他的声音同样被放大,几乎响彻了整条街。 江辰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在这里面说的每句话—— 都传遍了整个街道! 所有人都知道季黛是怎么被污蔑的,又都知道贤妃对救命恩人做了什么,还有…… 他头剧烈的痛了起来,可那恐怖的念头已腾空而起。 还有,他们都知道杀了秦信的是江康! “让开!” 远处传来了官兵的声音,他们粗暴地推开了众人,可见了蔷薇,他们便不敢太过放肆了,只敢拱手道。 “我等奉命前来捉拿江辰!” 蔷薇略略退后了一步,做了个手势。 “请吧。” 官兵们鱼贯而入,将半跪在地上的江辰拖了起来,又抱拳谢过二楼的季黛,才带着他离去了。 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群众们也稀稀落落的散了先,还有些人试探的问蔷薇。 “今日醉月阁还开吗?” “开!开!怎么不开?” 蔷薇豪爽的一挥手。 “都进去!今日有人买单,且喝且玩,统统免单!” 这话被喇叭放大了无数倍,引得街上的人潮都涌了过来。 谁不知道醉月阁的美酒佳肴皆是上品! 这给敞开了喝,敞开了吃,哪还有人不愿来的! 有眼力见的还当众骂起了江辰不是东西,竟弃发妻不顾。 也有胆子大的说起了贤妃和秦信。 不一而论,但几乎风向都是一边倒。 同情无辜惨死的季黛。 而作为曼珠的季黛则退进了房间内,和不知何时来的秦止说话。 “该我请才对,怎好让你破费?” 秦止不置可否的微笑。 “为你的新生庆祝,这银子该我付。” 季黛皱了皱鼻子,也不好拒绝秦止的好意,便起了另个话题。 “你觉得贤妃能搞死宣平侯府吗?” 秦信之死,恰好可以看清圣上对这几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搞死不难,可我担忧的却是别的事情。” 秦止严肃道。 “秦信的尸体凌晨入宫,圣上命存放冰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打算发丧,刚刚来捉拿江辰的,也是田家的人,换句话说,陛下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亲生儿子惨死,就算是普通父亲都应该勃然大怒,可偏偏这天下之主却冷静到了极致。 仿佛…… 季黛眯了眯眼,低声道。 “仿佛他在等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死!” 第138章 有一份圣旨你们忘记带了 不止江辰,在客栈的宣平侯府众人都被捉进了大狱。 这一关,就是半个多月。 等放出来时,正月十五都已经过了。 江辰领头,垂头丧气,浑身污糟糟,又隐隐作痛。 叶获打他的那顿伤还没好呢! 也不奇怪,能完整走出大狱已是万幸,又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他医治! 再看江康就惨的多了。 那条伤腿彻底被打断,他只能扶着方怡艰难的往前挪动。 剩下的女眷倒没有受过什么苦头。 圣上并未下过什么命令,狱卒们也不会为难她们,奎香过得最舒服,也不知道是谁吩咐过,总之她和江莫以及青儿被单独放在一个牢房里,每日好吃好喝供着,看起来比入狱前气色还要好呢! 只是老太太和方怡在潮湿的地方待久了,浑身又溃败了不少地方。 他们苦兮兮的走了一段路,眼瞧着就要出大理寺的门,却又被拦住了。 领头的正是田家家主田高。 他一出现就让这群老弱病残慌了神。 江辰还能勉强开口问道。 “陛下不是说和我等无关,让我们离开吗?田大人这是何意?” “别紧张。” 田高阴恻恻道。 “有一份圣旨你们忘记带了。” 他盯着不敢看他的江康,才缓缓将手中明黄色的卷轴递给江辰。 “看看吧。” 江辰打开瞄了眼,便就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田大人冷笑道。 “怎么?杀了我的信儿还想全身而退?!我告诉你,若不是陛下仁心,你以为这么点就可以了结了?!” 他拂袖而去。 “江辰,往后,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慢慢来!” 江辰压根没听见他的威胁,他的注意力全部在眼前的圣旨上。 老太太不明白,凑过来一看,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薅爵位?!” 江宏宣平侯身份,并江辰世子身份一道废除! 宣平侯府没了,只剩下一个江家! 江辰都快握不住圣旨了。 “不可能!不可能!” 可上面红彤彤的玉玺鲜艳夺目,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还是先去找住的地方吧。” 方怡快要扶不住江康了,便连声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处虽破旧了些,小了一点,可还是能住人的。” 他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跟着方怡七拐八绕的进了一个小巷子。 直到走到门外,江辰才猛然清醒过来,他狐疑的盯着这宅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地方的?” 方怡当然不敢说这是她和陈方私会的地方,只连声招呼众人先进去歇脚。 老太太身子软绵绵的,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流眼泪。 “这爵位可是老爷子拼命打下来的呀,怎么说收回就收回了呢!” 江辰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我瞧着陛下并没有收拾我们的打算,肯定是贤妃非要他降罪的。” 方怡也很慌。 江辰没了银子,又没了地位,她好像也没必要继续留在他们身边了。 她找了借口悄悄退出了主厅,但一出门,她就又看见了呆呆坐在一旁的江康。 方怡心疼儿子,忍不住坐在他旁边问道。 “想什么呢?” “母亲。” 江康喃喃道。 “你说南儿现在怎么样了?她过得好不好?” 方怡恨铁不成钢的斥骂道。 “还惦记着那个狐媚子!如果不是她,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田地?!” 江康怔怔回头。 “是因为她吗?” 这话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了方怡的心脏,让她禁不住回想了起来。 是因为南儿吗? 不是,是因为死去的季黛才对!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越想方怡就越觉得恐惧,好像—— 从她回府那日开始,一切就有条不紊的往前旋转,拉着她,江辰,侯府的一切往下坠落! 也有可能更早,是从她跟江辰赴外任苟且在一起开启的。 方怡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世上没有后悔药,她方怡也无法后悔了! “康儿……” 她想要旁敲侧击让江康跟他走,可话没说出口,她就看见垂花门内,一个藏蓝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方怡顿时遍体生寒,她“腾”一下站了起来,丢下江康快步冲了过去。 转过了门,果然,眼前正是陈公公陈方! 方怡不敢看他,垂着眼眸道。 “陈公公。” “不错嘛。” 陈方阴柔一笑。 “带着夫君一家住到咱家给你的宅子里来了?!” 方怡叫苦不迭,她的伤迟迟好不了,陈方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所以才壮了胆子将人都带过来。 可怎么想到这位祖宗也来了呢! “咱家也不是小气的。” 陈方从雕花窗往里面看。 “你既然带了他过来,就好生在这里住着,咱家呢,也会偶尔来找一找你。” 方怡慌的不行。 “公公,我可以让他们走的!” “走?” 陈方阴柔道。 “你们走了,谁来抚慰咱家被日日斥骂的心?方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引荐了江康,可你带给我了什么?” 他踩住了方怡的脚趾头,用劲一拧。 “所以,你啊,包括江家这一群人,都给我好好住在这里,咱家呢,就在江辰的眼皮底下作践你,这样的感觉应该会很好……” 方怡很痛,却不敢躲开,她颤着声音求饶道。 “我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了,求公公疼一疼我,带我走吧?” “都说了……” 陈方捏住方怡的下巴,用力一掐。 “你首先得是江家人,是江辰的女人,咱家才有兴趣,没了这些身份你就没用了。知道了吗?不想死就老实呆在这里!” “我不懂……” 方怡艰难开口。 “公公既然这么恨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江辰?!” “恨?” 陈方讶异的抽回手。 “咱家给了你什么误解吗?咱家只是平等的厌恶这些纨绔公子,你恰好碰上来罢了。” 方怡悚然一惊,眼前这个太监压根不是看中她的美色,而是为了发泄他在宫中受到的气! 也就是说—— 她方怡必须和江家捆死在一起!永生永世! 第139章 江大人应当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了 年后开始上朝,江辰夹着尾巴做人,每次都寻得个最隐蔽的角落,又早早离开。 可就算这样,他的日子也不甚好过。 秦止请假,从年后开始就未曾上朝过。 而田家则想着各种法子为难江辰,几乎每一日,他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圣上斥责。 外面不好过,小宅内也不安生。 老太太身上的黑色伤痕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后背,日日苦不堪言,整个小宅都能听见她痛苦的哀嚎声。 方怡呢,一如既往,恶臭难闻,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废一个痴傻。 江辰站在门外,久久不肯进去。 一进门,就觉得自己被苦难给彻底包裹住了。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掉头出了巷子。 醉月阁他去不得了,小酒馆总能去吧?! 他是喝惯了美酒的,这些劣等酒水入喉,便呛得他咳的不行。 “江大人。” 江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模模糊糊只看见一人在他身旁坐下。 他急忙擦干了眼泪,这才看清楚来人。 “二殿下?” 秦涛嫌弃用手指推开他面前的粗劣杯碗,不屑道。 “你可真让我好找,这等地方,你也坐的下来?” 江辰苦涩道。 “今非昔比。” “呵,原先我捏着那丫鬟还是想替你们遮掩一二的,没成想你竟自己坏了事。” 秦涛慢腾腾道。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江大人应当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了?” 江辰原本垂着头,一听这话便不解的抬头。 “二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涛微微侧过了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江辰听完,脸迅速的青白了起来。 “这,这可是砍头的勾当!” “别人肯定不敢做,可你可以啊。” 秦涛笑眯眯的坐直身体。 “父皇没有追究三弟之死,我觉得定是你们江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父皇连这件事都能忍了,那再来一个,也不打紧吧?” 江辰张了张口,勉强道。 “可我接近不了他啊。” “无妨。” 秦涛笼着袖子,笑道。 “这点我可以帮你。” 他回头打量了一圈这小酒馆,挑眉道。 “债多不愁,江大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还惨吧?” 江辰握紧了拳,的确,除了死,他江辰还能更惨吗?! “我做!” 他低声道。 “但,二殿下得给我很多很多的银子!” “可以。” 秦涛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当即就拍了数张银票给他。 “我要尽快看到成效!” 江辰默默收下了银票,又送秦涛离开。 他站在大街上犹豫了许久,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将这些银票带回去。 不管是祖母,方怡,还是江康,都等着医治呢! 可也不知道他入了什么魔,竟就揣着这几张银票朝着醉月阁去了。 蔷薇见他来,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就命人将江辰领入了雅间中,又亲自捧了美酒进去。 “江大人是来寻曼珠妹妹的吗?她不在呢。” “我不找她!” 江辰一巴掌拍向桌子,高声道。 “给我叫几个能陪睡的,要美,要风情的!” 蔷薇微眯着双眼,大半个月未见,江辰倒是粗俗了不少,当即招了几人过来伺候他。 她前脚退出雅间,后脚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娇喘声。 纵情欢乐,说得便是如今的江辰了。 连续七八天,他每日晚间都会来。 一进来,只要女人,还要不同的,关了门就是上床。 来者皆是客,蔷薇也不拦着,只将这个消息送去了永嘉丝绸。 如今的永嘉丝绸,扩大了三四倍,打通了不少周围的店铺,又因物美价廉,每日来来往往无数客人,珍珠数钱都数的手软不已。 “小姐。” 她捧着这个月的账本高兴的跑上了顶楼,美滋滋道。 “这个月,我们的进益和玄中阁持平了,下个月,肯定能超过他!” 季黛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听珍珠这么说,便哭笑不得道。 “你是不是又和吉祥吵架了?” 珍珠吐了吐舌头,噘嘴道。 “我就不想被他超过去!” 季黛哑然,玄中阁的帐一直由吉祥管着,她看珍珠总是不服气,便干脆将永嘉丝绸也交给了她,没想到珍珠做得还真不错。 “小姐你刚在看什么?” 珍珠将账本放在季黛面前,好奇的伸头看她手中的纸条。 “是蔷薇阁主送来的?” “嗯。” 季黛摇了摇手中的纸张,笑容莫测。 “江辰大约得了个好差事了。” 她清楚和了解如今江家的家底,绝对经不住江辰如此的用,那便就代表着有贵人给他银子用了。 但这京城中,除了曾经的她之外,谁肯做亏本的买卖? “要管吗?” 珍珠走到一旁去整理季黛看完的书籍,边问道。 “前几日,我看见方怡了,好似是帮老太太买料子,挑的都是最次等的。” “不管。” 季黛将纸条揉成了一团,笑道。 “有人替我们掘尽江家的最后价值,我们就等着看吧。” 江辰想找死,她又何必拦着? 可就在此时,有人轻轻敲了敲窗子。 珍珠过去打开一看,便就垮了张脸,不情不愿的拉开了整个窗子。 吉祥从外面一跃而进,先和季黛行了礼,才严肃道。 “秦韵到访齐王府,要见曼珠姑娘,主子命我过来问一声,见不见?” 季黛虽另买了宅子居住,可曼珠这个人,名义上还是住在齐王府内的,秦韵既然特意上门来找她,便就代表着今日见不到,明日还会来。 所以秦止才会让吉祥过来一趟。 季黛想了想,便下定了主意。 “见。” 她倒要看一看,秦韵找她,究竟有什么事! 一刻钟后,装扮好的季黛便就踏入了齐王府的大门。 虽说她和秦止交好,实打实来齐王府却是第一次。 吉祥在前领路,可走了一大段路,一直到进了后府,都没有看见多少下人。 孤寂。 是季黛唯一的感觉。 如今虽已开春,可这齐王府依旧如同冰窖一般冷。 吉祥大约看出了她的打量,便低声道。 “主子不喜外人靠近,所以除了我之外,府中只留了些做粗事的下人,不超过十人。” 季黛默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不远处,也出现了个茅草亭。 说是亭子,可周围都是荒凉的泥土,既无花草,也无湖泊,孤零零的站在那处。 季黛走进去时,秦韵正坐在秦止面前,干巴巴的努力找话题,见她来,如蒙大赦般的起身请她入坐。 “曼姑娘,请坐。” 第140章 那你也要住进齐王府了 在秦止面前,秦韵毫无气势,唯唯诺诺,对季黛也极为恭敬。 就是话转了几个弯,始终说不到重点上面。 季黛索性托着下巴仔细看对面的秦止。 说起来,大年初一之后他们就没见过面了。 秦止瘦了些,又白了点,看上去竟有了些病弱之感。 季黛想到了便就问了。 “你生病了吗?” 秦止还没回答,秦韵如同抓住了个好话题般抢先开口道。 “王叔这是为了世子夫人黯然神伤,此等深情实在是让人敬佩。” 秦止亦配合的往下垂了眼眸。 “是因此病了,我总会回想,那一日如果我没去宫宴,是不是就能救回她。” 秦韵陪着他长呼短叹了一会,才小心的提起了他的来意。 “佳人已去,王叔还需往后看,您瞧,曼姑娘可担心你的紧呢!” 季黛语塞,她是担心吗?她明明在瞪秦止好么! 若不是她提前和秦止说过,那夜又怎么可能顺利过去?! 秦止却看着外面,长叹道。 “我也知道,但想起来还是难过,罢了,曼珠,你陪大殿下坐一坐,我先回去歇息了。” 季黛眼睛瞪成了铜铃,看着他黯然离场,恨得牙痒痒! 好家伙,不但给他自己设了个深情款款的人设,还将她也拖了进来。 现在,她就是爱而不得的那位了! 果不其然,季黛回过头,秦韵看她的眼神便就多了几分怜悯。 “曼姑娘。” 他斟酌了下语句,才开口继续说下去。 “上一次在皇子府是我冒昧了,现在我知道了,您心中的那人,定就是王叔了。” “是。” 季黛咬着牙回答道。 “只可惜,他心尖儿的人是季黛,就算他对我再好,可他的心我怎么都走不进去。” 她说的情真意切,又带着些微的委屈,哄得秦韵皱眉道。 “是王叔不懂你的好,我可以帮你一把。” “怎么帮?” 季黛别过脸,擦了擦眼角。 “大殿下你就别骗我了,我也想明白了,往后我和他就这么过下去吧,他心中装着人,我心中装着他也就罢了。” 横竖秦止不在此,她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你别不信我。” 秦韵坐近了一些,低声道。 “你也知道我母妃和季家的关系,只要让他们认你为女儿,你迟早能取代季黛在王叔心目中的身份。” 季黛眼底猛然一缩,她稳了稳声音,才问道。 “季家?季家在扬州,又怎么能影响到京城?” “父皇命人请了季家家主进京。” 秦韵声音越来越轻。 “所以特意过来问曼姑娘一声,愿不愿意和我配合?” 季黛“咻”一下转过头。 “你想要什么?” 她眯着眼,但又十分肯定道。 “没有好处,大殿下不会为我费这个心思的吧?” “对于你来说不难,但能换一个满心都是你的齐王定是十分划算的。” 秦韵又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就起身告退了。 季黛没送他,只若有所思的坐在位置上,不知在琢磨什么。 “咳。” 听见秦止的咳嗽声,季黛清醒了过来,托着下巴瞄他。 “这下有意思了?” 秦止轻笑了一声,转着轮椅停在了她面前。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季家入局是迟早的事情,你又甘心隐姓埋名,就用着这曼珠的身份,不能和亲人相聚相见?” 季黛放下了手,严肃道。 “你的意思是?” 秦止温柔道。 “新生的季黛,季家新的女儿,也是新的你。” 季黛如何不懂秦止的意思。 他要她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用回季黛的名字—— 可这其中,又有多少艰难?! “不必的。” 季黛垂下了眼眸,努力掩住眼底的动容。 “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父母,弟弟都知道她是谁就够了。 “有必要的。” 秦止依旧温柔,却十分果决。 “还有十个月,你就能彻底解了毒,我不想你余生在因为此事心烦。” 季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为了叹息。 “那你知道秦韵要我答应什么吗?” “我出面太过明显,所以才借了他的手。” 秦止手指轻轻敲着把手。 “如果让你为难……” “我不为难。” 季黛哭笑不得道。 “为难的该是你,吴家次女吴丽,想入府和我同住,她嘛,暗恋你已久。” 秦韵和她说得清楚,秦止是王爷,就算是残废,身边也不会只有王妃一人,定还会纳入侧妃等人。 他提前一步送吴丽进来,表面是和季黛同住,但实际上就是为了和秦止朝夕相见,培养下感情。 这的确是不难,可前提是季黛的确住在王府里啊! “……” 秦止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问道。 “那你同意吗?” “我同……” 季黛本想说她有什么同意不同意,可一抬眼,就落入了秦止那双深邃的眼中,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我……” 她窘的满脸通红,原先她可以借着她已成亲的名目劝自己不要多想,可现在,她拿到了休书。 也就是说,不管她是季黛,还是曼珠,都是自由的。 面对秦止隐忍又炙热的眼神,她实在是说不出伤他心的话,便低了头。 “你都筹划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该同意的。” 这话一说出来,她心中的苦就泛滥了开来。 不该啊。 季黛握紧了拳头。 她明明过得很快活,又何必因为谁困住自己?她重复着,也是在告诉自己。 “我同意。” “那你也要住进齐王府了。” 秦止一句话惊得季黛猛然抬头,秦止含笑提醒道。 “曼珠,是住在齐王府的。” “嘶。” 季黛倒吸一口气的同时,也莫名的轻松了许多。 “那还是别让她来好了,就算季家直接提此事也惹不到多少怀疑。” “未必需要如此。” 秦止盯着她还有些红润的脸颊。 “你不是说吴丽暗恋我吗?那只要我微微示好,她应该会帮你的。” 第141章 季家进京 “不行!” 季黛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 “我不准你去!” 秦止讶异的抬头,似乎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季黛暗暗后悔了。 什么啊,她又有什么立场管着秦止? 可不等她坐回位置上,秦止的眼眸忽然就璀璨了起来,明亮至极。 “你不愿意?” 季黛哪儿还看不出这秦止又给她设套呢!当即转身就跑。 “我没有,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吉祥悄悄看了眼主子的神色,忙忙跟季黛去了。 哎呀! 王爷难得这么开心,他就不要去打扰了,还是好好保护未来的王妃娘娘吧! 季黛自然不知道吉祥脑瓜子里琢磨着什么,她急匆匆回了住的地方,脸还滚烫的要命! 季彦听见她回来的动静,跑来找她,一见姐姐如此模样,便将自己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追问道。 “姐姐你去哪儿了?怎么脸这么红?” 季黛翻了个白眼,想将他打发走,可季彦如同一颗牛皮糖般怎么都甩不掉,她只好将父母即将入京一事告诉他。 果然,季彦被引去了注意力。 “父亲母亲没有告诉我他们要来啊。” “我看,十有八九是蔡公公亲自去请了。” 季黛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捋清楚了情况。 “秦涛,秦韵相争,秦韵已落了下风,翻身无望,这并不是圣上想看见的情形。” 季彦皱着眉道。 “父亲说不想参与进来的。” 可皇命难违,季黛和季彦都知道! 他们只能按下心头的烦乱,静静等着父母入京,再从长计议了。 半个月后,季彦去码头等了几日,终于候来了季家的队伍。 他们并未停留太久,直接回了宅子。 “母亲!” 季黛久未看到父母,一见他们的身影,哪儿还忍得住,哭着就扑进了妇人怀中。 那妇人本就强忍着泪水,抱着女儿也哭出了声。 “我苦命的孩子啊。” 母女俩哭的伤心,惹得季鸿也红了眼睛。 “好了,女儿没事,夫人还哭什么!” 季黛哽咽着哄母亲。 “是啊,我没事,我好好的呢。” 林彩却瞪了季鸿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路上又曾安睡过几日?!” 季黛听的心中暖洋洋,便扶着母亲坐下。 “是女儿不对,让父亲母亲着急了,可是,我不是给了你们信件吗?你们怎么会突然进京?” 说起正事,林彩也严肃了起来。 “你的手法虽然巧妙,但未必没有留下痕迹,自从你出事以后,扬州城内多了不少陌生人,书院里也有,都在看我和你父亲的表现。” 她摸着季黛的手,长叹道。 “你毕竟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出事,我们却没有任何举动,这本就是十分诡异的,恰好此时,圣上派人来请,我和你父亲商议了一番,就决定进京。” “京内形势并不好。” 季黛三言两语就将京城内的情况说了一遍,又急切道。 “父亲,你还是趁早想了办法回去吧。” “那你呢?” 季鸿冷不丁的问道。 “你可愿意跟我们回扬州?” “我……” 季黛欲言又止,她本该一口答应下来,可莫名就想起了秦止,想起了那孤寂的齐王府。 “我还有事情要做,还不能走。” “既然如此。” 林彩握紧了季黛的手,温柔道。 “那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好了,你放心,我和你父亲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季黛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秦韵和淑妃一直盯着你们,我怕……” “他们盯着季家,我们在扬州和在京城也没多大区别。” 季鸿咳嗽了一声,故作不经意道。 “齐王信上说的对,对于这种不识好歹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断他们的手,让他们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季黛讶异不已。 “他什么时候写信去了?” 再看看旁边不敢作声的季彦,季黛登时起身去揪他的耳朵。 “我说你怎么这么热心帮我寄信,原来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季彦苦着脸连声求饶,才让季黛放过他。 季鸿也有要事和季黛说,便领着她去了旁边书房。 这两人一走,林彩迫不及待的扯了季彦过来问。 “最近他们两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季彦揉了揉通红的耳朵,还想装作没听懂。 “母亲说什么?” “我说秦止和你姐姐!” 林彩恨铁不成钢的扯着儿子的耳朵,低声骂道。 “半年前你就说有苗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总发芽了吧?” 季彦也很委屈。 “母亲,姐姐才脱离苦海,哪还有这种心思?而且我看两人都不着急,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这怎么可能发芽?” 他凑近了一点,小声道。 “再说了,等事态稳定,我们带姐姐回扬州不好吗?” “一码归一码。” 林彩托着下巴想自己的心事。 “我女儿受了这么多的苦,往后我是不愿意她再嫁出去的,所以啊,我得挑个最好的入赘!” 季彦差点咬到舌头。 “那可是王爷!” “王爷又怎么样!” 林彩瞟他。 “你姐姐还配不上吗?!” 季彦想了想,季黛在他眼中自然是顶顶好的,也绝对配得上秦止! “母亲说的对!” 他握紧了拳头。 “秦止,我季家一定要拐回扬州去!” 第142章 这里都是熟人,你怕什么? 书房内,季黛和父亲相对而坐。 季鸿看着女儿,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你如今叫曼珠?” “嗯。” 季黛将自己的身份解释了遍,连带秦韵的打算也都说了出来。 “噢?” 季鸿讶异道。 “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我直接认了你就是。” 季黛摇了摇头,在这点上,她和秦止的意思是一致的。 “扬州都有人盯梢了,说明有人的确在怀疑我没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父亲主动收我为养女,反而是暴露了。” 这就是秦止要借秦韵的手的原因。 “倒是我想问一问父亲,淑妃和季家究竟有什么关系,竟能让你将季彦送进京来。” 提起这个,季鸿的脸迅速的红了,他小声道。 “你在我面前提就罢了,且不能在你母亲面前提她啊。” 看着女儿了然的眼神,季鸿尴尬的抓了抓脸。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只能算有缘无分,吴家长辈曾想给我们两人牵个线,谁知道恰逢你祖父过世,就搁置了下来,但也因为此事误了淑妃几年。” “那母亲知道吗?” “她知道的。” 季鸿哭笑不得道。 “也是她主动提的让季彦进京,可还是生了我的气,我哄了好久呢!” “那父亲在京内要不好过了。” 季黛也笑了,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她也不信父亲和淑妃之间会有什么龌龊。 “既然要借吴家的风,少不得要接触淑妃了。” 季鸿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不提此事了,先说说你。” 他指了指季黛脸上的面纱。 “现已进了三月,算算也治了四个多月了,感觉还好吗?” 季黛微微顿了顿,垂下了眼眸。 “还好,清林说进程很快,再过五个月必能清毒。” 从第一次发病开始,每次的间隔越来越短,四个月过去,她在没人知道的深夜,已独自煎熬过六次。 清林送来的药也越来越多,甚至连之前玄中阁研制出的那药丸也加了倍。 就为了稳定住她的身子不崩溃,以及勉强拉长发病的时间。 痛吗? 自然是痛的。 可季黛本性坚韧,挺着连声音都不肯发出,所以连贴身伺候她的珍珠都不知晓。 “那就好。” 季鸿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我们就在京城等你五个月,等你好了,我们一道回家!” “好。” 季黛压住眼底涌上来的泪意,笑道。 “一起回家!” 季家进京虽然特意低调行事,可这个消息还是惊得江辰连续几日不敢进醉月阁。 开玩笑,若是被他曾经的岳父抓住他在妻子死去不到半年内日日寻欢,他这条命怕也是要没了! 就在他胆颤心惊的时候,一张帖子送进了小宅子。 除了秦涛,并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 所以,江辰拿着这张帖子的手抖个不停。 秦涛要用他了! 三日后,皇子府设下私宴,为季家接风洗尘。 圣上亲临参宴,倒是给足了季家面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韵有了上一次的阴影,总之这一次,他没请秦涛。 但江辰,他还是请了的。 一来江辰毕竟曾是季黛的夫君,二来曼珠能不能和季家够上关系,还得用一用他。 所以江辰进来时,秦芸当即笑着将他安排在了主桌上。 江辰看着威严的季鸿,腿都软了。 这一桌,他实在是难以坐下去啊。 主位是圣上和淑妃,左手边是季鸿一大家子,右手边则是秦止和曼珠,唯一空出的位置便在季彦和秦韵中间。 “江大人,坐呀。” 秦韵热情的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这里都是熟人,你怕什么?” 江辰叫苦不迭,可圣上在此,他又不敢多说什么话,只好垂着眼睛盯着眼前的碗筷,动都不敢动。 可林彩看他十分厌恶,自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便冷笑着开口道。 “唉,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栽赃别人,却自己先倒霉,江——大人,你这身份掉的有些快啊。” 江辰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的嗯嗯了几声。 林彩还欲多说几句,可瞧着对面女儿给她使了个眼色,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嘴。 席上热闹,但无人再搭理江辰。 江辰也放松了一些,甚至还能偶尔偷偷抬眼瞄一瞄曼珠。 她那么鲜灵,那么生动活泼,让他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看第二眼,再往后就痴痴的盯着了。 季黛自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 “男人就是贱。” 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她都那么折腾江辰了,竟然还打不灭他的心思? 秦止正在喝酒,被她这一句话呛得连连咳嗽。 季黛眼珠子一转,当即从袖中扯了帕子,亲昵的掰开秦止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中。 “王爷,你体弱,喝酒要慢一些啊。” 她的动作亲密又自然,明显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发现让江辰浑身发抖。 圣上也注意着他们,神情难测。 “朕记得当初要给你们两赐婚,曼姑娘曾说过心有所属?” 季黛垂头娇羞一笑。 “那会是和王爷置气呢。” 江辰只觉得如坠冰窖。 “你不是说……” “我说了什么?” 季黛抬眼,脸上又无辜又单纯。 “我和江大人似乎不熟啊。” 江辰心中痛的要命, 可看着她的模样,却又生不得气,只能呆呆的坐在原地不做声了。 林彩不快的皱着眉道。 “死人就是比不上活人,江辰你如是,齐王,你竟也是如此!枉费我还以为你对我女儿情深如海,曾后悔不该应了江家的婚事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毫不掩饰对江辰的厌恶和不屑。 秦止却遮了眼,低哑道。 “我一如既往,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在我心里……” 他长叹一声。 “谁都比不过她,曼珠,你逾矩了。” 季黛简直想给秦止鼓掌,这人设,他拿捏的实在太好了,怎么以前不见他说情话这么流畅呢?! 但看众人的目光已转到她身上,季黛也黯然的垂了头。 “我,我只是……” “唉!” 秦韵当即抓住了这个机会,热情的和林彩解释道。 “夫人您大约是不认识曼珠,她曾为了季小姐出气,一举替她洗去了冤屈,此事,父皇也知晓。” 林彩听完神色松弛了些。 “就是你曾告诉过我的那位?那倒还真是个奇女子了,但也比不上我家女儿的好。” “那是自然。” 秦韵毫不吝啬夸赞之语,才又小心的提起。 “您觉得曼姑娘如何?她无父无母,又和季黛投缘,今天日子又好,不如季先生和夫人就认了她为女儿?也算是季小姐的延续了吧?” “不行!” 林彩断然否决道。 “我家的女儿是谁都不可替代的!就算她对季黛有恩,我也不同意!” 说着说着她便扑进了季鸿的怀中。 “夫君,你不能答应他们!” 季鸿抱着她,知晓她的颤抖明明是忍笑忍得,却还是抚摸着她的后背解释道。 “她最疼季黛,一时半会是接受不了其他人替代她的,多谢大殿下的好意,但此事还是作罢吧。” 第143章 我自当陪您先走一步 秦韵为难,他没想到季鸿竟拒绝的这么绝对,没有了什么转圜的余地。 幸好,他请了江辰来,当即悄然朝江辰坐着的凳子踢了一脚。 江辰本就在发呆,被这么一踹,不留神就跌坐在了地上。 这动静,让席上众人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江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韵伸手给他,笑道。 “我来扶你一把。” 江辰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便也感觉到秦韵的手在他手背上一掐,再抬头,就看明白了秦韵的意思。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接近秦韵的机会! 江辰不敢错过,便赶紧顺着他的力气起身,低声道。 “季黛曾和我提过她和曼珠一见如故,情如姐妹,还说过想等夏天和她一道回扬州,拜了季家的祖先,往后便是真的姐妹了。” 他作为季黛曾经的夫君,说出的话的确有足够的信服力。 埋在季鸿身上的林彩也抬起了头。 “你说的是真的?” 江辰赶紧加了一句话。 “这也算是季黛的遗愿吧。” 林彩红着眼看向季鸿。 “夫君,你说该怎么办?” 季鸿也满脸犹豫,干脆转身和圣上抱拳道。 “此事我也拿不定主意,还是请陛下定夺吧。” 他仿佛忍着痛般艰难道。 “黛儿一直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她惨死,我们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虽说这是遗愿,可总归心痛难忍,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此事了。” 圣上久久的盯着他,似乎在看他的痛苦是真是假。 他不说话,就没人敢出声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 “既是遗愿,接受又何妨?不过是多个女儿罢了。” 圣上既如此说,在场的便没人敢拒绝了。 连秦韵也面露狂喜之色。 成了! 可林彩却擦了擦眼角,低声道。 “我的女儿永远只有季黛一人,我可以接受你,但从此以后你就要放弃曼珠的名字,替我女儿活下去!” 这话在外人耳中,便是刻意的刁难了。 就连秦止也皱眉道。 “夫人,季黛的名字怎可随意给她人?” “你别管。” 林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季黛身上。 “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你换了名字,我就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往后她的一切都是你的,季彦也会是你的亲弟弟!” 季黛惊讶无比,母亲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出色了! 她却不能一口答应,她犹豫的看了看周围。 “曼姑娘,这是好事啊!” 秦韵深怕她反悔,连忙劝道。 “季小姐的死并未大肆宣扬,你若是用了这个名字,回了扬州便是实打实的季家大小姐!” 季黛抿着唇,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我同意。” 圣上在此,倒也不必需要那些繁琐事项了,命蔡公公取了圣旨来,便就定下了此事。 自此,秦止身旁的曼珠改名季黛! 圣上还顺手命人抹去了季黛的死讯,连带着户籍一道挂在了曼珠名下。 江辰没想到圣上会做到这个地步,便也欣喜若狂。 曼珠成了季黛,便就是他的妻子了! 这真是得来不费工夫。 以曼珠和醉月阁的实力,他甚至不需要再求着秦涛了。 可他还没高兴许久,奉命前来办理的官员实打实的在婚否上面写了个否字。 江辰急了,上前几步道。 “季黛是我的妻子,怎可写个否字!?” 官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从翻找了一会,扯出了一张纸。 “江大人,这不是你亲手写的休书吗?早就送到府衙里来了。” 江辰一把抢过去,白纸黑字,正是他甩给曼珠的那张休书! 但他还打算咬着不松口。 “这不算数!一定是仿写的!” “唉!” 那官员笑眯眯道。 “这不是江大人亲自送来的吗?” 见江辰不可置信,官员笑嘻嘻的收好了文件。 “收纳文书那处,也有江大人的签字,您啊,可不能见着好就瞎说哦。” 江辰猛然回过头,看着厅内围坐在一起的季家众人,心头涌起了个奇怪的想法。 他明明是将休书给了曼珠,她怎么会提前将休书送入府衙呢?! 她又不知道会有今日,也不可能知道圣上会将户籍也一并给了她! 就在这时,曼珠似乎有所察觉,回过了头,她碧色的眼眸在暗处淡了许多。 看着那双眼眸,江辰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眼睛,也好像季黛! 季黛挑了挑眉,自是清楚的看见了江辰的举动,可就算被他发现了又如何呢? 她轻柔的比了个“嘘”字,才又回头继续陪着母亲说话。 江辰这才悚然一惊。 是啊,曼珠不只是改换了名字,她是彻底取代了季黛的身份! 也就是说,他就算指认曼珠就是季黛,也没有用! 其他人只会嘲笑他疯魔。 因为—— 季黛未曾发丧,她的死也一直在传闻之中,未曾落地! 她们身份已重叠在了一起,在加上圣上抹去了户籍的记录,除了在场的众人,谁又知道季黛换了个人呢? 江辰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甚至有可能,并没有换人! 不管外面的江辰多么震惊,厅内,林彩被季黛哄着说了几句话,好悬咧开嘴笑出声,幸好她及时掐住了手心,才稳重道。 “今夜你就别和齐王回府了,和我回去。” 而一旁的季鸿正和秦韵送圣上出门。 “若不是陛下在此,我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朕也是为了朝廷罢了。” 圣上背着手站在走廊里,淡淡道。 “魏先生和丞相大力推举叶获,后日,他就要参加殿试,若真中了状元,重提季黛的事情倒也是不妥,不如借此安抚他吧。” “叶获那孩子我也见过了。” 季鸿叹息道。 “陛下放心,我自是会劝说他,绝不会在这要紧的时候提起过去的事情。” 圣上略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秦止。 “贤弟不和朕一道离开?” 秦止摇着轮椅跟上了他。 “皇兄既如此说,我自当陪您先走一步。” 第144章 齐王的婚事定下来了 季黛若有所思的看着秦止离开的背影,圣上这样的提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警告秦止吧? 他绝对不会想要看到季家和齐王府连在一起。 但又舍不得放手季家。 那接下来,就是斩断她和齐王府的关系。 可会用什么办法呢? 正当她低头思考之时,秦韵请她到一旁说话。 避开了众人,秦韵低声道。 “我没想到父皇竟会直接将户籍挂了过来,不过这样也好,季家的好处你全然得了。” 季黛配合的回答道。 “只是我似乎做不得之前答应你的事情了,母亲不许我继续住在齐王府,那吴小姐又怎么进去住呢?” 秦韵轻轻摆了摆手。 “计划有变,曼,不,季小姐,你需要做一个选择了,是选择王爷还是选择季家。” 他声音越来越轻。 “我说句不好听的,王爷毕竟是残废,以后能不能有后都难说,季小姐既有了如今的身份,又何必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季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笑道。 “大殿下的意思是让我看看你?不会吧?我既已是季黛,那岁数也长你几岁,怎么好老牛吃嫩草呢?” 秦韵的确有这个想法,但被季黛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倒不好承认了,只咳嗽了一声道。 “只是提醒季小姐,往后还有无数的好男人,父皇回宫大约很快就会赐婚,赐王叔和吴丽的婚事,就请季小姐不要出声,只要你没有动静,王叔不会拒绝的。” “噢!” 季黛恍然大悟,怪不得秦韵后来一直没有找过她,原来是吴家换了个方式。 也是,吴家并非没有能力,将曼珠这个碍事的人从秦止身旁撬开,又给了她甜头让她闭嘴,可不是就可以直接下手了吗? 但从她心底却掀起了一股烦躁。 说不清道不明,让季黛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你确定他会答应?” “前几日我问过王叔了。” 秦韵没注意到她情绪的波动,反而笑道。 “他没有拒绝,现在他应当是和父皇一道回宫商议此事了,等天明,圣旨大约就会下了。” “好。” 季黛微微喘了一口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要他答应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齐王府。” 秦韵不意外她的反应,原先她是无依无靠的孤女,现在身后有了季家,又怎么肯跟着一个残废呢! 说定此事,他便热情洋溢的送季家众人回去,等众人散了,他才唱着小曲往后府去了。 才过了一会就传来了孩童的惨叫声。 皇子府的下人没一个敢出声的,都悄然退了下去。 谁不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性,又有谁敢上去打扰了,横竖那鞭子,那刀不会落在自个儿头上就是了。 季黛回去之后,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日清晨才勉强睡了一会。 等她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珍珠垂手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说吧。” 季黛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问道。 “是不是圣旨下了?秦止他真的答应了?” “是。” 珍珠上前扶她坐起身。 “齐王的婚事定下来了。” 季黛积在心底的烦躁猛然往上一拱,气的她恨恨的一拍床铺。 “他这是半推半就吧!” 她将身上的被褥往旁边一甩,就要下床。 “走,我们收拾了东西,回扬州去!” 可笑她还可怜秦止孤寂,打算在这里呆足一年,治了他再走。 现在,他美人相伴,她又何必在这里碍眼! 不如早早回了扬州,横竖等最后一次发病前回京就是。 “唉?” 珍珠急忙抽了外袍给季黛披上。 “小姐,别急啊。” “我没有着急。” 季黛气呼呼的踹开了房门。 “我这就是去和他说一声,我们下午就走!” “你要去哪?”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小院内响起,季黛浑身僵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眼前的小亭子里,对坐着三人。 季鸿,林彩在也就罢了,怎么秦止也在! 他惊讶,却又带着笑。 “季小姐,你要去哪儿?” “啊!” 季黛满脸通红,直接“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她在秦止面前一直稳重,哪有过这等失态的时候! “珍珠,他怎么来了?” 季黛小声抱怨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 珍珠快手快脚的替她收拾,边哭笑不得道。 “小姐,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季黛抿嘴坐在铜镜前,侧耳去听,却又听不见什么声音,只能揣测道。 “是不是来道歉的?也是,他之前用我当盾牌这么久,又这么快丢了我开来,的确应该和父亲母亲道歉。” 珍珠努力闭着嘴,将装扮好的季黛往外面一推。 “小姐想听就自己去听吧。” 季黛尴尬的走过去,在空位置上坐下,故作不经意道。 “王爷,还没恭喜你喜事将近啊。” 她心思都在秦止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对面的母亲眼睛瞪大了些许。 “是啊,我好事将近。” 秦止一瞧,就知道季黛还不知道呢,便起了逗她的心思。 “怎么,季小姐不高兴吗?” 季黛暗自嘀咕了几句,努力梗着脖子道。 “我当然高兴,等你成亲那日,我定给你包一个巨大的红包,只是人就不到了,省的让新娘子不舒服,扰了你的好事。” “是吗?” 秦止忧愁的皱了眉。 “你不来吗?” 第145章 她要嫁人了? 季黛咬着后槽牙道。 “我来做什么?不管我是季黛,还是曼珠,都是新娘子的眼中钉,你不为她想想吗?” “就是为她想,你才一定要来。” 秦止嘴角翘了起来。 “她不会介意的。” 季黛瞪圆了眼睛,指着秦止的手抖个不停。 “你是什么意思?你成亲了还不放过我吗?” 她真是看错了秦止,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这是吃着嘴里的还盯着锅里的! “新娘子都不来,我这亲还怎么成?” 秦止有些绷不住了,他的笑容逐渐扩大,转头和季鸿拱手道。 “此事未曾和季先生说过,我擅做了主张,请先生莫要怪罪我。” 季黛如同被雷劈了般呆在原地。 “你说什么?——” 林彩实在看不过女儿的傻样。 “说什么?圣旨都在中堂摆着了,圣上赐婚你与秦止!” 瞬息之间,季黛连指尖都红了起来,她通红着脸却又不可置信道。 “怎么可能!” 圣上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季家和齐王联手?! 季鸿摇摇头,扶着林彩起身。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碍事了,将这里留给秦止解释吧。” 林彩看着女儿那红透了脸的样子,也知道他们俩继续留在这里不太妥当,便和夫君一道起身离开了。 院中安静,吉祥和珍珠也躲得很远。 季黛犹豫了半晌,还是故作镇定道。 “是不是你又拿我当借口?秦韵说圣上打算赐婚的是你和吴丽啊。” “他想是他想。” 秦止往后微微靠了一点,轻松道。 “有人不愿意我奉上男色,我只好大义凛然的拒绝了。” 季黛却不信。 “圣上为何会同意?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一直追问圣上为何,却没有生气。” 秦止突然往前凑了些微,淡笑道。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同意嫁给我?” 除非季黛主动,否则秦止极少和她这么亲近,偏偏他最近身上带着的那些病弱感觉,让季黛又不忍心推开他,只能别开脸道。 “我没同意,你不也求了圣旨来了吗?我还能后悔?” 秦止轻柔的笑了。 “可以后悔啊,婚期定在明年十月,在这段时间内,你随时随地,只要想都可以后悔。” 换句话说,如果明年十月她还在他身边,他就再也不会放手! “你……” 季黛转过了头,盯着秦止。 “何苦?” 选择吴丽,便就能安抚圣上的疑心,也是隐藏他实力的极好遮掩,甚至可以说往后秦韵甚至会成为他手中的傀儡! 以秦止的能力,秦涛也一定斗不过秦韵。 圣上百年之后,天下便是他秦止的了。 百利而无一害,这是最简单的一条路了。 秦止没有回答,只安静的望着她,认真又仔细,如同在心中镌刻她的长相般。 “因为我不想任何人再来打扰你的宁静。” 江辰是,李凌也是。 他秦止不敢触碰的人呐,又怎么允许别人亵渎? 春天的风轻柔的吹起,撩起了季黛的发丝,又温柔的落下。 有些痒。 就如同眼前秦止说的话一般,让她心中微痒,有什么东西破了土,摇晃着发了芽。 “那……” 季黛压抑着那份悸动,低声道。 “那我也帮你,不让吴丽靠近你。” 她故意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又小心的偷看他的神色,心跳如鼓,却又不敢宣之于口。 秦止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呢? “好。” 他温和道。 “这些就拜托你了。” 季黛抿着唇,脑海中瞬间就明朗起来的欢快,也让她不得不承认。 罢了。 秦止太聪明了,以此为破入点,既给了她留在京城的理由,也逼着她正视和他之间的感情。 季黛想了想又有些兴奋。 “只是不知道吴家和江辰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表情。” 吴家被截胡倒还好,倒是已经猜出她身份的江辰怕是受不得这个打击了吧?! 她猜的没错。 昨夜,江辰就是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了小宅,在自个儿屋里呆坐了一夜。 老太太早上见到眼下青黑的他,也被吓了一跳,连声追问怎么回事。 江辰心烦得很,当即摆了摆手就要出门去。 季家买的宅子前几日就挂上了季府的牌匾,他想登门看看情况。 可才走到门口,他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议论着什么,隐约一听,就听见了季黛和秦止的名字。 江辰几步上去,抓住那路人吼道。 “你们说的是什么??” 那路人被他吓一跳,但又见他双目通红有些恐怖,便忙回答道。 “你不知道吗?陛下赐婚齐王和李家小姐季黛了。” 旁边的另有一人忍不住也多了句嘴。 “坊间都说这季家小姐天生命好,在谁家里就旺谁家,那江家前脚休了她,后脚就倒了大霉,真真是活该!” 他们压根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江辰,说起江家不堪来,更是眉飞色舞。 江辰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默默松开了路人的领口。 “她要嫁人了?” 他跌跌撞撞就往远处跑去,留下两个路人面面相觑,觉得他真是个怪人便也走了。 江辰狂奔到季府门口,蒙头就是砸门。 “季黛!你出来!你出来见我!” 这宅子所占位置极好,路上人来人往,见他发疯都驻足指指点点。 但江辰压根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一心想要逼季黛出来。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如果再不出来,休怪我将你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 他退后几步,高声大喊。 “你不守妇……” “道”字还没出口,江辰的脸就被虚空的一巴掌给拍到了一旁! 大门轰然打开。 一道巨力扯着江辰的身子往内凶猛一扯。 众人只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门前的男人就消失了踪迹! 府内,江辰恨恨的从地上爬起,怒视眼前的秦止,以及远处去了面具的季黛。 “真的是你!你就是曼珠!也就是说和秦止亲密,还有诓骗我和父亲的,都是你?!季黛,你究竟是有多恶毒!” 确认了她的身份,就让江辰更痛彻心扉,他追逐梦想了那么久的人儿,竟就在他身边! “啪!” 秦止毫不留情地又甩了个巴掌。 “江大人,注意你的言辞。” “哈哈哈。” 江辰往地上吐了口血水,冷笑道。 “还有你,你这个残废居心叵测多久了?现在你得偿所愿,满足了?!破锅配破盖,真也是绝配!” 明明他才是胜利者,明明季黛是他的女人,可究竟是因为什么他竟亲手放开了她! 如果季黛悄然离开京城,江辰未必后悔。 如果秦止没有请了圣旨求赐婚,江辰未必如此癫狂。 可没有如果,站在这里的江辰,只觉得自己被嫉妒和愤怒给塞得满满的,他觉得自己是个小丑,完全被他们两人戏弄于股掌之间! “秦止!” 他的话越发的恶毒。 “你以为季黛她是什么好女人?!不是,她不但被毁了容,还是我江辰穿过的破鞋,你那么珍视她又怎么样?!你永远只在我江辰后面,永生永世,只要有人提起她,就会提起我江辰!我会恶心你一辈子!” 第146章 大门口砸出血来,有些不吉利呀 “你说够了没有!” 季黛实在是受不住他的污言秽语,指着他斥骂道。 “你肮脏不代表别人肮脏,江辰,你别逼我杀了你!” “你敢吗?” 江辰癫狂的大笑。 “你不敢,甚至连秦止也不敢,因为季家在京了,秦止,你是给自己送来了一个软肋!季家是好啊,可清名在侧,也辖制住了你秦止!你秦止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江辰摇摇晃晃,却又得意万分。 “我会将这一切,告知天下,让所有人的唾沫淹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呵。” 秦止轻笑了一声,嘲讽道。 “我不敢,那你敢吗?” 江辰看向他,不知为何心便是一颤。 “我,我为什么不敢?” 秦止打了个响指,旁边的庭石便猛然腾空而起,停留在江辰头顶上。 “你还敢吗?” 江辰腿都软了,这么大的一块石头,从这个高度砸下来,他定成肉饼! 他怎么就忘记了,秦止又怎么可能受人胁迫?! 江辰赶紧转头斥骂季黛。 “你就眼睁睁的看他杀我?我怎么也是你前夫君!” “你说的也是。” 季黛故作为难的走上前几步。 “秦止,还是换个地方吧,大门口砸出血来,多少有些不吉利呀。” 江辰倒吸了一口气,震惊的指着季黛。 “你就不怕……” “怕呀。” 季黛微微一笑。 “可你不是更怕吗?杀了你,季家名声臭了,不杀你,你出去乱嚼舌头,不也名声臭了?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又何必让自己委屈呢。” 秦止配合她,随着她说的话,手指一点点的往下滑。 那庭石就一点点的靠近江辰的额头,逼得他脸苍白了起来,最后还是把不住,哀嚎了一声冲出了季府! “吉祥,跟着江辰,送庭石过去。” 秦止松了内力,庭石落地,他示意吉祥带人将它搬走,又抱拳同出来的季鸿道歉。 “明日我送新的过来。” 季鸿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一块石头罢了,不必再送,只是这江辰实在太下三滥,竟无一点他先祖的风范。” 面对真实的江辰,他愈发后悔当时将季黛嫁给他,也恨当初的自己没眼光。 季黛大约也能猜出父亲的心思,便上前劝道。 “他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才这么癫狂,原先……” 为了宽慰父亲,她还是笑着解释道。 “原先还是相敬如宾,客气的很的。” “唉!” 季鸿怎么不知道季黛是在安慰他,拍着女儿的手叹息了一会。 “你莫要被他威胁了,我也告诉过你,季家的清名算什么?!我因为此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已是后悔至极,又怎么可能再因为此事让你,让秦止受制于人?!反正季彦学问不成,你也别怕影响了他,放手去做便是!” 他又看向秦止。 “你身有残,我虽不计较此事,但若你有对不起季黛的地方, 就休怪我们无情!定是要甩开你的,你到时候也别用可怜的模样要挟我们!” 江辰当初在他面前也是极尽表现,甚至可以说装的比如今的秦止还要好。 季鸿实在是怕了,再来一遭,他又如何对得起女儿! 秦止当然明白他的担忧,当即抱拳道。 “我和季黛已约定好,请季先生放心,若真有那日,便只会是我秦止的错。” 季鸿作为秦止的启蒙先生,了解他说出的话绝不会反悔,便也默默点了点头,又亲自送他离开。 季黛如今也有要紧的事要做,转身便就找叶获去了。 明日可就是殿试的日子。 原先圣上不一定会为难他,可如今秦止和季家已绑在一起,圣上未必还会公正公允。 但考前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叶获如此坚韧的孩子,绝不会因此折戟! 次日一大早,季黛亲自送叶获到宫门口,嘱咐了几句便就放他去了。 她也不离开,随便选了个最近的茶楼候着。 横竖就一天,她也有这个耐心在外面等着。 茶楼里也有不少等候学子的人,有人见她进来,不由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珍珠侧耳听了两句,嘴巴就噘得老高了。 等进了二楼雅间,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他们这群人可真嘴碎!” 季黛淡笑,坐在窗边喝茶。 不用想也不用听,他们定是在说自己的闲话。 她季黛的确是刚和江辰和离,立刻又被赐婚秦止。 其中过程他们并不知晓,定会隐约猜测她嫌贫爱富,弃了落败的江家,转头就嫁给了如日中天的齐王。 或羡慕,或不屑,或嫉妒。 百样人,百样想法,她也不介意,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但季黛不想参与进去,有人却见不得她的好。 这茶楼的隔音并不好,她们坐在楼上,都能清晰听见大厅里逐渐变大的声音。 “你们知道不知道殿试多了一人?” “多了谁?名单不早就贴了出来吗?” “多了叶获!就是原先是江家的养子,后来又成了季家养子的那位!” “他不是才十岁?!院试、乡试、会试都参加了?” “怎么可能!这么走一遭除非他三岁就开始考了!这还不是靠着齐王?齐王推一人去殿试还不是简单的要命?” “嘁,十岁,能考个最后一名都了不得了!” “你们可别傻了,最后一名可也会得了官位,你们家中学子都是辛苦考上来的,凭什么他能走捷径?” “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养母!” 有人“哈哈”大笑道。 “季家小姐,只要求一求不就什么都得了。” 这毕竟是皇宫外,他们也不敢说的太过放肆,但在座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隐晦又莫名的哄笑起来。 他们根本不在意季黛刚刚上楼去。 她又不是第一年入京,又因为容貌问题声名远扬,谁都知道这位性格温和,便越发的放肆起来。 可未曾想,二楼栏杆处,却传来了女子冷淡的声音。 “刚是谁说的?” 第147章 小姐您随便洒洒就有了 众人没想到季黛会直接走出来,一时间也没人敢吭声了。 开玩笑,偷摸着说说还好,当着她的面,又有谁真的敢说呢? 可对面的雅间也走出了一人,她讽刺道。 “季小姐,你还不是王妃呢,就摆起了谱吗?茶楼嘛,大家爱说什么说什么,畅所欲言你也要管?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 季黛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由也笑了。 “原来是吴小姐啊,那下面也有吴家的人咯?你来的这么巧,莫不是在等着我吧?” “我大哥也参加殿试了。” 吴丽骄傲的昂起头。 “怎么就不能来这里了?” “噢?” 这消息季黛还真不知道,下面便就有人高声道。 “你走后门自然不晓得,吴家大公子吴克乃是会试第一名,年方十七,定能拔了头筹连中三元!” “吴公子才学出色,我可押了他第一名呢,只是赔率实在太低,也赚不了多少。” “谁说不是呢,也不奇怪,虽说我家也有学子参加考试,但也都佩服吴公子,说他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了,赌场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是么?” 下面的人越夸,吴丽就越得意。 “还有这样好玩的事情吗?” 季黛轻柔道。 “既然在座的都觉得赔率太低不好玩,不如我们这里也拉一场赌局?” 她缓缓抬头,直视对面的吴丽。 “吴小姐,要不要来玩一把大的?” “怎么玩?” 吴丽绝不肯在秦止的未婚妻面前落了下风, 当即答应道。 “你说,我都跟!” “好。” 季黛指了指下面的大厅,示意掌柜将几个桌子并在一起。 “也不赌复杂的,就赌状元归属!一边叶获,一边吴克。” “嘁。” 吴丽不屑道。 “少了我可不玩!” 这必胜的局,她也不怕! 就算叶获天资聪颖,可她哥哥也很强,只要差距不大,圣上绝不会将状元的头衔给了叶获。 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和你玩,当然不会少。” 季黛扶着珍珠的手,沿着楼梯往下走,一路上人都让了开来。 “我压叶获为状元。” 她掷地有声道。 “十万两银子!” “嘶!” 围观的众人皆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白送银子吗?名不见经传的叶获又如何考得过十七岁的天才吴克? 季黛的话还没说完,她抬眸看向还在二楼的吴丽。 “赔率嘛,如果你赢了,我赔十倍!” 十倍,就是百万两银子! 都逼到了这个份上,吴丽又怎可退缩! “你想将季家的家底都送来,我也不介意!我跟你!” 她拂开了劝她的老嬷嬷,冷笑道。 “叶获若是状元,我也赔十倍!只是你真的有那么多银子吗?别到时候输了,又去找齐王哭!” 她这话一出,倒让众人的眼神变了又变。 也是,季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子,又是拿齐王的来用吧? “噗。” 珍珠笑出了声,她扶着季黛的手,笑道。 “她竟然觉得我们没银子,百万两罢了,小姐您随便洒洒就有了,我这就叫掌柜送银子来!” “一刻钟。” 季黛淡笑指了指拼好的桌子。 “百万银子我会准备好在此,就不知道吴小姐需要多久了。” 吴丽知齐王如今在宫中,压根不可能帮季黛,但看她笃定的模样,又不敢冒险,只能连声吩咐身后的下人回去取银子。 但百万两白银并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随意调动的,随着回禀的下人越来越多,吴丽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一刻钟很快就到了,一位中年男子捧着锦盒快步走了进来。 他先恭敬的和季黛行了一礼,才将那锦盒放在了桌子上。 吴丽见状,也松了口气。 她才凑了四十多万两,看这锦盒的大小最多也只能放一叠银票,断不可能超过她的数目,便得意道。 “怎么就这么小一个锦盒,如何能凑够一百万两?” 季黛淡笑不语,只问道。 “吴小姐这是准备好了吗?我看数目也不够啊。” 吴丽既肯定季黛是装模作样,当即便扯了张纸来写下了剩余银子的数目,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必赢的局,我又何必折腾?你既然如此不放心,我就签了字据在此,也算凑够了吧?” 季黛挑了挑眉,吴丽虽投机取巧,但她的字据也的确有用。 “打开吧。”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男子打开锦盒展示给众人看。 锦盒打开。 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叠崭新的银票。 吴丽看了眼,估摸了下数目,虽然心惊,却也暗自松了口气。 这里大约就一百来张,按目前流通的五千两一张银票计算,也才五十万两。 她不由眯着眼看向了季黛,真没想到,这季家这季黛还真有钱! “请诸位见证。” 那男子随手抽了一张展示给众人看。 “此银票一万两为一张,这里共有一百张,百万两银子已足额到数。” “什么!” 吴丽不可置信的站起来。 “怎么可能是一万两一张?!” 京城中,只有两家因银子流通太大,特批了可用一万两银票之外,其他地方皆无如此份额才对! 这季黛,怎么可能会有万两银票?!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锦盒上的徽记。 “永嘉丝绸!” “正是。” 男子拱了拱手,笑道。 “我乃永嘉丝绸的严掌柜,特来为我家主子送银子。” 吴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季黛是永嘉丝绸的老板?! 这怎么可能! 永嘉丝绸是何时来京的? 好像似乎就是季黛进京那年! 吴丽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京城上层,都以能买到永嘉丝绸最时兴的料子为荣。 而普通民众虽不追逐新款,也能买得起往年的旧款。 几乎可以说,整个京城能用的起丝绸的,九成都是出自永嘉丝绸! 可见,这银子定是如同流水般的涌进去,她怎么会没有银子?! 那叠银票整齐的放在叶获的名字下,而另外一边吴克的名字下,各种数额的银票杂乱的放在一起,还有最上面放着的字据,扎眼又难看。 吴丽只能定了定神,期盼的望着外面。 不急! 只要大哥赢了,笑到最后的还是她! 第148章 真是看不出来,叶获还真有本事! 小小的一座茶楼开了这么大一个赌局,外面又多是闲闲无事之人,一听见这个消息,就都挤了过来,想要亲眼看着这惊天的赌局归属。 季黛淡定喝着茶,一点没有被周围的人影响。 反而是吴丽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会让下人出去看看宫门开了没。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外面有人高呼道。 “宫门开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冲了出去,等着看贴榜。 吴丽猛然站起了身,紧张的搓着手。 她虽然对大哥有信心,可也保不齐有万一。 “是谁都好,绝对不能是叶获!” 她小声嘟囔着,边盯着挤出去看消息的下人。 季黛不慌不忙,甚至还捻起了一个糕点慢慢的吃着。 很快,就有人来报。 除了前三名之外,其他的名单都出了。 没有吴克,也没有叶获的名字。 也就是说他们同时进了前三甲! 吴丽咬着牙,却不肯信叶获这么强,便讽刺道。 “也许是直接落榜了呢?!” 虽然上了殿试几乎都是稳的,但也不是没有被划去名字的。 这样的人,也不会出现在名单上。 季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出声。 第三名出了! 是个陌生的名字。 吴丽更紧张了,她索性领着下人走到了茶楼门口,盯着从宫内走出的最后两人。 第一名和第二名同时贴了上去! 围观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连声追问道。 “没有贴错?!” 太监瞪了他们一眼。 “这等大事怎可出错!这上面还有陛下亲笔圈的名次呢!” 人群中的吴家下人颤巍巍的回头,看向吴丽的眼神如同死一般冷寂。 “不可能!” 吴丽快步冲了过去,所有人都让开了路,她顺利的走到了榜下。 抬头一看。 状元下面的名字赫然是叶获! 而吴克的名字只在榜眼之下。 “不可能!” 吴丽浑身颤抖,她的大哥怎么会输给一个十岁的孩子! “一定是作弊!” “这位小姐。” 张贴的太监登时不高兴了。 出来贴个榜,还被一个两个质疑。 “你若是不信,可稍等一下,马上前三名的试卷就要贴出来了,诸位都可看一看!” 他丢下这些话,便就回了宫,少倾,就带着人捧着试卷出来。 一一张贴在各人的名字之下。 吴丽虽不懂四书五经,但乍一眼看过去,却也呆住了。 叶获那字—— “真是看不出来,叶获还真有本事!” 风向瞬间就倒了,吴丽身旁的众人满口称赞,也有今年会试落榜的过来看经验,便就指着叶获的那张试卷道。 “笔锋风骨皆有,且文采绝世,比吴公子要强不少啊,怪不得他不需要考会试了,这能力完全是碾压啊。” 前三名的试卷都是要贴出来的,一般情况下,三人差距并不会太大,私下里就算有人觉得名次不对,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从未像今日这样,一边倒的觉得叶获这状元当得应该! 两张试卷摆在一起,连她都不能说圣上偏袒! 吴丽颤着身子,慢慢回头,看向茶楼。 她输了? 百万两白银,就这么拱手交给了季黛?! 她浑身冰冷,不敢回想自己回家后会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如果吴小姐舍下面子求我。” 季黛慢腾腾的走出了茶楼,淡笑道。 “我可以揭过此事不提,这么多银子买你吴小姐低头,也算值得。” 吴丽张口结舌,理智告诉她应该向季黛赔礼道歉,可想起季黛的身份,她又怎么肯! 当下,她就指着季黛怒斥道。 “我才不会,你等着,银子我会凑够送过来的!” 季黛挑了挑眉,摆了摆手,身后便就有人去进去收银票了。 正好此时,正门打开,领头骑马出来的正是叶获。 他被赐下白马,又簪花,少年年纪不大,但身姿却已长成,配着红色的进士服,眉目清朗,让人惊叹不已。 可等着捉状元的那些世家却有些哭笑不得。 十岁啊! 十岁的状元,他们如何也不敢提婚事啊。 而后面跟着的两人,榜眼吴克,吴家之子,早就定下了亲事。 探花就更别说了,瞧着都三十有余,甚至应当有了孩儿。 看完了这三人,他们干脆掉了个头,迎上了从侧门出来的进士们。 前三甲不好下手,这边总还有些看头。 叶获领头,却没有直接往正街去。 他在距离季黛不远处下了马,恭敬又自然的跪在了她面前,磕了三个头。 “母亲。” 新科状元,当街跪母,给足了季黛脸面,顺便又将季家的名声推上了最高点! 叶获的身世并非秘密,谁都知道他七岁拜季黛为母,如今不过三年有余,便以十岁登顶状元! 如此,谁还敢说季家配不得齐王? 又有谁敢说季黛软弱无能,良善可欺? 季黛眼角微红,亲手扶起他,又替他整理了帽子。 “你做的很好,去游街吧,我回季府等你。” 他们只看得见叶获如今的光鲜,谁又知道他三年来未曾有过一日懈怠,夜以继日的苦读,冬日冻疮满手,他真的做的很好。 叶获欢欣的笑了。 殿试艰难,他已竭尽全力,所幸不辱母亲。 可这一切,都不必说出口。 母亲对他,一如他对母亲,真心相待,又何必因着小事邀功? 戴花游街,万人空巷,都出来看本朝最年轻的状元! 方怡原也想出来看,一听状元的名字,当即僵在了门槛上。 老太太被她挡住,不高兴道。 “拦着我做甚?还不快带江康江莫出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沾一沾这天才的喜气!” 方怡干涩的咽了口唾沫,艰难回头道。 “老太太,状元是叶获!” “什么!” 江康根本不敢信,他撞开方怡,跌跌撞撞冲向了巷子外面。 叶获的马正好路过此,他眼眸一转,就看见了江康。 他挑了挑眉,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却如同雷一般狠狠劈入江康的脑海之中—— “都说让你跟着夫人,你不听,不然在这里的就是你了。” 第149章 我是你的亲祖母! 自从江康看完游街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肯出来。 方怡也没精力管他,最近贤妃越发的易怒,陈方的日子不好过,来找她的频率也多了很多。 幸好江辰并不在宅内久待,最多半夜回来住一晚就走,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忙着什么。 只有一日,他回来的很早,在屋内砸了许多东西,老太太受不住过去问了一声,才知道如今叶获竟已入翰林! 虽然品级还不如江辰,但翰林是什么地方?!那是青云直上的楼梯,哪是他这种边缘无权官员可比的?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同僚们的嘲笑。 都说他押错了宝,错把狗屎当黄金! 老太太一听,也备受打击,便一蹶不振,起不来了身了。 一躺下去,便知人世冷暖。 江辰请了一次医师来后,就再也不肯再请,每日就用着第一次开出来的药方将就着灌给她,只要能够撑住一条命,谁还管她身体如何? 才不过半个月,老太太就彻底垮了,金嬷嬷实在是看不过去,哭着就去季府了。 可季黛没有见她,只命珍珠出来应答。 金嬷嬷哭的眼睛都肿了,哀求道。 “求夫人去看一眼吧,老太太,她就快要不行了呀!” 珍珠谨尊季黛的吩咐,为难道。 “嬷嬷,你是忘记了吗?夫人已经死了呀,死在侯府的大火之中,现在在季府的……” 她故意放轻了声音。 “是曼珠姑娘啊,世子也知道的。” 金嬷嬷泪眼朦胧。 “她不是夫人?” 那为什么叶获对他这么恭敬,齐王又要求赐婚呢? “这其中太过复杂,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珍珠从怀中掏出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金嬷嬷手中。 “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 她将“您”这个字咬的很重,又叮嘱道。 “小姐还让我告诉你,老太太不会不行,不行的只会是你,金嬷嬷,你好自为之。” 金嬷嬷拿着荷包,呆呆地看着珍珠进去,边慢慢思考那句话,边往回走。 走到半路,她悚然一惊! 前几日,江辰命人按她的体量为老太太裁剪新衣,老太太早就瘦得不成人样,怎么能穿那么宽大的衣服呢?! 再联想季黛的话,金嬷嬷立刻将荷包往怀里一塞,掉头就往城外去了。 虽本朝只为父母丁忧三年,可祖父母去世,大多也会告假三个月以示孝顺。 江辰绝对舍不得,那他就不会让老太太死! 也就是说,老太太死了,就会被草席一卷,用她金嬷嬷的名字丢进义庄,而她则会被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屋内充当老太太! 她才不肯! 金嬷嬷早就脱了贱籍,愿意继续待在江家也是因为老太太的缘故。 可也不代表她傻,明知道是火坑还继续往里面跳,她在京郊有儿有孙,完全可以安度晚年。 出城时,她虽犹豫了一会,还是决然离开了。 小宅内,老太太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金嬷嬷回来,又口渴的紧,连声叫道。 “有人吗?来人啊,我要喝水……” 无人应答,甚至没人来看她一眼。 老太太无法,只能用尽全力敲击着墙板。 江康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他又从不出去,定是能听见她的动静才对。 可不管她敲了多久,江康屋内始终没有动静。 绝望,从老太太心底蔓延而上。 她颤颤巍巍的想起了祠堂那日,叶获站在她面前的景象。 她那时候怎么就瞎了眼呢,哪怕只对叶获好一点,她定不会落到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啊。 老太太捂着脸哀哀的哭着,又越发期盼着金嬷嬷能带回来好消息。 她不想在看见这一大家子了,只要季黛肯来,她就求她带走自己。 季黛一直那么孝顺,肯定会同意的。 她就不必再受这等苦了。 可是,她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别说是季黛了,连送晚饭的下人都没有等来,反而等来了醉醺醺的江辰。 老太太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进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你来做什么?” 江辰不答,他撞在了圆桌上,便不耐烦的将所有东西往地上一拨拉。 “哐当!” 这剧烈的声音让老太太颤了下,更是心跳加剧,深怕江辰发疯。 “祖母!” 江辰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指着她凄凉笑道。 “你当初给我出的好主意啊,真是个好主意!如果不是你说季家不好掌控,劝我下了狠心,我又怎么会和季黛走到这个地步!” 老太太更慌了,她勉强打起精神。 “你这个时候又来怪我了?毒是谁去寻来的?又是谁给马下了药?都是你,也是你被方怡迷了心!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自己。” 她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了,喘了好久的气才继续往下说。 “季黛恨你,未必恨我,在侯府内,我可一直待她很好!” “哈哈。” 江辰笑出了声。 “你如果真待她好,怎么不见她来接你去?” 这话刚好点在了老太太的痛点上,让她痛不欲生,却也梗着脖子道。 “我老太婆要脸,你若继续气我,我真就去找她来了!” 江辰不屑的摆了摆手,明显是不信。 “如果真这样,我明日就送你去季府门口,看她接不接你!”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似乎不敢信江辰要主动送她离开。 “你的书都读到屁股里去了吗?我是你的亲祖母!” 她养尊处优半辈子,自是不愿意这样难看的模样被人看见! 她想要季黛亲自来迎接她,而这畜生竟是要将她甩在季府大门口,她这脸面还往哪儿摆! 江辰酒劲上涌,心里起了些微奇怪的想法。 老太太能进季府,他也能借此常常登门,就能见到季黛,还怕争不过那个残废吗?! 想定此事,他伸手就去扯老太太的胳膊。 “跟我走!” 老太太拼命挣扎。 “要去你去,我绝对不会去的!” “本来是不需要你的。” 江辰阴森道。 “金嬷嬷走了,你不想去也必须去!” 第150章 她这样肮脏的人,又怎么配见我父母! “她走了?她去哪儿了?” 老太太一时愣神,竟被江辰一把扯下了床铺。 他拖着她就往外走。 “能去哪儿?你不是让她去季府了吗?现在怕已经成了季黛身旁的掌事嬷嬷了吧!” 老太太还不肯信,金嬷嬷跟她大半辈子,怎么会抛弃她! 她没有江辰力气大,索性扯开了裹着的绷带,露出自己的伤口! 那恶臭的伤口果然让江辰清醒了不少,他急忙甩开了老太太。 “你做什么!” 他仔细检查着手掌,深怕沾染到一丝。 “我是你的孙子,你怎能这么害我!” 江老太太支撑着身体往后退。 “你想我走,也要让她来请我!” 江辰确定没有染上毒素,恨道。 “如果她能这么听话,我又何必饮酒买醉?!” 他一直以为季黛温顺好说话,可上一次他就明白了。 季黛这人外暖心冷,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尤其是对他! “老太太,是想见我吗?” 可出乎意料的,江辰的身后传来了含笑的女声。 他不可置信的回过身,激动的看着孤身走进来的女子。 “季,季黛!你怎么来了?” 江辰压根记不得前段时间他怎么讽刺季黛的,当即快步冲了过去,欢喜的不行。 “你是来见我的?” 江老太太攀着门也满是期待。 “黛儿,你是不是听金嬷嬷说了什么才来救我的?” “啪啪啪。” 季黛轻快的拍了下手掌。 “的确,我是听金嬷嬷说了些什么,但是——” 她的目光在江辰身上一掠而过,落在了地上的老太太身上,她满是慈悲道。 “我救不了你,只是来送你一程的。” “什么?” 老太太吓了一跳。 季黛这语气,仿佛她今夜就会死一般! 江辰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满心欢喜,不断搓着手道。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那残废有什么好,哪比得上我?季黛,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保证会对你一辈子好。” “呵。” 季黛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 她声音冷硬的吓人,却还唤不醒江辰。 他呆呆的盯着季黛的眼眸,痴痴道。 “随便你怎么说,我都能承受得了。” “装什么痴情呢?” 季黛慢吞吞往前走了几步。 “你无非就是听说了永嘉丝绸的事情,一时想不开罢了,怎么?你想要分一杯羹?” 老太太恍惚之中,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嘉丝绸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的店铺哦。” 季黛回眸轻笑,甚至还体贴的解释道。 “当初刘氏和我一道去巡店时,看见的便是永嘉的绣坊,只可惜她有眼不识泰山,误把黄金当狗屎罢了。” 最后一句话刺痛了江辰,让他也装不下去了。 “既然你不是来和我们和解的,那我这里不欢迎你!” “不是和解也可以有别的事情。” 季黛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清雅的香气。 “比如说……寻仇。” 她半蹲在江老太太面前,笑道。 “你说是不是呢,江老太太?!”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必你懂。” 季黛温柔的扯开她身上的绷带,一步步往下解开,轻柔又周全,让老太太有些错神。 可扯到最后一点时,季黛的笑容骤然冷了下去。 她毫不犹豫借着起身的动作一扯而起! “唰!” “啊!” 老太太的惨叫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江辰震惊的看着手拿染血绷带的季黛。 “你……你……” 她的脚边,江老太太痛的满地打滚,地上的灰尘渗进了她的伤口之中,更是痛的发狂。 “都说了呀。” 季黛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微笑。 “我是来送她上路的。” 季黛的表情太过恐怖,让江辰忍不住退后了几步,颤着声音道。 “她,她也曾是你的祖母,你怎么能……” “你又比我好上多少呢?” 季黛温柔的将绷带整理好。 “想送她去季家?她这样肮脏的人,又怎么配见我父母!” 她踢开了奄奄一息的江老太太,笑容如花。 “你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伤总是愈合不了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原因,因为只要你体内好一分,我就会给你多加回一分,这样又怎么能好得了呢?还有呀……” 她弯腰,一字一句道。 “你用的膏药哦,就是当初你命常医师研制的呢,反噬的滋味,好不好过?!” 江老太太被折腾的用尽了全部力气,只能老泪纵横无声的求她。 “放过你?” 季黛笑了。 “那当初你们谁又放过了我呢?” 她也曾满怀少女情怀,也曾期待着夫妻恩爱,可给她的是什么呢? 未曾入京,便就彻底毁了她的骄傲。 往后,就是日复一日的蹉跎。 “你对我是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什么事情都交给她来做,不管她能不能做得了,做错,便是一顿责骂,甚至还会讽刺季家无教养! 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啊,又凭什么要被她作践? “所以我来送你一程,还了你给的好。” 季黛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慢悠悠的拔下了塞子。 然后在老太太恐惧的眼神中,缓缓倒了下去。 老太太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药粉落下,才一碰到她的肌肤,便迅速消失在了表面,往后,便是钻骨的痛! 她“嗬嗬”的惨叫,可却减轻不了一丝一毫痛苦。 不到半刻钟,老太太便失去了气息,明显已经气绝人亡了。 季黛神色没有半分改变,淡淡的起身准备离开了。 “你杀了人还想走?!” 江辰一把就拦住了她,怒喝道。 “跟我去见官!” 第151章 她骗了我们! “挺好。” 季黛脚步一转,便就逼近了江辰。 “刚不说话也不制止,现在觉得拿住了我的把柄,想借此要挟我?可笑啊,老太太为你筹谋了半辈子,竟养的都是白眼狼。” 她现在确定了,江康的确很像江辰,一样的自私。 种坏了,结出的果又怎么会好呢? “不过你想的也太美了。” 季黛虚空点了点他的胸膛。 “我啊,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过——” 她狡黠一笑。 “就没有想过会被发现。” 她打了个响指,几道暗影便就显现了出来,交叉缠绕了她几道,几乎是瞬息之间,季黛就消失在了原地。 “什……” 江辰张口结舌,不可置信的呆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而他的身后,急匆匆赶来的方怡和奎香同时惊呼出声! “老太太!” 江辰回过神来,看着冲去看老太太状况的奎香,也觉得浑身冰凉。 怪不得季黛孤身前来,怪不得她手脚这么快! 没人知道她来过,而满身酒气的他是唯一的嫌疑。 连方怡也迟疑的凑了过来,小声道。 “表哥,你怎么就这么冲动?” 她自以为了解江辰,同样也觉得这每天哀嚎的老太太十分碍眼。 “这下该怎么办?老太太死的这么突然,金嬷嬷还没回来,难道就这么报丧吗?” “不。” 江辰剧烈的喘息了几声。 “不报!金嬷嬷也不会回来了,先将尸体送出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方怡觉得如此不妥,老太太的死状本就恐怖,若又偷摸送出京城,不被发现也就罢了,被发现岂不是要倒霉? 但江辰坚持如此,她也劝不动,连忙出门去寻送丧人了。 江辰抖着双手,扯来了被褥,将老太太仓促一裹,又低声道。 “奎香,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奎香不吭声,江辰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和季黛关系好,你抱着江莫去季家,她会收留你的。” “季黛?” 奎香立刻有了反应,她猛然抬头道。 “夫人不是死在了大火中,季家的那个季黛不是个假货吗?” 她一直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次也不曾出去看过。 “她就是季黛本人。” 江辰三言两语解释了下,便催促道。 “你曾为她收尸,她不会拒绝你的,为了江莫着想,你也该去季家!” 提起江莫,奎香激动的心情猛然就是一淡。 “世子想让我做什么?” “季黛是永嘉丝绸的老板。” 江辰丝毫没有为眼前的祖母伤心,只细细的叮嘱道。 “但她一个女人,又怎么能事无巨细,处处周到呢?你可博的她的信任后将错漏之处交给我。” 他就不信,有了这个把柄他还拿捏不住季黛。 奎香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好。” 没有她,还会有别人,还不如是她! 奎香听话,江辰当然满意,正好方怡回来了,便问了情况。 方怡苦恼的摇了摇头。 “晚上城门关闭,明天凌晨出京的尸首也都登记过了,我们要送出去,还需要多等一日,才能混进去。” 她想了想,还是劝道。 “表哥,我们还是报了丧吧。” “报什么报!” 江辰烦躁的斥骂道。 “我要是回乡三个月,回来季黛还能记得我是谁?!我告诉你,半个月前,她和吴丽对赌,随手就是百万白银,再加上那日赢了吴家一百万两,现在她有钱的很!” 这也是他转变态度的原因之一。 但有秦止挡着,他又不敢死皮赖脸的缠上去,那日的庭石还在他门口放着呢! 最好的方法就是拿捏住季黛的把柄,逼她主动屈从。 老太太的死没抓住季黛的尾巴,他也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自己。 方怡刚知道这个消息,不由愣在了当场。 “那是她自己的银子还是季家的?” “她就是永嘉丝绸的老板,还需要季家做什么?!” 江辰郁闷的抓了抓脑袋。 “她骗了我们!” 方怡呆住了,她不敢信,可看江辰的模样却又不得不信。 “季黛心好。” 她慌乱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叠声道。 “我们去求求她……” “求什么?!” 江辰嫌恶的瞪了她一眼。 “若不是因为你,我和她又何必走到这个地步。” 老太太死了,他没有怪罪的人,便就一切归于方怡身上,而且越想越觉得对。 不是方怡,他就会遵从自己的内心,和季黛和和美美一辈子。 又怎么会落得如此荒凉的场景之中?! 他不等方怡反应过来,就甩了手走了。 “父亲说的对啊。” 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的江康,阴恻恻道。 “如果没有母亲挡着,我们一家人不知道该有多好。” 方怡受不住的尖叫了起来。 “一家人?!她怎么可能会和你一家人?!你如今都这般模样了,她有过来看过你一眼吗?!” “那起码她不会将我治病的银子都给退了来。” 江康分毫不让,“哐”一下关了门。 “你看叶获多风光,而我只能龟缩在暗处,见不得天日!” 他靠在门上,听着外面方怡疯狂的怒骂声,又一次回想起了叶获游街。 黑暗中,江康默默握紧了手。 季黛不知道他就住在隔壁,当然也不会知道他听见了她和江辰的对话,那,他用这个当做礼物,能不能换的季黛的垂怜? 他如此想,也如此做了。 江康行动不便,又怕被人看见,只能从小巷子一点点靠近季府。 好不容易瞧见大门,他鼓足了勇气,想要上前时,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矫健的拉停了马匹,又一跃而下。 叶获! 江康回想了千百遍又怎么可能认错! 他立刻又缩回了角落里,想等着叶获离开再去敲门。 可他不知道,叶获已经注意到了畏畏缩缩的江康,他挥散了迎上来的下人,才慢悠悠的往江康藏身之处走去。 他虽才入官场,但跟丞相学了很久,身上也有十足十的气势了,惊得江康转身就想逃。 “唉!” 叶获长臂一展,就将他揽住了。 “躲什么躲,你既叫过我哥哥,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他不由分说的将江康往酒楼拉。 江康也想试探下季黛的态度,便半推半就的跟去了。 两人坐下后,叶获随口叫了菜肴,便就长长叹了口气。 “还是更羡慕你啊,江康。” 江康苦笑。 “哥哥,你如今这么风光,又是少年状元,还入朝为官,怎么可能羡慕我?” 第152章 还不如报了丧! “江辰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始终会为你考虑的。” 叶获放低了声音。 “可我就不一样了,齐王是何等人,若和母亲成婚,必定是要留后的,我的位置就难过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就出来考试。” 他叹了口气,又问道。 “江康你来是做什么?” 叶获故意表现的抱怨让江康也放松了些。 “我想见夫……季小姐。” 他赶紧打了个弯,小声求道。 “就看在我和你曾是兄弟的面子上,你让我见一见她吧?” “那你来的可不是时候呢。” 叶获忧愁道。 “母亲她出城去了,不知道何时回来,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江康原本不是很情愿,但一想着明天凌晨太祖母的尸体就要被运走了,便下意识的和盘托出。 叶获听完,十分不解。 “这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送消息去她就知道了。” 江康不敢说得太详细,忙忙道。 “既然她不在城内,就请哥哥你送一趟信吧?这真是顶顶要紧的事情了。” 叶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匆忙起身道。 “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你先在这里吃喝,我赶去和母亲说一趟。” 他拍了拍江康的肩膀,含笑道。 “这酒楼也是母亲名下的,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随意些,不必另外付银子了。” 江康感激一笑,他久未出门,自是舍不得这么一桌,当即埋头吃了起来。 他吃的太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走下楼梯的叶获眼眸早已转为厉色。 和母亲有关? 那这件事他必须毁掉! 江辰想偷送尸体出京,也要看这路顺不顺了! 次日凌晨,江辰好不容易目送着送丧人带走了尸体,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可没想到,他才眯了一小会,门口就传来了喧闹声。 吵得他烦不胜烦,气冲冲的打开了门。 眼前便就多了一双脚。 是一双穿着黑色绣花鞋的脚。 熟悉的让江辰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颤着目光往上看去,便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挂在他门口的,竟是老太太的尸体! 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死不瞑目的盯着他。 仿佛在控诉他竟不让她安息! “不,不是我!” 江辰怕的口不择言起来,他拼命往后退,压根不敢看围观众人的眼神。 “不是我的原因!” “太祖母!” 人群外,叶获急匆匆的带人冲了进来。 “您……” 他似乎被惊住般的摇晃了两下,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您怎么不等等我呢?我不是答应你这几天就来接你吗?” 他单膝跪在台阶之上,哭的情真意切。 “都怪我,我应该早些赶来的,你明明说过的太苦,我怎么就误了时间了呢?” 江辰惊疑不定的看着痛哭不已的叶获。 不,不对! 叶获的眼中只有季黛,他什么时候和老太太关系这么好了?!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围观的人群已然骚动了起来。 他们也不瞎,眼前这悬梁自尽的老人瘦弱的如同干尸一般,一瞧就过得不怎么好。 “江大人,本朝重孝,你怎么可如此虐待老人?!” 还有人劝叶获道。 “叶大人,你莫要伤心了江老太太这是疼爱你啊,估计是怕影响你的未来才毅然走上了绝路。” 叶获苍白着脸道。 “是我的错,太祖母送信来说她没吃少喝,我只当她说的夸张罢了,又觉得江大人你不会如此对亲祖母,可谁想到,这竟然是事实!” 他怒而起身,指着江辰道。 “江辰!你休怪我大义灭亲,此事我必定会写了奏章送上去!” 江辰呆呆坐在地上,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叶获转身离去。 完了! 他的心中只有这两个字! 还不如报了丧,最多只不过歇息三个月! 可如今他的损失可就不止如此了! 叶获说到做到,早就准备好的奏章直上御书房! 秦涛得知这个消息,怒骂了一句蠢货,丽妃也皱眉道。 “这样蠢的人你还留在手中作甚?还不早早甩了出去,我看,你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了结他容易。” 秦涛搓着手掌冷哼道。 “秦止和季家绑在一起,如同铜墙铁壁般难以破开,如果没有他,更是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你还要保他?” “不必我保,有人会保。” “是谁?” “吴家!” 秦涛猜的很准,吴家的确出手了,以江辰曾请过医师登门为老太太看病为由头,表明老太太应该是受不住病痛煎熬才走了极端,和江辰毫无关系。 江辰在朝上也是痛哭流涕,表明他被老太太的举动吓了一跳。 这一波,叶获没有继续和他辩驳。 他只默默地站在角落里黯然神伤,圣上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声音都带着鼻音。 端是一个因为长辈离世而伤心的孩子。 看得朝上文官心酸不已。 甚至不用他开口,便就有不少人请圣上降下责罚。 “虽说江大人辩解也有些道理,可老太太上吊自尽带来的影响太坏。” 李凌站在最前面,恭敬垂手道。 “守孝三个月太短,并不能平息民意,江大人,当丁忧一年以安抚老太太。” “一年太久。” 秦韵上前一步道。 “不如就按照往例的三个月就好。” “一年我都觉得短了。” 田高亦拱手上前。 “两年为好。” 几方势力都各执己见,谁都不让谁,争得朝堂上唾沫横飞,喧闹不已。 “够了。” 圣上沉声道。 “一个小事也能闹着这样!江辰,你自然有错,但看在秦韵替你求情的份上,着守孝半年,不必离京!” 这样的决定纯属和稀泥,但秦止一直稳稳听着,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叶获和李凌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做声了。 此事便如此盖棺定论,江辰也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宅子,方怡听他说才半年,也就松了口气。 “奎香呢?” 江辰想起了一件事,连声问道。 “她有没有带江莫去找季黛?” 第153章 这亲近之人也包括父亲? “她啊?” 方怡微微别开了一点眼。 “她说自个儿先去探一探,将江莫托付我照顾了。” 江辰不疑有他,还温和道。 “那就麻烦你了。” 可口中说的情切,他却还离着方怡挺远。 身体上的嫌弃是掩饰不住的。 方怡也清楚,却没有说破,等江辰回房歇息,方怡才转过头去了柴房。 她一走进去,就随手锁死了门,才慢吞吞绕过柴火垛。 “陈公公。” 方怡换上了讨好的笑容。 “她虽然身份不如我,但身强体壮,够公公您享用了。” “呜呜呜!” 被死死绑在柱子上的奎香拼命挣扎,她双目通红,瞪着方怡,似乎不相信她竟在府内放了个男人! 不,确切说不是男人,而是个太监! 陈公公活动了下脖子。 “别以为咱家瞧不出你想借手处理掉她,这样的奴婢,宫内一抓一大把,咱家可看不上,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狞笑道。 “咱家有个好地方,你就放心吧!” 秦韵府上似乎总是会采买一些来历不明的丫鬟,这奎香送进去正好。 他扯下奎香口中的脏布,趁着她破口大骂时灌下了一整瓶药水。 “咳咳咳……” 奎香剧烈的咳了几声都无法将药咳出来,反而声音越发的干哑,最后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陈方再度将布塞进她口中,随手又丢了一个药瓶给方怡。 “人我可以帮你处理,可这药你得好好按时按量下进去。” 方怡捧着药有些犹豫,可很快就重新下了决心。 “好!” 江辰会怎么样她根本不在乎,只要能摆脱这里的一切,她什么都能做! 守孝期间不得饮酒作乐,江辰也不敢冒着大不违去醉月阁,便只能在宅内偷偷喝酒,再加上小宅子内又没了其他人,就给了方怡下药的机会。 这药也奇怪,连续下了十几日,都不见江辰有什么反应。 方怡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按照陈公公交代她的继续掺进江辰的饮食之中。 一个月后,秦韵在朝上得圣上嘉许,顺便准了淑妃回家省亲。 这等无上的光荣,自是让吴家上上下下忙活了起来。 又给亲近之人下了帖子参宴。 “这亲近之人也包括父亲?” 季黛看着季鸿推到她面前来的帖子也是哭笑不得。 季鸿小声比了个“嘘”字。 “你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帮我……”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林彩冷丝丝的声音。 “帮你什么?!” 吓得季鸿去抢那帖子往怀里塞,可他哪抢得过早就盯好目标的林彩。 林彩一把就夺了过来,拿在手上,边看边冷笑。 “好家伙,就请你一个人?你是还想瞒着我去吗?” “我怎么晓得她会只写我的名字呢?” 季鸿忙走到林彩身旁。 “夫人,我这不是来求女儿帮忙去一趟嘛。” “哼!” 林彩拿着帖子往桌上一拍。 “明知道是狼窝,你怎么可能舍得送你女儿过去!休想哄我,这帖子你肯定是要去的,所以……我也要去!” 季鸿倒吸了一口气,哀求的看向季黛。 季黛无奈的摊了摊手,她只拿母亲没办法,只能祝父亲自求多福了。 等到了出行那日,季黛还是架不住父亲的苦苦哀求,陪在了林彩身边。 而吴尚书吴庄见到季黛也来了,脸色顿时就阴沉了许多,但又不得不摆起了笑脸迎了他们进去。 一进主厅,季黛就感受到了一道极为狠毒的眼神。 她眼角一扫,不出她所料,正是陪坐在淑妃身旁的吴丽。 淑妃大约也注意到了她的情绪,警告的瞟了她一眼,才妥帖笑着受了季家众人的行礼,特特点了最靠近她的位置给他们,又点了点秦韵道。 “韵儿,你坐过来和季先生说说话吧,他学识出色,但凡提点你几句都是好处呢。” 正要坐下的林彩眼眸沉了沉,还是扯着季黛让开了位置。 这里就三个空位置,秦韵坐过来了,她和季黛两人又怎么坐下去? 再看看周围,独独就剩下这一个空位了,也无人来请她们去别处坐。 季黛挑了挑眉,自是知道吴家想给她们下马威,但是啊,他们错估了她父亲的性子—— 季鸿眼瞅着林彩和女儿站在原地无人招呼,便“腾”一下起身去扶林彩。 “吴家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真是贻笑大方!既不欢迎我季鸿,又何必去请我们?” 他转身就要走。 “夫人,我们回家!” 吴庄惊住了,不是说季鸿最是顽固和守旧吗? 他来不及细想,忙上前拦住季鸿,可季鸿脾气上来了,不由分说的就要往外走。 还是秦韵让开了位置,才让季鸿松口回头。 但这一举动,便就表明了这季家和吴家关系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好,尤其是季鸿,似乎也不怎么看的上秦韵。 这让淑妃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宴席很快就摆了上来,但有了之前的事,整个酒席都寡然无味,淑妃亦中途离席,不知道去哪儿了。 散席的早,天色都未暗,参席的宾客倒也不好就此离开,便三三两两找了地方坐着喝茶说话。 季鸿被吴庄请去了书房说话,林彩则被几位夫人围在了一起。 只有季黛一人独自坐在角落里,慢吞吞的喝着茶,等着—— 找茬的人上门。 可意外的是,先主动过来说话的竟是吴克。 他温文尔雅的在她对面坐下。 “我听叶获提起过季小姐,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第154章 想吃季家?那她就让他们崩了牙! 先不说吴家抱着什么样的打算,就看吴克这人,的确是出色的。 怪不得吴丽这么肯定。 如果没有叶获,连中三元的定是吴克无疑。 可看着他温和的模样,季黛却淡笑道。 “叶获是我的养子,自是不拘年纪大小了。” 她往外观望了下。 “吴公子不去书房说话吗?我看大殿下去了,怎么就你一人留在这里?” 吴克依旧温和道。 “是因为我好奇叶获口中千般夸奖的母亲是何等人物,还是说季小姐不屑和我说话?” 季黛挑了挑眉,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就没有办法找借口脱身了,也就是说吴克的作用是用来盯她。 她眼角一转,母亲还在她视线范围之内,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一定是父亲了。 想到此,她果断起身。 “季小姐去哪儿?” 吴克随着她的动作也站了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还有很多话要和您说呢。” 他个子比季黛高上不少,出口又狭窄,季黛几次想要绕过他都不能。 几下僵持下,外面已传来了喧闹声! 吴克一听见这声音,便就含笑让开了身子。 季黛没有立刻冲出去,反而仔细的盯着吴克。 “你恨吧?” “嗯?” 季黛轻笑。 “恨叶获,恨我,恨季家。” 明明近在咫尺的荣耀,却被一个十岁的孩子抢了走,更别说入朝以来,叶获在丞相和秦止的托举之下快速腾飞了! 他吴克彻底消弭于众人之中,这让从小便是天之骄子的他怎么受得住? 吴克沉了脸,却不承认。 “不懂你说什么。” “不懂没关系。” 季黛越过他往外走。 “只是,反噬会很难受。” 吴克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今日的计划。 没有问题,一定是完美的! “出了什么事?” 林彩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抓着她的手有些惶恐。 “你父亲还没回来,不会是——” 在别的地方她不担心季鸿,可这是在吴家啊。 “别慌。” 季黛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扶着她往前面去。 “瞧一瞧就知道了。” 吴家后府,有个极大的湖泊,其中还有一栋二层的亭子。 现如今,二楼上的栏杆破碎,而湖中间,一道朱红色的人影在水中挣扎,似乎即将沉底。 “是淑妃。” 季黛淡漠的点明了她的身份,再一侧头,便注意到了距离她不远处的另外一道褐色人影,正努力的往淑妃的方向游过去,似乎想要救她。 林彩抓着女儿的手颤抖个不停,她认得出那人影,就是季鸿啊。 从距离上可以断定,他们两人定是在亭子里说话! 孤男寡女,再加上救人时肌肤相贴—— 可想而知,吴家究竟打着个什么算盘! 季黛低声和珍珠吩咐了一声,才又在林彩的耳边低声道。 “母亲别露馅。” 林彩没懂季黛的意思,就已被她推向了一旁,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身旁的人,讶异的呆在了原地。 “你……” 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动作,湖中的两道人影已重合在了一起,就在众人等着那男子将淑妃带回岸边时,异变突生! 褐色人影比淑妃沉的还快。 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水面之上! 空余淑妃在原地扑水。 “快快快!救人啊!” 吴庄眼不瞎,他是想要季家,可没想要季鸿的命啊! 躲在远处的吴家下人忙推了船只下湖,急匆匆的划过去救人。 淑妃好不容易被拉上了小船,她冷的浑身打颤,却还不可置信的趴在船沿上往下看。 她是亲眼看见季鸿追着她跳了下来,也亲眼看着他过来救自己,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另外一艘船上也跳下了几人,往湖底探去。 而淑妃也被送回了岸边,她裹着毯子,紧紧盯着搜救的下人。 一刻钟后,那几人不知道从湖底拱起了什么东西,便急匆匆的往湖边划过来了。 “大人!” 他们还没上岸就高声道。 “出事了!” 淑妃控制不住站起来,盯着趴在船上的那褐色人影。 不会吧…… 怎么可能就突然死了呢?! 吴庄紧张极了,连声命他们将尸体弄上岸来。 湖底淤泥甚多,加上此处昏暗,尸体的面目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是我的错。” 淑妃捂脸哭了起来。 “如果不是我落水,季先生也不会去救我,是我害死了他。” 吴庄亦沉痛的回头去寻季黛的身影,他是实打实的后悔,如果知道季鸿这么容易就死了,他肯定不会选湖中心的! “季小姐,请您节哀。” 季黛似乎并不伤心,只淡淡的站在那里。 “淑妃娘娘为何突然落水?” 她仰头看向了远处的亭子,又问道。 “为何身后无人伺候?” 吴庄心中一跳,生怕被季黛抓住痛脚,连忙解释道。 “死者为大,我知季小姐伤心,可还是先带季先生回去吧。” “哈。” 季黛抿嘴道。 “吴家的意思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吴庄和淑妃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季黛是因为父亲突然死亡而伤心,便耐下心来劝道。 “真的是意外,你也看见了,淑妃娘娘也差点死在湖中。” 淑妃配合的咳了几声,一幅呛了水难受至极的样子。 “我相信是意外,但总要有个过程吧?” 季黛笼着手,并不打算退让。 “我其他都不问,只问当初发生了什么。” 淑妃垂着头略略思考了一会,便就将他们两人单独在此说话的事情和盘托出。 横竖这里都是自家人,她也不怕流言传出去,而季家为了季鸿的清名,定也只能吞下这个苦果了。 “哦?” 季黛重复道。 “淑妃的意思是我父亲约的你过来说话?” 淑妃硬了硬心肠,一个死人,她怎么说都可以。 “当然!也是他请我去的二楼,只是没想到那处栏杆脆弱,我是扯了他一把,才落水的!” “好好好。” 季黛不怒反笑,她还真没注意到,淑妃,吴家也是条毒蛇呐,想吃季家?那她就让他们崩了牙! 她往旁边让了让,含笑看着林彩身旁之人。 “父亲,他们在说你的坏话呢。” “父亲?” 淑妃惊讶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人群中,站在林彩身旁的不是季鸿又是谁?! 吴庄也不信,抢了火把凑过去一看。 的确是季鸿。 而且衣服干燥,发丝不乱,正不快的瞪着他。 “我什么时候约了你见面?我和吴大人分开后,便直接过来寻夫人了。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 林彩也皱眉道。 “娘娘,你这意思是刚刚救你的是我夫君?这怎么可能,那人出现时,夫君已到我身旁了,这点周围的人都可作证。” “那……那……” 淑妃声音打颤,那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又是谁?! 第155章 该如何从这事中脱身! 既不是季鸿,吴庄当即抓了桶水过来,将尸体的面目给冲了出来。 淑妃伸头一看,不认识,是个陌生人。 她松了口气,和她没关系就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掩盖此事,凭借季黛一两句话,也不能指认她。 但越想她越觉得不对劲。 她又不瞎,亭中和她见面的的确是季鸿,怎么可能突然换了人呢?可现如今,她只能按下心头的疑惑质问道。 “既然不是你的父亲,你为何要追着问?” 如果不是季黛的误导,她怎么会指认这尸体? 现在看季鸿望向自己的眼眸满是厌恶,她也知道吴家和季家之间这微弱的关系彻底断了。 “因为啊……” 季黛微顿,又带上了些嘲讽。 “看不惯罢了。” 她打了个响指,季家的下人便拎着灯笼上前,照亮了尸体周围。 同样也露出了他裸露在外肌肤的累累伤痕。 “这是……” 淑妃猛然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脸色迅速苍白起来的秦韵! 这伤口,这手法,她知道的! 是秦韵曾经在动物身上无数次演习过的,怎么就…… 她不敢往下想,直接踢开了灯笼。 “这是吴家的事情,和季家没有关系吧?!” 她指了指园外,怒斥道。 “我命你们立刻滚出吴家。” “娘娘,你曾和此人在亭内说话。” 季黛无视了淑妃的叫嚣,缓步往前走,目光在尸体上不断巡游。 “可我看这尸体有些不对啊,他似乎不是刚死的,而是死了有几天了,而您之前咬定和你见面的是我父亲。嘶……” 季黛惊讶的往后退了几步,捂嘴道。 “难道说淑妃娘娘您遇见鬼了?” “胡,胡说什么!” 淑妃心惊胆战,她不怕尸体,可事态诡异,再加上这又是秦韵虐杀的,她怎么能不怕? “我让你走,你听懂了没!” “好。” 季黛干脆的转身去扶母亲。 “我们走。” 她这么爽快,倒是让淑妃愣住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季家之人离去。 良久,才怒喝道。 “秦韵,父亲!你们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 自从秦韵出宫后,她不能时时刻刻管着他,便让吴庄盯一盯,可结果是什么呢? “你虐待动物也就罢了,怎么敢对人动手!?” 淑妃一巴掌就甩在了秦韵脸上,恨铁不成钢道。 “如果被陛下知道了,他也保不住你!” 虐杀动物最多赋予一个残暴,可这是人啊! 秦韵捂着脸不敢回嘴,还是吴庄上前劝道。 “韵儿已经再改了,不然怎么会来求我帮他呢?往后他一定不会再做这等事了。” “不会?” 淑妃浑身颤抖。 “从小他答应了我多少次不会再做,可结果呢?每一次都比之前做的更多!父亲,你告诉我,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吴庄也不确定,便回头问道。 “我不是帮你送出去了七具尸体了吗?怎么这里还有一个?!秦韵,你老实说来,是不是你将这尸体丢进湖里的!” “是。” 秦韵低着头承认了。 “但也没有丢下去多少。” 这也怪不得他,他虽然是皇子,可还有个弟弟死死盯着,所以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就有些难了,何况是这种一眼就有问题的尸体? 正好外祖家有这么大个湖泊,他就刚好利用罢了。 淑妃也不知道从心底泛起的究竟是恐惧还是无奈。 “说!你究竟丢进去了多少个!” “十三还是十五来着。” 淑妃摇晃着快要撑不住了。 “这才多久,你就杀了二十余人?!这就是父亲你说的改了?!” 吴庄也惊讶万分,怪不得秦韵最近常来吴家,又多是晚上来,原来都是赶来处理尸体! “快。” 淑妃越想越心惊,连忙命下人们去捞尸体。 “全部人都下去摸!我怀疑季黛看出了问题来了,最迟明日,她定会让叶获上书陛下!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湖里沉了这么多尸体,要么是吴家倒霉,要么是秦韵倒霉。 不管是哪个对于淑妃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吴庄也反应了过来,忙忙招呼所有人下湖去,可这湖泊这么大,秦韵又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具,以防万一,吴庄索性就命人挖了水渠,准备将湖水都引走! 淑妃紧张的搓着手,看着越来越低的水位,默默祈祷快一些更快一些! 几个方向一道泄水,很快,湖底便就裸露了出来。 也暴露出了其中横七竖八的十余具尸体。 他们的脚踝上都绑着巨石,身躯被泡的肿大了几倍有余,夹杂在泥浆之中恐怖万分。 旁边的下人一个一个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淑妃忍着不适,想要点几个强壮的下人去捞尸体,可她的眼神落在哪处,哪处的下人就避开了眼睛,端是没有一人敢下去。 开玩笑,淑妃都碰着了诡异事情,他们哪还敢下去,万一被怨气缠上了呢? 吴庄皱着眉。 “时间不多了,我点着谁谁就去,放心,吴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可就在他点人时,众人身后的围墙竟“咔嚓”一下裂了一条大缝。 这缝隙扩张的极快,迅速的绕着整个园林一圈。 “轰!” 两相重合之时,围墙全部塌陷了下去,露出了外面的街道以及灰尘外—— 平静收手的齐王秦止! 淑妃目眦尽裂,看的却不是秦止,而是他身后的那女子! “季黛!你真够狠的,前脚离开,后脚就找人来了,也是,你除了靠秦止之外又能做什么?!” “都说了。” 季黛微微抬眸,眼底皆是肃杀之气。 “看不惯而已!淑妃与其指着我,不如看看自身吧,该如何从这事中脱身!” 第156章 我不会放过秦韵的 淑妃死死咬住唇,连流血了都未曾发现。 她可以斥退季黛,也可以赶季家回去,可唯独对秦止没有办法! 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给秦止行礼道。 “齐王,现是凌晨,街上也无人发现,不如放过我一马,往后我定会报答于你。” “你没听见她说的话吗?” 秦止平静的整理着袖子。 “她看不惯的,就是我看不惯的。” 此话便就是最直接的拒绝了。 “好!” 淑妃往后退,她递给了吴庄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可以没有吴家,但是不能没有秦韵! 吴家几百年才碰到一次占了长皇子位置的机会,又怎么舍得放弃?! 可是,想起府内的两个儿女,吴庄有些犹豫了。 吴丽和吴克是他晚年才得来的一对子女,和淑妃年纪差距很大,所以淑妃和他们感情不深,但他身为父亲,还是更偏疼他们的,何况吴克又很是争气。 那他为了秦韵付出整个吴家的未来,究竟值得不值得? 淑妃见他不动,忍不住催促道。 “父亲!” 吴庄禁不住大女儿的哀求,下定了决心,抱拳上前道。 “此事和淑妃娘娘,大皇子无关,实际上……实际上是我一人所为,请齐王网开一面,我自会去宫中向陛下请罪!”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能够同时保下秦韵和吴克的办法,至于吴丽,他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远处,吴丽不可置信的唤他,可很快就有人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继续发出声音。 “你一人所为?” 秦止指了指湖泊中的尸首。 “你可知何罪吗?” 吴庄如何不晓得,如此惊天大案就算凌迟也不够! “凭借我吴家所有。” 他喘息道。 “陛下会放过吴克的,所以齐王你最好也让开!” 季黛忍不住要替吴庄鼓掌了,淑妃真有个好父亲啊,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字不提秦韵,明摆着他挡住第一波,而挡不住的则用吴克! 总之,秦韵能全然脱身,淑妃也不会有问题! “我只按照律例办事。” 秦止依旧沉稳。 “吴大人想说什么话,想解释什么,大可直接去同圣上说,而我既然来了……” 他轻轻挥了挥手,便就有无数暗卫落在了四周。 “当擒下所有有关人员,包括淑妃娘娘,也包括大殿下!” 秦韵原本躲在角落里不吭声,见状忙抬起头。 “曼,不,季小姐,我帮过你呀,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 可季黛只盯着湖底,压根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她在看什么? 秦韵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她看的好像是右边那个女人的尸体。 他记得这个人,是个哑女,很无趣,才折磨了一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和季黛有关系呢? 秦韵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被暗卫带了下去。 淑妃则甩开了他们的手,昂首挺胸往外走。 “你们不必捉我,我自己走!圣上如果知道你齐王如此一锅端,定会狠狠责罚你!秦止,你和季黛也都跑不掉!” 季黛恍若未闻,只慢慢的往前走,走进了湖泊。 她毫不在意脚上精致又华贵的绣鞋,就这么踏着泥水,走过一个个尸体,停在了她看了许久的人前面,久久凝视着她。 “小姐……” 珍珠想要下去,却被吉祥扯住了。 他沉默的摇了摇头,拉着她,带着暗卫及被扣住的众人悄然退场。 将这里留给了两个主子。 说起来,也瘆人的慌。 夜色浓郁,尸体遍野。 秦止却不催她,只摇了轮椅在湖边安静的等着。 “我就不该放她继续呆在江辰身边。” 季黛用帕子轻柔的擦着女尸脸上的污泥,边喃喃道。 “当初我从乡下接她来,也无非是想让方怡难受,也想让江辰不爽。但在我心里,从未将她当成过自己人。” 所以她假死遁逃时,带有了所有人,就连青儿,她也在后来找了机会买走了。 只有奎香,她一直没有动了心思接她走。 “我想啊,江莫毕竟是江辰的亲生儿子,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过的太差。” 擦干净了她的脸,季黛就想要扶她上来。 原以为尸体会很沉重,却令人意外的轻松。 轻松到奎香如同会自己走一般轻快。 季黛带了她上来,将她好好放在了岸边,才感激的同秦止道歉。 “又麻烦你了。” 不止是这里他以内力帮她,也有为之前借了暗卫诱淑妃误会道谢,毕竟只有暗夜才能悄无声息从湖泊中离开。 “和我不必言谢。” 秦止收了内力,不由分说的就抓过她的手,仔细的一点点的擦拭。 季黛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她满手都是泥水,还带着尸体的臭味,实在是让人作呕。 可秦止的手仍旧坚定的握着她,那份温暖顺着季黛的手腕一路往下去,一点点触碰着她的心。 “你没错。” 秦止细致的擦干净了她的手指,又将脏污的帕子放在她的手心。 季黛不懂,下一瞬,她整个手掌都被秦止包裹住了,而那帕子也如同前次一样,在她面前化成了灰,消失在了半空中。 “错的是他们。” 季黛呆呆的看着手心,确切说是被秦止抓住的手,脸后知后觉的红了起来。 她猛然抽回了手,慌乱道。 “我不会放过秦韵的。” 奎香曾为她捡尸,又曾安葬她,虽那是假的,可奎香付出的情是真的。 这份情,她报答的晚了,那这份仇,她必定翻倍的要回来! “嗯。” 秦止笑了。 “我也不会放过他。” 第157章 想要,直说 淑妃自以为有了吴家挡在前面,她和秦韵定能逃出生天。 可没想到秦止咬的极死,又以尸体身上的伤痕一路追溯到了皇子府曾购买的器具上面,又查出了人牙子。 总之,所有的线索都直直指向秦韵! “朕以为你懂。” 圣上拍了拍眼前那叠证据,阴沉道。 “你何必对秦韵赶尽杀绝?” “此话陛下不必和我说,大可和那二十余个冤魂说。” 秦止面无表情,冷漠道。 “陛下,就算是您做了此事,也是罪无可恕,当发罪己书,他是皇子又如何?此罪不可饶!” “好!” 圣上眯着眼,心思却不知道落在了何方。 “既你查来的证据都指向秦韵,那吴家上下皆可释放了,冤有头债有主,关着秦韵便是!” 救吴家?不救秦韵。 秦止垂了眼眸,掩住了眼底的疑窦。 他这位皇兄啊,似乎在准备什么。 果不其然,圣上同步下了旨意,表明既此事由齐王捉出来的,该如何处置,如何惩罚,皆由秦止一人定下! 这圣旨一出,淑妃是彻底慌了。 吴家被释放,连官位都未损分毫。 她也回了自己的宫殿,可唯独最重要的秦韵却怎么都捞不出来! 求秦止? 她又不肯!毕竟刚放下了狠话,又怎么敢丢下这脸皮去求人呢? 可未曾想,不过就迟疑了三天,宗人府大狱中便出了事! 秦韵死! 惨死! 尸体上伤痕累累,和当初那褐衣人一模一样的位置和伤口。 “怎么可能!” 急匆匆赶来的淑妃扶着牢门,嚎啕大哭。 只三天啊,她就和她的韵儿阴阳相隔! 她嘶吼着就要去踢打理事官。 “我的韵儿是怎么死的!” 理事官不敢躲闪,又嗫嚅道。 “昨晚送饭时还是好好的,大皇子还让狱卒送了酒来,谁想到早上就这样了。” 他小声道。 “晚上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淑妃娘娘,此事诡异,宗人府守卫森严,且大皇子这牢房压根没有人进入的痕迹。” “诡异?” 淑妃颤了下,莫名回想起了在吴家时候的一幕。 难道还真是那褐衣人的冤魂索命来了? “不,不可能的!” 她重复着,告诉旁人,也是告诉自己。 “一定是齐王干的!一定是秦止干的!” 可就在这时,蔡公公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先和淑妃娘娘行了礼,才摆了摆手,命身后跟来的太监将秦韵的尸体带走。 “你要做什么?!” 淑妃死死扣住蔡公公的胳膊。 “你和秦止是一伙的?” 蔡公公虽被她抓疼了,但想到她刚失去孩子,还是轻声道。 “淑妃娘娘慎言,这是陛下的命令,命我将秦韵的尸体带去冰窖。” “冰……冰窖?” 淑妃不可置信的松开了手,有秦信在前,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也就是说,陛下又打算和稀泥了,此事他不追究,而她的韵儿,也只能和秦信一般,被放在冰窖中,连发丧都不能! “不!” 淑妃几乎要疯了,她跌跌撞撞就冲出了宗人府,朝着御书房狂奔而去! 御书房的门大开,似乎正在等着她。 淑妃妆发俱毁,跪在圣上面前泣不成声。 “陛下,求您,为秦韵做主啊!一定是秦止用了私刑,他杀了您的儿子啊!” 她狼狈却还是拼命磕头。 “陛下!” 可圣上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淑妃哭声渐弱,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朕不是放出了吴家,还不够吗?不够的话还有田家。” 淑妃磕头的动作猛然一顿,她小心的抬头看着隐在黑暗中的帝王面目。 “秦信,不是因为江康吗?” “呵。” 圣上冷哼了一声。 “因为江康,还是因为季黛,你当知道该怎么操作。” 淑妃默默握紧了拳头。 “我明白了。” 因为谁都不重要, 重点是贤妃,田家的满腔怒火被圣上压住,根本没有释放出来。 而现在, 有了个新出口。 次日早朝,吴尚书上奏章,弹劾齐王秦止以权压人,且管理宗人府不当,竟让秦韵惨死。 另田家同时发难,上书指认当初秦信之死与齐王未婚妻季黛有关,请陛下降罚! 陆太尉亦出手。 “齐王身负累累罪责,当先交出兵权!” 秦止淡淡抬眼,看着站在大殿之中的三大家族。 原来如此啊。 他挑眉看向龙椅之上的圣上,随手摘下挂在腰间的虎符,丢给了蔡公公。 “想要,直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呢?!” 秦止给的太爽快,吴家,田家,陆家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至极! 圣上也捏紧了龙椅上的龙头。 “那齐王是承认了?” “冲着我来,我就承认。” 秦止眼角一转,在田家人身上略略停顿了下。 “但扯上了我未来的王妃——我就不乐意承认了。” 他双手一摊。 “至于陛下你若是能找出什么证据来收监我,大可放手去找,找得到,我认罪,找不到嘛……” 秦止示意吉祥推他出去。 “陛下,你又能对我如何呢?” 圣上双手青筋毕露,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他从未像今日般后悔,怎么当初那些兄弟之中就留下这么一个难啃的骨头! 不过还好。 圣上喘着气,看着蔡公公捧着的虎符。 总归,还是拿回了一样东西。 再说了,明面上他不能做,暗地里却有的是人做! 而径直离开的秦止情绪也不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到了宫门口,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吉祥一听急了。 “不……” “听话!” 秦止严肃道。 “你去我才放心,此事不可告诉她,一切我自有主张。” 吉祥急的眼睛都红了,可又说不过秦止,只能送他上了马车,才擦了擦眼泪,回身点了一队人去季家! 季黛敏锐,当天晚上,便就发现季家的气氛有些凝重。 叶获不瞒她,将朝上发生的事情皆都说了出来。 林彩一听就急了。 “秦信的事情不是尘埃落地了吗?怎么还能扯出来说道?” “没有。” 季黛揉了揉眉心。 “陛下对江家的惩罚太轻,便就是暗示田家江康不是真凶。” 真凶不是他,就是另一个嫌弃人,也就是她季黛。 再回想醉月阁爆出真相之事也有曼珠的参与,几件事叠加起来,田家如今定笃定是她杀的秦信。 “我背着秦信的死,秦止背着秦韵的死。” 季黛冷呵了一声。 “为了要秦止的命,陛下还真是煞费苦心。” 林彩搓着手急道。 “怎么会!秦信和秦韵不都是圣上的亲生儿子吗?” “他还真会。” 季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毕竟我们这位圣上当初上位,也是踩着亲兄弟的鲜血!”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 没错,谁都知道当初圣上究竟杀了多少人,那他为了绞杀秦止,的确是做得出来这等事情! 而且三个皇子,他也留下了最出色的秦涛,其他人对于他来说压根没用! “我怀疑。” 季鸿盯着外面浓郁的黑暗。 “圣上要的不止是秦止的命, 还要——季家上下的!” 第158章 我问你,秦止去哪儿了! 季鸿见季黛不解,便苦笑道。 “有些话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但如今更怕你因此误了什么。” 林彩亦叹息道。 “扬州不安全了,魏先生回去取酒时,就发现了不对劲,书院里多了许多新面孔。” 季彦抓了抓后脑勺,解释道。 “姐姐你知道的,季家的学院能稳稳坐在江南第一的位置上,大多是因为父亲仔细,不管是寒门或者世家子弟,但凡要进书院读书的,都得经过父亲这一关。” “父亲收学生都是看人品的,并不拘于聪明与否。” 季黛知道父亲的要求,便问道。 “你们进京之后,可有将此事托付给别人?” 季鸿和林彩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没有!” “就是这样才奇怪。” 林彩接着说下去。 “不止如此,扬州家内,不少下人都出现了头痛,虚弱之症!” 叶获也点头道。 “先生将症状写得详细,我收到消息就送进了玄中阁,清林认出来了,断定症状虽明显迅猛,但实际上应当是附近被埋了东西,只要离开季府当可无恙。” 清林最擅的是毒。 季黛微眯着双眼。 “如果没有他提醒,这两件事,就足够我们举家赶回扬州,以目前的形势,路上会出现什么未可说,就算侥幸平安回了季家,我们必定不会离开祖宅,那死的便是我们了。” “是。” 季鸿皱眉道。 “季家统共就这么几个人,若都没了,那书院便会归府衙管理,那怎么还会有寒门的机会。” 季家书院,是唯一一个可以超脱当地府衙直推举学子赶考的。 季鸿之所以被这么多人尊敬,也是因为此。 他为不少寒门学子打开了向上的门,否则按照条例,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掩埋在底层。 但同样,这样的做法,也碍了不少世家的眼。 “关闭书院。” 季黛很快就下了决心。 “时事开始乱了,书院也被渗进去了,与其等着出事,不如当断则断!” 季鸿还有些犹豫。 “那些学子该怎么办?” “先要护季家,才有以后。” 季黛凝神道。 “但,这直接关闭他们怕是会闹。” “母亲。” 叶获抱拳起身。 “魏先生还在扬州,我正好用这个借口去一趟,此事交给我办就好。” 事态紧急,季黛也不能犹豫,便扯过他叮嘱几句,又让季彦跟去,多看顾着他一些。 季彦咂吧着嘴,揽过叶获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我看顾你,还是你看顾我了。” 叶获成长的迅猛,稳重的不似一个十余岁的孩子,连他都佩服不已。 叶获恭顺的行礼。 “自然是舅舅看顾我了。” 两人分别掉头去收拾行李,决定第二日凌晨便日夜兼程的往扬州赶。 而季黛和父母分开之后,在走廊上停住了脚步。 “吉祥。” 她轻声唤道。 “出来!” 吉祥不好意思的从上面探出头来。 “季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在的?” 季黛仰头看他,眼眸严肃又认真。 “我问你,秦止去哪儿了!” 吉祥愣在了原地,他才刚和季黛见面,怎么就被发现了不对呢! “没,主子还在齐王府呢!” 他赶紧解释道。 “季小姐,您要见他吗?我这就去送信去。” “好。” 可出乎吉祥意料的,季黛一口都答应了下来。 “我现在就要去齐王府!” “嘶。” 吉祥倒吸了一口气,连忙从上面跳了下来。 “季小姐,这天都晚了,您这个点去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还是……” 季黛逼近道。 “他不在京?!” 吉祥不敢和她对视,却又被她气势逼得往后连连退。 不对啊。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瞪圆了眼睛。 “您知道了?” 季黛从不为难他们,也从未有过这么坚决要去齐王府的时候,也就是说—— 她猜到主子不在京了! “怎么可能?” 吉祥不敢信,秦止上午才走,怎么他连一个晚上都瞒不过去?! “你在这。” 季黛握紧了拳。 “暗夜也在这。” 秦止将齐王府所有的守卫力量全部放在了季家周围,但他又极为稳重,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已离京! 去的地方无人知道,且极为重要! 她唤吉祥出来,无非是想证明心中所想。 季黛不再停留,掉头就出了季府! 吉祥不敢不跟,可看着她去的方向,也忍不住惊讶。 坏了! 主子好像真的要暴露了! 季黛去的是玄中阁,她直接揪出了罗掌柜。 “天字号医师还剩几位在阁中?” 罗掌柜瞄了眼在季黛身后不断打手势的吉祥,果断道。 “都在呢,正在楼上,小姐要去看吗?” 季黛仰头往上看,的确能隐约的看见数个灰袍人正在忙碌,难道真是她猜错了?! “嗤。” 季黛转过视线,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二楼栏杆处的清林,他嗤笑着拉过一个灰袍人,示意季黛看清楚。 “瞧见了吗?天字号医师真的在阁内吗?” 吉祥飞扑过去想要遮住灰袍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季黛眯着眼,冷笑道。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普通医师也可穿灰袍了?!罗掌柜,你老实告诉我,秦止是不是带走了所有天字号医师?” 罗掌柜还想不承认,可季黛已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 她抓在手中,就要往地上砸。 “我只要断了一日这药,毒就会立刻发作,罗掌柜,你敢不敢和我赌?” 罗掌柜吓了一跳,季黛手中的药只有天字号医师能做,便只能认命道。 “主子带走了全部。” 季黛用尽全力握紧了瓷瓶。 “他要治腿了对不对?!几成把握?” 吉祥不敢看她,罗掌柜也低下了头。 “不到一成。” 清林嬉笑道。 “他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了他了,此去九死一生,不如再等等,但他拒绝了。” 吉祥垂手道。 “季小姐放心,主子说他自有打算,若真的回不来……” 他声音越来越低。 “我们皆听小姐的吩咐。” 暗夜早就给了她,玄中阁的罗掌柜也在她面前,甚至连贴身跟他的吉祥也被留了下来。 “这哪是自有打算啊。” 季黛轻轻笑了。 “明明是想以他的死为我,为季家破开生机。” 第159章 永嘉丝绸肯定要没了! 三家围剿,就算是秦止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所以他下了这个决定。 治得好,他自可全力护佑她。 若治不好,他的死,也足够平息圣上的猜忌。 而她一个尚未出嫁就死了夫君的弱女子,圣上必定不会多过为难她,甚至连远在扬州的季家书院也可继续留存。 可她又怎么可能让他独自前行?! “清林!” 她抬步往楼上走。 “跟我去阁楼!” 清林耸了耸肩,跟上了季黛的脚步。 “还剩两次,你需要多久?” “七天。” 吉祥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反而是罗掌柜猛然变了脸色,他冲过去翻看了一圈清林写出的药方,全部堆在一起算了一番,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 “季小姐不是在解毒!” 罗掌柜颤着手指向上面。 “清林只是在维稳,两次,还差最后两次就要第十次了,而他们说的是,要催发最后这两次发作!” 吉祥一听大惊,一跃而起就扑向正要进门的清林。 “来不及了。” 清林扶着门,嘲讽道。 “你们发现的也太晚了,如今已不可逆,你们不如将库房里的药材都取出来,说不定还能帮她一二。” “清林!” 季黛在屋内低喝了一声。 “快些动手!” “好咧!” 清林当即关了房门,进屋忙碌去了。 吉祥呆呆站在外面,良久才猛然回过神来,厉声道。 “玄中阁关门!上下所有医师全部在此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既然帮不了季黛解毒,那只能…… 倾注全部,帮她熬过这十次! 珍珠亦掉头往外冲。 “季家也有,永嘉也有,我去取来备用!” 吉祥一跃而下,陪着她冲出了玄中阁的大门,同时,命下人们在市场上大肆收购年份久远的药草。 不拘价格,只要有,就全部要! 一时间,京城内的药材被抬上去了三倍不止! 可就算是这样,玄中阁和永嘉丝绸依旧无限量的收购! 惊得民众们交口议论起来,这玄中阁里究竟在治什么重病,竟会到了这个地步?! 没人知道,除了—— 江辰! “你是说,玄中阁这么大张旗鼓,是为了治季黛那张脸?” 秦涛盯着垂手站在面前的江辰,有些不信。 “你说秦止为了她豪掷千金也就罢了,这玄中阁的老板神龙不见尾的,怎么可能也会为……不对,你的意思是?” 他猛然起身。 “玄中阁的老板就是秦止?!” 不可能吧?!不是说秦止并不怎么管俗物吗?怎么可能私下经营这么大的一个医馆? 江辰将之前玄中阁在侯府内的表现说了一遍,尤其点明了当初季黛就可调动天字号医师。 “殿下,永嘉丝绸的老板就是季黛,如今他们联手收购,除了治季黛的脸还会为了什么?” 秦涛凝目思索,他本就聪明,几乎是迅速就将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也瞬间就明白了,季黛还是那个季黛! 也就是说整个京城最赚钱的两个场所,竟然是齐王夫妻两人的?! 这让秦涛狠狠皱起了眉。 “我知道了,若此事为真,我定会让父皇嘉奖与你。” 等江辰走了,秦涛沉思了许久,还是摆手命人去通知淑妃。 秦信,秦韵的教训在前面,他才不要当出头鸟。 只要好好稳住他的现状,他不怕等不到那一日! 淑妃正在伤心的头上,听说这个消息,当即就命吴庄带人去找事。 医馆嘛,想要寻事太简单了。 随便找几个老弱病人行了。 玄中阁不开门,她就让这些病人盘腿在玄中阁外哭。 吉祥为了不影响季黛,只能忍让。 可未曾想,事态愈演愈烈。 贤妃也出手了,田家带人去永嘉丝绸闹事,打,砸,抢! 无所不用其极! 赌的就是秦止和季黛如今束手束脚,无法回援,想要彻底毁了秦止和季黛的根基。 毁灭太简单了。 不需要太久,只要两三天,他们便可确保再无人记得永嘉丝绸,无人再敢来玄中阁看病! 圣上亦当做不知道此事,一概不管,连丞相求见都拒了。 明眼人都知道圣上的态度。 趁其病,要其命! 吉祥在玄中阁急的团团转,他手上能调动的所有人手都分散开来了,又要保季家,又要坐镇玄中阁,压根腾不出手去帮永嘉丝绸! 难道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珍珠噙着泪盯着阁楼的门。 “小姐!小姐!” 永嘉丝绸是季黛的心血,她真的不忍心看见它没了啊。 可当下,季黛的情况也很紧急。 药材流水般的被楼下的医师提炼出来,悉数都交给清林。 但清林每一次出来,只会要的更多,也会更严肃。 可见,季黛的情况并不好。 原本半年的病程压缩在七日内,又不是寻常生病,这连续的发作只会亏空她的身体,让下一次更为凶险! 而第十次,在这些加持下,又岂是寻常人能够度过的?! 可没想到,这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刻。 秦涛看着如今一边倒的情形,终归还是忍不住了。 陆太尉起头,领数位将军,奏圣上,定下人员远赴边关收拢秦止兵力。 秦涛作为剩下的唯一皇子,当仁不让得了这份差事。 内外夹击,难道说…… 一切都将成为定局?!而这就是秦止走下坡路的开端? 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肯定,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永嘉丝绸肯定要没了! 第160章 她死了,季家就散了 从街头到街尾,除了永嘉丝绸的主店之外,没有任何完整的地方。 所有明面上不归属于永嘉的掌柜伙计都被撤走。 可是,主店还死死的顶住了门板,坚决不让外面的地痞流氓冲进来! “小姐从不亏待我们。” 严掌柜招呼着伙计搬来更多的堵门沙石。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牌匾,护住主店!” 可就算他们拼命抵挡,也架不住外面轮番的来人,轮番的攻击,比起身体的疲惫,精神上的折磨更让人难以忍受! “掌柜。” 年纪小一点的伙计受不了了。 “要不我们抱着牌匾先撤回玄中阁?” “不行。” 严掌柜用自己的身体顶住门。 “小姐在玄中阁,我们在这里多坚持一会儿,她就能多一点时间!” 如果没有永嘉丝绸吸引火力,以目前的状况,玄中阁必定会被围堵! 不怕他攻进去,怕的是他围住不让药材进。 这才是他死死不肯退让的原因。 但他们这么几个人,就算又坚持了一个白天,可晚上呢? 严掌柜靠在柜台上,吃力的喘着气,店外,地痞流氓就地起了个火堆,烤肉喝酒好不痛快。 而他们只能啃着干硬的馒头,喝着冰冷的井水,年纪大的可以不受诱惑,但年纪小的呢? 掌柜看着时不时偷望外面的伙计,有些绝望。 明天,最多只能撑到明天早上。 永嘉丝绸就要被灭了! 谁来救他们?没有人,巡逻的官兵直接穿过了这条大道,甚至还会和那群地痞打招呼,那又有谁能来救他们呢? 天边,朝霞逐渐显露了光彩。 熬了一夜的严掌柜还想起身,却又跌坐回了地上。 “算了吧。” 伙计们都来劝他。 “没有必要的,只是打工,何必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我们从后门走,趁他们打砸之时,还是可以安全脱身的。” “你们要走就走。” 严掌柜扶着桌子起身。 “但是我不会走!” 而这时,地痞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刀剑,劈砍着就将大门给卸了开来。 伙计们如同鸟兽般一哄而散,唯独严掌柜还站在原地。 “哟,这是跑不动了吗?” 领头的一个抓了刀就要过来,朝严掌柜劈头砍下。 “还真能挺,浪费老子这么多时间!” 严掌柜闭上双眼,可意料之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他小心的睁开眼睛,他身前竟多了个少年,而持刀的那位则被拍飞到了对面的墙上—— “少爷!” 严掌柜惊喜万分,却又不敢相信。 “您不是去扬州了吗?” 叶获缓缓抽出腰间配剑,剑尖平指前方。 “母亲有事,我又怎可在其他地方?” 幸好,他出京不久,也幸好,吉祥送的消息够快,他当即提了季彦回防。 “舅舅回季家了,严掌柜你也去吧,外面不宜留人了。” 叶获起势,动手了。 他衣角翻飞,迅速的地痞之间移动。 十息之后,叶获收了剑,身后,闹事之人皆轰然倒地! “哇!” 远远瞧热闹的众人都发出了赞叹声。 这新科状元竟还是文武全才,这几下如行云流水,不可小觑啊。 “让开!” 一群官兵粗暴地推开了人群,上前就要捉拿叶获。 “叶大人,你这当众杀人乃是大罪,请跟我们回府衙吧。” 叶获握住了配剑,转身往主店走。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我究竟有没有杀人。” 随着他走过的动静,地上趴着地痞们突然哀嚎了起来,他们抱着胳膊或者抱着腿,但没有哪个死了。 “你们不管他们欺负我母亲的店铺。” 叶获一掀衣摆,稳稳地在中堂太师椅上坐下。 “也就休要管我教训他们了!” 他将配剑往青石板上一扎,冷道。 “而我,就坐在这里,看谁敢迈出一步!” 清秀少年,白衣染尘,可目光始终坚决。 身后是母亲的东西,那就不许也不能让任何人毁了! 贤妃得知此事,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了,和淑妃一碰头。 好家伙,玄中阁吉祥死守不出,永嘉丝绸叶获坐镇,季家全部人等皆回到季府内,由暗夜守护。 好一个铜墙铁壁,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漏洞! “要不我们求陛下?” 贤妃快要气疯了。 “我就不信叶获和吉祥还能比过陛下去!” “陛下不会出手的。” 淑妃比她要聪明不少。 “现如今他们还处于弱势,陛下也是装聋作哑当作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对于我们有利,如果陛下出手,便一定要公平,反而会被他们找到退路!” “那该怎么办?” “他们不是还在收购药草吗?你我,还有田家吴家库房里都有很多,都取了出来,还有陆家,他们不能总是看我们出手,也让他们都拿了出来。” 淑妃认真道。 “这么多药草已经是个惊天之数了,我就不信,他们每一根都会检查,只要混进去一些剧毒,不怕季黛不死。” “她死了,季家就散了,叶获也垮了。” 贤妃明白了,当即起身道。 “我去准备。” 可谁都不知道,就在局势稳定的这么一小会儿,玄中阁的后门就悄然打开了。 吉祥为马夫,驾驶着一辆马车冲出了京城,冲进了夜色中。 “你就这么放她走,你不是和她好姐妹吗?” 清林抱着胳膊站在窗边,和蔷薇一道望着远去的马车。 蔷薇立刻回嘴道。 “季黛能撑过九次,就算不去触碰第十次,对于你来说也是极好的研究对象了,你不也放她走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不如赌一把。” 清林愉快的眯着眼。 “也许可以变成两个呢?” 蔷薇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 “你还想着这个,王爷要知道你和季小姐一起骗他,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 清林耸了耸肩,笑眯眯的往旁边去了。 作为报酬,季黛送了他一大把年份足够的荆棘,还命玄中阁继续收购药材,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研究一把。 也许,等他们回来。 他手中的这样东西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深夜,季黛扶着珍珠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转头看向远处那恢弘的陵墓。 “他还真选了个极好的地方。” 正所谓灯下黑,皇陵的后山,的确是个极为安全的地方。 吉祥领着她绕了一圈路,最后又扒拉开一个树洞,露出入口。 “季小姐,请。” 季黛跟着他跳了下去,便就忍不住扶着墙剧烈的咳嗽起来。 吉祥回头一看,季黛捂嘴的帕子竟已渗出鲜血! 他欲言又止,可看季黛仿若无事般直起身体,只能叹息着往前走。 他担心主子,同样也担心季黛啊。 第161章 我就收一点点好处 走了一刻多钟,季黛便就踏上了青石板,见着了藏在皇陵后面的一座密室。 青砖堆建而成,正中间是个石室。 守在外面的灰袍人惊讶的看着两人进来,正要问什么时,石室的门猛然打开了,玄中阁首席医师赵谭急匆匆走了出来,吩咐道。 “失败了,快备药,王爷要再……” 他还未说完就看见了季黛,赶紧闭上了嘴,催促灰袍人们进去处理,才小心的上前问道。 “吉祥大人,季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季黛盯着他,认真道。 “失败几次了?” 赵谭犹豫了下,他也算是秦止信任之人,当然也知晓这位对于主子的意义,他应该安抚为主才对,可…… “很不好。” 他还是说了实话。 “我们尝试直接以目前状态续接,都失败了,王爷决定先破后立,这就要动手了。” 秦止如今双腿骨头已长合,但始终无法直立,便只能一寸寸的敲开,等它重生。 “王爷命我们,不得缝合伤口,用药物催化愈合。” 赵谭低声解释道。 “一旦有不对的地方,就立刻再敲开。” 将腿骨裸露在外,就算他们带来了无数珍贵药材,也极为凶险,可以说,清林说一成的几率都说高了。 “他已经知道了。” 季黛推开了石室的门,盯着玉床上紧闭双眼的秦止,叹息道。 “他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了。” 不然他不会这么铤而走险。 “王爷已服下麻沸散。” 赵谭站在她身后,小心的问道。 “我们要开始了,季小姐要不在外面等着?” “好。” 季黛退出了石屋,安静的选了个位置坐下。 “你们先处理。” 赵谭点了点头,忙点了所有灰袍人进去。 这一进去,就是三四个时辰。 就算秦止服用了麻沸散,可也能听见他隐忍又无意识的痛呼声。 季黛低着头,看着手中那圆形的药丸。 “小姐。”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劝道。 “也许运气好,王爷一次就成了呢?” 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期待的。 可事情并未像他想象般的发展,石室里,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几个灰袍人脸色雪白的冲出来,从旁边锦盒里抓了一大把药材又冲了进去! 不好! 季黛猛然起身,盯着半开的门。 “快!千年人参先让王爷咬着!” 赵谭高声吩咐道。 “剩下的全部研磨,快!” “唔!” 季黛捏紧了药丸,步步往前走,眼睛不知何时模糊了。 里面啊,秦止人事不知,双腿已被破开血肉,露出了腿骨。 而从再度打断的地方,却涌出了更多的是黑色物体,恶狠狠的绕在骨头四周,逐渐往上蔓延。 季黛太熟悉这东西了,这是和她脸上一般无二的毒啊。 怪不得,清林说只有她的血能救他,怪不得,清林评估他成功的几率不到一成。 赵谭满脸严肃,他已将秦止的腿骨接好,可这黑色物质却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更要命的是秦止的脸色竟快速的灰败了下去。 “你们出去。” 他惊讶的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季黛。 “我说,你们出去!” 季黛指了外面,命令道。 “秦止应当下过了命令……” 她压住喉咙里的哽咽。 “命令你们听我的话!” 赵谭为难,可他的确对这黑色东西束手无策,只能按照季黛的命令出了石室。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守在了门外。 “接下来就交给季小姐吧。” 成,他们就有两个主人了。 不成—— 吉祥甩了甩头,不愿想这个结果! 不会不成的,季黛和主子都是好人,他们不应该有不好的结局! 屋内,季黛坐在了秦止身旁,轻柔的握住了他的手。 难得一次,秦止的手比她还冰冷。 “早知道,你这恩情这么难还。” 季黛吸了吸鼻子,笑道。 “我就不该和你接触,但是啊……” 她挑开秦止被汗水浸透了的发丝。 “我好像不后悔。” 在这时,季黛才清晰的看见了自己那摇曳的心芽,也认真面对了自己的心意。 她只想要无条件的偏袒,无条件的信任和爱。 心跳啊,越来越快,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药效发作了,季黛含笑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划破了右手,又探了下去,去触碰那些黑色物质。 黑色物质一感受到她的血,便疯狂的往她的方向涌来,从伤口拼命的往里面挤。 发病的麻木感也被它们推得更迅猛的朝着季黛的心脏而来! “砰!” 清林埋在她体内的第一根银针断了。 “砰!砰!” 第二根,第三根快速的断了! 季黛恍惚之间,竟想起了清林严肃的模样。 “记住,若是三根银针都破了,你就直接往后退,切不可再帮他,不然你命必定不保!” “看来,我的命不好啊。” 季黛苦涩一笑,俯下了身。 “我就收一点点好处。” 她温柔却又认真的吻上了他的唇。 “一命换一命,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匕首再度抬起,这一次,是左手的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落在玉床上的药池内,迅速的混合在了一起。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秦止那双血肉模糊的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还是……有用的……” 季黛按着逐渐开始麻木的心脏,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扎进了秦止怀中。 第162章 蔡公公,你跑的也太快了 “季黛!” 痛不欲生的声音响彻整个密室,秦止颤着双手,将季黛的身体揽在怀中。 他顾不得双腿的情况,眼中全是她惨白的脸,还有那已经青灰色的指尖。 好冷。 季黛的身体好冷。 “人呢!快来人!” 秦止再没有平日的稳重了,他嘶吼道。 “都给我进来!救她!” 赵谭带着人急忙冲进来,可诊过脉之后,他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季小姐她……没有脉搏了。” “不可能!” 秦止不信,他抓着季黛的手拼命的揉搓,希望能够让她再度温暖起来。 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上天为什么没有收走他的命,反而让他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死去的她! “王爷!” 吉祥忍着心痛,轻声道。 “季小姐,她说了,接下来都交给你了,京城乱了,只有您才可以安抚这一切!” 秦止恍若未闻,他从来冷静自持,也从来都将国家看得很重,也自认为无人能够影响他。 可抱着季黛的尸体,秦止的心如同被击穿了一般。 空荡荡的,没有着落的地方。 吉祥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爷,季家也被困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季家…… 秦止僵硬的身体缓缓松动了些。 他不能让季黛再伤心。 秦止温柔的横抱起季黛的身体,低声道。 “我们走,回京!” 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稳,也很小心,似乎怕惊扰了怀中沉睡的她。 吉祥和赵谭对视一眼,明明王爷腿好了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他们都高兴不起来呢? 京城内,依旧僵持。 “我忍不了了。” 贤妃咬牙切齿道。 “再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结束?等秦止腾出手来就晚了。” 淑妃虽然有些犹豫,但的确不适合再拖延下去,便定了今晚砸玄中阁! 不管季黛是什么状况,拖出来总好不了了! 到了晚上,玄中阁外边就隐隐约约多了不少个人影。 和永嘉丝绸不同,玄中阁守卫森严,又有吉祥坐镇,寻常地痞流氓毫无作用,便只能选了各家养着的武师,确保这一次的突袭就能让它彻底垮了。 可奇怪的是,玄中阁除了阁楼点起了灯,从上往下,竟都是漆黑的。 “吴少爷,您看什么时候进攻比较好?” 吴克略略思索,便就下定了主意。 “现在,立刻!” 他一挥手,身后的黑影便就冲进了玄中阁。 “少爷,没人!” “这里也没人!” “是空的!” 一道道消息传了出来,吴克急了,他顾不得再隐藏自己,快步走了进去。 “怎么可能?!” 可的确,硕大的医馆,竟空空荡荡的,别说人了,就连药材都不见一丁儿。 只有那最上面,一簇灯光摇曳生辉。 似乎还有个人影坐着。 “上去!” 吴克领头,带着人小心的往上探。 这人影身子不动,但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吴克确定周围只有他,便准备打开房门进去看看究竟。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把手的瞬间,一道巨力劈头而下,将他直直砸向了半空之中。 而后,竟也无法下落,就这么被这内力擒在空中! “你……” 吴克只有脖子能动,他艰难的看向那道人影。 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他! 武师们见主子被擒,便争前恐后的想要进去教训那人。 可他们进的越快,倒飞出去的就越快。 只要甩出去一人,吴克就被狠狠的打一巴掌。 打的他头晕眼花,双颊肿起,几近晕倒。 可吴克还是努力瞪大眼睛,盯着屋内那缓缓起身的人。 还好,应该不是秦止,秦止是残废,他站不起来。 但随着那人走出来的动作,吴克便被巨大的恐惧给深深抓住了。 不! 怎么会是秦止?! 他的腿好了? 那他怀里抱着的是谁? 看不清楚,秦止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连发尖儿都没有露出分毫。 而秦止仰头看着他一眼,便淡漠的一挥袖子。 吴克的脑袋便直接被斩断,打着滚儿落在了地上! “带上它,进宫!” 隐在暗处的吉祥提起吴克的头颅,沉默的跟上了秦止的步伐。 他不乘车,就这么抱着季黛的尸体朝着皇宫走去。 叶获来了,他白衣几乎已成了灰色,他跌跌撞撞想要靠近秦止,却又被他震了开来。 他惶恐的还想扑上去。 “母亲!” 他的母亲怎么会无知无觉,他的母亲绝对不会死! “是不是因为救你!” 叶获双目血红,对秦止怒吼道。 “不是为了你的腿,我母亲怎么会出事!” 秦止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他的黑衣被夜风裹挟着飞舞。 “是因为我,但……” 他再度前进。 “叶获,你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叶获喘着粗气,勉强镇定下自己痛苦的心情。 该干什么! 他没有母亲了! 秦止虽然是直接原因,可溯源而上,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田家,吴家,陆家的逼迫! “一个一个来。” 叶获握紧佩剑,摇晃着跃入了夜色之中。 “他们都应该为母亲陪葬!” 秦止不管他,他只关注怀中的女子有没有受到颠簸。 宫门外的守卫看见他步行而来,身后的吉祥还提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惊慌失措的想要进宫禀报。 可秦止伸手一抓,往后一扯,便将他们甩了出去! 畅通无阻,也无人敢阻拦他! “陛下!陛下!” 蔡公公小跑着冲进了乾清宫,满脸惊恐道。 “齐王,齐王来了!” “来了就来了。” 圣上坐起身,斥责道。 “这么着急做什么?” “蔡公公,你跑的也太快了。” 蔡公公身子一僵,颤巍巍的回头看向殿外之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圣上这才反应过来,他仔细盯着缓步进来的秦止。 “你的腿好了?” 第163章 我要你开启皇陵最后一层 “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秦止长袍垂地,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便就碎裂一分。 “我是来要它的!” 说时迟那时快,秦止单手成爪,一下就将挂在圣上头顶上的那颗温润的珠子扯了下来。 “放肆。” 圣上“腾”一下起身,他伸手就要去抢。 “秦止,你是要造反吗?此物只有朕可用!” 秦止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冷笑着转身一掌,便将圣上逼退了开来。 那珠子落在了秦止手中,猛然就绽放了更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刺得圣上遮住了眼睛。 就是这个!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甘心! 为什么父皇,还有这传承下来的珠子都只认秦止?! 他又有哪儿比不上秦止?! “你是想要龙椅了?” 圣上阴恻恻道。 “兵权也没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朕争?” 秦止淡淡一笑,他两根手指夹着珠子,从怀中扯出了一只青白的手腕,再一松手,那珠子便砸碎在了手腕伤痕旁边。 星星点点,将那皮肤增添了一点血色。 “季黛?” 圣上眯眼认出了秦止怀中之人,再瞧秦止的眼神,便就狂笑不已。 “好!没想到你秦止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为了求娶她,你用了先皇的圣旨,现在又为了维持她的气息,毁了证明你得上天承认的悬龙珠,秦止,你还凭什么和朕斗?” “凭什么?” 秦止温柔的将季黛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凭我自己啊!” 话音落,秦止便就出手了。 招招狠辣,直取圣上的命! “朕很好奇。” 圣上往后退了几步,便有暗卫上前阻挡。 “按照道理来说,你那两个小腿骨里,应该注满了毒素才对,一旦你开始治疗,不止你,甚至你周围的人,都难逃一死才对。” 他凌厉的盯着秦止的腿。 “你是怎么好的?” 秦止挥手之间便甩飞了数个暗卫。 “怪不得皇兄你让我活下来,是因为我是你的试验品对吗?” 圣上眼神一凛。 “你说什么?” 秦止不答,攻势却更猛烈了。 圣上身边的这群暗卫并不如暗夜出色,又怎么阻挡的住秦止? 三下两下便就倒了一地! 圣上身前也只剩下蔡公公一人。 “你要杀朕?” 圣上推开了孱弱的蔡公公,狞笑道。 “你别忘记了,朕手中还有谁!是太后!你为了美人不要命,可朕不信你为了她不要太后的命!” 秦止举起的手顿住了。 圣上见状,更是得意万分,抽了佩剑就要亲手杀了秦止。 可未曾想,秦止竟一个晃身,便就到了远处。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黑暗便被无数的火把点亮了。 “这是……” 圣上眯着眼,看着狼狈不堪被绑着跪在地上的贤妃、淑妃。 “你拿她们威胁朕有用吗?” “对陛下没用,可对前朝有用。” 秦止将季黛小心的放在身边,让她稳稳的靠着自己,才慢悠悠道。 “别急,还有呢。” 身后吉祥拉着两个棺材往前走了几步,这下,圣上绷不住了。 “谁给你的胆子去碰朕的冰窖!” 他正要发狂,可看着秦止的手已经按住了棺材盖,便只能颤着声音道。 “你想要什么都好说,不许你毁了他们!” 秦止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了两下,吓得圣上心惊胆战,才平静道。 “我要你开启皇陵最后一层。” 他深深盯着圣上猛然改变的神色。 “没有玉玺,我进不去。” “秦止你也有去不得的地方?” 圣上不屑冷笑,他也不愿意借出玉玺,可这两具有他血脉的尸体却更珍贵,再说,秦止能不能回来还难说呢。 想到此,圣上没有犹豫,应允了此事。 “朕答应你。” 秦止接过玉玺,抱起季黛就走了。 他走的太爽快,贤妃偷看了几次才敢抬头。 “他就这么放过我们了?” 淑妃没有回答,她怔怔的看着放在秦韵棺材上的圆形物体。 “吴……吴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扑了上去。 是吴克没错! 淑妃抱着那个头颅,绝望到了极致。 有秦韵,她可以牺牲吴克。 没有了秦韵,她只能依靠着吴家,吴家兴盛她才能活得更好。 可吴家的独苗苗死了啊! “陛下。” 她哭着想要去求圣上,可未曾想,圣上只盯着被送回去的棺材,冷淡道。 “真是废物,都给了你们这么久的时间了,你们竟一个都不成,还让秦止恢复!” 淑妃一窒,只能眼睁睁看着圣上离开。 “他不管我们了!” 贤妃惶恐地抓住她的袖子。 “你说田家会不会也倒霉?” 秦止回来了,定会一个一个算账,她的母家还不如吴家呢! “不知道……” 淑妃喃喃道。 “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皇宫西南的两个方向,同时映红了天! “快!” 贤妃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田家的方向! “快去看一眼,是不是田家!” “不止是田家。” 淑妃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还有吴家啊。” 两场大火,烧尽了两大家族的祠堂,田家家主横死火场,吴庄倒是逃过一劫,但吴克死了。 这个算得上是最近最为火爆和让人津津乐道的消息了。 除此之外,便是永嘉丝绸的重建,一举打通了整个街道的所有店铺,但之前闹事的阴影还在,原本有人还在观望,却见叶获为头,押送着地痞无赖们过来作工,并有数十位官兵帮衬。 再加上严掌柜打折促销,瞬间就引回了客流,甚至比之前还热闹许多。 只是不管是叶获,还是严掌柜,甚至包括来帮衬的季彦,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叶获,双眼布满血丝,几乎是靠着一口气撑在这里,看得季鸿心疼不已,叶获既是季黛的养子,季鸿也将他当做外孙看护,便劝道。 “没到最后一步,你莫要先垮了!” 叶获默默点了点头,可转身,他便就上了屋顶,盯着遥远的某处怔怔发呆。 那处—— 是皇陵的方向。 他的母亲和秦止已去了好几日。 如果不是季黛还有一线生机,他早就发狂屠了吴家和田家满门,或者说,如果不是丞相来的快,他不可能让他们只付出那么丁点儿的代价! 而此时,皇陵的最后一层入口处,秦止将玉玺摁入了旁边的缺口处,随着大门的打开,他伸手抱起了季黛,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黑暗。 “守好玉玺。” 吉祥垂手领命,玉玺是开关,若被人抢走,主子们就真的无法出来了。 所以他必须死死守住这里! 秦止带着季黛顺着黑暗的楼梯一路蜿蜒往下,直到他踏上了地面的瞬间,周围的火把“咻”一下点燃了,也照亮了最中央的石制龙椅。 秦止走近,那石椅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般开始盘旋往四周而去。 “咔嚓!” 秦止脚一点,便落在了石椅面前,而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则猛然爆破了一个洞,远远一看,能看见下面的万丈深渊以及喷涌的岩浆! 第164章 我宁可活下来的是你 “你坐在这里。” 秦止将怀中的季黛放在了石椅上。 “等我。” 石椅狭窄,只能坐下季黛一人。 他温柔的将季黛的衣裙整理好,便再无任何犹豫,倒退往后走。 每一步的离开,脚下便会立刻被爆破。 但秦止依旧不慌不忙,甚至还能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 “在这里。” 他伸手一捏,远处墙壁的某处便爆炸了开来。 “还有这里。” 秦止随手轻点,每一下,都会有一处爆炸。 等他收回手,脚下的爆破也停歇了下来。 他背着手站在边缘处,仰头看向上方。 明明是在地底深处,可头顶竟繁星点点,仿若真实的星空。 一颗星星动了,两颗动了,越来越多的星星划过了圆拱形的顶部朝中间聚集。 秦止一改之前的淡然,他严肃的盯着中间突然出现的空洞,以及缓缓出现的石盒! “轰!” 出现的同时,他所在的圆台便猛然的震动起来,缓缓往下沉去,而季黛所在的石椅则逐渐往上升高。 秦止微微一动,石椅便立刻回落。 也就是说,只有他双脚踩实了圆台,季黛才会被送到正在逐渐打开的石盒旁。 秦止目测了下距离,忽然轻松一笑。 “还是够的。” 圆台往下,季黛往上。 岩浆的炙热扑面而来。 秦止却依旧背着手,深深的看着石椅,压根不在意圆台已然接触上了岩浆! 所幸,这圆台还有些厚度,而季黛已抵达了最高点。 可石盒只打开了一半,里面洒出的晶莹点点并不多,也就是说,要等着它完全洒落在季黛身上,还要很长的时间。 随着岩浆的蔓延,圆台逐渐破碎,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接近站在其中的秦止。 “刺啦。” 靴底冒起一阵白烟,秦止低头一看,岩浆已经到了他身旁。 就算他再强大,也只是血肉之躯。 岩石都被粉碎,他又怎么承受得住? 可秦止没有半分动容,稳稳的站在那里,似乎感觉不到脚底那炙热和痛楚! “一命换一命。” 他轻声呢喃。 “我宁可活下来的是你。” 没有他,季黛还有家人,还有叶获,依旧能够好好活下去。 可没有季黛,秦止轻笑。 连他也觉得余生无趣,不如疯癫一场,陪她去死! 他啊,从未想过会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也曾觉得为某人去死只是戏文中的情节。 生命可贵,又有谁会愿意放弃? 但当他看见怀中没有生息的季黛时,才知道…… 不痛,是因为没有没有真切的体会。 体会了便知道—— “死也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重要的是……” 他温柔道。 “重要的是你啊。” “咔嚓!” 秦止脚下的石板撑不住了,从中间裂开了条裂缝,从这裂缝往外又蔓延了许多。 最多十息,秦止便要整个人掉入岩浆中,尸骨无存! 十,九,八…… 秦止没有动。 七,六,五…… 秦止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用劲掷入了石椅之中。 这玉牌可以代表他,也可以诏令他所有的势力! 四…… 秦止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垂在外面的手。 “真可惜,不能再看你一眼。” 要看多少眼,他才能找到来世的路,再回她的身边? 不知道啊。 就连他也不知道。 三…… 秦止苦涩一笑,垂头准备赴死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不对,他明明将季黛好好的放好了,她的手怎么会露在外面!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 石椅上的女子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手中抓着他扔上去的玉牌,毫不犹豫朝着石盒一砸! “哐!” 石盒被砸了巨大的洞,晶莹的液体喷涌而出,无休无尽,漫天飞洒。 二…… 她转头,从石椅上一跃而起,朝着他的方向一扑而下! 一…… 秦止踩住了最后一点石块,纵身而起,接住了那朝他而来的女子! “季黛!” 在半空中,他抱住了朝思暮想的她。 触感温暖,怀中的她心跳“砰砰”,却让秦止如闻天籁。 他们四周都是晶莹的光点,洋洋洒洒,如同星光坠落。 季黛笑颜如花。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又凭什么做主?” 秦止哑然失笑,忍不住再度用力抱紧她。 “是,我的命是你给的,往后也只有你可以取走。” 无数的话,无数的想念在这拥抱中倾注。 不必叙说。 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 秦止抱着季黛在半空一转,便欲跳回楼梯上,可不知道是不是石盒被击破的缘故,整个地宫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走!” 秦止熟稔的将她护在怀中,抱着她就往上飞奔。 “这里要塌了。” 可等他们冲上台阶,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 入口被关闭了! “不对。” 季黛敏锐了皱了皱鼻子。 “有血腥味。” “守门的是吉祥。” 秦止严肃道。 “他不会离开这里的,也就是说出事了。” “我们必须立刻出去。” 季黛从他怀中跳了下来,仔细的摸索着石门,希望能够找到另外的开启方法。 秦止也拍出一掌,却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个淡淡的掌痕,连一丝一毫裂缝都没有。 再回头一看,岩浆已到了楼梯的半截之处,也就是说后面没路,前面也没路了! “再塌一点,上面那层也会受到影响。” 季黛皱眉回到了秦止身旁。 “所以这里应该不会全部塌陷,但还是没有出口啊……” “上面一层?” 秦止重复了着,和季黛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喝道。 “出口在那!” 第165章 怎么昧下它? 而此时,上层走廊也是惨烈至极。 吉祥右臂一道极大的伤口,鲜血淋漓,拄剑勉强站立。 “还我!” “我们奉陛下的指令,特来取回玉玺。” 吉祥的对面,是十余个皇陵的禁军,其中领头之人更是狞笑道。 “陛下答应齐王开门,可没答应等他出来啊,兄弟们,我们一起上!” 吉祥身为秦止身旁最为得力的亲信,他的头颅价值也很高。 在场的禁军驻扎在此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好差事,哪个舍得退后一步,一个两个争先恐后地就往前冲。 那头目将玉玺收回袖子,得意的欣赏前面的混战,边美滋滋地想着之后该如何邀功,最好能够抓住机会,从这个鬼地方调出去。 吉祥被围攻,只能且战且退,也不知什么时候竟退入了一间墓室。 “头,他躲那里面去了。” 禁军们指着墓室有些为难。 “真是个臭老鼠,还挑了一个不错的地方。” 头目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就算是先皇的墓室,在我们哥儿几人眼里,不都一样都是放棺材的地方?又没有外人在,何必犹豫?” 有了他的话,禁军们不再顾忌,都冲了进去。 可令人意外的是,墓室里空无一人。 “人呢?” 头目推开了堵在门口的几人,快步走了进去。 这墓室很大,但一眼可以望到头。 中间摆着一个棺材,除此之外,并无任何遮挡的地方。 “头,难道他藏到里面去了?” “不可能吧。” 头目觉得自己已经够大胆了,吉祥又怎么可能躲进先皇的棺材里去呢?! 但的确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寻找,便只能命人开棺检查。 “轰!” 就在此时,墓室的门竟忽然关闭了,惊得里面的这群人汗毛直竖。 一人扑过去看了眼。 “头,打不开了。” “嘿嘿嘿。”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在墓室中间竟突然响起了女子的笑声。 吓得这几个禁兵双股战战,软倒在了地上。 还是头目镇定一些,他见这几人不顶用,干脆自己冲上前去掀开棺材。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就在他触碰的瞬间,棺材盖倒飞起来,劈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如同钉子般砸入地面几寸! 如此重击之下,头目立刻没了气息。 而剩下的人,也都“嗷”一声晕了过去。 “哎呀。” 季黛笑嘻嘻的扶着秦止的手,从棺材里跨出来。 “真不经吓,这么一下就不行了。” 吉祥捂着伤口跟他们出来,气愤的踢了一脚头目的尸体。 “要不是他们以多欺少,我才不会被他抢走玉玺。” 季黛见他血流如注,嘴巴还不停歇,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也是嘴犟。” 她在袖子摸索了下,掏出一块玉牌砸在了吉祥胳膊上,痛的吉祥呲牙咧嘴。 “季小姐,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季黛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拿开玉牌。 “咦?” 吉祥很快感觉到了异样,再一活动,右臂不疼了,拂开血污一看,伤口竟然好了? “这是什么好东西?” 吉祥看着季黛收回玉牌,好奇极了。 “这不是王爷您的令牌吗?什么时候有这种效果了?” 季黛抿嘴一笑,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无牌砸碎石盒的同时,也沾染上了不少晶莹,现如今它全身透明,触手温暖,竟也带上了治疗的神效。 “怎么昧下它?” 秦止从头目怀中抽出玉玺,抛了抛。 就这么还给圣上? 他没有这么傻。 “他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最后一层塌陷的消息了。” 季黛轻笑着接口道。 “那谁知道玉玺是被鬼魂摄了去,还是被我们拿了呢?” 秦止挑眉道。 “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我们暂且不能回京了。” 总要拖延一些时间,让圣上自己去疑心,自己去琢磨,等他发现不对,也寻不着当初的线索。 “秦涛不是去收编你的军队了吗?” 季黛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可以去看一看他的威风,比起秦止你当年又如何。” 秦止温柔牵着她往外走。 “自是不如我。” 吉祥站在后面,看他们两人亲密的模样,有些不解的抓了抓后脑勺。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变了性格吗? 虽然他觉得很好,可看王爷褪去了一身疏离的模样,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好季小姐活了,不然怕是主子要将这个国家给掀翻了吧?! 他边跟着两人往外走,边默默同情远在边关的秦涛。 好死不死在这个风头撞上了这两位祖宗,怕是不止剥一层皮咯! 而此时,远在新州的秦涛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才继续苦口婆心劝说罗将军。 “我奉了父皇的命令而来,你当配合我。” 罗将军双手一摊。 “上一次你来新州也是这么说的,老杜信了你就被你给砍了,这一次我可不敢信,你要非证明自己,就拿圣旨出来啊。” 秦涛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要是有圣旨还需要在这里好言相劝吗?! 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将这个要紧的事情交给他,却连圣旨都不给他一张! “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罗将军一边佩服何辉猜的准,一边准备溜之大吉。 “齐王临走之前拜托我替他管理军队,我这赶时间,就不陪你了。” “你……” 秦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小跑着没了踪影,恨的牙痒痒。 他来新州已有七天,可是还不如上一次,这回他连军营都进不去。 只要提了要去看,罗将军立刻抛出正在训练等等的借口,总之就是不让他踏进去一步。 还有这新上任的太守何辉,也是如同狐狸一般,除了头一天见到一面,之后竟一次都没抓到过他的人。 问起来都在乡间巡视。 秦涛真不明白了,放着他这个尊贵的皇子不来,日日去那穷乡僻壤做什么! 但正可谓天高皇帝远,秦涛怎么发作都没有用处,反而更被无视。 几次来回一倒腾,他便再也受不住了。 第166章 两位大人是来看尸体? 因如今尚是夏季,天气凉爽,新州的集市延长了时间,为此,城门几乎不怎么关闭。 城外也是草美马肥,往回数几十年羌族都没有在这个季节进攻的。 所以就算到了深夜,还有不少民众扛着椅子出城坐着纳凉,享受这难得的舒适时光。 罗将军是土生土长的新州人,得了空闲也会凑过来闲聊。 这一日,正好何辉也在,罗将军便坐在了他旁边问道。 “这都半个多月了,那位祖宗还不走,何大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赶回京城去?” 何辉闲适的挥着扇子。 “难,他盯得的可是你手上的东西,你愿意给他,他就走了。” “我才不肯!” 罗将军小声嘀咕道。 “除非齐王亲至,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他进军营,只是大人怎么知道他没有圣旨?我看他最近没什么动静,会不会命人回去请圣旨了?” 就算他耿直顽固,可毕竟也是朝廷的官员。 秦涛拿了圣旨来,他就只能让,也只能配合他接管军营。 “圣上若是要给圣旨,早就在他来时就给了。” 何辉不慌不忙道。 “他拿不到的,只是你可要多跑跑军营,莫要让外人混进去。” 罗将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齐王的军队哪是我们能指手画脚的?我也只是挂了个名字,替他们挡一挡罢了。” “嗯。” 何辉坐直了身体,仔细盯着天边看了许久,才遗憾的起身道。 “走吧,今日也没事。” “唉?” 罗将军有些不明白何辉的遗憾来自哪儿,这没事还不好吗? 他随手提起何辉的椅子跟上去想要再问一问。 可就在这时,他耳朵动了动,突然转过头,警惕的望向了何辉刚看过的地方。 何辉也停下了脚步。 “这是……” 遥远的天边,不知何时起了漫天的灰尘。 “呜——” 了望塔上的守卫吹起了号角。 “敌袭!敌袭!” “进城!快回去!” 罗将军当机立断,和何辉一道引导着坐在外面的民众冲回了新州。 城门迅速的关闭,而他们也立刻爬上了城墙,盯着逐渐接近的骑兵。 “是羌族!” 罗将军一眼就认出了这群人的身份。 “这个季节他们怎么会来?!” “他们肯定会来的。” 何辉竟笑出了声。 “总算被我等着了。” 罗将军惊讶的看他,怀疑这位太守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 “打仗你还高兴?” “不。” 何辉俯身往下看,冷笑道。 “根本不会打,他们也不会进攻,看着吧。” 果然,那队骑兵在距离新州不远处拉停了马匹,又绕着城池转了几圈,便在凌晨之前离开了。 守了一夜的罗将军冲回屋内将何辉的被子一掀。 “神了,何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辉白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早些睡吧,还有很多次呢。” “很多次?” 罗将军不明白,可很快,他就懂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这队骑兵神出鬼没,不拘于什么时辰,也没有规律。 有可能是刚入夜来,也有可能深夜来,甚至还有凌晨前冲来拍马打一个圈就走。 不管嘛,时不时有一两次会很接近城池,还会有几发冷箭射过来,似乎是试探。 但管,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实在是碰不着。 士兵可以轮换,可他却每天要守在城墙上。 天天熬夜,罗将军有些扛不住了,站着都能打瞌睡。 “罗将军?罗将军!” 秦涛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将他唤醒。 “这么大白天,你就睡着了啊?” 罗将军甩了甩头,勉强清醒了些,他睡眠不够的原因还有一个。 就是眼前这位皇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每日白天都要来找他说话,一说就是大半天,搅得他根本补不了眠。 “殿下刚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啊。” 秦涛含笑道。 “要不要我帮你守一个晚上?让你好好歇一歇?” 罗将军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殿下了。” 横竖只是帮忙看一个晚上,最多也只能调动城墙上的士兵,应该不打紧吧? 罗将军陷入沉睡前最后的念头便是如此,可他不知道,秦涛当时的目光是多么愉悦! 终于给他等到了机会,可以渗透的机会! 等罗将军第二日清醒过来,眼前便是何辉那张严肃的大脸,吓得他猛然坐起身来。 “何大人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 何辉咬牙道。 “是你让二殿下昨日守城了吗?” “啊,是。” 罗将军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他漫不经心道。 “是不是昨夜没有敌袭?” 羌族又不是每晚都来,二殿下应当也没有这么倒霉才对。 “来了。” 何辉见他还不明白,便冷声道。 “不但来了,还进攻了。” “他们的进攻也没什么,不过是放几个冷箭罢了。” 罗将军还是不以为意,还取笑何辉道。 “大人你能坐在这里,不就说明没事吗?” 何辉见罗浩嬉皮笑脸的,不由按了按抽痛的眉心,直白道。 “羌族被灭,秦涛负伤!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不让秦涛上城墙,就一定不会出事吗?你怎么就不听我的?!” 罗将军后知后觉道。 “那岂不是……” 新州不是他和何辉的一言堂,还有不少其他官员,这个消息一定会传回去。 秦涛灭了困扰新州的游骑,还因此负伤,便就是将他们两人架在火上烤了。 “不错,已经有流言出来了。” 何辉皱眉道。 “说你不力,说我无能,若不是压着二殿下,这祸乱早就除了。” 罗将军干涩的咽了口口水。 “也就是说——” 他们压不住秦涛了,秦涛利用了民意,他们要是在拒绝他接管军队,便是故意为难! “是。” 何辉长吐一口气,严肃道。 “所以我让你快点起来,我们去看一看那羌族队伍有没有问题。” 罗将军一个鲤鱼打挺便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扯着何辉就往外走。 “我们走!” 可等他们急匆匆的赶到城外时,堆积在外面的尸体竟不翼而飞。 “两位大人是来看尸体?” 秦涛左手绑着绷带,靠在城门上。 “那可是来晚了一步,夏天炎热,尸体不可久放,我已命人拖走掩埋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阴晴不定的脸上掠过,嘲讽道。 “难道说,你们是怀疑我引了外敌来?我进新州以后,可再没有出过城门了,又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做这等叛乱之事?” 第167章 接下来,我们就等着吧 何辉亲切的微笑。 “我们怎可如此想殿下呢?正是因为天气关系,才赶过来想要处理尸体,谁想到殿下受了伤还记挂着此事。” 罗浩被何辉挡住了,只能忍耐的闭上了嘴。 他也不傻,知道自己被秦涛暗害了一把,但他根本没有办法质问秦涛。 这哑巴亏,他只能咽了下去! “这点小伤对于我来说并不要紧。” 秦涛抬起左胳膊,示意他没有什么问题,才含笑问道。 “罗将军,现在我可以进军营了吗?” “不……” 罗浩下意识还想要拒绝,可剩下的话却被何辉打断了。 “殿下年少英勇,当然可以,但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是等好透了再去吧,省的那些士兵冲撞了您。” “哈哈哈。” 秦涛大笑不已。 “何大人是想再拖一拖时间送信进京吗?还是说要等着齐王赶来?告诉你吧。” 他得意的走到了两人面前。 “前几日,京城送了消息出来,皇陵最后一层塌陷,你们想要等的秦止正好在其中。” “不可能。” 罗浩不相信。 “齐王不会死的!” 可这一次,何辉却没有动静,他怔怔的站在原地,重复道。 “塌了?” “讣告可能很快就要送来了,你们若是不不信,大可再等几日。” 秦涛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到那个时候,就休怪我无情了,何大人聪明,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走了许久,何辉依旧呆站在原地。 “何大人……” 看着何辉如此表现,罗浩又怎么不明白秦涛说的是真的。 “齐王怎么会死?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六神无主,只能呢喃道。 “就算如今不交给秦涛,等讣告下来,这没有主将的军队也会被圣上收编。” 那他们的坚持,他们的拖延就毫无意义了,甚至还会因此被降罪。 “让我想想。” 何辉喘着粗气,勉强镇定下来。 “该怎么做,让我想一想。” 但秦涛压根不给他们拖延的机会,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带着侍卫离开了新州,直朝着军营而去。 罗将军得知此事赶去时,秦涛竟已坐在主帐之内,悠闲的品着茶。 “哟。” 他放下茶杯,看着冲进来的罗浩,挑眉道。 “没想到罗将军这样的老实人也会忽悠我?这军营也没你说的这么难进嘛,我一来,他们就请我进来了。” 他点了点站在椅子旁的副将。 “这位郑副将就比你们有眼力见。” 罗浩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道。 “郑顺!你这个狗贼,你忘记王爷的嘱咐了吗!?” 郑顺垂着眼眸,低声道。 “王爷死了,新州又以二殿下为尊,我自应该听从他的吩咐。” 罗浩气的直喘,他偶尔过来,也经常和郑顺把酒言欢,可从未想过第一个倒向秦涛的竟然是他。 “懂事。” 秦涛满意,摆了摆手吩咐道。 “这里和你没有关系了,罗将军还是回去好好守你的新州吧,这里既已有我接管,你就不必常来了,当然—— 你来也没有多大用处了,郑副官,送客。” “我不走!” 罗浩挣扎着不肯离开,可架不住郑顺力气也很大,拖着拽着就将他往外面推。 “你个畜生。” 出了主帐,罗浩回头就要和郑顺干架。 “枉费王爷那么相信你,让我事事和你商讨,这才多久,你就叛变了!” 郑顺也不还手,任他拳头砸在自己身上,坚决的将他往外推。 “罗将军,事已至此,你该回新州去了。” 他刻意咬重了“新州”二字,才将他推出了军营。 “记住,新州!” “新州?” 郑顺的打不还手,让罗浩起了些微的疑心,可凭借他的脑子又琢磨不明白,索性掉头上马,将这个消息送去了何辉处。 何辉听完他的絮叨,紧皱的眉心忽然就松了开来。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罗浩气呼呼的坐在他对面,恨道。 “别给我看见郑顺落单,否则我一定还会再暴揍他一顿。” “不,你不但不能揍他,还要转变态度。” 何辉敲了敲桌面,暗示道。 “二殿下因何能进军营,凭借的是之前守新州有功。” 罗浩苦闷。 “我也知道,就是因为这功劳卡在这里,我们又找不到马脚才受制于他。” “还找什么马脚呢?” 何辉笑了。 “这份功劳能钳制我们,当然也能钳制他,罗将军,你该病了。” 罗浩一开始不懂,听何辉解释了一通,才猛然醒悟过来。 “是了,我该病了。” 新州作为周边最大的城池,其防守极为重要,甚至寒冬时分,若遇见大量外寇进攻,也会请求军营支援。 这是有先例的,也是军营驻扎在此的作用之一。 “我病了,再加上之前防守不力。” 罗浩喃喃道。 “二殿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带兵进城,挤掉我的位置,安插新人来。” “杜刚曾给了陆太尉不少好处,他知道这里油水有多少,二殿下应该也知道。” 何辉拍着桌子起身。 “曾经没拿到手的好处近在咫尺,他不会不心动。” “可是,进城后我们又该如何做呢?” 罗将军想了想又泄气道。 “没了王爷,我们再折腾也没用啊。” “二殿下收编军队已是事实。” 何辉笑了。 “接下来,我们就等着吧。” 他不信秦止会这么轻易死了,所以他要等,等他回来! 第168章 他并不缺银子,缺的是人和武器 如何辉的预料,秦涛命郑顺守军营,带着一队士兵进了新州接管防守事务。 罗浩称病,甚至打算把将军府让给秦涛住,只不过他知道将军府是怎样的简陋,便嫌弃的拒绝了。 何辉便提议将西城空地圈起来,另外建一座营地,也方便秦涛往来。 秦涛见他们两人如此配合,军营里郑顺也有条不紊的替他收编军队,便觉得他们总算开了窍,知道弃暗投明了,就也没有拒绝。 何辉又借口规格不同,也不知道秦涛喜好为由,将他从京城带来的侍卫安插到各处监工。 秦涛犹豫了下,也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在新州城内,身边还有从军营里带出来的人,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宁静的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新的营地初具雏形,期间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秦涛手头无事,便就提了罗浩出来,打算继续让他巡逻。 美其名曰嘉奖,实际上是想寻个过错将罗浩撬开。 罗浩满口答应,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只是第一天巡逻,他便就崴了脚,走路一跛一跛的,还要坚持步行。 第二天他的脚就肿了老高,动都动不了了。 秦涛只能咬牙切齿的又接回了这个差事。 罗浩又回去休养了,秦涛就将主意转回了何辉身上。 政务不比其他,想要甩手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 何辉当然知道秦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就等着他出大错好一把撅掉自己,他索性自己露了个小错,跪在秦涛面前。 “下官无能,请殿下接管新州政务。” 秦涛顺利得手兵政两权,得意之余又有些不安。 太顺利了,顺利的仿佛有如天助般。 但一想秦止死了,除了父皇不可能再有别人越过他去,秦涛又安下心来,一边派人送信回京给陆太尉,一边学着之前杜刚教他的办法大肆敛财。 秦涛清楚的知道,他目前握着的这些士兵最终都要奉还给父皇,而趁着这段时间,他能攫取多少便都是他自己的了。 将军府内。 “呸。你这是什么茶?” 何辉嫌弃的将茶杯放回桌上。 “放了几年了?怎么这么涩?” 罗浩翻了个白眼。 “我是武将,搞不来你们文臣这些饮茶文化,能有你一口喝的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什么。” 何辉颇为无奈。 “那你给我换杯白水吧。” 罗浩嘀咕着却还是老实给他换了水,才问道。 “就这么让他搞?二殿下可都是借着你的名字收的银子,我怕陛下秋后算账,全部算到你的头上。” “不怕。” 何辉冲下了满嘴的干苦,才慢悠悠道。 “大不了挂帽回家呗。”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洒脱。” 罗浩往后面一靠。 “但我怕我们等不到那一天啊,圣上也未必听你我说话。” 何辉挑了挑眉,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罗将军!你滚出来!” “嘶。” 罗浩倒吸一口气,莫名回想起了去年之事。 “不会吧,还要再来一次?” 何辉拍了拍衣袍,准备起身开溜。 “罗将军,要不,我们一起跑?” “跑?” 罗浩不可置信道。 “我们为什么要跑?你不是很有主意的吗?” “唔。” 何辉朝着将军府的大门快步而去。 “只是没想到二殿下等不及了,而我们等的人又太有耐心了,你跑不跑?不跑就得在大狱里等着了。” “唉!” 罗浩才不愿意进大狱呢,当即跟上了何辉的步伐,溜之大吉。 等外面的人破门而入,早就寻不到这两人的踪迹了。 秦涛收到消息,沉思了片刻,还是将两人失踪的消息按下不报,令派人隐秘的查他们的踪迹。 毕竟,他还要借用何辉的名。 他秦涛的名声可不能受一点污染。 短短七天,新州上下便怨声载道,原因无他,只因出了多条法例,搅合的他们民不聊生。 原先只要去府衙登记,略微收几个铜板便能领来一块土地,可如今竟将他们种着作物的田地全部回收。 想拿回去,行,拿银子来就行。 想告状,进门就是一锭银子。 没有?那抱歉,扫地出门都是轻的,少不得还要挨一顿打。 进城不要银子,可要想出去,又是一锭。 总之,不管你想得到还是想不到的地方,都得要银子。 一锭银子足够寻常家庭一个月的开支了,哪受得了这种消耗? 而这些法例下面签的都是何辉的大名。 一时间,民间几乎日日将何辉的名字挂在嘴上骂,还有不少人跑去营地求秦涛出手整治。 秦涛在营地满口答应,又尽心安抚,转头回了府衙,就再发数条收银子的法例,收拢了巨额的财富。 但在这个边陲之地,银票并不流行。 也就是说秦涛遇见了个难事,这么多的银子,该怎么运回去呢? 就在他为此事犯愁时,从京城来了一个老先生求见秦涛。 他手捧丽妃和陆家的令牌,恭敬道。 “二殿下,我奉命前来协助您。” 见到这两块令牌,秦涛全然相信了他,又听他说杜刚之前往京城送银子都由他负责, 便尝试将此事交给他来办。 这老先生的确很有本事,当即借了一队官兵趁着夜色出了城,在附近城市更换成了金子,才又送回秦涛身边。 金子价值高,又好携带和放置,彻底解了秦涛的烦恼,而且归来时老先生还带了些武器来,刀剑弓箭都有。 武器不稀奇,可价格却只有他们冶炼成本的一半。 “我试过了。” 老先生拍着胸脯保证。 “虽不如军队里的,但也能勉强一用,再说了……” 他又劝道。 “到了年底,殿下您就回京去了,哪儿还管的着这边的事?管它好用不好用,换下来的好东西我们自个儿收着就是。” 秦涛一想也是。 他并不缺银子,缺的是人和武器。 趁这个机会收拢一批,绝对比金银这些死物有用多。 但藏匿武器乃是大罪,需得选一个安全又隐蔽的地方。 秦涛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存在营地最为妥当,便带着挖掘了个巨大的地洞,将换下的武器都存了进去。 老先生买的慢,秦涛就先换了带出来这批人的武器,而郑顺那边,也送了信去,等攒够一批,一道换下便是。 第167章 你也背叛了我?! 可郑顺的回信却是满纸苦涩,报军营被罗浩占据,他无法调动士兵,也就无法进新州。 秦涛揉碎了信纸,恨的咬牙切齿。 “我说他怎么跑的这么迅速,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老先生垂手站在一旁。 “殿下,罗浩毕竟有当初齐王给的军牌,圣上还未收走,你就不可攻打他。” “我当然知道。” 秦涛气的要命。 “不然我怎么会绕了这么大个圈?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真的舍得,拿一个新州来换一个军营,怎么算也是我赚到了。” 可越想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正好老先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当初杜刚曾用过的毒,秦涛就全部洒在了军营附近。 两天后,郑顺又送消息出来。 “军营内大批出现症状,多为腹疼,乏力。罗浩症状很轻,需再等两日。” 秦涛耐下性子,终于等到了两日后的深夜。 郑顺悄悄出来和他见面。 “殿下,罗浩今日最是难受,早早就歇下了。” “好。” 秦涛大喜,当即带着身后的人冲进了军营,准备亲手擒拿罗浩! 军营极大,他正想回头问郑顺位置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了。 再看看周围,鸦雀无声,安静的瘆人。 “不好。” 秦涛心中一颤,打马就要往入口回冲。 来不及了。 漫天的火箭划破长空,朝着军营而来。 现已经是秋天,天干物燥,而且这些帐篷似乎还泡了什么油脂,总之火焰“咻”一下便迎风而起,吞噬了一切。 “嘶!” 秦涛等人躲到了广场上,虽不会被烧到,可高温浓烟之下也是熬不了多久。 “冲出去!” 秦涛受不住了,果断命令侍卫在前开路,帮他撞出一条路来。 “铮!” 破空声又起,驾马待冲的两个侍卫身前中箭,栽下了马。 秦涛惊恐的四处望。 是谁偷放的冷箭?! 和之前的箭雨不一样,这箭目标明确,就是为了逼他待在火场里。 “铮!” 又是一箭。 秦涛身下的马匹跪地,将他甩落在地,若不是他狼狈的滚到了一旁,定会被撞死。 “殿下!” 侍卫们下马搀扶他,就这个当口,又是连续的破空声—— 他们的马全灭! 没了马,凭借他们自身,根本冲不出去火场。 所幸,冷箭到此为止,再没有新的破空声来。 但为了隔绝高热,秦涛只能狼狈的命人往地下掘,躲在泥土里,才免于被直接烤熟。 军营里东西不多,只燃烧了半个时辰便弱了下去。 秦涛满头满脑都是黑灰,衣袍皱巴巴的爬出了土堆,才喘了一口气,便怒吼道。 “搜!郑顺,罗浩!我要……” “铮!” 秦涛剩下的话被扎在他身前的羽箭给逼了回去,他颤巍巍的抬头,这才看清楚远处山头上骑马的两人。 一人似乎还是女子。 而另外一人,正缓缓收回长弓。 这么远,他的准头怎么会这么好?! 秦涛从心底泛起了恐惧。 此人实力很是恐怖。 不等他想明白,这两人动了,竟不朝反方向逃窜,反而一挥马鞭朝着他来了! 男子黑马在前,女子白马在后。 须臾之间就到了焦黑的军营前。 “不,不可能!” 秦涛震惊的站起身,他揉了又揉眼睛,还是不信他看见的。 是秦止,还有一个绝美的女子。 难道说他又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不然怎么能从必死之局逃脱?! “原来是二殿下啊。” 秦止温和道。 “太远了,没看清,以为是什么放火的贼寇。” …… 秦涛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明明是你放的火!” “什么?” 秦止讶异道。 “虽然我交了虎符,但这些都跟随我多年的士兵,我怎么可能放火烧死他们?” 秦涛窒住了。 “这是空……” “怎么可能是空的呢?” 他身后的女子指着废墟之中隐约露出的尸体,含笑道。 “明明是你烧死了整个军营的士兵。” “怎么可能?!” 秦涛粗粗一看,黑灰中的尸体绝非少数,和驻扎在这里的人数也差距不大。 恐惧狠狠的捏住了他的心脏。 难道说,杜刚的药让他们失去了意识,才会活活被烧死?! “不会的!” 秦涛摇着头喃喃道。 “郑顺逃了,这一定是你们的诡计。” “咳咳。” 西南角一块石头被推了起来,郑顺咳嗽着从里面爬出来。 “殿下!” 他头发眉毛都被烧光了,光秃秃如同一个鸡蛋。 他从怀中掏出令牌印章,欣喜道。 “您看我抢下这些东西了。” 秦涛的甩锅登时被堵住了,郑顺没逃,忠心耿耿的为他去抢救这些东西。 “郑副官。” 秦止拉马到了他身边,遗憾道。 “这些没用了。” 郑顺仿佛才看见秦止般惊讶跪地。 “王爷,这些都是极要紧的东西,怎么会没用?” “军营全灭,所以没用了。” 秦止问道。 “他们为何逃不出来,你可知道原因?” “我……” 郑顺犹豫的看了秦涛一眼,艰难道。 “殿下,这等大事我不能替你瞒着了。” 他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秦涛下药,命令他关注营内众人状态都交代了出来。 听得秦涛汗毛直立,跳起来斥道。 “你这是污蔑!” 可秦止身后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从地上捡起了一两块晶体,低头闻了闻。 “没错,是杜刚那时用过的毒。” “你怎么知道?” 秦涛没想到这东西竟还会留下晶体,便疾言厉色道。 “你又未曾见过,凭什么确定的?!” “哎呀。” 那女子讶异抬头。 “二殿下是不认识我了吗?” 知晓杜刚一事的人不多,女子仅有一位。 便是—— “你是季黛?!” 秦涛如同被雷劈了般呆住了。 “你不是死了吗?” “没死透,就活过来了。” 季黛笑嘻嘻道。 “二殿下很意外吗?不过我更意外呢,几个月未见,你也变了很多呀。” 她怜悯的退到了一旁,露出身后慢悠悠走进来的老先生。 他还心情甚好的和秦涛挥了挥手。 “二殿下。” 秦涛几欲吐血。 “你也背叛了我?!” “这句话我可当不得。” 老先生在脸上摸索了下,扯下了张人皮面具,露出了张秦涛十分熟悉的脸。 “您用我的名字干了这么多坏事,我也没说什么呀。” “何辉?!” 秦涛瞪大了眼睛,他信任有加,为他出谋划策的老先生竟是这个老狐狸? 第170章 针对的不是远去的秦止,而是他! “正是在下。” 何辉将人皮面具甩进了还未熄灭的火中,遗憾道。 “二殿下,你贪污银钱,私发法例,私制兵器……” 他越说秦涛的脸色就越难看。 “你是故意的?” 故意将权力交到他手中,也是故意纵容他? “二殿下这么说可就吓人的紧了。” 何辉拍了拍胸口,害怕道。 “我一个太守,又不如殿下聪慧,又怎么算计的到你呢?” “哈哈哈。” 秦涛大笑了几声,才阴冷的瞧他。 “你说是我做的又有什么证据?我用的可是……” “我留在府衙里面的印章呗,二殿下,你并未真正参政过,并不知道像杜刚这样前任因罪而卸任的,接任者需更换府衙上下的印章等物。” 何辉笼着手解释道。 “旧章盖出去的法例就都没用了,殿下似乎用的是旧章吧?那就算上面有我的签名也不能算数的。” 不等秦涛回答,秦止不紧不慢道。 “我从新州过看过了,正是旧章,借此敛财,秦涛,你是打算谋反吗?” 这帽子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吓人。 饶是秦涛,也实在绷不住了。 他怒喝道。 “秦止,你觉得父皇会信你吗?” “信不信我难讲。” 秦止俯视他。 “但你的命很难讲能不能保得住。” “你说什……么……” 疲惫的身子被怒气一撞,秦涛竟当场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怔怔的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摊血,感受着体内的痛楚。 “怎么会……” 天旋地转,他一头扎倒在地,没了意识。 “果然。” 季黛皱眉道。 “他也有问题。” 秦止挥手命人将秦涛带下去,脸色凝重道。 “三个儿子,一个不留,他究竟想做什么?” 秦韵,秦信死了,连秦涛身体都埋了雷。 “不留后……” 季黛轻声喃喃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他能永远坐在龙椅上?” “永远……” 秦止沉眉思索。 “他在谋求长生?” “未必不可能。” 季黛跳上马匹。 “回京,就知道了,现在要紧的还是……” 她回头和秦止招呼。 “去新州摘果实了。” “走!” 秦止一笑,挥了马鞭跟上了她。 新州,他们来了。 而秦涛并不知道他昏迷的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他清醒过来时候,已身处回京的马车上。 看守极为严密,裹挟进了京城,便将他甩在了宫门之外。 “二殿下,走吧。” 秦止从马上一跃而下,随手提起他就往宫内走。 “我们进宫和皇兄说一说你的问题。” 他力气比之前还要大,秦涛压根甩不开他,只能被他拖着往里面去。 而守卫们也不敢拦。 这位祖宗前几个月长驱直入,伤的几人还在床上起不来身呢! 可是…… 之前传回来的消息不是说齐王疑似死在皇陵之中吗? 他们不明白,蔡公公看到秦止也吓了一跳,忙忙退进御书房禀报。 “朕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就死。” 圣上冷眼看着将他儿子扯进来的秦止。 “玉玺,你是不是该还给朕了? 秦止先将秦涛往中间一丢,才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 “玉玺没了,皇兄应当知道皇陵塌陷如此大的事情,我能逃出生天已是极为好运,又怎么顾得上玉玺呢?” 圣上按捺住不快。 “丢失玉玺乃是大罪,朕可以不怪罪你擅闯皇宫,但这罪你却跑不掉。” “是吗?” 秦止不争也不急,反而指了指地上的秦涛。 “和丢失玉玺比起来,您这位儿子毁了我苦心训练的军队,又该怎么算?” 圣上瞟了眼秦涛。 “他还是孩子又能……” “嗯。一个孩子,烧死了数万大军。” 秦止不慌不忙接过了话题。 “新州附近,已无兵力驻扎,现已是深秋,一旦入了冬,此处便一定是羌族集中攻击的地方,以点破入,皇兄你这龙椅就要被人拆了。” 圣上并不知道秦涛在新州究竟干了什么,这么一听,也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 “皇兄不信,便让人去看一看,是不是军营被烧的漆黑,是不是满地尸体!” 秦止说得越发凌厉。 “皇兄还和我提玉玺?我为了您的脸面,未曾将此事大肆宣扬已给了您足够的面子!” 他猛然起身,拂袖而去。 “若是陛下执意还追问玉玺之事,便先将秦涛做的事情补全了再说吧!” 秦止走了许久,圣上都没有说话。 秦涛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头,便吓得浑身颤抖。 阴影处的圣上满脸杀意。 这杀意,针对的不是远去的秦止,而是他! 他可以肯定,如果他现在不是跪在御书房里,他的父皇便会手起刀落,直接解决了他。 “父……父皇。” 秦涛颤着声音解释道。 “不是我,是他们设下的计谋,是他们诬陷我!” “秦止做事不会有遗漏。” 圣上沉沉开口道。 “数万尸体,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弄出来的,也许,他是见兵权外移,便将这唯一一只未曾编入当地的军队毁掉罢了。” “也,也是有可能的。” 秦涛如今能抓到一个借口都是好的,便拼命磕头道。 “是儿子无用,着了他的道。” 圣上抿紧了嘴,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回去吧,好好反省,最近也不要出门了。” 秦涛满口答应,明明是毫发无伤,可莫名的,他总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站在门外,偷偷回望了一眼。 父皇,究竟是因为他是他最后一个儿子而百般忍让,还是因为时候没到? 他不敢想的太深,只急匆匆的往丽妃宫中去了。 第171章 长生的效果,更是险中之险 而此时,季府一片欢声笑语。 季彦凑到季黛面前,仔细看了又看。 “一点痕迹都没了唉,姐姐你这苦不算白吃了。” 季黛翻了个白眼,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 “什么叫没白吃,你姐姐我好险都回不来了!” 林彩也嫌弃的将他推开。 “你瞧瞧你说的叫什么话,别在这里碍事。” 她将季黛揽入怀中,仔细端详了半天,才含泪道。 “好好好,好了就好。” 想了想她又紧张的问道。 “没有其他后遗症了吧?” 见季黛摇头,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 “还好,你总算熬出来了。” “母亲……” 叶获想靠近她,却还有些胆怯,压根没有平日冷静自若的少年翰林的风范。 “怎么了?” 季黛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看见母亲回来,欣喜过头紧张?” 她声音轻快又亲昵,让叶获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失而复得,他却不敢信。 直到今日,能够亲眼看见她,看见鲜活的母亲,叶获才能终于放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 “母亲食言了两次。” 季黛愉快的眨了眨眼。 “怎么敢再食言?我们不是还有约定,要一起过年的吗?” 被推出去的季彦挤了进来,高声道。 “今年,谁都不能少,我们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这一次没有人再嫌弃他,皆都笑了。 热热闹闹说完闲话,便说起了正事。 “书院目前如何?” 季黛记挂着书院的事情,第一个问的就是此事。 季彦爽朗一笑。 “我抽空去了一趟,配合魏先生关闭了学院,清林也去了,在我们祖宅附近挖回了几个大石头,扛进玄中阁研究去了。” “不过因为之前齐王和……的死讯传的沸沸扬扬,似乎守在扬州的人逐渐少了。” 叶获才舍不得说母亲死了这句话,便刻意跳过了这个词。 “现在更要紧的是京中。” 他仔细组织了下语言,将如今田家吴家的状态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田家一蹶不振,但吴家还是如同疯狗一般,逮谁咬谁,丞相让我韬光养晦,不要和吴庄正面冲突。” 季黛了然。 田家家主死了,便就如同鸟兽般轰然散了。 但吴家不一样,吴庄当初能让秦韵出生,抢占了长子之位,是有很强能力的,又怎么受得了这个气? “那我和秦止平安归来,怕是又要点燃他的怒火了。” 季黛轻笑道。 “我们也要改变策略,主动进攻了。” 林彩本听着她唤秦止本名想要取笑女儿几句,又被她的话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如何进攻?” 她跃跃欲试道。 “当初吴家砸你铺子,我正想报仇呢。” 季鸿无奈的扯了扯夫人的衣袖。 “听女儿说,你别这么着急。” “我的脸好了。” 季黛指了指自己光洁无瑕的脸。 “不正好庆祝一下?至于为何请吴家,大可借着冰释前嫌为理由,吴庄不会不来,吴丽应当也对我的脸十分好奇,也一定会来,人来了,就容易有冲突。” 她摸了摸下巴,危险的笑道。 “砸我的永嘉丝绸,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后悔!” 季家众人也觉得如此甚好,季鸿转身便去写帖子,叶获也跟过去,打算趁着明日早朝当着众人面给吴庄,也不怕他不接。 时间,就定在了三日之后。 但第二天,清林就迫不及待冲进了季府,着急忙慌的让季黛跟他去玄中阁。 “我们不是说定了,你好了就给我研究的吗?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回来也不去见我。” 季黛见他一副哀怨的模样,默默打了个冷颤,为了防止他说得更过分,便赶紧跟了他回玄中阁。 秦止也到了,看她进来,便伸手牵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轻声问道。 “昨日睡得如何?” 清林站在他后面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 “人家是回自个儿家里睡觉,怎么会睡得不好?倒是王爷你,我看你昨夜在玄中阁点了一晚上灯,是不是睡不着了?” “咳咳咳。” 秦止被他呛得咳了几声。 季黛忍笑,转头问清林。 “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你,秦止体内的毒和我身上的毒同出一源,可他是被圣上种下,你又是从何得来的?” 清林忙碌的动作猛然一顿,他不回头,若无其事道。 “大概是偶然吧。” “不是偶然。” 季黛笃定道。 “你催化毒素的过程,以及在我体内埋下的银针,都代表着你知道此事,我们只是好奇究竟你这里是源头,还是说皇宫才是源头。” “呵。” 清林握紧了手中的玉瓶,苦涩道。 “我若是源头的话,怎么可能龟缩在那个鬼地方?但是,皇宫那群窝囊废也是做不出这等奇毒的。” 他转身看两人。 “你们都是解毒之后的人,感觉如何?身体是不是比未中毒之前还要好上许多?” 秦止感觉不明显,可季黛养在闺中时也曾是个药罐子,每年入冬少不得要受点苦,但今年哪怕长途跋涉,都未曾感觉到身体有何不适。 “往后还有别的好处。” 清林漫不经心的准备取血。 “比如长寿咯,百毒不侵咯,大概就这些吧。” “长寿?” 季黛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此毒能不能让人长生?” “哇。” 清林惊讶的抬起头。 “你真敢想啊。” 但看秦止也表情严肃,不似是开玩笑,便点头道。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没有谁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那样高剂量的毒素的。” 他指了指秦止。 “给你下毒的人没有掌握好计量,你身体又比寻常人要好不少,所以才只是残废,否则应当是躺在床上是个活死人。” 他又指了指季黛。 “你的毒比较复杂,有我稀释,又有荆棘加强,还有药膏催化,所以才会有这什么十次发作。” “也就是说。” 季黛有些明白了。 “这毒有些难控制啊。” “聪明。” 清林打了个响指,夸赞道。 “长生的效果,更是险中之险,不说计量之大,但凡偏差一点,也是必死之局,一般情况下应当没人愿意尝试,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第172章 好像会很有趣了呢 “未必只有一次。” 秦止严肃道。 “他有三次机会!” 秦韵,秦涛,秦信,就是他的三次机会。 作为他的亲生孩子,他们和他血脉相同,成功一个就够了。 清林听完倒也是愣住了。 “这么说起来,尸体若是温养的好,比普通人更能承受住,毕竟无痛无觉嘛。” “他没有借题发作收拾秦涛。” 季黛认真道。 “也就说明冰窖中,那两具尸体状态良好,或者说,他打算用秦涛来做活体试验。” 尸体来试验承受的最高限,再用在秦涛身上。 “秦涛成了,就可以换血。” 清林冷笑。 “他还是一样的绝情冷血啊,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我说近几年怎么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原来在等他们长大。” 他并不掩饰自己对当今圣上的恶意,季黛和秦止对视了一眼,主动问道。 “你说源头不在宫内,也不是出自你手,那你是知道这毒素从哪儿来了?” 清林沉默了一会,忽然微笑道。 “你们有一点说错了,他不止三次机会,他原本有四次机会,而第四次嘛……”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就是我。” 季黛惊讶之余却有些意料之中。 “你的年纪比秦韵还大,难道你才是圣上的长子?” “不。” 清林甩了甩手,不屑道。 “我姓清,并非秦,你们别不信,这点上面我没必要骗你们。这是毒,也是药,够狠就能博得更多。我母亲以此和圣上交换,想要换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惜啊……” 他嗤笑了一声。 “她年轻时就被人骗了生了我,这样的破鞋又怎么可能换来什么好东西呢?” 说起自己的母亲,清林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他嘛,东西骗到手,又怕方子外流,索性将母亲丢进枯井杀了,幸好我母亲嫌弃我碍事,进宫前将我托付给了管家,我才留下一条命。” 季黛试探的问道。 “你来是替你母亲报仇?” “那倒不是。” 清林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家叶获那么乖,我嘛,只是想毁了一切,杀光皇家人。” 他危险的往前坐了点。 “秦止,你也是皇家人,所以你也得死。” 但秦止却无甚表情,甚至还主动伸手给他取血。 清林索然无味的撇了撇嘴。 “你们两人真没劲。实话说,我也不是什么杀人狂,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想看他功亏一篑罢了,顺便将这件事去我母亲坟头告诉她,气气她一辈子都是瞎眼。” 秦止按住伤口止血。 “那我们可以合作,你就不必干这件事了吧?” 他手迅速往下一探,将清林的手扯了上来。 清林挣扎,嘴巴还不闲着。 “王爷,你在未来王妃面前和我这么亲密是不是不太好?” 秦止淡漠的在他手腕上一弹,逼迫他张开了手腕,露出他握在手中的黑色甲虫。 “嚯。” 季黛看了眼,惊讶道。 “我们拿你当朋友,你还藏着毒虫打算暗害我们?” 清林正想解释什么,那甲虫就腾空而起,朝着秦止的伤口飞速而去。 “唉!” 清林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它,才免于再度被秦止震碎的悲剧。 他急忙将挣扎的甲虫塞回了盒子里,可下一瞬,那盒子就到了秦止手中。 “解释下?” 秦止修长的手指夹着那盒子。 “你打算用我们的血喂它?” 清林抢又抢不回,只好萎靡的坐回了位置上。 “你知道还让我取血,是不是诈我呢?” “还真的是啊。” 季黛托着下巴看他。 “我就说你没那么好心跟去扬州,季彦说你途中称病了几日不见踪影,是去取虫子了?” 清林不快道。 “那个嘴没把门的!还不是因为蔷薇盯我盯的紧,我压根出不了京城,不然也不会被你们发现!” 他伸手问秦止要。 “给我,喂了你的血,他就吃上瘾了,待会你帮我送进冰窖,保证将他留在里面的两具尸体吸干净。” 秦止挑眉,递回盒子。 “我只希望我们的合作是坦诚的。” “都说了你们百毒不侵了,还怕什么?” 清林碎碎念,才当着他们的面喂了血。 虫子吃掉后就满足的滚到一旁,清林再度关上盒子,往秦止怀中一塞。 “入夜之前送进去,它会自己藏好,第十天,你得进去帮我取出来。” 他拍了拍盒子,美滋滋道。 “重点是最后一步,你千万不要忘记了。” 说完这些,他也不取季黛的血了,直接送两人出去,宛若玄中阁是他家的一般。 不过临走前,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石头丢给了季黛。 “这是从你家祖宅挖出来的石头提炼出来的,我在外面封了一层,泡水就可以融化。” 清林眨了眨眼。 “你应该有用。” 季黛倒也不拒绝,她的确需要一些特别的手段。 和清林告别后,秦止陪着季黛往下走,听她说起后日宴请宾客一事,忽然问道。 “后日请我么?” “唔。” 季黛点了点下巴。 “不请,你也会来的吧?你现在可四肢健全,谁又能管得住你齐王?” 秦止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不一样,你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季黛被他的气息一吹,耳朵尖儿便就红成了一片。 “你什么意思……我,我不知道……” “我后悔了。” 秦止目光深邃,盯着她红通通的耳朵。 “十月太难等,我想年后就……” 他们了解彼此的心意,又何必再等什么十月? 秦止清楚,他永远都不会放开她的手,但也要看季黛的心。 他不想逼迫季黛,一丝一毫都不愿意。 季黛虽害羞,可同样也不是矫情之人,便也含羞点了头。 到了宴客那日,虽有不少人觉得季家小题大作,这等小事还开什么宴席,可该来的人都到了,没有任何人推诿。 江辰也来了,他站在门外,紧紧盯着远处和秦止说笑的季黛。 和初见时一般无二的长相。 美到极致,却又多了当初没有的温和从容,更让他移不开眼睛,也更心跳加快。 秦止似乎感觉到了他目光追逐着季黛,一抬眼便是冷厉的眼刀,逼得江辰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哎呀呀。” 季黛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看另外一边。 那处吴丽见他们亲密,也是双眸喷火,明显嫉妒万分。 “好像会很有趣了呢。” 第173章 他又怎么舍得不顺着她? 但吴克死在了秦止手上,吴庄见他如同仇人般,也见不得自己女儿还一副看着宝贝般的模样,便恶狠狠的将吴丽往厅内扯去,不许她再看。 吴丽虽然被他扯了过去,却依旧不忿。 “那个破鞋怎么配的上齐王。” “够了。” 吴庄在座位上坐下,叱道。 “她配不上配不上圣旨都在季家摆着,倒是你,明知道你哥哥死在他手中,还这么死命盯着看,真够丢我的脸的。” “哼。” 吴丽甩开脸依旧痴痴的看着外面的秦止。 “哥哥死了就死了,难道我还能让他复活不成?倒是如果我攀上了齐王,才是吴家的机会。” 吴庄一时沉默了,他也是利益至上之人。 他活着,还能勉强支撑着吴家不倒。 可如果他死了呢?怕是现在的田家就是未来的吴家! 田家倒了,连带着贤妃在宫中也很是不好过,他也舍不得自己女儿如此,两相权衡之下,吴庄松了松眉心。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但要齐王,还要王妃的位置。” 吴丽微眯了眯眼。 “父亲,今夜你就看女儿怎么做吧,我保证,齐王一定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她不信没有男人不爱偷,虽然季黛如今长相绝美,可她也有信心勾引到秦止。 不过嘛,先要将季黛撬走。 吴丽看向了江辰,这位季黛的前夫似乎也是贼心不死。 那她就帮他一把咯。 宴席开始了,江辰在如今的场合中是绝对排不上名次的,只能选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旁边的人看他的眼神也都是晦暗不明,让江辰如坐针毡,后悔今日贸然来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离开时,他的手心被塞进了一块帕子。 江辰下意识藏在手心,偷了个空隙低头一看,便心跳如鼓,激动的满脸通红。 坐在他边上的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取笑道。 “江大人怎么还没喝酒就红了脸了?是不是前丈人家的酒太香,一闻就醉了呀?”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的人也哄笑了起来。 江辰丝毫不生气,只寻了个借口脱身,便匆匆往帕子约定的地方去了。 远远的,他就瞧见亭子里立着一人。 那柔媚又纤细的背影让他瞬间就红了眼。 “季黛!” 江辰迫不及待冲进亭子里就想抱住她。 “你真的想见我?” 原先他可以用秦止是个残废来宽慰自己,可如今秦止健全,他也有自知之明—— 他不如秦止。 但心中还是有一点细微的希望。 季黛当初既然答应嫁给她,说不定还有几分旧情在呢? 那女子灵活的往旁一躲,嗤笑道。 “江大人,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季黛。” “吴小姐?” 江辰皱眉看了看帕子的落款,狐疑道。 “是你给我的帕子?” “不然呢?” 吴丽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她可是齐王的未婚妻,还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江辰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 “如果吴小姐是为了嘲讽我,那就请恕我不想听了。” 他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开。 “你就甘心将美人拱手相让?” 吴丽追了一步。 “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江辰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停下脚步回头问她。 “吴小姐有何妙计?” “季家人不多,现在都在前厅陪客,我和季黛位置距离不远,可以帮你灌醉她。” 吴丽抬了抬下巴。 “至于你,想躲在哪儿吃这顿美味佳肴,就不必我提醒了吧?” 她见江辰没有反应,又开口激道。 “得手,你便能重回巅峰,得不了手,季家为了女儿的清白,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还不敢吗?” “秦止怎么办?” 江辰有点动心。 “我其他都不怕,就怕他砍了我。” “真没用。” 吴丽嘲讽道。 “他也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只是你千万记得,莫要被季黛逃了。” 吴丽身为吴家人,说出的话也算有信服力,江辰前思后想之下便答应了下来,又悄悄从幽暗小道向后院潜了过去。 季家人都念旧,这京城的季府和扬州的季府布置差距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季黛的小院,翻过后窗,就躲在了她的床下。 而吴丽回了宴席之上,便故意不断和季黛敬酒。 季黛瞧出她故意为之,也不拒绝,陪着她喝了起来。 吴丽完全没有想到,端庄的季黛也这么能喝! 喝的她都醉了七八成,季黛才按了按眉心,伸手给珍珠。 “我有些醉了,去后面歇一歇。” 秦止正要起身陪她,季黛却将他按回了座位上,用只有秦止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 “佳人看你呢。” 秦止看她虽脸蛋红扑扑,眼神却十分清醒,便无奈道。 “知道了。” 季黛想玩,他又怎么舍得不顺着她? 横竖,他转过头,瞟了眼忽然娇羞了许多的吴丽。 至于这个—— 秦止皱着眉。 也是有些难办。 他既不想和她有私下的接触,也不能如同杀了吴克般杀了她。 而瞧着她羞羞怯怯起身往自己这边来了,秦止默默挪了个位置,扯了个话题和季鸿热烈的讨论起来。 吴丽走到他身后,几次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只能恨恨回到自己位置上,但一双眼睛还是黏在秦止身上,始终不肯挪开。 第174章 您如今是客人,怎可擅闯? 季黛扶着珍珠的手回了屋子,只一瞟,就发现了窗子上她留下的痕迹被破坏了。 珍珠借着取东西悄悄摸了一遍,就无声的摇了摇头。 那也就是说…… 季黛盯着床,江辰也真舍得下身段,竟会钻床底了? “珍珠。” 季黛肯定了他的位置,却也直接坐在了床上。 “给我倒杯茶来。” 江辰趴在床底,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一边紧张自己会不会被发现,一边又期盼着季黛醉了打算躺一会,最好珍珠也不要守在旁边。 可他等了许久,季黛都没有躺下,似乎喝了几口茶后便就清醒了许多,又命珍珠取了什么东西来。 珍珠按着季黛打的手势,故意开口问道。 “小姐,您要那东西是打算给齐王了吗?” “我们婚期将近,给了他也是好处。” “那老爷要开心坏了,这传家宝失踪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恰好给小姐看着买了回来。” 季黛起身,故意在桌上放下了个什么东西,就往外面走了。 “屋里有些闷,我去外面坐一会,等宴席散了再拿去。” 江辰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远去,便小心的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个串着红绳的石头。 “传家宝?” 江辰拿起来,仔细观察。 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但他觉得季黛私下说的话定不会是假的,揣在怀中又怕丢,索性戴在了脖子上,又悄悄跟上了季黛主仆的步伐。 季黛听着后面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将珍珠往边上一推,吩咐了两声,便自顾自往暖阁去了。 珍珠则换了个方向急匆匆的走了。 江辰一看,欣喜若狂,忙追了进去。 “黛儿!” 季黛似乎才注意到他一般转过身,奇怪道。 “江大人?你不是在宴席上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着说着,她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可是后府,您如今是客人,怎可擅闯?” 江辰怕她大喊引了其他的人过来,连忙解释道。 “我知你和齐王即将成婚,你又即将是王妃,身份贵重,便想来和你说开了。” 他搓着手,紧张道。 “毕竟江家如今破败,能和季家和解总比仇人要好,季黛,外面冷,要不我们进暖阁说?” “好。” 季黛难得的好说话,转身带他进了暖阁。 一进门,江辰就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臭?” 见季黛转头瞪他,他又连忙改口道。 “大约是我鼻子不好使了。” 坐下后,江辰便觉得越来越臭,臭得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起身就想去开窗子,可未曾想,季黛竟也站了起来帮他。 江辰激动不已,推窗子的手忍不住往下一摸,想要去摸季黛的手。 “黛儿……” 季黛没让开,被他握住了,又娇羞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辰~~” 这一唤几乎将江辰的心都融化了,他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俯身就吻了下去。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也想你。” 怀中的女子竟难得的温顺,任他的吻一路往下,甚至还轻喘了一声。 这娇喘让江辰难耐的扯开了衣领,抱着她就要往软榻而去。 至于之前的臭味,他早就闻不见了,一心只想抱着季黛欢愉。 而季黛竟什么都依着他,只娇羞的靠在他怀中,任他剥衣裳。 这江辰哪儿还能忍得住,嘶吼一声便就扑了上去。 一时间,屋内便是难耐的喘息声—— 只有江辰的声音。 季黛捂着鼻子站在外面,透过窗子看他对虚无做的各种恶心姿势,不由冷冷一笑。 常医师特制的迷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既然江辰这么努力,她也不好不送点东西给他了。 她转身下了暖阁,沿着旁边的竹林小路走了几步,便被握住了手。 季黛不惊讶也不意外,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秦止,取笑道。 “没了轮椅,你倒是能神出鬼没了呢。” 秦止将她的小手包在手掌中暖了暖,才无奈的示意她看竹林外。 “你让珍珠叫我出来,这尾巴也跟出来了。” 他们的角度绝妙,可以看见外面吴丽正徘徊着找入口,但吴丽是看不见他们的。 “就是要你这个饵啊。” 季黛踮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便伸手去扯他的外袍。 “你的外袍借我穿,我引她进去。” 秦止按住她作乱的手,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 “何必这么麻烦。” 他揽住季黛的腰,纵身一跃便上了竹林中唯一一棵古树上。 这里视野良好,不管是暖阁还是竹林的情况都一览无余,只是风有点大。 秦止脱下披风,将季黛好好的包好,才打了个响指。 季黛俯身看过去,果然有几道人影交错的引吴丽往暖阁去了。 吴丽不知情况,等她走到能听见喘息声的地方,也已经闻到了臭味。 她忍不住凑近了窗子一看,在迷药的致幻下,她看着里面秦止靠在软榻上,衣衫半解,伸手让她进去。 吴丽本就存着勾引秦止的心思,一见如此哪儿还控制的住自己,便跨进了暖阁。 江辰以为她是季黛,她以为是他是秦止。 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越来越热烈,也越来越狂乱。 …… 古树上面的秦止和季黛同时沉默了。 单独一人听倒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旁边是心意相通的情人。 呼吸,便就慢了下来。 周围温度,也慢慢热了起来。 “还是别听了。” 秦止索性将季黛的头推到自己的肩膀上,顺便堵住了她的耳朵。 “不太好。” 季黛颇为奇怪,秦止比她还大几岁,不至于—— 可抬头一看,秦止耳朵红润如血,正仔细低头看暖阁的情况。 噢! 季黛偷偷笑了。 这位齐王,似乎意外的纯情呐。 第175章 给我分开他们! 远处,宴席散了,季鸿送宾客们出去。 等他回来,却看吴庄还坐在位置上。 对于吴家人,他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看在吴庄今日并未有什么幺蛾子上面,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吴大人,可是醉狠了头晕?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吴庄眉毛抖了抖,季鸿年纪比他还大,他还需要季鸿扶? 但算了算时间,应当差不多了,便笑道。 “我在等女儿,她刚去找季小姐说话去了,可否请季先生催一催?” “她去了后府?” 季鸿皱眉思索了一会,便就落落大方请吴庄一道来。 “那吴大人就和我一块过去吧,横竖后府也没什么人。” 吴庄正有此意,便起身跟了上去。 没了外人在,季鸿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就大步在前面带路,明显想要尽快找到人,再尽快将他送走。 “来了。” 古树上的季黛扯了扯秦止,低声道。 “可以动手了。” 秦止一挥手,还传出靡靡之音的暖阁忽然一晃。 惊得屋内两人吓了一跳,扯了彼此就要逃。 这么久的剧烈运动,他们吸入了极多的迷药,也想不起回去抓衣服,两人就这么赤裸着往外冲! 冲进了竹林后,他们回头看变成了碎片的暖阁,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忍不住拥抱着彼此,痛吻起来。 一吻便又动了情。 他们压根不在意是否有遮掩的地方,就这么露天—— “啊!!!!!!” 季鸿和吴庄也被暖阁倒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这赤裸的两条肉虫。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季黛藏在秦止怀中,默默给父亲掬了把同情泪。 这样看个正着,父亲这眼睛怕是要洗一洗了。 吴庄站在季鸿身后,看不太清楚,但隐约能认出女儿,便笑道。 “季先生这么紧张做什么?这男女有情,一时冲动也无可厚非。” “冲动?!” 季鸿手指颤抖,这两人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依旧投入万分,看的季鸿恨不得抠了自己的眼睛。 “吴大人觉得这可以接受?那就接受吧!横竖我是接受不了。” 他摆手吩咐家丁们将灯笼提起来。 “我要看看究竟是谁!” 吴庄也没出声阻止,吴丽既已得手,往后自有秦止替她遮掩。 如今要紧的是,坐实此事。 他老神在在的抱着胳膊,等着季鸿再度惨叫。 可这一次,季鸿一言难尽的回头看他。 “吴大人——” “啊。” 吴庄往前走了几步,故作惊讶道。 “怎么了?男女有情不是正——” 他“常”字还在口中,就看清楚了那抱着女儿耕耘的男子的面貌! 吴庄差点咬住了舌头。 “江,江辰!怎么可能!” 他左右看了看,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吴丽怎么会和江辰混在一起,她不是跟着秦止出来的吗! 季鸿也忙让人都灭了灯笼,站在一旁,怜悯道。 “还好,吴大人能接受此事,倒是我唐突了,我会命他们不说出去的,你……” 他犹豫着还是含蓄道。 “这毕竟是季府,要是真情投意合,不如回吴家?” 吴庄剧烈喘了几口气,指着那对男女怒吼道。 “给我分开他们!” 他也顾不得女儿的身体会不会被人看光,他只想尽快将此事结束。 可这两人根本扯不开来,只要分开一点,就又再度黏在一起。 看的吴庄几欲晕倒,抓了旁边的水桶,当头浇了下去! 谁都没注意江辰脖子上的那石头被水一浇竟直接碎了,落在了两人身上,消失无踪。 而这两人没穿衣服,被寒风一吹,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醒了?” 吴庄冷笑着看着还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怎么,还舍不得放开?” 吴丽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个表情,转头一看,便尖叫的推开了他! “怎么是你!” 江辰也吓了一跳。 他不是抱着季黛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吴丽? “走!” 吴庄不想继续被看热闹,抽了披风甩在女儿身上,才忿然离开了。 而吴丽羞愧难耐,忙裹着披风跟上了吴庄。 江辰则呆呆坐在原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季鸿也毫不客气,命几个家丁扯了个块破布给他,就将他赶出了季府。 江辰披着那破布,好不容易才从小巷子溜回了家,可敲了半天,方怡才慢腾腾的过来开门。 江辰一进门,便就破口大骂起来。 “你是死了吗?这么半天才过来!” 方怡看他赤裸的样子,不由也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和季黛旧情复燃了?” 她知道江辰今日去的是季家,也想跟去,只是被江辰一口否决了。 “我也想啊!” 江辰懒得和她说话,他手脚都快冻僵了,赶紧冲回房间烘火。 “也奇怪了,我明明是抱着季黛的啊,怎么一转脸就变成了吴丽?” 方怡一听,忽然赶了进来。 “你的意思是?你和吴丽成了?” 江辰不懂方怡为何这么激动,不由烦躁道。 “成了又怎么样?吴庄那老家伙又怎么可能让我娶吴丽?” 方怡扯了扯嘴角,江辰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但她也知道吴丽这人不聪明,起码肯定没有季黛那么诡异。 “吴家没有男丁了。” 她蹲在江辰旁,低声道。 “淑妃是大姐,如今在宫中,也就是说吴家以后都是吴丽的,表哥,你不该放弃这机会。” 江辰狐疑的看她。 “你就不生气?” 以前他但凡和季黛亲密些,方怡都会和他闹脾气,怎么如今竟主动让他去讨好吴丽? 方怡苦涩一笑。 她被现实鞭挞过一遍,还怎么敢那么拈酸吃醋? 更要紧的是,她如果进了吴家,陈方就不能再找她了,她也能解脱了。 想到此,方怡耐下心来劝道。 “我是为了表哥好,你好了我也好不是么?如今江康江莫都跟着我,日子实在难过得紧,还不如入了吴家呢。” “你是让我入赘?” 江辰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我可不会这么不要脸。” 方怡捂着脸,眯眼道。 “您不想进,就活不了了,你觉得吴庄会让你这个污了吴丽清白的人继续活着?” 这话说得对,江辰顿时沉默了,吴庄临走时的表情很是渗人。 “那……” “明日你就去吴家门前跪着。” 方怡给他出主意。 “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再说了,怕的应该是吴家。” 江辰听完也下了决心,好不容易等到天明,便就穿好了衣裳,跪在了吴家门口。 吴家门房开门时也被吓了一跳,赶忙禀报了吴庄。 吴庄一夜未眠,正是头疼欲裂,便命人将江辰拖进来打一顿再说。 但江辰谨记方怡的嘱咐,闷头跪着,就是不肯进。 他这么一跪,吴家想要隐瞒都隐瞒不了了。 当天下午,连淑妃都听说了此事,她又出不得宫来,只能命人请了吴庄进宫一问。 谁曾想吴庄还没进宫,吴丽就有些不舒服了。 恶心,头晕。 端是早孕的症状! 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被跪在门外的江辰知道了。 他趁着吴庄出门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吴大人,吴丽的孩子是我的!我愿意进吴家孝敬您。” 吴庄差点给他一脚,昨夜苟且,今日就怀孕,怎么可能?! 可看江辰的表情,吴庄又缓缓收回了脚。 “你真的愿意?” 第176章 怕是他们要急疯了 丑事出了,遮掩不了。 先不说吴丽肚子里有没有,是不是之前就和人有过苟且。 但眼前江辰肯接盘,也是个办法。 “我愿意的。” 江辰连忙表明自己的真心。 “如今我只有一个空职,又如何比得上吴大人?江家破败,也比不得吴家,再说了,我有两个儿子,大可继承江家,而我,则完全可以入赘吴家。” 吴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如今的心情。 是觉得江辰无耻呢,还是觉得江辰既然每次都能生个儿子,说不定也能给他留个后人? 吴家现在要紧的是需要继承人。 想到此,他态度也松了些。 “行吧,你跟我进吴家。” 这回是吴庄亲自带他进去,又是大白天,不少人亲眼看着他进吴家,十分安全,江辰便跟了进去。 门一关,再打开,便就往各个方向送消息去了。 江辰和吴丽两情相悦,开始议婚! 淑妃在宫中好悬一口血吐出来,父亲找了谁不行,找个破败家族? 但一听江辰是入赘,她倒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了。 肯入赘的,身份不如江辰高。 而吴丽名声已坏,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此事似乎只能如此定了。 一时间,京内不屑的,羡慕的,妒忌的,都有。 传进了季府之中,季黛也是淡淡一笑。 甚好。 既然那石头融进了两人的体内,那肯定是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呐。 她悠闲的数着日子,等着取甲虫那日。 甲虫的状态,能直观的告诉他们,圣上究竟研究到了什么地步。 到了那天,她和清林相对而坐,等着秦止取虫回来。 此事交不得旁人,也只有秦止才有十分的把握。 清林坐立难安,几次起身去窗子那里看。 晃得季黛头晕,便放下了茶碗提醒道。 “秦止是偷偷进宫,怎么可能从大马路上回来?” 清林叹息着坐回了座位上,正想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来打发时间时,门打开了。 秦止快步走进来,将捏在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清林面前。 那甲虫一动不动,中间还有个裂口。 “死了?” 清林不可置信的拨弄着没了动静的甲虫。 “按照道理来说不应当啊,冰窖里除了尸体又没别人了,谁能杀了虫子?” “不止是它。” 秦止接过季黛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才严肃道。 “尸体上也有,血都被放干净了,要不是这虫子刚好被扎在秦信身体之下,我未必能注意到那些伤口。” “圣上对这两个尸体极为看重。” 季黛凝神道。 “不会是他,那会是谁?” “秦涛。” 秦止坐了下来,笃定道。 “除了他不会是别人,我怀疑他可能也猜到了一些,所以潜入冰窖看看情况。” “看情况就放血?” 清林倒吸了一口气。 “他比我们还狠,这两个可是他亲兄弟啊。” “活着他都敢动手,更别说是尸体了。” 秦止点了点甲虫道。 “也不知道它吸了多久的血,又有多少用处,你先看看吧。” 清林抓了虫子,将它浸入药液中,又回头和他们说话。 “那石头用了?吴丽那什么早孕症状不是和当初季家下人一模一样吗?” 季黛托腮问他。 “我正好想问问你,这症状会一直持续着呢,还是……” “那可是我提炼出来的晶体。” 清林擦了擦手,走过来道。 “吴丽体弱,那晚大概还受了点凉,所以才最先发作,往后嘛,估计也是吴家里面的女子先有反应,才会轮到男人。” “两个月能发展到什么程度,还是说只有头晕恶心之状?” “那要看吴家怎么治了。” 清林笑嘻嘻道。 “乱喝药的话就不好说了,如果不治嘛,反而只会维持这么个轻微的症状。” 季黛挑了挑眉,吴家绝非什么良善宽厚之家,也就是说,最多几个主子能够治疗,而其他的下人们嘛,绝对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 “越治越严重。” 季黛托着下巴看窗外。 “怕是他们要急疯了。” 说话间,清林泡下去的虫子也有了反应,他过去观察了一会,转身严肃道。 “秦涛动手晚了,从虫子体内残余来看,他起码有七八天没有再来过冰窖,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准备好了配比,那接下来……” 秦止沉声道。 “接下来就是秦涛了。” 活体实验,成功便绞杀换血。 “成功几率很大。” 清林认真道。 “如果对秦涛动手了,就是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先看看吧。” 季黛蹙眉道。 “秦涛在后宫中,和我们是敌非友,他未必会相信你我。” 而且他们的目标是破坏圣上的计划,并非一定要帮秦涛。 秦止沉思了一会,缓缓道。 “最近我会盯一盯他,他应当也有了提防。” 秦涛能活到现在,比秦信秦韵还是聪明许多的。 才过了几日,便就传来了他请旨离宫建府的消息,令人意外的是圣上竟也答应了下来。 但没让他另外选址,只将秦韵当初的皇子府拨给他改造。 淑妃尚在,吴家还未落败,哪儿忍得下此事。 但不管她去找圣上,还是去拱火丽妃,都无济于事。 秦涛为了离宫,也是拼尽了全力,只简单修整了一番,就急匆匆入住了。 淑妃愤恨之下,便想要找吴庄帮她,可未曾想,吴庄竟拒绝了进宫。 原因便是病了。 头晕恶心。 淑妃一看这信便囫囵揉成了一团砸在了地上,怒不可遏。 “他现在是觉得吴丽一定能给他生个大胖孙子是么?怎么我都叫不了他进来了?” 但她又没有办法逼着自个儿这个老父亲进宫,一拖竟拖到了吴丽成亲那日,她才得了机会亲自出宫去吴家。 第177章 江辰也的确嫁进了吴家 她原本怒气冲冲,可等她看清楚吴府内的状态,她也惊住了。 从上到下,都是脚步虚浮,虚弱不已。 吴庄更甚,眼下青黑,似乎很久没睡好了,过来给她行礼都差点摔倒。 吓得淑妃赶紧扶了他一把,才勉强没有露了丑。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生病了?” 吴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请了几个太医也没看出问题来,只开了几副药养着,但越吃我就越觉得累得很,身子沉。” 他深深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带她往后府走。 “要紧的还是你妹妹这里,马上新郎官就要来了,她连门都不肯开,你替我劝劝她。” 淑妃边跟着往里面走,边皱眉看着四周。 除了偶尔经过的下人身上绑着红腰带外,竟没有一点喜庆之色。 “怎么什么都没装扮?” “哼。” 吴庄冷哼了一声。 “装扮又有什么用?横竖今日不会有人来吴家的。” 淑妃没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被父亲推进的吴丽的小院。 她才站稳,就听见房间里面,吴丽呜咽着哭。 淑妃微叹口气,推门进去。 “马上都要成亲了,你还哭什么?” 吴丽回头一看,便大哭着扑了过去。 “大姐,我不信啊,我明明看见的是秦止,怎么就是那男人呢!” 这句话她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都没有人愿意相信,淑妃也一样,她正了正神色道。 “父亲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不成?不止如此,你的身子也被很多人瞧见了,难道还妄想着秦止?” 见吴丽哭个不停,淑妃又劝说道。 “不管怎么说,江辰不计较你以前做过了什么,这还不够吗?” “以前?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吴丽拼命拍打着自己的小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孕!” 这话说的让淑妃更是不快了。 “这孩子还能从天而降?吴丽,不管如何,现在的吴家,需要一个正常降生,只属于吴家的孩子。” 她将秦涛占了秦韵皇子府一事说了出来,又叹息道。 “为了你,我没有计较这件事,所以你要听话,现在江辰是搬进吴家住,对于你来说,和平常也没有什么区别,总不能让父亲生气,将你赶出去吧?” 吴丽被劝动了,只能含泪披上了嫁衣。 淑妃说通了她,便想要离开。 吴丽却不让她走,死死抓住了她的袖子,哀求道。 “姐姐,你陪陪我吧。” 按照淑妃的性子,多半是拒绝的,可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魔,竟然同意了,坐在一旁看她妆点。 而前面,江辰带着人走到了吴府门口。 方怡带着面无表情的江康,藏在下人之中,准备蒙混进吴府,至于江莫,她丢在小宅里,配了个下人看着,至于过得好不好,可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吴庄看江辰接近,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手让人点起炮仗,准备迎姑爷进府。 稀稀落落的爆炸声之后,江辰踩着红色的碎片正准备往里面走时,身后围观的群众似乎听见了什么,一窝蜂的往远处跑去。 “快看快看,齐王府下聘了!” “这只是下聘?队伍怎么就这么长了?”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齐王的深情告白吗?他可是将季小姐放在心尖尖上许多年,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不得将全部家当都交了出去?” “季家小姐压根配不上齐王。” 也有异样的声音传出来。 “你们不知道她已经成过婚了吗?这是二婚了!” “那她原先是谁的……” 这人的问题还没问出来,就被旁人狠狠一拽,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可知晓此事的人都忍不住回过了头,看向站在吴府台阶之上的江辰。 江辰早已习惯这样异样的眼神,可这一次,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深深望向远处那正红色的洪流。 秦止下聘了。 他们的喜事也快要近了吧? “还不进去?!” 吴庄不让他站在外面丢人现眼,催促道。 “吉时都要过了!” 江辰恍然回过神,被推进了吴家。 可除了他听见了这个消息之外,吴丽也听到了。 她听贴身丫鬟说起秦止下聘多么风光,妒忌的快要疯了,连淑妃都安抚不下来她,只能随她再度锁紧了院门。 江辰也没有进她院子的打算,直接掉头去了别院安顿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礼是成了。 江辰也的确“嫁”进了吴家。 远在乡下的刘氏不知怎么听说了此事,甩开了奄奄一息的江宏,就朝京内赶。 她可不是去斥责儿子的,而是去享清福的。 江辰不知此事,刘氏抵达也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吴家在江辰和吴丽“相敬如冰”下,还是颇为宁静。 除了淑妃。 她回了皇宫之后,吴家死气沉沉的样子就在眼前挥之不去,也不知道心思重了还是如何,她竟也有了同样的症状,便忙忙命人请了太医开药过来。 不开药还好,这开了药喝了几天,淑妃就彻底起不来身子了。 宫中嘛,最不缺的就是娇嫩的美人儿,她的躺下,无足轻重,只是撤下了牌子。 但她既已经失了势,其他妃嫔又怎么允许她的牌子回去? 一来二去,淑妃宫中,便沉寂了下去。 除了来来往往的太医之外,再无点滴恩宠。 树倒猢狲散,有眼力见的都去奉承丽妃了,淑妃躺在床铺间,只觉得苦不堪言,可吴家也阴沉沉的被罩在病痛之下,她不敢也不能再唤他们进宫。 第178章 你有钱来青楼,没钱给你亲娘!? 季黛和秦止的婚期定在正月初一。 圣上盯着秦止送上来的奏折。 “何必如此匆忙,过完年不好吗?” “那日是明年最好的日子了。” 秦止微微拱了拱手。 “也是我和季家商讨后定下的,日期不重要,只是想请陛下抬抬手,放太后出宫参加。” 圣上将奏折往边上一丢,漫不经心道。 “太后是你我之间的平衡线,朕不会同意的。” “太后知道你我之间的冲突。” 秦止挺直了背,抬眼看他。 “大年初一,又是众多节日中最为要紧的一日,众命妇皆会进宫拜见她,您觉得我大婚的事情瞒得住她吗?还是说……您希望看她自戕?”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在说疼爱自己如命的太后,而是说一个陌生人。 “很好。” 圣上眯眼瞧他。 “原来是因为她,你才定了这个日子!朕答应又何妨,太后可出宫。” 他缓缓坐回龙椅上。 “由朕亲陪!” 太后是他能压制秦止的最后一样东西,他不会放心交付给别人看管,那最好的方法便是他亲自陪着。 “也算是给你秦止一份荣光了,贤弟,高兴不高兴?” 他很久未曾用这个称呼叫过秦止,此时用了,是警告也是怀柔。 在目前的状态下,不管是他们两人的任意一个,都不希望破坏如今的平衡。 秦止挑眉应了。 “那就如陛下所愿吧。” 太后知晓此事,欢喜的不得了,抓着秦止的手问个不停。 “你的王妃究竟长什么样,哀家可没亲眼看过呢!” 秦止目光温柔,拍了拍老太后的手。 “她,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太后明明问的是长相,但看秦止的表情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轻松的摇了摇头道。 “你说好的,必然是最好的了,只可惜哀家被圈在这宫中,不然定要去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好。” 她虽然糊涂,但也知道皇宫绝非什么好地方,所以也不打算唤季黛进宫来陪她。 秦止知晓老太后的想法,便故意说起了下聘那日的情景,果然哄得老太后喜笑颜开,也不沉浸在忧愁之中了。 出了宫,秦止改道去了一趟季府。 既然已定下了婚期,他出入季府也就方便了许多,也不需要人通传,便可沿着小路往季黛的院落去。 走到门外,他一眼便看见在院中晒太阳的季黛。 冬日的暖阳照在她身上,给她勾勒出了金灿灿的轮廓。 宁静,温暖又平和。 “你来了?” 季黛瞄了眼站在门外久久不肯进来的秦止,取笑道。 “怎么?去宫中送日子被拒绝了?” 秦止哑然失笑,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可能,那日子对你,对我,对她都好。” “也就是说圣上也同意让太后出宫了?” 季黛惊讶道。 “倒是意外的顺利呢,我以为他肯定会拒绝。” “他也会来,又对自己十分有把握,便不愿让她真闹出什么事来,只是啊……” 秦止握住季黛的手,轻声道。 “总觉得对不起你,明明是你我的大喜日子,却要掺杂这些不好的事情进去。” “是我愿意的。” 季黛回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我和你,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但太后却不能继续滞留在宫中了。” 太后是扣住秦止的最后一个枷锁,他和圣上最终都会走到不死不休这个结局上来,那太后如果还在圣上手中,便必死无疑。 秦止也会一辈子背负上这痛苦。 季黛舍不得,也不愿意。 “救出她,齐王府也就热闹了。” 有那么一个老太太在府内,必定好玩的紧。 秦止被她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 他可以和圣上对撞稳占上风,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从圣上手中完好的将太后救走。 “此事,我们还需要好好筹备。” 准备分两手,明面上自然是大喜之日的准备。 为了替她打造首饰,整个醉月阁的工匠都行动了起来,务必尽善尽美。 “这是我好不容易从王爷手中抢来的呢。” 蔷薇挽住季黛的胳膊,兴奋道。 “你可不要拒绝,王爷那些古物首饰虽然价值连城,可也不时兴了,这事情交给我,保证做到极致。” 季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应承了下来。 这是自从她恢复之后第一次来醉月阁,被蔷薇拉着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满足的放过她。 “我就说你是美人儿,可没想到你这么美,唉,怕是江辰看见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吧?” 季黛知蔷薇不会无故提起江辰,好奇道。 “他入赘吴家还敢来醉月阁吗?” “明面不敢来。” 蔷薇双手托着脸道。 “私下还是会偷偷来,几乎都是早上。喏。” 她拉着季黛到窗边,示意她往下看。 “大约也就是这个点,他就要回去了。” 季黛透过窗子往外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穿着半旧衣裳,慢腾腾的往下走,偶尔还会按按太阳穴,似乎头疼的紧。 “近几天,他只叫姑娘,不叫酒了。” 蔷薇站在她后面,不解的摸了摸下巴。 “可听姑娘们说,他和吴丽还没住在一起呢,应当不怕被发现吧?” “体力不支吧。” 季黛冷淡的别开脸,准备回去坐。 没想到江辰的身体还算不错,都这样了还能出来找姑娘。 蔷薇吐了吐舌头,也不想继续说这个晦气玩意。 可两人才走了一步,就听见楼下大门处传来了尖锐的女声。 “你有钱来青楼,没钱给你亲娘!?” 季黛停下了脚步,她熟悉这个声音,是刘氏! 江辰也颇为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刘氏会在醉月阁门口守着他。 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实在丢不下这脸,伸手去扯她。 “有话好好说,你闹这么大做什么?!” “我闹大?” 刘氏甩开了他的手,高声道。 “我上吴家找你,你竟让人将我赶出去。怎么入赘了连生养你的老娘都不要了?” 她指着江辰,和周围的人道。 “你们都来说道说道,我缺衣少吃,他呢,还能来逛窑子!他是不是个畜生?!” 江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第一次见识到刘氏的尖酸刻薄,一气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连话都插不进去。 而此时路上的行人极多,才一会儿,就将醉月阁的门口挤得个水泄不通,交口都是骂江辰不孝。 刘氏更是得意万分,甚至还攀扯上了吴家。 “吴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这畜生赶我出来,竟一句话都不说!” “那是你的儿子,和我吴家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何时,吴丽竟也到了,吴家的下人护着她挤进了人群之中。 刘氏有些怕她,可看周围人这么多,她又梗着脖子道。 “他是我儿子,你不也是我儿媳吗?!他不孝,也就是你不孝。” 吴丽气的满脸通红,她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走一走,结果就遇上了这么件破事。 刘氏如此说还不够,还故意提起了季黛。 “要我说,你哪儿都比不上我那前儿媳,她每月可都是会给我银子用的。” “啪。” 吴丽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断了。 她咬牙切齿道。 “江辰,既然你母亲如此看不上吴家,那我今日就将你休了!” 第179章 江辰,这可是弑母啊 “吴丽。” 江辰去抓她的手。 “她是她,我是我,我不曾这么想过。” 吴丽嫌恶的躲开了他的手,轻蔑的指着后面的醉月阁。 “那你从这里面出来一事就不能诡辩了吧?你是嫁进我吴家的,和平常人可不一样,你又有什么资格逛青楼?” 江辰听着旁边人发出的哄笑声,也难堪至极。 他往前跨出几步,死死抓住吴丽,小声警告道。 “吴丽,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交易,你若不想被岳父赶出去,就得帮我!” 吴丽挣扎着瞪他。 “帮你?为什么!” “除非你想让季黛看笑话。” 江辰知道怎么拿捏吴丽最为有效,当即瞟了眼身后的醉月阁。 “这阁主和季黛最为交好,你闹,季黛一定知道,私下里也不知道怎么嘲笑你,你受得了这个屈辱?” 吴丽咬着唇,令她生气的点太多,她竟不知道该怎么生气了。 但想起季黛,她还是盯着刘氏道。 “你想要什么?” 刘氏见她服软了,见好就收,凑到她身旁小声道。 “我是江辰的亲娘,也就是你的亲婆婆,只要你奉养我,我就满意了。” “呵。” 吴丽冷哼一声,正想讽刺她算什么她亲婆婆,可架不住江辰威胁的瞟了眼她的肚子,便不情不愿道。 “行,但你不能住进吴家,我会给你个小宅子住着,也会派人来伺候你。” “唉!” 刘氏满意万分,甚至还打算扶一把吴丽。 可吴丽对这两人已十分厌恶,处理完这件事,便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江辰怕她回去告状,赶紧跟上了她。 周围的人见没有好戏看,也就都散了。 刘氏则从下人手中接过了地契,美滋滋的揣进怀中,掉头就想寻个好地方大吃大喝一顿再去寻地方。 这附近最好的地方,便就是醉月阁了。 她进了食肆,坐下正想点几盘菜肴时,对面忽然坐下了一人。 “这里有人了。” 刘氏不耐烦的瞪了眼她,就惊住了。 她是女人,都得夸赞眼前的女子美貌无双。 “刘氏,你不认得我了?” 柔和又熟悉的声音让刘氏猛然回过神来,她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你是季黛?” 季黛含笑点了点头,挥手便有小二捧了美酒菜肴上来。 “好久不见,这顿我请你。” 刘氏本就爱占小便宜,季黛这么一说,她哪还舍得撵走她。 “你如今是极好了。” 刘氏羡慕又叹息道。 “刚你也看见了,我那儿媳趾高气昂,哪有你一分好啊。” 季黛不置可否,当初在侯府时刘氏对她的尖酸刻薄还历历在目,她绝对不相信这老妇是真的觉得她好。 刘氏也不管她回答不回答,絮絮叨叨便就说起了她在乡下的苦,边说还边小心的窥探季黛的表情。 似乎想看她会不会心软再给她一点好处。 “听起来还真是辛苦呢。” 季黛配合道。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养育江辰的辛劳?吴丽就用一座宅子打发你也太简陋了。” “对吧?” 刘氏擦了擦眼角,委屈道。 “可我也没有办法啊,连江辰都不管我,我能搞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啊。” “那是你拿捏的地方不对。” 季黛微笑道。 “江辰性子倔,又好面子,你在醉月阁面前堵住他,不是丢了他的脸面,他自然会生气,要是我的话……” 她故意停下了话头,犹豫道。 “我还是不多说什么了。” 她话说一半就截了,让刘氏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你告诉我吧,就当我求你了。” 季黛叹了口气,勉强开口往下说。 “江辰独住,方怡,江康都偷偷养在其中。” 她没说透,可刘氏已经明白了。 江辰是上门女婿,绝对怕被发现他在院里养着姨娘和儿子! 这的确是极好的把柄。 季黛见她懂了,便优雅的起身。 “这只是我听来的消息,真真假假还不一定呢,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吃饭了。” 刘氏正在默默盘算,也巴不得她赶紧走。 季黛微笑着转身,便就冷了脸色。 她本来并不知道方怡也跟了进去,是奉了她命令时不时回去看一眼的青儿发现了不对。 小宅里只有江莫和一个下人,其他人都不见了。 季黛便由此得知方怡也进了吴家。 奎香因她而死,江莫如今又在江辰视线范围之外,季黛便命青儿带回了他换了个好地方养着。 而这头,刘氏匆匆吃完了饭菜,出门便就再度去了吴家。 这一次她学乖了,在后门给个小厮塞了点银钱,就将江辰叫了出来。 江辰见她又来,烦不胜烦道。 “你不是已经拿了想要的东西了吗?还来做什么?” “不够啊。” 刘氏扒在后门上不肯走。 “我可知道你一个秘密了。” 听完她说的,江辰不耐烦的表情霎时变成了震怒。 “江康也是你的孙子,你怎可拿他来威胁我?” “我不管,总之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刘氏掏出地契给他看。 “每月送一千两到这里来,少了一两,我就将方怡,江康的事情捅到吴家面前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辰只能咬牙应了。 回了他的院子,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怡,还有半死不活的江康,江辰只觉得头几乎要炸了。 不管是刘氏,还是这两人。 没有一人让他省心的。 如果都死了就好了! 这一个念头,出来了便再难压制下去。 方怡尚可从长计议,但眼前更要紧的却是刘氏。 他掉头就出了院子,主动去了吴丽处。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解决了她?” 吴丽冷笑道。 “江辰,这可是弑母啊,你这么直白的告诉我,就不怕我将你供出去吗?” 第180章 就是你这个坏种! “你我是夫妻,一损俱损。” 江辰温柔道。 “你也不想她一直制约着你吧?解决了她,我也有把柄落在你手中,以后定会对你言听计从。” 不得不说,江辰这话还是颇有诱惑力。 吴丽犹豫了一会,便就答应了下来。 横竖刘氏如今住在她的房子里,收拾她不难,也可报了今日的仇。 他们商量了几句便就定下了今夜动手。 至于吴庄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他最近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日日在屋内昏睡,哪儿还顾得上这两人做什么。 当天深夜,刘氏正抱着新被褥美滋滋的睡着,忽然被一股巨力从床上拽了下来。 她懵懵的坐在地上,脑子还混沌着,就听见外面隐约有人影在摸索什么。 似乎想要进来。 刘氏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这熄灯的半夜里摸进她屋里的定不是什么好人! 可左右看了看,她才发现这房间的窗子狭小至极,她压根跑不掉。 完了。 刘氏脑子嗡嗡的,但求生的意志让她连忙躲在了门后,期盼着能有机会让她逃。 杀手想不到这老太婆还能发现得了他,慢条斯理的开了锁,又比划了下刀,才大步朝着床铺走去。 趁着这个空档,刘氏跌跌撞撞就冲了出去,边跑还边大吼道。 “来人啊,杀人啦!” 她声音又尖又响,可没有任何人出来看情况,反而那杀手转头就来追她。 刘氏哪跑得过这样的壮汉,几下就被他追了上来。 而那大刀闪着寒光也朝着她后颈砍过来! 刘氏吓得闭上了眼,可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那个壮汉轰然往后一倒。 得了这个机会,刘氏哪还敢回头看,拼了条老命往外冲。 往哪儿去? 自然是吴家! 她求救没人应,便就说明了此事和吴家逃不脱关系。 更有可能是她那个儿媳干的好事! 刘氏拼命砸着吴府的大门,吵得门房揉着眼睛打开了门。 “你是谁?怎么敢来这里闹?” 刘氏一把就推开了他,闯了进去。 门房哪能让她这么瞎闯,忙唤了人来擒她,可吴府上下的人都虚弱着,五六个男人竟都压不住她。 刘氏见来的人越来越多,索性站在原地破口大骂起来。 她发了狠,骂的也很难听。 才一会儿,吴庄便听见动静赶了出来。 刘氏曾是侯夫人,吴庄也见过她几次,便不解道。 “江夫人,你不是住在乡下吗?怎么这么晚在我这里闹?” “你还有脸问!” 刘氏指着他叱道。 “你那女儿本事太大了,竟敢让人杀婆母?!” 这话一出,吓得吴庄登时精神了。 “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杀手的尸体还在我房间外放着呢!” 刘氏丝毫不觉得将吴丽给她的房子说成自己的有什么问题,又吵吵嚷嚷的要往后府去。 “是不是,你去问一问她不就知道了?” 本就等消息的江辰和吴丽也听见了她的吵闹声,只能被迫走了出来。 “就是你这个坏种!” 刘氏一见到吴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牛劲,朝着她直冲过去。 “想杀我?我先要了你的命!” 吴家的人都是病恹恹的,竟没挡住生龙活虎的刘氏,被她冲了出来,将吴丽撞了个正着。 吴丽从小被娇养,哪受得住这么一撞,便就跌坐在了地上,痛呼不已。 吓得吴庄脸色发白,忙上前去扶她。 “怎么样了?可觉得肚子有问题吗?” 吴丽指着小腹,呜咽着哭。 “好痛。” 她未曾生养过,哪知道流产是什么感觉?只将跌伤的痛当成了小腹疼痛。 而此时,不知从哪儿,竟隐约传来了男孩的啼哭声。 忽远忽近。 惊得在场的众人汗毛直竖。 有老嬷嬷怕的很了,跪地喃喃道。 “莫不是惊扰了胎神?坏了,胎神要收走孩子了!” 而吴丽也觉得下体涌出了一道暖流,更是哭个不停。 为了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她被迫和江辰成婚,可今日,竟一切都白费了。 吴庄连声命人扶吴丽到后面去检查,才恶狠狠的盯着手足无措的刘氏。 “好,你竟敢害死吴家的子孙,我定要了你的命!” 刘氏惶恐道。 “不,不对啊,江辰,你不是没有和吴丽住在一起吗?她怎么会怀孕?!” 要是她早知道吴丽怀孕,她定不敢这么大胆。 “儿子,救我,你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辰闭了闭眼,只觉得是疲惫,连话都懒得说了。 “救?” 吴庄狞笑着命人关了大门。 “他自身都难保了,你们母子,今日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牵扯到自己身上,江辰忙提醒道。 “岳父,你别忘了,我也是朝廷命官,您没有资格处置我。” “好。” 吴庄点了点他,恨道。 “那我杀你母亲,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 江辰果断往旁边一站,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刘氏。 “我早将吴丽的孩子当成了我的孩子,没了他我也很伤心,怎么好打扰岳父发泄呢。” “你,你……” 刘氏敢这么闹,就是笃定江辰不敢不管她,但看他如今的表情,她心中腾起了个令人恐惧的念头。 命人杀她的究竟是江辰呢?还是吴丽? “那好。” 吴庄怒极反笑,从下人手中扯过一把匕首,丢进了他手中。 “你亲自杀给我看!” 冰凉的匕首落入江辰的手,他就默默握紧了。 “不。” 刘氏连连后退,惊恐道。 “我现在就回乡下,再也不来烦你,不要杀我。” 可如今的江辰,已是半疯,他冷淡的抓住了刘氏的手臂,匕首往前一送,便狠狠扎入了她的心脏。 刘氏的哀求,挣扎皆戛然而止。 江辰以为自己会难受,可实际上没有。 杀一个人,和杀动物也没什么两样。 他缓缓松开了手,任刘氏摔倒在地,才向吴庄拱手道。 “岳父,我做了,是否可以表明我的忠心了呢?” 吴庄看他血淋淋的手,不知琢磨了什么,只淡淡的挥了挥手。 “好。” 这世道不狠就站不住,而在他面前弑母的江辰便就够狠。 那就很好! 第181章 目标嘛,大约是她。 江辰以此事博得了吴庄的信赖,而吴丽的诊断也出来了。 未曾怀孕,只是月信推迟,恰好这时候来了罢了。 至于早孕症状,更是不用说了。 现在吴家上下,只要看得见的人都有这个症状,当属于误诊。 吴丽以为这个消息能摆脱江辰,可不曾想,父亲竟然不听她说的,反而还让江辰搬进了她的院中。 吴丽一心想要甩开他,哪儿肯让他进房? 江辰也不需要她同意,等了几日就直接闯了进去。 吴丽力气哪比得过他,只能拼命的求救。 但没有任何人来救她。 江辰痛快又得意的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会有人来帮你了,岳父大人想要一个孩子,不管是怎么得来的,不管……” 他将吴丽绑在了床铺上,压了下去。 “不管你受多少的苦!” 吴丽仰头望着床顶,羞辱让她眼泪无声的流下来。 恨,她恨,恨所有的人。 包括吴庄,包括江辰,包括这上上下下所有见死不救的人,还有季黛,秦止…… 她都恨得要命! 江辰大约也知道她并不情愿,在年前的这一个多月里,他将吴丽困在了闺房之中,白天黑夜,日夜耕耘。 吴庄只当作不知道女儿的凄惨,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子。 太医没用,就寻了道士过来看,总之十八般武艺都用了一个遍。 但没有任何的效果,只不过苟延残喘一条命。 时间飞速地流淌,很快,便就到了除夕这一天。 吴丽总算传出了好消息。 不是炸胡,她的的确确怀孕了。 吴庄欣喜若狂之下,便打算带她和江辰一道进宫参加宫宴。 江辰觉得吴丽的状态有些吓人,可吴家并没有他说话的地方,他便没有提醒吴庄。 当晚,宫门外热闹非凡,无数宫人迎着进宫的宾客,一路往清凉殿方向而去。 季家也在队伍之中。 季黛原本不想来,但圣上直接点了她进宫,便无法推脱,只能跟进宫来。 叶获个子长得快,如今比季黛还要高上一截,可还是规规矩矩跟在季黛后面,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路滑。 旁边路过的妇人羡慕不已。 “叶大人还是这么孝顺呢。” 他们都知道叶获和季黛并非亲生母子,却比寻常母子还要亲近些。 季黛笑着夸赞了几句对方身后的半大小子,便就引来了对方的好感。 不过前方人越来越多,她只能抱歉的和这位夫人告别,带着叶获往前走。 他们的位置在首位,对面是秦止的位置。 今日他藉着筹备婚事的借口告了假,并未前来,所以空着无人。 季黛则随着父母走进了位置,才坐稳就感觉到一道恶意满满的视线扫了过来。 她用眼角瞄了眼,便就确定了位置。 是吴丽。 她身边做着的江辰倒是意外的老实,低头喝酒,目不斜视。 看来…… 季黛喝了口酒。 吴丽今晚不打算安份了。 目标嘛,大约是她。 宫宴,每年都会有一遭,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有些敷衍。 比如今年,不管是菜色,还是歌舞,都十分简单,对于如今的季黛来说,委实看不上了,只随意吃了两口垫了垫肚子,便只拿着酒杯把玩,等着散席。 过了一会,她眼前就多了一人。 季黛默默抬头一看,面前的吴丽脸色阴沉,抓着酒杯的手几乎暴出经脉。 “季小姐,我敬您。” 季黛挑眉,举杯和她虚空碰了碰。 明知道吴丽有问题,她是绝不愿意和她过多接触的,可防不住吴丽突然踉跄着撞向了她的案台。 摆在上面的菜肴几乎全部砸在了季黛身上。 “哎呀,真是抱歉。” 吴丽手忙脚乱的拿了帕子替她擦菜汁。 “我真不小心,要不,我们到后面去换件衣服吧?” 季黛默默盯着被吴丽擦的越来越大的污渍,忽然笑了,她饶有兴致道。 “好,要不,吴小姐陪我一道去?” 吴丽虽心中一颤,可更多的是兴奋。 “自当如此。” 等出了大殿,又绕过了几条走廊,两人便就到了无人之处。 一直在前面埋头带路的吴丽突然停住了脚步。 “季黛。” 她半截身子在黑暗中。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压根不会这么痛苦。” 如果没有在季家的丑事,江辰这辈子都不可能攀附上她。 她也压根不会怀上江辰的贱种! 吴丽缓缓在袖中抽出了把匕首,转身就狠扎而下。 “所以要怪,就怪你……” 可她却扑了个空,身后竟空无一人! 而走廊旁的院落里,传来了季黛的声音。 “吴丽,你快来看着梅花如何?是不是很美?” 吴丽喘了口气,将匕首藏在身后,慢吞吞的往季黛靠近。 “我看看。” 好不容易靠近了一点,季黛忽然又转了身,快步往垂花门而去。 “我看看那边还有没有。” 吴丽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甚至怀疑季黛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仔细一想,怎么可能会有人和要杀她的人谈笑风生呢? 她只能定下心来,跟着季黛往前走。 一次,两次…… 季黛如同一只蝴蝶般,在这里停留一会,在那里停留一会。 吴丽只要接近,便会让她飞走。 绕了几个圈,吴丽再抬头时,眼前竟是淑妃的殿宇。 她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了,当即指着里面道。 “季小姐,正好我姐姐也想和你说说话,不如我们进去一趟?你这衣裳也还没换呢。” “好啊。” 季黛爽快的答应了,领头就往里面走。 宫人们见她们两人进来,忙忙迎了她们进寝殿。 淑妃靠在床铺上,也有些不解这两人的到来。 按道理说,这时候她们不应该在宫宴上吗? 吴丽也就罢了,季黛怎么会来这里呢? “淑妃娘娘。” 季黛关切的坐在她身边,还伸手探了探的额头。 “您好些了吗?” 惊得淑妃猛地往后一靠,躲开了季黛的手。 “我,我还好,你们来做什么?” 周围已没了人,季黛又背对着门,毫无防备。 吴丽抽出了匕首,狠绝的往季黛捅去。 她要季黛死。 可季黛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般,忽然回眸一笑。 不对! 吴丽心头一惊,可也来不及了。 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双冰冷的手,送了她一把—— 扎进了淑妃的心脏之中。 第182章 恭喜你呀,江辰 “嗬嗬。” 淑妃瞳孔放大,拼着最后一口气。 “你……” 她不明白吴丽怎么会胆子这么大,更不明白,为何这匕首会扎在她身上。 吴丽同样恨绝了她,随手便就拔了出来,继续追杀季黛。 “唔。” 淑妃喷出一口血,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回了床铺间。 “都是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你,我姐姐也不会死。” 季黛轻巧的躲着吴丽的动作,冷静道。 “你觉得都是我的错?没有你自己的错吗?” “我有什么错?!” 吴丽抓着染血的匕首,表情恐怖。 “季黛,你不该存在!” 季黛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就抵上了墙。 没有退路了。 吴丽也注意到了这点,疯癫大笑着扑了上来。 “季黛!你就和我一起沉沦进地狱中吧!” “我本就是从地狱来的。” 季黛突然按住了窗子,猛然一掀。 “要去地狱,你就自己去吧。” 她手往外面一伸,整个人便被从窗子里拽了出去。 吴丽再度扑了个空。 接连的失败,让她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她也不从门走,直接爬上了窗子,想要继续追着季黛。 口子并不好出,冬日衣服又厚实,她被卡住了,行动艰难之时,不知道从哪儿出现了无数条黑布,将她缠绕在了一起! 一刻钟之后,季黛稳稳的坐在了清凉殿的位置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彩好奇的看着女儿身上的新衣。 合身又精致,并非仓促准备的。 “恰好遇见了太后身旁的老嬷嬷。” 季黛注意到周围的人也都看了过来,便笑道。 “我便和她一道去了慈宁宫换衣裳,只是……” 她好奇的偏头看向吴家的方向。 “吴丽在门口就和我分开了,怎么她还没回来?” 吴庄正萎靡不振的扶着额头,一听才注意到。 吴丽呢? 他挥手命人去门口找一找。 江辰抬起了头,今日第一次看向季黛,无声的问。 你杀了她? 季黛托着下巴回看过去,挑眉,比了口型。 “不,你太小瞧我了。” 江辰分辨出她的话后,立刻变了脸色。 可晚了。 一个椭圆形的布茧突然从门口滚了进来,停在了大殿中间,还时不时动一动,吓得在座的妇人们连连尖叫。 “这是什么?” 圣上锁着眉,命蔡公公带人过去检查。 虽因开席守卫不甚严密,可也不可能这么大一个东西被丢进来都毫无痕迹。 蔡公公分了几人出去问情况,又分了几人拿刀去割开布茧。 “哈哈哈哈哈。” 打开的瞬间,便从里面蹦出了一个女子。 她疯癫大笑,手中还握着个匕首,往虚空之乱杀乱扎。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吴丽!” 吴庄猛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看着那疯狂的女子。 怎么可能是吴丽呢? 她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可疯狂的吴丽听见了他的声音,猛然回头就扑了上来。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吓得吴庄往后一靠,才堪堪躲过她的刀。 这举动也让旁边的几人再度尖叫了起来。 吴丽似乎辨不清楚方向,转头就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扑了过去。 “给朕扣下她!” 圣上一拍桌子,斥道。 “这成什么样子了?江辰,她是你的妻子,你当管好她。” 江辰哪敢上前? 吴丽恨绝了她,若认出来他的面貌,一定会砍了他的。 但,在座的人里面,吴丽最恨的不是他。 江辰俯身往边上一躲,就到了季家身后。 他正欲高声唤吴丽时,叶获猛然朝他腿窝子一踢,又一把捂住他的口,迫使他将惨叫声一道咽入了腹中。 “江大人。” 叶获危险的眯着眼,在他耳边阴冷道。 “母亲想看戏,你呢,就该演!” 江辰瞪圆了眼睛,可他竟没有少年叶获力气大,被他一把就甩进了大殿正中。 “轰。” 江辰身体落地的巨响果然吸引了吴丽的注意力。 她放弃了别人,猛然就冲了上来。 江辰为了自己小命着想,拼命按住了她。 趁着这个机会,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众人都急匆匆的撤到了边上,紧张的看着殿内的两人。 说来也好笑。 这两人的你来我往还真有点意思。 季彦憋着笑道。 “比歌舞还好看。” 季黛微微一笑,他们觉得好看,可吴庄就不这么觉得了。 吴庄听着旁边人的低声议论,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身体早就亏损完了,这么一刺激下,“嗷”一声就晕了过去。 “……” 圣上看了看殿内还在疯癫的吴丽,又看了看撅过去的吴庄,便再无什么好脸色,挥手就让人将江辰和吴丽分开。 人一多,吴丽就更疯了。 眼瞧着她挥着匕首就朝高台上步步退去。 只要跨上了那台阶,就是刺杀。 江辰急了,他如今也是吴家人,决不能被连坐,便快步上前去抢匕首。 吴丽不松,江辰死扯。 一来二去,匕首脱手,被江辰送进了吴丽的胸口。 他呆呆的看着吴丽倒地,满地的血。 还有…… 江辰慢慢抬起头,和他杀刘氏不一样,这一次,所有人都看见了—— 看见他弑妻! 殿内皆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可他看不见别人,眼中皆是季黛微微开合的唇。 “恭喜你呀,江辰。” 恭喜什么? 江辰脑子糊成了一团,仰头栽倒晕了过去。 他有什么好被恭喜? 宫宴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继续开下去了。 沉着脸的圣上只能散了席,连带着想留季黛在宫中都不能,只能目送着季家老小离宫。 第183章 我听吉祥说,舅舅你放水了? 天刚破晓,季家就忙碌了起来。 每个进出的人都红光满脸,喜气洋洋。 严掌柜和罗掌柜带着人,卯足了劲在城内散喜钱,谁都不愿比对方慢,比对方发的少。 齐王府到季府的路上,也挤满了人,争先恐后的想看一看齐王秦止究竟是怎样的风采。 季家门外,叶获和季彦把门,不让秦止轻易进门,可架不住吉祥力气大,还是被推了开来。 喧闹声一路从正门口往里面来。 蔷薇侧耳听了听,取笑道。 “叶获是真守门,可抵不过季彦放水呀。” 季黛也笑。 “前几日我瞧着吉祥扯了季彦出门,只可惜叶获不晓得,还同意了他帮忙。” 蔷薇微微笑,边将一对翠绿的镯子给她戴上,边低声道。 “圣上和太后都在齐王府了,你可准备好了?” 季黛抬了抬手腕,回头看向走近院子的秦止,轻笑道。 “该来的躲不掉,也没必要躲。” 她从来都不是软弱,自怨自艾的人。 她想要平静的生活,也就承受得了之前的荆棘满地。 珍珠和蔷薇识趣的让到了一旁。 让秦止能够清楚的看见她。 屋内,繁复的大红色嫁衣将季黛白皙的脸衬得娇艳欲滴。 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比任何一次,都要美。 “黛儿。” 秦止牵住她的手,五指相扣,低沉的声音第一次唤她“黛儿”。 手掌心的热度传了过来,让季黛的脸忽然就红了起来。 她暗暗后悔自己没用,算上前世都第三次了,还会脸红。 秦止轻笑着,俯下了身。 “啊!” 季黛天旋地转,竟被他打横抱起。 这动作吓了珍珠一跳。 “王爷!”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蔷薇捂住了嘴,只能无奈的看着秦止抱季黛出门。 季黛羞红了脸,将头埋在秦止怀中不敢抬起来,可也听得见一路过去多少人的惊叹声。 “你也,你也太……” 她羞的声音都发了颤。 “放我下去。” “不要。” “你……” 季黛气急,可一抬头又撞进了秦止那双眼眸中。 “齐王府有讨厌鬼。” 秦止声音低哑道。 “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季黛蓦然一呆,缓下神情便是满满的心疼。 秦止还是愧疚啊。 如果失败,嫁入齐王府的她,也难逃一死。 “我们不会失败的。” 她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却又坚定道。 “一定能成功!” “喂!” 季彦远远瞧见,忍不住取笑道。 “姐夫唉,你也太迫不及待了,我正要去背姐姐,你就抱来了!” 他的声音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破坏了个干净,季黛无语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季彦还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道。 “姐姐,你今日打不了我了。” 可他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阴侧侧的圈住了季彦的脖子。 “我听吉祥说,舅舅你放水了?” “唉?” 季彦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讨饶。 “获儿,别打,千万别打,我可是也要去齐王府送姐姐的呢。” “哈哈哈哈。” 两人的举动逗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连带着季黛也乐了。 进了主厅,秦止才将季黛放下来,可手还紧紧牵着。 做父母的,当然希望他们和和美美,看秦止如此重视季黛,林彩也轻松了许多,扯过季黛叮嘱几句,便就放他们去了。 季鸿依旧威严,可眼角也有泪光闪动。 季黛和秦止恭敬拜下,三磕头之后,便要出发去齐王府了。 秦止送她上轿子,正要上马时,忽然注意到远处巷子里几人鬼鬼祟祟,不知在张望什么。 他一挥手,吉祥便悄然潜了过去,伸头一看,便就发了狠。 “哟,这不是江大人江辰吗?” 巷子里,是带着棺材披麻戴孝的队伍,看这个方向,是打算直接撞进喜队里了。 江辰被他的突然冒头吓了一跳,又很快定神道。 “怎么就许你家成亲,就不许我家出丧?” “昨夜死的,今早就想发丧?” 不知何时,叶获也来了,他蹲在墙上冷厉的看他。 “江辰,你有些太过刻意了吧?” 被这两人围着,江辰赶紧挥了手,让下人们扛了棺材就往前冲。 “呵。” 叶获毫不顾忌,从墙上一跃而下,直接将棺材踩进了地上。 “嚯!” 吉祥都要给他鼓掌,这个小子,真是遇见季黛的事情就半分顾忌都没有了啊。 “你好大的胆子!” 江辰正要爬上来推他,却被叶获一剑指住。 “不管是谁想毁了我母亲的好日子,我定会要他的命!” 他气势凌厉,江辰不敢妄动。 而其他人,也被吉祥绑到了一起。 “王爷有命,今日不宜见血,便宜你们了。” 吉祥失望的叹了口气,命暗卫收拾了他们走,才笑嘻嘻和江辰道。 “吴家晦气,你也晦气,不许去齐王府噢,不然……我虽然不能杀你,但废你只手还是能全身而退的。” 他拍了拍棺材道。 “另外麻烦江大人将这东西送走咯。” 说罢,他就拉了叶获下来,揽着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留下江辰呆站在原地,巷子外面,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讨论声。 “齐王妃也真是好命,夫君位高权重,又痴情万分,连收养的孩子也孝顺厉害,真真是京城第一有福之人了。” 江辰恍恍惚惚的回过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记忆碎片。 似乎,曾也有人如此羡慕的说他,说他身边的女子—— 方怡! 第184章 不疯,怎么和你抢? 太后在齐王府,便以她为尊。 她看着凤冠霞帔的季黛,眉开眼笑,显然满意的不得了,又命人送上了足足的见面礼。 跪拜过天地后,季黛被送去了喜房。 而秦止则被留了下来。 他如今身体健全,参宴的宾客哪肯放过他,一个两个都围上来劝酒。 秦止来者不拒,举杯又都是一饮而尽,惊得劝酒的人不敢再劝。 毕竟洞房花烛夜,谁又敢真坏了这位齐王的好事呢? 但别人不敢,圣上却频频举杯,一口换秦止一杯,明显打算灌醉他。 太后忧心不已,几次开口想让秦止少喝点,都被圣上截住了话头,不许她多说。 没过多久,宴席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拼酒。 虽然明摆着圣上欺负人,可又有谁敢说他的不对呢? 一杯,十杯,二十杯…… 圣上放下了酒杯。 “贤弟好酒量。” 他灌了秦止这么久都没逼出醉态,实在是无趣的很,便回头问太后。 “礼成了,可要回宫了?命妇们都等着拜见你呢。” 可好死不死,秦止这时候忽然按住了眉心,露出一副哀伤至极的表情。 “太后娘娘,我母亲去世的早,多亏您照顾我长大,我大婚您还要这么早回去吗?” 太后一看,心都碎成了一片片,当即指着厅内道。 “她们都在这里,我还回去做什么?要想拜年直接过来磕头就是。” 圣上抿紧了唇,左右一看。 的确,只要叫上名字的官员,几乎都在这里。 他用那个借口劝太后回去的确不妥。 太后决心已定,圣上也不好在外面强迫她,只能冷冷托着下巴守在她身旁。 酒席一直开到了夜色弥漫,太后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圣上身旁,偶尔离开,也会跟着无数人。 端是不给秦止一分机会。 喝倒的人越来越多,离开的人也越来越多。 圣上也忍耐到了极限,打算不管太后怎么说,一定要带她回宫了。 “哀家要再去看看王妃,和她说说话。” 太后难得爽快同意了。 “等哀家回来,就走。” 圣上并不想在此事落给秦止什么把柄,便摆了摆手,命人陪着她去喜房。 “贤弟。” 他目送太后的背影消失,才转头看向独自饮酒的秦止。 “你也有家室了,朕相信你当不会……” 可秦止忽然抬眼微笑,松开了手。 玉杯落地,惊得圣上一震,下意识的就起身要追着太后去。 “手滑了。” 秦止俯身去捡。 “皇兄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我还能做什么呢?” 圣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眯眼坐回位置上。 “希望如此。” “对了。” 秦止把玩着玉杯,轻声开口道。 “皇兄,秦涛为何没来?是您不许他来?” 圣上关注着喜房方向的动静,漫不经心道。 “他最近不太舒服,等他好了,朕让他来赔礼。” “我成亲,他不来喝杯酒有些说不过去吧?” 秦止转着玉杯,忽然道。 “我命人去请他了,现在应该在门口了。” 圣上猛然转过了头,冷喝道。 “你怎么进的皇子府?怎么见到他的?!” 他明明记得秦涛如今根本接触不到外人,难道说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后身上,竟给秦止钻了空子?! 他狐疑的盯着秦止的表情,似乎想要窥探他是否知道什么。 “失败的实验品。” 秦止举杯。 “总想要见一见陛下你好不容易做好的完美品。” 这下,圣上彻底确认了。 “你知道了?你是想……” 秦止缓缓起身,他们周围已无外人。 “皇兄您是皇家血脉,我也是,你能用秦涛,我也能用。” 圣上怒极拍桌而起。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那就来。” 秦止右手往上一抬。 整个齐王府,竟直接晃了一晃。 “你疯了!” 太后在一个方向,秦涛在另外一个方向。 全力之下,只能救一人。 “不疯,怎么和你抢?” 秦止淡笑着捏紧了手,从他所站位置的地面猛然往外裂出了无数个裂缝。 “你选哪里?我想,太后对于你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哼。” 果然,圣上一摆手,身旁的侍卫皆都往外而去。 “救秦涛。” 他才舍不得放弃秦涛! 至于秦止和齐王府,圣上也发了狠。 “你不想活,就别怪朕送你们一道上西天!至于太后想和你们一起死,便就一起死吧。” 他冷笑着拂袖而去。 “朕早就知道今日你不会安分,也带了禁兵来,朕就不信,凭你齐王府这三两人能挡得住什么!” 禁兵围困! 吓得府内的宾客如同鸟兽般逃窜而去。 谁能想得到,这两个祖宗会在今日闹起来呢?! 圣上站在齐王府外,抱着胳膊吩咐道。 “给朕好好盯紧了,齐王图谋不轨,若他们出现,当格杀勿论,不必请命。”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将季家牵连进来。 但季黛,他也没打算放过! 可还不等他命人进攻,齐王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季黛亲自扶着太后出来。 被无数刀剑指着,她也不慌不忙,甚至还陪着太后到了圣上身边。 “季黛……” 圣上眯着眼。 “你倒是好胆色,就不怕朕留下你拿来威胁秦止吗?” “陛下贵为天子,怎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季黛恭敬行礼。 “夫君冲动,也被太后教训了一顿,不该如此冒犯兄长,就请陛下饶了他这一次。”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圣上冷笑指了指齐王府内。 “如果是他的意思,为什么他不出来求朕?” “夫君倔得很。” 季黛面不改色。 “明日,百官朝拜,我会陪着他亲自去宫内和陛下磕头认错。” “甚好,你比他聪明。” 圣上将太后往队伍中一推。 “但朕不信他,你就告诉他,若是明日朕看不见他,太后便会……” 他威胁的冷笑。 “你当知道朕说的是什么,也不会希望季家被牵扯进来吧?” 季黛恭敬道。 “我懂。” 圣上带兵离开之后,季黛长吁了口气,转身往王府内走。 才踏进去,就被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止!” 季黛推了推他。 “吓我一跳。” “你刚刚不是这么喊的。” 秦止在她耳边蹭了蹭。 “你当唤我夫君。” “你……” 季黛羞得要命,为了骗过圣上,她才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可谁想到秦止会躲在门口听呢。 “不叫?那我可就……” 秦止清雅的气息逐渐靠近她的唇。 “哎呀呀呀。” 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了惊叫声。 “我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来?” 秦止僵住了,而季黛则趁着这个机会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她脸红扑扑的,乖巧行礼。 “太后娘娘。” 他们身后,赫然站着太后! 那,刚刚送出去的那人…… 太后见她害羞,也不愿再取笑她了,当即将她扶了起来。 “都说了,我不再是太后了,只是……” 她忧愁道。 “一切真的会按你们计划的发展吗?我怕他看出不对来。”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若在被困进那宫中,她便真的生不如死了。 “明日,便见分晓了。” 第185章 怎么说都是他胜算大 秦止握住季黛的手,轻声道。 “这会,城门还未关,你可先带着季家回扬州,等……” 他犹豫了一会。 “等我的消息。” “我不走。明日我要和你一道进宫的。” “不行。” 秦止下意识的就拒绝了。 “太危险。” “就是太危险我才要跟去呀。” 季黛仰头看他。 “你不是说过了,你这条命只有我能取,我才不会让他触碰我的东西。” “你……” 秦止低头看着她明亮又坚决的眼眸,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 他怎么又忘记了,季黛啊,从来不是软弱的小女子啊。 “我也不走。” 太后严肃道。 “你们进宫去,外面自有我镇着。”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这张脸,还能用上一用。 决战在即。 隐在暗处的脉络迅速的动了起来,紧锣密鼓的准备后,天色大亮了。 阳光一如既往,投射在大地上。 明媚如昔。 宫门大开。 迎百官入宫叩拜。 可今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相携而来的一对男女身上。 昨夜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高傲如秦止,即将屈膝认错。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秦止也从云上跌落下来,和他们一般无二,屈从于皇权。 “如果不成亲,哪会有这种软肋?” 有官员低声道。 “听说是齐王妃送太后出来的,也是她劝齐王来认错。” “女人误事啊。” 他们虽和齐王并没有什么接触,但他们也都知道当初秦止有多强,如今被打落尘埃,他们也有些可惜。 在他们不远处,江辰呆呆看着远处。 看着穿着王妃华服的季黛。 昨夜,他睡得很不好。 乱糟糟的梦境搅得他头疼欲裂,可也让他窥见了许多。 明明……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明明,他不该是这个结局,明明春风得意的是他才对! 他也应当站在前面几排,而不是如今跪在最远处。 也不该是现在,即将被赶出吴家,连最后安身之所都没有的地步! 没有人注意到他心情的激荡。 因为圣上出来了。 他站在太和殿正前方,缓缓落座在准备好的椅子上,轻蔑点着秦止道。 “跪吧,好好跪着求朕,朕可以既往不咎!” 昨日那么闹腾一顿,就算他以最快速度将秦涛送回去,也晚了一些。 秦涛不知是明白了什么,竟在皇子府内自残。 而这件事,都怪秦止。 怪他将秦涛弄出来,不然秦涛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彻底成为他的血包。 现在,他只能加快进程了。 越想,圣上就越怒。 “那要我跪多久?” 秦止似乎怕他的怒火不够强烈,甚至背手道。 “总要说个数,让在场的诸位看看我这位爱护弟弟的皇兄,究竟想要我跪多久?” 圣上沉了脸。 “你谋反,还想讨价还价?” “圣上,不对呀。” 季黛和秦止对视一眼,含笑道。 “夫君,他昨日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小心踩碎了王府的地面,然后惊了陛下罢了,至于请秦涛和请太后留下来——” 她似乎有些奇怪。 “这些难道就是陛下怪罪我们的理由吗?” 圣上没想到季黛竟还会有两副嘴脸,一时冷了眼神。 “能言善辩,你们是不打算跪了?”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也不会凭季黛几句话就饶过他们。 “不想跪,也必须跪!” 圣上气势恢宏的一句话砸出来,却没带起什么风浪。 因为—— 慈宁宫钟声响了。 是报丧的钟声! 他猛然站起来,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那处。 “怎么可能?!” 太后死可以,却决不能死在此时此处。 因为…… 他僵着身体回头,看向广场上的两人—— 这是给秦止发难的借口啊! “太后娘娘……” 秦止眼神嗖然就凌厉了许多。 “她从王府离开尚是好的,怎么一夜之后,便就出了事?” “陛下,齐王殿下。” 慈宁宫的老嬷嬷捧着一把匕首急匆匆赶来,她跪地哭嚎道。 “请彻查凶手,太后娘娘并非病发而亡,而是被人杀了啊!” 她手中那把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刺痛了圣上的眼。 谁能进宫杀人? 没有人。 秦止也不会杀太后。 他沉默的抬头,广场上鸦雀无声,可他们的表情都说明了一事。 除了当今圣上,谁又能在防守严密的慈宁宫杀了这位老人呢? “我知道。” 秦止摇晃了下,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我知道太后疼我,让皇兄你不忿,你也曾威胁过我,如果我们不进宫来,就杀了她,可我是来的晚了,还是没做到什么,让你动了此恶念?” “夫君。” 季黛配合的扶住了他的胳膊。 “错在我,我不该送太后出来。” “好好好。” 圣上冷厉的打飞了老嬷嬷手中的匕首。 “就算是朕杀了她又如何?你秦止能做什么?凭借你们这两人还能闹翻天不成?” 他轻蔑的一挥手,宫门就轰然关闭了。 而宫墙之上,无数弓箭手就位。 “朕呐。” 圣上阴毒的揉了揉手腕。 “原本想留你一条命,可惜啊,你非要找死,就别怪朕了!” 为了皇位,他杀了亲生兄弟,连襁褓中都不放过,又怎么可能放过秦止呢! 弓箭之下,无关官员们都逃窜到了边边上,生怕被误伤。 独留中间两人站在原地,不慌不忙,相视微笑。 “攻!” 圣上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两人的淡然,当即挥手命令道。 “杀了他们。” 弓箭手们领命,拉弓,射箭! 箭雨倾注而下。 然后,似乎撞到了某物,猛然倒飞出去,稀稀落落的掉在了墙角边上。 “陛下。” 季黛洁白的手往上微微一指。 “正好向您展示一下,永嘉丝绸,第一等古绸——” “古绸?” 圣上这才注意到,上面不知何时竟被围上了一圈透明的绸缎。 而箭簇,也都是被这些绸缎给弹飞了开来。 甚至不用想,肯定是趁着昨日他出宫时布置的。 “雕虫小技!” 圣上虽被废了弓箭手,但也不怕,当即命令披甲侍卫上前。 “宫内有一万禁军,城外有五万人马,朕还杀不了你?” 秦止身旁还有个累赘,怎么说都是他胜算大。 第186章 他支持秦止! 秦止忽然往前踏出一步,刹那间,就进了人群中,强硬攻击。 他全力出手,将季黛完全暴露出来,似乎根本不担心她的安危。 圣上站得高,冷眼瞧着,便挥手命人绕后去擒季黛。 季黛在手,不怕秦止不受死。 可季黛一直笑吟吟的站着,似乎毫不在意这些侍卫的接近。 就在圣上以为他定能得手时,围住季黛的侍卫皆都倒飞了出去。 而她身旁多了几人。 叶获,蔷薇,吉祥。 他们呈三角之势,将季黛保护在其中。 攻不行,但防守足够了。 圣上虽然意外,但还十分笃定。 就算再多几人,也不可能从这装甲洪流中全身而退。 只要再等等,撑不住的一定是他们。 他在等,却不知道季黛和秦止也在等。 “到了。” 季黛忽然打了个响指。 “开始!” 几根黑色的布条从外围穿入,绑住了她的腰,顺势一扯,便带她离开了战场。 而叶获,吉祥,蔷薇同时往东面,西面,北面飞奔而去。 瞬间,太和殿广场上,就只剩下孤军奋战的秦止。 “哟。” 圣上嘲讽道。 “看胜算不大,连你自己人都弃你而去了?” 秦止不答,一拂袖,震退了一群人,便欲往南面而去。 放过了他们,圣上不可能再放过秦止,当即一甩袖子,亲自参战。 小喽啰没用,他就亲自来。 秦止的命,是必须要留在这里的。 见他来,秦止也收回了脚步,认真和他对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体力消耗太过,秦止节节败退,才一会,就被圣上逼到了墙边。 “没用了?” 圣上狞笑着抢过把刀,便要直接劈死秦止。 “父皇当年最疼爱你,不知道在地下看见你也来了会作何感想?!” 可眼前的秦止,忽然诡异一笑,一个转身,便踢向了宫墙。 而圣上头顶上,竟洋洋洒洒下来了许多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 那东西接触到圣上的瞬间,便就燃起了一溜小火,烫的他连连拍打。 “好闻吗?” 秦止轻巧一点他的肩头,就从墙角跃了出去。 “秦振,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 “呼呼。” 他不提还好,一提,圣上就感觉那火如同烧进了骨头一般,五脏六腑,骨头尖儿,都是滚烫的热。 但他也绝非普通人,竟咬着牙忍下了这般的痛楚,继续追杀秦止。 可这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马蹄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圣上停下脚步,得意万分。 “秦止,守军来了。” 宫内一万人压制不了秦止,他就不信,再加上五万守军,还不够。 “是吗?” 秦止侧耳听了听,忽然柔和一笑。 “秦振,你可要记住你这时候的笑容,莫要崩了呀。” 他站在原地,慢腾腾的回头,身后是无数涌进来的士兵,以及领头白马之上的—— 季黛! “怎么可能!” 圣上怔住了,再仔细一看士兵的装备,哪是京城守军的颜色?明明是…… “新州驻军!”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恨道。 “朕就说,你怎么舍得将你的精兵付之一炬,原来藏起来等着朕呢!枉费太后疼爱你,你却将她的死当成一个契机,一个谋反,抢皇位的契机。” 秦止往后一跃,跳上了季黛身旁的黑马。 “我从未否认过我的野心,成王败寇,秦振,你败了。” 入宫,既可以是入围,也可以是击破点。 如果没有季黛和秦止孤身在前,麻痹了皇帝的防备,他们未必能够这么轻松打开皇宫四个方向的大门,藏在后山的新州驻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进宫! “哈哈哈。” 秦振狂笑不已。 “秦止啊秦止,你计算了所有,是不是觉得胜券在握?可惜啊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朕既能坐稳这龙椅,又怎么可能被你这一两下就给掀翻了?” 他慢慢踱步,故作不经意的摸上了城墙的一块砖。 “你也忘记了,这皇宫,朕比你熟悉的多啊。” “不好。” 秦止下意识的飞扑过去,可不曾想瞬息之间,秦振消失了。 “这里怎么会有机关?” 季黛严肃的看着秦止检查,墙体严丝合缝,无法再度打开。 “吉祥,去皇子府。” 秦止砸了下墙,低喝道。 “他肯定舍不得秦涛,一定要抢下他。” 秦振苦心准备的他,也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 吉祥领命而去。 而广场上的众官面面相觑。 皇上跑了。 眼前这位只是王爷,他们是跪还是不跪呢? 不跪,似乎今日都要人头落地。 跪,万一圣上杀回来,他们也难逃一死。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老丞相身上。 这位老狐狸的选择一定不会错,他们跟着就是。 丞相环视了一圈,便看出了众人的顾虑。 都盯着他,那甚好。 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恭敬的跪下。 “秦振不慈不孝,暗杀太后及亲子,其罪不可饶恕,请齐王登龙椅,掌朝廷!” 他说的足够清楚和明白,也彻底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支持秦止! 稀稀落落的,越来越多的官员都跪了下来,山乎万岁,并请秦止登基。 秦止清楚,这些人,不过是随着大流罢了。 法不责众,顺势而为总不会错。 “黛儿。” 可过程不重要,秦止伸手给季黛,扶她下马。 重要的是结果。 握紧她,从太和殿一路往里进。 便是龙椅。 第187章 烧热一点,送进来 秦止登基,两天内,季黛的身份就连换两次,如今竟已成了中宫皇后。 虽册封典礼未行,可秦止身边只有她一人,便是铁板上钉钉子,绝对的事情。 虽然吉祥珍珠都喜笑颜开,可季黛心情却有些沉闷。 秦振没抓到,秦涛也被他带走了。 “总觉得是个隐患。” 季黛咬着唇,忧心道。 “秦止……” 忽然,她的唇就被秦止的手指压住了。 “叫错了,你该叫我什么?” “噢。” 季黛恍然回过神来,恭敬道。 “陛下。” “你,你真是……” 秦止被她这个称呼噎住了。 “你明知道……” 可一看季黛狡黠的微笑,秦止立刻压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怀里。 “你故意的。” 季黛被他抱了个紧,也笑出了声,可下一瞬,她又叹息着靠在秦止肩膀上。 “不闹了,我还是很担心,他走得这么轻易,绝对会卷土重来。” “是。” 秦止挑起她的发丝,在她侧脸上一吻。 “不会太久,这几日他一定会发难。” 也不知道秦止是觉醒了什么性子,总之,只要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他总是不住的抱她,亲她,小动作不断。 就算季黛这样的性子也被他磨得不行,只能随他去。 “那该怎么防备呢?” “诱。” 秦止亲亲她的眼角,低声道。 “我们的洞房之夜,便是最好的诱饵。” 季黛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奇怪的诱饵。” “我啊。” 秦止声音暗哑。 “只会在你身边时没有防备,秦振也会如此觉得,那便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了,他拼内力,拼兵力都拼不过我,只能出此下策。” 杀了他,秦振就可以现身。 “甚至,他有可能会直接替代你的身份。” 季黛也想明白了。 “秦涛既然已经被带走,他就算得不到长生,年轻十几岁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与其背着之前的罪,不如用了你的身份。” “是。” 秦止凑近了一点,气息扫在她的耳尖。 “记住我的感觉,可不要被骗了。” 季黛还真的转头伏在他身上,仔细闻了又闻,然后认真道。 “你放心,我鼻子很好,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秦止好笑极了,又收紧手臂将她抱紧。 “那就是,你同意了?” 季黛没想到秦止竟然在这儿等着她,可她这一次没有回避,反而握紧了他的衣襟。 回答便在此了。 当天下午,乾清宫开始装饰,只要眼睛能看见的地方,都挂满了各色红色装饰。 蔡公公本想低头做人,可看着如今模样,还是忍不住拉了旁边小太监问道。 “这是做什么呢?齐,陛下,不是已经成亲了吗?还要装饰什么?” 小太监伶俐的回答道。 “陛下说,昨天是作为齐王迎娶王妃,今日,是作为圣上迎娶皇后,不一样的,而且听说主子们的洞房花烛夜还没过呢,所以要补。” “嘶。” 蔡公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放了小太监去,才叨咕着往外走。 “这有什么好再办的?还在乾清宫办,往前数上几代也没有这样过。” 秦止虽不杀他,同样也不用他。 蔡公公转了一圈,没人愿意给他插手,索性就往宫外自家院子去了。 他当太监总管多年,也有不少家当,便也在京城置办了家产,堆着他平日收到的奖赏。 他就算不进宫当差,也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就在蔡公公琢磨着要不要借此离宫时,忽然看见客厅里竟稳稳坐着一个祖宗! “陛,陛下!” 蔡公公连滚带爬的跪了过去。 “您,您怎么在这儿?” “秦止要重办亲事?” 秦振也不问其他,直接指了最重要的问题。 “今夜,你带朕进宫。” 蔡公公皱着一张苦瓜脸。 “陛下,我在宫里说不上话了呀,要不,再等等?” “等?” 秦振狞笑道。 “等你也逃了?朕告诉你,朕吃了秦涛。” 他盯着软倒在地上的蔡公公,危险的舔了舔嘴角。 “也不介意再多吃一个人。” 蔡公公差点吓出屎尿来,他也听过传闻,甚至季黛那个贴身丫鬟还曾在旁边说过此事。 说什么…… 噢对。 说秦振带走了秦涛,是换命用的。 可谁知道换命要活吃人啊。 为了他的性命着想,蔡公公只能答应了下来。 深夜,乾清宫寝殿。 季黛规规矩矩坐在圆凳上,动都不敢动,比任何时候坐的还要端正和笔直。 秦止推门进来时,就是如此一幕,便就笑了。 笑声引得季黛抬头看他,又赶紧低头盯着脚尖。 她是真紧张。 就算加上前世,从某种意义来说,她也未经过人事,如何不紧张。 和当初不一样,秦止是她倾心之人,这羞怯便就加倍的涌了上来,让她的眼角都红了起来。 “别怕。” 呼吸之间,她便进了熟悉的怀抱。 秦止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 “别怕,我才舍不得让别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趁季黛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抱着她上了床。 床帘放下,季黛呆呆的靠在他怀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太安静了。” 秦止忽然俯身了下来,轻柔细致的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又深又绵长。 吻得季黛双颊飞起了红晕,让人忍不住还想多欺负一点。 秦止也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把控不住自己,赶紧闭了闭眼,才勉强镇定下来。 “接下来呢?” 季黛却不懂秦止为何突然停了下来,她趴在他的腿上仰头道。 “没声音,他定不会进来的。” “你……” 秦止“嗖”的一下回头,看着她洁白的脖颈,艰难道。 “你不要故意引火。” 他并非君子,挚爱之人在怀,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唔。” 季黛索性爬起来,学着他刚刚吻的模样,去啃咬秦止的唇。 她青涩的动作,反而更让人无法抗拒。 秦止控制不住的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再度加深。 娇喘,深深浅浅的传了出来。 外面窥听的蔡公公小心一跺脚。 总算等着了。 他当即掉头往偏殿急匆匆而去,进了门,再出来的他,似乎高了几个头,但此时已是深夜,谁也没有发现他的改变。 而这位“蔡公公”则大摇大摆的朝着寝殿方向再度而去了。 他的胳膊摆动有些奇怪,似乎藏着什么坚硬长条物品。 “来人,传水。” 在他走到寝殿门口时,恰好听见里面秦止慵懒的吩咐道。 “烧热一点,送进来。” 第188章 没有舍哪有得? “是。” “蔡公公”还真去茶室里倒了一盆水,捧着就进了寝殿。 “恭房热水正在准备呢,陛下和娘娘要不先用这个?” “唔。” 床帘挑开,露出一只精壮的手臂,伸手接过“蔡公公”递过来的帕子。 从缝隙里,隐约还能看见他拍了拍旁边的鼓包,哄道。 “乖,起来。” “蔡公公”大约摸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心中便就有数了。 鼓包半天没有反应,秦止连身子也背了过去。 趁了这个机会,“蔡公公”从袖中悄悄的抽出一把长刀,无声的瞄准了那个鼓包。 出手! 他又快又狠绝的一刀扎进了那鼓包之中。 季黛! 先杀季黛,秦止就不攻而破了。 可几乎是同时,秦止一转身,便闪到了远处。 而“蔡公公”刀下触感也有些不对,并非肉体,反而卡住了他的刀。 “是计?” 不等他抽出刀,秦止的手掌已经按住了他的后背。 内力一送。 震开了他的掩饰,也露出了他的样貌。 秦振! 可秦止这全力以赴的一击,却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秦振毫发无损,甚至还慢悠悠的抽回了刀,回身一砍,便逼退了秦止。 秦止感觉最为明显。 秦振强了数倍不止。 “看他的手!” 房梁上,季黛探出头来,提醒道。 “他成功了。” 她和秦止解毒过后,手腕上都多了条金色的线,秦振手上也有,也就是说—— 秦涛死了,而秦振得手了。 “原来在这里。” 秦振背着手,一脚踩向地面,腾身而起,就朝她探手而去。 “朕从未想到,你才是那唯一的变数。” 如果早知道她能够解了秦止的毒,他定会在秦止告白那日之后就彻底绞杀了她。 省却往后的无数麻烦。 秦止,要么永远是个残废,要么在治疗过程中死亡。 这才是他的结局才对。 “不过现在杀了你也不晚。” 可房梁上的季黛忽然诡秘一笑,往后一仰,直接和秦振错身而过。 而秦振有些刹不住去势,正正好捏住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个巨大布包。 他是带了内力上去的,这布包被他一捏,便爆炸开来。 再度洒出了无数白色药粉。 “咳。” 秦振捂着鼻子往后疾退。 他之前着过一次道,知道这药粉的厉害。 “同一招对朕可没用。” 那药粉撒了一地,几乎没有什么落在了秦振身上,但却在地面上燃烧了起来。 火焰将秦振和秦止两人隔绝了开来。 “朕一直有疑惑。” 秦振冷眼看着对面的弟弟。 “你是怎么在朕的严密防守中,杀了太后的?” 全天下有能力进慈宁宫杀人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一个是秦止。 他知道自己没做,那就只能是秦止了。 “秦振,太后待我如此好,我怎么会让她死?” 到了这个地步,秦止也没必要隐藏了,便爽快承认道。 “太后没死。” “那死在慈宁宫的是谁?!” 秦振不信。 在皇宫中杀人难,可要送进一具尸体更难。 “是淑妃呀。” 季黛一个转身,就退到了秦止身后。 “是被吴丽亲手杀了的淑妃娘娘哦。” 秦振眯着眼。 “看来,吴丽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才疯了?怪不得朕的弟弟对你这么在意,倒还真是个极为有趣的人儿,朕对你的兴趣变了。” 他点了点季黛道。 “朕不打算杀你了,朕要将你养在身旁。” “呵。” 秦止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丧家之犬还敢妄想?” 他最为厌恶有人记挂季黛,不管是谁…… 都不许从他身边带走她。 “轰。” 两人同时全力出手,打的难解难分。 季黛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清林道。 “多少胜算?” 清林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了。 “不足三成,这还是算上我的药粉,说明他不止用了秦涛。” “哈哈。” 秦振借力往后一跳,意外的看了眼清林。 “眼光不错嘛,朕不止吃了秦涛,还有秦韵,秦信啊。” 他遗憾的摇头。 “可惜,死了的都是没有活着的好吃,但效果都是一样的。” 季黛听得有些作呕。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吃了他们?” “他们的出生,本就是这个用处罢了。” 秦振毫不在意。 “但是,想要更强……” 他舔了舔嘴角,阴险的盯着秦止。 “还要吃掉你。” “有胆子就来。” 秦止抽出藏在桌下的长剑,气势猛然攀升。 “但我,是一定要你死的!” 秦振如此疯癫,已成大患。 作为曾经的上位者,他每活一日,便是对整个国家的威胁。 “杀我?” 秦振挥刀上了。 “你还不够格。” 哐!哐! 每一次碰撞,秦止都会吃力一分。 吉祥,蔷薇,叶获也都赶来了。 可这样的打斗,他们压根没有机会插手,或者说这激荡的内力他们都破不进去,又怎么能帮秦止? “不行啊。” 清林眺望了下,遗憾摇头。 “这局我们要输了。” 他转头就准备跑。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先溜了,你们随缘。” 可他才踏出一步,衣袖就被人抓住了。 清林转头一看,松了口气。 是季黛扯着他呢。 “你也要走?我可告诉你,秦振已经瞄了你十几眼了,只要被他抓住空当,一定会来擒你的,你要不,也和我一起逃?” 季黛直接无视了他这么一大段话,扯着他的衣领低声问了几句。 “玩这么大?” 清林倒吸一口气。 “说起来,也是有机会,但我怕秦止发疯啊。” “没有舍哪有得?” 季黛伸手问他要。 “给我。” 清林犹豫了一会,回头一看,秦止节节败退,如果连他都败了,在场的众人大概还不够秦振一刀呢。 “好吧。” 他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倒药给季黛,又叮嘱道。 “只要十二个时辰的效果,你可要记得,如果这个时间内我们找不到你,你就想办法自己逃。” 季黛毫不犹豫的往口中一塞,然后抬起了脚,迈入了激战的寝殿。 叶获吓了一跳,想去捞她都来不及。 因为秦振看见她了,他甚至直接放弃了继续攻击秦止,转头就去抓她。 刹那间,秦振便得了手,带着她跃出了大殿。 “季黛!” 秦止追击而去,却被再度撞回寝殿内。 就这么一会儿,季黛和秦振彻底消失了踪影! 第189章 是不是你教唆她铤而走险? 寝殿内,气氛阴沉又凝滞。 叶获和秦止一个比一个气压低,吓得吉祥和蔷薇半句话不敢说。 “我说……” 清林颤巍巍的探出头来。 “我知道他们会去哪儿,你们信吗?” 秦止抬起头,眼神凌厉。 “是不是你教唆她铤而走险?” 清林被瞪得浑身发寒,可还是硬着头皮道。 “我也是被迫的,凭借我们这么几个人压不住秦振的,你死了,我们还玩什么?必死无疑好么,你这江山坐了一天就没了,岂不是笑话!” “她比江山重要。” 秦止捏紧了拳头,低吼道。 “我宁可被杀,也不愿她陷入危险!” 清林瘪了瘪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了,索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虫子。 “只有十二个时辰,你们要是还在这里自怨自艾,可就来不及了,十二个时辰后,我也找不到她了。” 此话,果然让秦止和叶获快步走了过来,紧张的盯着他手中的那个小虫子。 那虫子打了几个转,忽然振翅而起,朝着某个方向飞起。 而此时,某处的地窖内。 秦振将季黛往床上一甩,便去取毛巾擦手。 季黛靠在床上,注意到这地窖的墙上似乎有不少斑驳的痕迹。 鲜红色,很像…… 秦振过来,看她盯着那些痕迹,不由冷笑道。 “你想的没错,那就是秦涛的血。” 原以为季黛会面露恶心,可没想到她还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我记得换血的效果最好,为何你会选择这么恶心的处理方法?” 提起这个,秦振的太阳穴便就突突突的跳。 他怎么不知道换血效果最好,可秦止发难突然,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逃出来。 他伸手捏住了季黛的下巴,阴冷道。 “还不是因为秦止给朕下的药。” 那燃烧的感觉一直跟着他,还越演越烈,越来越烫。 也让他在操作换血时出了岔子。 最后不得不…… “吃了也好。” 秦振指腹蹭了蹭季黛细腻的皮肤。 “不是吃了他,我还不知道吃人有这等好处。” 季黛不怕他,甚至挑眉道。 “秦韵像你。” 一样的不将人当成人,一样的残暴嗜血。 亏她以前还以为这位圣上虽算不上明君,但也勤政爱民,可现在一看,委实可怖。 “是啊,秦止也像朕。” 秦振手掌下移,握住了她的脖子。 “如果失去你这个枷锁,他只会比朕更疯,你要不要试一试?” 季黛不怕不让,甚至勾起了嘴角。 “你不必吓唬我,我既然是他的枷锁,你便不敢打开。” 秦振冷漠的抽回了手,一巴掌就将季黛打的一偏。 “朕没有什么不敢,只是觉得不值得,拿捏你在手上,看他痛苦挣扎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他是天生的君王。” 季黛抚摸着脸颊的掌印,嘲笑道。 “就像你,偷走的龙椅不也还是要还给他?百官也倒向了他,而你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永不见天日。” 秦振怒极反笑。 “诡辩,你愿意献身跟朕来,不就是怕朕杀了他?他死了,你所说的一切,就如同幻影般消失。” 他轻声呢喃道。 “至于朝廷那群没骨头的人,朕都清楚,只要朕重回属于朕的位置上,他们又会再度倒戈。” “如果你回不去呢?” 季黛在床铺上站起来,小小的人气势竟不输秦振。 “那他们只会写无数的帖子,说你如何残暴,如何不值得爱戴,你苦心装模作样的这些日子便都喂了狗。” “你!” 秦振手上青筋直暴。 “朕杀了你!” 可就在此时,他突然捂着胳膊痛苦的哀嚎了一声,竟不再管季黛,急匆匆的就往后面冲出去。 瞬息之间,便听见了他跳入水潭的声音。 季黛往旁边侧了一步,看清楚了里面。 果然,清林说的没错。 只半天,压根不够他完全吸收秦涛等人。 而她也试出来了,狂怒,会让他更控制不了心神,也就压制不了体内的动荡! 趁着秦振闭目的时候,她小心的走下了床铺,靠近了药池。 秦振抬了抬眼皮,见她过来,也懒得理会,便再度合上了双眼。 他检查过了季黛身上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凭她一人也对他造不成威胁。 现在要紧的是尽快将体内涌动的内力压下去。 但他不知道,季黛是什么都没带。 可她身上还有一样东西呀。 季黛看准了药池内一块尖锐的石头,伸手用劲按了下去。 血丝从她的指尖悄然滑出,混入了药池之中。 秦振无知无觉,虽感觉内力运行过程中多了些热度,也只当是正常情况。 等他睁开双眼,季黛也早回了床铺上坐着了。 “这会懂事了?” 秦振提了提湿润的衣服,大步走了过去,扯了东西将她绑在了床头。 “再不听话,朕保证秦止很快就会看见你的干尸!” 被他吸干血的干尸! “那,似乎有点晚了。” 季黛仰头忽然诡秘一笑。 “他来了哦。” 秦振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连忙回头看向入口。 没有脚步声。 他正要回头讽刺季黛妄想时,他头顶上传来了震动声。 不等他后退,地窖的顶就裂出了数道巨大的裂缝。 下一瞬,一块巨石就朝他劈头盖脸而下! 季黛的位置也不好,不少小碎石朝她砸了过去。 季黛被绑住了,压根躲不开,只能闭上眼睛。 但预料之内的痛却没有传来,而她已落入了一个熟悉至极的怀抱。 季黛抬头一看,便连眼底都带上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很快。” 秦止却眉头紧锁,他一把扯断了绑着季黛的布条,恶声道。 “你明知道……” 明知道她落入危险,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要发疯,可她却总是为他身陷险境。 “成功了哦。” 季黛靠在他的怀中,在他耳边低声道。 “接下来就靠你了。” 第190章 长生,你不心动吗? 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重生而来,如何不知道除恶务尽,给他喘息的机会便是未来要命的刀剑。 秦振既已疯魔,便不能存留。 “往后皆是祸患,不如斩草除根。” 季黛从秦止怀中离开,轻声道。 “除根就要彻底毁了他的老巢。” 也就是她冒险让秦振带走她的缘故,就算他们全力以赴,也最多让秦振重伤。 可接下来呢? 他回来此处疗养,便可再度躲在暗处时不时攻击他们。 季黛认真看着道。 “于你于我,都不是安生的未来。” 秦止满眼心疼,却只能将她用劲揽入怀中。 “好,为了我们安生的未来。” “哈哈哈。” 被吉祥逼到一旁的秦振却狂笑不已。 “季黛,你想的很好,可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你们都得死在这里呢?” 他嚣张的点过了每个人。 “凭借你们,都不够看。” “原先是不够的。” 秦止托举着季黛往上,将她交给了叶获,才低声道。 “可现在未必了,吉祥,你也走。” 吉祥领命,没有停留便跃上了裂口。 秦振眯眼看着缓缓站起的秦止。 “之前打得你还不够痛吗?还想再挨一顿?” 秦止淡笑,长剑缓缓出鞘,直指他。 “接下来该我打了。” 秦振满是不屑,狞笑着就冲了上来。 内力在他体内温暖的运转,他比任何一次的状态还要好。 也更有把握要了秦止的命。 秦止微微一让,就躲过了这险而又险的一招。 秦振再攻,秦止只防守,竟没有一点回攻的打算。 “你是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吗?” 秦振越打越愉悦。 “那不如乖乖受死,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他嚣张跋扈,全力调动内力,就想看秦止苦苦支撑破碎的模样! 可秦止突然俯了身,靠近了他,险而又险的在他胸口一点。 “果然是没力了!” 这一点有气无力,如同蜻蜓般一掠而过,压根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可看着秦止忽然背手收势,迅速脱离战圈,秦振顿觉不好。 但来不及了。 从秦止点的那个地方开始,内力涌过的地方都开始痛,痛的仿佛要裂成两人般。 秦振掉头又想往药池冲。 可意外的,秦止没有拦他,任他跳进了药池中,然后如同被烫到了一般惨叫声弹起。 就这么个瞬间。 秦止动了,长剑送出,穿心而过! “嗬。” 秦振颤着手抓着长剑,痛苦道。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连续犯病?明明他没有发怒啊? 而且用了无数次的药池为什么会比岩浆还烫? “因为啊。” 秦止又推进了一寸。 “里面有她的血啊。” 能够激化能力的,季黛的血。 激化秦振能力的同时,也让他的能力彻底失控。 “真是……令人意外,我……竟然会毁在她的手里。” 秦振喃喃着,似乎不敢信就这么简单,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道。 “秦止,你也是皇家人,只要你喝了我的血,你也可以获得我的能力。” 他挣扎着往前。 “我虽然失败了,但也触摸到了长生的门槛,你难道不心动吗?永生不死!谁不想要永生不死?” 他想要,也相信秦止想要。 永生,便可永远将江山握在手中。 这是每一个为君者梦寐以求的。 可秦止突然抽回了自己的剑,任秦振摇晃着捂着胸口,指间血流如注,不可置信道。 “你不想?” “没了她,永生也没有意思了。” 秦止轻巧挽了个剑花,温柔至极。 “我只想和她一道变老。” 携手一辈子,也携手走向死亡。 他的未来永远都有她,这才是她和他最想要的未来。 “可笑!” 秦振想不到秦止竟如此傻,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力竟毫不动心。 秦止不动心,那他岂不是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他不同意。 秦止应该和他一样,永远背负着这阴暗才对! 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秦振阴险一笑,身体便迅速的膨胀起来。 自爆! 就算秦止能逃出去,但只要沾染上他一分的血气,便一定会成魔。 带着对血液的渴望,慢慢滑入地狱之中。 和他一般无二! “秦止!” 可比他更快的季黛,她趴在裂口伸手给秦止。 “走!” 她的走字让秦止立刻弃了继续和秦振对峙,将手交给她。 蔷薇和吉祥同时用劲,将秦止从地窖中拉了上来。 而清林也毫不犹豫的抓了一大把粉末往下一砸。 那粉末碰到秦振的瞬间,他如同气球般的身体便是一瘪。 除恶务尽。 秦止反手便是一挥,长剑狠狠扎入秦振的喉咙,将他最后一口气也断绝。 地窖坍塌了。 一切皆被埋葬在内。 秦止牵着季黛的手,也有些沉默。 秦振,一代帝王,便就死在这里了。 秦止也不会好心将他掘出来安葬。 “只是有些难受。” 秦止喃喃道。 “他也曾是个好大哥,也不知从哪一步开始,便就入了魔。” 也许是在抢夺皇位时,也许是命人废了他的腿时候,也许比这还要之前。 季黛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 “一步错,便步步错。” “是啊。” 秦止深吸一口气,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警告道。 “不许再有下一次。” 天知道清林定位那么模糊,他差点以为赶不上救她,几欲发狂,那样的心痛,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知道了——” 季黛拖长了声音,踮脚去吻他。 “劫后余生,才有意思呀,夫君,你不是最喜欢看戏吗?” 秦止听她终于在自己面前唤出了那个称呼,心中郁结的不满登时烟消云散,回身便就吻住了她。 “也只有你才让我最没有办法。” 也只有她,才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 比江山,比他自己都要重要。 也是能让他坚决拒绝秦振诱惑的唯一理由。 “因为是你呀,黛儿。” 他的呢喃,一如既往,深情如许。 第191章 你这桃花是不是有些太旺盛了? 此事发生的又快又隐秘,除了心腹几人,几乎没有人知晓短短一天,还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 在外人眼中,无非是秦振潜逃无踪,秦止被簇拥上位。 对于他们而言,谁是皇帝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性子稳定,不要总让人摸不着脾气。 所以,秦振和秦止两厢比较,还是秦止更温和一些,更何况,如今他们的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呐。 不,确切的说,是个有原则的好人。 原以为她出生季家,清名至上,不管好的坏的,求求她,说不定能从秦止的腾换之下存活下来。 可没想到,他们想的太美好。 这位皇后娘娘微笑着就拒绝了他们。 以后宫不宜参政为理由,温柔却又合理的拒绝了他们。 “可是……” 求情未果的官员忍不住低声吐槽道。 “我明明看见陛下每日都捧着奏章去找皇后娘娘呢!”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看见批文上面有女子的字迹。 除了皇后娘娘,谁敢做这等事? “嘘。” 另一官员低声警告道。 “皇后娘娘这是给你我的面子,难道非要她说我们留不得,必须得卸任吗?” “唉!” 深深浅浅的叹息声,无处不在。 贤妃,丽妃更是如此,摆在她们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个,守皇陵去。 另一个,自此出宫,和他们被清扫出去的家族一道,回乡。 贤妃犹豫许久,还是拿起了第二个选择。 “田家破落,在京城本也活不下去了。” 她微微叹息道。 “我和你也不一样,当初曾因为秦信的事数次招惹皇后,我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秦信”这个名字,她说的艰难又心痛。 养了那么大的儿子,连尸体都没了,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伤心地。 秦止对于她们也没有什么怜悯,该说的全都告诉了她们,才让她们自己决定去留。 “你呢?” 她问仍旧为难的丽妃。 “别觉得能求出什么来,如今的陛下清理后宫,别说你我,就连秀女这些从未受过恩宠的,也都要一并打发走了。” “全走?” 丽妃讶异道。 “陛下是打算重选秀女?” “选什么啊。” 贤妃摇着头起身。 “前朝提起此事的人,都被臭骂了一顿,我看啊,皇后要享福喽,怕是后宫只独宠她一人了。” 丽妃没有吱声,等贤妃走了,才默默呢喃道。 “独宠?怎么可能,为君者,怎么会有如此心性坚定之人。” 就算秦止是,她也要撬开才对。 丽妃握紧了拳,想起了哥哥的叮嘱。 陆家还有一个女儿,往后的荣耀也在此一搏了。 也是她离宫之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成,她说不定能免了去皇陵。 不能,也不会比这个更差。 想到此,她便命人去打探秦止日常作息,希望能从中找到突破的关键点。 可宫人的回复,让丽妃也无语了。 除了上朝时间,季黛在哪儿,秦止就在哪儿。 两人宛若连体婴儿般,几乎没有分开的时间。 若说有,只有下朝回乾清宫的路上才有机会。 丽妃想了想,又命陆家将陆萍送进了宫,美其名曰陪她,可存着的却是守秦止的心。 不是她自夸,陆家的女儿都水灵灵的。 陆萍也才十六岁,正是如花一般开放的年纪,羞羞怯怯,惹人疼爱。 丽妃看得满意,又打点了路上的太监宫人。 第二日,秦止下朝,急匆匆的就往回赶,可才绕过墙角,一道倩影就撞了上来。 幸好秦止反应极快,抓了身旁的吉祥往前一送,稳稳的挡住了扑上来的女子。 那女子原本摆出了最美的姿态,准备盈盈抬头,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秦止。 可抬头一看,眼前却是抱着胳膊的吉祥。 “我说小姐,你是不要命了吗?” 陆萍回头一看,秦止早就窜出去了老远,明显连看都懒得看她。 “陛下……” 她含着泪去追,吉祥是档也不好档,索性吐了舌头躲去一旁了。 秦止害他,他也不帮他。 横竖,他们的皇后娘娘有办法。 秦止丝毫不知吉祥卖他,还如同未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迎上了季黛。 “我和你说……” 他在季黛面前从不会自称“朕”,季黛也习惯了,托着下巴等他说。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殿门口就“噗通”跌入了一人。 “痛。” 一声痛喊得婉转好听,一双眼眸期盼又满怀柔情的看着秦止。 “陛下,你怎么跑的这么快。” 季黛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淡。 “这是谁?” 秦止无语按头,恨吉祥不管。 “我也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 但陆萍这样提前被教导过的女子,当然知道该如何拿捏这个机会,当即含泪磕头道。 “皇后娘娘,不要怪陛下,是我主动来找他的。” 正所谓越描越黑,她笃定秦止不会太过为难她。 只要模模糊糊,便在这对帝后之间留下了阴霾,也就是她挑拨的机会。 陆萍掩饰住暗喜,委屈落泪。 “都是我的错。” “这模样……” 季黛冷不丁的开口了。 “有些像丽妃啊,你是陆家人?” 陆萍愣住了,秦止不问,反而是季黛问? 这不是逾矩了吗? 可她正要装可怜,哪敢不答,忙应道。 “是,我是陆家陆萍。” “身世不错,样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 季黛微微一笑。 “秦止,你觉得如何?” 秦止原本以为她问着玩,便没有插嘴,可季黛下的定论吓了他一跳。 “我什么都不觉得。” 秦止连连摆手,命旁边的宫人请陆萍走。 “丽妃必须出宫,你想为她求情也没用。” 可没想到,这女子比想的还猛,甩开宫女就要扑上来,端是非要碰个瓷了。 但她忘记了。 秦止在季黛面前放松如斯,可不代表他脾气温和。 片刻之后,陆萍就被拖了出去。 “这是第几个了?” 季黛不慌不忙的倒茶。 “秦止,你这桃花是不是有些太旺盛了?” 第192章 也算是我想见他吧。 秦止想了想,也有些心虚。 闹到季黛面前的就有五六个,更别说他阻挡掉的了。 季黛瞟了他一眼,也不怪这些人前仆后继。 俊朗君王。 更要命的是偶尔还会噙一抹微笑,让人一见就动心。 “你为什么老这么笑。” 季黛气急,伸手去掐他的脸。 “你以前都不爱笑的。” 不笑的秦止让人望而生畏,才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我知道了。” 秦止任她掐,认真在她耳边低声道。 “以后我只要不想你,就不会忍不住想笑了。” 季黛倒吸一口气,秦止这情话,一套一套的,每天都不重样,她干脆换了个位置掐他的腰。 “胡说八道,你明明是想……” “想什么?” 秦止眼眸纯粹又深情。 让季黛说他想要广纳后宫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悻悻然作罢。 “你如今是帝王,想要七宫六院也是正常。” “如果我想,你会怎么做?” 秦止甚少看见她吃醋,便想要逗她更多。 “被迫接受吗?” “不。” 季黛别过头不看他,一双手捏的死紧。 她在江辰身上已受过这种苦了,不可能重生这辈子还要再受一次。 “你要是纳妃,我就……” 剩下的话,被秦止用吻堵住了。 他认真的临摹着她的唇,气息撞入她的口中。 “不会,永远不会,如果有那么一日,你也别走了,结果了我这条命就是。” 季黛被他气的张口就咬。 “胡说什么。” 可她没想到,秦止说到做到。 从第二日开始,除了在季黛身旁,他脸色都极为冰冷。 冷的吉祥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不会吧? 他不过就一次没管,就让帝后感情出了问题吗? 不止他如此想,前朝的众人也如此想。 但看着冷寂的秦止,还是没人敢冒第一个头。 而接下来的事,也彻底将他们的指望给打碎了。 秦止收叶获为养子,且记在了皇册上。 这下,没人盯着季黛了,一个两个都苦口婆心的劝秦止。 “收养子可以,但不可入皇册啊,这岂不是混了皇家血脉?” 秦止听他们的吗? 当然不听。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皇长子的位置便就落在了叶获头上。 也就是代表他们这些世家就算送了女子进宫,生下的孩子也要屈居于叶获之下。 再加上叶获已长成,又极得季黛和秦止的宠爱。 说不定皇位以后都属于他。 那他们还折腾什么? 不如趁早歇火,该嫁该娶,都换条路子去吧,横竖这条走不通了。 叶获也聪明,知道秦止拿他挡事,但这也能让母亲得些清净,他便也没有计较。 他不计较,魏先生却卯足了劲,每日抓着他勤学。 “以前你学如何为臣,现在我该教你如何为君。” 可没找到,从来都如饥似渴学习的叶获拒绝了,他遥望着皇宫的殿宇。 “君,并非谁都想要的,而这个位置也只属于母亲的孩子。” “你不也是……” “我知道我不是的。” 叶获轻声回道。 “母亲待我好,我也会待她好,如今我替她挡着风霜,等弟弟出生,我便可拱手相让了。” 说着说着,他眉眼都带着笑意。 “我以奴隶之身,能走到这个地步多亏了母亲,我知足了。” “知足啊……” 这句话让魏先生没有再劝下去。 人哪,最难得就是知足。 因福得祸,因祸得福。 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叶获的选择也许恰好是最好的。 “你想的对,我不如你。” 魏先生背着手。 “不过嘛,不管你学不学,有一样你还是要学的,走吧,去找你大师兄,薛亭!” 行军,当亲手亲历学的才快。 不管是魏先生还是秦止,都居于京城,空有理论,却无法让叶获亲历战火。 一个国家的皇长子,又岂能如此? “好。” 叶获握住配剑,意气风发。 “我们出发。” 他愿意以此身护佑母亲的江山。 秦止未来如何,会不会改变,他没有把握。 但他对自己有把握。 他会是季黛最为坚实的依靠,也会让秦止除却感情之外多一层顾虑。 母亲的身后,不会只是季家,还会有他—— 叶获! 季黛得知他即将出行一事,只微微一愣,便就欣喜的笑了。 “甚好。” 珍珠却担忧。 “打仗呢,万一磕了碰了该怎么办?” “他从来不是幼小的雀儿。” 季黛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远处天边。 “他和秦止一般,都是要搏击长空的雄鹰!” 提起这事,她倒也想起了一件事,趁晚上秦止来了时,就问了。 “我们当初相遇是因为你提醒我叶获的事情。” 她好奇的托腮看他。 “可叶获似乎一直不认识你。” 秦止不肯老实告诉她,非在她这里蹭了几个吻才慢悠悠道。 “那会我正在为暗夜收拢新的血液,正打算买下叶获,就被江辰截了去。” 季黛不信,非要他详细再说说。 秦止下巴抵住季黛的脑袋,含笑道。 “那我说,是因为追叶获而去,看见了你,才以他为理由试一试你。” “试什么。” 季黛将他毛茸茸的脑袋推开。 “试一试我配的上你不?” “那时候我可没有这么想。” 秦止才不肯被她推开。 “因为江辰突然回京,又截了我看中的人,所以我怀疑后面有猫腻,看你似乎对他也有敌意,才想试一试。” 他将不断挣扎的季黛掰过来。 “只是没想到你太聪明,我太笨,就这么被你圈了进来,一生一世。” 季黛娇嗔的拍了下他的手。 “那我明日要出宫。” “我又不管你出宫。” “去醉月阁。” “蔷薇在那,我也放心。” “见江辰。” “见——见谁?” 秦止没被她套进去,果断发现了不对。 “是你要见他,还是他要见你?” 这话季黛却不好回答。 江辰送了封模棱两可的信进来,可季黛一眼就瞧出了不对来。 江辰似乎知道前世的事情了。 “也算是我想见他吧。” 第193章 我季黛并非依附他的藤蔓 次日,蔷薇出乎意料的看着季黛独自而来,她扶着季黛往后望了又望,还是不敢信。 “陛下让你一人独自前来?你没告诉他你今天见谁?” “说啦。” 季黛一路往上走。 “但我觉得不合适,就没同意他跟来。” 蔷薇吐了吐舌头,也只有这位可以这么随意了。 “他很早就来了,一直在等你,但我看他状态不太对,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季黛仰头想了想,还是摇头道。 “算了,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不过等进了厢房,季黛也愣住了。 眼前佝偻着身子,消瘦得不成人样的,竟是江辰? 他听见她进来的动静,回过头。 那眼神如同死灰般沉寂。 “你……” 季黛试探的问道。 “怎么了?” “不该是这样……” 江辰喃喃道。 “我梦了很多,很多,明明……” 看他的表情,季黛心中了然,他大约真的知道了什么。 “明明我应该病死在侯府,看你和方怡幸福快乐,一世安康?” 她忽然笑了。 “看宣平侯府吞吃了我的血,用我的嫁妆,用我的永嘉丝绸又往后安稳生活?” “你……” 江辰震惊道。 “你也知道?!” 他以为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口子,提醒他曾经有可能的结局,可季黛也知道! 也就是说—— “是啊,它是曾经发生过的呀。” 季黛缓缓坐下。 “你梦见的,都是原本的结局。” “那为什么!” 江辰嘶吼道。 “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她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他…… 连宣平侯府都没了,更别说梦中那些光鲜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季黛轻声道。 “你既已往回看,当知道,你梦中所作所为,现实中你也皆都做了。唯一的区别……是我不配合了。” “不,不会这么简单。” 江辰扑到了季黛面前,哀求道。 “你对我有情的对吧?梦中你一直对我有情的!” “情?” 季黛重复着,又嘲讽着。 “江辰,你究竟有没有脸皮子,你觉得遭受过你两次痛楚的我,还会对你有情吗?” “我……我……” 江辰却不肯放弃,他失去了所有,又怎么舍得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而且他相信,过了今日,季黛不会再来见他。 以他的官职,也根本无法进宫,再也不能如此时般相对说话。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将这一切都告诉秦止。” 他左思右想,只想出这最后的威胁手段。 “你是瞒着他来的吧?肯定也不想他知道这件事……” “知道又何妨呢?” 季黛见他实在憋不出别的话来,便失去了耐心。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你一样。” 忘恩负义,以怨报德。 “那江康呢?” 江辰知道季黛不会再帮他,便只能为江康争一争。 “你曾经那么疼爱他,就眼睁睁看着他颓废如斯?” 吴庄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方怡和江康的存在,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送他们走,就再给江辰一口饭吃。 若继续留着,那就不只是扫地出门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可以杀了方怡,可江康呢? 江辰总归是狠不下心来,也想着若将江康送到季黛身旁,说不定还能蹭上一两点好处。 “我若一口拒绝,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季黛淡淡一笑。 “叶获去边关了,江康如果想,我也可以让他去。” 江辰一时说不出话来,去了边关,谁还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他又如何舍得让江康去。 “这应该让江康自己选择。” 季黛推开了门,往外走。 “送佛送到西,我陪你去趟吴家,亲口问一问他吧。” 江辰张了张嘴,还是跟上了季黛的脚步。 平常,他只能从后门悄悄进吴家,可季黛身为皇后,又怎么可能跟着他从那处走? 就算她肯,吴家也不敢呐。 吴庄领头,亲自迎接她,又陪着她往后府去,连病恹恹的下人们也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只不过走到院子外时,季黛颇为意外。 里面放着一个棺材。 不用想,就是吴丽的。 “为何没有下葬?” 吴庄瞪了眼江辰,才解释道。 “她死在除夕夜,次日又是您和陛下的大婚,本想趁着早上无人送出去,谁想到江辰如此无用,竟没赶上时辰,最后只能暂且放置在这里。” 初一之后,就是新皇登基,一桩一桩的喜事接踵而至,吴家又风雨飘摇,他怎么敢在这个当口给女儿送葬呢? 季黛没有多说什么,正要抬脚进去时,却看见从侧房里飞出一人,转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哟?” 季黛手搭了棚,遥遥望了眼。 这人还真有点眼熟啊,似乎…… 她立刻加快了脚步,一脚踹开了偏房的门,露出里面还在缠绕身子的女子。 “方怡。” 季黛站在门口,怜悯道。 “久未见,你真是大变样啊。” 方怡的手一顿,转头就如同一条恶狗般扑了上来,想要给她一巴掌。 可没想到,江辰更快,他的一巴掌直接将方怡砸到了墙上。 “你!” “还好意思冒犯皇后娘娘。” 江辰咬牙切齿道。 “我为了江康的未来想尽办法,结果你在做什么?在房内勾搭男人?” 他眼都不瞎,虽看不清冲出去的人是谁,可也能认出是个男人。 一个匆忙逃跑的男人能是什么? 不就是偷情的汉子! “枉费我还尽心想留下你。” 江辰偷偷瞄了眼外面站着的吴庄,故意发作道。 “如此,我这就叫人牙子来将你发卖出去。” “呵呵呵。” 方怡捂着脸,凄凉笑道。 “你不早就有这么个打算了吗?何必还要找这么个借口?” 她怨恨的盯着穿着华服的季黛。 “还有你,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货色!季黛,就算你成了皇后,也掩盖不了你是个破鞋,圣上也是男人,如今不计较,等以后一定会借此发难!” 她越说越兴奋,站了起来尖叫道。 “你的未来会比我更惨!” “住嘴。” 江辰还想抽她,可季黛却开口道。 “你说得也没错,人心莫测,如今不代表以后。但是……” 她笑靥如花。 “你记错了一点,我季黛并非依附他的藤蔓,离开他就不可活啊。” 第194章 大结局 她有离开,也能好好活着的底气。 “可是你有吗?” 季黛嘲讽道。 “我原以为你早就脱离了江辰,带着手中那点银子远走高飞了,可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她微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 “还靠着他的垂怜,乞讨着生存的空间,可他呢,只将你当成了累赘,迫不及待的想要抛弃。”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方怡顿时萎靡了不少。 “还有啊……” 季黛回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江康。 “江康,江辰要送你去边关,你愿意吗?” 江康原听着江辰说为自己打算,心中还满怀期待,可没想到季黛当头就是一盆冷水浇下来,直将他浇得浑身冰凉。 “我才不要去边关!” 他嘶吼着往后退,不知不觉就退到了棺材附近。 “要去。” 江辰怕他不明白,连声催促道。 “叶获也去了,去呆个几年,你哥哥还真的不管你不成?” 江康却不信江辰的鬼话。 “明明是你嫌弃我碍事,想要甩开我,还编造出这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太过激动,竟不小心撞开了棺材的盖子。 幸好如今是冬天,并没有尸臭传出来,但这足够让吴庄震怒。 江家上下,他一个都看不上,当即指着江辰怒喝道。 “你们都给我滚出吴家。” 他是迷了脑子,才会以为江辰是个可塑之才。 “娘娘。” 江辰见吴庄发作,转头就想求季黛敲打他。 “我是按照您的吩咐……” “过来问一问江康。” 季黛截住了他的话头。 “本宫得到了回答,其他的嘛……” 她摆手就往外走。 “和本宫无关。” 当她自称本宫时,在场的众人才清晰地认识到—— 眼前的季黛的的确确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但江辰不甘心啊,他如何舍得放弃唯一的机会,竟壮起了胆子去抓季黛的胳膊。 “你别走!” 手指在距离她手臂一丈远的地方,被直接斩断! “嗷!” 江辰哀嚎了一声,五指连心,痛得要命。 而他被砍断在地上的手指,也没人敢去捡。 为何? 因为季黛身旁出现的黑衣男子! “陛下。” 吴庄带着众人跪了下来。 江康,方怡也跪了下来。 江辰血流如注,也不敢发作,只能将怨气发泄到了季黛身上。 “陛下,你以为她有多好?!她就是个毒蝎,折磨江家上下的阴狠之人!” 他口不择言,一口气将有的没的,怀疑的确认的所有事情都砸在了季黛身上,端是自己不好也不想别人好的歹毒。 季黛微微叹息。 都这么多年了,江辰还是没有学精,但她也有了好奇心。 秦止若知道真实的自己会做如何想? 如此健全,又大权在握的他,真的还能像之前一般,连恶毒的她也全然接受吗? “说够了?” 秦止打断了江辰的絮叨,慢悠悠的抬眸。 “朕还是太仁慈了,让什么人都敢上来说道说道!” 他如今已有了帝王之威,只这么一眼就让江辰如遭雷击。 “可,可……” 江辰还想继续往下说。 “我,我才是最了解她的。” 是他从扬州接回了季黛,也曾和她成亲近十年,怎么在秦止的目光中,他没有了底气呢? “你了解的,只是你臆想中的顺从的她。” 秦止握着她的手。 “朕信她,信她的一切,就算她要朕的命,朕也会…… 将匕首亲自奉上!” 江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和秦止的话相比,他说的做的,都如同跳梁小丑般不堪入目。 秦止懒得多看他们,扶着季黛往外走,边嫌弃道。 “这里也太臭了,你下次有事要来就让我来,你别来。” 臭? 吴庄深深吸了口气。 不臭啊。 他不敢滞留,等送了帝后出去,又回来凑到女儿的棺材前,确定的确没有气味。 那秦止说的臭从哪儿来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呆呆站在原地的江辰一家三人,便连忙命人将他赶出去。 开玩笑,这个瘟神他是一刻都不想留在身边了。 至于江辰的手指,也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得稀烂,又沾染在鞋底,带到了吴家的各个地方。 而此时,季黛扶着秦止的手上了马车,坐下后便就皱眉道。 “快要发作了。” 秦止也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没有多做停留,便是因为此。 他挑来帘子看远处逐渐消失的吴家屋檐。 “不会超过三日吴庄定要惨死。” “让清林待命吧。” 季黛也有些严肃。 她没想到吴丽的尸体还在吴家放着,吴家的下人可能也被影响了。 吴庄该死,其他人还是无辜的。 “好。” 秦止笼住她的手,靠近了点她。 “江辰能杀不?” 他实在受不了这位总是冒出来惹季黛不快,要是以他的性子,直接取了命也就是了。 可不行,他还要看季黛的决定。 “不必你动手。” 季黛轻声道。 “他,也许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从侧房出来的不是别人,是陈方。” “贤妃去皇陵了,他怎么还在京城。” 秦止眯眼道。 “我记得宫内名册上他的名字已经划掉了。” “繁华如京城,他怎么舍得离开,他是故意被发现踪迹,就是因为…… 要逼他们回去。” 回那个小宅子,重回无边的折磨之中。 江辰呐。 浑浑噩噩这么久,怎么会知道,死,是多么轻松的解脱。 而他怕是难以解脱了。 “别提他了。” 秦止揽住她的腰,忽然踢开了车门,往外一跃,便就落在了旁边的马匹上。 “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这么突然的动作,吓得季黛呆了一会,还不等她问出问题,秦止就一甩马鞭,骏马从城门飞驰而出。 烟花漫天,洋洋洒洒,落在她和他的身侧。 一如…… 那一年。 第195章 番外(一)江辰和方怡 如季黛所料,江辰被赶出吴家的第二天,就上表了辞呈。 至于这是谁送进官僚内的,无人在意。 官场之上,本就是残酷至极。 江辰的上司也早就觉得江辰碍事,谁会愿意要一个和帝后有矛盾的下属呢? 所以,此事正合了他的意思,当即一挥手便就将江辰的名字给划了去。 自此,就代表着京城江家,彻底消弭。 没人知道,如今的江辰竟被锁在后院里—— 做一些下人的活儿,服侍陈方。 没有比这个更耻辱的事情了。 他也从未想过他剩下的这唯一一个栖身的小宅子,竟然是陈方的! 也就是说…… “你究竟多早之前就和他勾搭在了一起?!” 江辰扯着方怡质问道。 “很早对不对?” “是啊。” 方怡如同活死人一般,了无生气。 “早得很,在你丢下我去追季黛的时候,我就找了她,不然你觉得秦信为什么能看的上江康?” 她嘲讽的抬了抬下巴。 “有得必有失,这就是反噬呐。” 她曾让陈方折磨季黛,如今被折磨的便就是他们了。 可江辰哪忍得下这样的痛苦? 日子久了,他几乎要癫狂。 死,他又不敢,只能想要觑个空隙逃出生天。 至于方怡,江康,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但陈方别人盯得不紧,就一直死死的盯着他。 方怡呢,好不容易有个分担她痛苦的人,也绝不会放他走,只要发现他一丝一毫动静,便立刻报告陈方。 陈方就打的他皮开肉绽。 一次不行,就有两次。 一来二去,江辰就被彻底屈服了。 在哪儿活着不是活着?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觉得侮辱。 但这宅子里除了方怡还有一人呐。 也不知道陈方哪儿来的这么多花样,竟又让江康学着如何虐待江辰。 施虐,是会上瘾的。 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下,江康学会了。 他的沉闷也有了发泄的地方。 父子相残,没有比这个更有意思了。 而且只要他打江辰,陈方就会给他银子,也会给他出门。 如此好的事情,江康怎么舍得放过? 他年纪渐大,也学会了喝酒,正是上瘾的时候,压根不觉得这交换有什么不对。 只可惜江辰被踩在最低层,日日哀嚎,苦不堪言。 江康下手没轻没重,在某日的深夜终于过了火。 “呜……呜!” 江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倒在地上没有气息了。 江康以为他在装,上前就是一脚。 “装什么死!” 可不管他怎么踢,江辰都没有动静。 再一探鼻息。 江辰死了。 他的死,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 陈方也对他们失去了兴趣,转而离开了京城,不知道去哪儿了。 方怡原本以为自己总算脱离苦海,可谁曾想,比她壮硕一倍,也高出不少的江康竟比陈方还残酷! 他要喝酒,要进青楼,还学会了赌。 抢光了方怡手上的银子不说,还逼迫她接客! 方怡身体腐败,又恶臭无比,稍微寻常点的客人都不会看得上她,能找得到的多是那些残疾,恶心的男人。 有时候一天也不过几十文钱。 可就这么一点,也会被江康抢了去。 如此蹉跎下来,三年时间,便让方怡老了数十岁。 任谁看见她,都不会觉得她曾经也是尊贵的小姐。 一日凌晨,她送客人离开后,靠在巷子口贪婪的嗅着早晨的空气,却忽然看见外面来了一队人。 打马领头的正是一个俊俏的少年。 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似乎极为欢喜。 “叶获……” 方怡认出了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真好啊。 他已经是少年将军,战功硕硕,听说圣上还特分给了他军力。 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必定成长为比薛亭还要厉害的大将军。 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京呢? “听说了吗?宫内有喜事了!” 早点铺里,几人边吃着馄饨,边议论道。 “怎么不知道?这可是本朝顶顶要紧的事情了,皇后娘娘怀孕了啊。” 方怡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那叶将军怎么还这么高兴?皇后娘娘有孩子了,他岂不是不能继承皇位了?” “难说啊难说,毕竟皇后娘娘是他的养母,就算他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呀。” “说的也是。” 几人说完了这个话题,便三口两口吃完手中的东西,起身离开了。 方怡却呆呆站在原地,苦涩不已。 他们都想错了。 叶获是实打实的高兴。 那日他威胁自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只要季黛好,他什么都不在意。 和他一比较…… 方怡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半掩门的小宅。 江康,她亲手养大的江康,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慢腾腾走了回去,耳边还是江康嫌弃的斥骂声。 关了门。 挂白绫。 第196章 番外(二)江康(上) 江康的前十年可以说是跌宕起伏了。 头七年,他跟在江辰和方怡身边,虽住的地方不甚繁华,但吃穿用度,皆是顶尖的。 和周边小孩一比,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也惯的他不知天高地厚。 可在他七岁那年,父亲升官了,要回京城。 这是一件好事,他甚至还和自己的小跟班吹嘘。 “等小爷在京城混好了,就来接你们一起去。” 他得意万分,可方怡却忧心忡忡,似乎并不想回去。 他那时候还小,并不懂母亲的想法,只当她舍不得此处。 要他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有什么好? 他最喜欢的玩具几乎都是父亲从京城带来的,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看一看了。 可进了京城,父亲却将他们安置在了客栈里,又单独带他去见了一个老太太。 江康别的不敢说,嘴甜还是一等一的。 尤其是出门前,母亲还千叮咛万嘱咐过。 “太祖母。” 他一会儿就博得了这位老太太的疼爱,还记得老太太告诉他,待会有一个人要来,也是他必须恭敬的。 其实江康很烦。 一个两个,都要叫他恭敬,哪儿有在乡下快活? 但瞄了眼父亲威胁的目光,江康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那人来的也很快。 但是江康却感觉得到…… 她不喜欢他!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 他本就是被宠惯了,怎么受得了这样的不喜,当即借了个机会便就大哭大闹起来。 幸好母亲说的对,老太太心软,最是好骗。 他顺利进了江家。 但就是不明白,为何不许他再喊方怡母亲,而是尊称那个讨厌他的女人为母亲。 他偏偏不叫,还有那个叶获也讨厌的要命。 一天到晚巴结她又有什么用? 只有他江康才是这宣平侯府唯一的继承人! “丑八怪!” 他在叶获面前吼出了这个早就想了许久的词语。 可没想到叶获竟敢打他。 他身后有父亲,有太祖母。 叶获这个外人怎么敢! 他非要让叶获受到惩罚才对。 可就在这时,季黛来了。 同样的惩罚。 开玩笑。 叶获是什么人,他又凭什么和他一样。 撒娇打滚下,他果然逃过了一劫。 府中为他找的先生也极好,只要他按时过来,随便他干什么,比乡下的先生还要好上几倍呢。 最要紧的是,方怡彻底管不了他了。 这样的好日子简直太棒了。 只可惜没过多久,方怡就成了姨娘。 他实在是不懂,跑去找方怡闹。 “母亲,父亲不是答应你,到时候您会成为正妻,而我,则会成为嫡子吗?” 他还记得方怡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在京城中混了这么久,他早就知道了嫡庶有如云泥之别! 从那刻开始,他便彻底绝了回方怡身边的念头。 他必须是嫡子,就算是他最不喜欢的夫人当他母亲也行! 只是夫人的想法他实在摸不透。 怎么就主动为父亲接回了个姨娘?怎么就这么大度? 不止如此,这什么香姨娘还怀孕了。 他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了。 一个在府内出生长大的男丁,会比他还得宠。 从太祖母逐渐变淡的态度上面他就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所以,他听了方怡的话,当了秦信的狗腿子。 秦信是皇子,还是得宠的皇子。 身旁无数人赶着想要他伴读的位置,最后却被他江康得到了。 虽然付出了一只腿为代价,可看着周围人羡慕的眼神,江康还是觉得值得。 狐假虎威,他很快就学会了。 只是好景总是不长,他的腿又出毛病了。 方怡总说没有银子,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看诊。 真的很烦啊。 本来腿就痛,还被这么翻来覆去的看,每日还要喝那么苦的药。 她怎么就这么没用? 江康第一次这么想。 反而是夫人主动为他续了一年的玄中阁的药费。 从那刻开始,江康觉得自己能理解叶获了,这么有钱又傻的母亲,换做是他,也愿意装乖巧啊。 只是,还不等他去讨好季黛。 打击就接连而来。 秦韵抓走了他。 那几日,他压根不敢回想。 原来被折磨,是这么的痛苦。 所幸他毕竟还是江辰的孩子,季黛也来救了他。 但是,他最后的价值消失了。 就算是普通家庭,也压根不需要一个无法延续后代的男丁。 何况是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放弃了他。 还好有南儿,还好他买下了她,也总算有一个能够贴心的人。 可没想到,南儿也一样! 看见秦信就挪不开眼了,还想跟他走。 走? 南儿是他的! 杀了秦信! 明明他只是怒上心头,一时冲动,可清醒过来时,秦信真的死了。 天知道他多害怕,又是多么紧张的定下心神,人生中第一次杀人,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还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甚至一切还可以推到被烧死的季黛身上。 一切是这么完美,除了宣平侯府被毁了。 这也没什么,横竖嘛,那老太婆有的是钱。 可谁能想到,整个侯府只能凑出那么点银子? 江康看了眼就嫌弃的不得了。 还不够他一个月的开销呢! 什么? 克扣他的用度? 他没有办法反抗,也可以冷眼旁观啊。 包括老太婆的死,都不会让他心痛一点。 只可惜没有从季黛手中换出好处,这是最遗憾了。 随波逐流。 他跟着方怡和江辰辗转,半死不活,一口饭,一个阴暗的房间就够了。 他亲手折磨死了江辰,又亲眼看见方怡悬梁而死,都不能触动他麻木的内心。 反而让他狂喜的冲出去。 他要找叶获!要找季黛! 他们不是最恨方怡和江辰吗? 他们都死了,还都是因为他! 季黛他见不到,叶获还是见了他。 江康很久没有出过门,也没有看见过这位曾经的哥哥,看着他光鲜亮丽,英气勃勃的样子,忍不住羞愧的低下头。 叶获不嫌弃他久未洗过的衣裳,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追问道。 “你说他们都死了?” “嗯。” 在他面前,江康还是如同当初一样胆怯。 “我知道夫……皇后娘娘最恨他们,所以,所以就想法子结果了他们。” 他强调道。 “都是为了皇后娘娘,叶将军您一定要帮我说一说。” 叶获收回了手。 “为了母后?” 他上下打量着江康胖硕的身子,虚浮的步伐,眼眸中暗色浮动。 “是,是啊。” 江辰看不出他的神色,只咕哝强调他想说的话。 “就是为了她。” “兹事体大。” 叶获盯着他,忽然微笑。 “你且先等几日,但记住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怕母后生气。” 见江康踌躇着不肯走,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我给你安排了住所,你也好好收拾收拾,省的见了母后失礼。” 江康忙不迭的应了,他也不想回那座小宅,方怡的尸体还挂在那里呢。 叶获做事稳妥,直将他送进了客栈,又甩了数张银票给掌柜,命他好生安排江康。 江康彻底美了。 早知道如此能得这么多好处,他早该将他们给收拾了。 进了房间,他更意外了。 “南儿?”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低头站着的女子。 “你怎么在这里?” 叶获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便就走了。 江康早不是当初那纯情少年,被叶获一提醒,哪还会继续害羞? 横竖,南儿出身卑贱。 而他,则是即将腾飞的俊才,怎么也比她高上几等,便往座位上一坐,腿一伸,示意南儿给他脱靴。 “过来伺候爷!” 第197章 番外(二)江康(下) 在客栈待着的这几日,江康过得极为快活。 除了不能离开客栈之外,他的一切都得到了满足。 美酒,佳肴,甚至还会有人来陪他玩牌。 再加上南儿乖巧,他过的简直如同神仙般快乐。 只可惜,每一次都会在这么个节点开始倒霉。 这回,也是如此。 “你说陛下不让你见皇后娘娘?” 江康不可置信道。 “你都是将军了,怎么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你不知道。” 叶获叹息道。 “就是因为我如今握着兵权才不能见母后,另外,他们两人的死也已经被发现了,方怡是自杀还好,但江辰的白骨上有多处断裂的痕迹,怕是会追查到你的身上。” 江康听得声音都颤了。 “不是我一人做的,还有,还有陈方!” “陈方?” 叶获好奇道。 “他一直呆在皇陵里啊,当初贤妃出宫时就跟了去了,你说和他有关,怕是不能让人信服哦。” 连哄带骗之下,江康果然怕了,他慌乱的抓着叶获的袖子,哀求道。 “哥哥,你帮我。” 他虽然想要博取一把富贵,但如果牵扯到自己的性命,他就不敢了。 “我不想见皇后娘娘了,就,就现在这样我就满足了,求哥哥你救救我。” 叶获摸了摸下巴,为难道。 “不好办呐,这就算我包庇你了,这样吧。” 他犹豫了一会,才仔细道。 “京城中你怕是不好呆了,我让南儿跟着你出京,再给你多些银子,你莫要再回京了,还有,你的姓名江康也不可用了,我会去府衙里给你写上死亡,这样,你才可保一生无虞。” 江康有些不情愿,可抵不过恐惧,只能应了下来。 叶获出手大方,直接给了他五万两。 看在这数量上面,江康不情愿也变成了情愿。 不过—— 他和三教九流的人混惯了,虽得了这么多好处,但竟又想着用完了再来问叶获要。 横竖,叶获包庇了他。 这也会成为他威胁叶获的把柄。 可他压根不知道,在前面引路的叶获眼底的厉色。 当天夜里,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江康乘坐的马车快速的冲出了京城,沿着管道一路往远处而去。 南儿瞧着远去的灯火,也有些黯然。 “不高兴什么?” 江康拍了拍胸膛。 “跟着爷,什么时候少得了你的吃喝了?” 南儿赶紧敛了神色,乖巧过去给他敲腿。 也是她运气好,只要顺着江康,一切就好说。 过了一会,南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叶大人给了您多少银子呀?” 江康正要得意的说个数量,可瞟了眼南儿却又闭上了嘴,隐晦道。 “给多少和你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伺候好了我,我随时都可以回京城拿银子。” 叶获如今官途正是要紧的时候,一定害怕出现什么污点。 “只能说他白痴。” 念什么旧情?他早就将这等无用的东西给舍弃了。 就在他挑开帘子看外面,幻想着即将到来的纸醉金迷日子时,拉车的马匹突然仰天长嘶一声,疯狂的奔跑起来! “啊!” 江康被狠狠的撞回了车厢内,痛的他鬼叫了几声。 “怎么回事?你怎么驾车的!” 南儿攀着车门,惊恐的回头。 “少爷!没人!” 驾驶马车的马夫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踪迹,而他们的马匹身上,正扎着一把匕首。 怪不得它会癫狂。 可凭借江康和南儿两人,压根安抚不下来这匹狂怒的马。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偏离了主路,往山崖狂奔而去。 趁着拐弯车速不快,南儿便想从马车上跳下去,谁曾想江康竟一把将她往后一扯,纵身一跃,便就滚出了马车。 “你!” 南儿错失了这个机会,车速越来越快,也不敢再跳! 而江康慢悠悠的起身,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不慌不忙往回走。 什么南儿? 他有银子还怕买不来美人吗? 重要的是他自己呐。 从小,他就这么坚定的相信着。 可下一瞬,江康的汗毛登时根根竖起,不知道何时,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剑。 “好,好汉饶命!” 江康不敢回头看是谁,只从垂在他前面的袖子判断,似乎就是那个马夫, “我有银子!只要你放过我,我把全部银子都给你。有,有五万两呢。” “呵。” 冷漠的轻笑声在江康耳边响起,让他如遭雷击,不可置信。 还不等他说出那个名字,剑便动了。 割喉而过。 江康颓然倒地,死不瞑目的眼睛还瞪得极大。 “都提醒过你了。” 马夫摘下了面巾,露出了少年英俊的脸庞。 “所有可能威胁到母亲一丝一毫的东西,我都会亲手一一了结。” 污点?官途? 又怎么可能比母亲更重要。 他可以沾染满手的鲜血,也绝不会想让母亲的衣摆沾染一分。 叶获随手丢掉了面巾,那黑色的面巾被夜风吹拂而起,没进了黑暗中。 而他则收回剑,几个纵身便就回到了黑暗之中。 空余地上被尘埃裹挟着的尸体…… 第198章 番外(三)秦昭出生啦 季黛入主中宫后,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秦止不急,朝堂上的官员也不敢急。 毕竟这位主子也厉害,催的不高兴了,太子就往叶获身上一甩,他们也没办法。 但林彩急了,她急着抱乖乖外孙啊,便旁敲侧击的问起了女儿,以她和秦止蜜里调油般日日腻在一起的情况来说应当早早怀孕了才对。 季黛被说的也有些怀疑,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毕竟曾经浸在毒素中近十年,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又什么意外。 但这个事情,常医师看不了,玄中阁的医师也看不了,只能找了清林来。 清林简直无力吐槽,他一个实打实的毒师,竟还要来把脉看妇科? “我看的可不准。” 清林嘴上不饶人,碎碎念的抱怨着,但还是谨慎的把了脉,还顺手也把了秦止的。 最后下了断言。 “你没问题,问题在秦止身上。” 季黛正要着急,一看清林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便就瞪了他一眼。 “说真的呢!” 清林被识破,便只好摆了摆手道。 “好了好了,你们都没任何问题,子女嘛,缘分未到,到了就来了。” 季黛听他这云里雾里的几句话,实在是想给他一个暴栗,但总体来说她也不着急,索性也就将此事丢在了脑后,不去想了。 可谁能想到,这子女缘,一等就是三年。 这一日,外面下了雪,秦止下朝归来,抖落一身白雪,就去火炉旁烘手,等浑身暖了之后才挑开帘子进了里面。 但平日总坐在床边喝茶等他回来的季黛却不见踪迹。 “陛下。” 珍珠小小声道。 “娘娘还没起呢,今日她说乏累的很,又睡过去了。” 秦止立刻放轻了脚步,又轻声问了几句珍珠季黛的状态,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屋内地龙烧的很旺。 季黛窝在被窝里,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如墨般的青丝铺了一床,煞是好看。 “怎么这么累?” 秦止在她身旁坐下,见她清醒着,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莫不是生病了吧?” 天气寒冷,昨晚他闹得也有些疯了,若是着了凉, 可就是他的不对了。 季黛慵懒的白了他一眼,借了他的手坐起来。 “只是很困, 很想睡。” 秦止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才命珍珠去请太医过来看一看。 季黛一开始还不愿意。 她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可谁曾想,太医诊脉后,便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满脸的欢喜。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秦止和季黛同时就明白了。 “我……” 她握住了秦止的手,小心又不敢相信道。 “我怀孕了?” 秦止亦欢喜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既想要抱紧季黛,又怕碰着了她的肚子,只能大笑着挥手道。 “赏!全宫有赏!” 珍珠也高兴的不行。 她从小跟着季黛,当然知道季黛有多么喜欢小孩子。 这后宫中,多少人都等着小主子的到来呢。 只是季黛这胎怀的十分辛苦。 寻常吃的东西几乎都入不了口,幸好远在边疆的叶获猎了不少珍奇食材回来,才勉强让她吃下一点。 可就算这样,仅仅三个月,季黛就消瘦了一大圈。 心疼的秦止心尖儿都在发颤,每日变着法子的换吃食给她。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月,到了分娩,便又是十分惊险。 季黛体型纤细,又是头胎,并不是十分好生。 一天一夜,秦止恨不得以身替她。 等第一声啼哭出现时,他一把推开了送襁褓上来的珍珠,快步就冲进了产房之中。 “黛儿!” 幸好,床铺间的季黛除了脸色苍白,有些虚弱之外,状态还算不错。 秦止这才放下心来,才分了一点目光给珍珠抱着的大胖小子。 “就是这个家伙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秦止左看右看,恨不得提了他打一顿屁股。 “一点都不懂体谅他的母后!” 等在外面的林彩不依了。 “这是我的乖乖外孙,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许说他!” 说罢,她便接过襁褓,递给季黛看,还指着他的眉眼道。 “瞧瞧,也就头发像你,其他的呀,我看和秦止是一般无二了。” 秦止一听,更嫌弃了。 “像我有什么好?” 他还以为会生一个香香软软,像季黛的女儿呢! 林彩一眼就瞧出了他的想法,便皱了皱眉。 女子生产最耗费身体,秦止不会因为不是女儿,就想让季黛接着生吧? 那她可要生气了! 可未曾想,秦止转身就握住了季黛的手。 “生孩子也太辛苦了,就他一个得了,还有个叶获,以后不要再生了。” “……” 如果秦止不是帝王,林彩一定会骂他个狗血喷头。 她也想要个香香软软的外孙女啊! 秦止不知道自己的丈母娘短短几息之间,换了多少种想法,他只催促着几人离开。 “该找奶娘找奶娘,别妨碍黛儿休息。” 这下,林彩和珍珠只能对视一眼,无奈叹息着抱着孩子出去了。 “辛苦你了。” 没了外人,秦止便低下头,触着季黛的额头,轻声呢喃道。 “我真的怕得很。” 从未想过,这世界上还有让他秦止害怕的事情。 “怕什么呀。” 季黛伸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屋内,两人轻轻说着悄悄话,屋外,则是喜气洋洋。 林彩抱着襁褓打了个转,让守在门外的不能进去的众人都看了个够。 “怎么样?” 她撞了撞捋胡须不语的季鸿。 “乖外孙孙是不是可爱极了?” 他低头一瞧,刚出生的奶娃子正好睁开了眼睛。 “哎呦。” 季鸿的心都要化了,当即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脸蛋。 “真乖,真可爱。” 他急哄哄又气势如虹的催秦止出来。 “名字取了么!你这当爹的也不出来看一看。” 屋内季黛忍不住偷笑,看着面色凝重的秦止追问道。 “名字取了嘛?” “唔。” 秦止实打实的想了想,他才不敢告诉季黛。 他想了十几个名字,都是女孩子用的! “秦昭。” 秦止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他,就叫秦昭。” 第199章 番外(四)想要妹妹的心达到了顶峰 秦昭逐渐长大,也越来越像秦止。 黏季黛也黏的不得了。 气的秦止想了许多办法来摆脱这个小累赘,都不成。 “要我不缠着母亲也行。” 小小的秦昭掐着腰,严肃道。 “那我要个小妹妹。” 秦止好悬打他一顿屁股。 “你母后生你都那么辛苦,去年才养的差不多,你又生什么妖蛾子?我告诉你,不生,你也别想,要是非要小妹妹,就去你李叔叔家,他家去年生了个女娃娃,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 秦昭理直气壮道。 “他家的是他家的,我要我的妹妹!” 天知道他看见李尚书家那个小团子时有多羡慕。 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该多好。 秦止咬牙切齿,终于勉强把“想要自己去生”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眼前的儿子才三岁,他要是说出这句话,才真是作孽了。 但他的态度始终坚决。 “你别幻想了,这辈子都不会有妹妹!” 秦昭气得要命,可又犟不过父皇,便果断掉头就跑。 秦止尚且得意掰回来了一局,可等晚间,他进了寝殿,便就立刻觉得不对劲。 殿内,幽香盈盈。 季黛靠在软榻上,正不知道想些什么。 秦止定了定心神,左右看了看确定秦昭这小子不在,才贴着她坐下。 “想什么?” 软玉在怀,秦止一天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他一头蹭了蹭她的脖子,柔声道。 “那小家伙没有来烦你吧?” 季黛被他蹭得有些痒,忍不住移动了下,原本盖在身上的毛毯往下滑了一寸,露出了她光洁的肩膀。 “嘶。” 秦止看了一眼,便就倒吸了一口气。 “他来过了?你还同意了?” 夫妻这么多年,他又如何不了解季黛? 果然,季黛一个翻身,便就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幸好,季黛还穿着衣裙,虽然很薄,虽然很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起码秦止还能扛一会。 “不行。” 秦止索性闭了眼睛,坚决道。 “生孩子太伤身,我不会同意的。” 季黛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样子的反应,不由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道。 “我想个女儿呢。” 边说她的手还边不老实,扯着他的腰带就要解。 秦止瞪圆了眼睛。 季黛这是打算霸王硬上弓? 也许是太过震惊,竟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她抽走了腰带。 温暖的肌肤相触。 秦止哪还能忍得住? “秦止~” 季黛靠在他的颈窝住,吐气如兰。 “我是真的很想给你一个小公主,一个从小到大都受尽宠爱的女儿。” 她这么求着,秦止又如何忍得下去? 他声音暗哑,轻咬她的耳朵。 “不要后悔。” “不后悔……啊呀……” 季黛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止打横抱起,放入了床铺之中。 “唰!” 床帘落下。 一夜春色无边。 秦止这一次的效率极佳,当月,季黛就查出了身孕。 还是双胎。 虽然性别暂时无法确认,但就连季鸿都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像是夸赞他,又像是鄙视他。 秦止也不想这些了,抓了秦昭过来。 对满眼亮晶晶的儿子,他残忍的提醒道。 “别以为你母后一定能给你生一个妹妹,也有可能是两个弟弟呢。” 此话如同惊雷般在秦昭幼小的心灵中炸响。 他只想要可可爱爱的妹妹,可不想要两个脏脏又顽皮的弟弟啊! 小小的他,第一次有了心事。 季黛不明白秦昭怎么突然就颓了,不由掐了掐他圆鼓鼓的脸蛋。 “怎么了?弟弟妹妹不都一样吗?” 为了不让母亲不快,秦昭捏住了小小的拳头,学会了强颜欢笑。 “母后说得对,弟弟妹妹……” 他喘了口气艰难道。 “都一样!” 可越想越害怕,他索性写了封信给远在边关的叶获。 三岁的他,字还不怎么会写,又涂又画,写了厚厚一摞,惊得叶获立刻打开,深怕京城中出了什么事。 可展信一看,他便就哭笑不得了。 凭借他的聪明,大约能猜出这小家伙想说什么。 回信? 秦昭又看不懂,说不定还会落在秦止手中,惹的一番嘲笑。 不回信嘛…… 那小家伙似乎又有些太过可怜了。 叶获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办法,索性就从边上扯了朵野花塞进去信封,让他去琢磨去。 秦昭收到回信,一看,只有一朵干花。 他本想的就多,一琢磨便眼睛一亮! 叶获哥哥的意思是,母后肚子里肯定有一个女孩吧! 一定是这样。 秦昭想通了的这一天,便又欢天喜地起来,天天数着日子盼望着妹妹的诞生。 季黛这一胎虽然一次怀了两个,却更轻松一些。 孕吐几乎没有,而且吃麻麻香,还没到日子就圆润了一大圈。 林彩有经验,当即小声道。 “这次应该不会是个臭小子了。” 季鸿默默听着,也觉得应该如此。 可真到了分娩那日,众人也是怕得很。 常有怀孕期间顺畅无比,生产时依旧凶险的,更何况季黛还是双胎! 产婆,并太医院全部太医,连带玄中阁天字号医师,都到场准备。 所幸。 生产的极为顺利。 “男胎!” 第一个孩子的啼哭声传了出来,秦昭脸就皱成了一团。 不会吧? 他真的命中没有妹妹? 秦昭的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地等着里面的第二声啼哭。 也许是好事多磨,第二声啼哭久久不曾传出。 吓得秦止一直打转。 “不会出事了吧?”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命医师进去时,一道稍显微弱的哭声传了出来。 “女胎!是女儿!” 珍珠欣喜的声音突然响起。 “龙凤双胎!恭喜陛下!”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恭喜秦止。 “恭喜陛下!” 秦止一颗心也终于落在了实处,他将秦昭提了起来,甩向了抱着孩子出来的珍珠和林彩。 “你也大了,好好看着弟妹。” 话音刚落,他就不见了踪影,明显陪季黛去了。 而秦昭心心念念自己的妹妹,当即小跑着往林彩那处去。 “外祖母,哪个是妹妹啊。” 林彩弯下腰,将手中的襁褓给他看。 “这就是妹妹了。” 秦昭踮脚一看,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丑呀?” 也不怪他嫌弃,这个小婴儿浑身通红,又因双胎的缘故有些瘦弱,看上去便如同猴子一般。 他又踮脚去看弟弟。 “外祖母是不是你弄错了,这个才是妹妹呀?” 林彩忍笑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瓜子。 “外祖母还能看错?等着吧,在等一段时间,她就会盛开啦。” 秦昭不信,可毕竟这是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妹妹,就算丑,也只能认了呀。 可没想到,外祖母说的还真没错。 才一个月,两个小家伙五官就舒展了开来。 秦昭趴在小床边,看看左边的弟弟,捏捏他的小手,看看右边的妹妹,碰碰她的小脸蛋,欢喜的不行。 叶获哥哥真有本事呀。 说有一个妹妹就有一个呢。 但母亲说的也对哦。 弟弟妹妹都应该要好好疼爱才对呢! 第200章 番外(五)叶获(上) 叶获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肮脏的奴隶窝里。 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也是,奴隶买卖频繁,人员流动也快。 他能活下来,还是多靠他们的人牙子有几分仁慈,又看他样貌很好,才给他喂了一年米粥,勉强维持住了他这条命。 比会走更早学会的是怎么抢食物。 不拘是狗食,还是发霉难闻的馒头,甚至是苦涩有毒的野菜。 只要能吃,他都吃过。 但也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弱的吓人。 人牙子看他如此,便断定再养下去卖不出价格了,便贱价卖掉了他。 他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人进了巷子,还不等他想明白该怎么讨好新的主人,便就被他一把提起,往前一甩! 痛。 他被甩进了马车的轮子里。 满眼都是血啊。 叶获蜷缩在地上,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轻松。 他是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 可鼻子里,都是浓郁的药味,逼得他再度睁开了眼睛。 眼前,早已不是那血迹斑斑的地面,而是整洁温暖的被褥。 他惊讶的抬头,看向坐在床边戴着面纱的女子。 她温柔的说了什么? 说—— 她可以当他的母亲?! 叶获热泪盈眶,没人知道,这个称呼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有母亲了。 为了母亲他什么都可以做到。 更何况母亲为他做了那么多。 可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就算他拼了命去学,魏先生还是在第七天拒绝了他。 没有给他理由。 成人的世界,掺杂了太多不可为,不可说。 并不是幼小的他能够明白的。 可叶获只觉得母亲交给他的第一件事,他就做不到! 这份痛苦,让他跪了下来。 一跪便是几日。 大雨倾盆,雷声阵阵。 可跪,就能跪出其他的结局吗? 叶获不知道,他只能凭借着一腔执着,跪在泥水之中,期盼着眼前的门能够打开。 魏先生能够回心转意。 头好痛,身体也好重。 天旋地转。 几日未曾进过水米的他,还是坚持不住倒下了。 闭眼前,叶获好像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不会的。 他这么没用,母亲怎么会来找他? 可一如既往,他再度在温暖的被褥中醒来,眼前依旧是温柔微笑的母亲。 昨夜的狂风暴雨,似乎是错觉。 “母亲。” 叶获红了眼眶,满心自责。 “我太没用了。” 可母亲没有怪他,只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道。 “你做的很好,魏先生进府了,往后,他会亲自教导你,也只会教导你。”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似乎就将风雨遮掩了过去。 叶获将眼底的泪意逼了回去。 他要学,要学更多,才能保护母亲啊。 可痛楚,等不及他的成长。 他第一次真实的见识到了,什么是权势压人。 他的嘶吼声,消弭在夜空中,无人注意到他。 也无人知道他看见母亲受伤的痛苦。 还是不该,不该是他。 如果不是母亲为他抢了魏先生,她又怎么会受这个苦呢? 就在他自怨自艾时,秦止来找了他。 也是从那刻起,他才坚定了该往下走的路。 不该迷茫,不该犹豫。 既然命运给了他垂怜,他就应该努力。 就算道路长且难,他也要如同母亲保护他一般,保护母亲!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停歇的时刻。 聪明如他,文,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魏先生十分满意,还特意因为他去季黛面前夸赞了一番。 武,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岁数大了些,骨头也都硬了。 粗陋一学倒也不要紧,但要学精,学强,却是难上加难,比寻常人要吃多的苦,受更多的磨难。 他没有怨言,甚至还主动增加训练难度。 再加!再加!再加! 他必须文武皆强,才会让母亲骄傲。 科举。 是他第一次展露自己的才华。 幸不辱命。 就算圣上和秦止关系不对付,也只能点了他为状元。 可没人知道,他被钦点的欣喜都不如他在母亲面前的一跪。 这一跪。 代表着他正式有了能力,可以尝试走到前面来保护她。 这一跪。 也跪的是母亲谆谆教诲。 旁人的羡慕夸赞,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 “你做的很好。” 只有母亲的一句话,才是最让他欢欣的。 可再往后,事情又多又快又猛烈。 等尘埃落地,他却恍然站在了皇子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为了替秦止挡桃花,他是决计不肯的。 大皇子的位置,应当是母亲的亲生孩儿,如何能是他? 可说过了。 只要为了母亲好,他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将所有的针对都集中在他身上也不惧。 他要手握兵权,便要学会打仗。 边疆,他来了! 同吃同住同行。 他和士兵完全一致,连睡的帐篷也一样单薄。 这样的举动,让原本并不是十分看得上他的薛亭满目欣赏。 “还以为你是个纨绔,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 薛亭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除了秦止,你是第二个让我刮目相看的男人,不就是打仗吗?够狠,就能站得住!” 狠,叶获从来不缺。 每一次战役,都身先士卒,斩杀人数总是稳居第一名。 饶是薛亭这样见惯血腥场面的人也被他惊住了,忍不住拉了魏先生小声道。 “他如此嗜杀是不是不太好?” 魏先生无言以对。 说越狠越好的是他,如今又觉得叶获嗜杀了。 “不会的,他啊。” 魏先生背着手,遥看着擦拭长剑血迹的叶获。 “他的心中有一把锁,那锁不掉落,就永远可控。” 第201章 番外(五)叶获(下) 一条可控的虎有多诱人。 薛亭不会不懂。 倾囊相授,不过三年。 叶获便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被推上了少将军的位置。 风头无两,比当年的秦止也差不了多少。 没人不眼红。 朝堂上便有了动静,一位武将开口道。 “陛下,叶将军虽已记在皇册上,可他并非您的亲子,不当掌这么多兵力在手,陛下当宣他回来,封个王爷也就罢了。” 叶获这么强,岂不是将他们这群老武将的脸面踩在地上吗? 秦止抬了抬眼,忽然微微笑。 “他回来,那就你去打仗?” 这话噎得武将说不出话来。 边疆苦寒,他费了多少精力才终于调回京城来,哪肯再去受苦? 秦止慢悠悠的起身。 “不肯去,就别废话,叶获对于朕而言,与亲子无异,若朕再听见有人造谣他……” 他含笑背手道。 “那就挂了官帽滚回家去吧!”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嘴都给封住了,而紧接着,便是圣旨。 秦止将养在新州的军队交给了他。 再加上他手中握着薛亭手下近半数军队,自此,叶获便独掌本朝最多的兵力! 有官员找丞相抱怨。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这么多兵力就给那么一个毛头小子,也不怕天下大乱。” 丞相如今已七十有余,但依旧健朗。 他捋着胡须意味深长道。 “那位啊,可已经不是个毛头小子了。” 见众人不信,他笑着点了点外面。 “等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 见?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叶获很少回京,一年内,只有皇后娘娘的生辰,新年会回京住个几天,便就再度赶赴边关,又怎么会在这个不年不节的时候回来呢? 丞相笑而不语。 果不其然,三天后,叶获就回了京城。 当天早朝,风尘仆仆的他踏进大殿的时候,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还是他们记忆中的那岁数不大的少年吗? 只见走进来的叶获,身着银白色软甲,威风凛凛,一举手一抬足之间还带着杀伐之气。 这哪是在温室中长大的云雀? 明明是掌控天空的雄鹰! 秦止眉眼中皆带着笑意,挥手命他起来,才缓缓环视周围。 “诸位爱卿可懂?” 他们怎么不懂? 这位出生草莽的义子,比曾经正统的秦韵秦信秦涛等人,还当得起一句话天之骄子。 怪不得,陛下这么疼他。 不对,应该说皇后娘娘慧眼,怎么就能养育出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呢? 一时间,赞叹声便就传了出去。 也有人动了心思。 这么一个出色的少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当先探探风声才对。 便有不少夫人寻了借口,进宫找季黛说起此事。 季黛也无奈扶额,对前来拜见的叶获打趣道。 “总觉得时间过得快,可也没想到过得这么快,这么一晃眼,你竟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如何?可有看中的女孩?” 她“哐”一下就从后面扯出一个箱子,示意叶获过来看。 “这都是她们送进来想让你相看一番的。” 叶获乖乖上前,可目光却没有落在那些图上,反而问道。 “可让母后烦忧?” “这有什么好烦的?” 季黛奇怪看他。 “你是我的孩子,到这个年纪成亲也是正常的呀。” “那就由母后挑选吧。” 叶获合上了箱子,漫不经心道。 “谁都行。” “……” 这几个字让季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索性拉了叶获坐下,轻声问道。 “不愿意成亲我又不强求,何必这么草率?” “不是草率。” 叶获微微一笑。 “就算再过个十年,我也是一样的决定,一切皆由母后做主,母后选的必定是好的。” 季黛看着叶获妥帖温顺的微笑,不由摇了摇头,放了他走。 晚间,她和秦止提起此事,又有些忧心忡忡道。 “这会不会是我带给他的影响,亦或者我应该在他的世界中退后一点?” 秦止将她揽入怀中,轻笑道。 “急什么?还没到时候呢,我遇见你的时候不也二十多岁了?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早呢,说不定等遇见了谁就开了窍,你这个母后说的话也不算数了。” 季黛也松了松眉心。 “如此便是好事了。” 可谁都没想到,十年后,叶获带兵征战无数,直将国境线往外推近了数百里,可还是孑然一身。 端是个冷清冷性的铁血王爷。 比当初的秦止还要冷。 季黛气得要命,掐着秦止的腰连声质问。 “你不说到了你的岁数就好了吗?不行,在这样下去,叶获岂不是要孤独一生?都是因为你老让他打仗,边关军营哪有什么姑娘,你快快给我宣他回来,在京城内养个几年,说不定就开了窍呢?” 秦止叫苦不迭,一边怪叶获真是榆木脑袋,一边忙忙让人加急唤叶获归来。 季黛出声,叶获便立刻赶回了京城。 但就还是那个态度。 “母亲选定了谁,让我成亲就是了。” 叶获近年来越发的稳重,只有在季黛面前,他才会带上笑容。 “都成。” 被他这么一说,季黛彻底泄了气,甚至有些怀疑自己。 总有人说她教导叶获很是成功,只有她知道,除了一开始的一年, 她几乎没有管过叶获任何地方。 这一切,都是靠他自己。 一步一步往上。 除却皇子身份之外,他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用血用汗拼来的。 “罢了。” 季黛轻轻笑了。 “也是我疯魔了,又何必非要给你身边加个人,你啊,自己就能过得很好。” 想通了,她也轻松了。 二十岁又如何?三十岁又如何?与其成就一双怨偶,不如随叶获去了。 横竖—— 她笑着和门外的珍珠挥了挥手。 没过一会,几个小萝卜头就冲了进来,围着叶获兴奋得不得了。 “哥哥!” “哥哥回来了!” “哥哥带我们出去玩。” “哥哥快给我们说说好玩的事情。” 这里面最大的也不过才六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也最是崇拜叶获了。 看着这群小家伙,叶获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伸手牵起最小的那一对双胞胎往外走。 “你们啊,就别在这里烦母后了,哥哥带你们出去,我这回回来还带了很多好玩的玩意呢。” 他几句话就哄得这几个小家伙一溜烟跟上了他的步伐。 珍珠走到季黛身旁,笑道。 “大殿下还真是一直都很靠谱啊。” 她也是看叶获长大的人之一,最是感慨了。 “是啊。” 季黛托着下巴看他热热闹闹远去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 收养他的时候,她或者叶获,都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如今安稳自在的生活。 人该知足,她如是,叶获也如是。 “知足的人生才能得安稳呐。” 不管叶获想走怎么样的道路,她都是他的后路,也会永远支持他。 出门的叶获,亦远远回头一望。 望向这巍峨的宫殿。 “哥哥。” 他右手牵着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 “我听说吉祥叔叔说,外面出了新的杂耍,可他不敢带我们去,只能求你呐。” 他左手牵着的小男孩又比划了个“嘘”字。 “哥哥应该不怕父皇的吧?我们悄悄的去,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叶获回过神,忍笑看着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对着跟在一旁略大点的小孩子抬了抬下巴。 “我可是你们的大哥,就算被父皇责骂,也有我扛着,怕什么!走,出宫玩去!” 几个小孩眼睛都亮了起来,欢天喜地簇拥着他往外去。 “哥哥你最好了!” 第202章 番外(六)李凌 可以说,如果没有叶获这样绝世的天才挡在前面,李凌也可算得上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了。 不到三十岁,便成为吏部尚书。 往前数个几波,也没有这么年轻的。 甚至可以说季家学院出来的学子里面,他算是最强的了。 不过在外人眼中,这位年轻的尚书官途极顺,就是这个亲事嘛,有些不太好。 这个不好倒不是说娶了个什么不好的主母,而是到了三十二岁这年,他才迎娶了夫人。 这夫人嘛,也二十五有余了。 寻常姑娘家基本都在十六七岁便嫁了人,二十五还未嫁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不过李凌位高权重,再加上他和皇后关系不错,谁敢说他的不好? 一来二去,传着传着,便就成了李凌和他夫人相识甚早,彼此等待才蹉跎到了这个年纪。 李凌也不解释, 就越传越真。 可只有陈梦知道这传言有多离谱,成亲前,她甚至一次都没有见过李凌。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来提了亲。 对于她的家族来说,一个大龄嫁不出去的女子能换这么一个权贵简直是白捡的买卖,哪还有不肯的。 过程很快,在新皇登基后的三个月后,她就嫁进了李家。 李凌很尊敬她,一如普通夫妻。 陈梦也顺利怀了孕,生了个极可爱的女儿。 原以为李凌会更想要儿子,她还很是忐忑了一段时间,可没想到李凌竟极为喜欢女儿。 凡事亲力亲为,娇宠的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陈梦就想啊,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安稳,自在。 虽然李凌从不和她说情话,但这大约是他的性子稳重的缘故。 可这个认知,在看见她的时候,彻底破碎了。 这一天,似乎是小秦昭要来看妹妹。 皇后娘娘拗不过他,便写了帖子给她问是否方便。 陈梦哪敢说不方便呢?赶紧告诉了李凌一声。 那会太匆忙,她并未发现李凌眼底冒出的欣喜。 皇后带着秦昭来时,并未大张旗鼓,只穿着个简约的常服,温柔又抱歉的拉着她说话。 “秦昭太闹了,有没有麻烦你?” 陈梦赶紧摇了摇头。 她在家族中并不受宠,哪有能这么近和皇后说话的机会,便连声音都有些颤了。 “不,不麻烦的。” 等迎了季黛进暖阁,陈梦才讶异的发现—— “夫君?” 她记得李凌今日不是休沐,为何会留在府中? 李凌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招呼,才欢喜的往前走了几步。 “师妹。” “李师兄。” 季黛和煦的推了推秦昭往前,示意他叫叔叔。 这称呼让李凌沉默了一会,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 “我替你准备好了茶水,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 陈梦随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也有些怔然。 上面摆着的糕点,还有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不是她准备的那些。 她死死捏紧了手掌,她不傻。 李凌请假留在府中,又特意为她洗手烹茶,在加上他掩藏不住的欢喜神色。 李凌啊,并非不会说情话啊。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无声的浸透了满满的情意。 只是…… 陈梦压住了眼底涌起的泪意。 只是这些,都不是给她的,他的心里,只有一人。 便是他的小师妹。 当今的皇后娘娘季黛啊。 幸好此时奶娘将女儿送了来,两个小人儿岁数相差不大,秦昭也极喜欢她,跟着她跑个不停。 但毕竟都还小,很快两小只便就累了。 秦昭又扑回了季黛怀中,托着小小的脑袋盘算了一会,掉头抱着季黛的脖子就要回宫去了。 “我要回去找父皇商议一件大事!” 季黛忍笑掐他的小脸蛋。 “你这么小还有什么大事要说?” 秦昭扭来扭去就是不肯说实话。 季黛对他没有办法,便抱歉的起身告辞。 “我送你。” 比陈梦更快的是李凌,他一步便就起了身,顺手抱起了秦昭,引着季黛往外走。 陈梦沉默的坐在原地,看着他们一道出门,宛若…… 一家三口。 而她不过是个外人。 李凌回来时,她还呆呆的坐在那处。 “怎么了?” 陈梦恍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的神色也愣愣的。 她很想问,却又不敢问。 虽然她确信,可要她真问出口却依旧心如刀绞。 “没,没什么,只是想着夫君你今日为何没有去上朝。” 李凌微愣,便摆了摆手道。 “朝堂上并无什么要紧的事情。” 陈梦喉咙微哽,还是憋不住了。 “是没有要紧的事,还是都不如皇后娘娘来重要?” 李凌去抓书卷的手忽然一顿,他身体僵直了一瞬,又缓缓松懈下来。 “她很重要,你也很重要,莫要多想了,我们是夫妻。” 得了这个回答,陈梦不知道心中是如何滋味。 她本就是老实人,就算明确知道夫君心中没有她,也生不出什么怨恨。 也罢了,他们是夫妻,这件事,谁都改变不了。 她恭敬告退,退出了暖阁之中。 第203章 番外(七)蔷薇(上) 蔷薇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父母的眼珠子都是黑色的,而她却是碧色的? 这个好奇,在七岁的时候便中断了。 看着猥琐笑着撕扯自己衣裙的父亲,还有院子里装作听不见她呼喊的母亲。 蔷薇明白了。 他们呀,可都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呢。 小小的她,压根反抗不了一个成年男人,亦或者说,她也没有反抗。 事后,父亲提了裤子走,而母亲进来便是嫌恶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真是贱!” 蔷薇捂着脸,呆呆的望着她,还是没有质问她。 有什么好质问的呢? 质问能改变她被侵犯的结局吗? 不能。 她能做的,便是翻墙去了隔壁偷回了老鼠药,悄悄下在了晚上的稀粥中。 真快呀。 蔷薇拍着手,在痛苦挣扎的父母旁边唱歌。 真好啊。 一包药下去,两人就能死了呢。 等两人死透了,蔷薇才收拾了屋内的细软,关上院门,扬长而去。 可惜,她岁数还是太小了,也小瞧了这个世界的广大和阴暗。 还没到下一个城镇,她的银两就被偷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因为长得奇特,被卖进了青楼中。 幸好青楼的老鸨还未丧尽天良,看她岁数太小,只命她在后面帮厨,不必到前面来。 而其他的姑娘们也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便也心疼她,时不时会给她些客人送来的糕点。 蔷薇在此,虽然后厨事情忙碌,可还是过了段稍微安稳些的日子。 可她越长大,便出落的越美,她的美又奇特又勾魂,就算穿着粗布衣裳,也遮掩不掉。 自然也让人盯上了。 本城太守指名要她去府上伺候贵客。 蔷薇漫不经心的听着老鸨的叮嘱,忽然凑近了她,低声道。 “老妈妈,仔细盯着些明日的状态,若我回没回来,你就带着姐姐们立刻离开,若我回来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吓得老鸨脸色苍白。 “你可别弄什么大事出来,听说这贵客是从京城来的,要紧的很!” “好了好了。” 蔷薇托着下巴想自己的心事。 老鸨和姐姐们待她不错,要不,今晚就忍了下来? 只要她不搞事,应该能平安度过吧? 老鸨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听了进去,外面又催得紧,便忙忙将她送了出去。 一顶软轿,抬着她进了太守府。 蔷薇坐在屏风后,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她记得太守是个老头子,一巴掌拍晕他不会死的吧? 正在她盘算时,门一响,而且响声有些奇怪,引得蔷薇好奇的回头看了眼。 咦? 怎么有人在拆门槛? 一会儿,她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被推了进来。 嚯! 蔷薇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怎么还让她伺候一个残废呢? 都坐轮椅了,还有能力吗? 不等她胡思乱想什么,那男人一挥手,屏风便碎成了几块,露出了惊讶万分的她。 “你是谁?” 蔷薇“嗖”的一下站起来,盯着他身上的暗纹。 是龙纹! 男人不答,只转头看向门口垂手的太守。 “刘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太守赔着笑脸道。 “这,这是为齐王您准备的暖床丫头,可是我们这处最为顶尖的了。” “呵。” 秦止一眼都懒得看她,示意他身后的随从推他出去。 “喂!” 蔷薇哪受过这样的无视,当即蹦了起来。 “你是看不起我吗?” 秦止停都未停,刘太守也不敢说什么,只忙忙摆手让人将她打包送回去。 蔷薇气急了。 她想过各种结局,也没想到被这么轻视啊! 要她走,她就走吗? 她偏不! 次日,秦止扶着吉祥的手正要上马车,忽然顿了顿,伸手一拂,就扯开了车门,露出了里面蜷缩着的少女。 “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是寒冬,蔷薇在马车里躲了一晚,又没有炭火,差点冻死。 她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 秦止微叹了口气,示意吉祥带他去后面的一辆马车,又命人往这里面送了一盆炭火。 蔷薇身体极好,很快就回过劲来。 她眼珠子一转,看着还停在原地的车队,登时理解成了秦止定是看中了她。 不然怎么会救她呢? 可等她美滋滋的跑去找秦止时,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秦止隔着马车吩咐道。 “既已回过劲,就回去吧。” “……” 蔷薇闯了几次,都突破不了吉祥,只能悻悻然的目送着他们离开。 但却激发了她的好奇心,当即跑去买了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秦止的车队。 跟得久了,距离也越来越近。 最后几乎融入了车队的尾端。 蔷薇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太聪明了,竟没有被发现。 还是旁边的马夫不忍心的提醒道。 “往后的一段有匪徒,你独身跟在后面,必死无疑。” 蔷薇原还不信,可到了当天晚上,便就有了敌袭。 虽然仅靠着吉祥一人,便就平镇了此事,可蔷薇也知道,若是她还跟在后面,必定会被逃窜的匪徒迁怒而倒霉。 想明白此事,她也诚心诚意去和秦止磕了头。 这一次,秦止让她进了马车。 “都跟到这里了,要不要进京?” “进京?” 蔷薇有些不明白。 “你很聪明。” 秦止合了书卷。 “我也恰好需要一个人,愿意与不愿意都看你自己。” 蔷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总觉得嘛,这人是好人,他呀,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第204章 番外(七)蔷薇(中) 可等她站在醉月阁门前时,也惊讶的退后了一步。 “让我当姑娘?” 难道说她看走眼了? 秦止还真不是个东西。 “不是姑娘。” 陪着她过来的吉祥也有些哭笑不得。 “是阁主。” 这下,比刚刚的震撼更强。 蔷薇指了指那富贵万分的小楼,又指了指自己。 “我是阁主?” “是。” 吉祥垂手站在一旁。 “阁内伙计,账本先生一应俱全,但姑娘得您自己挑选了,王爷一概不管。” 蔷薇没想到还有这么傻的人。 这么大手笔给她这么个陌生人。 以往常的习惯来看,还真不信秦止对她没有意思。 可很快,她就明白了。 秦止对她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将她丢在这里之后,他起码大半年没有过来看过一眼。 也不管她选了什么姑娘,什么时候开业,怎么定下规矩。 也不管是赚是赔,每月按时按点砸银子过来。 气的蔷薇火冒三丈。 秦止这是看不起她?觉得她赚不了银子?! 好么! 蔷薇下了狠,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将醉月阁推上了京城第一青楼的位置。 也设立了独一份的规矩。 姑娘不愿意的,便不能强迫。 一开始,的确是辛苦的。 客人来买笑,看中了就想往厢房抓。 蔷薇虽也会点功夫,但又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便不好出手。 吉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便过来坐镇了几日。 帮她将这规矩彻底推行了下去。 而从那之后,秦止偶尔也会过来坐坐。 但只会在最顶层的阁楼,喝几口茶,看几本书。 蔷薇不去打扰他,秦止除了提醒她加办工坊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 只有在她出现之后,蔷薇才实打实的和自个儿的主子有了更多的接触。 季黛啊。 是个被掩盖的花儿啊。 她第一次见到季黛,就觉得可惜。 这样的花朵,应当是被捧在手中娇宠的,却为何要受此折磨? 她不懂,但喜欢季黛,就决定帮她。 这一帮,她才发现季黛身旁,竟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 和对待她不一样,秦止次次破例,又总是亲自出现在她的身边。 蔷薇当时就知道了。 哈。 她的主子呀,终于遇到了不一样的人呐。 果然呢,就算中途发生了无数的事情,他们总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个美好的结局。 除了…… “你都是圣上了,还来什么醉月阁。” 蔷薇拦着秦止不让他上去。 “不许你接她走,她今晚说要和我睡的。” 秦止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那我也住在这里。” 趁着蔷薇愣住的瞬间,他一个侧身便就闪进了楼上的房间。 蔷薇气的跺脚,爬上去一看。 季黛的手已经被秦止牵住,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季黛含笑推了推他。 好一幅恩恩爱爱的画面。 蔷薇只觉得刺眼的很,这压根没有她进去的份啊! 她还怎么和她亲亲的季黛彻夜长谈呢? “每次都这样。” 蔷薇恨恨的转身,决定再去找点事情来将秦止撬走。 比如,她刚刚从外面买来的超强泻药什么的! 可才走了一步,她就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的清林。 “哟,他是有准备了吧?” 蔷薇抱着胳膊,瞪着清林。 “都把你带来了?” 清林无奈摊了摊手。 “小祖宗呀,你买的超强泻药就是我制作的啊,你要真下给了秦止,倒霉的不止是你,还有我啊!” 就是想到这件事,他才跟着秦止来了醉月阁。 别的不怕,他可十足怕引火烧身。 “你怎么知道是我买的?” 蔷薇狐疑的盯着他,忽然娇媚笑着靠了过去。 “难道……” 她正想要打趣逗一逗清林,可清林猛然弹到了一旁,明显被吓了一跳。 “你想干什么?” 蔷薇见多了男人。 男人嘛,要么死板的要命,她们这样的女子碰都不敢碰,也嫌弃万分。 要么有贼心没贼胆,来一次还偷偷摸摸的。 要么有贼心也有贼胆,几乎每日来报到。 但几乎都一样,将她们青楼女子当做玩物罢了。 看清林的反应,蔷薇自动将他划归在了死板男人身上,看他紧张的样子,蔷薇勾了勾发丝。 “怎么?嫌我脏?” “我,我没有。” 清林平日十分好使的嘴,竟没了用,说了半天也解释不出来。 蔷薇的心情也被破坏了干净,也没有兴趣再去找秦止麻烦,摆了手,就往大厅去了。 甚至还一路和经过的客人调情打趣。 清林站在楼梯上,久久盯着她的背影始终不动。 “这下好了,误会了。” 不知什么时候,季黛趴在窗子上,同情的看着清林。 “蔷薇的性子烈的很,怕是清林想要说清楚难了。” “管他呢。” 秦止陪着她趴窗子,边嘀咕道。 “这是他活该。” 他早就提醒清林去说清楚,成不成反正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可谁知道,这个面对无数毒药面不改色的清林,竟扭扭捏捏起来? 什么超强泻药? 若不是蔷薇想要,身为玄中阁第一解毒师的清林,怎么可能屈尊去研究这玩意? “别管他们。” 秦止长臂一揽,将季黛揽入怀中,低头蹭了蹭,满足道。 “好不容易摆脱那个小家伙,你是属于我的。” 季黛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秦止这么爽快同意她过来醉月阁,原来是想摆脱秦昭呢。 “你这个当爹的,有些不靠谱啊。” 秦止捉了她的手低头一吻,轻笑道。 “对你靠谱就行。” 第205章 番外(七)蔷薇(下) 蔷薇也不知道清林抽了什么风。 自从那日讽刺了他一句后,这家伙也不去玄中阁忙碌了。 日日就寻个二楼靠栏杆的位置,独自饮酒。 来的太频繁,又因为同是秦止手下的人,蔷薇忍了又忍,还是命人给他留了位置,便再也不管了。 她不管,可顶不住清林那目光,每日追着她的后背,弄得她在大厅里都坐不住了。 最后,她索性冲上了二楼,一巴掌拍在他面前质问道。 “你究竟来做什么?有话说话,没话就滚,老娘又不好收你银子,你还占了位置呢!” 清林不做声,从袖中抽出一大叠银票,摆在桌上。 “一天一张。” 一张五千两。 他也不干什么,一天就喝几杯酒,最多花销不超过一两。 蔷薇一算哪还不肯,就算清林一直盯她,也不是难以忍受的事情了。 “你说的哦。” 她一把抽走了桌上的银票,美滋滋的点了一遍。 “没想到你还挺有银子的,这里有三十张,就算你能在这里坐三十天吧。” “好。” 清林压根不觉得自己多亏,只喝了口酒。 “不够,我再续。” 蔷薇叨咕了几句怪人,就懒得理会他了。 季黛听说此事,忍不住旁敲侧击道。 “蔷薇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要成亲?” “男人都是一样的,没区别。” 蔷薇满不在乎道。 “我见过的男人太多了,看的都恶心了,还成什么亲呐,我就想多多赚银子,多多花银子就满足了。” 季黛叹了口气,还是没说破清林的心思。 时候未到,说破了,对清林,对蔷薇来说,都是负担。 一月续一月。 清林出手大方,惹得蔷薇好奇的扯了吉祥问。 “玄中阁就这么赚钱?我看清林都不用去,还每天有大把大把的银子用呢。” 吉祥为了好兄弟,当即满口夸赞。 “他研制出来的解毒剂可以解世界上近九成的毒,一瓶就价值千金,他怎么可能没银子?” “哦。” 蔷薇听了,一扫坑清林的愧疚,拿他银子也没有什么负担了。 但醉月阁毕竟是青楼,她嘛,虽然是阁主,但遇见了不好处理的人,也得亲自上场。 而每年年末,各地的官员皆会入京述职。 也会有不少人慕名来醉月阁。 外地人多半不了解醉月阁的规矩,好说话的,提醒了几句也就罢了。 但遇上了在本地就飞扬跋扈的就不一样了,一时间,大厅里闹成了一团。 蔷薇听说下面闹了起来,便就出门处理。 没想到,这个矮胖的官员一瞧见她,更是眼睛发光。 抓着她的手就要往厢房里去。 “早知道有你这样的极品,我还要什么姑娘陪我?放心,只要你伺候的我舒服了,我有的是银子给你!” 蔷薇本来想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可眼角瞄到了清林的方向,她便卸了力气。 “好呀。” 她笑颜如花。 “官爷,有多少银子给我?” 矮胖男人美滋滋的笑了,在怀中抓了把,就塞进了蔷薇手中。 “先给你一百两,事后再给你一百两。” 两百两,他觉得自己够大方了。 在他们当地,这两百两可够他享用十余个妓子了。 “哦,一百两啊。” 蔷薇用手指夹住了他的手背,往上一提。 “那你这么一抓,就没了。” 矮胖男人瞪圆了眼睛。 “你说什么?” 蔷薇娇柔的往后一靠,便就斜坐在了桌上。 “我嘛,是醉月阁的阁主,陪喝一口一千两起步,陪睡嘛……” 她嗤笑道。 “还没有人出得起这个价格哦。” 矮胖男人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这么贵!” “喏。” 蔷薇手指一抬,指向了清林的方向。 “就比如这位,每日花五千两,熬了两个月啦,还没能得我亲近呢。” “咳咳咳。” 清林好悬被呛死。 他往下一看,压根看不出蔷薇是在说笑,还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真有这么冤大头的?” 矮胖男人往上一看,更是嫌弃的不行。 “看他穿的这么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来,叫他下来跟我打一架,他要是赢了,我就跪着出去,他要是输了,你就得陪我!” “呀。这还真有些意思呢。” 蔷薇伸手一摆,便和清林挥了挥手。 “那你呢,你帮不帮我?” 清林为毒师,武艺并不高强, 也瘦一些,似乎还顶不住这矮胖男人的一拳。 “帮你。” 出乎蔷薇的意料,清林竟从楼梯往下一路走,走到了她身旁。 “你出口,自然是要帮的。” 蔷薇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只往后站了站,示意众人给他让出场地来。 矮胖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也不打招呼,便就是一拳招呼上去。 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些本事。 这一拳又快又急,让蔷薇也有些严肃了,就算是她,也未必有把握能接下,更何况是清林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阻拦。 可在这么要紧的时候,清林突然回了头,朝她一笑。 “趁这个机会,我解释下。” “解释什么啊!” 蔷薇急了,那人的拳头都快要砸在他身上了,清林还这么不慌不忙。 她可清楚的知道清林的重要性,若在她这里受了伤,她少不得要自责了。 “我一直觉得你很干净。” 清林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便就抬起了手,挡住了那一拳。 “嗷!!!” 触碰的瞬间,那矮胖男人便就惨叫了一声,倒退了几步。 他的手血肉模糊,鲜血撒了一地。 清林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微笑道。 “忘记告诉你了,我身上有毒。” 真够猛的,除了秦止和季黛这两个百毒不侵的人以外,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虎了吧唧的和他接触。 而他带在身边的毒,肯定又是最强的,在男子身上便快速的往上腐蚀而去! “啊啊啊啊啊!!!” 清林往前一步,顺手便就扯下了他的手臂,又提着逐渐变成白骨的手,仔细打量。 “还算不错,腐蚀的很漂亮。” “嗷!” 自己的手臂一晃就到了对方的手中,矮胖官员登时晕了过去。 而等外面的官兵进来维持秩序时,清林和蔷薇相偕上了二楼,喝酒去了。 没人不认得醉月阁。 这可是帝后都会经常出入的地方啊。 官兵们哪敢多问什么,当即便将地上的人给拖了走,其他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请你喝一杯。” 蔷薇在清林面前坐下,边给他倒酒,边含蓄的打量他光洁的手掌。 “你毒藏在哪儿呢?” 清林抬眼看她,蔷薇并不害怕,眼眸都是兴奋,似乎是真的很好奇。 “要试一试吗?” 清林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抬手,在蔷薇的手背上轻点。 “如此,你就中毒了。” 蔷薇盯着手背半天,又抬起头,便撇了撇嘴。 “骗人,小气鬼不说就不说。” “真没有骗你哦。” 清林托着下巴笑了,他找到了怎么引起这只小猫咪注意的方法了。 呆坐在这里,可没有用。 这小猫咪呀,就要有好玩的东西在前面才行呢。 “这样吧,你只要知道我毒藏在哪儿,我就将我的毒分给你一份,不管是以前的,还是未曾制作的,全部都分给你。” 果然,蔷薇的眼睛“咻”一下就亮了。 清林的毒有多贵,她是知道的。 就连秦止想要,也得花银子买。 那她如果真的找到了,岂不是一本万利,银子数到手软? “一言为定!” 她伸出小拇指和清林拉钩。 “你不许反悔。” “不会反悔。” 第206章 番外(八)清林(上) 作为一个早早就被遗弃的孩子,清林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懂何为爱。 他和叶获类似,可叶获有季黛矫正,也获得了缺失的爱,并没有什么性格上面的不对。 可他呢,是被母亲丢下的,而养着他长大的管家更是常常在他耳边嘀咕他母亲的不对。 比如偷了清家的毒去讨好权贵咯。 比如没脑子,被一个路过的游医给骗了身子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清林其实对这些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人嘛,都想过的更好。 清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到了他母亲这一代,更是什么人都没有了,与其守着这些虫子和毒,还不如博一把大的。 至于遇人不淑,那更可笑了。 清家不也是游医出身嘛? 就说他,为了吃饱饭,不也得学着给人看病,就连老管家也得站在前面替他伪装,不然更是没银子赚。 若说他对母亲有什么不满的话,大约就是生了他吧。 生而不养。 实在可恶。 但在得知母亲死讯之后,清林也很是沉默了一会,才苦涩笑了。 他能理解母亲的想法了。 毕竟母亲的死,也不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他啊,和母亲一般,都是个冷血的人呐。 这个冷血,可以在任何地方。 包括在友情上面。 能被他认作朋友的不过尔尔。 季黛算一个,能扛过十次发作的痛楚,又配合他研究,他必须得承认。 秦止嘛,也算一个,毕竟他的虫子也怕秦止。 当今的圣上和皇后,才能堪堪被他认为是朋友。 这个品级也算是够高了。 清林也觉得如此,大约他也不会有更相熟的人了。 和吉祥,季彦,能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可他们想要指使他做什么,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是他作为清家人,最后的一份自傲。 不过这份自傲,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出现了裂缝。 蔷薇啊。 第一次见面,是季黛离京去救秦止时。 往后,他们便就配合着,帮助吉祥稳定玄中阁的局势。 秦止归来后,她就回了醉月阁,他在玄中阁,便就很少见面了。 那会,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本就喜欢独处,占了玄中阁的最顶层,沉迷于毒药和毒虫之中,自是快活,压根不需要任何人。 只是吉祥见他日日不肯出门,生生白了几个度,才非要扯了他去喝酒。 外面的酒有什么好喝? 清林很是不屑。 “还不如喝我泡的药酒。” 吉祥欲言又止。 清林泡酒的药材那是惊世骇俗,寻常人等看一眼就要吐的存在,便不由分说的推他走。 “快走啦,蔷薇今日起了好酒,陛下和娘娘都在,你怎么能不去呢?” 听着秦止和季黛在,清林才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还琢磨着怎么甩开秦止,再问季黛要点血。 吉祥将他扯进了醉月阁,就不管了,四处寻珍珠去了。 清林百无聊赖,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便就坐着,等着开酒。 少顷,蔷薇就从楼下就欢欢喜喜跑了上来。 红裙热烈的翻滚着,她一手提着一坛酒,往众人面前一砸。 “酒来了,清林,你来开!我再去取。” 清林愣愣的抬头。 “我来开?” 拜托,这里的人有没有自觉? 他可是浑身都有毒的毒师啊,就不怕他开酒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一点粉末,药翻这群人吗? 就算秦止和季黛百毒不侵,可拉拉肚子什么的说起来也难听吧? “还愣着干什么。” 蔷薇拍了拍酒坛又跑了。 “我回来你要是还没开好,可别怪我收拾你了。” 清林无奈起身,认认真真的打开了封盖,又老老实实倒进了酒壶中。 “你这人真是墨迹。” 转瞬间,蔷薇又回了来,豪气万丈的抢了他手上的酒坛就是豪饮。 “喝酒要这么喝才对!” 清林看她豪爽的模样,欲言又止。 刚刚,蔷薇的动作有些大,似乎…… 撞下了他扣子上的粉末? 那也就是说…… 清林瞄了眼蔷薇的指甲盖,果然已经开始发黑了。 “唉。” 清林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在怀中摸了瓶解毒剂,倒在了他面前的酒碗中,才递给了蔷薇。 蔷薇以为他要和她拼酒,接了过去一饮而尽,便又倒了几大碗来和清林拼! 清林以为度数不高,又想着多喝点,也能帮蔷薇快点解毒,便当真拼了起来。 只可惜,他没注意到季黛那同情的眼神。 不然,他一定不会这么托大…… 清林醉倒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蔷薇怎么这么能喝?” “真可怜。” 季黛同情的看着桌子底下的清林。 “他大概也不知道还有蔷薇你这种体质的人吧?” 比千杯不醉还气人。 她喝酒如同喝水,压根没有什么感觉。 “嘿嘿。” 蔷薇边大口喝酒,边笑嘻嘻道。 “谁叫他托大了呢?” 都多久没人找她拼酒了,好不容易来这么个傻孢子,她才不会放过呢。 也许是他们都被清林捉弄惯了,等清林醒来,也没人告诉他蔷薇的奇异体质。 想不通的清林,再度又找蔷薇拼。 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清林的心就被撞开了。 也许是他平日面对的东西都太单调,看永远热烈的蔷薇,他逐渐就错不开眼睛了。 真好啊,这么可爱又活泼的小猫咪,让他也忍不住想要触碰啊。 第207章 番外(八)清林(中) 但想要触碰归想要触碰。 清林虽然觉得自己并不差,但他并没有想让蔷薇知道他心意的意思。 一来是因为他性子恶劣,说出来蔷薇也不见得会信。 二来嘛,有那么一个童年,清林并不能确保自己能够维系好一个家庭。 想来想去,还是不开口比较好。 可没想到,蔷薇误会了他。 他也不干净,又怎么会觉得蔷薇脏? 如果说脏,他手中或多或少也曾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比她更脏吧? 解释?好像也有点难。 索性他就换了个地方,天天盯着蔷薇。 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她解释。 但是,越看就越入神,越看就越舍不得离开,甚至起了心思引这个小猫咪入局。 “来吧,猜一猜我的毒藏在哪儿?” 果然,小猫咪动心了。 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甚至有的时候,他回玄中阁时,蔷薇也会亦步亦趋的跟着。 而醉月阁忙碌时,清林也会坐镇在此。 有之前那一下的震慑,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会在醉月阁闹事了。 季黛知道此事后,忍不住跑来瞧热闹。 看着时不时和蔷薇相视而笑的清林,季黛惊讶不已。 她是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才这么几个月,这俩人关系就这么融洽了? 但为了稳妥起见,季黛决定闭嘴不谈,只默默的关注着他们。 可谁曾想,才过了大半个月。 蔷薇就冲进了后宫找她,满脸委屈。 “娘娘,你要替我做主!” 季黛还以为他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连忙拉着她问起了缘由。 这一问,季黛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清林啊,果然还是恶劣的。 蔷薇噘嘴道。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讨厌!明明毒埋在心脏附近,也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取到,还故意引诱我去找!” “等下。” 季黛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埋在心脏附近? 不对吧? 以清林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自己的身体里埋下这么大一个隐患! “你仔细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的?” 蔷薇偏了偏脑袋,索性和盘托出。 原来,跟了这么久还没有进展的蔷薇失去了耐心,寻了个机会淋了清林一身酒汁,又骗他去房间洗澡。 “然后我就偷偷看了看呗。” 蔷薇满不在乎道。 “他不可能抱着他的毒粉下水吧?我就不信扒光了还找不着!” “然后……” 季黛斟酌着词语,小心问道。 “看到了什么?” “男人,不都长得一样?” 蔷薇眨巴着眼睛。 “清林也这么问我,我就这么回答的,又没什么好看的。” 季黛一拍额头,终于明白清林为何告诉她毒藏在心脏附近了。 “应该是个气话。” 季黛含蓄道。 “他毕竟也是朋友,被你和那些客人对比,有些生气也不奇怪。” 这么一说,蔷薇气鼓鼓的表情逐渐消失了,又想起这段时间清林帮她的好处来。 “好像是的耶,我这样骗他好像有些不对,那也不应该骗我呀。” 蔷薇一会又回过劲儿来了,索性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像这样的小公子,我实在是伺候不起,也不想他的毒了,还不如专心在醉月阁上面赚银子呢!” 季黛不好再劝,只能说了些其他的话来让蔷薇开怀。 而此时,御书房里。 秦止笑的几乎停不下来。 “你是说……” “够了。” 清林气呼呼地坐在一旁。 “我老是想到她会偷看啊!” 偷看也就偷看了,他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可谁知道蔷薇来了句“也没什么好看的,男人不都长一样吗?” 这话差点没把他气死。 他清林什么时候这么泯然于众人了? “唉。” 秦止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清林。 “你喜欢蔷薇,朕不管,可也告诉过你,别看她风风火火,可感情上很是单纯。” 不然也不会被他一句话就引入了京城,又为他经营如此之久的醉月阁。 “有话就直说。” 秦止下了断言。 “你要是再不说,怕是醉月阁都进不去了。” 清林犹豫了很久,还是起了身,急匆匆地往外面去了。 这边,蔷薇和季黛说完了话,又逗了逗小家伙们,便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出了宫门,她的脸又垮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蔷薇别开脸就往别处走。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回你的玄中阁,我回我的醉月阁,我们互不相欠,你也别再跟着我了。” “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清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挡在了蔷薇面前。 “我不该逗你。” 蔷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道。 “也没什么该和不该的,说到底,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怎么能和你这个天才相提并论呢?想必在陛下的眼中,你也比我重要得多。” 这是她为什么没有去找秦止的原因。 清林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了好了。” 蔷薇一把将他推开,就要扬长而去。 “我也不记挂你的毒了,你趁早走开吧。” “你要走?” “腿是我的,我当然想走就走了。” “如果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用。” 蔷薇正要回头再讽刺他几句时,她的手背忽然一痛。 “对不起。” 清林的手指一掠而过。 蔷薇也清楚地看见上面留下的红色小点。 “这是什么?!” “没什么。” 清林牵了牵嘴角,轻声道。 “对你没有损害的。” 蔷薇不信,可清林已经转身离开,看样子是不打算给她解释了。 “你!” 蔷薇气得发狂,转身就冲进御书房告状! 告御状! 她也不想管什么大局了。 如果秦止不替她做主,她就甩手不干了! 第208章 番外(八)清林(下) 清林坐在玄中阁阁楼中,面对冲进来的几人毫不意外。 “朕劝你的话都是耳边风吗?” 秦止难得动怒,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你怎么样也不能对自己人动手吧?给她解毒!” 清林摇了摇头。 “解不了。” “什么!” 蔷薇登时着急了,解不了毒岂不是说她要死了? 那她攒下来的银子还没有花完呢! “别急。” 季黛安抚的拍了拍蔷薇的手。 “我觉得清林不是这个意思。” 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了,清林脸色苍白,似乎很虚弱。 这不像是他平日总是置身事外的状态啊。 “你说清楚。” 季黛扶着蔷薇在他对面坐下。 “我不信你会对蔷薇动手。” 除了蔷薇,没有人不知道清林的心思。 他虽然性格恶劣一些,但是非观还是清楚的。 “你别怕。” 清林盯着蔷薇美艳的脸庞,淡淡一笑。 “你不许我进醉月阁,我便不去。这就当做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 蔷薇低下头,她手背上的红点点的确不痛不痒,可怎么也算不上一个礼物啊? “唉。” 清林长长吐了口气。 “清家人命都不长,我也最多只剩下五年的性命,有了这个记号,我的毒虫都会认你为主,且你也可以动用这屋子里所有的毒药,不必担心中毒。” 季黛和蔷薇同时愣住了。 “五年?!” 蔷薇抢先问道。 “怎么可能!” “先天不足。” 清林咳嗽了两声,看着更虚弱了。 蔷薇立刻就后悔了。 如果知道清林命这么苦,她被他逗几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黛皱着眉欲言又止,可还是被秦止扯了出来。 “我觉得清林胡说八道。” 季黛有些生气。 “性命这等大事,他怎么能拿来骗人!” 蔷薇是她的姐妹,她才不愿意蔷薇被骗。 “我进去告诉蔷薇。” 季黛踩了秦止一脚,让他松开自己。 “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就算是清林也不行!” 秦止任她踩,低声劝道。 “我虽然也不赞同清林的做法,可他给了蔷薇的东西却无法收回,你若进去说透,又让蔷薇怎么办?” 季黛沉默了。 蔷薇性格倔强,肯定不愿意收下这么贵重的赠予。 清林又不肯拿走,说不定是没办法拿走。 那结局就惨烈了。 蔷薇定会挖肉给清林。 “罢了。” 季黛缓缓吐出一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许过段时间,清林寻找了好机会,能解释开来。 他们是真管不了了。 可没想到,蔷薇愧疚之下,竟对清林好的不得了,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替他呛前来催货的吉祥。 吉祥是倒吸一口气,实在是无法理解。 明明是他和蔷薇先共事的,她怎么会为了清林怼他。 蔷薇说得也光明磊落。 “你催一个命不久矣的人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好好好!” 吉祥被迫点了点远处的清林。 “你就作吧!小心被反噬!” 他拿蔷薇没办法,索性甩手就走了。 而清林面对处处为他的蔷薇,也是欣喜不已,过于享受这过程,导致他的解释一再推迟。 再往后,蔷薇知道真相时,已过去了半年有余。 她沉默了,坐了足足一整天。 清林是实打实的吓坏了,拼命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怕你离开我,你知道,我小时候母亲也是这么离开我的,我是真的怕……” 蔷薇没有吭声,猛然起了身,便就出了门。 清林追了出去,已找到不她的身影。 “自食其果。” 吉祥抱着胳膊摇头道。 “主子早就告诉你了,蔷薇最是直接单纯,你直说未必是这个结局,甚至你早点解释都未必会这样,现在啊,你……” 他深深叹了口气,摆手进了玄中阁。 “自求多福吧。” 清林后悔极了,他去了醉月阁,找不到蔷薇。 又去了皇宫,季黛和秦止都说未曾见过她。 找啊找,找了足足半个月,都没有发现她的一丝一毫踪迹。 醉月阁依旧如常运行着,清林便就知道了。 蔷薇并没有离开京城,她只是不想见他。 也对,一个骗子,有什么好见的? 他彻底颓了,也后悔了。 清林不敢去醉月阁堵着,怕让蔷薇更烦心,索性便将玄中阁的阁楼顶挖了个洞,爬到了屋顶上,默默盯着醉月阁的方向。 吉祥一开始没注意到,还是路过的行人看见了提醒他看上面。 这一看,他一拍大腿。 “我去!” 这清林也真够能闹的,再不管怕是下一次就要从上面跳下来了? 从他心底来说,还是更偏向与蔷薇的,他便没有上去劝,只派人通知了蔷薇一声。 来不来嘛,也由她自己来决定。 蔷薇心本赤诚,这半个月看清林寻她辛苦,气消了一大半,又听说他爬屋顶,便过来看了一眼。 谁想得到清林眼尖的不行,一眼就瞧到了人群中易容后的蔷薇,他立刻一蹦,就要直接往下跳。 “我的天哪!” 吉祥实在是受不了他们这对了,玄中阁是挂在他名下的,如果清林真摔个好歹,伤的也是玄中阁的名声! 他只能一跃而起,给清林借了把力,护送他安全落地。 清林着地后,也不和吉祥道谢,一把就抓住了蔷薇的手,急切的想要解释。 “蔷薇,求你原谅我。” “那你应该说什么?” 蔷薇没有推开他,只安静的看他。 “你究竟为什么接近我,缘由都说清楚。” 清林的脸涨的通红,实在是说不出口。 “不想说就走……” “我没有不想说!” 清林不肯放开她的手,艰难道。 “只是,只是……” 蔷薇毫不犹豫的转身。 “只是我喜欢你,我怕你嫌弃我!” 清林什么也顾不得了,吼道。 “我出身不好,也知道多的是人喜欢你,所以,所以我自卑!” 说清楚了,清林反而轻松了。 他盯着蔷薇的背影,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蔷薇会给什么回答,也不知道告白后的结果。 “这样啊。” 蔷薇回眸轻笑,眼眸里都是兴奋。 “喜欢我?你早说呀,我蔷薇果然是迷倒无数人,连你清林也没逃过,为了追求我弄出这么些幺蛾子也情有可原,好,本姑娘原谅你了。” 清林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就这么简单? 蔷薇也太单纯了吧? “那,那你的回答呢?” 他忍不住追问道。 “同意还是不同意?” “有什么区别吗?” 蔷薇眨了眨眼,娇艳至极。 “你我也都没有准备好成亲吧?你喜欢我就喜欢着呗,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也看上了你,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做决定也不迟。” 清林豁然开朗。 也是呀,能不能维系好家庭,能不能一直保持爱意,都是未来的事情,和当下的他无关。 他喜欢蔷薇,也只要做好喜欢她这件事就行了。 蔷薇没有一口说死他没机会就是个极好的消息。 清林笑着追上了蔷薇的脚步。 “那我可以继续去醉月阁找你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再帮我做一些超强泻药。” “我还研发了新款,更强,要不要试一试?” “那~必然要的,快拿给我。” 第209章 番外(九)吉祥(上) 吉祥是七岁跟的秦止。 七岁之前的日子很普通,每日训练,次次第一,就是为了能够来到秦止身边,成为他的贴身侍卫。 七岁之后的日子就比较跌宕起伏了,他跟在秦止身后见多了暗箭冷枪,也见惯了人的卑劣。 但无所谓。 他的生活很单纯。 秦止是他的主人,而他只要保护好他就行。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更要紧的事情了。 不过,似乎有了例外。 那天,季小姐身旁那脸蛋圆圆的小丫头真有意思。 明明只是个软弱的小姑娘,既不会武,又不会文,可偏偏可爱极了。 吉祥并不喜欢吃甜甜的糕点,也会悄悄排队买最时兴的,然后去逗她。 看她雀跃的样子,吉祥就很高兴。 这和对秦止的态度不一样,吉祥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这个小姑娘。 他受秦止影响颇深,便想直接告诉珍珠。 “我喜欢你。” 可谁想到,珍珠鼓着脸蛋嚼着糕点,一边笑嘻嘻道。 “我也喜欢你呀,我喜欢皇后娘娘,也喜欢蔷薇,喜欢张礼,喜欢的人可多啦。” 完了。 吉祥当时就一拍脑门儿。 他打直球没用,这位小姑娘啊,还没开窍呢。 压根不知道他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甚至可能对于她来说,自己和她周围的人没什么两样。 等等! 他警惕的问道。 “张礼是谁?” 珍珠奇怪的看他。 “你没见过他吗?他是负责乾清宫护卫的首领啊,常常来找我说话的呢。” 她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他看。 “这个金钗就是他送我的哦,不过我觉得太贵重了,打算拿去还给他。” 吉祥一窒,都是男人,他当然晓得张礼送金钗是什么意思。 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看上了这个情感迟钝的小姑娘了! 乾清宫的护卫首领,说起来不管是地位还是身世,都比他要强许多。 “你觉得他如何?” 吉祥定了定心神,决定侧面问问珍珠的态度。 “挺好的呀。” 珍珠抛了抛小盒子,瞟了他一眼。 “比你好,你总是吓我,人家温文尔雅,说话声音都比你好听。” 吉祥的头“嗡”一下就炸了,气急败坏的掉头就跑。 “喂!” 珍珠叫了他几声,他都不回头,几个纵身就消失了踪迹。 “真是奇怪。” 珍珠碎碎念的往回走。 “说是给我的糕点,还捧着就跑了!” 而吉祥虽然气得很,但也没有贸贸然去找什么张礼。 他抱着剑,冷冰冰的看着乾清宫周围不断轮换的侍卫。 惊得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谁惹了这位祖宗。 也不知道谁通知了张礼,作为侍卫头子,他主动走了过来,拱手道。 “吉祥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吉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更气了。 他一直自傲,可张礼也不差。 身高和他差不多,虽武力不一定有他强,但能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必定也不差。 而且更重要的是,珍珠说的没错。 张礼啊,不管是态度还是动作,都恭敬有礼,让吉祥都找不到发作的地方。 “你……” 吉祥纠结了一会,还是揽住他的肩膀,扯他到边上闲聊。 “我看你年纪也大了,是不是该议亲了?” 张礼虽有些讶异,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母亲催了,但我心有所属,便打算等着她。” 吉祥倒吸一口气。 心有所属! 还在等? 肯定是珍珠! 吉祥的心钝钝的痛,垂头丧气松开了手。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珍珠才来乾清宫几个月啊,张礼就能和他吉祥相提并论了。 说不定,正是郎有情妾有意,他啊,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早就被甩到一旁去了。 张礼不懂吉祥心情怎么起伏这么大,抓了抓后脑勺,便就走了。 过了几日,连季黛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指了指外面道。 “怎么最近都没有看见吉祥?” 吉祥如今有官位了,并不需要随时随伺在秦止身边。 珍珠现在也是她身边的大宫女,也不需要常常跟在她身旁。 可这两人都不肯假手他人,就算在宫内,也会在不远处候着他们,顺便两人挤在一起说些悄悄话,吃点小零嘴。 秦止也知道。 “他还跟着我身边的,只是我来找你,他就不来了。” “不来?” 季黛摸了摸下巴,看着珍珠独自站在柱子旁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疼道。 “他们两人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和别人不一样,珍珠如同她的妹妹般,是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欺负的。 “吉祥你还不放心?” 秦止捏了捏她的手掌。 “别着急,明日我帮你问一问。” 可没想到,不管秦止怎么问,吉祥只垂头丧气的不肯说实话,只说,最近忙得很,不想去了。 这么一来,秦止倒不好说什么了。 而这边,季黛也问起了珍珠。 珍珠噘嘴道。 “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哦,就那天的事情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她将张礼的事情一一说了来,又恨恨道。 “吉祥答应我的,这个月的新糕点一定会给我买第一笼,结果呢,他完全忘记了!真讨厌!” 季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很了解自己家的小姑娘。 她啊,爱而未知,又懵懵懂懂,连吉祥的心思都感受不到,怎么会知晓张礼的意思呢? 但孰轻孰重,季黛想试一试,便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忘记了这件事真是不对,但我似乎记得张礼也说要给你买糕点,你怎么不让他去买?” “我才不要他去。” 珍珠下意识的就拒绝道。 “我只要吉祥买的!等哪次被我抓住他,我定要他给我买一大堆!” 季黛托着下巴,含笑听着珍珠的抱怨。 她确定了,珍珠虽然还没有意识到,可满口满嘴都是吉祥呢。 明明她已经将永嘉丝绸送给了珍珠,她也有足足的银子,却非要让吉祥去替她买。 吉祥也是,手下那么多人,他也不让别人代替他去,每次都亲自去买,亲自送进来。 张礼呢,怕是没有什么机会。 第210章 番外(九)吉祥(中) 但是没谁能想到,吉祥这么能忍。 说不来就不来,一晃都一个月过去了,他愣是一次都没有出现在珍珠面前过。 珍珠黯然神伤,都瘦了一圈。 圆乎乎的脸蛋都露出了尖下巴。 吉祥不来,张礼便卯足了劲讨好珍珠,甚至还约她出去看戏。 珍珠原不想跟他出去,可也是和吉祥赌气,竟也答应了下来。 到了约定那日,她和季黛告了假,就出了宫。 张礼在宫门口等她,见她来就热情的请她上了马车。 然后翻身上了马,领着人儿往戏楼去。 戏楼热闹。 珍珠心情也好了些,便好奇的左右看了又看。 “我们坐哪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了新戏,几乎都坐满了。 张礼也没想到人会这么多,没提前预约位置,只能找小二。 小二一脸为难。 “雅座肯定没了,若是在大厅坐着,加两个小凳子还是可以的。” 张礼有些不快。 他好不容易约了珍珠出来,肯定是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培养下感情。 大厅乱糟糟的,连说话声都听不见,岂不是白费了这次机会?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珍珠摇了摇头,有些雀跃。 “就加凳子吧。” 她跟着季黛出来看戏都是清场的,还从未有过这样挤在人群中的体验呢。 张礼不好说什么,只能答应了下来。 两人便艰难的挤进了大厅的空位中。 珍珠好奇的看着旁边人面前摆着的糕点。 虽然不甚精致,却有些新奇。 她就举手想让小二过来点几盘吃。 但她个子矮,声音又小,小二压根注意不到她。 珍珠噘嘴看向张礼。 “张大人,要不,你帮我叫下小二?” 可张礼却皱着眉看着周围,连珍珠的话都没听见。 珍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讨厌如今的环境,便只好转过了头,决定不吃了。 戏很有意思。 珍珠看得有些高兴,心头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张礼却忍耐到了极限,实在憋不住抱怨道。 “都说了别坐到这里来,又吵又闹,还不如去别处喝喝茶呢。” 珍珠不解的回头看他。 “我不喜欢喝茶呀。” 她又不是什么家族的小姐,哪喜欢这种文雅的事情? 她就喜欢这么热热闹闹的地方。 “可……” 张礼忍了又忍,还是低声劝道。 “等你成亲了,你肯定不能继续来这里了啊,就算不喜欢喝茶也要学着点。” 珍珠更无语了。 先不说她成亲是没影的事情,就说她哪怕成亲了,也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好么! 她家娘娘都不管她,张礼又有什么资格管她? 但毕竟在外,珍珠给了他几分面子,敷衍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知道了。” 张礼一听,却喜不自胜。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算不算珍珠对他的回应? 也就是说,他的话她愿意听? 那就别待在这里了。 张礼不由分说的抓了她的手腕,往外扯。 “那我们现在就走。” “唉!” 珍珠没坐稳,被他这么一扯,好悬往后一倒。 他们在的地方又很挤,当即就有旁边的人不耐烦的瞪过来。 “看戏动什么动!要是不看,就出去!” 珍珠知道是自己不对,便不好意思的想要道歉。 可张礼却不肯了,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竟转头就和他吵了起来。 “别吵了。” 珍珠实在是受不了张礼的无礼,推了他就往外面走。 “我们出去,别在这里了。” 出来后,张礼还满脸愤愤。 “我就说这里没有什么好人,下次我们换个戏楼,坐雅间。” 珍珠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劝张礼什么。 他们也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 “要不我们去茶楼坐一坐?” 张礼见她兴趣缺缺,便小心的问道。 “你难得出来一趟,我母亲也想见一见你。” 珍珠脑子“嗡”的一声懵了。 她虽不懂感情,但也知道见父母是什么意思。 “我们好像关系没有这么密切吧?” 珍珠犹豫的往后退。 “你母亲我不是很想见,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张礼以为她不好意思,温声劝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们年纪也都不小了,早些定下来也好,若我母亲满意,我就进宫去和娘娘提亲。” 他怕珍珠不了解自己,便又解释道。 “虽然我家不甚富贵,但你只要伺候好我的母亲,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珍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心中的震撼。 她喜欢他? 张礼究竟哪儿来的那么大张脸? 可看他笃定的眼神,珍珠不知道为何想起了那日在吉祥面前说的一通话。 她迟疑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那日你和吉祥的对话,我听见了。” 张礼志得意满道。 “吉祥还特意想从我这里刺探话去呢,还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一个奴才,怎么比得上我这样的正统公子?珍珠,你的选择很对,该选我,而不是选他!” “你和他说了什么?” 珍珠却抓住了一个奇特的重点。 “吉祥问了你什么,你又告诉他了什么?!” 第211章 番外(九)吉祥(下) 张礼不知道珍珠为何这么激动,便漫不经心的将他们之间的对话说了出来,甚至嗤笑道。 “他也是傻,真话假话有时候都分不清楚。” 他早就看出来了吉祥对珍珠的心思,便故意捏造了些珍珠的回应告诉他。 果然,吉祥越来越颓,甚至后来都不敢再见珍珠。 这不就给他了机会了吗? “你骗他?” 珍珠气的浑身颤抖。 “你说的那些事,我一个都没做!” “你做没做不重要啊,重点是吉祥那个傻子相信了。” 张礼笑道。 “重点是你不也觉得他烦?我替你挡走了他还不好吗?还是说我哪儿比不上他?假以时日,我定会成为陛下最为信赖的人。” 吉祥压根不懂珍珠的意义。 皇后娘娘是圣上最为重要的人,那她看重的珍珠也同样有话语权。 他娶了珍珠,便一定能挤走吉祥。 吉祥这样又没家族,又没身世的,怎么配站在圣上身后? 站在圣上后面的,应该是他张礼! “你真不要脸!” 珍珠伸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唉?” 张礼握住了她的手腕,转头一看,周围经过的人似乎都看了过来,就有些不高兴了。 “珍珠,你该学的稳重一些。” 他肯屈尊娶一个宫女,珍珠便要学着怎么当一个主母。 不然的话,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屈服。 比如…… 他将珍珠的手腕往后一扯,就想要将她抱在怀里。 比如在大街上抱住她。 这件事,他也会详细的告诉吉祥。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吉祥那死气沉沉的脸了。 可没想到,意料之中的温软还没碰到,他就倒飞了出去,撞在了茶楼的牌匾之上,又“啪叽”一下掉了下来。 事发突然,他几乎被砸懵了,等他回过神看向前面,更是恨得牙痒痒。 “吉祥,你怎么敢打我?” 吉祥却不看他,只低头检查珍珠的手腕。 “疼吗?” 珍珠含着眼泪摇了摇头,扯着他的衣摆。 “不疼,但是……” 她一指张礼的方向。 “帮我揍他!” “好!” 吉祥温温和和一笑,再回头,便是凌厉的杀意。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张礼爬了起来,恨道。 “小心待会我打的你叫爹!” 吉祥不语,揉了揉手腕,便就上了。 他也不用剑,一拳一脚,招招到肉,打的张礼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嗷嗷的叫,最后被吉祥踩在了地上,他还不敢相信。 吉祥为什么这么强? 和他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珍珠。” 吉祥看珍珠。 “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珍珠阴险的一笑,蹲在张礼旁边,“嘿嘿”笑道。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前程似锦,说我得按照你的要求改变?” “不。” 张礼知道怕了,连声道。 “我只是这么希望,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可以接受的。” “接受什么呀?” 珍珠毫不犹豫就一脚踩住了他的脸。 “接受你满嘴谎言,骗了我还骗吉祥?!” 她是真瞎了眼,还以为张礼能成为朋友,谁想到这人竟是这样的恶心! 张礼被她一脚踩住,却不敢反抗。 珍珠踩了几脚,也失去了兴趣,扯了吉祥的袖子连声道。 “我不想看见他了,你让人带走他。” 吉祥摆了摆手,便有几个暗卫出现,拖走了张礼。 围观的众人见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便也都散了。 吉祥也想溜,可珍珠不松手,他就不敢走,便呆呆的任她扯着。 “没什么话和我说?” 珍珠点了点吉祥的胸膛,气的圆鼓鼓的。 “吉祥你真是好大的本事,一个月都不来见我?还相信这什么张礼的鬼话,你就不知道过来问一问我是不是真的吗?” “我……” 吉祥张口结舌,也暗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被张礼几句话说的缩手缩脚。 “我知道错了。” 他凑近了珍珠,小声道。 “要不,我去给你买糕点来?” 珍珠别开脸,不想看他。 “不吃。” 吉祥又讨好的换了个方向。 “一年,不,我给你买一辈子的糕点好不好?你就别生气了。” 珍珠本来就没有生气,被他这么一说,登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 她高兴的伸出小拇指。 “你说的,不能不算话,要给我买一辈子的糕点哦。” 吉祥愣住了,可下一瞬,他就狂喜不已。 珍珠,她懂了! 吉祥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拇指和珍珠拉钩。 “我保证,一辈子。” 拉钩,便是他们的约定。 珍珠彻底高兴了起来,她手往下一滑,便就握住了吉祥的手掌。 温暖,布满老茧。 让她心神安定,一如每次和他相见时一样。 珍珠豪情万丈的指着茶楼道。 “我要看戏。” “好。” 吉祥的心神全部被手心中那柔软的小手给吸引过去了,哪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牵着她的手,走进了茶楼。 想在大厅看? 可以。 想看完整场?甚至还想看下一场,看到晚上? 也可以呀,横竖他的主子和珍珠的主子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他只要送一封消息回去就行了。 至于戏楼中的糕点茶水? 还需要珍珠开口吗? 只要她多瞄了一眼的东西,在下一刻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珍珠看着面前摆的满满的糕点,转头就塞了一个给吉祥。 吉祥虽不喜甜,但还是乖乖吃了下去,还能评价道。 “还可以,不过你吃,可能有些不够甜。” 逗得珍珠笑的直颤。 真好呀。 吉祥对于她来说,才是最特别的存在呀。 不会逼着她改变,也会知晓她的所有喜好,这才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了哦。 除了她家小姐,吉祥荣登次顶重要的人啦。 宫中,秦止将手中的信给季黛看,忍笑道。 “喜事估计要近了,你我都要准备了。” 季黛看了眼,便被这么满纸的欣喜给镇住了,便也摇头道。 “总算熬出来了。” 云开见月明,她们能和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吉祥稳重又老实,的确是个好夫君。 且事事已珍珠为先,先求了季黛的同意,才又跑去找秦止赐婚。 端是将珍珠当成了至宝。 只不过成亲嘛,也和没成亲没有什么两样。 珍珠不愿意离开季黛,依旧在宫中担职,吉祥也如是。 两人每天见面吵吵闹闹,又甜甜蜜蜜。 每月月初第一天,吉祥是一定会请假的,亲自去糕点铺排队。 每一家的第一笼,永远都会堆在珍珠面前。 又过了几年,这第一笼,就变成了前三笼都包圆了。 原因嘛。 肯定是因为吉祥和珍珠身边多了个小家伙咯。 一样的爱吃糕点,一样的要缠着父亲买。 吉祥虽也极宠爱他,但从来都将第一笼好生拿到一旁,不许小家伙伸手。 小家伙不高兴,噘嘴缠父亲。 吉祥按住了他的脑袋,小声道。 “这是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约定哦,你也要遵守这个约定。” 小家伙一听这是约定,立刻乖乖的收回了手,啪嗒啪嗒跑着去找母亲去了。 “母亲!快来吃糕点,父亲买回来啦。” 第212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一) 季家书院。 扬州第一书院,也是江南第一书院。 它的出名,不止是因为先生好,学风好,而是因为它的一视同仁。 选学生既不看聪明,也不看家世。 只看人品。 但是人品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人又善于伪装,很难说能一眼就能瞧个准。 就算是季鸿,也会偶尔走眼。 不过,若是发现人品不好之人,便立刻清退,毫不留情。 季家书院又是响当当的牌子,如果被发现清退,其他书院更是不敢收了。 慢慢的,品行不端者倒也真的不敢去季家书院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完成了第一轮的筛选。 季鸿闲了下来,便就看季彦有些不爽。 “今年的考试你为何不参加?” 明明他让季彦带的队,回来之后季彦竟然缺考! 气的他头都痛了。 “凭你的学问虽没有获儿强,可一路往上,也能进京为官啊。” “就是不能进京当官呀。” 季彦嬉笑道。 “皇后都是我姐姐了,朝堂上又有那么多季家学生,别说别的,就说吏部尚书还是我师哥,这个配置我就算去当官,也没有人相信我是自己考的啊?” “说实话。” 季鸿沉着脸看他。 “你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那倒不是。” 季彦偏了偏脑袋。 “官场本来也非我所愿,再说了姐夫是皇帝,我也要给他些面子,哪能真的将朝堂变成季家的?” 君心难测。 如今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宠了。 不宜再进一步。 季鸿松了松眉心。 季彦说的没错,作为季家的独子,只要他不入朝堂,就算季家学子往上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并不足虑。 “你能想到这个地步,甚好。” 他笑着捋了捋胡须。 “那我也放心了,季家书院就可以交给你了。” “唉!” 季彦瞪圆了眼睛,连连挥手拒绝。 “我才不要呢,父亲你年纪又不算太大,这么早交给我做什么?我才和他们打成一片,若是加上院长这个称呼,我还怎么玩?” 季鸿好悬扯了一把胡须下来,还来不及说季彦什么,季彦已经一溜烟没了踪迹。 他只好回房和林彩抱怨。 “这个儿子啊,我实在是没办法管了,都这么大了,一天到晚就惦记着玩!” 林彩不解的问道。 “那你交给他的事情,他做了没有?” “做了,还很好。” 季鸿不情不愿道。 “除了他没考试,带去的十八个学子考的都不错。” “那不就得了。” 林彩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刺绣上。 “书院迟早是要给他的,还不如现在让他玩个痛快呢,魏先生还没退,你就退了,也不怕他跑来笑话你。” 季鸿一想也是。 魏先生比他还大几岁,真要退,也是他先退才对。 想通此事,他的气也顺了,便就在林彩身旁坐下。 “你在忙什么呢?我看你这衣裳都绣了好几天了,小心眼睛。” 林彩美滋滋的展示给他看。 “怎么样?黛儿送信来了,下个月他们要来住一段时间,秦昭,秦阳,秦灵都要来呢,我这不是赶工做他们的衣裳嘛。” 季鸿拿来打量了一眼,还是忍住没有吐槽。 他这个夫人呐,手头功夫的确有些差。 绣的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样了,但他也不敢说,只小心翼翼的放回了篮子里。 “他们的衣裳够穿了,没必要这么辛苦特意绣新的。” “你懂什么!” 林彩拿白眼翻他。 “这是外祖母的心意。” 季鸿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 横竖,女儿也是知道的自家母亲的手艺的。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某天夜里,季家门外悄然到了一列长长的队伍。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林彩连忙快步走过去,也不管扶着下来的帝后,一心就看着后面的马车,看着从马车上蹦下来的三个小家伙。 “哎呦,我的心肝儿们。” 她干脆一手牵两个,一手牵个大的,高高兴兴就往季府走。 “可想死外祖母了。” 而秦止和季黛,则被彻底无视了。 还是季鸿和季彦上前行礼。 “陛下,娘娘。” 秦止眼疾手快,扶住了两人不让他们行礼,悄声道。 “我们是悄悄来的,没有大张旗鼓,你们也不必行此大礼。” 他手极稳,季鸿和季彦都拜不下去了,只能先迎了他们进来。 进了主厅,关了门。 季彦紧张的凑到了季黛旁边,低声道。 “是不是京城中出了什么事?不然你们怎么突然深夜到访?” 季黛眉头微皱,也十分严肃。 “的确出了事情,但和朝堂无关,和季家有关,不,应当是说和季家书院有关。” 这么一说,季鸿愣住了,他惊讶道。 “不可能吧?” 能让秦止和季黛特意赶来扬州的事情,必定不会是小事。 可左思右想,最近并没有什么风浪啊。 “不是最近的事情, 是七年前,季家强关学院的后遗症。” 说起这件事,季鸿也想了起来。 “当初局势紧张,关闭学院也是我们不得已下的决定,但这怎么会影响到如今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秦止淡淡道。 “学院关闭的那年,除了少数几个有家底的正常赴考之外,大约有十五名未曾考试,问题就出在这十五名里面。” 第213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二) 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季鸿也懂了。 “十五个人,还应当刨除一些之后继续赶考未受影响的。” 季彦在心底估算了下,便就说出了数目。 “后来是我回来重开书院的,记得当年这十五人,有十二人回学院了,独余下三人未归,可就凭借这三人,怎么会惊动你们呢?” 倒不是他看不起他们,说到底,愿意来季家书院受苦的,家庭都不甚好。 绝对不是能够影响大局的人物。 “所以说不是朝廷的事情,是关系季家的事情。” 季黛犹豫了一会,还是细细说来。 “这是李师兄告诉我的,最近京城来了不少被举荐的学子,手中都有季家的印绶。” “嘶。” 季鸿倒吸了一口气。 “我从没有给谁盖过印绶让他们进京啊!” “怪不得。” 季彦眉心皱成了一团。 “最近学院里突然多了好几例退学。” 他在心里算了算数字,和季黛一对应,便确定了退学的那批人恰好就是进京的那批人。 “他们是知道黛儿的身份的。” 秦止敲了敲桌子。 “所求也不大,但求最低级别的京官……” 他顿了顿,吐出了关键的四个字。 “免考上任。” 此事说大不算大,最低级别的京官实在是太微末了,也没有什么进阶的希望。 但说小也小不了,因为能成为京官,起码都是要过了殿试的。 “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季鸿一拍桌子。 叶获当年水平在那里,免考也有秦止首肯,可季彦报出来的这几个名字,季鸿都知道,实在是学问不怎么成,岁数又大了些,若今年再考不上,明年必定是要回家另谋生路的。 “也许就是因为没有别的出路,才铤而走险。” 秦止不慌不忙道。 “说起来,这几人安插进去不算难,但国家根基不可因此而乱。” 他抬起眼眸,认真盯着对面坐着的老者。 “而且我相信季先生的人品,只会举荐有能力的人,绝非这些废物,便和黛儿决定过来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说到这里,他声音也带上了些微的笑意。 “正好,几个小家伙们想来扬州想的不得了。” 季黛狡黠的眨了眨眼道。 “所以啊,我们过来并没有人知道,你们也切莫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哦。” 季彦却仿佛明白了什么般喃喃道。 “姐姐姐夫你们的意思是……” “敢这么做的,未必还是当初那三人,也许是别人。” 秦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七年前,书院为何混进去了陌生面孔,扬州又为何多了盯梢你们的人,还有季家家宅底下的石头,这一切的原因还没找出来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再度冒头。” 季黛握住了拳头,狠狠道。 “我一定会将他连根拔起,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季家,书院,都是她的根。 她不会允许有任何危险靠近她的家人。 说明白了此事,又因路途遥远,林彩过来催着他们赶紧歇息。 众人便就都散了开来,各自休息了。 季彦回了房后,却忧心忡忡。 有些事情,他未曾告诉父亲,怕他过于担忧,可如今却已经到了无法说出口的地步了。 辗转反复了半夜,等第二天起来,他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惊得秦昭倒退了几步,不敢接近这个阴沉的舅舅。 季彦暂时也没有时间和他说什么,急匆匆扒了早饭就朝书院的方向去了。 “他有事情瞒着我们。” 季黛眯眼看着他的背影,下了断言。 “而且不是个小事。” 秦止正在喂秦灵喝粥,顺口就接上道。 “待会我们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秦昭在喂秦阳,一听父母这么说,几口就将秦阳塞了个半饱,然后用帕子一擦,抢了父亲手中的秦灵来喂。 “父亲,母亲,你们有事就去吧。” 秦止无所谓,带上季黛便就悄悄跟上了季彦。 林彩见秦昭小大人般的喂喂这个,哄哄那个,动作熟练,不由心疼道。 “昭儿,你在皇宫里也这么照顾弟弟妹妹的吗?不是有宫女伺候吗?” “父亲说这是我要的弟弟妹妹,所以由我负责养。” 秦昭手脚不停,又解开了秦灵的绑带,牵着两小只对林彩就是甜甜一笑。 “他们出门啦,我们今天就跟着外祖母玩了哦。” “外祖母!” “玩了哦!” 两个小家伙正是学着说话的年纪,一个两个,声音又甜又奶,林彩一听,整个人都融化了,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高兴的不成。 “外祖母这就去找外祖父来,我们一起玩。” 秦灵和秦阳高高兴兴的拍着手,迈开小小的腿就跟上了秦昭的步伐。 而此时,季彦才刚刚踏进了书院的大门,就急匆匆的往先生的休息室去了。 经过的学生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回应,埋头就是往里面冲。 进了休息室,他“哐”一下就关上了门,厉声对里面的一人喝道。 “汪瑞!你是不是瞒着我干了什么事情?” 汪瑞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 季彦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冷丝丝道。 “他们,你是怎么劝退的?” “哦。” 汪瑞轻轻一笑。 “你说他们啊,听说是谋到了什么好前途,就一起过来申请退学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先生,也不好问的太过详细啊,再说,你不也知道他们绝对考不上,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季彦冷声道。 “也什么都和你无关对不对?” “是啊。” 汪瑞站起来,靠近季彦坐下。 “我是因为你才来季家书院教书的,别人不信我,你还不信我吗?” 第214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三) 季彦被他这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 书院重开时,有几个先生年纪太大了,早已回了家乡,不愿意再奔波回扬州。 有能力的先生呢,大多都有各自的书院,很少愿意流通的。 所以就算季彦砸了重金,上门者也寥寥。 汪瑞是他亲自上门去请的,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说到底,季彦也不愿意怀疑他。 “只要你说你没做,我就信你。” 汪瑞推了推他,更是好笑。 “他们走和不走,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也就你们书院不看考学率了。” 季彦皱着的眉总算松了下来,他也推了汪瑞一把。 “这话说的才算样。” “对了。” 汪瑞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突然这么问我,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怎么?他们给你写信了?” 以季彦的性格,原本会随口将姐姐回来的事情告诉了汪瑞,可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心脏微微缩了下,便下意识道。 “没有,只是听学生们说起了一两句。” “哦。” 汪瑞也不说破,只微笑道。 “我看你进来的样子好像要吃了我,我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呢。” “嗨!” 季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当即起身往外走。 “不说了不说了,上课去吧,时间都过了。” 汪瑞应了一声,让他先走。 “我先拿几卷书。” “好。” 季彦不疑有他,转身就出了门。 他不需要教案,也不需要书籍,只要看一眼开头,便能如数家珍,所以上课也方便,直接人去就行了。 他去的快,自然也没注意到。 汪瑞站在屋内站了多久,脸色又如何变了无数次,才慢慢离开了休息室。 “有问题。” 他前脚刚走,窗外的大树上就探出一个脑袋。 正是季黛。 她气哼哼道。 “季彦也真傻,养了条毒蛇在身旁也不知道。” 秦止扶着她的细腰,方便她探头探脑,才不经意道。 “此子不了得,以他的本事,季彦看不出来不奇怪。” 季黛想了想,若不是季彦走后,汪瑞的表情破碎,她也未必能立刻怀疑到他的头上。 “这些麻烦事都是因为我要关了学院才导致的。” 季黛往回靠,躺在秦止怀里叹气道。 “当初我要是没有下这个决定就好了。” “你若是没下这个决定。” 秦止将她的脑袋往怀里靠。 “书院里这些学子未必能活下来。” 就是因为关闭了学院,才可以保下入了朝堂的季家学子,也将当初监视扬州的视线打乱,已是那个时候能做的最好的打算了。 季黛知秦止说得对,也没有继续黯然神伤,便和秦止计划该怎么诈出汪瑞的狐狸尾巴。 秦止抱着她,笑着听她天马行空的想法。 “就这么办!” 季黛很快就定下了主意,美滋滋的就要和秦止去换衣服。 一刻钟后,季彦看着学堂的突然多出来的两人,好悬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这两个家伙究竟搞什么?不但装学生,还要跑来听他上课? 姐姐也就算了,秦止可是当今圣上,若是看他上课上的随意, 学生回答的参差不齐,对书院的印象不好了怎么办? 季黛可不管他怎么想,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看他,似乎真的想认真听课。 季彦没办法,又谨记姐姐说的不能暴露身份的说法,老老实实上起了课。 这样安静又平稳的上课手法,让路过的汪瑞好奇的伸头进来。 “季先生,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和季彦的学堂就在隔壁,平日上课时都能听见这边热闹的紧,哪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我,我的确有些不舒服。” 被帝后两人目光灼灼盯得受不住的季彦干脆扶着额头晃了晃。 “汪瑞,你帮我上这节课吧?” 汪瑞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关切的问了他几声状况,又送他往休息室走了几步,才回来接替季彦上课。 不得不说,汪瑞的确有才华。 他上的课工整,挑不出半分错漏来。 若说有些不足,怕就是太过死板。 一板一眼,完全按照书卷上一行一行的教下来。 初学者倒没有什么感觉,反正每一个都要学。 但若是年纪大的就不对了,他们都参加过几次科考,对于这样的教学便有些不耐烦。 “先生,你不能只说书上的啊,季先生都会扩展开来讲。” 汪瑞微微一笑。 “基础不打好,又怎么好往上走呢?若是不想听,或者觉得我说的不好,也可以离开,横竖我只是代你们季先生一节课罢了。” 他说的温和,可句句中皆是威胁。 一时间,堂上没有人做声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众人便一哄而散。 而汪瑞不慌不忙收拾着书卷,又慢悠悠的往外走。 “我怎么觉得,缘由在你身上呢。” 季黛没有动,她撞了撞身旁的秦止。 “汪瑞这种教法没有错,应该说是秦振在位时,大多都是这样的教法,一板一眼,回答的卷子都如此,一叠下去恨不得每张试卷都有几分相似。” 这也是为什么叶获能够一鸣惊人的原因之一。 “读书归读书,读傻了也不好。” 秦止挑了挑眉。 “若不是我当初压的紧,就凭秦振这么挑上来的人,怕是直接将朝堂给搞成一个腐朽的空架子了。” 所以他上位之后,最先开刀的便是这个,不然再过上几年,等丞相这群老官员们养老去了,他可就真的没人可用了。 “也就是说……” 季黛微微一笑。 “汪瑞大约也是被你扫出去的人咯?” 凭借这一节课的情况,如果还是秦振当权,汪瑞定能谋个不错的官位,甚至运气好点,冲进一甲内也未可知,那就是青云直上了,又何必在此处当一个教书先生? “一代君王一代臣。” 秦止笑道。 “不求变通,死守顽固的也有,可像他这样胆大的却少有。” 但季彦不傻,印绶也在父亲手上,汪瑞究竟是怎么给那群人盖了章,而那未曾归来的三人,在此事中又有着什么样的作用? 一切都未知。 线索并不多,但书院今天是查不到更多了,两人便回了季府。 一进门,季黛就看到三小只跑来跑去热闹的紧,她顺手扯了秦灵过来擦汗。 “玩的开心吗?” “开,心。” 秦灵美滋滋的回答了,又挣扎着要往哥哥们那边冲。 季黛只好松开了她,边目送她跑,边左右看了看。 “季彦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课都上完了,经过休息室时也看了一眼。 季彦不在,又没回季府,那是去哪儿了呢? 秦止打了个响指,从暗处便窜出了数道黑影,朝着几个方向寻找季彦去了。 “汪瑞不知道你我在此,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动手。” 秦止温柔的扶着季黛的手往后面去。 “应当是,去干他想干的事情了。” 季彦绝非小绵羊,未必全然相信汪瑞,用他的办法去查探也是极有可能的。 “汪瑞我并不担心。” 季黛轻声回应道。 “但我怀疑……藏在扬州下面的……不止一波人。” 秦止看向遥远的黑暗。 “当然不会只有一波,还有……跟着我们来的人!” 第215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四) 而此时,季彦走出茶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唉?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之间,汪瑞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好奇的揽着他的肩膀问道。 “你不是不舒服,早就回去了吗?” 季彦微愣了一会,还不等他回答,汪瑞就转身和出来的几位先生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瞪了他一眼。 “你喊他们喝茶,怎么不叫我?” 季彦心头一紧。 他是掐准了时间约了这几个先生出来,想旁敲侧击问一问情况。 而这件事,他并不想让汪瑞知道,便干脆扯了他往旁边走。 “我不是看你很少出书院,就不好打扰你了。走走走,你既然来了,还喝什么茶,喝酒去!” 汪瑞笑眯眯的任他扯着,等两人在酒楼坐下,才漫不经心道。 “上次我劝你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季彦点完了酒菜,又挥退了小二,才皱眉道。 “此事不妥,我那天就拒绝你了,你怎么还提?” “呵。” 汪瑞托着下巴示意季彦看外面。 “扬州繁华吗?” 季彦不懂他想说什么,便应声道。 “繁华。” “有钱人这么多,你又何必遵守你父亲那老顽固般的想法,什么收学生看人品。” 汪瑞嗤笑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书院几乎每年都是亏损,就算是好的那一年,也最多收支平衡,你可是季家独子,以后书院也是你的,收点公子哥们进来又怎么样了?银子还能咬你不成。” 季彦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 “公子哥儿们有的是读书的地方,未必要来季家书院,可对于他们来说,季家书院是唯一的出路,此事你不必再提,我和父亲是一样的想法。” 读书极贵。 笔墨贵,纸张贵。 更贵的是请先生。 外人看季家书院名声大,就以为他们赚的多,可实际上,书院的运转靠的是季家的其他产业,并不以盈利为目的。 “傻。” 汪瑞顺手夹了一筷子菜进口。 “一个公子哥可顶得上你整个班的收入了。” 他看季彦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还是没有继续劝说,只举起了酒杯。 “罢了,横竖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支持你。” 季彦这才勉强笑了笑。 不提此事,两人相谈甚欢,到了后面,汪瑞竟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醉了过去。 季彦无法,只能先扶着他回书院。 书院有先生住宿的地方,季彦也来过汪瑞的房间,便熟门熟路的推开了门,又将他丢进了床铺里。 “水……” 趴在床上的汪瑞喃喃着。 “水……” 季彦左右看了看,茶壶正放在窗下的桌子上,便走过去,准备给汪瑞倒杯茶。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睛下意识的一扫,就看见了教案中夹着的一张信纸。 季彦明知道自己不该,但回头看了眼烂醉如泥的汪瑞,他鬼使神差的抽了出来,借着月色看了几眼。 看完之后,他微微沉默着放回了教案里。 然后拿着茶杯回来给汪瑞喂水。 汪瑞喝了水,就沉沉睡了过去。 季彦也没继续留在这里,便替他关上了门急匆匆的走了。 黑暗中,汪瑞缓缓睁开了双眼,哪还有刚才的醉意。 “小公子啊。” 他半支起身子,看着季彦即将消失的背影,轻声道。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傻。” 可他不晓得,季彦赤诚的超乎他的想象,回了季府,便立刻去找了秦止和季黛,噼里啪啦将他在汪瑞那里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姐姐,你知不知道有人要撬季家的先生?” “唔。” 季黛笑眯眯道。 “我早就知道了呀,汪瑞也是在门口等着你出来的,压根没有什么偶遇。” 暗卫在茶楼里找到了季彦,自然也看见了躲在楼下等着他的汪瑞。 回禀之后,秦止便让他们去查了查汪瑞屋内的东西。 消息比季彦回来的还早呢。 “唉?” 季彦惊住了。 “那也就是说,他真的有问题?” “你捉不到他的尾巴。” 秦止淡淡道。 “那封信是真的,他的拒绝也是真的,除了他之外,你今日请喝茶的三位先生,两人已同意,一人未拒绝,但大约是要走的。” 季彦倒吸一口气。 书院里加上他统共就五名执教的先生。 要走三位,不就只剩下他和汪瑞了?! “那我们要不要再加月银?” “加了,对方也会加。” 季黛十分确定。 “他们的目标是撬走他们,给的银子必定十分丰厚,也一定会压住我们的出价。” 撬出去后会怎么样,他们才不管,最多给了一两个月的便就罢了。 可季家不一样,只要许诺出去的月银,是必定会遵守下去的。 甚至往后请进来的先生也会按这个价格走。 那他们怎么撑得住? “那该怎么办?” 季彦拿不定主意了。 “估计明天他们就会来请辞,我也没办法不同意,他们带着的学生又该怎么办?” “怕什么?” 季黛微微一笑。 “人往高处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当然要准,而且教书的事情嘛,你也不必担心。” 她靠近了秦止,狡黠一笑。 “不是还有我和你姐夫吗?” 秦止无奈的揉她脑袋。 他倒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 “他们得受得住才行。” 季彦心中一盘算,此事瞒不过季鸿,他定也会出手。 也就是说…… 他“嘿嘿”一笑,拍了拍手。 “那这个阵容可真豪华了!” 帝后,老院长亲自执教,怕是汪瑞的脸都要黑了。 第216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五) 次日,果然如他所料,三人联袂前来请辞。 汪瑞也在,皱眉道。 “你们也太不负责了,甩手就走,那学生怎么办?” 可还不等他们三人回答,季彦就大手一挥。 “没事,你们有更好的前途,就该去,书院有我,没事的。” 包括汪瑞在内,四人都懵了。 他们以为还要拉扯几次呢,没想到季彦这么爽快? 爽快也好,省的他们愧疚,当即三人就跑了。 汪瑞则犹豫开口道。 “你不会硬撑吧?就算老院长来,我们也就三人,压根不够的,要不,我帮你叫几个人来?正好我有三位朋友在扬州,替你撑个半年没有问题的。” “我没有硬撑啊。” 季彦好奇的看了眼他。 “先生的确够了啊,加上父亲刚好五个呢,哦,我还没和你说吧,昨天恰好父亲的故友来了,想要寻个差事做,我正愁该怎么安置他们,没想到恰好这就空出了位置来了。” 他美滋滋的起身。 “真是运气啊。” 季鸿的故友,应当也是老头子吧? 汪瑞眯眼想了想,也不算难事。 年纪大的,稍微摔一跤,怕是就要回去养伤了,定不会影响他想带进来的几人。 可等他看见新的先生时,彻底僵住了。 “这就是院长的故友?” 站在他面前的两人,男俊女美,又举止亲昵,应当是对夫妻。 这个不要紧,可一看气质绝非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混到找不到事情做的份上呢? “这位就是汪先生?” 秦止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姓——代,你可称呼我为代先生。” 季黛掐了掐他手心,又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才自我介绍道。 “我姓知,你可以称呼我为知先生。” “……” 季彦站在后面,表示对这两人无语。 取个假名,还要秀一波恩爱。 汪瑞恍然回过神,忙也拱了拱手。 “代先生,知先生。” 季彦深怕这两人再出什么幺蛾子,便领着他们要走。 “我们先去上课了,汪瑞,你也去吧。” “哦,好。” 汪瑞深深的看了几眼他们,便掉头去了自己的学堂。 上午还好。 到了下午的时候,汪瑞的学堂里人越来越少,到最后,竟一个人都没有了。 汪瑞就算不管,也不得不走出了学堂看下是怎么回事。 这一看,他才发现,他的学生竟全部到了隔壁去。 隔壁,原本是季彦的学堂,今日好像让给了…… “代先生?” 果然,他伸头一看,里面坐着的正是新来的代先生。 他漫不经心的靠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一叠交上来的文章。 随口点评,却直击要点。 不管是谁,都如同被点醒了般惊喜不已。 “真的好厉害。” 汪瑞旁边站着的学生忍不住低声道。 “不管是写的好与不好的,他都能找到最合适的方向。” 汪瑞握紧了手掌。 “不上课,只看文章有什么用?” “上课有知先生呀。” 本来看他过来有些怕的学生当即指了指对面道。 “去那边听课,写的文章拿过来点评。” 汪瑞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对面的学堂也挤了不少人。 隐约还能听见女子温和,不疾不徐的声音。 汪瑞咬紧了唇,掉头就走。 季彦回来时,恰好看见他阴沉着脸坐在座位上。 “怎么了?” 既已经知道他有问题,季彦就抱着故意气他的态度。 “你也去看了吧?知先生和代先生的确很不错呢。” “他们是很不错。” 汪瑞拳头捏得死紧。 “不错的让我觉得我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你也要走?” 季彦讶异的坐过来。 “他们给你出了什么价格?要是够高的话……你也不必顾忌我,大可去了。” 汪瑞好悬一口血吐出来,甚至怀疑季彦知道了些什么,可转头一想,还是觉得季彦没有这么聪明,便低声道。 “我本来就不想教书,他们开的价格再高,我也不想去的。” “我就知道你够哥们。” 季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 “他们这会是新奇呢,我学堂里的学生也过去了不少,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真的能很好吗? 汪瑞不信,他知道自己上课枯燥,可他从小也是这么学上来的,并以此为傲,压根不想改变。 但书院改变了。 他似乎也该加快脚步了。 “没事,就让他们新奇去吧。” 汪瑞低声道。 “正好,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就麻烦知先生和代先生帮我看着学生了,我休息几日。” 季彦挑了挑眉,爽快答应了下来。 “你从进学院后就没有请过假,也该好好休息几日了。” 回了季府,他将汪瑞的反应说了一通,季黛便就笑了。 “他要动手了,目标嘛,第一个大约就是你了。” 柿子要挑软的捏,目前最软的就季彦,秦止看上去就很危险,又总是和她在一起,汪瑞不会这么想不开。 而最信任的他又最好骗的季彦就是目标了。 “我?” 季彦指了指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呗。” 季黛对弟弟可没那么温柔,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男孩子嘛,受点苦没什么的。” “姐夫,姐姐又欺负我!” 见季黛表情,季彦就知道她不心疼自己,忙向秦止求救。 “咳。” 秦止咳了几声。 “我会让暗卫跟着你的。” 季彦踉跄了几步。 “你们你们……” 真是好狠的心,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他呢! “舅舅别怕。” 秦昭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抓着季彦的指尖。 “我陪你。” 季彦热泪盈眶,抱起他亲了又亲。 “还是你好,可我也不可能让你跟着我啊,罢了罢了,我心里有数的。” 第217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六) 头两日,风平浪静。 书院运转正常,没有半分问题,压根看不出大换血了。 到了第三日晚上,汪瑞终于熬不过了,径直出门到了季家寻季彦。 季彦开了门一看,也有些惊讶。 “汪瑞你有什么事吗?” “确有要事。” 汪瑞急切道。 “我朋友在城外遇了些事情,但我孤身一人,怕是不行,便想让你陪我去一趟。” 来了! 季彦后背汗毛“腾”的一下就竖了起来,还要装作关切的走出来。 “好,别着急,我这就让人赶马车过来。” “来不及了。” 汪瑞不想让他带什么人来,扯着他就跑。 “我租了辆马车,现在就去,再拖一会我怕来不及了。” “噢!噢!” 季彦跟着他跑了几步,衣摆就被人抓住了。 回头一看,正是小秦昭。 “舅舅,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昭儿也要去。” “唉?” 季彦正想将他送回去,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秦昭刚刚已经回了院子,怎么会突然过来? 姐姐和姐夫定也知道汪瑞来了,也就是说…… 他们让他带上秦昭。 看来姐姐还是心疼他的。 季彦伸手抱起了秦昭。 “好,一道去吧。” 汪瑞看他怀中的小男孩,欲言又止,但又不能让季彦再送回去,万一带出一堆人来也是麻烦,便就催着他上了马车,一鞭子就朝着城外去了。 “到了。” 半个时辰后,汪瑞在一座破庙面前拉停了马车,急匆匆的一跃而下。 “你带着小孩不方便,且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看看情况。” “哦好。” 季彦趴在窗子答应了一声,目送他快步走进了破庙。 “舅舅。” 秦昭小小声道。 “我们赶紧跟上去。” “唉?” 季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秦昭扯下了马车。 看着周围黑黢黢的林子,季彦有些犯怵。 “我们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吧?你这么小,万一有事,我可保不住你。” 他是个书生,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唉。 “不用你保啦。” 秦昭挺了挺小胸膛。 “我和父皇学武了,我保护你!” “……” 季彦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小家伙,悄悄的摸了过去。 所幸这里就是个破庙,他们也不需要跟的太近,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汪瑞,你一人来的?” “是我一人来的,你们不是没什么事吗?为何非让我带上季彦出来?” “你不带他来,你就也走不了了。” “什么!” 突然里面就传来了剧烈的动静,以及汪瑞的嘶吼声。 “快走!” “外面有人!” 几乎是瞬间,破庙的门就被踹了开来,两人急匆匆走出来,冲上了停在路上的马车。 季彦瞪圆了眼睛,若不是秦昭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他必定要叫出声! 那两人检查了下马车,悻悻然就回了破庙。 “没人,汪瑞你还鬼叫什么?” “我都告诉你了,我是一个人来的。” 汪瑞也镇定,完全没有暴露出他们两人在场。 秦昭却没有松开手,只用口型道。 “苦肉计。” 苦肉计? 季彦满脑子的问号。 汪瑞又没有暴露出他们,何来的苦肉计? 可看秦昭小大人般的模样,季彦还是决定相信他,安静的趴在草丛中,听着…… 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 “还真能装。” 秦昭托着下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舅舅,你什么打算?要不要进去救他?” “?” 季彦小小声道。 “你不是让我别出声的吗?” 秦昭同情看他。 “这里地方太远了,不救他,我们也用不了马车呀,只要这马车一动,里面人就会发现的。” “呃。” 季彦指了指远处。 “不是说暗卫跟着我们的吗?” “哦。” 秦昭爽快道。 “我让他们走了,这里没危险。” 季彦悲痛的扶着额头,他是犯了什么傻,竟然会相信这么个小鬼头? 哪儿没有危险了? 虽然刚出来的那两人看上去也不怎么强壮…… 等下,季彦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看向秦昭。 “你是说?” 秦昭笑眯眯道。 “父皇说,舅舅应该认得他们。” 季彦的确认识他们,就是学院关闭未曾归来的那三人。 再联合汪瑞曾推荐过说扬州城内有三个朋友…… “就是他们啊。” “所以啦。” 秦昭将他往前面一推。 “舅舅你最多受点皮肉之伤,但还没有到暴露暗卫身份的地步。” 秦昭这么小都不怕,季彦也只好壮起胆子,“噌”的一下冲进了破庙中。 “汪瑞,我救你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跌跌撞撞的差点摔倒在地。 可趁着这个机会,他也看清楚了里面的状况。 汪瑞被迫跪在地上,脸上还有通红的掌印,见着可怜极了。 而且他还急切的回头道。 “走!” “不走!” 季彦几步上前,就拦在了他前面。 “我知道你们,你们都曾是季家的学子,为何为难他?” “为难他?” 离汪瑞最近的那人开口道。 “季公子,是季家对不起我们,汪瑞不肯带你来,只能他受了,不过,你来了,我们就放过他。” “季家没有对不起你们。” 季彦定了定神,盯着他道。 “贾勇,书院关闭去头去尾也就一年,并未曾影响什么,是你们主动放弃了。” “放弃?” 贾勇大笑不止。 “季公子,你是在蜜罐里泡久了不知道人间疾苦吧,那是我们的最后一年!你们说关就关,当我们是什么了?” 季彦沉默了,忽然不想解释了。 解释季家当初的困难?解释当时朝堂不稳?解释为了大局,只能放弃可能发生的意外? 都没用。 他们是被牺牲的,虽然和季家没有关系,可曾经,他们也是将希望寄托在此啊。 “所以季家就是对不起我们,我们要你受苦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好。” 季彦有些疲惫。 “你们想做什么就做吧,汪瑞和此事没有关系,你放了他走。” 汪瑞却扯着他的衣摆,低声道。 “你别管我,去找人,肯定有人来救你的!” “没有的。” 季彦蹲下来看他。 “就我们三人,不如我受苦,你带着昭儿回去。” 汪瑞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他。 难道他的情报有误? “唉。” 秦昭托着下巴坐在门槛外,瞟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黑色靴子。 “父亲您要动手吗?” “没到时候。” 秦止点了点他的小肩膀。 “你上,我帮你。” 秦昭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美滋滋的一蹦而起。 “舅舅!我来救你咯!” 他的动作让庙内几人同时一惊,还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等看清楚冲进来的小小人儿时,贾勇先嗤笑道。 “哪儿来的小鬼头,还想救人!” 可下一瞬,秦昭的小拳头就招呼上了他的小腹。 “嗷!” 贾勇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就被轰得往后一飞,差点撞上佛像。 秦昭吐了吐舌头,默默在心里像佛祖告了罪,才摩拳擦掌道。 “接下来是谁呢?” 第218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七) 汪瑞瞠目结舌,看着小小的秦昭一拳一脚,就将这三人打趴了下来。 “好了。” 秦昭高兴的拍了拍手。 真爽呀,有父皇的内力帮忙,他的小拳头也厉害了许多呢。 “舅舅,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噢!” 季彦清醒了过来,伸手去扶汪瑞,边嫌弃的瞪了地上的哀哀惨叫的三人一眼。 “这就是你当初想要引荐进学院当先生的朋友?汪瑞也也太傻了这么轻易就被他们给骗了!” “我……” 汪瑞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彦就絮絮叨叨往下说。 “先不说书院里先生够了,就算没有,他们也是不够格进书院的。” “不是……” 汪瑞压根打不断他的碎碎念,他要带进去的三人根本不是贾勇他们啊。 季彦记性好,他也不敢冒这个风险的好么。 只是人数刚好一样。 可他几次想开口,都失败了。 只能无奈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这一次,损失这三个蠢货,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 汪瑞的目光下移,盯上了秦昭。 这个小家伙,究竟是谁? 他称呼季彦为舅舅,而季彦只有一个亲姐姐,便是皇后娘娘。 也就是说…… 汪瑞微眯着双眼,他的情报没有错。 京城的确来人了,但是来的只是皇后娘娘呢? 还是圣上也来了? 想到此,他就半蹲下来问道。 “你叫昭儿?你真的好厉害啊,是刚来扬州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秦昭不好意思的往季彦身后躲了躲。 “也没有多厉害呀。我是才来,是舅舅去接我的哦。” “啊?” 汪瑞愣住了。 帝后都没来?就将皇子送进扬州了? “只有你来了?” “还有弟弟妹妹呀。” 秦昭甜甜一笑。 “我们只是来外祖家玩的呢。” “噢。” 汪瑞赶紧收敛了自己意外的表情,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我下次去找你玩。” “好呢!” 秦昭一口就应了,扯了季彦就往外走。 “我们快回去,弟弟妹妹如果醒来没看见我又要哭啦。” 几人回了季府,在门口作别后,秦昭就“吧嗒吧嗒”跑了进去。 等季彦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叽叽喳喳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还能总结道。 “回来的路上,他的注意力已经从舅舅身上转移到我身上来啦,还说下一次来找我玩呢!” 季彦在椅子上坐下,也十分不解。 “昭儿你为何要告诉他你的身份?” 本来敷衍下,汪瑞也未必会追问下去。 “他找你出去,本来就是想要知道父皇母后来了没呀。” 秦昭好奇的回头看他。 “舅舅你不知道吗?我一看就知道那什么汪瑞演这出苦肉计的目的了哦。” “啊?” 季彦抓了抓后脑勺。 他还真的没看出来,为了知道这件事这么大张旗鼓,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不算大张旗鼓了。” 季黛摸着秦昭的脑袋,淡淡道。 “他们当初能在季家埋下石头,未必没有其他的办法再来一次。” “已经开始了。” 秦止从门外走进来,偏头看了眼外面。 “暗卫回禀,起码有四个地方出现动静了。” 季黛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微笑道。 “等,还是做掉?” “他放,我们取。” 秦止并不在意,牵住季黛的手。 “不然怎么进行下一步?” 次日清晨,对方千辛万苦埋进来的几样东西都被送到了秦止面前。 季彦伸头一看,立刻缩了缩脖子。 “这是个什么玩意!” 这明显看上去是人的骨头,看上去瘆人得很。 “有毒吗?” 秦止摇了摇头。 “无毒,这里所有算在内,恰好是一个人。” “嘶。” 季彦更惊讶了。 “也就是说……” 季黛不慌不忙道。 “如果这是无人认领的枯骨也就罢了,可如果来几个人指认他消失在季家,又在我们家底下发现人骨,你觉得我们会如何?” “好歹毒!” 就算是季彦也明白了。 “他是要季家上下声名扫地,也想彻底毁了书院。” 撬人,害季家。 条条例例,目标明确! “有趣的事情不止这一点。” 秦止回头看季黛,笑道。 “黛儿,你猜一猜,埋东西的人回去了哪里?” 秦止这么问了,季黛也就明白了。 “不会是扬州府衙吧?” 秦止笑而不语,挑了挑眉。 “怎么可能?” 季彦急了。 “扬州知府是赵叔叔啊,他和父亲关系很好,怎么可能是他?” 说着说着,他也有些不自信了。 回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情,现在发生的事情,还有即将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扬州知府…… 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 “真的是他?” 季彦咬紧了后槽牙。 “是与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季黛微微叹息。 她也不希望是赵叔叔,自从她懂事以来,便常常见他来找父亲喝酒赏花。 他们两人兴趣相投,岁数差距也不甚大,很是谈得来。 如果真的是他,最伤心的怕是父亲了。 第219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八) 可惜的是,饵实在太诱人了。 当今圣上三个孩子都在扬州季家。 这个机会也许只有这么一次。 季鸿看着突然上门拜访的赵强,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 可笑? 还是可叹? 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压着心中的郁闷,带着赵强进了主厅。 “怎么了?” 赵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常你都直接带我进你书房的,今日怎么这么见外,就在这里坐着了?” 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彼此熟悉的不得了。 从未有哪一次,会在大厅坐着的。 “后府里孩子闹得慌。” 季鸿苍白的笑了笑,请他入座。 “也乱的很,怕让你不高兴。” “这么客气做什么。” 赵强哈哈大笑道。 “你是怕我妒忌你吧?我是没你这么好命,养了个儿子还中途夭折了,后来怎么求都求不来孩子,你这里的热闹我是多羡慕呐,就是不知道你这老家伙舍得不舍得让我见一见他们。” 季鸿没有一口拒绝。 “我让人去问一问,他们一直跟着我夫人,得看她怎么说,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赵强看出来他故意转移话题,便也不点破,只含笑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府衙里来了几个京城的官爷,烦得很,东查西查的,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就跑你这来坐一坐。” “京城来的人?” 季鸿知道他既然提起此事,便是想让他追问,就问道。 “查什么?” 赵强凑了过来,小声道。 “你问啥,让你去当官你又不肯,你闺女都是皇后了,怎么查也查不到你头上的,不过有一件事,你需要注意下……” 赵强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季家学生是不是有好几个退学的?” “嗯。”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人各有志,感觉没有出路了,想离开也正常。 季鸿爽快的承认道。 “最近就有。” “就是这里有些问题,前日,有一家来报失踪,似乎一直没回去,我一查,唉,正是季家书院的,就赶紧过来通知你一声,你晚些时候查一查什么时候退学的,省的被他们给缠上。” 季鸿抿着唇,微点了点头。 “好。” 赵强见他应了,便打算起身走人。 “我回去点个卯……” 可他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吵闹声。 “他就是从季家书院出来就不见了的,一定和季家有关!你们出来!” “快出来!” 季鸿猛然站了起来,赵强懊悔的一拍大腿。 “哎呀,我应该早一点来通知你的,他们也寻到味了!” 而季彦此时正好在家,便先出了门。 门外,两个老人相护搀扶着,站在不远处还在破口大骂。 “老先生,老太太。” 季彦上前问了几句,就被骂退了开来。 “我不和毛头小子说话,季鸿!你在哪儿,给我滚出来!” “我那么大个小子好端端的送你们书院里来,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大家都说说,有这么个道理吗?” 季鸿此时也走到了门口,他皱眉看着这两个老人,温声问道。 “他失踪是哪一日?” “五日前!” “他六日前来交的退学书,也有父母的签名,且他也二十多岁了,我便没有强留他。” 季鸿略一回想,便知道了这两个老人说的是谁。 “那五日前的事,应该和我们无关。” 老头子恶声恶气道。 “我压根就没签过什么退学书!” 老太太也捂着胸口道。 “我有感觉,我家孩子就在这里!” “……” 季鸿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可架不住这两个老人闷头就要往里面闯! “赵大人,你也在这里。” 当头第一人,他们看见的就是赵强,当即不依不饶的拉着他查探。 “我家老太婆感觉最是敏锐,说我家孩子在季家,就一定在季家,你帮我找一找。” 赵强不动声色的看着外面站着的父子,故意为难道。 “应该不会在季家吧?你们都找来了,他若是听到了声音,又怎么不出来见你们呢?又不是死了。” “嗷!!!” 老太太一嗓子就嗷了起来,往地上一坐,就痛哭起来。 “我的儿啊!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老头子也不甘示弱,抱着她的脑袋就呜呜大哭。 “我们这辈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啊,若真死了,我们也不想活了,就一头碰死在这里算了!” 这两个人嚎啕大哭,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了进来。 “你们在哭什么呀?” 就在这时候,秦昭走到了门外,好奇的看着这两个哭的都没形的人。 “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里撒泼打滚,丢人不丢人呐?” 他又挺了挺小胸膛。 “昭儿从两岁开始就不哭了哦。” 赵强知道他的身份,连忙走过去劝道。 “他们找不到孩子了,所以着急。” “这里是季家,又不是府衙。” 秦昭掐着腰,掷地有声道。 “找不到孩子就去找,说感觉在外祖父家,那我还感觉在天上呢,他们也能去骂老天爷吗?” “哎呦喂。” 赵强没想到这个祖宗说话这么没有顾忌,可也不敢伸手去堵他的嘴,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不出声了。 “小孩子懂什么。” 老太婆擦了擦眼角。 “都说母子连心。我的孩子在哪儿我当然有感觉!” “噢。” 秦昭笑眯眯道。 “那你感觉感觉,你孩子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又是怎么死的呢?尸体又在哪儿呢?” 他威胁的摆了摆小小的手指。 “有一个说不对,都是骗子哦。” “你!” 老太婆被气的个半死,哭到这个程度,她也不能完全指对方向啊,便只能求助的看向老头子。 “老汉……” 第220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九) “这样吧。” 秦昭指了指身后的季家。 “我让你进去找,也给你五次机会,你只要能找到一点你儿子的痕迹,我呢,就替外祖父做主,你想如何便如何,该补偿就补偿,一切都依着你。” “那如果找不到呢?” 老头子总觉得这小子不会这么简单,便追问道。 “找不到该如何?” “那就说明你胡说八道,还想污蔑季家。” 秦昭小小的手掌往大门上一拍。 “你们——都知道季家是谁家了吧?也知道我母亲是当今皇后,季家便也是皇亲国戚,你如此栽赃皇家,只有一个后果呀。” 明明是可爱至极的小人儿,说出来的话却冷肃无比。 “立刻关押斩首!” “哎呦喂!” 老头子的腿都软了。 他们拿了银子办事,可从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命搭进去啊! “不成,不成。” 连老太婆都连连摆手。 “我不找了,也不点了,赵大人,你帮我们找。” 赵强站在一旁,脸色变了又变。 “你是扬州知府吗?” 秦昭也转过了脸来,笑嘻嘻道。 “你这个官位虽然有些麻烦些,但我好像也可以先斩后奏哟。” “不,不可能吧?” 赵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我,我是朝廷命官,殿下您可不能如此草率。” “你说的对耶。” 秦昭可怜兮兮的偏了偏头。 “我还没有封号,但是…… 我哥哥有哦!他可以直斩朝廷命官的御赐宝剑哦。赵大人你别急,我现在就写信过去,最多五日,他就到了呢。” 赵强的腿都有些软了。 秦昭的哥哥只有一人。 便就是如今的大将军叶获! 他最是孝顺。 若听说季家受了委屈,五日内肯定到位,而且以那位的杀伐果决,他这个头还真的难说保得住不。 “殿下说的对。” 赵强不敢再说什么,连声劝道。 “事情还没查明白,怎么好冷不丁的搜查季家?且等我回府衙命人再查一查,若是有了证据再来也不迟,想必殿下也不会包庇季家的。” 这两个老人正想借坡下驴,哪还敢留在这里,当即掉头就冲出了季家。 “真棒!” 季彦走回来摸了摸秦韵的脑袋。 “要不是你在,怕是说不清楚了。” “舅舅,你和外祖父不是说不清楚。” 秦昭认真道。 “而是不好说,母后告诉我,面对什么样的人,要有不同的对付方法,像这样的撒泼打滚的就一定要让他怕!” 怕了,就会萌生退意,也会在心中衡量值得不值得。 不值得便如同现在这样,落荒而逃。 “这只是试探。” 季鸿深吸了一口气。 “还会有下一波。” 不搞垮季家不罢休,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赵强为何也会参与在内! “赵强在扬州呆了三十年了,始终是个知府,再无进步的空间。” 季黛依偎在秦止怀中,淡淡道。 “人呐,可以不好,却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秦止看得通透。 “赵强往前进不了,可季家却推送了那么多人进朝堂,外人可不一定觉得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只会感觉季家有路子。” “他是旁敲侧击问过我很多次。” 季鸿失落道。 “我告诉过他,季家从来不走这些歪门邪道。” “看来,他是没信。” 季黛摇了摇头道。 “就是不知道他后面还有没有更大的鱼。” 解决他简单,秦止一句话的事情,可同样也断绝了其他的线索。 “汪瑞不是还要来找秦昭吗?” 秦止揽着她往外走。 “我们还要去上课,这边就交给他们吧。” 秦昭的眼睛“嗖”一下就亮了。 父皇的意思是,他可以完全凭他的意思动手了? 那就好玩了呀! 他摩拳擦掌,一蹦就蹦到了季彦身边。 “我们去看看汪瑞好不好?他是不是还在休息呢?” 季彦想了想,汪瑞的确没有和他说复课,也就是说他应该还在书院里休息。 “走。” 他牵起了秦昭的小手。 “我们过去看一看。” 可等他们赶到,汪瑞竟不在房间里,问起伺候的小厮也只说不知道。 “他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 季彦狐疑道。 “怎么这时候不在?” 秦昭耸了耸肩膀,并不意外,扯着季彦就往外走。 但他们才走了几步,就迎面撞上了汪瑞。 他脸色阴沉,行色匆匆,见他们在这里,赶紧堆起笑脸,热情招呼着他们进去。 “你们是来找我的?我刚刚出去吃了个饭,你们吃了没?” 进了屋子,他又顺手抓了个糖塞给秦昭。 “要吃糖吗?” 秦昭摆了摆手,笑眯眯道。 “母后说我在外面不许吃东西哦。” 小孩子童言童语,汪瑞也不生气,逗了他几句便问道。 “我正好要去找你们,季家出的事情我知道了,现在家里没事吧?” 季彦盯着他关切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原本是将汪瑞当成朋友的,可…… 可现在…… “汪瑞叔叔。” 秦昭偏了偏头,指着他袖子角道。 “你这个是什么印章呀?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呢。” 汪瑞低头一看,立刻将它捏在了手中。 “大概是在哪儿沾上的吧?” “噢。” 秦昭点了点头。 “舅舅,你不是说要带上汪瑞叔叔去府衙吗?” “唉?” 季彦反应还算快,看了眼迷惑的汪瑞,忙道。 “那件事还没了结,我打算去府衙问一问赵叔叔情况。” “还有,听说京城来了两个大官。” 秦昭微微笑。 “说不定我认识呢,也可以引荐汪瑞叔叔认识呢。” 汪瑞却不甚兴奋,他推拒道。 “你们去就好,我……” “刚汪瑞叔叔不是很关心的吗?您比我舅舅聪明,也肯定更好说话一些,再说啦,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秦昭上手去牵他的手,和季彦一道连扯带拉,非要将汪瑞带去府衙。 汪瑞也是无奈,门外的官兵见他去而复返,也颇为惊讶,不过还好他们也没说什么。 赵强迎了出来,听秦昭说要见京城来的大官,便领着他们往里面去。 “殿下想见,那是肯定能见到的。” 走了几个长廊,赵强就推开了面前的厢房,请他们进去。 秦昭不急着迈步,只伸头看了眼,便就欢喜的一拍手。 “原来是你们呀!” 屋内的两个官员脸色一僵,忙起身跪拜秦昭。 秦昭背着手在厢房里翻了一圈,就叹气道。 “你们来了几日了。” “不足十日。” “归期呢?” “还有五日。” “那按这个进度应该来不及了咯。” 秦昭高高兴兴的一蹦。 “我来帮你们吧!” 他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拖了椅子就坐在了桌子前,还招呼季彦和汪瑞。 “舅舅,叔叔,你们也过来,人多力量大。” 那两个官员差点吐血,连忙劝道。 “殿下,这些都是绝密,不能让外人翻阅的。” “是吗?” 秦昭坐在椅子上回头。 “舅舅,他们说的对不对?” 所有人都看向了季彦,期盼他说几句话,让这个祖宗回去。 而从季彦的方向,恰好能看见秦昭快速的往袖子里塞了个什么,才又朝他点了点头,就赶紧招呼道。 “昭儿别闹了,我们来是有正事的,快跟过来。” “噢……” 秦昭失望的跳了下来,边跟着他走,边碎碎念。 “真的不能在这里吗?” “你个小娃子能帮什么,要帮也还是汪瑞帮忙呀?他最是熟悉了,对不对?” 第221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 “也是!” 秦昭拍了拍手。 “我们和赵大人一起去看案宗,汪瑞叔叔你就留在这里帮他们吧!” 汪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两人丢在了此处。 等他们走了,屋内的一个官员走了出来,冷淡道。 “汪瑞,你不会被他们发现什么了吧?” 汪瑞赶紧拱手道。 “贺大人请放心,季彦此人性子最软,他如今对我十分信任,绝对不会怀疑上我,至于秦昭……” 他冷笑了一声。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能闹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你不要小瞧秦昭。” 贺章提醒道。 “他绝顶聪明,又是龙子,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小孩子呢?” 汪瑞想了想破庙里秦昭的表现,倒也有些警醒。 “要不,从他开始动手?” “你疯了?” 贺章吓了一跳。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们现在干的本来就难逃一死,不如干一把大的!” 汪瑞疯狂道。 “这样好的机会,你难道舍得放过吗?就算我们捉不到秦昭,不还有秦灵,秦阳吗?不管哪一个,都有用!也足够主人满意了。” 听见“主人”两个字,贺章面露犹豫。 “也不需要你们干什么。” 汪瑞拂袖而去。 “一切有我做,你们就准备好接应就行!” 汪瑞都如此说了,贺章也只能答应下来,准备去了。 又过了几日,汪瑞借口复课后就没时间了,约秦昭,季彦出门游玩。 “你弟弟妹妹呢?” 季府门口,汪瑞俯下身来问秦昭。 “你出去玩也不带他们吗?” “他们最是贪睡了,如今还没醒呢。” 秦昭回答道。 “我们先走,等他们醒了,外祖母会亲自带他们来的。” “嗯。” 汪瑞挑了挑眉,能将这几个人分开,他成功的几率能大很多。 “那我们先走。” 他亲自驾马,马车里就季彦和秦昭两人。 相比较季彦的紧张兮兮,秦昭就放松得很,甚至还能和汪瑞说说话。 他们两人笑声不断,轻松自在。 季彦瞧得有些无语,索性转头不看他们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静湖。 这湖泊颇大,如今又是春天,湖面上不少游船,画艇,配合着碧水蓝天,煞是好看。 “哇!” 秦昭一下马车就兴奋至极。 “舅舅你都从来没有带我来这里过,还是汪瑞叔叔好。” 季彦好悬一口咬住舌头。 他哪儿没带了? 扬州城内,只要说得上名字的都去了一遍。 不过因为湖泊比较多,又大多是游船,风景又类似,就挑了一个感兴趣的玩了玩,其他的都直接略过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镜湖他们的确没来过。 “我定好了船,你们跟我来。” 汪瑞笑了笑,就带着他们往岸边走。 “等季老夫人过来,再派一艘小船来接他们就好。” “好,还是叔叔你想的妥当。” 季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秦昭扯回他身边,小声道。 “过了,汪瑞不喜欢别人拍马屁,你再夸,怕是他会不高兴的。” “才不会。” 秦昭掐了把季彦的手心,微抬下巴。 “他啊,可最喜欢这等吹捧了。” 不止喜欢,甚至还很贪恋。 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清高,才一再掩饰自己。 但遮掩的太久,反而越无法压制。 “真的假的?” 季彦“嘶”了两声,好像没错,一路过来,汪瑞似乎很享受,甚至因为秦昭的一句话亲自过去叫船家了。 虽然也有秦昭身份的加持,可平日里,能让汪瑞这么客气的可不多。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汪瑞带着船家回来了。 “我们上船吧。” 船开了不久,秦昭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再左右看看,从他们出发开始,跟在他们附近的几艘画舫就没换过。 也就是说…… 秦昭心中有了数,转头就和汪瑞唠嗑。 “叔叔,你还记得我们一道去府衙的那次吗?” “记得。” 汪瑞低头看他。 “就是你们俩丢下我的那一次呗。” 秦昭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靠近汪瑞小声道。 “我将那次带回的卷宗寄给哥哥啦,哥哥说让我们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来扬州,到时候呀,想要栽赃我们的可就要倒霉喽。” 汪瑞袖中的手捏的死紧,却还温和道。 “你哥哥就是叶将军吧?他杀伐果断,过来一趟也好,不过我们出来玩,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他指了指游船的二楼。 “要不要去二楼看一看?高处风景更好呢。” “好。” 秦昭眼睛咕噜一转,就往上面跑去。 季彦本来想跟上他,没想到被汪瑞挡了一下。 就这么一小会儿,二楼的秦昭就惨叫了一声。 “舅舅!” 紧随而来的便是“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不好!” 季彦抢了几步就要跳湖去救秦昭,汪瑞却比他更快,几下就扒了衣服。 “你不会水,我去!” 他一个纵身就跳进湖泊中,朝着刚激起的水花而去了。 季彦扶着栏杆紧张地看着。 “喂。舅舅。” 出乎意料的,二楼又传来了秦昭的声音。 季彦怔住,缓缓抬起头。 秦昭正坐在二楼断裂栏杆旁笑着和他招手。 “我没有落水呢。” 第222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一) “那……他……” 季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管汪瑞目的是什么,毕竟他还是为了秦昭下水了。 “我们去拉他。” “拉什么?” 秦昭制止了季彦的动作。 “他才不会死,只不过替我陷入早就准备好了机关罢了。” 果然,汪瑞到了那个点,便就咕噜咕噜的往下沉,直接消失了踪影。 “哼。” 秦昭站起来,眺望着远处。 “他知道我们怀疑他了,转移目标了。” “他的目标是秦灵和秦阳!” 季彦也反应过来了,当即厉声道。 “船家!回岸边。” 可船上哪儿还有什么船家呢! “他在开船后就走了。” 秦昭往下一跃,挡在了季彦身旁。 “我们也走不了。” 就这么一点时间,原本围绕着他们的画舫都靠了过来,将他们死死的顶在一起! 且眼瞧着不少人往他们船上来了。 “昭儿,你你,打得过吗?” 季彦颤着声音道。 “这么多人呢。” “我才学武一年哎,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秦昭眨了眼道。 “舅舅你也太拿我当回事了吧?” 季彦都已经看得见他们抽出的刀剑了,便连忙抱着秦昭要跳水。 “拼了,下水还能活!” “我不行,可不代表别人不行啊。” 秦昭同情的拍了拍紧张的季彦。 “我可是皇子呀,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暗卫呢?” 他打了个响指,不知从哪儿就冒出了几个暗影,胆敢靠近一点的,都会被结果掉。 但人数差距还是有些大,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 而这边,林彩的马车正在街道上飞驰,可就在经过某个无人路口时,一根绊马索冷不丁地就出现了。 马车速度很快,被这么一绊,就轰然倒地! “快!” 湿漉漉的汪瑞带着人就往上冲。 “将里面的人都给我带走!” 可等他掀开马车的门,里面除了一个昏迷的下人,竟空无一人! “人呢!” 汪瑞控制不住自己嘶吼道。 “怎么会没人!” “可能,可能是他们临时改的主意不来了?” 他身旁跟着的下属生怕被牵连,连忙劝道。 “要不还是算了?” “算什么算!” 汪瑞按住额头,吼道。 “你没听见叶获马上就要来了吗?错过今日再无机会!我去通知主人,季家一定要拿下!” 他在湖里没有看见秦昭就知道不对了。 那个小家伙骗了他! 说不定季彦也知道什么了,那就要趁他们被困在湖上的这个时间,解决掉季家! 算一算,季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是最好的机会了。 一刻钟后,季府被官兵围住了。 季鸿走出来,皱眉问领头的赵强。 “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强摆了摆手,叹息道。 “季先生,公事公办,如今的证据都指向您,这季府还是要搜的。” “哈哈。” 季鸿不怒反笑。 “案宗我看了,所谓的证据都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的,就凭这些,你也要搜查?” “非也非也。” 赵强微微一笑。 “给你们的未必是真的,我还有证据,只是不方便给你们看,等搜出了东西,你就明白了。” 季鸿和他多年朋友,如何不晓得他的心思? 证据肯定是没有,但今天肯定是要捉了人走! “那就请。” 季鸿让开了身子,靠在门边。 “你可要记住了,搜不出来,你这顶冠也不要带了。” 赵强毫不在意,当即带着人走了进去。 林彩带的两个小家伙避到了主厅,他们看着密密麻麻进来的官兵也不怕,坐在椅子上随意的甩着小脚丫子。 “大人。” 没过多久,就有个官兵跑到赵强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赵强的眉心登时皱在了一起,失声道。 “怎么可能!” 他带来的人就是当初埋下白骨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看来,赵大人要无功而返了。” 季鸿坐在一旁边逗弄着外孙女,边冷笑道。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且等着!” 赵强的脸色变了又变,索性一摆手。 “找不到不代表没有问题,就请季先生一家入府衙一叙吧。” “好好好。” 季鸿一笼袖子,并不意外他的打算。 “我说你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想让季家上下入狱不如直说,横竖……你也没有这个资格!” 他手掌在桌子上一拍。 “赵强,我敬你是扬州知府,一直对你礼遇有加,可不代表着遇到这样的污蔑,我也会退让,你有本事就强抓我们去,要么就从季家滚出去!” 强抓? 赵强如何敢? 季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不然他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只是协同调查。” 赵强劝道。 “并非入狱,季先生何必这么强硬?若是因此让皇后娘娘声名受损,岂不是不好?” “呵。” 一直没有吭声的林彩开口了。 “都说了,赵强,你不够格,要是没胆子就快些滚吧!” “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汪瑞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厉声道。 “主子赶来了,赵强,你若再犹豫,小心两头都讨不到好!” “主人”两字如同针一般让赵强悚然一惊,忙一挥手。 “快!将他们……” 话音未落,就被季鸿打断了。 “主人?赵强,你身为朝廷命官,除了陛下之外还有什么主人?!” 第223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二) “他的主人,便就是我。” 听见这个声音时,汪瑞和赵强同时垂手站在了一旁,露出从外面走进来的三人。 贺章和另外一个官员站在他身后,恭敬极了。 “原来是你。” 季鸿看清了来人,不由冷笑道。 “真是好久不见了,钟祥!” “钟祥?” 林彩也倒吸了一口气,仔细看过去。 只见领头的那人明明岁数和他们相差不大,可看上去却如同将死之人一般枯瘦。 大红色的衣袍空空荡荡的挂在他身上,再配上他阴冷的神色,委实有些诡异。 钟祥为人怪异,但命挺好。 据说钟家有个姑奶奶和秦振有些渊源,二十多岁时就进京为官了,从扬州离开时,还和季鸿很是吹嘘了一番。 只是没想到几十年未见,他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我当年仍是朋友,为何突然针对季家?” “朋友?呵呵呵呵。” 钟祥阴恻恻道。 “我钟祥可不会和乱臣贼子是朋友,不管是秦止还是你家那闺女季黛,都是谋权篡位之人,都该死!” 可惜他的能力不够,秦止赶尽杀绝清理的十分到位,饶是他躲藏了这么多年,才勉强凑够了这么些人手。 但这些人在京城中压根掀不起什么风浪,便只能将目光放在了扬州城上。 季家倒霉,季黛一定会来。 各个击破,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了。 “给我将这两个兔崽子抓住。” 钟祥命令道。 “抓了他们,季黛和秦止必定会唯命是从!” “等下。” 季鸿低声喝道。 “秦振死了,他的血脉又都死在他自己手上,你就算挣扎又有什么用?” 钟祥微微沉默了一会,突然冷哼道。 “有用没有,也不是你能管的!” “七年前,你就已经在扬州了是不是?” 季鸿继续追问道。 “在暗处逼我进京的也是你对不对?” “你想死个明白?” 钟祥挑了挑眉。 “看在你我曾是朋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实话,不止这些,包括在季家底下埋的东西,也是我从京城带过来,交给赵强埋下去的。” 赵强张了张嘴,完全没想到钟祥会这么直接就暴露出他。 “是不是很有趣?” 钟祥大笑道。 “季鸿,你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很失败啊?” 季鸿抿着嘴,双拳紧握。 “是很失败,失败在我相信你们。” 回扬州后,他还将此事拜托给赵强查探,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蠢不可言,甚至可以想到他们在背后是如何嘲笑他! 也许是如今形势太好,钟祥更是得意万分。 “还想知道什么?” 季鸿颓然坐回了位置上。 “没了。” 钟祥一挥手,便有官兵上前准备将两个老人拉扯开。 “要怪,就怪你的女儿太有本事,如果不是她,陛下怎么会惨死?” 说起这个,钟祥还是咬牙切齿。 他用了半辈子奋斗,好不容易爬了上去,最迟还有两年,他便能挤身于一品大员的行列。 可谁能想到,秦振就这么倒台了。 秦止上位,像他这样的纯粹的前皇党,甚至不用他动手,就立刻被清理掉了。 那他这么几十年的奋斗又有什么用?! 墙倒众人推,连钟家也被清理。 他不行了,却眼睁睁的看着季家越来越好。 “所以你们也要和我一起倒霉!”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往前冲,想要亲手抓住那两个稚嫩的孩童。 可下一瞬,厅内的声音忽然停了。 “轰!” 所有靠近季鸿等人,包括钟祥在内,皆被一股巨大的力气一砸入地。 “谁?” 赵强反应最快,当即往后退了几步。 “是谁?!” 屏风后,两人牵手而入 ,汪瑞最先认出了他们。 “知先生,代先生?” 可赵强却浑身一抖,惊恐的往后连续退了几步。 “你怎么了?” 汪瑞有些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让赵强这么怕? “陛,陛下!娘娘!” 赵强见到他们两人,便知大势已去,颤着身子就往地上跪。 “哈哈哈!” 地上的钟祥笑的满地打滚。 “你们果然也在!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放着这三个小兔崽子在扬州的,秦止,你果然也在这里!” 赵强和汪瑞同时瞪圆了眼睛。 钟祥知道帝后在季家?! 那不是让他们来送死吗? 钟祥笑够了,手指往外一指。 “扬州城内,我埋下了十六处炸药,从我进季家开始,每过一个时辰,便有一处被引爆。” 他狞笑道。 “秦止,此事不可逆了!” 扬州城繁华,十六处,先不说爆炸会死多少人,就说这引起的恐慌,便也足够引发巨大的震动。 他等着秦止低头,求他告诉他位置! 可没想到,秦止拉着季黛不慌不忙的坐下,甚至还看了看天色。 “快到一个时辰了没?如果到了,我们就出去看看,这爆炸好看不好看。” “嘶。” 钟祥倒吸了一口气。 他错误估计了秦止的冷血程度,也是,他和秦振是兄弟,怎么可能不一样?! 扬州城如何,他压根不在意的。 但,还有一个地方,他一定很在乎。 钟祥伸出一个手指,指向了季家书院的方向。 “秦止你既然有兴趣,便就出门看看吧,第一个爆炸的地方,就是季家书院!” 他满以为坐在这里的几人会立刻起身,慌张不已。 可没想到,甚至包括季鸿在内,都笑出了声。 “书院也有啊?” 季黛微笑道。 “那还真是可以听个不错的响了。” “你们是不相信?!” 钟祥几乎要崩溃了,他疯,这群人比他还疯! 幸好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他不介意看着这群人的笑容崩塌的模样。 可等了又等,过了一刻钟,也超过了一个时辰的界限,外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别说爆炸声了,就连稍微大点的动静都没有。 “忘记告诉你了哦。” 季黛托着下巴笑容不改。 “我们呢,前天在书院捡到了些东西,然后嘛……顺便排查了下扬州城所有地方,又捡了一堆。而这些东西……” 她偏了偏头,似乎有些记不得了,就问秦止。 “塞哪儿去了?” “城外三里地的庄园内。” 秦止配合道。 “这会,那庄园怕是已经飞上天了吧?” “什么?!” 钟祥眼睛登时就红了。 城外三里只有一个庄园,就是他的,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 还有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秦振最后一点遗骨。 “真可惜。” 季黛摇头道。 “大势已去,钟祥,你是明知道是死路,才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吧?” 钟祥沉默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等待着机会,想要掀翻秦止,想要告诉天下众人,秦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道貌岸然之人。 可等啊等,越等,越没有希望了。 秦止为君,比秦振好上百倍。 就连曾经和他一样愤慨的同伴,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君好不好,看民就知道。 秦止是好皇帝。 就算钟祥也只能承认。 他又怎么甘心,如果这一次再不动手,怕是连他都要没有信心了。 “不必说了。” 钟祥缓缓扯掉了外袍,露出绑在身体上的累累炸药。 “你们大约没有想到,我身上还有吧?” 这点炸药,足够将这屋里的所有人都炸死了。 当然也包括汪瑞和赵强。 “疯子!” 汪瑞怒吼道。 他是瞎了眼,才跟上了这么个疯子。 “呵呵呵呵。” 钟祥伸手要去抓引线,满眼都是疯狂。 “我们一起死如何?” 他一条命,换帝后,换两个龙子,换一个蒸蒸日上的季家,够了! 可对面的几人,既不慌张,也不意外。 尤其是秦止,甚至还抱过秦灵,温柔道。 “看清楚噢,父皇放烟花给你看。” 第224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三) 秦止缓缓抬起了手,拂袖一送。 就将钟祥扫出了主厅,撞在了墙上! 钟祥挣扎着要下来,再冲进去。 可屋内,秦止不动,只用单指点着,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父皇。” 秦灵拍着小手,她还不能说长长的句子,可明显意思是催秦止快一些。 她要看烟火呢。 秦止笑着手掌一捏。 “啊!” 钟祥如同被压缩一般,往中间不断地挤压。 “轰!” 他身上的炸药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爆炸了开来。 可秦止的内力压制着他,连爆炸的声浪都传不出去,只炸出了一个好看的圆坑。 秦灵看的兴奋极了,拍了拍小手,就往季黛怀里扑。 “母后!母后!” 季黛抱住她,才笑着抬头,看向赵强。 “赵叔叔,我对你也很好奇,扬州知府这个位置是不够大,还是满足不了你,你怎么会和钟祥混在一起?” 钟祥和秦振关系密切,也是被清洗下来的人,她能够理解。 可赵强,她却无法理解了。 赵强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敢看她还是不敢看季鸿失望的眼睛。 季黛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事情了结,赵强,汪瑞,贺章等人入狱。 季彦和秦昭回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听完当时发生的事情,季彦沉默了一会,去见了汪瑞。 府衙的大狱里,汪瑞的牢房在最里面。 季彦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他。 阴暗的牢房,他靠在稻草床上,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彦站在栅栏外面,唤他。 “汪瑞。” 汪瑞慢慢回过头,扯了扯嘴角。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季彦低声道。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他?要害季家? 为什么要帮钟祥? “没有为什么。” 汪瑞又别过脸。 “就是妒忌,你随意放弃的东西却是我百般求索得不到的,你说我又怎么不妒忌?季彦,你有一个皇后姐姐,又有富贵的季家,都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坚持着书院的宗旨?” 越看季彦的赤诚,汪瑞就越觉得自己的丑陋。 所以想拉季彦沉沦,成为和他一样丑陋,以利益为先的人呐。 “可惜,我被钟祥骗了。” 他冷笑了一声。 “不然,你们未必能够跑得掉。” 还以为他手中有不少人,也有本事,可谁想得到,他只能用这么蠢的办法威胁帝王。 “我知道了。” 季彦深深呼出一口气。 “最后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拿我当成朋友过?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汪瑞闷闷道。 “没有,从来都没有,你季彦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头到尾,我都是利用你罢了。” “好。” 季彦低着头转身。 “汪瑞,再见。” 他走了许久,汪瑞才慢慢转过头,久久的盯着季彦曾经站过得地方。 “小公子呀。” 他轻声喃喃。 “这算是我送给你的唯一礼物吧。” 以身教你,就算是朋友,都不要全然相信。 往后,你应该不会再被像他这样的人骗了吧? 汪瑞苦涩微笑。 “再见啦,季彦。” 刺杀君王,他难逃一死。 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想再来季家书院,再…… 见他一次。 汪瑞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弱了下去。 出了大狱,季彦仰头看着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回季家去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季黛和秦止不会一直留在扬州城。 书院还要开下去,便还要新的先生。 “舅舅。” 秦昭跑到了他身旁,扯着他的袖子问道。 “你后悔吗?” 季彦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此事,虽有钟祥,赵强等人的引导,可其中也有不少季家学子参杂在内,包括破庙里面的那几人。 后悔不后悔? 为了他们花银子,花时间,又仔细挑选,就算这样,还会有反手给他们一刀的人。 “不后悔呀。” 季彦拉着他的小手,笑道。 “总要有人做这些事情啊,十人中哪怕只有一半是好的,是有能力的,就够了。” 做自己的事情,秉承自己的心,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啊,还会继续坚持下去。 “好吧。” 秦昭小大人般的拍了拍他的手掌心。 “既然舅舅这么想,我就再帮你一次哦,你是不是在发愁先生的事情?” “是啊。” 季彦看他如此很是有趣,便顺着他的话逗他。 “昭儿,你想要当先生吗?你还没有教台高哦。” “切。” 秦昭转头不理他。 “不想知道就算了,待会不要求我哦。” 季彦一看,秦昭似乎是说真的,忙凑过来问道。 “你真的有人?别告诉你打算从京城调人来哦,那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吧?” “才不是。” 秦昭在季彦手掌心放下一张纸,眨了眨眼道。 “这是我从贺章那里拿到的,你瞧瞧,有没有可用之人。” 季彦低头一看。 唉! 还真是,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先生的名字,住址,后面还备注点评了几句他们的特色。 有这个东西,他能省不少力气了。 “有用吧?” 秦昭美滋滋的挺了挺小胸膛,明显是等着季彦夸奖呢。 季彦看他可爱的样子,一扫刚刚在大狱中的阴霾,抱着他亲了又亲。 “这可太有用了,昭儿真棒!” 秦昭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推开了他就往里面跑,跑到门口还回头和季彦说话。 “舅舅,你再选三个就行,还有一个母后替你挑好了。” 不等季彦反应过来,他就冲了回去。 “过几天,你就知道是谁啦!” 第225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四) 等其他三个先生请到位,季彦还没等到季黛看中的那位先生的到来。 跑去问了几声,季黛也只是让他别着急,再等等。 可这么一等,连叶获都来了又回了。 还没等到那人。 倒是秦止和季黛即将要回京去了。 “姐姐哎。五天后你们就要回去了,他还没到吗?” 季彦实在是忍不住了,又跑来催问。 “他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耽误了?要不要我去接他?” “嗯……” 季黛敲了敲下巴, 笑了。 “接当然要接的,明天你早点起,我们一道去城门口接他们。” “他们?” 季彦只当这先生拖家带口而来,所以才这么慢,倒有些内疚了。 可能年纪比较大,反正目前书院运行正常,等他们安顿下来,就让他再歇几日。 可等到了第二天,他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差点吓得一蹦。 “怎么是你?” 来人既不是老头子,也不是什么陌生人,反而他还认识。 “傅姑娘!” 傅家独女,傅锦。 “你不回京城了,当然只有我来找你了咯!” 傅锦一下马车,当即不依不饶的去掐他的手臂。 “你当初离京前和我说了什么?!说以后一定就会考回京城,你这是框我是不是?” “唉唉唉。” 季彦哪知道姐姐带了这么个祖宗回来,忙探头往她身后看。 “姐姐说的先生在哪儿呢?” “在哪儿在哪儿!” 傅锦毫不犹豫的给他一脚。 “我看你是眼睛瞎了。” 季彦被她踩得一蹦,含泪指着她道。 “傅先生那么儒雅,怎么你就这么粗鲁!” 傅锦白了他一眼,转头就文静的给季黛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和面对季彦完全不一样的态度,端庄大方又守礼。 “辛苦了。” 季黛忍笑扶起她。 “你父亲没来吗?” “他慢悠悠的在后面赏花赏景,时不时还要作诗画画,我实在是等不住他了,又想皇后娘娘这边急得很,就先行一步了。” 季彦一听,忙跳到她们身边。 “姐姐,你说要请来的先生就是傅先生?那可真是太好了。” 魏先生,傅先生,再加上他的父亲。 活脱脱是三个最大的招牌呢。 没想到,季黛用看白痴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你还真是眼瞎,忘记我昨天和你说了什么了吗?我们是来接先生的,先生不已经到了吗?” “嘶。” 季彦倒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掐腰瞪他的小姑娘。 “姐姐,你请的先生是傅锦?!” “怎么?” 傅锦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我的学问比你差吗?你能当先生,我怎么就不能了?我还没教训你呢,几年了你连封信都不给我寄!” 季彦说不出话来了,说起来吧,他和傅锦认识也颇有戏剧性。 傅锦假扮男子,参加了一场诗会。 季彦恰好也起了性子过来参加。 可没想到,他和傅锦的诗歌并列第一。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谁都不服谁。 当即一口气写了七首比试。 只是最后还是打了个平手。 于是,两人便不打不相识,一见如故之下常常一道喝酒,写诗。 有次傅锦喝大了,季彦扶他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等发现她是女子时,季彦整个人都吓呆了,回想平时和傅锦的亲密举动,那是悔不当初,又不敢面对傅锦,当即跟着父母逃回了扬州。 “我,我以为你已经嫁人了呢。” 季彦心虚道。 “就,就没敢写信给你,怕,怕误会。” “我嫁人了?” 傅锦趁他不注意,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我还再等你,怎么可能会嫁人!你呢?有没有娶妻?!” 季彦被她揪得连连求饶。 “我也没有,你放过我,我实在是怕了你了。” 傅锦这才不甘心的松了手,去扶季黛。 “皇后娘娘,我们回去吧,丢他这个讨厌鬼在这里好了。” 季黛瞄了眼弟弟虽然满口抱怨,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翘起,心中就有数了。 回了季府,傅锦温柔大方,一会儿就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连林彩也握住她的手,对自个儿的儿子破口大骂。 “我就说那次怎么答应和我们回来的这么爽快,原来是因为你的缘故,别急,等他回来,伯母替你教训他一顿!” 季鸿也瞪着眼睛道。 “我觉得我死板,他竟然比我还死板,怎么,女子就不能学学问,当先生了吗?” 所以,季彦好不容易回到家,便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最后季鸿还总结道。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傅姑娘一定是书院的先生了!” “我……” 季彦指了指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他虽然惊讶来人是傅锦,但对于她的学问也是十分清楚的,怎么可能反对? 可看着站在父母身后得意的傅锦,他心中莫名就很轻松。 “好。” 林彩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的笑容便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季黛。 季黛眨了眨眼,林彩立刻就明白了。 当即推了傅锦往前。 “季彦,你带傅姑娘去书院转一转,还有傅先生还在后面,再陪她寻一处近的宅院安顿,逛多久都没事,总之晚饭之前记得回来就行。” 季彦转头看了看日头,这还是上午呢! 母亲的意思,怕是让他陪着傅锦一天? 不过他的确有话要问傅锦,便带着她出了门。 逛了一圈书院,就差不多到了午时。 季彦也不是小气的人,带着傅锦就去了他常去的酒楼。 在厢房坐下,季彦点完菜肴,傅锦冷不丁又加了句。 “上两坛酒。” 季彦耳朵顿时红成了一片,他犹豫道。 “要不,还是别喝了?” “我都不害羞,你还害羞什么?” 傅锦示意小二去取酒,才托着下巴看他。 “我着男装时,你和我称兄道弟不是很亲昵吗?怎么,我换了裙装,你就扭扭捏捏了?” 第226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五) 季彦的脸更红了。 在他不知道傅锦是女子之前,有时候喝醉了,两人甚至在一张床上同眠。 醒来后又继续喝。 可前提条件是他一直以为傅锦是男子啊。 男人之间本就不必拘束。 但,但是,就算再借给一百个胆子,也断不敢对一个姑娘家这么唐突的。 “我,我知道错了。” 季彦结结巴巴道。 “你要是想打我,想揍我一顿,我都愿意挨着,只要你能别气。” 傅锦无语的瞪了他一眼。 木头果然就是木头,她哪儿是因为此事生气? “要道歉,先喝酒。” 傅锦指了指面前的酒坛。 “喝够了,我就原谅你。” 季彦心一横,拍了酒封,仰头就灌酒。 可他什么都没吃,腹中没有东西,醉得就很快,才吹了一坛,就有些混沌了。 “还有一坛哦。” 傅锦替他打开了酒坛,一碗一碗的敬他。 “喝酒,就应该这样喝才有意思。” 季彦是江南人,回扬州后又多是浅酌,很久没有喝的这么猛了,一来二去,就醉了,扶着额头舌头都有些大了。 “我说,傅锦。” 他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 “我告诉你,我早就想回京城找你了。” “哦?” 傅锦倒酒的手一停。 “那为什么不去?” “我不打算走科举之路了。” 季彦“嘿嘿”直笑。 “我啊,配不上你呢。” 傅锦抿紧了唇,微微苦笑。 “你怎么会配不得我呢?” “你的姐妹,朋友嫁的都有官位。” 季彦打了个嗝。 “和我在一起,你以后就是平民百姓了,我自认为怎么也达不到我父亲的程度,也就是说,以后你们见她们都要行礼!这怎么可以呢?还不如我退了!” 他摇摇晃晃指着傅锦,又不解的偏了偏头。 “唉?怎么这里多了好几个傅锦?” 傅锦本来情绪有些低落,一听他这醉话倒也被逗笑了。 “看清楚了吗?” 她抓住季彦的领口往面前一扯。 “几个我?” “呃。” 季彦醉意朦胧,嘀咕道。 “一个就很厉害了,这里还有三个,岂不是要人命吗?” 傅锦气急了,伸手想要敲他脑门,可没想到,手上一沉,季彦彻底醉死了过去。 睡梦中,他还“嘿嘿”的直乐。 傅锦低头一听。 这家伙还在嘀咕着什么一个两个三个,简直无语。 幸好这酒楼离季家不远,小二帮忙叫了人,就将季彦给送了回去。 林彩一看,傅锦啥事没有,季彦却酩酊大醉,便直接将此事归于季彦不懂事上面去了。 他醉了,下午看宅子的事情便就搁置了下来。 傅锦也不急,本想说先找个客栈,林彩哪儿肯,非要她住在府内。 “空院子这么多,你且安心住两日就是。” 傅锦正有此意,算一算父亲起码还有好几日才能到,便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季彦这一醉,醒来便是第二日上午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母亲的那张严肃的脸。 “啊!” 季彦吓了一跳,拍着胸膛道。 “母亲你干啥,吓我一跳!” 林彩盯着季彦,突然开始如数家珍般报了几个日子。 “这几天,你醉的都和今日一般。” 她仔细看着儿子的神色。 “回了扬州,你就从来没有这么醉过了,而且我记得那时候我问过你,你说是和一个极好的朋友喝酒。” 本来她还没想到这件事,可看着儿子沉睡不醒的样子,她突然就想了起来。 “是不是就是傅姑娘?” 季彦下意识的就反驳道。 “怎,怎么可能?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和我拼酒?” “那你昨天怎么醉了?” “那是我一人喝多了。” 季彦心虚的不敢看林彩。 “和她没有关系,母亲,你也别问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该去上课了。” “上什么课?” 林彩不依不饶的不放他走。 “傅姑娘替你去上课了,你也真没用,一醉就快一天一夜了。” “她替我上课去了?” 季彦惊讶的坐起来,忙不迭的就要跳下床。 “我去看看。” 林彩这回没有挡住他,目送着他一溜烟跑出去,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傻小子,到现在还迷糊着呢! 看来,不下猛药,是不行了。 她立刻起身,去找季黛合计去了。 而此时,季彦急匆匆的跑进书院,就听见了傅锦的声音。 他忍不住多走了几步,顺着窗子往里面望去。 她握着书卷,走在学生之间,平和的讲着功课。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傅锦抬了头看了他一眼,就再度低下了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季彦呆站在原地,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就想要迎上傅锦。 可傅锦却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完全将他视作无物。 季彦抓了抓后脑勺,想不通自己是哪儿惹了她。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跟在傅锦后面亦步亦趋,直到一起进了季家,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唉? 昨天他好像是说要给傅锦看宅子,结果一醉就忘记了。 傅锦以前也没这么小气啊,这么点小事就会生气吗? 可还不等他追上傅锦,府内就迎出了两人。 林彩和季黛。 她们一把扯了傅锦就到一旁窃窃私语去了,三个人没一个看他的。 搅得季彦站在一旁是浑身难受,几次想要插嘴都不能。 “走。” 林彩美滋滋的挽住了傅锦的胳膊。 “我啊,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 季彦听得欣喜,母亲喜欢她就好。 可林彩下一句话差点引爆了季彦。 “所以啊,我要给你相看门亲事,你放心,扬州城内谁家有好儿郎,我一清二楚,定能给你选个好人来。” 林彩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膛,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正好,中午黛儿有个姨姨要请吃饭,你和我一道去,她家的儿子啊,也不错,你可以看看。” 三人有说有笑,直接出了门。 剩下季彦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等下? 母亲说什么? 要给傅锦相看亲事?还说扬州城里的好儿郎她门儿清? 搞错没有?! 她这么大一个儿子还站在一旁没有着落呢,怎么就看别家的儿郎去了? 可瞧着傅锦似乎也很高兴。 季彦心中又酸又涩,根本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舅舅。”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昭小心的探出头来。 “我知道她们去哪儿吃饭哦, 要不要带你去?” “去什么去。” 季彦垂头丧气往里面走。 “我早就决定好了的。” 决定放弃傅锦,决定放弃京城的生活,决定呆在书院一辈子,又怎么好肖想傅锦呢? “真的不去?” 秦昭可惜的叹了口气。 “听说这个姨婆家的儿子才华长相都不错,最重要的是很能喝呢!” 他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提起,一溜烟就出了门。 “快说,在哪儿!” 第227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六) “唉。” 秦昭托着小下巴,边给季彦指路,边小声的叹口气。 舅舅啊舅舅,真是嘴硬心软啊。 等他们赶到酒楼外,正好看见季黛等人迎上了另外两人。 季彦不看别人,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其中的唯一男子。 “嚯。” 秦昭趴在他的肩膀上,认真的评价道。 “外祖母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啊,这男的,还算不错。” 季彦瞄他。 “比你舅舅还不错?” 秦昭忙忙揽住他的脖子,撒娇道。 “那肯定没有舅舅好啦。” 可就算秦昭这么哄他,季彦也觉得心中苦涩。 无他,因为傅锦笑了。 才和那男子说了两句话,傅锦就笑了! 他今天还没见过傅锦笑呢,这男人就逗笑了她。 “舅舅。” 秦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 “你这么贸贸然冲过去不太好,等他们进去了,我们就坐在隔壁偷听。” 季彦知道偷听不好,带着秦昭偷听更不好,可鬼使神差的,他还真的干了。 等他坐在厢房里时,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快来听哦。” 秦昭熟门熟路的趴在了墙上,仔细听那边的动静,边听还边惊讶的做出各种表情。 这下,季彦憋不住了,赶紧凑过来也听一听。 而此时,隔壁的房间内,热闹极了。 林彩牵着傅锦的手,介绍给面前的妇人。 “韩兰,你没见过她吧,这位是从京城来的傅姑娘,也是我们书院来的新先生。” “哟,能被你们看中的必定学识出众。” 韩兰并不惊讶她身为女子也能当先生,反而将身后的儿子推了出来。 “正好,你明年也要赴京考试了,不如就和傅姑娘坐在一块儿,顺便还能问问京城的风土人情,去了也不怕丢人。” 杨恒恭敬上前见了礼,又请他们落了座,才小心的找起了话题想要和傅锦说说话。 来的路上,季黛已经告诉傅锦,季彦在后面跟着呢。 抱着气他的心思,傅锦故意和杨恒认真的聊了起来。 她本就不同于平常娇滴滴的贵女,就算在此处略略掩饰自己的本性,可还是很爽朗,杨恒从未见过如此女子,耳朵竟悄悄就红了。 季黛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当即和韩兰笑道。 “韩姨姨,杨恒可曾婚配?” 韩兰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心中就有数了。 “尚未呢,夫君说等去京考过试了再考虑这些,毕竟若是中了,便就在京城呆着了,不如就找京城的,省的儿媳思乡心切,倒是不好。” “你啊你,没影子的儿媳就这么疼了。” 林彩笑眯眯道。 “也不知道谁这么好命能成为你家的儿媳呢。” 韩兰笑而不语,又说起了其他的话题来。 可隔壁的季彦听着,却有了不同的滋味。 傅锦就是京城人,就算来扬州当先生也不是长久之计,迟早是要回京城的。 那…… 万一恰好那时候杨恒也在京,又有在扬州的接触在先,怕是十有八九,他们会被连在一块了。 杨恒他也认得,文采不错,是一定能中进士的。 秦昭看着季彦呆呆的坐在墙边,叹气着摇摇头。 “舅舅,我们要不要过去坐一坐?” “还坐什么?” 季彦黯然神伤。 “我还是不要去丢人现眼了。” 他垂着脑袋,失魂落魄的就出了厢房。 秦昭看了看他走的方向,又看了看母后在的地方,决定还是先陪季彦回去。 看舅舅这样去掉半条命的模样,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反而是他的不对了。 而季黛在厢房里坐了又坐,都等不到弟弟的破门而入,便知道他肯定又缩头了,不由无奈的摇头道。 “真是没用。” 林彩气的直戳眼前的菜。 “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胆小的儿子啊!” 韩兰笑了一声,凑过来道。 “你家儿子傻,我家儿子不也一样,这样吧,既然这一趟没成,我就将杨恒再借给你们几次,保证把你家儿子那股气给逼出来。” 来之前,林彩就和她通过气了,她也知道傅锦和季彦目前尴尴尬尬的关系,但对于用一用自己儿子当助推,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开玩笑。 这么点小事,换皇后娘娘的多一分青眼,那可是绝对划算的买卖。 若不是她和林彩关系好,怎么也轮不上她的好么! 当然,为了演戏真诚,她没有告诉杨恒。 林彩一寻思,挺好,第一次不行,就再来几次,真的成不了,她也只能放弃了。 几人散了之后,杨恒还腼腆的跑过来问傅锦。 “明日我可以约你出去玩吗?” 傅锦本不想答应,但看着季黛和她挤了挤眼,便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皇后娘娘。” 等左右无人,傅锦才拉住她的袖子小声道。 “我怕逼不成季彦,反而让他不高兴了。” “别怕。” 季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如果他今天没跟出来,我还不敢给你打包票,可今天他来了,那我一定会帮你这一把。” “您不是还有几天就要回京了吗?” 傅锦有些担忧。 “您不在,我更没把握了。” “我不走了。” 季黛“嘿嘿”一笑。 “我让秦止先回京,我过段时间再走。” 这里好好戏看,她才舍不得离开,至于秦止嘛,身为男人独自回去应该可以的吧? 可没想到,秦止得知此事竟抱着她不同意。 “你不走,我也不走。” “那政事怎么办?” “叫叶获回去。” 秦止立刻有了主意。 “他身为大皇子,也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季黛拿秦止也没办法,也知道他担心她和几个孩子独自回京会出什么事情,便只能让人送信给了叶获。 叶获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加上这和季彦的终身大事有关,当即就回了京城去了。 至于丞相看见回来的不是秦止,而是他的乖乖徒儿时是什么表情,季黛和秦止默契的决定不去想了。 第228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七) 蒙在鼓里的杨恒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母亲卖了。 第二天,他就守在书院门口等傅锦。 傅锦这边刚下课,就往外面走,准备和杨恒出去。 “傅锦。” 季彦犹豫了半天,还是过来拦住她。 “上次说要帮你看宅子没去成,今日反正也没事,要不我们去看一看?” 见傅锦不吭声,季彦又马上解释道。 “傅先生马上要到扬州了,提前准备好总比临时临要好吧?” 傅锦这才勉强道。 “好吧,我去和杨恒说一声。” 可过了一会,傅锦竟带着杨恒一道走了进来,催季彦道。 “正好杨大哥说他也认识几家卖宅子的,我们一起去看吧。” 季彦好悬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过来和傅锦说话,也想着冰释前嫌,起码共事的时候不要尴尬就好了。 杨恒这么一插进来。 好么,三人要是并排走,这条路也被堵个严实了。 他只能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有说有笑。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都忍不住落在了傅锦的脸上。 他从未这么仔细的看过她的脸庞。 说起来,傅锦不算绝美,容貌也只能算中等偏上。 所以当初她假扮男子的时候,季彦是真的没有认出来,想起那会偶尔的牵手拥抱,季彦脸就默默的红了。 傅锦虽在和杨恒说话,可眼角时不时还会往后瞄。 看季彦的反应。 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脸红。 心底的欢喜便就慢悠悠的荡了出来。 她最怕的是季彦对她无情,其他的,她都不怕。 只要季彦肯主动走出那一步,剩下的都由她来都没事。 可这一步,才是最艰难的啊。 “到了。” 杨恒不知道这两人心中琢磨着什么,指着前面的宅院欢喜道。 “就是这里,这里距离主街很近,方便傅小姐上街游玩。” 季彦和傅锦同时抬起头,眼前这个宅院大小正合适,就是装饰等有些…… “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傅锦远远一瞧,就看见主屋垂下来的帘子都是金丝绑成的。 “这以前是赵强的院子。” 季彦站在后面凉凉道。 “他入狱后,家人将手上的东西都变卖了,也包括这个宅子。” “……” 杨恒立刻掉头,领着他们往下一个宅子走。 可又看了几个,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走的杨恒有些受不住了,忙指着旁边茶楼道。 “傅小姐,我们过去歇一歇吧。” 傅锦还没有回答,季彦就抱了抱拳道。 “你们去就好,我去前面书斋定些书回去,顺便帮薛昭买几个玩具。” 杨恒也不强迫他,便打算带着傅锦去茶楼。 可没想到,傅锦也不动,她匆匆的和杨恒告别道。 “今日太麻烦你了,季彦要买的书也有我学生要的,我得帮他一把。” 杨恒追了一步。 “我也……” 可傅锦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几步就追上了季彦。 两人走在一块,才说了两句,似乎又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帮……” 杨恒怔怔的看着他们远去,剩下的话一点都说不出来了。 而这两人吵了几嘴,季彦就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 傅锦气急。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明知道杨恒手上没有什么好宅子,故意在后面阴阳怪气,害的她逛了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是,也不是。” 季彦加快了脚步。 “你跟我来。” 他带着傅锦东走西钻,一会儿就来到了一间雅致的宅子附近。 “这是……” 傅锦好奇的左右看了看,附近有些熟悉,似乎他们刚刚走过。 “这里就在季府附近,也在书院附近。” 季彦从怀中掏出了钥匙,打开宅子示意她进去。 一走进去,傅锦更惊讶了。 “这……” 她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圈。 不管是装饰还是花草假山,全部都是她的喜好。 更奇怪的是这里似乎从来没有人住过,全部都是崭新的。 “这里怎么样?” “很好。” 傅锦只能如此回答,她看着季彦,等着他进一步解释,可没想到这个胆小鬼竟然将钥匙往她怀里一塞。 “你喜欢就好,就当我的赔礼吧,你也别生我的气了……”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道。 “这里我买下来了的,你大可放心在这里住着,等你回京去时再还给我就好。”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了。 傅锦站在原地,看着他窜逃而去的背影,恨得要命。 她不傻,这里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 甚至可以说, 很多地方都是她来扬州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季彦都做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不敢承认他的情意? 这个男人,简直是让人无语! 可偏偏,她就喜欢他啊。 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冤孽,今世非要这么纠结无法畅快。 季黛听完她的埋怨,也是无奈。 连远远坐着的秦止也忍不住抬头道。 “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明明两情相悦,非要弄的这么不尴不尬,让一个姑娘家的逼着走,连他都看不起季彦了! 和季彦的别扭一比,京城的那几个祖宗都不算麻烦了。 傅锦泄气。 “我骗我父亲说的是我和季彦情投意合,他才同意我来扬州,若他来了,我还没拿下季彦,怕是他会将我抓回京城去了。” 季黛也清楚,傅锦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比很多姑娘都有勇气了,而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爽朗的姑娘。 “你肯定心里有打算,说出来我们讨论讨论,若是可行,不如再试一试。” 傅锦犹豫了一会,凑到季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这下轮到季黛倒吸一口气。 “你真的要……?” “真的!” 傅锦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握拳道。 “他想跑?这辈子都别想跑!” 第229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八) 过了几日,杨恒在母亲的催促下,又来找傅锦。 看着傅锦笑吟吟的走出来,杨恒之前的犹豫就又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欢喜。 “傅小姐,今日我们去哪儿玩?” “听说你很能喝酒是吧?” 傅锦娇俏的眨了眨眼。 “不如今日我们哪儿都别去了,就喝酒吧。” “唉?” 杨恒自诩喝酒没怕过人,和兄弟们拼酒也从来不在话下,可从未想过要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喝酒啊。 “不太好吧?” 他本也不是坏人,当下就有些脸红。 如果将傅锦喝倒了,他应该叫季家来人呢?还是亲自送她回去? “去不去一句话,别扭扭捏捏了。” 傅锦不高兴的瞪圆了眼睛。 “你不肯去,我就自己去喝酒了。” 她话都说得这么直接了,杨恒哪还不肯的? 傅锦挑的酒楼,恰巧就是灌醉季彦去的那家。 他们才喝上不久,秦昭就拉着季彦的手进了隔壁厢房。 “舅舅,傅先生这两天就要到扬州了,母后让我挑一挑酒水,我选了些,但又拿不准主意,你帮我试一试哪一种合适成不成?” 季彦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就坐在桌前,依着秦昭指的顺序一口一口的喝。 说来也怪,季彦的酒量也不差,每杯也只有一口,可才喝了十几杯,季彦就觉得脑子又混了。 “昭,昭儿,你给我的是什么酒?” 季彦努力打起精神。 “怎么后劲这么足?”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秦昭说了什么? 季彦反应不过来了,好像是说…… 扬州最烈的酒?…… 灌醉了季彦,秦昭当即去窗口外招呼了一声,立刻便有一个暗卫跳了进来,将季彦扛上了床铺。 秦昭站在一旁,看着沉睡的舅舅怎么看都觉得差一点。 他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主意,便就一蹦而上,将他的衣袍撕了半碎。 半遮半露,正是最好的状态。 秦昭满意,一溜烟跑到了墙边敲了几下,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去通知母后去了。 而隔壁的傅锦也听见了信号,便挑了挑眉,“哐”一下拍了酒封。 吓得杨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坛,我敬你。” 傅锦仰头就喝尽了这坛酒,然后脸色平静的看他。 “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演一出戏。” 杨恒看她喝了这么多酒都面不改色,便知道他的酒量压根比不上她,也知道傅锦接下来想说什么。 “要我配合你什么?” 他苦涩一笑。 “我和季彦并不很熟悉,能帮你的有限。” 傅锦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们之间的问题这么明显了吗?连杨恒都看出来了。 不过也好,省却了她来解释。 而季彦睡得正舒服时候,突然听见了争吵声,他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一看。 眼前,傅锦和杨恒不知道正吵些什么,而杨恒的情绪还有些激动,看下一步的动作似乎要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不许!” 他脑子还不怎么清醒,下意识的就是一拳打了上去。 “不许你碰她!” 杨恒退后一步,恰好躲开了他这醉酒不稳的一拳。 而傅锦则万般委屈的往他怀里一躲。 “季彦,你救我。” 一钻进去,傅锦恨不得给薛昭竖一个大拇指。 好样的,不但灌醉了他,连衣服都撕了一半,回去她一定要给他买一堆玩具才对。 季彦梦和现实还没有分清楚,只遵从着身体的本能将她抱得更紧,并怒瞪着杨恒。 “你走!不然我一定要揍你。” 傅锦美滋滋的被他抱着,赶紧和杨恒摆手,示意他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杨恒很听话,当即退了出去,还体贴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只不过,他出门后,又在楼梯口站了许久,才轻微的叹息着自嘲道。 “杨恒啊杨恒,你该醒一醒了,她是为了他来扬州的,你又怎么比得过他?” 他本就洒脱,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停留,离开了酒楼。 而屋内,两人还拥抱在一块。 温度,慢慢的升高了。 也不知道是傅锦踮了脚,还是季彦俯了下身,总之两人的唇吻在了一起。 傅锦也绝非扭捏的小姑娘,趁着手感正好,便想将他往床上一推,趁着他酒醉糊涂成就好事拉倒。 这样,季彦这辈子一定跑不掉了。 可是,季彦就算还醉着,却依旧握住了她的手,不许他作怪。 “傅锦。” 他在她脖子旁蹭了蹭。 “我喜欢你呀。”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傅锦反应过来,就昏睡了过去,顺便也将她扯到了地上。 傅锦跌坐在地上,看着闭眼在她身旁安心睡着的季彦,也是哭笑不得。 “碰见你啊,真是我倒霉。” 她点了点季彦的鼻子,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没必要啊。 没必要霸王硬上弓,也没必要先以身相许。 他一定不会希望回想起他们的第一次,是这么不干净的吧? 想到这里,傅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讨厌死了,季彦! 她起身,毫不犹豫抓了旁边的冷茶,一股脑倒在了季彦的脸上。 “季彦!” 她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声。 “醒过来!” 季彦被她冷水一浇,耳边又被她这么一吼,当即一个激灵从地上“刷”的坐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傅锦靠近他,仔细盯着他的眼眸。 “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被傅锦的气势一迫,季彦虽然记不得刚说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我不会是说……” “是。” 傅锦一口就承认了。 “所以你要负责。” “呃……” 季彦还想逃避,可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外面站着两人。 季黛和…… 季彦差点将舌头咬下来。 竟然是傅先生! 再回头看看他们的状态。 屋内满是酒气,傅锦半趴在自己身上,而他也衣冠不整。 怎么看怎么像是很有问题啊。 傅锦不吭声,就等着季彦如何面对。 到了这个地步,但凡季彦还往后退一步,她就立刻回京,再不会给季彦任何机会了。 “这是怎么回事?” 傅先生果然严厉道。 “成何体统?锦儿你搞什么,快些过来!” 傅锦浑身一颤,见季彦迟迟不出声,便默默从地上起身。 罢了。 她已经做的够多了,就到此为止吧。 “傅先生。” 就在这时,季彦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傅锦的手腕,他挡在她面前,坚决道。 “我喜欢傅锦,我想和她在一起。” 此话一出,傅锦也呆住了,她不敢相信,季彦真的说出了口! 喜悦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忍不住欢喜的要落泪。 “你喜欢她?可你能给她什么?” 第230章 番外篇季家书院(十九) 可冷水浇下来的也很快。 傅先生面无表情地问道。 “季彦,我已经听你父亲说过了,你不打算考官了,会继承书院,你又能带给傅锦什么呢?” 他指了指傅锦,冷漠道。 “我只答应她来扬州逛一逛,从未答应将她留在这里,季彦,你说喜欢她,那愿不愿意为了她放弃你的理想,跟我进京?” “父亲!” 傅锦急了。 他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呀。 可傅先生看都不看她,只盯着季彦等他的回答。 一边是爱的人,一边是理想。 季彦,你该如何选择? “我……” 傅锦清楚地感觉到季彦的手松开了,她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她好不容易让季彦承认了爱她,怎么能在这里就功亏一篑呢。 可下一瞬,他的手再度坚定地握住了傅锦的手腕。 “我不能放弃书院,我也不愿意放弃傅锦,如果现在的我不够格,那我会继续努力,为了她,我会拼了命,起码也要够上父亲的地位,绝对不会让傅锦丢人,也不会让您丢人。” “季彦……” 傅锦带着哭腔唤他。 他的这段表白,比刚刚喜欢她还要震慑她的心。 有了这句话,她觉得她的努力靠近也没有那么辛苦了。 “……” 傅先生沉默着看着他们,久久没有出声,久到季彦都快不能呼吸时,他忽然眉开眼笑道。 “哎呦喂,吓到你们了吧?哎呦,我的小乖乖都哭了,真让父亲心疼坏了。” 傅锦哭着就扑了过去。 “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吓我!” 她还真以为父亲不同意他们呢。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傅先生拍了拍她的后背,和旁边的季黛眨了眨眼。 “就算是皇后娘娘的弟弟不行。” 季黛忍笑,她和季彦不同,很了解这个傅先生的脾性。 他若是那种死板的人也养不出傅锦这样可爱活泼的女儿,也不会纵容她女扮男装出去玩。 季彦却傻住了,他看看傅锦,又看看季黛,还沉浸在震惊中。 “那为何……” 为何逼他做选择? 害得他纠结的要死。 “都说了。” 傅先生摆了摆手。 “虽然我知道季鸿的儿子必定不错,可总要看看在你心中,我女儿重要还是你的理想重要,但凡你放弃了任何一个,都会让我觉得你不行。” 放弃女儿,那肯定没的说,不可能同意的。 放弃理想,也许傅先生会在女儿的痴缠下同意他们的事情,可打心底,他也是瞧不起季彦的。 “你的选择很不错。” 傅先生美滋滋的走进了厢房。 “我的酒呢?快些给我拿来,还有季鸿那厮,也给我赶紧过来,我家宝贝女儿要给他,少不得要出点血给我了。” “还要你说。” 不知什么时候,季鸿和林彩也到了,他左手提着一坛酒笑道。 “还能少了你的?” “就一坛?” 傅先生不满意。 “还不够我一个人喝呢。” 季鸿笑了,右手指了指后面。 “后面还有呢。” 傅先生伸头一看,吓了一跳。 “陛下?!” 只见后面,秦止两手各提了一大坛酒,慢悠悠的走上来。 傅先生赶紧去接,可秦止却避了开来。 “傅先生,以后都是亲家,不必和朕这么客气。” 傅先生无法,只能颤巍巍的跟进了厢房。 季黛一看这样可不行啊。 秦止坐在这里,傅先生连话都不敢说了,哪还敢开怀畅饮呢,便扯了秦止往外走。 “你们喝吧。我和秦止还有事。” 秦止无所谓,只要季黛陪着他,去哪儿都行。 傅先生赶紧站起来送他们。 等他们走后,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们平时和陛下也这么自在的?” “你要习惯啊。” 季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后,你也是陛下的亲家了。” 傅先生一听,登时紧张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又得意非凡。 “无妨,我全部家当都搬来了,以后我又不回京城呢,哪儿能见到他几次?” 这回换季鸿惊讶了。 “你不回京了?” “扬州挺好。” 傅先生笑道。 “你,魏延都在这里养老,怎么我就不能了?等呆腻了我在换个地方就是,只是傅锦不必跟着我,留在扬州我也放心。” 这话,便是将两人的事情定了。 季鸿心中畅快,当即和他豪饮起来。 最后究竟喝了多少酒未可知,季彦只记得最后,他只想的起傅锦那张笑脸。 真好呀。 他的道路上,有她的陪伴。 半年后,傅锦和季彦成了亲。 再过一年,傅锦生了个大胖儿子。 又过了两年多,小女儿就出生了。 也是这一年,季鸿将书院转交给了季彦,和林彩两人赋闲在家,带娃享乐去了。 季彦接手以后,将季家书院扩大了许多,招收了更多的学子,当初被撬走的几个先生唯唯诺诺的又回来了,季彦也不计前嫌,接收了他们。 逐渐,季家书院越来越大。 当然也还会有忘恩负义,或者用一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想要进季家书院的。 但有傅锦帮忙,再加上帝后时不时突然出现在书院内,慢慢的,也就没有人再这么不长眼了。 毕竟,谁也不敢拿命来试一试深浅呀。 又过了许多年,季家书院送出了无数学子便是后话了。 第231章 番外篇长长久久的未来(上) 若说京城中第一让人羡慕的女子,怕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季黛了。 但这个羡慕,并不是说觉得她能得圣上独宠,后宫空置,只有她一人。 而是说尊重。 来自夫君的尊重。 尊重这两个字说来简单,可在这以夫为天的世道,却是十分艰难。 可偏偏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做到了。 彼此搀扶,有商有量。 不管是谁,都极为信任对方。 一年如是,三年也如是,十年依旧如此。 薛昭十四岁了,都未曾见过父皇和母后红过脸闹过脾气。 帝后如此,上行下效,一时间不管是民间还是世家,皆以夫妻恩爱自豪。 薛昭也觉得,这世界上怕是没有人能比他父母更恩爱的了。 不过除了这两位之外,其他人也过得很好。 蔷薇和清林闹闹腾腾了七八年,也不知道清林使了什么法子,竟让蔷薇同意成亲了。 记得消息传来的时候,母后还特意去问了一趟,深怕清林又骗人,不过看她回来满意的神色,应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吧。 就是这两位成亲了这么久,死活不肯生娃娃。 当然这也是他们的事情,薛昭也管不了。 比起他们,吉祥和珍珠就平淡了许多,成亲顺利,怀崽崽也很顺利,算是最标准的一对了。 噢,标准的还有另外一对。 远在扬州的舅舅舅妈,季彦和傅锦。 现在京城里都能听到人议论他们的名字,瞧着比外祖父还要出名了。 若说有什么遗憾,那也是有的。 第一个嘛,便是太后娘娘啦。 五年前去世。 喜丧,无病无痛,睡梦中走的。 没有遗憾,很是幸福。 第二个,就是魏先生了。 前年,听说他什么二徒弟来了一趟,一个月后,就含笑离世了。 除此之外,其他的长辈身体都很康健呢。 噢,不对,还有个遗憾呢。 就是他大哥,叶获。 到现在还没有看中的女子,实在是让他为难。 不过他呢,也谨遵母后的教诲,绝对不催大哥。 开玩笑。 他可最喜欢大哥了,怎么会逼着大哥干不喜欢的事情呢? 你说秦昭为什么想这么多?又为什么叨咕这么多? 因为啊…… 秦昭含泪坐在龙椅上,面前是高耸的奏折山。 他的父皇,又带母后出去玩了,算起来,还未入夏,就已经出去了三趟。 一趟一个月。 秦昭越想越不对,悲愤的将毛笔一甩。 哪有这么不负责的皇帝啊! 现在才四月份,父皇就没在京城待几天啊。 他也想跟母后出去的好么! 毛笔滚了老远,被走进门的小姑娘给捡了起来。 “昭哥哥!” 秦灵甜甜笑着捧着毛笔跑上了台阶,递给秦昭。 “批好了吗?我和阳哥哥等着你呢。” 秦昭抬头一看,果然,门外秦阳在和他挥手,似乎在催他赶紧出门。 外面阳光正好,父母又不在宫内,的确适合去玩。 “可是我还没干完唉……” 秦昭可怜兮兮地抓过秦灵手中的笔。 “我哪知道父皇回来三天啥都没干,一堆就堆这么多了。” 秦灵凑了过来,眉毛也紧紧皱在了一起。 “是的哦,这么多,改完都要半夜了,我们还怎么出去呀?” “你们去就是。” 秦昭有气无力道。 “多带些人,我先将这些赶出来。” 他很有做哥哥的榜样,能自己做的绝对不会牵扯到弟弟妹妹。 可秦灵却心疼的紧,当即叫了外面的秦阳一声,两人搬了个椅子过来,帮着秦昭批奏章。 三个小脑袋瓜子埋在奏章堆里非常努力,只盼望着赶紧完成好一道出门去。 而此时,出京的马车上。 “你也真是的。” 季黛一听秦止说留了多少奏章,就嗔怪的推了推秦止。 “什么都交给秦昭,也不怕我心疼。” 秦止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吻。 “都带了他十四年了,也该承担这个责任了。” 他其实一开始考虑的是叶获,可叶获坚决反对,而秦昭的确很适合成君王,便着力朝这个方向培养了。 “灵儿和阳儿会帮他的。” 秦止见季黛实在心疼的紧,便解释道。 “秦昭太疼他们了,什么事情都不让他们参与也是不对,所以这次我才压下来多一些事情,总能将他们凑在一起忙活了吧。” 季黛一想倒也放轻松了。 “你说的也对。” 秦止挑开帘子,示意她过来看远处的城池。 “我们到了。” 新州。 他们好多年没来了,也该过来看一看。 罗将军和何辉在城外迎接他们。 十几年未见,两人也老了许多,尤其是罗浩,他比何辉大,看上去也更苍老些。 季黛见了有些感慨。 “罗将军,您都这么老了。” “这都多久啦。” 罗将军哈哈大笑道。 “你和陛下再不来,我怕是要埋进黄土里咯。” “罗将军你老当益壮,定能长命百岁。” 秦止忽然开口道。 这下,可把罗将军激动坏了。 天子之言岂不就是天喻了? 那他肯定能活一百岁了。 他豪情万丈的一挥手。 “活一百岁就给你守新州到一百岁!” “去去去。” 何辉嫌弃的将他推开,恭敬拱手道。 “陛下,娘娘先进去再说吧。” 一路往府衙走,看着新州人民欣欣向荣,满脸笑容的模样,秦止赞许的拍了拍何辉的肩膀。 “做的很不错。” 新州地处要塞,常年征战,能让民众这么安定,何辉的确下了狠功夫。 第232章 番外篇长长久久的未来(下) 季黛和秦止来新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纯粹是游玩。 等进了府衙,安置了跟来的人马后,季黛和秦止就随意的在城内逛着。 他们穿着便服,经过的老太太就拿他们当成前来游玩的客人,便热情的掏了瓜果给他们吃。 “可甜可甜了,你们吃哇。” 季黛当然不白吃,随手在秦止怀里摸索了下,就拿出个荷包要付银子。 老太太有些意外,连连摆手说不要,又指了指远处的府衙道。 “何大人是好官,税轻,又常常补贴我们,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呀,瓜果也不值钱,你们就拿着吃吧。” 她边说边热情的塞给了秦止。 “这位郎君,都给你拿着吧。” 秦止无奈被塞了个满怀,但看季黛开心的样子,他便也乖乖的拿着。 可没想到,路过的人瞧他们男俊女美,尤其是季黛声音又甜,一个两个都跑来送他们特产。 等他们再度回府衙时,何辉也吓了一跳。 跟在季黛后面身上挂满了东西的,真是他们的陛下吗? “哎呀,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呀。” 他赶紧小跑了几步帮忙,反正拿来的都是新鲜菜蔬,秦止就没有拒绝,交给他送去了小厨房。 “好像太阳快要落山了。” 季黛踮起脚看向远处,遗憾道。 “我还想看夕阳的呢,这下大概赶不上了。” “明天不还有吗?以后再去看就是了。” 何辉顺嘴接了一口,等他再抬头,面前哪儿还有季黛和秦止的身影? 再往远处一看。 好么! 当今圣上揽着皇后娘娘的腰,正一跃而起,借着城墙往上而去。 何辉震惊之余,还是摇头进府衙去了。 唉,全天下谁不知道他们的陛下,对皇后娘娘是有求必应的呢? 当季黛和秦止在城墙上坐下时,夕阳正美,映得季黛浑身都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 “有的时候,我还会梦见这夕阳。” 季黛靠在秦止怀中,喃喃道。 “明明我在新州没呆多久,可怎么就会反反复复梦见这里呢?” 秦止下巴顶住她的脑袋,温柔沉稳道。 “也许是在这里,彻底改变了什么吧。” “唔。” 季黛想了想,还真是。 就在这里,她收到了来自父母的信,也在这里,她正视了秦止对她的感情。 越想她便忍不住笑道。 “在军营里,你的那番话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有那么吓人?” “你说是戏言的时候,我是真的信了呀。” 季黛转头看他。 “毕竟你可是顶顶出名的齐王,我呢,不但嫁人了,还长得丑。” 现在说起过去,她声音都带着笑意了。 “我也是残废呀。” 秦止好笑的看她。 “我也自卑呢。” 说起来也有趣,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自卑,差一点就错过了彼此。 “那你老实说,那会你是不是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了?” 知道她打算和江辰同归于尽,和江家同归于尽的。 “只是一种感觉。” 秦止点了点她的额头,声音极暖。 “感觉你要离开了。” 是一种让他心惊肉跳的离开。 他也曾犹豫过,但很快就正视了内心。 他不想冒险,不想后悔,也不想失去。 “我很庆幸,如果没有你,我就算侥幸活下来,人生依旧还是荒芜吧?” 现在的秦止,压根不敢想若是中途失去了季黛,他会如何痛苦不堪。 “没有你,我怕也沉沦进了黑暗。” 季黛笑着回答道,又在心里无声息的加上了最后一句话。 枉费重生的这一遭了。 走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些感悟。 重生…… 复仇固然很重要,可她能拥有一个好好的人生,不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而且她还带给了身边这么多人幸福,简直是赚到了。 庆幸当初相信了秦止。 也庆幸自己没有一头路走到黑。 季黛眨了眨眼睛,笑道。 “也谢谢你,每次都赶来救我。” “谢我?” 秦止起了玩闹之心,上去就挠她痒痒。 “那我就收点好处来。” 季黛怕痒,几下就连连求饶道。 “好了好了,我不谢了还不成嘛!” 可被秦止一闹,她脸颊红润,看上去可口的不行。 秦止忍不住凑了过来,吻上了了她的唇。 可就在触碰的瞬间,何辉“嘿咻嘿咻”的冒了个头,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想跑也来不及了,只能捂着眼睛道。 “饭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季黛如同触电一般的弹跳了开来。 就算成亲多年,季黛依旧难掩羞涩,扯了秦止的袖子就要溜。 都老夫老妻还这样,实在是丢死人了! 秦止经过何辉的时候,咳嗽了两声,提醒道。 “何大人,你来的也太巧了。” 完了。 何辉闭了闭眼,陛下不高兴了。 下次打死他也不敢来叫了。 不,下一次让罗浩来。 他神经粗,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觉得尴尬。 唉,等下。 他为什么要尴尬? 想通此事的何辉当即掉头去追他们。 “等等我,我也没吃晚饭呢!” 秦止不但不等,还默默加快了脚步。 害得他不能和季黛亲近,活该没有晚饭吃。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在新州过了一段极为安宁的日子。 此地遥远,和内陆风俗完全不同,每日出门都有不同的惊喜,又没有人认得他们的身份,他们便如同普通夫妻一般常常上街闲逛,再加上民风质朴,季黛舒适的几乎不想回京城了。 倒不是说京城不好,但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季黛还是得循规蹈矩,不如在这里,她甚至还能体会一把种地的乐趣呢。 当然,秦止也参与了,何辉和罗浩发现时的惊恐极为好笑。 又过了许多天,忍无可忍的秦昭连发十封信,催促父皇快些回京! 第一封第二封到第八封,秦止甚至都没有给季黛看。 大约秦昭也知道父皇的德行,第九封和第十封同时送进了新州。 一封给父皇,一封给母后。 秦止盯着写着季黛名字的信封,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交给了季黛。 季黛展开信件一看,便就乐了。 “我们该回京了,有喜事了。” 秦止靠近她,就着她的手看过去。 “什么喜事?” 季黛盖住信件不给他看,还眨了眨眼道。 “回去你就知道啦。” 既然季黛打算回京,秦止便立刻启程。 半个月后,帝后的车队就回到了京城。 秦昭带着弟弟妹妹在外面迎接,一见父母,秦灵就迫不及待的扑进了季黛怀里。 “母后,灵儿好想你。” 比起女儿,两个儿子的情绪就内敛了些,但也高兴的过来请安。 季黛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她踮起脚看周围。 “蔷薇呢?” 秦昭忍着笑,小声道。 “母后去了就知道了。” 季黛好奇之下,转身就去了醉月阁。 好么! 从上到下,坐在里面的宾客都正襟危坐,看上去哪儿是来喝酒的,倒像是来坐牢的。 再往上一看,清林坐在二楼正中间,气势森然,但凡哪个地方动静大了些,就一眼瞪过去。 “清林叔叔在这里坐了三天了。” 秦灵小声道。 “不许任何人打扰蔷薇姨姨,蔷薇姨姨都气死了。” 季黛笑了,蔷薇怀孕,清林有些过于紧张了。 “没事——” 她正要说蔷薇有办法时,一个抱枕就朝着清林砸了过去! “清林,你烦不烦!再来打扰我做生意,我就……” 蔷薇还没说完,清林一闪就窜了进去,她的话就被堵住了。 秦止忍笑上前,握住了季黛的手。 “这两个冤家的喜事的确要回来了。” 不回来怕是能闹上天去。 但是呀,这就是幸福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