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 v第一章[10.04] 【第一章 鬼魂附身写故事】 门被重重撞开,穿着香奈儿的邵棻棻从外面冲进来,手上提着lv包,脖子上戴着卡地亚钻饰,在看见周瑷那刻用力将包包往她身上甩。 娇美柔弱、五官精致的周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怔愣住了,一脸无辜地看着邵棻棻。 「你这个贱人,我把你当姊妹,你没钱的时候是我借钱给你,你穷到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时候,是我给你工作,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恩将仇报?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男人,你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个人吗!」说完,邵棻棻扬手就往周瑷脸上扇了一巴掌。 「cut!」导导怒气冲冲地把剧本往地上一摔,大步跑到邵棻棻面前,吼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愤怒、什么叫做失去理智吗?你的老公被闺蜜抢走,你生气都来不及,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大翻白眼,呼呼地喘了口气,指着邵棻棻的脸。「如果你不会演戏,就换一个人来演!」 邵棻棻的经纪人乔姊见状赶紧跑上前,笑咪咪地递给导演一杯冰咖啡,轻声细气地对导演说:「导演对不起,是我们家棻棻不好,新人嘛,还不太熟悉,我来告诉她怎么演,求导演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乔姊弓着背满脸笑容,又从大包包里面掏出一包薄荷湿纸巾,打开来送到导演面前。 伸手不打笑脸人,导演看她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抽出纸巾抹一把脸,冰凉的感觉稍稍灭了火气,他丢下一句「休息十分钟」就走出摄影棚。 周瑷见导演离开,立刻勾起眉毛,神情轻蔑地看着邵棻棻,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当明星,光长一张漂亮脸蛋可不行,还得有点脑子,如果我是你,宁可早点放弃,早点轻松。」 丢下话,她抢走乔姊手里的另一杯咖啡,走往休息室。 邵棻棻被骂得抬不起头,泪水凝在眼角。 乔姊叹气,拉过她说:「不要沮丧,每个新人都是这样熬过来的,现在被骂得越惨,以后才会越红。」 「乔姊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没有不好,你只是对自己没自信。听我说,周瑷没什么了不起,她现在是很红,但你怎么晓得再过个两、三年,你不会比她更红?演艺圈里面变数多得很,你就睁大眼睛等着,看她可以嚣张多久,你不要怕她!」 乔姊非常讨厌周瑷,谁晓得那一张天使脸孔底下,包藏的却是一颗肮脏龌龊的心。 「我不是怕她,是气她!气她对杨姊做的事!」邵棻棻气呼呼地说。 原本邵棻棻的经纪人是杨姊,她是个金牌经纪人,很有能力、很豪气、人脉很广,被她带过的艺人没有不红的。 杨姊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太看重身边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老公陈立侗,简直就是死心塌地。 周瑷是杨姊一手捧出来的,杨姊看好她,想尽办法把她送到各大制作人面前,不断给她创造机会,没想到她把周瑷捧红以后,周瑷转头却抢走杨姊的丈夫。 那天杨姊找到周瑷,当面质问她为什么抢走自己的丈夫,两人在办公室里面吵得非常凶,谁都想不到,外表娇弱可人的周瑷竟然也能这般气势凌人、半点不让,而陈立侗也站在周瑷那边,当场就决定要与杨姊离婚。 杨姊几乎要被这两人逼疯了,抓起电脑就往周瑷身上砸,不想陈立侗冲上去把周瑷护在怀里,杨姊见状既伤心又忿忿不平,拿起钥匙就开车出去。 谁知道十几分钟后消息传来,杨姊出了重大车祸,从此天人永隔。 这个意外事件让媒体记者追了周瑷和陈立侗大半个月,但两人异口同声,始终否认有任何关系,慢慢地这条新闻就沉寂了下去,但公司内的人都晓得,周瑷和陈立侗根本藕断丝连。 从那之后,乔姊和几个经纪人不想继续待在陈立侗手下,便出来合伙开设另一间经纪公司,而不想待在那里的艺人在合约结束后也纷纷跳槽,邵棻棻便是其中一个,她始终记着杨姊对自己的恩惠。 「生气就对了!你就把自己当成杨姊,想想杨姊多可怜,她付出这么多,成就丈夫、成就周瑷,换来的却是满腹委屈,连替自己讨回公道的机会都没有,既然没有人可以制裁周瑷,你就藉着这出戏好好为杨姊出一口气吧!用包包狠狠砸她,下手打她巴掌时也不要留情面,这是她欠杨姊的!」 邵棻棻深吸口气,下定决心,用力点头,说:「好!」 乔姊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好好酝酿情绪,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我会努力。」邵棻棻握紧双拳,朝厕所方向走去,她需要一个人和一面镜子,好好整理情绪。 数分钟后,action! 同样是门被用力撞开,门还反弹回来,邵棻棻再次怒气冲冲从外面进来,她愤怒的眼神像淬了毒的蛇,二话不说抓起lv包就往周瑷身上狠狠甩去。 不同于上次包包软软地落在周瑷脚边,这次是丢在她的腰腹间,用的力气之大,痛得周瑷忍不住皱眉。 邵棻棻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她? 周瑷强忍怒火,她想起自己的角色,赶紧抚着肚子、弯下腰,满脸的痛苦委屈,两行眼泪瞬间滑下。 导演看着萤幕,满意地对身边人说:「周瑷真厉害,杨姊没看错人,她果然是天生的戏精。」 看着她的眼泪,邵棻棻恨得咬牙切齿,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她眼底有怨、有恨,还有一股形容不出的凄凉,她指着周瑷的手指微微颤抖,嘴唇也因为痛心疾首而发抖。 「你这个贱人!我把你当姊妹,你没钱的时候是我借钱给你,你穷到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时候,是我给你工作,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恩将仇报?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男人,你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个人吗!」她一字一句说着,倔强地咬牙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扬手朝周瑷就是一巴掌。 这个巴掌使尽了全力,邵棻棻掌心火辣辣地抽痛着,下一刻眼泪终究滑落脸庞,她茫然地看着掌心,彷佛更痛的是她自己,接着猛然抬眼,用眼神对周瑷做出无声控诉。 周瑷被打傻了,呆呆地盯着邵棻棻,这样的愤怒、这般的痛苦,瞬间让她联想到另一人、另一幕,恐惧让她连连摇头,后退两步。 不会吧,演技大爆发?不过……这只是演技吗? 邵棻棻的情绪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谁想得到上一刻才被导演摔剧本的她,才花没多久时间就调整好状态,把这场戏演得这么好,让人对这个正宫不得不产生同情。 她已经迈过心中那道坎了?如果这是她的真正实力,那么邵棻棻非常值得捧啊。乔姊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帮她做安排。 「cut!太好了,就是这样。」导演大声喊卡,对这一幕很满意。 编剧跟在导演身边,从萤幕中看着邵棻棻的演出,当摄影机把画面定在邵棻棻无助地凝视自己掌心的那一刻,他感动了,心底涌上许多复杂情绪,忍不住问导演,「我可不可以给邵棻棻多加几场戏?」 导演一怔,如果她的表现能够一直这么抢眼,为什么不行? 好看的戏就是要有足够的冲突性,刚拿到剧本时他也嫌过太偶像剧,若能加强正宫部分,引发观众对剧情的深入讨论,这出戏肯定会成功。 「看邵棻棻下一场的表现,可以的话就加!」导演短短几秒内便做出决定。 乔姊走到邵棻棻身边,她好像还沉醉在角色当中无法自拔,眼泪始终停不下来,她要好声安慰一下。 就在这时,周瑷怒气冲冲地跑到邵棻棻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敢真打?」 邵棻棻甩开她,大大的眼睛望着她,轻咬下唇。「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不能打的理由。」 「第一,我是前辈,你是菜鸟,你懂不懂演艺圈伦理?这么爱表现?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周瑷捂着红肿的脸颊,指着邵棻棻的鼻子咄咄逼人。 乔姊听不下去,挥开周瑷的手。「演戏本来就是这样子,更何况这是剧本上的要求,如果你连这点苦都无法吃,那要不要改行别当演员算了?」 v第二章[10.04] 她对杨姊有多崇拜,就对周瑷有多不满,圈内人都知道,杨姊提携后辈不遗余力,没想到最后竟栽在自己捧红的周瑷身上,实在太悲哀了。 「导演你看。」编剧发现她们的争执,指着卲棻棻。 她还融入在角色里,她的目光、她的表情、她的哀怨与沉痛,无一不是对待闺蜜与小三的矛盾心情。 导演轻声对摄影师说:「继续拍邵棻棻。」 摄影师打开摄影机,调整位置和焦距,对准邵棻棻。 「如果我知道掏心掏肺对待一个人,换来的是背叛,对不起,我不会这么做;如果我知道付出所有的爱,换来的是绝情,对不起,我不会这么做。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们太好、太包容,是我把所有善意投注在你们身上,是我不知道原来对别人宽容是一种错,所以……」说到这里,邵棻棻苦笑,「你说你们是真爱,那好吧,我不要了,不要你这种朋友、不要那种丈夫,既然你们是真爱,那就祝福你们,不过你们欠我的,都要一一还给我!」 说完,她打开门离开,愤怒却寂寥的背影在摄影机里慢慢消失。 周瑷吃惊极了,邵棻棻还没离开角色吗?她看了一眼追着邵棻棻背影而去的摄影机,更为疑惑,导演不是已经喊卡了吗? 这个故事描述的是男子爱上发妻的闺蜜,度过重重难关后,两人终于得到幸福的坎坷过程,为了使她的角色讨喜,剧本把发妻塑造成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可是邵棻棻这么演,观众会不会转而同情她,反而削弱了她这朵小白花的魅力? 周瑷的担心是对的,观众的想法如何尚且不知,编剧已经开始同情起邵棻棻,他想加强正宫与丈夫之间的纠葛,想为她找到另一个真心爱她的男配,也想把话题炒高。 导演看了邵棻棻刚才的表现之后,说:「给邵棻棻加戏吧。」 这句话,让整部戏的走向整个改变。 邵棻棻低着头走得飞快,脸上满是泪水。 乔姊追着她跑出去,直追到厕所前,乔姊一拍她的肩膀,邵棻棻像触电般浑身一震。 乔姊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拍得太重了吗?她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邵棻棻回过神,转头,深吸一口气。「乔姊,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会尽力把这场戏演好。」 她在说什么啊?乔姊一愣,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戏中抽身吗? 乔姊在她面前挥挥手,「回魂、回魂。」 邵棻棻不明所以,拉下她的手。「乔姊,你在做什么?」 「你才在说什么咧,这场戏已经演完啦,你演得非常非常好,把一个绝望的女人演得淋漓尽致,恭喜你,刚才编剧跑过来告诉我,要给你加戏,好好努力,我们一起把角色从路人甲升等为第二女主角!」 邵棻棻听不懂乔姊在说什么,她明明才刚上完厕所要进摄影棚而已啊…… 看她一脸的无法置信,乔姊失笑,觉得她还陷在角色里无法自拔,于是安慰地搂搂邵棻棻肩膀。「好啦,收工了,我们去大吃一顿,你都不知道,刚才你表现得实在是太好了,堪称演技大爆发,在场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继续加油,我就不信不能把周瑷给压得死死……」 邵棻棻满头雾水,直到被推着离开摄影棚,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收拾桌面,沐姗对身边的同事说:「我先下班了。」 沐姗一直是公司里最准时下班的人,她长得很票亮,是那种一眼就会让人感到惊艳的美,一进公司就被封为公司之花。 有几个女同事嫉妒,偷偷在背后说:「她肯定是靠那张脸进公司的。」 这是间外商广告公司,福利好、员工之间的气氛很不错,同事们经常在下班后一起喝点小酒、吃吃饭。 但这些都与沐姗无关,她和同事们彷佛隔了一层玻璃罩,他们看得见彼此,却无法产生交集和联系。 这不是旁人的错,而是沐姗的问题,她是个冰山美人,对谁都淡淡的,无法与旁人打成一片,她对所有人都客气而疏离,很少人能走入她的心。 她是会计,毕业于一间不怎么样的大学,然而这间大公司通常只录取名校毕业生,因此她能够进来让人匪夷所思,这才会有靠脸的传闻。 只不过她进公司不到三个月传闻就不攻自破了,因为她的能力有目共睹,比大多数人都还要强。 高中毕业那年,沐姗离开育幼院,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晴恩。 她离开是因为考上大学,而晴恩离开则是因为结婚了——奉子成婚。 那个男人家世不错,是某间汽车公司的小开。 从高中时期沐姗就开始写小说,她的文笔细腻、故事曲折,在出版界有一点名声,因此五、六年下来,沐姗靠着写小说完成大学学业,并且付了房贷头期款。 没错,二十四岁的她已经买了房,她买的是间二、三十年的公寓,实坪将近三十坪,虽然不在蛋黄区,位置也不太好,附近没有捷运或公车,往来需要靠一部二手摩托车代步。 因为屋况还不错,搬进去之后她并没有重新装潢,前屋主留下不少古老家俱,她便将就着用了。 搬家的时候,阿哲带着两块大披萨过来,晴恩也带着儿子言言一起过来庆祝,他们是沐姗身边唯二的朋友。 去年晴恩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很普通——她的丈夫在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为弥补错误,他选择与晴恩离婚。 对方给了晴恩一笔丰厚的赡养费,再加上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让晴恩能够买下沐姗隔壁的公寓,并在附近开一家花店。 沐姗相当喜欢小孩,她曾经考虑是不是要修一点教育学分去考老师,但她对自己的考试功力并不看好,何况在这个流浪教师多如过江之鲫的时代里,她的胜算太少,几经考虑之后,她选择放弃。 她现在白天在外商公司当会计,晚上写小说,固定出书,对于需要负担房贷的沐姗而言,稿费是相当重要的收入。 离开公司大楼,她的摩托车停在大楼对面,不少人正在等待红绿灯,沐姗安静地站在一旁。 她身边站着两个正在交换育儿心得的妈妈,而两名三、四岁的孩子在旁边打闹。 「我买那套英文教材很好用欸,不过有点贵,要十五万。」 「是不是有线上教学?」 两人谈得很起劲,压根没有注意到小孩子,当然,她们也看不见站在马路中间的那个妇人,她的背上有一大片伤口,鲜血不断地往外流,她只剩下前面的脸,后脑杓处血肉模糊,正向孩子们招着手。 有一个孩子在她招手时笑了,也对她招招手,抬脚朝马路中央跑去。 杜雍揉揉太阳穴,为了象山无头女尸命案,他和下属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头痛得厉害,他打算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用力吸一大口冰咖啡,他努力张大眼睛,让脑袋维持清明。 手机铃声响起,是小米打来的,她的嗓音带着兴奋。「组长,庄凯翔抓到了!」 v第三章[10.04] 抓到人了?太好啦! 他精神一振,大口把剩下的冰咖啡喝光。「好,我马上回警局。」 挂掉手机,猛地发现从人行道冲出一个小男孩,他吓了一大跳,用力踩住煞车,同时按下喇叭,喇叭声伴随女性的尖叫声—— 沐姗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抱住男孩,但在旋身时左腿被撞了一下,不严重,但肯定瘀青了,她深吸一口气,一拐一拐地把孩子抱回母亲身边。 看向依然朝男孩招手的女鬼,男孩被迷了心智,她必须出手……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男孩的妈妈惊魂未定,她用力抱紧儿子,又急又气地说:「你为什么跑到马路上?妈妈不是说过要等红绿灯,妈妈说的话你都不听吗?你不乖——」 关心紧张化成责备,她一边说一边连续打了孩子的屁股好几下,男孩顿时痛得哇哇大哭。 沐姗看着那位妈妈,淡淡地说:「最好的育儿法不是买多少昂贵教材,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就算看不见那个女鬼,但如果她牵着孩子、抱着孩子,或者目光始终注视着小孩,女鬼也不会选择男孩作为抓交替的对象 这几句话像冷水一般,泼得妈妈们脸色异常难看,沐姗视而不见,绿灯了,她准备离开。 这时杜雍停好车子,快步走到她们身边。 「你有没有怎样?」他一把拉住沐姗,很清楚自己撞到了对方。 沐姗转过头看了杜雍一眼,她知道这人很无辜,谁会晓得好好开着车,马路会突然冲出一个小孩。 杜雍和她对上眼,他的第一印象是——好漂亮的女人。 在化妆术高超、整型医院林立的现代,漂亮的女生满街跑,但要找到像她这么干净、纯粹的并不多见,她是会让男人想要搭讪的女生。 杜雍的第二个印象是——好冰。 不是因为她表现得很冰山美人,而是她的手,在体感温度将近三十五度的台北街头,她的手臂竟然是冷的? 「没事。」丢下两个字,沐姗急着过马路。 他指指她的脚。「你受伤了。」 「没事。」口气更冷,她的态度摆明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送你去医院。」他习惯把事情彻底解决。 「我说我没事。」同样的话讲到第三次,沐姗有点不耐烦,她高度怀疑他的语汇理解能力。「可以请你放手吗?」 「我放手、你拍照,几十分钟后警局见面,我多背上一条肇事逃逸的罪名,你以为我是傻的吗?」杜雍挑挑眉。 「我没有那么小人,放心,我不会赖上你。放、手!」 见她坚持,杜雍叹气,从皮夹里拿出名片给她。「有任何事就打电话给我。」 「嗯。」她敷衍应声,把名片塞进口袋,在绿灯剩下最后五秒时快速过马路。 杜雍发现她的脚微跛,看来伤得不轻,直到她平安抵达马路对面,他摇摇头,这才回到车上。 发动车辆时,他从照后镜里看见沐姗骑上摩托车离去。 他皱皱眉,再微微一笑,她很年轻,绑着简单的马尾,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她的眉毛很浓、鼻子很挺,她的五官明媚,目光清澈,只是态度冰冷,让人退避三舍。 不过……等红灯的人那么多,却只有她冲出来救孩子,她的心应该很温暖吧? 杜雍微哂,无所谓,反正不关他的事。 撕开饮料杯封口,把里面的冰块全含进嘴巴里,他需要提振精神。 脚痛得厉害,停摩托车的时候碰到旁边的车子,痛得沐姗咬牙。 「回来啦!」经过警卫室时,警卫爷爷跟她打招呼。 「嗯。」她轻点头,准备走向电梯间。 为了贪便宜,管委会雇用这栋大楼的住户当警卫,警卫爷爷快七十岁了,手脚还很利落,帮忙收收信、整理楼梯间,他还把顶楼的小花园打理得很好,每年都会分送丝瓜给各住户。 他是个独居老人,自从上个月接下这份工作之后,整个人精神焕发,管委会让他九点下班,他每天都要搞到十一点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警卫室。 「夏小姐,有你的挂号。」他喊住沐姗。 「谢谢。」签好名、拿走挂号信,沐姗走进电梯,一边撕开信封,是院长写给她的信,今年的爱心园游会已经定好日期,接下来有得忙了。 打开家门,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男人看见她立刻站起身,走近问:「受伤了吗?」 沐姗微笑,没回答,迳自走回房间,脱下长裤时发现左小腿处有一大片红紫瘀痕,轻轻一碰就痛得厉害。 她没上药,而是找了套家居服走进浴室,不久水声出现。 从浴室里出来,她穿着t恤短裤,简单在脸上擦过化妆水和乳液之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条药膏,在伤处涂抹后走进厨房。 一位妇人手里端着两盘菜,看见她,笑得满面温柔,问:「上班辛不辛苦?」 沐姗一贯的清冷,还是没有回答。 妇人也不介意,耸耸肩说:「肯定很辛苦,得在办公室坐一整天呢,幸好你很厉害,要不然还得加班加到三更半夜,你都不知道隔壁王太太的女儿在四大会计事务所上班,每天都搞到凌晨好几点才回家,我在电梯里碰到她好几次,明明没赚多少钱,却把身体都给熬坏了……」 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沐姗充耳不闻,也许是同样的话听太多,懒得回答。 用小锅子接水,啪的一声打开瓦斯炉,沐姗从冰箱里拿出一颗蛋和两把青菜,把青菜冲洗干净,用手拔成几段,水开后先放鸡蛋,等蛋白半熟,再从柜子里拿出泡面,打开,把食材和调味包一一往里面丢。 妇人看她这样,忍不住唠叨。「真是的,就没看过这么喜欢吃泡面的,泡面有这么好吃吗?就算好吃也没营养啊,怎么讲都讲不听……」 面条软了,沐姗加进青菜,水滚、关火,一碗热腾腾的排骨鸡面完成,她端着泡面直接走进客厅。 妇人布置好餐桌,招呼男人和小孩过来吃饭,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v第四章[10.04] 沐姗转头,看看偏食小男孩和正在威胁他吃饭的男人,忍不住笑开,当爸爸的都是这样吧,用严厉的口气遮盖疼爱孩子的事实。 妇人为了缓和气氛,又像刚才那样说着左邻右舍的八卦,还告诫孩子看见人要懂礼貌,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忘记要教育孩子啊。 沐姗打开电视,转到新闻频道,她不知道现代人看新闻的目的是什么,但沐姗知道自己的目的,她需要知道一点社会新闻来确定自己是这个社会的一分子,而非游离在外的灵魂。 打开电视,新闻快报,象山无头女尸命案凶嫌庄凯翔抓到了。 女尸身分经过dna比对,确定为二十七岁的空姐陈欣仪,两个月前她没有告知公司而无故旷职…… 又是杀人事件?每天都有命案发生,是整个社会生病了吗?沐姗不知道,但杀人的理由百百款,性格不合、一言不合,还有为几千块就杀人的。 她不懂,轻易结束一条性命,难道不会感到痛苦愧疚?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会为如此牵强的借口去伤害别人? 吃完面,她把碗拿进厨房洗干净,回房间时,小男孩堵在她的房间门口。 「有事?」 男孩腼腆一笑,低头玩手里的小火车。 「你想跟我玩?」 男孩点点头。 沐姗落在他身上的眼光无比温柔,她喜欢小孩子,一直都很喜欢。「可是我今天有点忙,你先自己玩,等我交稿以后再陪你好吗?」 男孩抬头看她,一笑,露出和沐姗相似的小梨窝。 经过他身边,沐姗回到房间,她坐在桌前,双手交握顶着下巴,看着笔记本,在脑海中汇整今天要写的章节。 她很专心,没注意到天花板上停着一只黑色的大蚊子,一只大壁虎扭着身体和尾巴靠近黑蚊子,长舌一吐一卷,蚊子就被壁虎吞进肚子里。 只是没过多久,啪的一声,壁虎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它身躯不断扭动着,像承受多大的痛苦似的,下一刻,它身体僵硬,不再动弹,大黑蚊从它微开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大黑蚊重新停在天花板上,然后彷佛群聚效应似的,两只、三只……无数只蚊子朝它靠拢,白色的天花板出现一个小黑点,慢慢的变成大黑点,最后半个天花板都变成黑压压一片。 无数的蚊子无声地铺成一大片,将天花板给占领了,并且有向下延伸的趋势,冷气机上显示的温度一度一度往下降,沐姗身后的黑色窗户慢慢凝出一层白雾。 不久,白雾中出现一张人脸,阴森而惨白,他的脸略胖、头微秃,几道血渍从他眼睛、鼻子、嘴角、耳朵往下滑。 他看着屋内,视线对上沐姗的背,缓缓地穿过玻璃飘进屋内,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沐姗一无所觉,她打开电脑,正准备打字时,后颈处突然出现一股凉意,好像有水滴进去,她没有转头,直觉伸手去摸,没有水、没有冰,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摇摇头,低下头打稿,这时天花板的蚊子全部飞了下来,几千只蚊子汇聚成一只黑色的大手掌,轻轻地贴在沐姗背后。 当大掌贴上那刻,寒意从沐姗的后背一下子往前刺进她胸口,她尚未感觉到痛,整个人就失去知觉了。 沐姗仍然直挺挺地坐在位子上,只是双手不由自主地飘在半空中,她并没有接触到键盘,十根手指飞快舞动,一行行的字在萤幕中迅速出现…… 十点半,警卫爷爷拿起钥匙准备走出警卫室时,看见萤幕里八楼之三的门打开,妇人牵着小孩和男人走出来,男人的手里还提着菜篮子。 警卫爷爷皱皱眉头,夏小姐的家人好奇怪,白天整天都待在家里不出门,老是等到晚上才出门采买,晚上能买到什么菜?去二十四小时的超商吗?就算买得到菜,也没有白天买的新鲜啊,难道是因为想买特价品,觉得比较省钱? 摇摇头,他想不透,走到电梯边按下按扭。 另一部电梯先下来,他进了电梯,要去把顶楼的铁门锁上。 上回三楼的张先生说他家老婆吃太多安眠药,有梦游的后遗症,从那之后,他每天都会上去把顶楼的铁门锁起来,以免发生意外。 电梯门关起,隔壁那部从八楼下来的电梯恰好抵达一楼,警卫爷爷听见了电梯开门那叮的一声。 他在心中忖度,下回碰面得和这家人好好聊聊,大人不想睡也要替小孩着想啊,熬夜对小孩身体不好…… 入夜了,小公园里的灯昏暗不明,下棋的老人已经回家吃晚饭,空荡荡的公园里很安静。 落叶被碾碎的声音响起,循着声响望去,一名三十几岁的男人在小公园附近徘徊,他身材不高,但皮肤很白,五官很干净,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他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令人看着就舒心,是那种居家外出必备的好男人。 只不过他的神情有点紧张,交握的双手绞着,目光定在前方大楼,他在等人,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想到她的眉眼鼻唇,想起她的甜美笑容,他眼底更加温柔、表情更为柔和…… 与此同时,周瑷从保姆车上下来,在她进屋前,经纪人提醒道:「瑷瑷,明天早上六点我会过来接你,不要迟到了,程制作的脾气不大好。」 惹火他,以后会减少很多工作机会。 这句话经纪人没明说,周瑷却听懂了。 「可以,记得帮我带『弦情』的早餐。」 弦情?那在三重欸,绕到弦情再过来接她,他至少得提早五十分钟出门。唉,瑷瑷的大头症越来越严重,不过谁让她正当红呢? 眉头一紧,经纪人不高兴,却也没有反驳。「知道了,还是点轻食a餐吗?」 「对。」 「好,明天见。」发动车子,经纪人撇了撇嘴,最近瑷瑷脾气很差,还是顺着她一点吧。 没办法,邵棻棻越来越厉害,那演技好像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过一回似的,演技炉火纯青,硬是把一个讨人嫌的炮灰配角演成第二女主角。 编剧不断给她加戏,因此压缩了瑷瑷的出场幕次,瑷瑷本来瞧不起邵棻棻,现在看她这样顺风顺水,能够不火大吗? 耸耸肩,他才不会傻得在她面前提起邵棻棻,转动方向盘迅速离开。 周瑷不知道想起什么,还想再跟经纪人交代两句,但已经追不上车子了,她瞪一眼车尾灯,低声骂道:「跑那么快干什么,看见鬼了?」 轻哼一声,周瑷把包包甩到身后,转身准备走进大楼,对面小公园的那名斯文男人加快速度朝她跑去。 「瑷瑷!」他抬起手打招呼 闻声,周瑷转头,看见对方后直觉皱眉。 赵嘉宁热烈地拉起她的手,满怀兴奋地对她说:「我已经帮你把事情解决了。」 v第五章[10.04] 他看着她,单纯而无辜的脸庞透着欢愉,眼底写着:快夸奖我、快夸奖我! 对上他的视线,周瑷心头一凝,他的意思是……手一挥,她甩掉他的手,退后了几步。「解决什么?」 「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了。」赵嘉宁没介意她的态度,重新把她的手攥在掌心。 周瑷张大眼睛,他竟然办到了?控制不住的笑意挂上,但下一秒,她硬是将笑容敛下,演出一脸的茫然无知,再度甩开他的手,「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她这是……不认帐?赵嘉宁慌了,急忙回答,「你怎么会听不懂,是你亲口说的,只要把我帮你把事情处理好,你就愿意跟我在一起。」 周瑷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急忙反驳。「我哪有对你说过什么,你不要乱讲话,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听到这里,赵嘉宁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听不懂,周瑷这是要过河拆桥呢,不过没关系,他防着呢。 赵嘉宁冷下脸,表情骤变,斯文的面具龟裂,透出一抹阴狠。「你这是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赵嘉宁冷酷的语气、狰狞的表情吓到她了,周瑷摇头,频频后退。 但赵嘉宁不允许她退开,她说过的话必须实践! 周瑷退一步,他便往前进一步,他霸道地扯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箍紧她的腰,嘴巴贴在她耳际,呼出的热气钻进她耳朵里,却冻得她全身发抖,他在笑,她却像听见魑魅魍魉的咆哮。 赵嘉宁轻声说:「你不会以为我像他那么好打发吧?」 周瑷咬紧牙根,紧握双拳,努力说道:「放开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警?好啊,我倒想看看到时候会是谁倒霉?你可是当红明星,如果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会事件牵扯在一起,演艺事业大概会完蛋吧。」 「你……你威胁我?」 「威胁?no、no、no!」他的食指在她眼前轻晃。「你那么美丽、那么娇柔,我呵护你、宠爱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威胁?我只是善意提醒,你需要一个男人在身边保护。」 赵嘉宁勾起她的下巴,笑说:「看清楚,我才是最适合你的男人,至于陈立侗,那个花花公子现在不知道躺在哪个女人怀里,你就别想着他了。」 口气这么确定,这么清楚她和立侗的事,赵嘉宁跟踪她、探查所有和她有关的事?周瑷忍不住心脏狂跳,他……他……他是个疯子,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 认知到这点,她缓缓吐气,软下语调。「赵嘉宁,有话好好说。」 赵嘉宁脸色微变,提到陈立侗她立刻就换了态度,原来陈立侗是她的死穴?哼,那个男人有什么好! 他口气阴沉,冷眼看着她。「不是说不认识?那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害怕了吗?非常好,他就是需要她的害怕。 她咬牙申明。「我从来没叫你去做任何事,是你自作主张,别想把事情赖到我头上。」 赵嘉宁笑了,咯咯的笑声像刀子划上钢铁,满是骇人冷意。「我自作主张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啊,我能赖什么到你头上?瑷瑷不知道吗,我可以伤害任何人,却舍不得伤害你,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是我最深爱的女人。」 他勾起她的发丝,凑近轻轻嗅闻,真香……她的一切一切都这么美好,美好到他无法不思不想。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动作更温柔,然他的温柔却让周瑷心脏狂跳,感到深深的恐惧,彷佛下一刻他将露出獠牙、伸出利爪,一把攫住她,狠狠咬上她的脖子。 「你到底要什么?」她低低问道。 他要她啊!赵嘉宁抱紧她,在她额头烙下一吻,说:「我要这个。」而后在她颊边一吻,「我要这个。」接着又吻上她的鼻梁,「还要这个……」 下一刻,他封住她的唇,尽情汲取、猛力吸吮。 唇舌间一阵刺痛,周瑷直觉想要推开他,但是她不敢,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敢反抗,他将会让她痛不欲生。 吻过半晌,赵嘉宁满足地环住她的腰,低声说:「瑷瑷,跟我在一起好吗?」 周瑷不敢拒绝,更不敢点头,她深吸口气虚与委蛇。「给我时间想想。」 「可以,几天?三天?五天?」 「一个星期。毕竟我和公司签了约,不能谈恋爱,更不能做任何有违形象的事。」 「我们可以不公开。」 「狗仔队那么多,如果……」 「淡水那个房子不错,绿地环绕、闹中取静,很适合发展一段地下恋情。」 淡水……周瑷倒抽口气,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这家伙到底还知道多少事? 他笑着为她解惑。「对,我知道那个房子,知道他手里的东西,更知道他和你之间的所有事。」 赵嘉宁拿走她的包包,找出手机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拨给自己,电话接通后挂掉电话,把手机收回她的包包里,他的动作流畅,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最后他捧起她的脸,认真说:「一个星期后的今天,我在淡水等你的电话,别想搬家,更别想换电话号码,你那么聪明,一定能够理解,身为公众人物,绝对不能把事情闹大,否则对你很不好。」 周瑷胸口起伏不定,定眼望着赵嘉宁,说不出任何话。 他温柔地帮她把头发顺到耳后,从外人眼里看来,两人就像一对亲密情侣。 「怎么这样看我?我还没走就想我了?我和你一样,还没分开就开始想你。哦,对了,提醒你一句,你交代我做那件事的时候我录音了,所以你若想要撇清关系,恐怕不太容易。」 录音?他怎么可以!周瑷胸口一阵阵疼痛,彷佛有只巨大的手穿过她的胸膛,狠狠掐住她的心脏,迫得她无法呼吸。 他在她唇间轻轻啄吻,说过了,她真的很香,她的模样、她的气味、她的声音,无一不勾动他的心。 「乖,不早了,先上楼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还要拍戏,对吧?」 周瑷僵硬地转身,僵硬地打开大门,僵硬地走进去,直到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她才用手背死命擦拭嘴唇。 快步跑进电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对镜子摇摇头,不行,她不能放任情况这样下去,但……她能够怎么办? 大门外头,即便已经看不到她的背影了,赵嘉宁仍然呆呆地站着。 他真的不懂,自己怎么就这么迷恋她呢? v第六章[10.04] 从第一眼在电视上看到时就喜欢上她了,他是她最忠实的粉丝,所有的见面会、签名会,只要有她出席的场合,他都会出现,他渴望着能够接近她、认识她,更渴望她能在芸芸众生中看到自己、爱上自己。 没想到老天爷现在竟然把机会送到他手上,他终于能得到她了……满足叹息一声,他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在赵嘉宁转身的同时,公园里的灯一闪一灭,但是他太愉悦、太激动,他的世界已经是粉红色的,哪里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啪的一声,路灯出现一阵火星之后,瞬间熄灭。 「嘎吱……嘎吱……」 公园里无人的跷跷板自动一上一下,重复着相同的节奏,好像有人在上面玩耍。 月明星稀,小小的公园里笼罩着诡谲气氛…… 【第二章 冥冥之中的发现】 站在审讯室隔壁的小房间,小米和杜雍从单向玻璃看着里面,仔细观察着嫌犯的每个表情。 「说吧,你为什么杀死陈欣仪?」阿康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庄凯翔。 庄凯翔无奈地捶了几下桌面,叹气说道:「波丽士大人,我要说几次你才会相信我没有杀人?没错,陈欣仪是我的前女友,但是我的前女友不止她一个,难道每个分手的女人,我都要拿刀去砍人家吗?何况她的前男友也不止我一人,你要不要去调查一下别人,说不定是他们动的手。」 「陈欣仪的室友说,三月二十七日那天,你到她的住处去闹。」 「什么闹?都什么时代了,分手跟吃泡面一样,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事情,闹一闹就能和好吗?我只是去把话说清楚,她想跟我分手可以啊,但至少要面对面把话说开对吧?哪有人传一则line就要分手,好歹都交往了两年,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听说你打了她一巴掌?」 「她还抓了我好几下咧!拜托,那个女人像疯子一样,就算她不跟我分手,我也打算要跟她分手了。」 「四月初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这个我记得,清明节我回家祭祖,然后就去欧洲了,到四月十七号才回台湾,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家楼下警卫,对了,我还有机票和护照可以作证……」 此时,外头的小米说:「他在说谎,他不断用食指划着嘴唇,虽然用很多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但他的眼神始终不敢直视阿康。」 杜雍点头,他同意。 从微表情来分析,一个人若是心虚说谎,在面对盘问时常常会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安抚自己的小动作,也是一种心理暗示,例如摸摸自己的鼻子、下巴或脖子,这种动作通常是下意识的行为,往往能给观察者一种最直接的判断和感受。 「等等……他在害怕?你看他突然缩着脖子,手指不停在桌面下扭绞、摩擦,他在害怕什么?」 小米不知道,但杜雍看见了,他看见一道黑影穿过墙面进入审讯室,像一件黑色的披风轻轻罩在庄凯翔背上,还像是有意识似的将他包裹起来,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紧得庄凯翔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 尖锐笑声响起,湿湿的、黏黏的鲜血滴在他额头上,再从他脸上滑落,而那都是从一颗飘浮在半空中的女性头颅上滴下来的。 她的眼睛张得很大,嘴角带着邪恶笑意,下巴搁在庄凯翔头顶,一点一点往下滑,滑到他耳朵边,她开始对他说话,声音虽然不响亮,却无比清晰。 杜雍知道庄凯翔为什么害怕,因为他也听见了,那女鬼是存心让庄凯翔听见,也让他听见。 庄凯翔觉得越来越冷,身体像被冰块冻住般动弹不得,他全身抖得厉害,那可怕的声音像丝线般不断钻进他耳朵里。 微哂,杜雍离开小房间,走进审讯室。 阿康看见他进来,站起身把位子让给组长,杜雍没有坐下,反而走到庄凯翔右手边,大掌拍上他的肩膀。 他的动作不大,庄凯翔却感觉彷佛有一把大锤子,直接把身体上的冰块瞬间敲碎似的,他又能动了。 杜雍的动作没有让女鬼动怒,她的身体和头颅接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杜雍,半晌,飘到阿康的椅子上坐下。 杜雍淡淡地说:「你可以继续睁眼说瞎话,不过容我先提醒你,你有权利否认,但我们会把问案的完整过程提交给检察官,到时候『毫无悔意』这四个字,应该会替你争取到更严厉的判决。」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波丽士大人,你不可以滥用职权恐吓百姓。」庄凯翔呼吸顺畅了,又能够继续舌粲莲花,为自己争辩。 但杜雍不给他机会。「三月二十七日,你到陈欣仪的住处去谈判,说要分手可以,但是她必须把你送给她的礼物全数归还。她同意把东西寄还给你,你却非要她当面还,还要她去你家里,把她留在你家的东西带走。」 庄凯翔吓住了,这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 隔壁间的小米一笑,组长又要大展神威了。 杜雍继续说:「这只是个借口,事实上你希望能够和她重修旧好。四月三日那天晚上,陈欣仪去了你家,你们谈得很不愉快,你对她的移情别恋非常愤怒,你打她、辱骂她,觉得她淫荡,你企图强暴她,她极力反抗,你却把她给掐死了。 「她死了之后你仍然控制不住愤怒,你怨恨她,用刀子不断往她身上捅、切、砍,就这样,她的头被你硬生生砍断,你企图把她的尸体装在旅行箱里丢掉,但是旅行箱太小,所以你把她的身体塞进旅行箱,再把她的头放进电脑包。 「陈欣仪想要分手这件事让你很受伤,你早早就订了两张前往法国的机票,本来打算藉由这次旅游让她回心转意,可惜她不愿意。你干脆将计就计,让警卫看见你带着行李,再告诉他你要返乡祭祖,然后出国旅游,但你没有返乡,而是把尸体带到象山埋起来。 「你的手段残忍冷酷,说明你个性孤僻乖戾,感情淡漠,缺乏家庭温暖,你的原生家庭也不美满,对吧?你的母亲抛弃你和你父亲,离开家庭,所以你把对母亲的恨投注在陈欣仪身上……」 听到这里,庄凯翔胸口喘息不定,不敢置信地望着杜雍,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不必怀疑,我不是神,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证据,今天找你过来只是走个流程,其实我们大可以直接将你拘捕归案。」杜雍打出致命一击。 闻言,庄凯翔再也无法淡定,警方有证据了,他早已被证实了罪名,所有的辩解只是笑话,只能怔怔地开口,「不是我的错,是她,她不应该移情别恋,不应该看不起我,不然我也不会想要杀她,那天是她先……」 他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自己的犯案过程。 杜雍浅哂,使个眼色给阿康,往外走去。 他一离开审讯室,小米立即冲上前,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问:「组长,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猜的。」杜雍目光转向审讯室。 陈欣仪朝他点点头,又恨恨地看庄凯翔一眼,转身穿墙而去。 「猜的?怎么可能猜得这么准?」小米疑惑。 「三月二十七日那天有室友为证,两人不欢而散,既然已经散了,为什么庄凯翔住处的警卫会见到陈欣仪?如果两人复合就不会出现这起命案,所以必定是为了斩断最后的一点关系,至于那最后的关系有可能是宠物、情书或是礼物,其中应该以礼物的可能性最大。 「死者的尸身上有伤口,法医确定她曾遭受凌虐施暴,死者下体有撕裂伤,却未验出精液,代表强暴未遂,人已经死亡,身上还有不少刀伤,而且头颈处的断痕不平整,是多次斩割所造成,可以证明庄凯翔很愤怒,代表他不但性情孤僻乖戾,还缺乏感情和同理心,至于他的家庭状况,不是我们查出来的吗?」丢下几句解释,杜雍潇洒转身。 小米听得目瞪口呆,那要有多大的联想力才能把案情猜得分毫不差啊! v第七章[10.04] 这不是组长第一次发功,好几次组长都有如神助,三两下就把案情给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逼得嫌犯俯首认罪。 望着组长帅气的背影,小米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在她心底激昂澎湃。 真男人!真英雄!这种极品男为什么三十岁了还不结婚、不交女朋友?是因为女人的眼睛业障重,还是他的标准太高? 不行,这种好男人不能放任他在尘世间沉浮孤独,她想当警察是因为有拯救世人的决心,那么组长就当她拯救的第一人吧! 握紧拳头,小米跑上前。「组长。」 杜雍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满脸激动的她。「有事?」 「我……我很喜欢你、很崇拜你。」人生第一次告白,这样的话语显然太单薄,但是她挤不出更厚实的告白了。 「我知道。」他知道她崇拜英雄,并且很容易爱上英雄。 「所以是组长接受我,愿意当我的男朋友了?」小米一脸兴奋。 回答她的是一个栗爆,痛得她捂住自己的额头,哀怨地看着他。「很痛欸。」 「痛才会清醒。」杜雍凉凉地道。 小米闷声道:「恋爱中的女人要怎么清醒啦,都嘛是昏昏沉沉、脑袋不清楚的。」 「谁要跟你这种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谈恋爱。」 「喂,我二十四岁了,而且我是女的,干么要毛长齐啦。」虽然她短发牛仔裤、动作粗鲁、说话大剌剌,可她的生理构造是女的啊。 杜雍轻笑。「去找别的英雄吧,对你而言我太老。」 「不老不老,我们只差六岁,女人老得快,再过几年我们就看不出差别了。」 他瞪她一眼。「我这只老牛牙口好,特爱吃韧草,对嫩草不感兴趣。」 「所以你喜欢王警官那种的哦?画浓妆、穿合身的短裙洋装,硬挤出腰身和乳沟,头发烫出大波浪,出入开名车,咖啡只喝西雅图或星巴克?」小米越说越嫌弃。 这种贬人的话一出口就是一大串,写报告的时候有这么厉害就好了。杜雍撇撇嘴,翻了个大白眼。 见杜雍不语,她又道:「组长你的眼光很烂欸,怎么会喜欢那种『阅人无数』的咖啡婊,张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我的脸,怎么也是我这种清纯小可爱比较好。」 这次杜雍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懒得用,抓起手上的纸卷往她头上一敲。「做事去!」 眼睁睁看着他走掉,小米鼓起腮帮子,可怜兮兮地转过身。 回到座位上,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纸盒,这是她走到哪都要带在身边的宝藏,打开盖子,里面有按照日期排列的信封。 这是长腿叔叔写给她的。 她的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她跟妈妈,姊姊跟爸爸,她和姊姊每年都会到外婆家一起过寒暑假,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姊姊带她去花莲一处民宿度假,没想到民宿半夜发生大火,她失去姊姊,也失去让她感觉幸福的岁月。 一年后,妈妈再婚,想把她送到爸爸那边,但爸爸再婚的对象不愿意,然后她就被送进寄宿国中、寄宿高中。 她物质上不贫穷,但是心里却很寂寞,幸好有一个很厉害、对她很好的长腿叔叔出现,他给她写信、送她礼物,他的信是她孤独人生中的一盏明灯。 她没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但他是她的英雄,她的初恋,为了他,她坚韧努力的成长,不让他失望。 现在,她又想跟他写信了。 拿起笔,她想了想,开始写信—— 亲爱的长腿叔叔: 最近过得好吗?我很好,我的工作很顺利,老板对我赏识有加(如果三不五时弹我的额头也算赏识的话),但距离升官我想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 刚加入这个单位时我有点战战兢兢,因为我的实务经验不多,学经历又没有比别人厉害,但是我很快就适应了,除了组员们对我不错以外,还因为有个不因为我年轻就不看重我的组长。 说到我们组长,我有满肚子话想说,他待人亲切温和、很有耐心,他乐意帮助队里的每个成员,不但给我们机会发挥所长,还不会抢走我们的功劳,这样的组长简直就是佛心来着。 他心地善良、能力超强,他相当厉害,几句话就能组织出犯罪情境,逼得再会说谎的犯人都得俯首认罪,我想,我爱上他了。 长腿叔叔,我这样说你会生气吗?怎么讲你才是我的初恋啊。 不过你没有权利生气,因为是你先拒绝我的,现在我有了全新目标,你是不是该全力支持我、祝福我?啥,你说你松一口气,觉得很开心?太残忍了,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可惜啊,他嫌我这棵草太嫩…… 倒抽一口气,沐姗从梦中惊醒,房间不再寒冷,墙壁干干净净,没有蚊子的踪迹、没有黑影,更没有让人害怕的诡异气氛。 只是……沐姗盯着电脑上面的字,那是她写的?如果是,那么她这是被附身了? 怎么可能?阿哲说过,附身的条件有二,一是血缘至亲,二是事件关系人,但她和这个郑宇棋可是半分关系都没有。 我叫郑宇棋,四十六岁,是个很有名的整型医师,有不少明星和名人都是我的病患,没错,我不以客户称呼他们,而是以「病患」称之,因为他们身体没病,心理上却有病,连自己容貌都无法接受的人,他们的心当然有病。 今天我很快乐,因为我要参加一个疯狂派对,年过四十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样的活动了,我想要藉由这样的活动证明自己仍然青春。 在外人眼里,我是个成功的整型医师,我的门诊病人多到爆,钱像流水一样流进来,参加同学会时,同学们看我的目光都带着羡慕,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有多么空虚寂寞。 这种寂寞不是妻子孩子可以填补的,我需要在年轻貌美的女人身上得到安慰,尤其在妻子带着儿子到美国念书之后,这种需求更重。 你要嘲笑我对吧? 没错,我是为了想要更多的自由空间,才逼迫儿子老婆出国,现在却来说这个,确实太矫情,但这就是我,我就是这么的自相矛盾,就像我看不起女人整型,却又热爱整型过的女人一样。 每天回到家,面对八十坪的大房子,我常常觉得连呼吸都能听到回音。 我感觉自己一天天老去,肚子越来越凸,头发也越来越秃,我想过抽脂、整容,但是我不相信其他的整型医师,而且我很清楚这样的手术必须冒多大风险,我可以鼓吹病患,假装风险不存在,却无法欺骗有专业知识的自己。 我在不同女人身上寻求安慰,虽然心知肚明她们和我维持关系不是为了钱,就是因为某些原因。 v第八章[10.04] 我买了好几栋房子,专门用来偷情,说偷情不过是掩耳盗铃,因为就算我光明正大地跟外面的女人出双入对,妻子也管不到我,因为她和儿子一样,都需要依靠我的钱才能过上好生活。 当乔治邀请我参加party时,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我把那个位在忠孝东路的饭店地址背过好几次,为了这个party,我让诊所里的美容师帮我做脸,还去逛了百货公司,在店员的强力推荐下买了好几套据说穿起来会让我年轻十几岁的衣服,当然还买了一顶假发,再套上牛仔裤,这一打扮下来,我想我有足够的条件可以像年轻人那样,再疯狂一回。 只是我没想到,这将会是我生命的终点…… 沐姗从头到尾读了三次,确定这篇文章不是自己写的,里面的口气、笔法都和她不同,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她的电脑里面? 除了被附身,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就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间饭店会成为郑宇棋生命的终点。 心里充塞着无数说不清的感觉,是恐惧、惊惶、不安,或者……其他? 耸耸肩,她还是不知道,只是被附身过后感觉很差,她觉得累,累到连抬手指头都觉得乏力,她也觉得冷,冷气已经关闭,但寒意还是从肌肤往骨头里渗进去。 手指按在delete键上面,她想把这篇文章删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下不了手。 十分钟后,她决定开新档案,把这篇文章从她的小说档案里剪下、贴在新的档案上,储存时,她把档案名称订为「终点party」。 看一眼时间,一点半,她只睡了几个小时。 明天还要上班,现在的她又很累,不想继续写稿了,最后她向自己的身体妥协,关掉桌灯,摸黑上床,拉开棉被,躺进被窝里。 那篇文章的内容不断在她脑袋里面转,直到呼吸声变得沉重。 「叽……」 木门被缓缓推开,轻微的脚步声朝床边前进,棉被被拉了起来,床的一角微微往下陷,一个小小的身体缩进被窝里,躺在沐姗身后,抱住她的腰,紧贴她的背,也跟着闭上眼。 对面顶楼广告广告牌上的霓虹灯从窗外射入,扰人睡眠,但是不久后,没有人拉扯,沐姗家的窗帘却缓缓地拉上,遮挡住刺目光线。 闹钟在清晨六点半准时响起。 沐姗睁开眼睛,发现室内很暗,看一眼被拉起的窗帘,皱了皱眉,赤脚下床,刷地拉开窗帘,也不晓得是在跟谁生气。 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她走到客厅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对于寂寞的人们而言,电视是非常必要的家俱,他们需要若干声音来证明,自己并未被这个世界隔离。 走进厨房,她从冷冻库拿出两片吐司,先将一片起司放平,从玉米罐头和鲔鱼罐头里舀出两汤匙食材、铺平,最后放进三明治机里夹起来,不多久,一份砖压吐司就做好了。 最后倒一杯鲜奶,沐姗端起早餐走进客厅,电视是她的佐餐酱料。 电视里正好播放一条新闻:四十六岁整型名医郑宇棋,二十三日晚间被发现陈尸在饭店,因过量服用毒品死亡。 沐姗手一松,玻璃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裂,牛奶流了满地。 没有着急整理地板,她忙着冲进房间,打开电脑,点出「终点party」档案,第一行文字跳出来,视线定在前面五个字,沐姗喘息不定。 所以她是真的被附身了?这个叫郑宇棋的亡者昨晚来过,进入她的身体,想藉由她的手说些什么? 她一直都看得见鬼,却是第一次被附身,为什么?因为她的体质更奇怪、更敏感,更适合做「代言人」?如果是的话,是不是代表未来这种事将层出不穷? 恐惧像藤蔓一般攀附在她每根神经、每寸知觉,不断地往周身蔓延,她的手指冷得厉害,无助的茫然感迅速席卷了她。 缓缓吸气、吐气,再缓缓转头看向四周,沐姗咬上自己的手背,蜷缩在沙发里,强忍着无法控制的颤栗,不断对自己喊话——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十二岁的她没有因为能见鬼被活活吓死,二十四岁的她也不会因为能被附身而活不下去,她没有做错事,她只是有些特殊,她的与众不同不代表是种谬误。 她重复着相同的话来安抚自己,等整理好情绪走出家门时,她又是教人看不清喜怒哀乐的冰山美人一枚。 「沐姗,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晴恩带着言言,正准备到楼下等娃娃车。 「睡过头了。」她随口敷衍。 「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晴恩了解沐姗,她不爱说话,看起来冷酷、心肠却再软不过,有事找她帮忙,她只会点头从不拒绝。 就像那次她拉着沐姗陪自己抓奸,她脸上明明写着一百个不甘愿,也痛恨应付那种争执场面,但还是陪着她到最后。 她常想如果没有沐姗在,也许她无法熬过最辛苦的那一段。 「什么事?」 「我大后天接了个婚礼布置,后天要在花店里忙到很晚,你能不能帮我带言言?」 「可以,后天下班后我去花店接言言。」 「我就知道我们家沐姗最好了!」晴恩高兴地一把抱住沐姗。 言言抬起头,笑出一排小乳牙,学妈咪说话,「我就知道我们家沐姗姨姨最好了。」 闻言,晴恩和沐姗同时笑了起来。 「先走,我快迟到了。」沐姗快步往电梯处走去。 「ok,拜拜。」 晴恩留在原地等待言言穿好鞋子,他才三、四岁,要自己穿好鞋子需要一点时间,但她依然耐心等候,没有催促,成长的经验教会她,独立自主是生存的重要因素,因此教言言独立是晴恩的重点教育原则。 言言终于穿好鞋子,他牵起妈妈的手往电梯走去,在经过沐姗家门前时,他停下脚步,轻轻拍几下门,对着里面说话,「小哥哥,后天我就去陪你玩球嘿。」 晴恩一笑,这小子真会演戏,也好,未来的世界需要更多的想象力与创造力。 沐姗原本没有打算这样做的,但下班后她不由自主地来到郑宇棋陈尸的那间饭店,仰头看着装潢得美轮美奂的饭店大楼。 大楼是栋新建筑,相当有设计感,规模相当大,她记得开幕时曾经在电视和网路上撒大钱做过广告,还邀请许多政商名流来剪彩。 郑宇棋的命案闹得这么大,想挽回流失的客人,饭店行销部恐怕要大伤脑筋吧。 但意外地,沐跚走进大门时,发现进进出出的住客并不少,看来他们有个强大的行销部。 她没来过这里,但彷佛有人引导似的,她直直走到金色拱门边,左转,那里有三部电梯,她想也不想,直接选择最靠近里面的那一部。 v第九章[10.04] 这部电梯直通十一到十三楼,这三层楼据说都是昂贵的总统套房,通常会有服务人员在电梯里面服务,但沐姗进电梯时,里面并没有人。 她没伸手按下楼层钮,但门关上那刻,十二楼的灯同时亮起。 叮!电梯在十二楼停下。 十二楼没有对外开放,电灯没开、冷气没开,因此长廊很暗,只有些微的光线从长廊两端的落地玻璃窗外照射进来。 沐姗顺着长廊缓慢往前,她慢慢地适应了黑暗,转头看向走道墙壁的抽象画,有许多几何图案,用色强烈而大胆,一点一点地鼓动着她心底的激动澎湃。 冷气没有开放,但却有丝丝寒意从皮肤渗进五脏六腑里,她下意识抚摸双臂,觉得有些冷。 如果还有一点理智,她应该尽快离开,但是……她无法,像是有密密麻麻的丝线紧紧捆着她、牵着她,引领她不断往前走,走着走着,她觉得有人走在自己身旁,不断地在她耳边说话。 冷冷的风从右耳钻入脑袋,让沐姗的头隐隐作痛。 她想咆哮大喊——你到底想做什么? 但她喊不出声音,连思考都无法顺畅。 柔软的地毯顺着她的脚步略略往下凹陷,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她没有发现自己踩过的地毯边有另外一双脚印紧紧跟随。 地毯凹陷、浮起,再凹陷、再浮起,脚印随着沐姗来到绑着黄色塑胶带子的命案现场。 沐姗是个乖孩子,知道这是封锁线,代表闲人勿入,所以她不应该也不会往里面闯。或者应该说,她不理解是什么催促着自己走这么一趟,而封锁线正在提醒她,是该离开了。 她想走,但是下一秒啪的一声,封锁线却突然断掉,沐姗发誓,她看见一只手在她眼前出现,用力扯断带子。 鸡皮疙瘩从脚底飞快窜起,恐惧使她想要转身跑掉,但她还是无法,那股牵引着她的力量不让她往回走。 沐姗闭起眼,深吸口气再张眼。「你想让我看见什么?秀出来吧!」 说完,她走进房间。 总统套房的房间很大,客厅更大,沙发上的抱枕随意乱丢,还有两、三件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外套,桌上满是酒瓶酒杯,竖的、倒的乱成一片,还有一些小小的夹链袋杂乱放着,房间的棉被乱七八糟、皱得厉害,也许有人在上头翻滚过。 她掠过客厅,先走进房间,房间很暗。 她痛恨黑暗……心里才这这么想着,刷的一声,一只无形的手将窗帘拉开,黄昏的阳光从屋外射入,刺痛了她的眼。 捂住眼睛,深呼吸几回,沐姗强压下害怕,咽入恐惧,慢慢地放下手,细细观察着周遭。 小椅子上有一件大红色的露背洋装,应该是哪个女人留下的。 床头柜旁边有两个酒杯,酒杯底有残存的白色粉末,所以那天是所有人都嗑了药,而郑宇棋只是比其他人倒霉? 从卧房走入客厅,那里摆着一组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沙发组,桌上杯盘狼藉,到处都有空酒瓶,而不知道为什么,沐姗就是想走到沙发上坐下,还必须是坐在靠近电视的位子。 她坐下后,发现椅背上一件亚曼尼的西装外套,是郑宇棋的? 古龙水的味道钻入鼻间,她下意识望向电视,彷佛能够看见里面有个女人正在唱着快乐的歌曲,沐姗感染她的快乐,也跟着笑了,手轻轻放在沙发上,像喝过酒似的,整个人轻飘飘的。 残存的理智在说话,看来郑宇棋是在毒品的作用下兴奋着、快乐着,不知死亡的脚步将近。 幻影出现,她偏着头,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可以看到一只手不知道将什么东西放进她的酒杯里,那只白皙的手拿起酒杯摇晃着,然后喂到了她的嘴边。 不要,她不要吃,她不想吃…… 沐姗正兀自挣扎着,突然有东西从沙发底部滚出来,喀啦喀啦地响着,这滚动的声音并不大,但沐姗却像被震耳欲聋的钟声敲醒似的一个激灵,将她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低头,她看见一个小瓶子滚到她脚边,在碰到鞋后跟时停下。 沐姗弯下腰,直觉想要捡起玻璃瓶,但半空中有一只手横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那手像冰块似的,让她忍不住起了个寒颤,猛地抽回手。 这时太阳已经西落,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但她仍然清楚地看见一张卫生纸轻飘飘地飞起来,落在玻璃瓶上。 这是不想让她的手碰到瓶子? 沐姗明白了,她从包包中翻出放发圈的夹链袋,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包包里,再用卫生纸包起玻璃瓶,放进夹链袋中。 做完这些事,她感觉到束缚自己的丝线突然不见了,在最后一丝光线隐没时,沐姗匆匆离开命案现场…… 同样的监视器影片杜雍看过十次以上,忙活了一整天,进过房间的男男女女都已经问过一轮,所有人也通过测谎,他们全部没有杀害郑宇棋的动机。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意外,提供毒品的乔治也已经收押,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杜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只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组长,昨天进去过包厢的服务生,口供都在这里了。」阿康拿着一叠纸和录音笔进来。 小米低声说:「我发现吴领班在说谎,他说他们不认识当天来的客人,在回答这句话时,他和服务生张文芹对看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说谎往往是为了要隐藏或掩饰些什么,他们与客人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请他们回警局协助调查。」杜雍下令。 「好。」小米点头,转身走出监控室。 阿康问:「组长,要不要再到楼上看看现场?」 「可以。」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他不想轻易将案件定调为意外。 「我去请经理跟我们上去一趟。」 点点头,杜雍率先走到电梯间,现在是用晚餐的时候,饭店里的客人进出频繁,他等了好一会,电梯打开,叮一声,从里面匆匆走出一个人。 沐姗低着头走得飞快,她没发现电梯外面的杜雍,两人鬼使神差地撞在一块儿,杜雍定睛一看,一眼认出沐姗。 但沐姗仍然低着头,并未认出他,只轻轻说一声,「对不起。」然后迅速从他身边走过。 下一秒,杜雍拉住了她的手臂。 沐姗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不禁愣住了。 v第十章[10.04] 两人都没有说话,数秒后,杜雍率先开口,「那天……你的脚还好吗?」 扯回自己的手,沐姗不习惯和人这么靠近。「我没事。」 「我一直在等你打电话给我。」 她深吸气,冷冷的目光迎向他,再次重复。「我没事。」 照理说,这个时候杜雍就应该知难而退了,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名片。 「你把我的名片丢掉了对吧?这次收好,有任何事打电话给我,我可以负责。」 她皱眉,没见过有这么爱负责的男人。「这是在搭讪吗?」 「你经常被人搭讪?」他笑问。 定眼望他,沐姗并不打算与他有任何交集,她冷冷说:「不管是负责或搭讪,对不起,我都不需要。」她没接过名片,快步离开饭店。 杜雍傻了,他长得不错,工作也不错,通常他想搭讪的人还没有这么不给面子的,他耸耸肩,觉得她很有意思。 这时监控室的人员快步朝杜雍走来,口气有点急迫,「杜组长,我刚才在监视器里看见几分钟前有人进入命案现场!」 中国人对死亡分外忌讳,何况十二楼并未对外开放,就算误闯,那几条黄色封锁线也足够阻止意外访客。 是什么理由或原因,让对方必须在这个时候进去? 略略沉思,杜雍道:「我过去看看。」 【第三章 病房的灵异现象】 关掉计算机准备下班,沐姗拿起包包,想起里面的玻璃瓶。 从饭店回去的当天晚上,她又被附身了,郑宇棋借着她的身体,在计算机上打出了饭店里发生的事情—— 我换上薪新上衣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亚曼尼外套,牛仔裤是儿子送给我的父亲节礼物。 我已经很多年不穿牛仔裤了,因为看起来不够稳重,但今天我不需要稳重,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年轻。 对着镜子,我觉得自己好像长高好几公分,我一直嫌弃自己不够高,就像儿子一直嫌弃我的基因不够好,没让他长到一八零一样。 虽然我总是回答「男人,身高再高都不如口袋深来得重要」,但其实我是同意他的话的。 口袋深很现实,却也很真实,这些年愿意陪在我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因为我的口袋够深?哪个不是因为我能够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妻子性情温和,但在我屡次外遇曝光时也会讽剌我,她说我喜欢撒钱当大爷,但能够当大爷,谁想要当小弟? 我很清楚,妻子不满意我,却必须为了婚姻妥协,我更清楚儿子嫌弃我,却无法放弃我,这就是亲人间微妙的关系。 没错,儿子常说我专制,说我对他的疼爱不是基于一个父亲的疼爱,而是因为喜欢控制的感觉。 端端的观察力很敏锐,我确实强势,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下发展,因此我可以不要某些女人,却不容许她们把我甩掉,在感情上头,我没有说停止,就没有人能够喊卡,不管是对小三或妻子都一样。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我踩着厚厚的地钱,看着走道两旁。 墙壁画着许多几何图案,我不知道那有什么代表意义,但五彩缤纷的色彩让我的心情也跟着五彩缤纷起来。 惩望像筻蠢蠢欲动的野兽,引诱着我扑向目标,我走向乔治订的房间,打开门,我看到好几个美丽的女人,她们不是低等妓女,而是穿着性感的女明星,当中只有少数一、两个喊得出名字,其他的都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淬炼。 以整型医师的眼光来看,这些女人如果经过我的巧手,我相信她们会像珠玉般大放光彩。 我刚走进去就得到热情的招呼,许多女人向我走来,她们勾着我的手,任由我的手臂在她们胸口磨蹭。 轻抚着女人们柔嫩的肌肤,她们坐在我的腿上、在我脸上献吻,她们也很大方,不介意我对她们上下其手。 我喝下一杯口味不明的酒,连同呑下乔治准备的药,然后我开始感到兴奋激动,整个人好像快要飞上天了。 好久……我好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她把文章内容复制到「终点party」的档案里,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剧情会不会继续向下发展? 轻敲两下桌面,她重新坐回位子上,拿起手机,拨出号码。 「阿哲,是我!」 听到沐姗的声音,阿哲马上控制不住叹息的欲望,沐姗很少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的,除非…… 「又碰到了?」 「对,又碰到了。」只是这次更麻烦一点。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正职是程序设计师?」 「说过。」 「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和你一样,很害怕另一个空间的……生物?」 「说过。」 「那我有没有说过,这个社会上有一种叫做法师的人,你向他们寻求帮助,一定更容易解决问题?」 「说过。」 「既然我都说过,你干么还要为这种事找我?」 阿哲跟沐姗一样都看得到鬼,他曾为此向院长求助,院长给了他一本圣经,结论是……唉。 两年后,阿哲的姑姑找到了他,把他带回家,离开育幼院时,他送给沐姗两句话,「唯有面对恐惧,才能免除恐惧。」 后来阿哲跟着当师公的姑丈学法术,他以为这样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没想到他姑丈的法术三分真、七分假,跟在姑丈身边反而大幅提高见鬼机率。 他气死了,决定改行,二十二岁那年考上大学,毕业后就进入科技公司当程序设计师。 v第十一章[10.11] 这些年当中,他陆续因为缘分跟着几个师父修行,修行成果如何不知道,但身边知道他有法力的朋友,碰到科学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会找他,沐姗是其中之一,而他也确实帮了她好几次。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会认为我是神经病的人。」她信任他。 阿哲软了口气,对啊,有人说爱情和见鬼一样,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因此能够看到鬼的人,往往被诊断为精神病患,为了明哲保身,就算看得见、就算吓得半死,聪明的人也选择绝口不提。 他和沐姗是育幼院里面的异类,而院长亲眼见证过的怪事不少,并不否认魔鬼的存在,但她有坚定的信仰,认为一本圣经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可惜,圣经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 「说吧,这次你碰到什么?」 「你曾经告诉过我,符合某些条件的人才会被附身。」 「对,亲属和事件相关人。」就像当年,附在晴恩身上的是她的母亲。 「这次我和亡者没有亲属关系,也不是事件相关人,可是……」 「你被附身了?不会吧?」阿哲惊讶。 沐姗只是和他一样自备天眼,能够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没啦,比起修行过的自己,沐姗连和鬼魂沟通的基本能力都没有。 「我不确定是不是被附身,我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觉得又冷又累,而我的计算机里面出现一篇文章,紧接着我就在电视新闻上看见这起命案。」 「然后你就身不由己到了命案现场,莫名其妙看到不该看到的场景或东西,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找上我?」阿哲无奈一笑。 对!他可以推论得出沐姗的行为模式。 「没错,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我还在公司加班,明天吧,星期六我要见一个朋友,你一起过来。」 她想了想,说:「好,你把地址时间传给我。」 「你记得把计算机带过来。」 「我知道,谢谢。」 凝重话题结束,阿哲问:「你交男朋友了吗?」 「你不是在加班吗?」沐姗勾起嘴角。 她真的不懂,据说很忙的程序设计师,怎么会对当三姑六婆这种事乐此不疲? 「加班并不会影响我对八卦的兴趣。」阿哲在计算机那头扬扬眉。 不知哪里来的坚强信念,他始终相信,只要沐姗能够销得出去,他的爱情也会出现曙光。 「我不交男朋友的。」她说得斩钉截铁,这也是沐姗的坚强信念。 「为什么?」 她明明很喜欢小孩子,要是不恋爱、不结婚,怎么生小孩? 「我敢确定,知道我拥有特殊能力后,天底下的男人都会被吓跑。」她对结局注定悲惨的事不感兴趣。 「我就没被吓跑。」他也是男人,风风雨雨的不也陪着她走过若干年。 「这是暗示吗?」 她的朋友不多,少到两根指头就能数得完,一个叫做晴恩、一个叫阿哲,都是十几年累积下来的情感。如果婚姻是必要进行的事,她不介意将阿哲设定为结婚对象。 「暗示什么?」 「暗示我们应该交往。」 「哈哈哈,你不要吓我,我要工作了。」他急急忙忙挂掉电话。 沐姗看着手机失笑,谁说他没被吓跑,瞧,现在不就吓着了? 今天她要去花店接言言,拿起包包,把椅子收进桌下,起身往外走。 看她准备离开,同事王帼青鼓足勇气,把手上的信封捏紧,快步走到沐姗面前。 他很紧张,紧张得额头冒出汗水——现在室内的冷气温度是二十五度。 「夏小姐。」他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点,可惜成效有限。 「有事?」 「你对话剧感兴趣吗?最近国家音乐厅……」他说着,耳垂透出一抹绯红。 「不感兴趣。」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那神奇四超人上映了,你想不想一起去看?」 「电影院很暗,我不喜欢。」那里有不少灵体,她能避则避,不会没事自找麻烦。啥?电影院有亮的吗?一时间,王帼青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还有其他事?」 「没、没有了。」他猛摇头,然后又猛点头。「有、有,下个月有一场音乐会,我妹妹是首席小提琴手,我邀请办公室同事一起捧场,如果有时间的话,夏小姐可不可以考虑一下?」 他手指颤巍巍的将音乐会的门票往前送。 沐姗想了想,阿哲喜欢音乐会,这次又需要他帮忙,要不…… 她指指信封,问:「两张票?」 「对,两张。」他打开信封。 「好吧,谢谢!」她接过票,收进包包里。 v第十二章[10.18] 她……愿意接受邀请?王帼青喜出望外。 「所以挪会去?」 「应该吧,没有意外的话。」希望阿哲有空。 「太好了。」 「谢谢你。」沐姗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耶!王帼青跳起来,用力朝天空挥拳头,对同事们大声宣布。「她接受我的邀请了!」 有同事翻白眼,问:「你确定?」 夏沐姗如果有这么好追,长得漂亮、能力又强的她早在进公司时就被上头的大咖追走了,哪还轮得到他? 「当然确定!」 她把票拿走了啊,而且话剧不要、神奇四超人不要,听到是他妹妹的音乐会才愿意捧场,可见得她对他的印象不错。 信心爆棚、快乐爆棚,王帼青彷佛看到了脱单的希望。 沐姗特地先跑到全联买青菜和鸡蛋,才到花店接走言言。 「姨姨,今天要吃泡面吗?」言言满脸兴奋地抬头看沐姗。 「没有,你妈妈不准你吃泡面。」给五岁的小孩吃泡面,这种事她做不出来,看言言皱起眉头、满脸失望,她笑说:「不过我有乔麦面,再加上蛋蛋、鱼鱼和菜菜,营养美味一百分。」 言言笑了,点点头,他最喜欢姨姨家的面面。 打开家门,刚脱掉鞋子,言言看见蹲在客厅的男孩,他跳着上前问:「哥哥,我陪你玩好不好?」 男孩抬起头,冲着他一笑,言言刚要趴到地上,就被沐姗一把抱住。 「现在不行,等姨把地板拖一拖,帮你洗完澡再玩好不好?」 言言噘嘴,不过他是个乖巧的小孩,没有哭闹和太多坚持便妥协了。 沐姗把地拖干净,帮言言洗香香,再走进厨房煮晚餐。 「先把功课写完。」沐姗提醒。 「知道了。」 言言从书包里面拿出作业簿,今天老师出的功课不多,他拿起笔就开始写。 厨房里,沐姗拿着菜在水龙头底下冲洗,没多久客厅里传来球弹地的声音。 「哥哥,把球丢给我。」 「哥哥,我很会拍球哦,你看。」 「哥哥,我妈妈说我每天乖乖吃饭,长大后就可以当球星哦。」 言言的声音不断传进厨房,沐姗轻叹,叉是个寂寞的骸子,寂寞成了都市人的通病,无药可医,只能认命接受,试着与它和平相处。 妇人走进厨房,看见沐姗煮面,重复起说过无数次的话。 「真是的,就没看过这么喜欢吃泡面的,泡面有这么好吃吗?就算好吃也没营养啊,怎么讲都讲不听……」 下一刻,沐姗看见水龙头打开,水哗啦哗啦冲着,下面没有东西在清洗,不久冰箱门打开、关上,再打开、再关上。 她看见所有的事,却淡定地视而不见,淡定地把面煮熟。 面端进客厅时,言言还在玩球。 「言言,吃饭啰。」沐姗说。 晴恩将近十二点才回家,拖着一身疲惫敲开沐姗家的门。 「要不要先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再过来接言言?」沐姗问。 「不必了,你明天也要上班。」 「明天不必,周休。」 「对厚,明天星期六,我都忙忘了。」 每个星期六是言言和父亲的相处时间,前夫会带言言回家,晴恩不排斥这种事,能多一个人疼爱言言是好事,但她也知道,等他和新妻子有孩子之后,父子的周末假期将会结束。 「所以没关系的。」 「算了,我现在沾到床会立刻睡得不省人事,所以还是先把言言抱回去吧。」 沐姗一笑。「好吧,进来。」 晴恩走进客厅,看见客厅角落又多出几样新玩具,她耸耸肩说:「你真的不必特地为言言买玩具。」 玩具不是为言言买的,但沐姗笑而不答。 她把孩子交到晴恩手上,送走母子俩。 晴恩把儿子抱上床,拉起棉被盖住他的小肚肚,言言被吵醒了,看见慢啊慢。送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宝贝,今天在姨姨家好玩吗?」 「好玩,我最喜欢跟小哥哥玩了。」 又是小哥哥?沐姗明明一个人住啊!这孩子真爱幻想,他肯定很需要玩伴。 她轻拍他的胸口说:「那就好,明天要跟爸比去玩,赶快睡。」 v第十三章[10.25] 「妈咪晚安。」他乖乖闭上眼睛。 梦里,大哥哥陪他玩积木,他们把积木堆到天花板那么高,然后推倒,轰的一声,两人拍手大笑…… 洗过澡,把胡子刮得光亮,换上白色衬衫和休闲裤,这里是一间实坪将近八十坪的公寓,可以称得上豪宅了,尤其在三年前重新装潢之后。 杜雍一个人住,客厅很大、厨房很大、书房很大、更衣室很大、健身房很大、卧室客房也都大到吓人。 因为大,所以可以装潢得很豪华,他的队员一逮到机会就想凑到他家里开会,会开累了就左一条右一条睡得昏天暗地,谁让他这里的条件比警局里要好得多。 他并不想要这么大的房子,但爸爸坚持,他只能接受,要不然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自己说话都好像能听到回音似的,感觉不是太好。 今天是假日,杜雍却起了个大早,他和朋友有约,计划八点出门。 看一眼手表,还有充足的时间,他给自己打一杯鲜果汁,从冰箱里拿出一条地瓜,再做一份砖压三明治,他是健康生活的代表作。 他不喝酒、不喝饮料、不碰任何冰品,除了新鲜果汁以外,他一天在健身房里面运动两个小时以上,体能状况良好。 吃完早餐,洗净餐盘,杜雍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没想到门打开,一句「生日快乐」把他逼回屋里。 阿康捧着蛋糕,小米抱着花束,阿凊和论诡一面拍手、一面唱着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瞬间,杜雍变了脸色,望着阿康等人的目光冷得冻人,让四人的歌声就这么卡在喉咙,发不出来。 「组长……」阿康呐呐地喊了一声。 「谁说我要过生日的?」他一开口,室内温度陡然下降十度。 没有人,他们只是想给组长一个惊喜,想拍拍马屁,谁晓得……一不小心拍到马腿上,三个男人齐刷刷地把头转向提出这个烂建议的小米。 小米尴尬地抓抓头发,笑说:「组长不喜欢过生日吗?那、那今天是庆祝无头女尸命案破了,我听说主管要给我们嘉奖。」 杜雍没说话,向来亲切温和的他变得严肃,一点都没有平日的样子,吓得众人噤声不语。 阿凊脑袋一转,觉得这时候用公事平息长官的愤怒应该会有效。「阿康审问过吴领班和服务生张文芹了,他们透露当天有个知名模特儿沈绣菁也在里面,她和吴领班有交情,因为担心曝光影响演艺事业,在事发时,他们把人藏起来了。」 「找过沈锈菁了吗?」 「还没有。」 「去找她谈谈。」 「好,待会儿马上去。」一句话,阿凊给自己加了班。 「还有事?」他定眼看着众人。 被看得寒意从后背往上窜,几个人试着微笑,却越笑越尴尬。 诡诡看见杜雍手里的钥匙,鼓起勇气说:「组长要出门吗?那、那我们先回去,不打扰组长了。」 「嗯。」杜雍轻哼一声。 众人像得到救赎似的,飞快转身,但策划一切的小米还不想走,她手里代表爱情的鲜红玫瑰可还没有送出去呢。 「组长,我要送你九十九朵坆瑰花,我要唱心内的话乎你听……」 她刚开口,想要唱under lover的《痴情玫瑰花》,却被阿凊一把捣起嘴巴、勾住脖子,连人带花拉出门外。 这次大家都站在阿凊那边,簇拥着小米飞快离开,直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大家才松一口气。 「厚,你们在干什么啦,我的花……」小米生气,一跺脚,用力踩上阿凊的脚背,痛得他哇哇叫。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这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阿凊说。 他说完,众人恍然大悟。 「我们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阿康懊恼。 所有人都清楚,只有刚加入的小米没弄明白。「第二个星期天又怎样?」 「组长有个生病的弟弟,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都会固定去看他。」阿康接话,「这一天,组长既不接电话也不工作,再重要的事都联络不上他,因为他要专心陪弟弟。」 「他弟弟生什么病?」 「听说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好像小时候受过重大剌激,组长不想把弟弟送到疗养院,但是他要上班,没办法好好照顾。」 「可以请人到家里啊。」 「听说他弟弟状况很多,需要专业的人看着,有时候一通电话打来,组长就必须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跑到疗养院去照顾。」 「我记得两年前有一次我们在围捕犯人时,组长接到疗养院的电话,却不能离开……」资历最深的阿康说。 「那怎么办?」小米问。 「组长不顾危险,大发神威,一举冲进去请歹徒吃三颗子弹,把人给抓了,然后卸下枪枝,开了车头也不回就走掉。」诡诡竖起大拇指,要是他敢干这种事,回来肯定要写上十二页的报告。 「所以今天是挑错时间?那好,明天再给组长庆祝。」小米不死心,她对组长的爱意一定要传达出去。 「我想起来了,去年还是前年,那位白富美想帮组长庆生,结果被狠狠打脸了。」诡诡说。 这么说来,组长应该是真的不喜欢过生日,不是在找借口和白富美拉开距离。 「白富美?王警官吗?怎么被打脸?」小米问。 「不吃蛋糕说血糖高,不喝酒说血压高,不唱歌说喉咙痛,不摆笑脸说脸麻……总之当天的气氛烂到一个爆炸,不到半个小时大家就纷纷找借口散场。」 诡诡看着阿康,阿康看着阿凊,阿凊再看看小米,从此四人有了共识,以后再也不做同样的傻事。 窗帘拉起,隔绝了户外的阳光,病床上一个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的干瘦年轻男子,低着头、佝偻着背坐在床沿,两条长腿轻轻晃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咕哝声。 他的腿很瘦,瘦到几乎撑不住他的体重,青色的筋爬在他的手臂和腿上,有几分触目惊心,他穿着病人衣服,宽松的衣服看起来空荡荡的,好像一阵风拂来就可以把他吹走。 v第十四章[11.02] 突然间,他好像看见什么东西,眼底流露出强烈恐惧,他指着床底下,张开嘴哇啦哇啦叫着,但他叫声虚弱,有点像小奶狗的呜咽声,没引起多大动静。 他很害怕,他看看四处,发现没有地方可以躲,只能倒在床上,用力拉起棉被把自己裹起来,他颤抖得很严重,即使被棉被包起来,仍然可以看见他在发抖。 床底下的阴影渐渐扩大,从一小块到一大片,从不成形到看得出人形,黑色的影子漫过地板、扩展到床上,将整张床笼罩。 砰!柜子的门用力打开又关上,砰砰!窗户被风推开又关上,男子听着声音,紧紧咬住手臂呜咽哭泣着。 又来了、又来了……他不要啊……哥哥,你在哪里…… 整个房间就像一场疯狂的音乐会,门和窗子开开关关,电灯一明一灭,最终啪的一声停电了! 没有下雨,没有开冷气,屋里的温度却急遽下降,连呼出的气都带着淡淡薄雾,一阵小小的龙卷风出现,卷起桌上的纸张和地上的拖鞋,卷起哥哥给他带来的书以及他的眼镜…… 裹在棉被里的男人哭着,哭泣声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无比诡谲,突然间,棉被被一股力量拉走,啪的一声打在墙壁后掉到地上,棉被底下的男子紧紧抱着双臂,全身蜷缩成团,他的头紧贴膝间,像被抛弃的小狗般哀号不已。 下一刻,他的身体被整个翻转过来,四肢像被绳子绑住般往外拉扯,身体呈现一个大字型。 男子被迫睁开双眼,看向天花板,那微张的嘴和无辜的神情,让他像个孩子似的无助。 这时,平坦的天花板像沙子般流动起来,慢慢地变成一张人脸,一张和男子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上没有无辜茫然,只有恶作剧得逞的邪恶笑脸。 彷佛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男人吓得嘴唇发白,恐惧布满了五官,他摇头再摇头,哭号着大喊,「不要,求求你……我不要!」 他越是哀求,天花板上的人脸就越是快乐,眯着眼得意地看着他的恐慌。 嘶……疼痛迫得男人发出声音,下一刻,他被捆在四肢上的无形绳子拉扯到半空中,他无力反抗,只能尖叫大喊,不停地哀求着。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不要,求求你不要……」 但天花板上的人脸笑得更加张扬,在男人耳畔呼气,寒意像毒蛇般一点一点从男人的皮肤往骨头里钻,他的骨头又酸又痛,血液彷佛在瞬间被冻结,全身僵硬无比,从头发到脚指头,体内每个细胞都无法自由控制。 阴森森的呼气声在他耳朵里出现,同样的话一次又一次在男子脑海里环绕,加之那些剌耳的哭泣声和鬼哭狼号,男子想要大声哀号,可惜根本发不出声音。 霍地,天花板上的人脸伸长手臂抓住男子的衣襟,狠狠一扯,男子被提得更高,两人脸贴着脸,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情。 他们对视着、哭着、号叫着,凄厉的声音在阴冷的空气中回荡。 下一秒,男人被重重甩到墙上,砰的一声,背狠狠撞到墙壁。 当他从墙上往下摔时,像是被兜网接住似的,并未摔在地板上,但是下一秒他又被往上抛,脸直接撞上电灯,一阵火花喷溅,但那人脸犹不停止,继续将男子抓住、往上抛,抓住、再往上抛。 就这样,男子被东摔西扯,疼痛无止境地折磨着他,他的五官纠结、满面痛苦,他想求救,双眼却渐渐陷入无助空茫…… 沐姗抬头看着招牌,再比对一次手中地址,没错啊,只是她不懂,阿哲怎么会约她到这里见面? 看看手表,她下意识拉拉背带,确定里面的计算机还在。 她在等待剧情往下发展,但是这两天分外安静,安静到她不确定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放下。 「沐姗。」阿哲在街道对面朝她挥手,看看左右没有来车,他快步跑过马路。 一个灿烂的笑容浮上嘴角,很难想象吧,她一直认为有第三只眼的人应该性格阴沉,至少像她自己这样,好听点的形容词是冰山美人,难听点的说是「臭脸女」也不过分,但阿哲不管什么时候都配备着一张大笑脸。 「你来早了。」 「我习惯提早到。」 「我知道。」他倾身细细看着她的眉眼五官,半晌后摇摇头,轻声道:「你最近不大好受吧?」 「对啊,不太好。」她同意,睡眠状态不好,手脚冰冷得厉害,三十几度的夏天,她连冷气都不必吹。「怎么约我在这里?」 「两个月前,我认识一个男人。」 「这么郑重介绍?那个男人不会是……」她暧昧一笑。 「喂,不要胡思乱想,我的性向很正常。」他推开她的脸,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暧昧表情。 幸好沐姗从不上妆,要不让他这样糊几把哪还能见人。 「性向正常的话,会看不上我?」沐姗玩笑道,阿哲是她少数能够开玩笑的人,一起长大的交情自然不一样。 「你哪里来的自信?」阿哲嘴一撇。 他嘴巴上这么说,但沐姗确实能有这种自信,又聪明又能干,长得还很漂亮,重点是二十四岁的处女,这种女人属于濒临绝种生物范畴。 有鉴于以上几点,阿哲怎么可能看不上她呢? 只不过他算过了,他们两人在一起会生活不顺、灾祸连年,她倒霉、他很衰,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会发展成贫贱夫妻,对于结局注定百事哀这种事,聪明的人都会懂得要未雨绸缪。 「自信是我与生倶来的基础配备。」她说完,连自己都笑了。 他也呵呵笑开,继续介绍那个男人。「杜雍是重案组的组长,年纪轻轻却很有几分本事,手上破的案子多到惊人,此人命格前途无量。」 「这么大力推荐一个男人,有什么目的?」沐姗嗅出几分味道。 目的吗?当然有!阿哲微微一笑,笑得越发诡谲。 「两个月前,他透过友人找上我,因为被害者的尸体出现连法医都无法解释的现象,一群警察拜了又拜,想尽办法都没办法破解。」 「你出手了?你说过不做这一行的。」 做这一行除非道行高超,否则很容易折损自身寿元,当初他决定跟姑丈做这件事的时候,沐姗就大力反对过。 「我没打算做,只是想积点阴德,帮帮往生者,也添添自己的福气。」 要不是偶尔接接这种活儿,帮助开不了口的往生者,像他这种天煞孤星的命格,怎么能够顺顺利利的把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解决了?」 「解决了,往生者有冤,杜雍有本事,几下功夫就让罪人接受惩罚。」 v第十五章[11.08] 重点是杜雍看着他的眼神很正常,没有鄙夷,没有当他是以说谎度日的江湖术士,两人一聊二聊就聊出了几分感情。 再然后,他对沐姗这个青梅竹马的感情生活很是上心,于是用他的微末之技排了排又算了算,竟算出两人的八字是天作之合耶,太了不起了,连他的现任师父——济公都看好这一对。 在这种状况下,他当然要想尽办法促成好事。 「然后?」沐姗问道。 「他约我在这里见面,说他的弟弟需要帮忙。」 「在道种地方能上忙的,我认为精神科医师更适合。」 「理论上是,但他弟弟情况特殊。」 沐姗挑眉,看看手表,她对准时这件事很重视。「他迟到了。」 「我们见过几次面,他总是提早五分钟到,今天应该是被什么事耽误了。」阿哲帮着说话。 正说着,停好车的杜雍朝他们走来。 阿哲看见他,微笑,扬手打招呼。「杜雍,我们在这里。」 远远看着两人,下一秒,杜雍认出沐姗,立刻加快脚步冲上前,用抓犯人的姿态一把抓住沐姗。 「你做什么?」沐姗莫名其妙。 「你做什么?」阿哲异口同声。 杜雍的眉毛很浓,眼睛很深邃,他的五官立体,是个相当好看有魅力的男人,这种男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很容易吸引女人的注意,更何况他现在正紧紧抓住沐姗的手臂,她想不被吸引都有困难。 她号称冰山美人,但此时此刻……冰块微融。 杜雍没回答他们的问话,直接对沐姗说:「那天你出现在命案现场,为什么?」他单刀直入,没有半点迂回。 那天他看见了?她确定那里没有人,他怎么会知道? 沐姗直视杜雍,突然想起阿哲说的,他是重案组组长……不会那么巧吧,郑宇棋的命案在他手上? 「杜雍放手!」阿哲抓住杜雍,要他赶紧放开,但杜雍的手像螃蟹的大螯,一抓住就不放。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沐姗反问。 「你可以不说,但你将会被列为命案嫌疑人。」 「这是恐吓?」 「你有权利自证清白。」 阿哲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个人,听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猜出几分内容,他坚持把杜雍的手从沐姗手臂上卸下来,但杜雍坚持不肯。 比异能,阿哲可能比杜雍厉害几分,但比力气,阿哲就是只弱鸡,比都没得比。 这般火药味十足的初识,他们怎么可能是天作之合?不会是自己学艺不精,错点鸳鸯谱吧?那济公师父又是怎么回事? 阿哲不理杜雍了,转头问沐姗,「他说的事,跟你找上我有没有关系?」 「有。」 果然!阿哲点点头,对杜雍说:「放手,她不会跑,待会儿我可以解释她出现在命案现场的原因。」 杜雍看看沐姗再看看阿哲,正考虑着要不要松手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护士急切的声音。「杜先生吗?杜声病发,你可以过来一趟吗?」 又病发?杜雍想起上次的情形,飞快挂掉电话,「我弟弟出事了。」 「走,我们快过去看看!」阿哲当机立断决定道。 杜雍没发现自己还抓着沐姗,拉住她就往疗养院里跑去。 【第四章 帮助小鬼圆心愿】 三人飞快冲进病房里,看见杜声正在自虐,他用头不断撞击墙壁,撞得砰砰响,身上有不少瘀青和伤口,旁边的护理人员正用力拉住他,只是胖胖的两个人力气竟然完全敌不过他。 杜雍三人都看见了,杜声肩膀上坐着一个男孩子,他满脸戾气,正拉着杜声的头去撞墙。 杜雍二话不说跑到杜声身前,挡在他和墙壁中间。 看见他,杜声彷佛得到救赎,瞬间流下两行清泪,但他肩膀上的男孩不肯放手,仍然抓住他的头往前撞,杜雍用尽全力抱紧杜声,用自己的胸口代替墙壁,不让弟弟受伤。 一声声沉重的撞击,沐姗听着都觉得好痛。 杜雍咬牙道:「看着我,看着哥哥!」 他口气郑重,但说话对象不是杜声,而是攀在他肩上的男孩。 男孩一怔,停下动作,定眼看着杜雍。 「记得我吗?我是哥哥,每次都给你买巧克力雪糕的哥哥。」 男孩不动作了,松开手。 杜声松一口气,靠进杜雍怀里,忍不住的委屈涌上心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环抱住杜雍腰际,哑声喊道:「哥哥……哥哥……」 见他不再自虐,护士们松口气,医师对护士说:「给他打一支……」 话没说完,杜雍阻止,「不,让我和他好好谈谈。」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谈出什么?这种精神分裂症的病患,病发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药物控制。 医师不同意,但病患家属坚持,医师只好耸耸肩,走出病房,护士小姐面带忧心,看着杜雍欲言又止。 v第十六章[11.15] 「还有事吗?」阿哲问。 护士回答。「他发作起来很可怕的。」每次都弄得全身伤痕累累,好像非要把自己给弄死似的。 阿哲一笑,说:「放心,我们这里有三个人,可以制得住他。」 护士小姐犹豫片刻后说:「如果他病发,让人到护理站说一声,因为……」她咬住下唇,隐讳说道:「每次他发作,监视器都会自动断讯。」 医学是门科学,如果她把状况往神学方面导去,上面知道会斥责的,可她又觉得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有点悬。 阿哲和沐姗自然听得懂她的暗示。 「我们明白的,谢谢你,护士小姐,你是个好人。」阿哲发送一个阳光笑脸,惹得小护士脸红心跳。 等护士离开,沐姗用手肘撞了撞阿哲肚子,低声道:「连在这里也要泡妞?」她很清楚,阿哲的阳光笑脸有多吸引人。 「我不像某人,都快过期失效了还老神在在。」 沐姗扬眉,无妨,男人不买单,她可以自己买单。 另一头,杜雍紧抱住杜声,把他的头塞进自己宽阔的胸口,对那男孩说:「你还记得哥哥吗?我带你去公园玩,我给你买小汽车,我牵着你的手到幼儿园上课,记不记得?」 小鬼歪着头,想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有什么委屈,你想做什么?你必须告诉哥哥,你不说,哥哥猜不到。」眼看男孩的身影越来越淡,杜雍着急了。 每次都是这样,遇上了男孩想好好谈谈时,他就淡了身影,转眼不见。 「阿响,阿声是你哥哥,就算他做错事,都已经十二年过去了,你难道就不可以放过他吗?」 男孩依然没说话,身影渐渐隐去。 沐姗见杜雍着急,跑到杜声跟前,一起面斜男孩。「你没办法亲话是蚂?娜你上我的身吧,不能说话,但可以打字。」她拍拍自己的包包,「我把计算机带来了。」 男孩看着她,身影清晰些许。 有谱!阿哲跟着上前劝说。「你不把事情说清楚,难道想要这个样子、一天一天下去,直到把杜声折腾死?就算他死了,你还是在啊,到时杜声没了,杜雍不会管你,一个孤魂野鬼,还有谁能帮助你?」 男孩的身影再清晰几分,清晰到沐姗能够发觉,他和杜声的眉目有几分神似。 玩过一种软件吗?把照片放上去,移动触控面板,人会从三岁慢慢长大,直到八、九十岁。杜响现在就是这个模样,他的脸越来越成熟,从四岁、五岁、七岁、十岁……到二十岁,一点一点慢慢变化,直到变化出一张和杜声一模一样的面孔。 他们是双胞胎? 沐姗没时间多想,她迅速把计算机搬出来,坐正,等待被上身。 阿哲很想戳她额头,她又不是和事件有关的当事人,也不是杜响的血缘至亲,男孩怎么可能上她的身。 他正想说话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男孩竟然真的一点一点融入沐姗的身体里面。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事情啊。难道沐姗和杜雍不仅仅是天作之合,而且未来两人一定会结婚,所以杜响理所当然能够顺利上嫂子的身? 不对不对,阿哲用力摇头,上次上沐姗身体的阴魂和她也没有血缘或事件关系,难道是她的身体越来越容易招阴,有了灵媒体质,谁想上都可以? 就在阿哲试着寻找小鬼能够附在沐姗身上的理由时,剌骨寒意从沐姗的脊椎慢慢往上窜,每上升一寸,她的脸色就变得越铁青苍白。 别说附身了,光是经常见鬼对人的身体都很伤,尤其让阴鬼上身,之后还得画上大把功夫才能将身体的虚耗给补回来,因此沐姗的身体经常是冰冷的,不管是冬天或夏天,她的手掌都带着寒意。 轰的一声,没有人听见的声音她听见了,在声音出现那刻,她彻底失去意识。慢慢地,沐姗手微抬,两手飘在半空中,手指飞快舞动,像是在弹钢琴。 阿哲对杜雍一点头,杜雍问:「阿响,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重入轮回?」 计算机屏幕上出现一行字: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 我做错事了,没有说对不起,不能离开。 杜雍眉心微凝,问:「你为什么要欺负阿声?」他做错事,需要被惩罚。 「你已经惩罚他十几年了还不够吗?他没办法上学、没办法交朋友,更没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他温和的口气中带了愠怒。 杜响感受到了,只见沐姗突地皱起眉头,龇牙咧嘴地飞快动着十根指头。 我也没办法上学、没办法交朋友、没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我要他和我一样! 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杜响的恨深刻进骨子里。 「他是你的哥哥,和你一起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哥哥。」杜雍还在劝。 所以他应该和我一起死,他不死我就不原谅他,他快死快死快死…… 沐姗疯狂地打着字,短短几秒内,「快死」两字已经占满页面篇幅,她越打越快、越打越快,像触电似的,全身颤抖不止,甚至上半身弹起,阿哲见状,连忙从身后抱住她。 下一秒,她昏倒,杜声也昏倒了。 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和床单,白色的枕头和寝被,这里的主人热爱白色,也干净得很透澈。 从落地窗往外望去,那里挂着一排等着晾干的衣服,清一色的白衬衫、白内衣、白内裤以及淡色的休闲裤。 沐姗很清楚,这里不是阿哲的家,阿哲的家脏到令她头皮发麻,但他声称那叫乱中有序。 虽然她不认同,但身为朋友,即使不认同也必须接受,否则天天挑剔,友谊是无法长久的。 话题偏了,现在讨论的是这间屋子和屋子的主人。 正常人对这里的评语通常是干净到让人有压力,但沐姗觉得,这里干净得让人很安心,一样米养百样人,如果她是偏奇怪的那一种,那么这里的主人肯定也不正常。 拉开棉被,沐姗刚坐起身,房门就被打开。 她没猜错,主人翁是那个见过三次面、三次都穿白衬衫和浅色休闲裤,看起来有点雅痞的男人。 「醒了?」杜雍一员吣温和亲切。 v第十七章[11.21] 但她总能从他的温和中找到疏离,他是一个不好亲近的男人。 不过无妨,她并不想与他过度亲近,正确的说法是,她不想和任何人亲近。 沐姗的观察力相当敏锐,多数人眼中看见杜雍表面上的亲切,便认定他是个温和的好男人,于是乐意与他交往亲近,只有杜雍自己明白,他的温和是一层保护膜,隔离了自己与旁人。 「杜声他……」 「没事了,我离开的时候,他正在睡觉。」 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杜响和杜声之间的纠结让她有了探索欲望。「那个男孩和杜声是同卵双胞胎?」 「对。」 「我以为,双胞胎之间感情都很紧密。」 「是的,在阿响还活着的时候,不论到哪里,他们都会在一起。」 她没有话问了,但表情上写着——我想要知道。 有这号表情的人不少,杜雍却从没有对任何人讲述过他复杂的家庭关系,但是对于眼前这个态度冷漠、目光热切,没有强迫他非说不可的冰山美人,他有了全盘托出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她自愿让阿响附身? 杜雍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但是此时此刻,他想说。 他把热牛奶端给她,沐姗接过手,不多想便一口一口将整杯慢慢喝掉,她觉得很冷,热牛奶下肚后人才舒服起来。 「还想再喝一点吗?」 「够了。」 他点点头,把热水袋递给她。 他知道她冷?犹豫片刻,她接过热水袋,没有太多表情,但掌中的暖意渗入心底,让她胸口微暖。 「我父亲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拉把椅子坐到床边,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所以?」她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他对命理相当有研究,我父亲对他言听计从。我父母亲感情很好,在我九岁那年,母亲怀孕了,父亲的好友铁口直断,说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会克父母,当下我父亲就要母亲把孩子拿掉。」 「这样子会不会太迷信?」沐姗皱眉。 二十一世纪呢,怎会有人因为算命师几句话便伤害无辜生命? 「我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她和父亲大吵过无数次,怀孕后期,她甚至直接回到娘家待产。」 「最后她生下双胞胎。」沐姗接话。 「对,就是阿声、阿响。我猜,父亲在为他们取名字时,是希望他们的存在能够不声不响,你很难想象,有人竟然会这样仇视自己的亲生儿子。」 「伯父会这样对你吗?」 「不,他的好友铁口直断,我将来会继承他的荣誉、名声,将他的事业发扬光大,所以父亲用所有心力来栽培我。」 沐姗皱眉,她相信命运、相信八字、相信鬼神,更相信世间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或证明的事,但即便如此,她仍相信人定胜天,就像十二岁那年,如果不是她的努力,也许世界上已经没有李晴恩了。 因此她直觉不喜欢杜雍父亲的挚友,即便他说的话很可能都是真的。 「然后呢?」 「那几年,父亲把工厂开到越南,母亲留在台湾照顾我和弟弟,父亲很少回家,当他一说要回来时,为了不想让弟弟们受伤害,母亲就会提早几天把弟弟们送到外公外婆家里。也许是因为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太辛苦,不久之后,母亲生病了,父亲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很……特殊。」说到这里,他低头苦笑。 「妻子生病,当丈夫的反应除了心疼,还能有什么特殊反应?」沐姗不懂。 「父亲大发雷霆,对母亲咆哮,说:『我早就讲过,这两个孩子不能留,你不听我的话,现在遭报应了吧!』」杜雍语气有着愤怒,他说完深吸口气,抬起头,想把怒气咽下去。 报应?多沉重的两个字,竟然用在生病的妻子身上,没有怜惜心疼,只有指责谩骂,那一幕肯定深深地刻印在他脑海里。 杜雍垂下眼。「我清楚父亲与母亲感情深厚,眼看着即将失去妻子,他无法承受,才会毫无理性地宣泄情绪。但这对母亲、对阿声阿响都不公平,当时弟弟们已经上国小,能够听得懂父亲口气里的厌恶。」 她个性清冷,不懂得安慰人,只是下意识地把热水袋轻轻地覆上他手背。 暖意罩上,他深吸一口气,回望沐姗,她只是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女子,他却被她微小的动作安慰了。 「父亲没有勇气面对生病的母亲,更不愿意面对憎恶的阿声阿响,于是他选择逃避,长期留在越南不肯回家。母亲很难过,却能理解父亲的心结,在母亲过世的前半年,我扮演家里的男主人,照顾母亲和弟弟。」 「很辛苦吧?」她说。 杜雍长长吐气,终于有人能理解他的辛苦。 「母亲过世后,父亲回台奔丧,丧礼结束,他竟打算把阿声阿响丢给外公外婆,带我到越南一起生活。」 「你没同意,对吗?」 「当然,我决定留下来和外公外婆一起照顾弟弟们,父亲对我的决定很失望,但我斩钉截铁告诉他,这些年待在我身边的是外公外婆、母亲和弟弟,不是他,我可以放弃父亲,不能放弃弟弟。送他上飞机那天,我看见他眼底的罪恶感,我知道他不仅仅怨恨阿声阿响,也没放过自己。」 沐姗皱眉,如果他的父亲没有这样一位对他言听计从的好朋友,他们一家人是会快快乐乐、亲亲密密地生活着,还是真像那位好朋友说的那样,杜雍会成为父母双亡的孩子? 杜家的悲剧究竟是杜声、杜响造成的,还是杜伯父先入为主的心魔,一点一滴刻划下来的? 而未卜先知到底是为人指点迷津,还是为人们的未来事先布下魔障? 「阿响怎么会死的?」 「那时外公外婆退休,他们把占地将近两百坪的四层楼老房子重新翻修改建,开了一家民宿,民宿的生意很好,经常有顾客光临。母亲过世后,我和阿声阿响从台北搬到外公外婆那里,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再加上民宿的生意忙碌,让两个老人渐渐放下女儿死亡的感伤。 「当时我正迎来人生第二场大考——大学入学考试,外公外婆对我有很大的期待,我也有我的骄傲,因此那场考试,我只能赢,不能输,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考试上头,每天在补习班待到很晚才回家。而八岁的阿声阿响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民宿附近的私人景点都是他们找出来的,然而不幸也就这样发生了。 「六月的南部,天气热得可以把人烤焦,那天阿响有点小感冒,外公外婆叫他们乖乖待在家里,但阿声待不住,非要去溪里玩水,阿响被他说动,两人趁外公外婆不注意,偷偷溜到溪边……结果阿响被溪水冲走,三天后尸体在石头缝里发现,整个人被泡得不成人形,脖子胸口都被鱼给咬烂了。」 说到最后,杜雍缓缓叹了口气。 v第十九章[12.07] 「你对我的身体这么感兴趣,要不要试着改行当医师?」 「看样子,你们聊开了。」阿哲声音出现,打断两人对话。 杜雍和沐姗转头看向门边,他背个大包包站在那里,一张脸笑得像狐狸。 「你去哪里了?」两人异口同声问。 「要处理你们的事,所以回家拿道具了。」 「你能处理?」 阿哲走到床边。「阿声的事情很清楚了,他的双胞胎弟弟附在他身上,阿响有满肚子怨恨和歉意,唯有消除这两点,阿声才能重获自由。」 「需要我帮……」 她话没说完,阿哲和杜雍异口同声。「不需要!」 「那你怎么跟他沟通?」如果杜响能够说话,杜雍早就能沟通了。 「我发现阿响脖子上有被咬烂的痕迹,他是落水而亡,也许是声带被鱼咬烂,才说不出话来。」阿哲说。 「所以?」杜雍问。 「我会找时间去济公师父那里问问,看有没有办法能让他开口,至于他的抱歉……杜雍,你能找到当年存活下来的客人吗?」 杜雍凝眉,道:「我试试。」 「只要能让阿响解开心结,阿声的事不难处理,至于沐姗……你比较麻烦。」阿哲皱眉道。 「为什么?」沐姗问。 阿哲没回答,转头看向杜雍。「你不是有话想问她?」 与阿哲对视一眼,杜雍问:「你那天为什么去命案现场?」 「这件命案是你承办的?」沐姗不答反问。 「对。」 「你们打算朝哪个方向侦办?」 「目前所有证据都证明郑宇棋死于吸毒过量的意外。」 「不是的,他是被人刻意下毒。」沐姗笃定说着,她打开带来的计算机,点出那篇文章档案给两人看。 杜雍和阿哲凑上去,两人越看脸色越凝重。 周瑷的手麻了、脚麻了,全身都没有力气,她想要张开眼睛,但眼皮像被订书机钉住般,怎么都打不开。 因为太累?因为她的自律神经已经禁不起过度摧残? 她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必须立刻起床,今天的杀青戏很重要。 这时,她忽然觉得脚底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上她的脚,软软的、滑滑的、湿湿的,她试着动动脚,却是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个东西从她的脚踝、小腿、大腿、肚子、胸口一路滑上来。 周瑷咬紧牙根,使尽全力想要打开眼皮,终于,眼睛张开了,只是她的手脚仍然无法动弹。 转动眼球,她看向胸前,房间很暗,厚重的窗帘把光线隔绝在屋外,她看不清楚那让她喘不过气的东西是什么。 像是在呼应她的需求似的,啪的一声,一盏亮得让她无法张开眼的手术灯打开,强烈的光线隔着眼皮剌痛她的眼睛,她想要转头躲开,身体却不受控制。 好不容易眼睛渐渐适应了,她能张开一点、再一点……再一点……等她终于能够看清楚时,发现一只吐着信的蛇正爬在她的胸口,与她对视。 周瑷放声尖叫,但那条蛇并没有被她的尖叫声吓跑,反而张开大嘴,露出锐利的尖牙,长长的身子像绳索般捆住她的身体。 周瑷吓死了,她想躲想跑,用力挣扎,终于能动了,她猛地坐起身,抓起那条蛇狠狠往墙壁上砸去。 她赤着脚想要下床时,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这边是一间手术室,她正坐在手术台上,而旁边的刀具透出铁器的锐利光芒。 怎么会这样?她是在作梦吗? 她还在厘清这究竟是幻境或现实,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往后拉,刚坐直的身体又被拉回床上。 还是那条足有手腕粗的蛇,牠圈住周瑷的脖子,控制住她的上半身,红色的蛇信不停地舔着她的脸,她想躲却躲不开,吓得眼泪不停狂飙。 然后第二条蛇、第三条蛇……无数的蛇从四面八方涌向手术台,牠们用身子缠住周瑷的腿、腰、手腕、脖子,密密麻麻地捆得她无法动弹。 「放开我、放开我——」她声嘶力竭尖叫着。 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那是个很熟悉的笑声,周瑷猛地倒抽气,一双眼睛圆瞠,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 那里是一面白色的墙,在她的注视下,那面墙渗出一点一点的水珠子,渐渐凝聚成人形,一个胖胖的男人从墙壁里走出来。 他走得越近,周瑷看得越清楚,突然间她疯狂大叫,眼底全是恐惧。 周瑷越是惊慌失措,男人就越是开心,他走到周瑷近前,用胖胖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 那手指冷得像冰柱,被他碰触过的地方凝结出一粒粒的疙瘩,渐渐地,他的手指从轻触变成抚摸,冰冷的触感一如蛇信舔过,周瑷紧闭双眼,不断哭泣,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般源源不绝流出。 锵!清脆声音响起,她下意识张开眼睛,只见男人拿起一把锐利的手术刀,他又笑了,笑声像噬骨毒药,一寸寸侵蚀周瑷的神经。 男人狰狞着脸,轻轻地往她眼皮一划,尖锐的剌痛感让周瑷放声大叫,但男人并没有停止动作,手术刀东一划、西一划,她的脸颊被划开,温热鲜血不断往外喷溅,男人一手划伤口,一手用力扯开她的皮肉,痛得周瑷说不出话,只能呜咽哀鸣。 这时候他放下手术刀,拿起一把电锯,狰狞地朝她呵呵一笑,开关一开,剌耳的声响在空间里回荡,电锯割过,削下一块骨头。 男人拿起骨头看一眼,随手往上一抛,骨头直接黏在天花板上,他继续削她的右脸颊、下巴,一块骨头一块骨头的削,每块骨头都被抛到天花板上。 周瑷痛得再发不出声音,脸被固定着,她只能看见天花板上的人骨慢慢排成一个天使脸孔、人人都喜欢的周瑷。 然后男人拿起镊子,冲着她微笑,镊子朝她的眼球一点一点慢慢靠近。 v第二十章[12.11] 下一秒,一阵椎心剌痛传来,周瑷的眼球硬生生从眼眶里被挖出来,她从被挖出来的眼球倒影中,看见自己丑陋残破的面孔…… 周瑷从尖叫中清醒,喘息不定,转头看看周遭,发现天未亮。 她啪的一声打开床头灯,下一秒,像想到什么似的,周瑷跳下床,打开电灯,跑到梳妆台前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脸。 呼……没事……只是恶梦,没事的…… 周瑷流了满身大汗,睡衣被汗水浸湿,她觉得口渴,拿起梳妆台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下,喝光一瓶还不够,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进了厨房,她要喝水,她需要补充很多很多水分。 床铺上,周瑷躺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汗水,那些水慢慢聚合,形成一条蜿蜒水痕,从床上流到地板,沿着周瑷踩过的地方缓缓向前…… 【第五章 长腿叔叔的身份】 三封信?小米最近肯定很闲,才能一天到晚给她的长腿叔叔写信? 身为长腿叔叔的本尊,杜雍轻叹,从租来的信箱里把信拿出来。 他不必读也猜得出信上写了些什么,肯定有对他这个组长的抱怨、不满,嫌弃他对于爱情的迟钝,最后最后还会再来一篇自我鼓励文,鼓励她再接再励,总有一天能够掳获他的心。 杜雍真的搞不懂小米脑袋里面装什么,她既擅长微表情分析,难道他的表情还没有让她明白,他对她真的没有半点多余的意思? 杜雍有点苦恼,顺手把信塞进公文包里,开车去上班。 到了警局,他下车关门,刚走出停车场就看见小米拿着一个袋子站在警局门口,看见他立刻快步跑过来。 「组长,给你。」 「什么东西?」 「很厉害的汉堡,里面的酱不是普通好吃,是非常了不起的好吃,你试试!」她双手捧着汉堡,小心翼翼的模样更像捧圣旨。 「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他拒绝。 「没关系,就当做早午餐。」她满脸的讨好巴结。 「不要。」 「为什么不要?这个是真的很厉害,我排队排很久捏。」 「再厉害我都不要。」他可以对小米温和,但对上她的纠缠时就无法了。 可惜小米不是知难而退的性子,她是那种逆流而上,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的女生,因此她继续甜笑,继续纠缠,继续在杜雍身边如影随形。 「那喝一点很厉害的咖啡,这家的冰滴咖啡要预约才喝得到,组长……」她双手把咖啡呈上,还是笑得满脸谄媚。 「米悦莘。」杜雍无可奈何地转过身。 「在。」她笑脸迎人。 「目前我还不想交女朋友。」 「没关系,我还年轻,等得起。」说完她神神秘秘地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压低声音说:「王警官就等不起了。」 他更无奈了,干么拿王警官假想敌,人家有得罪她吗? 「你不是我的菜。」 「没关系,人的口味随时在变,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的口味转变。」她打死不退。杜雍大翻白眼,他不接话了,快步走进警局。 阿康迎上前来,说:「组长,赵嘉宁到了。」 「好,一起过去。」碰上公事,他的态度立刻变得严肃。 阿康、杜雍和小米走向审讯室,没事干的诡诡拿起桌边资料,快步跟上。 「组长,你带回来的药瓶上面有赵嘉宁的指纹。」诡诡说。 小米瞪他一眼,组长早就知道了,不然干么传赵嘉宁来问话,诡诡不就是想凑热闹咩,手肘一拐,小米把他架开,抢到杜雍身边的位子。 看大家都走了,阿凊赶紧追上,他对组长的第六感有浓厚兴趣,之前很多件案子摆明撞墙了,组长却往往能靠突如其来的第六感,给他们拓展出一条明路。 他很期待,郑宇棋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意外的案子,会不会因为组长的第六感,出现不同的发展? 杜雍看一眼身后的阿康、阿凊、诡诡和小米,他们组有这么闲? 没多久他们走到审讯室外面,阿康拿着指纹检验报告走进去,其余的人全挤到隔壁间,透过单向玻璃朝里看。 赵嘉宁带着淡淡的微笑,双手在桌面上交迭,表情安详、态度平和,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干净。 他是郑宇棋的助手,医学院毕业后一直没考上医师执照,只能在郑宇棋的整型医院里面当助手。 郑宇棋对赵嘉宁很好,名车、高薪、高奖金,他在郑宇棋手下工作几年就买了房,诊所里的护士也证明两人之间的交情恨好。 郑宇棋对他相当信任,两人之间合作愉快,就犯案动机来说,赵嘉宁没有。 只不过沐姗信誓旦旦地说郑宇棋遭人杀害,并且如果整起事件只是意外,没有冤屈或遗憾,郑宇棋不会在人世间逗留,更不会想方设法透过某些人、某些事,企图说明些什么,所以,整起案件不该以意外结案。 沐姗拿出在命案现场捡到,郑宇棋有意让她发现的玻璃瓶交给杜雍。 「赵嘉宁,三十五岁,医学院毕业,五年前进入欣美整型医院,成为郑宇棋的助手,我有没有说错?」阿康面无表情,但强势的眼中带着些许逼迫。 「没有。」赵嘉宁回看阿康,目光平静而专注,没有一般人面对警察时的焦虑和紧张。 「说说你和死者的关系。」 「郑医师是我的学长,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和贵人,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不知道会去哪里,对他,我充满感激,他的死对我造成很大的冲击。」 玻璃窗另一边,小米眯着眼说:「他很聪明,知道我们在这边观察他,所以他很努力地控制着不让目光转到我们这里。」 「你怎么知道?」阿凊问。 v第二十一章[12.17] 「他的态度诚恳,眼神和口气都很平和,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但你仔细看,他的手指紧握、脚微抖,每次发现自己透露出紧张讯息时,他就会缓慢地深吸气,放松手指,停下抖动的右腿,这就代表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再者,尽管他极力控制,眼神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朝我们这里瞟。」 赵嘉宁是个擅长自我控制的人,小米做出结论。 「说!你为什么要害死他?」阿康突然发难,用力往桌上一拍,气势雷霆万钧,连站在审讯室外的诡诡都被吓到。 但赵嘉宁依旧把自己控制得很好,他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杜雍皱起眉头,赵嘉宁真厉害,知道激动容易泄漏真实心情,就把头垂下,教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好半晌,赵嘉宁缓慢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没有害他,他是我的上司,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害他。」 他的身体微抖,好像在啜泣,但杜雍并不在乎他的眼泪,因为就算他泪流满面,也不能证明他无辜。 阿康冷笑,把报告往桌上丢去。「导致郑宇棋死亡的毒品药瓶上有你的指纹,对于这点,你有什么话要说?」 药瓶?他到处找都没找到的东西,竟然被警方找到了! 赵嘉宁暗自咬牙,用手背抹抹眼睛,片刻后缓声道:「那是郑医师的朋友提供的,跟我无关,上头会有我的指纹,是因为我曾因为好奇拿起来多看几眼,我想药瓶上面不光有我的指纹,应该也有其他人的。」 审讯室外,阿凊凑上前对杜雍说:「这话没错,药瓶上确实有其他人的指纹。」 「不过其他的毒品都是用夹炼袋装的。」诡诡插话。 「乔治怎么说?」杜雍问。 「他说不记得药瓶是不是自己带去的,那天进饭店之前,他吞了一点东西。」诡诡回答。 那只大毒虫!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毒品与你无关?」阿康又问。 「我有line,我拿和郑医师的对话给你看。」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找出讯息—— 郑医师:下星期三晚上的party有好东西分享,你一定要来。 赵嘉嘉:好东西?是什么? 郑医师:会让人全然放松的,最近压力实在太大了。 赵嘉嘉:毒品? 郑医师:呵呵呵……你来就知道了。 赵嘉嘉:这样好吗?太危险了,我们不要参加吧! 郑医师:没事,开开眼界,尝试新东西。 赵嘉嘉:可是……这不太好吧…… 郑医师:不说了,一定要来,不来扣你薪水! 「你们看,我觉得毒品很危险,根本不想去参加party,我还劝郑医师别去,怎么可能用毒品害他。」赵嘉宁辩道。 「既然不想去,怎么之后又去了?」 「在那之后,郑医师又两次叫我去,我想想,与其让他一个人过去,不如我跟着,至少比较放心,郑医师最近的压力很大,需要放松。」 阿康沉吟,手指轻敲桌面,换言之,从头到尾都是郑宇棋自己找死? 见阿康不说话,赵嘉宁补充道:「他们把药掺在酒里,逼着我喝,我从来没碰过毒品,一喝就挂了,我怎么都没想到,醒来的时候会发现郑医师口吐白沫……如果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打死都不会让郑医师出席,不说我们之间交情深厚,从现实面来说,郑医师一死,我立刻面临失业危机,我没有拿到医师合格证,很难再找到这么优渥的工作。」 小米摇头。「他表现得太完美,完美到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无辜。」 「就是太完美才更可疑。」杜雍淡声道。 正常人受到不实指控会愤怒、会发飙,但赵嘉宁没有,反而有条有理地替自己的行为找到最合理的说法,因为他敢确定警方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猜测?他是真无辜,还是对自己做的事太有把握? 杜雍沉默,光靠怀疑无法给他定罪,但沐姗计算机里的东西…… 见组长没有发挥第六感,阿凊有点小失望。「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毒品服用过量造成的意外,要不要再把当天包厢里的人全部审一遍?」 诡诡说:「死者遗孀希望我们尽快结案,办完丧事后她要带孩子回美国。」 尽快结案,不是尽快查明案情? 杜雍问:「死者遗孀和死者感情不睦?」 「夫妻长期分隔两地,要说感情深厚有点勉强。」 「再做一次测谎,如果赵嘉宁能够通过测谎……」 「就结案?」 「对,但是派两个生面孔跟监赵嘉宁。」 小米、诡诡和阿凊互看一眼,组长仍然深信这起事件是谋杀? 「是。」阿凊回答。 诡诡把顺手抄起来的文件交给杜雍。「组长,新案子,八里浮尸案。」 比起郑宇棋,这个案子精彩曲折得多,办起来更有挑战性,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子,因为死者是个新任立委。 小米弯眉笑问:「上面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 「当然,现在我们最红,有什么疑难杂症,第一时间都会转到我们手上。」阿凊说得自信满满。 有人当警察当得这么骄傲吗?有!他们重案组这群怪咖就是。 v第二十二章[12.20]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接过卷宗,杜雍迅速读过一遍后,对小米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们谈谈。」听见杜雍的话,小米傻了下,下一秒雨只眼睛瞪大,笑容浮上。 单独谈,孤男寡女欸,厚,她就知道有志者事竟成,就知道人要有斗志才会成功的啦! 诡诡用手肘撞撞小米,一脸暧昧道:「有进步哦,争取年底之前把组长拿下。」 小米抬起下巴,对阿凊勾勾眉眼说:「一百杯拿铁,愿赌服输。」 这是他们的赌约,阿凊赌她追不上老大。 「等你真的追上再说。」 「哼哼,看不起我,我会让你见识老娘的能耐。」 小米伸出手,诡诡见状连忙把手迭上,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喊,「加油、加油、加油!」 声音大到准备走进办公室的杜雍都听见了,瞬间乌鸦在他头顶集体狂飞。 阿康让赵嘉宁签过文件后放人离开。 今天天空有点阴,乌云重重,好像随时都会降下大雨,赵嘉宁走出警局,嘴角浮上一抹诡谲笑意,他抬起头,大步往外走。 没有人注意他,他也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一个高大的黑影朝他慢慢走近,黑影与他 留在地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慢慢交迭,最后融合在一起。 「组长,我来了。」 杜雍抬眼一看,厉害啊,短短几分钟,连妆都画上了,只不过她两道眉毛不对称,腮红也太红……她不适合化妆,还是女汉子更适合她。 看着她,杜雍有几分犹豫,要把长腿叔叔的真相捅破吗? 在这之前,他已经想好如何让长腿叔叔完美退场,让已经长大的小米结束对长腿叔叔的幻想,只是他没想到,小米是解决阿声、阿响的关键点。 「坐。」杜雍说。 「好啊。」 说完,她一笑,走到他身边,没有坐到沙发上,反而很「性感」地坐到他的办公桌上,交迭着两条腿,心想这样的自己够不够诱人?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相信,仅仅一层薄纱,她卯足了力气还会冲不过去? 她旁的没有,就是有坚韧毅力,别说薄纱,就是天蚕丝都难不倒她! 想到仍在遥远彼端的成功之路,她深吸口气,挺直背脊,在心底又给自己多喊几声,加油加油加油! 杜雍没有理会她的动作,拉着小米把她塞到沙发里后,坐到她对面,态度凝重。 「你还记得你姊姊吗?」 闻言,小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换上一张悲伤脸孔,姊姊是她心底不能碰触的痛。「我当然记得姊姊。」 为了组织这个小组,杜雍面试过不少警察同仁,他一定会问每个人——「为什么想进这个小组?」 小米回答,「我的姊姊死于火灾,纵火的是个小鬼头,医师判定他有精神疾病,让他顺利逃过法律制裁,所以进这个组之后,我一定要把伪装精神病患的凶手一个个揪出来。」 那时她说得咬牙切齿,由此可知她并不相信阿声有精神疾病,对阿声的怨恨也从没有停止过。 杜雍又问:「对于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她全部都记得,记得浓烟四起,姊姊用力拉着她,想带她逃出火场;记得姊姊的手抖得很严重,却依然坚持带她下楼,记得姊姊用沾湿的毛巾捣住她嘴巴,她一急却把毛巾弄掉了,浓烟呛得她不断咳嗽,姊姊只好把自己的毛巾压在她的口鼻间,却让浓烟侵袭她的肺。 她最记得的是她活下来了,姊姊却因为吸入过多有毒气体而死。 脸上笑靥消失,小米皱眉问:「组长,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 他想谈那即使已经过去十几年,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身分。 杜雍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封信,放在桌面上。 仅一眼,小米就认出信封上的字迹,那是她写给长腿叔叔的信……猛然间,她抬头望向杜雍。 信为什么在他手上?他认识她的长腿叔叔?还是和长腿叔叔私交甚笃?或者……长腿叔叔是他另外一个身分? 想到最后一个,小米傻掉,呆呆地看着杜雍,老半天说不出话,她想要发挥专业,企图从他的微表情里面找出答案,可是她的脑袋已经是一团糨糊…… 小米读不出杜雍的微表情,杜雍却读得出她的,知道她已经猜出答案了。 杜雍低叹。「没错,我就是你的长腿叔叔。」 他一开口,小米终于找到对话按钮。「每个月寄生活费给我的长腿叔叔?」 「对。」父亲在经济上对他很宽厚。 「在我无助时,写很多信纸鼓励我的长腿叔叔?」 「对。」 「告诉我人生很长,有大把机会可以翻盘的长腿叔叔?」 「对。」 「是你放水让我进入这个小组,即使我的条件并不符合?」 当时她被选上,多少同事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还有人猜测她和主考官有一腿,所以……真的是他大开后门? 「不,我没有放水,你对人的观察力和直觉反应是你加入这个小组的理由。」小米松一口气,幸好她是真的有实力,否则她的骄傲自信要藏到哪里去?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十几年的书信往返,杜雍恐怕比小米更了解她自己,骄傲是支撑她走过父不疼、母不爱光阴的重大因素。 目光相对间,他们都清楚接下来那句话是什么,但谁都没有先提出。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42章节、尾声、后记】。 豆豆网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豆网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v第二十三章[12.26]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这个问题在小米的信里出现过无数遍,杜雍也敷衍了无数回,现在他就在眼前,可是她却胆怯了,不敢问了。 为什么要帮助她? 小米想知道答案,她曾经在心里猜测过许多答案,但可以求证的时刻来临,她竟开不了口。 无法解释的第六感给了她威胁,如果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她和长腿叔叔之间就会发生变化,所有的美好记忆与感觉将会被切得零零碎碎,两人的关系将要化成灰。 见她迟迟不开口,杜雍无奈,原来小米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勇敢,还以为乐观开朗的她是个无敌女汉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为难到她,没想到她竟然是个俗辣。 俗辣米让他想起夏沐姗,她分明害怕鬼魂、害怕另一个空间,却在阿响需要时挺身而出,任由他附身,只因为阿哲要她面对恐惧、战胜恐惧。 想起她在昏睡中泪流不止,无助地喊着爸爸妈妈,想起她一清醒就摆出来的坚韧态度,杜雍觉得,小米和沐姗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女性。 既然她不敢提,那就由他来说。 杜雍问:「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你的长腿叔叔吗?」 「因为你天性善良,喜欢济弱扶贫,因为你觉得我很可怜,对于无助脆弱的女生,你都乐意帮扶。」小米急迫地替他说出答案,因为除了这个,她不愿意接受其他可能。 她明显的逃避让杜雍感到罪恶,本以为她无所畏惧,原来根本是只驼鸟,只想把头埋进沙土里,如果是过去,他当然可以避重就轻,她不想知道,他便不说,但是现在不行,为了阿声和阿响,他必须捅破这层窗纸。 「不对,我的天性并不善良。」 照理来说,小米应该要接着问下去的,但她没问,而是抢先开口阻止他即将出口的理由。「是的,你就是,不要否认、不要谦虚,我了解你的,当好人不必感到丢脸,不必解释了啦。」 丢下一串话,她慌慌张张想要逃走,就在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时,杜雍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 「我是杜声的哥哥。」 此话一出,小米脑袋里的某条神经断裂,砰的一声撞得她耳膜发疼。 杜声,那个年纪轻轻脸上却透出诡谲笑意的男孩,那个放火烧死姊姊、烧掉她幸福的男孩。 倒抽口气,她不断摇头,用力否决这个事实。 他们怎么会是兄弟,组长明明是正义的化身,他是破过无数案件,为受害者发声的英雄,怎么可能是凶手的哥哥,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她一定是幻听……没错!一定是她的工作压力太大,整个人恍恍惚惚,才会产生这么没道理的想象。 小米微顿,朝杜雍挥挥手,喃喃自语。「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打扰组长了……」想躲进壳里,假装天下太平?不,她能视而不见,但他不行,阿声更不行,阿声的岁月不能在疗养院里虚度,阿声已经二十岁,他必须尽快解决阿响的事,让阿声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开启真正的人生。 于是杜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逼她面对自己。 「放开我!」她像触电般放声大喊。 这一声吓到躲在门外偷听的诡诡、阿凊和阿康,三个人面面相觑。 阿康说:「这么激烈?我都不晓得组长……」 「是干柴遇上烈火,大爆炸?」诡诡怀疑。 组长看起来既不干柴也不烈火,还好几次提冰块把小米的火苗给浇熄,怎么会突然控制不住,难道是小米给他下药? 阿凊也想到了,「我们要不要冲进去,解救组长于危难?」 阿康瞪两人一眼。「如果组长是受害者,小米会乐意接受,不会喊放开我。」 「小米自导自演,想破坏组长名声,造就事实?」诡诡提出另一个假设。 阿康往诡诡后脑巴下去,居然这么看不起小米,她虽然身材一马平川,但好歹个子高,腿长腰又细,勉强称得上清秀小佳人,只要恒心毅力加耐性,早晚会把组长追到手,哪需要造就事实? 「你以为现在是中古世纪?还是以为组长是死的,能让小米爱怎么演就怎么演?」 「要不然……」 三个人叽叽咕咕在门外讨论不停,门里小米和杜雍依然在对峙着。 小米死活不肯听,她强烈拒绝自己暗恋的人变成杀姊仇人的哥哥,她强烈否定他说出来的每句话,直到他说…… 「你是对的,阿声并不是精神病患。」 杜声果真不是精神病患? 小米用力甩掉他的手,怒道:「我就知道!你们故意说假话,好让杜声逃避法律制裁,他根本没有精神病,他就是故意烧死人,希望所有人跟他一样悲惨!」 「小米,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这个的?」杜雍脸色凝重。 小米咬牙切齿地道:「他亲口说的!他愤怒我为什么没被烧死,还笑着告诉我,躲过那一次不代表可以躲过每一回,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我、杀死我,他还说他喜欢我。哈哈哈,原来他喜欢人的方式就是杀戮,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变态,他以杀人为乐,他想要毁灭全世界!」 杜雍内心沉重,原来阿响这么不想死,原来他想跟所有人在一起生活欢笑,他喜欢那些住在民宿的小客人,才想把他们拉进他的世界。 「小米,你静下心听我说……」杜雍飞快说了杜声和杜响的故事,还有正常人难以理解的灵魂附身,只有小米愿意原;!弥,阿响才能顺利离开,阿声才能恢复正常。 小米平静地听完他的话,半句都不相信。「组长。」 「嗯?」 「昨天晚上十点多,我家阳台出现一道强烈闪光,当时我正在吃外卖,突然那道闪光照过来,我不由自主地被那道光牵引着,然后就被外星人抓去……」她说了一个很荒谬的故事,和杜雍说的一样荒谬。 「小米,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杜雍皱眉。 小米点头。「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死的人是我姊姊,我非常非常认真,所以就算你是我很喜欢的组长,是支持我一路长大的长腿叔叔,也没有权利拿这件事开玩笑。」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小米用力拉开门把。 办公室门口,三颗头颅被突然拉开的门吓到,他们抬起头,尴尬笑着,下一秒迅速做鸟兽散。 她走出门外,砰的一声,把门用力摔上。 哇,小米胆子好肥,难道组长已经被她得手,她才这么趾高气昂? 「小米,你还好吗?」阿康好意问。 v第二十四章[12.31] 「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我糟透了。」小米连声喊道。 从进去到出来,有二十分钟吗?是什么情况会让人在短短时间内,从一只雀跃凤凰变成喷火龙?三人大为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诡诡八卦之心大发作。 愤怒的女人不该轻易招惹,诡诡耍笨了,小米当下转头,怒道:「我失恋!」 「是组长拒绝你?没关系啦,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绝,我以为你早就驾轻就熟。」诡诡笨,阿凊更笨,他不但招惹狂怒女子,还在她身上泼盐酸。 于是小米跳起来,用力抓住他的衣领,大声说:「你知道组长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吗?」 她的眼睛在喷火,烧得阿凊全身灼热。「是、是什么?」 「组长爱上你了!天呐,我居然比不上一个伪娘?」丢下话,小米大步往外跑。 她很生气、很害怕、很激动,她需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她刚刚接收到的讯息通通丢掉。 诡诡轻嗤一声。「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小米肯定被组长气疯了。」阿康点点头。 没人把小米的话当真,但阿凊傻傻地看着小米的背影,认真了。 不会吧,组长真的喜欢他? 记者会上,周瑷即便画了浓妆也掩饰不住眼下的青黑。 原本应该坐到角落边缘的邵棻棻竟被安排在她的左手边,这让她很不舒服。 她对邵棻棻的不舒服不仅在记者会上,还在与她对手的每一场戏中,每次导演喊出action,邵棻棻就跟鬼上身似的,把被丈夫抛弃的妒妇演得淋漓尽致,让所有人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于是戏分一加再加,邵棻棻从原本只出现几集的炮灰配角,到现在硬生生演成了第二女主角。 周瑷之所以讨厌邵棻棻,除了因为女人和女人间的妒嫉和竞争,还因为邵棻棻与杨姊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她老是觉得演戏时,邵棻棻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很像杨姊,像到让她毛骨悚然。 原本她和陈立侗计划,在顺利从杨姊手里拿到离婚证书之后就公布恋情,但杨姊一死,不要说公布恋情了,面对周刊记者的质问,他们还得矢口否认关系,担心被狗仔跟拍,私底下连见面都不敢。 事情已经过去将近半年,陈立侗是个有成就、有能力,多金且倍受女人欢迎的男人,杨姊一死,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自愿献身,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靠视讯联系感情的周瑷对这段恋情越来越没信心。 镁光灯不断亮着,她用最完美的笑容迎接,她知道自己很美丽,知道自己有一张史上最完美的脸孔,对于自己的容貌,她有充分自信,只是这样的自信,在对上邵棻棻意味深长的笑容时,胸口不禁一滞。 记者会结束,记者们一涌而上,纷纷对她提出问题—— 「接下来你有什么新计划?」 「听说你打算往中国发展,这是真的吗?」 「你在周刊上说已经单身三年,不知道想跟什么样的男人交往?」 问题很多,但都算友善,周瑷带着合宜的微笑,回答记者的发问,她预估这出戏之后,自己的身价将会再度往上涨。 「听说你做过脸部整型,是真的吗?」 这么尖锐?周瑷下意识抬眼,没想到竟对上了赵嘉宁的笑脸,他混在记者群当中,拿着麦克风抢到最前面,缓缓举起左手,对着周瑷比出一根手指头。 周瑷知道他的意思——已经最后一天了。 他竟在众目睽睽下向她要答案!如果她摇头,他会说出什么惊人内幕?在场的记者一个比一个嗜血,如果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对上赵嘉宁自信的目光,周瑷吓坏了,这时候经纪人挤过来,对记者们说道:「拜托,这都几百年的老问题了,现在还在问?这位记者,你是不是刚入行啊?」 经纪人一问,记者们发出一阵爆笑,没错,这个话题早就炒到不要再炒了。 赵嘉宁没有因为众人的嘲笑而退却,相反的他目光深沉,嘴角的笑意无比坚定,手仍然比着一,耐心等待周瑷的答案,众目睽睽之下,他非要她给出答案不可。 怎么办?面对无数的摄影机和镁光灯,她能够怎么办? 周瑷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最终她敌不过他带来的强大压力,慢慢点了头。 他就知道她会同意的。赵嘉宁神情一变,尴尬地抓抓头发,羞涩得像个刚出社会的小男生。「对不起,以后我会先做足功课。」 他的回答引得记者们又是一阵哄笑。 「请问,你在脸书上说想要恋爱,是有了喜欢的对象吗?」 「请问……」 记者们持续提问,赵嘉宁从记者群中悄悄退开,他很高兴很得意,他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 该找个时间把房子布置起来了,他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无比浪漫。 走出会场时,外面阳光灿亮,照在脸上有些不舒服,赵嘉宁皱眉,从包包里拿出太阳眼镜戴上。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勾唇浅笑,优雅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像只高贵的猫。 接起手机,他的口气温柔似水。「可芸,这几天还好吗?」 「警局那里通知我去领回尸体。」 已经结案了?他就知道不会出现意外的。「真的?我马上联络殡仪馆。」 「我想尽快带儿子回美国。」谢可芸不想面对这些,她想要赶快离开,只是公婆那边不会允许丧事办得太草率的。 「好,你先回美国,等我把医院的事情处理好就过去找你。」 「嘉宁,我很害怕,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宇棋死不瞑目。」 v第25章[02.03] 赵嘉宁停顿几秒,在片刻的沉默后,问:「为什么这么想?」 「端端说,看见爸爸回来了。」 胡说什么?赵嘉宁皱紧眉心。「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听他的。」 「端端说,宇棋穿着亚曼尼外套和他在父亲节送的牛仔裤回来看他,宇棋告诉端端,他很喜欢这个礼物……」她缓缓吸一口气。「我看见了,宇棋猝死那天,穿的就是端端说的那套衣服。」 端端没看警察拍的照片,她却看了,宇棋的衣服很乱,钮扣被打开,宽厚的胸膛裸露着,他的脸上、胸前都有女人的口红印。 看过照片,她觉得反胃嚼心,恨他怎么可以穿儿子送的衣服去参加性爱party! 「他还说了什么?」赵嘉宁凝声问。 「端端说宇棋在哭,哭诉自己死得冤枉,端端已经十六岁,不是孩子了,我猜想,会不会宇棋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谋杀?」谢可芸犹豫着问。 「不要乱说话!」 他突如其来的暴怒让谢可芸受到惊吓,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一语不发。 赵嘉宁发现自己口气不对,缓过气后说:「你不要乱想,我们见个面吧!」 沐姗穿着义工背心,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拿着募款箱在人群中穿梭。她已经忙了一上午,接近两点钟了,她应该找个时间把便当吃掉。 随着经济不景气,小型育幼院越来越难得到捐款,眼看育幼院就快维持不下去,沐姗在念大一时拜访数家育幼院,与院长们讨论过后,决定每年定期联合举办一场爱心园游会。 他们义卖厂商捐赠的商品,也试着在园游会里面让更多人认识他们,除了希望能够获得捐款之外,也希望能够媒合更多的孤儿以及无法生育的夫妻组成家庭。 今年是第五年,规模一年比一年大,他们甚至能够有足够资金印制杂志,让民众能够认识台湾各育幼院的经营情形。 「沐姗,我来替你,你去吃饭。」晴恩带着言言走过来。 「你不必顾摊子?」晴恩也是赞助厂商之一。 「我带来的花全部都卖光了,钱已经缴到阿哲那里。」 阿哲是他们的财务,等将所有捐款汇集整理好之后,会依各家收容的小朋友人数做分配。 「好,交给你,我先去吃饭。言言,你要跟阿姨一起去吗?」 他看看沐姗背后,言言说:「小哥哥没跟你来。」 「对啊,小哥哥在家里。」 「那我要跟妈妈。」 「好啊。」她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起身。 晴恩斜眼看她,压低声音,「小哥哥?言言幻想你也加入?」 沐姗一笑,没有解释。「我和言言感情好啊,怎样,羡慕还是嫉妒?」 「都有!」晴恩笑着接过捐款箱。 沐姗顶着阳光走回休息处,一路走来,她和几个认识的院童打招呼。 每个育幼院都会带几个院童过来帮忙,这一天,他们打扮得干干净净,而且乖巧听话到不像平常的他们。 但她很清楚这不是虚伪,而是渴望,他们渴望父母,渴望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长大,所以他们尽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希望能够在今天被善心人士看见,希望有人愿意给他们一个家。 这种待价而沽的感觉让沐姗觉得心酸,但她不会指责或批判,因为她能够理解,家人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有多重要。 「沐姗姊姊,你要喝水吗?」小可乖巧地拿一瓶矿泉水给她。 小可是他们慈爱育幼院的院童,她很喜欢沐姗,希望沐姗能够领养自己,但沐姗评估过,以自己现在的条件,并不适领养小孩。 「谢谢小可,姊姊给你买了一套新衣服,放在阿哲哥哥那里,回去的时候要记得拿哦。」 冰山美人今天很不一样,她笑得温柔灿烂,像晒在身上的阳光一样温暖。 「我最喜欢沐姗姊姊了。」小可加重口气。 她摸摸小可的头发,问:「有没有认真念书?」 小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数学还是考不好,老师常骂我。」 「你先把不会的题目做记号,下次姊姊回育幼院时教你。」 「好,谢谢姊姊。」 远远地,杜雍看着和小可对话的沐姗,她笑得很甜,眼弯弯、眉弯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消失,现在的她像个邻家女孩,可爱而甜美。 杜雍的目光变得柔和,回想她在马路上抢救小男孩的情形,想起她自愿让阿响附身,这让他很欣赏她的善良。 今天他是来找阿哲的,小米那边进展很不顺利,整整三天,她就像只驼鸟似的把自己埋在沙堆里,每次感觉他想提起杜声,她就找借口跑掉,他连劝说她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只能寄望阿哲找到和阿响的沟通管道,希望能够解开阿响的心结。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阿哲正在忙,他给了杜雍地址,反正离他的住处不远,他就开车过来了,没想到这里正在办爱心园游会,而阿哲忙着数钞票,数得心花怒放。 他坐在休息区,从阿哲口中听到不少关于沐姗的事。 杜雍觉得她相当厉害,那么年轻的女孩不但半工半读完成学业,还能买下房子,为了感激养育自己成人的育幼院,她主办爱心园游会,替育幼院争取经费。 她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兼两个工作,不但在外商公司当会计,还是个作家,两个工作都是要承担压力的。 阿哲说:「沐姗习惯和人保持距离,因此朋友少得可怜。」 阿哲说:「很多人在追求她,却一个个都被她搞出三级冻伤。」 最后阿哲的结论是——「我必须在沐姗赖上我之前,顺利把她嫁出去。」然后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着他。 v第26章[02.03] 最近他的桃花会不会太旺盛了?一个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的小米,现在又一个众人公认的冰山美人,他要不要找家寺庙斩斩桃花? 「明天我们去把阿响的骨灰坛请出来,送到济公师父那里。」阿哲说。 济公师父允了,他就能让阿响开口说话,不必再靠沐姗那破身体和破计算机来沟通。 「好,我过去接你。」 「可以,几点?」 「看你方便,我配合。」 「早上八点。」 「没问题,谢谢你。」 「我帮你是为了还你人情,但济公师父那边……」 「我懂。」宫庙需要百姓供奉才能维持下去。 阿哲很满意他的态度。 两人闲谈间,沐姗走了过来,看见杜雍的那刻不禁微愣。 她以为不会再见到他的,阿哲说过,杜声、杜响的事不准她插手。 「夏小姐。」杜雍打招呼。 她点点头,笑容消失,表情恢复淡漠。 阿哲问:「你过来干么?捐款箱呢?」 「晴恩替我了,我过来吃便当。」 「你还没吃饭?拜托,现在都几点了,便当早就被人拿光了。」阿哲没好气瞪她,长期以来,她都对自己的肠胃很刻薄。 她看看左右,说:「那我到附近找点东西吃。」 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马路对面的小七,阿哲问:「你不会又想吃泡面解决吧。」 阿哲一面说一面对杜雍挤眉弄眼,他都无条件帮忙了,杜雍难道不必拿出两分善意? 杜雍接收到暗示,对沐姗说:「常吃泡面对身体不好,我的车子在附近,我带你去吃饭。」 「不必麻烦,便利超商除了泡面,还有不少吃的。」御饭团、茶叶蛋都是好选择。 「不麻烦,我正想找时间跟你说说郑宇棋的事。」 「凶手已经抓到了?」如果是的话,那么意味着接下来她不会再被骚扰。 「我们边吃边聊,我也还没吃午餐。」杜雍说。 「对对对,你们一起去吃饭,反正这里就快要结束,你不必再回来了。」 这话是对沐姗说的,但阿哲的眼睛却看着杜雍,意思很明显——上道点兄弟,把人给我平平安安送回去。 杜雍接收到暗示,扯唇一笑,带着沐姗往车子方向走去。 【第六章 来自亡灵的报复】 杜雍带沐姗来的是一家复合式餐厅,餐点做得不错,他是这里的常客。 只不过他没想到,进门后竟然会看见赵嘉宁。 他瞄了两眼,赵嘉宁和郑宇棋的遗孀谢可芸见面,他们坐在靠窗的桌子,而对街处有警方的人在。 既然赵嘉宁是郑宇棋的得力助手,那么他认识谢可芸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进餐厅后,他选择赵嘉宁背后的位子,这里的椅子是高背沙发椅,这种设计让每张桌子都有独立空间。 两人刚坐定,服务生走过来,他没征询沐姗的意见,直接点菜。「a餐两份,副餐要冰咖啡。」 沐姗想要反驳,但尚未开口,杜雍先一步看出她的意图,手心覆上她的手背,阻止她说话。 服务生见她没有异议,便离开了。 沐姗不懂他在做什么,直觉将手从他掌心间抽回来,下一刻,他的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个噤声动作,指指自己身后。 这下沐姗懂了,他这是拉长耳朵在偷听身后那对男女的对话呢。 他在追踪犯人吗?她坐直身体,拉长脖子,想试着看清楚对方,但杜雍摇摇头,再度制止。 她垮下背,乖乖听话,但……她干么这么乖啊? 这时,杜雍拿出笔在餐巾纸上写着:后面坐的是郑宇棋的遗孀和助理,你给的药瓶上有助理的指纹。 看到这两行字,沐姗再没了不想听话的心思,噤声不语。 「丧事尽量简单……」 「我婆婆不会同意的。」郑宇棋是她最骄傲的儿子,碰到这种事,她伤心欲绝,怎么可能草草办过丧事,「而且我觉得她最近看我的眼神……很怪。」 「怎么个怪法?」 「我觉得她在怀疑我。」至于怀疑什么,谢可芸就不知道了。 「不要心虚,你没有做错什么。」 「我怎么可能没有做错?我和你……」 「我们没有错,错的是郑宇棋,你为了配合他放弃工作,乖乖待在家里,为他照顾孩子公婆,到最后换到什么?只有背叛,他和许多女人搞在一起,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对他而言,你不过是他花钱雇的全天候女佣。」 v第27章[02.03] 赵嘉宁的话勾起谢可芸的委屈,是啊,他的整型医院越开越大,喜欢他的女人越来越多,身为医师的他,每天回家身上不是药水味,而是女人的香水味。 她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却不敢过问,她苦她闷,却无法下定决心离开他,要不是嘉宁在背后鼓励她、支持她,她根本无法度过那些痛苦。 「就算这样,我也不可以……」 「不可以拥有一个能够谈心的朋友?不可以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可芸,我们什么事都没做,我们紧守最后防线,就是为了要对得起他。可是他连死都要死得这么不名誉,他有没有想过,他的死亡会让端端接受多少异样眼光?可芸,相信我,你没有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你。」 谢可芸低下头,是啊,他们什么都没做,但她的心变了,她不再深爱丈夫,转而依恋上另一个男人,这在婚姻中就是背叛。 「他们告诉我,当天你也在现场。」 他们是指医院里的护士还是警察?不重要,反正没人有证据可以指控他,警方结案,代表他已经安全过关。 「你在怀疑什么?怀疑我为了你想害死他?」赵嘉宁戳破她的想法。 谢可芸脸红,呐呐地、心虚地反驳。「我、我没这样想。」 「你确实不该这么想,当天我的确在场,就是担心他玩得太过火,我过去是为了劝他早点离开。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阻止他,我自己也被灌了酒,醉得不省人事,没想到他会……当天的人那么多,大家都好好的,我就不懂了,他自己是当医师的,怎么会用药过度?一定是那些女人哄着他,让他太嗨……」 谢可芸捣着脸,他越是解释,越是有一股没来由的恐慌侵蚀着她,她慌张不安、手足无措,下意识认为会有更可怕的事要发生。 见状,赵嘉宁牢牢握住她的手,认真说:「不要慌,只要告诉你婆婆,说端端的功课不能落下太多,尽量争取把丧事简单操办,等这段时间过后,我会找时间飞到美国找你。」 这几年,郑宇棋的保险和不动产全是赵嘉宁在帮忙处理,不管租赁或买卖都是,这些财富郑家并不知情,而夫妻财产共有,只要能够赢得谢可芸的信任,他就能继续支配那些财富。 「可芸,你不要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过去那样在你身边支持你。」他一脸深情地道。 接下来他又安慰了谢可芸好一阵子,最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餐厅。 等他们走时,餐点已经送上,沐儒还没有拿起筷子,心里先有了鲜明的故事,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她是写小说的,「小王夺爱杀人」的剧情迅速在她脑袋里面成形。 沐姗等待杜雍说话,他刚才讲过要告诉她郑宇棋的事。 「郑宇棋的案子结了。」杜雍说。 「凶手落网了?」 「没有,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毒品服用过量,意外致死。」 供应毒品的人已经被收押,而那几则简讯证明了赵嘉宁的无辜,即使他并不完全相信,但这是讲求科学证据的时代。 「药瓶上的指纹不能证明什么吗?」她深信,若非有特殊道理,自己不会被牵引到饭店里,更不会出现一个连警方都没有找到的药瓶子。 「仅能证明他碰过药瓶,但他说自己只是好奇,拿过瓶子多看两眼。」 「他说的就算数?」 「他通过审讯和测谎。」 「测谎不一定百分之百正确,对吧?」 「对,但我们目前找不到其他罪证,只能先结案。」 沐姗皱眉问:「刚才他和郑宇棋的妻子在说什么?」 他犹豫片刻,将两人的对话复述一遍。 沐姗道:「这可以是动机,对不对?因为爱不得而生恨。」 杜雍失笑,果然是写罗曼史的,什么事都往这上头想。 「我派人暗中盯着赵嘉宁,如果他有特别的动作,我会知道。」 换言之,他并没有放弃郑宇棋的案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稍稍放心。 沐姗拿起叉子吃饭,她对郑宇棋并没有特殊感情,但他找上她,需要她帮忙,她便愿意出手。 她一直是这样做的,任何人只要有需要,都可以在她身上得到帮助,只不过她太冷太冰、太不近人情,多数人不会求她帮忙,而多数的鬼也许是能够看透她的本质吧,倒是很乐意向她索取帮助。 饭后,杜雍开车送沐姗回家,一路上他们竟然聊了起来。 沐姗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但她擅长倾听,这让不多话的杜雍说了」堆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说出口的话。 「你父亲还好吗?」沐姗问。 「他没有不好的理由。」娶新妻子之后,他的事业越做越大,隐隐地在越南华人圈中成了龙头老大,如果非要说遗憾,大概就是父亲一直没有再生下其他儿女吧。 「从那之后,你们父子没有再见过面?」 「有,他每次回台湾都会找我吃饭。」 「你去了?」 「你对我父亲很感兴趣?」 「我是个孤儿,在育幼院长大,我很羡慕有父母亲的人。」她真的很不会聊天,一句话就让场面冷下来。 杜雍觉得尴尬,她却认真看着车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半点都不觉得尴尬。 他一面开车,一面试着寻找其他话题。「阿哲说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对。」 「困扰吗?」 「不记得前世的事,你会觉得困扰吗?」 「不会。」 「我也不会,不管丢掉哪一段,我都可以保有接下来的无数段。」 v第28章[02.03] 「你很阳光。」 沐姗失笑,通常没有人会这样形容她。「与阳光无关,记忆是能够源源不断制造出来的,丢掉旧的制造新的,永远不会匮乏。」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豁达。」 「多数人认为我阴沉冰冷。」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 「你认为你了解我?」沐姗斜眼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认真说来,他们不过见上寥寥数面,虽然她与他聊得比旁人多一点,但光靠几次对话就能认识一个人?她不这么认为。 红灯了,杜雍停下车,转头看她。「你的眼光中带着挑衅。」 「噗嗤!」她笑出声,是啊,是带着挑衅没错。 这是杜雍第一次看见她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很漂亮。 「你在前面停车就可以,巷子不好绕。」 「我有卫星导航。」他坚持开到目的地。 「我能够自己走进去。」 「我答应阿哲把你平安送到家门口。」 「不过是几百公尺的路,我不认为台湾治安有这么差。」 「何谓意外?就是没料到却发生了的事,而安全的定义是铲除所有意外。」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你只是想知道我住在哪里吧?」 「不对。」 「不然?」 「我不但想知道你住在哪里,还想去你家喝杯咖啡。」 「我家里没有咖啡。」 「开水也行,我口渴了。」 有人这么强势地想到别人家作客的吗? 「如果我拒绝呢?」 「对于刚请你吃过饭的人,居然吝啬请他喝一杯水?我不认为你是这种人。」 意思就是坚持啰?沐姗摇头,他看起来亲切温和、脾气很好,其实骨子里却是个霸道的,他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反对。 沐姗无法反驳,只能任由他把车子开到前面,左转,再右转,最终停在她家楼下。沐姗皱眉,真的要让他上去吗?他可是能够看见她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 「怎样?你不会告诉我,你家里连开水都没有吧?」 「如果你口渴的话,外面有一间超商。」 「这么不想我进去?为什么?里面藏了不能被波丽士大人发现的秘密?」 沐姗叹气。「再说下去,我会不会变成嫌犯了?走吧,要上去就上去。」 她走进公寓,警卫爷爷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夏小姐回来了?今天有你的包裹。」她签好名字,杜雍顺手抱走纸箱,是购物台的包裹。 她喜欢网络购物?杜雍一笑,他又多了解她一点点,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但他就是没来由的开心。 警卫爷爷对开心的杜雍发送热情笑容。带男朋友回来啊?夏小姐的家人应该会很高兴吧。 他们坐上电梯,沐姗打开门,屋里拍球的声音在铁门打开那刻停下,进屋时,杜雍只看见一个球轻弹几下,顺着地板滚到墙边。 杜雍没有说话,他轻轻看了沐姗一眼,脱掉鞋子后问:「这箱东西要放到哪里?」 「厨房。」沐姗指指厨房方向,自己走进房间,将包包放好。 杜雍在跨进厨房的同时停下脚步,因为他看见里面有一个正在擦地板的妇人,妇人像没发现他似的,跪在地上用抹布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擦拭干净。 杜雍一愣,接着身后出现的动静让他迅速转头。 门后站着一个小男孩,他探出半张脸看着杜雍,他的脸是青色的,嘴唇很黑,眼睛像是两个大黑洞,会把人吸进去般。 杜雍脸色微凝,直接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 沐姗放好包包走到厨房,看见身体僵住的杜雍,抿唇一笑,是他自己非要上来的,怪不得她。 接过他手上的纸盒,沐姗走到厨柜边,打开门,把里面的泡面一包包塞进柜子里。妇人放下抹布,抬起头,无奈叹气,重复着早已经说过几百次的话。「真是的,就没看过这么喜欢吃泡面的,泡面有这么好吃吗?就算好吃也没营养啊,怎么讲都讲不听……」 沐姗充耳不闻,摆好泡面后,她拿起杯子倒开水,递给杜雍。 妇人看见沐姗不理自己,生气的手一甩,砰的一声,厨柜的门无预警关上,吓了两人一跳。 杜雍心急地拉着沐姗回房间,把门关起来,说:「你明明看得见的。」 「看得见鬼吗?对啊。」 「既然看得见,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我买的房子,为什么不住?」 「你买房子之前没先过来看吗?为什么要挑一栋……」 「鬼屋?」她接下他的话。「因为它很便宜,比市价少三成。」 v第29章[02.04] 「难怪你手脚冰冷、脸色苍白,你知不知道长期和鬼魂相处,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像是在抗议他的批判似的,下一秒,门外吸尘器的声音响起,剌耳尖锐的嗡嗡声盖过他们的声音。 沐姗只好靠近他两步,说:「我没觉得哪里不好,就当多几个室友。」 刚搬进来的时候的确会害怕,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下来后就习惯了,习惯有人和她同处在一个空间里,习惯奇怪的脚步声伴她入眠,习惯水龙头莫名其妙打开关上,也习惯抹布自己飞起去擦桌子擦地板。 她甚至会给小弟弟买玩具,当看电视时,转头发现一个玩玩具的身影陪着自己,会让她感觉不孤单。 因为,她觉得寂寞比鬼魂更吓人。 「你疯了!」 「如果这样叫做疯了,杜先生,我已经疯狂很多年。」 杜雍深吸气,突然觉得她很难沟通。「为什么不找阿哲帮忙?」 「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厉害?他不是每次都能帮上忙的。」 「他赶不走他们?」杜雍皱眉问。 「为什么要赶走?我们已经和平相处很久,而且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才怪,搬走吧」 「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杜雍扫一眼四周,看见角落的行李箱,他拿出来,打开衣柜,再把沐姗拉到衣柜前,说:「整理行李,现在就走。」 「走去哪里?」 「先搬到我那里住。」他接话接得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荒唐之处。 「杜先生,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他果然是个霸道的,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 「警察有保护百姓的责任。」看她不肯收行李,杜雍干脆帮她收,第一个收的是她的计算机。 阿哲说过,计算机不只是她的工作,还是她的命,这部老计算机陪她走过人生最艰辛的日子。 「如果你缺室友,街头游民很多,他们一定会感激你的热忱。」沐姗把自己的计算机抢回来。 「不要跟我斗嘴,你跟我一样清楚,这里不能住人。」他又抢回计算机。 沐姗想再抢,杜雍却把计算机拿高,让腿短的她怎么跳都勾不到计算机。 「我已经住很长一段时间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好歹这里是她赚来的家。 「那就等,等我找到人,把你这里弄干净再搬回来。」 收妥计算机收保养品,他走到梳妆台边,把简单的瓶瓶罐罐收进包包里。 「我后悔了,后悔让你上来喝杯水。」沐姗看着强势的他,忍不住抗议。 「后悔解决不了事情。」 「解决不了事情,却可以解决制造事情的人,杜先生,请你离开。」她拉开大门,手一伸,下了逐客令。 「我马上就走,但你必须跟我一起走。」他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很无理、很霸道,但他还是坚持这么做,她不可以留在这里,她必须和他在一起,好像她再多留两分钟,这里将会是下一个凶案现场。 「我不……」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旁的冷气突然打开,呼呼的冷风从风口吹出来,室内温度迅速下降。 冷气声让两人同时转头,发现冷气的温度计一路往下滑,没多久出现了零度低温,两个人几乎被冻僵了。 这时一只大到惊人的黑蚊子飞到天花板上,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接着,杜雍和沐姗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看着无数蚊子从冷气风口飞进屋里,像蝗虫过境般,黑压压的一片冲进来,牠们停在大黑蚊身边,不断聚集。 没一会儿功夫,白色的天花板变成黑色,小黑点变成大黑块,蚊子们将天花板整个占领,逐渐向下延伸,像是浓墨扫过般,四面墙也慢慢变成黑色。 突地,黑蚊鼓动起翅膀飞舞起来,白墙出现一张由蚊子铺排而成的人脸,那张脸阴森而惨白,脸略胖、头微秃,鲜血从他眼睛、鼻子、嘴角、耳朵不断往下滑,浓浓的消毒水气味在空中漫开…… 只看了一眼杜雍就认出对方,那是郑宇棋,因为吸食毒品过量死亡的郑宇棋! 沐姗吓得无法动弹,杜雍直接把她抱进怀里,带着她准备离开房间。 与此同时,那只大黑蚊停到沐姗的后颈处,一阵剌骨凉意像冰锥剌入她的脊髓,下一秒她就在他怀里失去知觉,身体瞬间瘫软。 杜雍一惊,想将人打横抱走,但成千上万的蚊子不断攻击杜雍,他试图挥手将牠们逼退,但此举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那些汇聚成一双大手的蚊子群将沐姗从他的怀里抢走。 他想把沐姗抢回来,但密密麻麻的蚊子形成一张大黑幕阻隔了两人,让他无法向前迈出半步。 这时,大手将昏迷的沐姗托起来,将她抱到平日写稿的椅子上,已经收好的计算机也腾空飞起,落到桌面上。 沐姗坐直身体,她闭着眼,双手举在半空中,下一刻,计算机蛋幕上的画面不断变换,从桌面变成文件档案,新的字句不断从屏幕中跳出来。 我看见了,虽然我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但是我看见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吸食太多毒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知道的,但是他却趁着所有人都昏昏沉沉的时候…… 周瑷一点都不想要来这里,这里有她最不堪的记忆,但是她必须得来。 出了电梯,走到熟悉的房门前,挣扎片刻后,她还是按下电铃。 门很快被打开,赵嘉宁看见她,脸上的兴奋与快乐怎么也掩不住,他揽过她的纤腰,深情款款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他的声音很柔软,脸上写满宠溺,可是他所有的表现都让周瑷感到毛骨悚然。 他带她进门,指指屋里的布置问:「看看,喜不喜欢?」 v第30章[02.04] 这个地方她已经来过无数次,这是郑宇棋为了和她偷情买下的房子,三十几坪,规划成一房一厅,房间很大,客厅也很大。 现在电灯没开,桌子上、柜子上、地板上燃起长长短短的蜡烛,赵嘉宁从门后拿出一大束鲜红玫瑰花,送到她面前。 「九十九朵玫瑰,代表天长地久,我对你的爱forever。」 周瑷不喜欢,却只能勉为其难收下,赵嘉宁拉着她走进房间里,得意地向她展示自己花很多时间布置的墙。 看着四堵墙,周瑷觉得被一双手扣住了脖子,快要不能呼吸了。 因为墙面上贴满大大小小的照片,侧面、正脸、背影,微笑、哭泣、沉思……全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的。 原来赵嘉宁已经在暗处偷窥自己这么久了?想到这里,周瑷有了深深的恐慌,她定眼望着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被我感动到了?」抬起她的下巴,赵嘉宁细细看着她的五官,真美丽啊……可惜这张脸他没有参与到,但第一次看见,他便深深爱上了。 周瑷用尽全力控制住轻颤。「我们可以谈谈吗?」 「想玩谈恋爱那套?可以啊,要罗曼史式的还是文青式的,我都奉陪。」他笑咪咪地拉着她坐在床沿,他不急,反正她已经陷在他的网里,挣脱不去。 「赵嘉宁,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会尽力满足你。」 「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不会吧,我已经表现得这么清楚了。」 「我可以给你钱,一笔很大的数目。」只要他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小傻瓜,我又不缺钱,干么要你的钱。」 「那你要……」 他截下她的话。「我要你啊,你是我朝思暮想的女人,我对你是真爱。」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陈立侗吗?不要想太多了,你以为杨姊死掉以后,他还敢跟你在一起?他爱惜名声得很。」 当初会不管不顾想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的手段够厉害,但是现在看下来,他认为陈立侗已经表态得够明白。 赵嘉宁的话戳中周瑷的死穴,她咬紧牙根企图辩解,却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陈立侗对自己的敷衍,心瞬间坠入谷底。 见她不语,他微微一笑,靠近她,在她耳际烙下亲吻。「跟我在一起吧,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名声,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威胁你。」 他的吻顺着脸颊滑上周瑷的唇,封住她的嘴巴,尽情享受她的甜美。 周瑷拍过很多吻戏,她很想当做演戏敷衍过去,但他的吻让她想起那晚缠绕在身上的毒蛇,既邪恶又冰冷,她闭着双眼,强忍着不要将他推开,但寒冷的感觉从四肢百骸钻入肺腑,让她感觉恶心至极,痛苦在血管里蔓延,很多事情自她脑中一闪而过—— 那年她才十八岁,没有念大学的她只身跑到台北,她有大梦想,想要闯出一片天,但是没有足够学经历的她只能在手摇饮料店赚时薪,连养活自己都很辛苦。 她身材姣好,腰细腿长,在乡下的时候有不少人暗恋她,因此她以为自己的条件够好,能够轻易地出人头地。 没想到来了台北才晓得,像她这样的女孩满街跑,她一点都不出色。 直到那个下雨的夜晚,她遇见郑宇棋,他迷恋她的身材,说:「我给你一张脸,你给我你的身体。」 贪婪促使她点头,她用自己的身体交换到一张天使脸孔,一张让她进入演艺圈的门票。 她幸运地遇见杨姊,很快就在演艺圈里崭露头角,与此同时她当然想要结束与郑宇棋这段对自己十分不利的关系,只是郑宇棋不但爱上她的身材,更迷恋上与她在一起时的疯狂与剌激,他不肯放过她,逼着她维持着不能见光的关系。 他有一大堆证据,证明她用身体换取新脸孔,那些东西一旦曝光,她将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功成名就。 再然后,他发现她和陈立侗在一起,他嫉妒、怨恨,为了破坏他们,他故意把消息透露给杨姊,之后才会闹出那么多事情。 她恨郑宇棋,恨他破坏她的梦想与爱情,她希望他去死,她有满肚子的怨慰,却只能放在心里,不敢真的对郑宇棋施行。 后来,赵嘉宁出现,他告诉她,「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不让那些东西威胁到你。」 当时的她嗤之以鼻,他可是郑宇棋的助手,她凭什么相信他? 况且话说得轻松,赵嘉宁不可能不知道郑宇棋有多强势霸道,他想要的东西就非要弄到手,除非他有更新、更好玩的玩具,否则他不会放过她,不会允许她自由。 所以她没理会他的话,只当赵嘉宁是个疯子。 他认真表白。「我是真心的,因为我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他的真诚让她感觉恶心,他和郑宇棋是一丘之貉,她咬牙说:「如果你想要我,就去把他给杀了,他死掉,我就跟你在一起。」 她真的想过花钱买凶杀人,换得一劳永逸,她也几乎就要这么做了,结果赵嘉宁为她做了她想做的事,郑宇棋死去,再也威胁不到她。 她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以为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过去,谁知道并没有,控制她的伽锁,只不过从郑宇棋手上转到赵嘉宁手中。 赵嘉宁喝了一口酒,封住她的唇,逼着她把酒吞下去,灼热的酒从喉咙里灌进去,一路灼烧着周瑷的食道、胃壁,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紧闭眼睛,她希望这一切能够尽快过去…… 突然间,客厅里刮起一阵阴风,吹灭几根蜡烛,再一阵阴风吹起,又有几根蠘烛熄灭,那阵阴风呈螺旋状不断扫卷,所有火光通通熄灭,客厅一片黑暗。 但风未止,阴风刮过,将固定在各处的蠘烛卷起、吹落,这时墙壁出现黑点,小小的黑点渐渐扩大,慢慢地变成人形,像从远方走来似的。 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墙里的人终于跨出脚,从墙上走了下来,他跨过地板上的蜡烛朝卧房走去。 赵嘉宁脱去衣服,俯下身亲吻周瑷的身体,他激情而专注地膜拜着朝思暮想的身子,他没有发现那道黑影逐渐靠近、笼罩他的身体。 突地一阵剌痛,赵嘉宁全身紧绷僵硬,像有绳索吊起他的四肢般,他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周瑷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只是紧闭着双眼,等待所有风暴结束。 暗红色的血从赵嘉宁头顶浇下,慢慢往下滑落,冰冷的血珠子一滴一滴落在周瑷身上,带着腥臭味渐渐侵染她赤裸的身子。 周瑷感觉不对劲了,张开双眼猛地一看,不禁倒抽口气——现在在她眼前的不是赵嘉宁,而是郑宇棋! 他硕大的屁股坐在她的肚子上,瞠大眼睛瞪着她,毛茸茸的手渐渐朝她逼近,她尖叫一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想要翻身下床,但还没离开床面她的头发就被人一把从后面抓起来,她就这么伴随着尖叫声被摔回床上。 v第31章[02.05] 然后,接下来的画面是那样的熟悉,郑宇棋的巴掌打在她脸上,他抽出皮带恣意在她身上鞭打,粗鲁地吸吮她的身体,不顾她的意愿冲了进来…… 夜越来越黑,眼泪流干流尽,郑宇棋的气味充斥在周瑷的鼻间,她只能像只死鱼般瘫在床上,直到风平浪静…… 眼睛布满红丝,抓乱一头黑发,狂怒的赵嘉宁抓起手机狠狠朝地板摔去。 她竟然敢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讯息,甚至一声不响地离开台湾!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他再也找不到周瑷,打电话给她的经纪人,对方每次都直接挂掉,他想方设法要探知她的行程,还跑到电视台等人,却都一无所获。 再清楚不过了,周瑷在躲他! 她为什么躲他他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没有喝酒,却莫名其妙的断片了,他不记得和她上床的过程,但清醒之后,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得到餍足,而她早已走人。 形容不出的感觉压在胸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是因为不甘心失去这么重要的记忆?他不知道,只晓得自己的身体迫切地想要和她再来一回。 于是他开始打周瑷的电话,想尽办法联系她,但她却像突然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找不到人,他只能对着满墙的照片,像过去那样自己满足自己。 找不到周瑷让赵嘉宁非常的愤怒,中午时他愤而给她传讯息—— 在今天过完之前联系我,否则后果自负。 但是一直到过了凌晨十二点,周瑷还是没有打电话来。 他愤怒、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脚步无比沉重,无法控制周瑷的感觉让他恐慌,他低下头,不断喃喃自语。 「要给她颜色看看吗?」 「要让她知道厉害吗?」 「会不会她根本不相信我手里握有那些东西?」 「应该让她知道的,让她明白我有足够的条件可以主宰她的命运,她要是还想在舞台上继续光鲜亮丽,就必须仰赖我。」 没错,要给她一点教训! 于是赵嘉宁打开柜子,拿出计算机,接上电源线,打开开关……等等,那是什么?他的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光点,他倾身向前,试着看清楚,但看得再清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光点从远方逐渐靠近,慢慢地变大,终于,他看出来了,那个白白的东西是一只手。 但计算机里面怎么会出现一只手?是坏掉了吗? 赵嘉宁强制关机,但那只手并没有因为关机而消失,它还在! 那只手变得越来越大,已经占据屏幕的一半,那是一只肥厚的手掌,正一摇一晃地在向他招手。 赵嘉宁下意识往后退开,但是那只手的右后方又出现一个新光点。 那又是什么? 注意力全数落在计算机屏幕上,他没有发现墙壁有水渗进来,留下一片湿印子,一只大黑蚊静静地停在那块潮湿上头,更多蚊子无声无息地从窗缝、冷气孔、门缝飞来,他们汇聚在大黑蚊身边,以飞快的速度不断扩大黑色版图,周围的气温渐渐下降,镜面凝出一道白雾。 这时候,赵嘉宁终于能够看清楚另一个光点了,随着影像由模糊转为清晰,他的眼睛越张越大,那是……郑宇棋! 他穿着死亡那天的亚曼尼西装外套和牛仔裤,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他,嘴边不断吐着白色泡沫。 赵嘉宁受到惊吓,连同椅子狠狠往后一推,抓起计算机就想往地上摔。 但这个时候,成千上万只蚊子一起鼓动翅膀,整个房间震动起来,他放在桌旁的酒瓶掉下来,砰的一声,红色的酒液从瓶口流出来。 下一瞬,计算机里面那只手突然伸出计算机,一把抓住赵嘉宁的衣襟要把他往计算机里面拉。 赵嘉宁吓死了,他死命抵住桌沿,企图挣脱,结果无数的蚊子汇聚成另外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脑就往计算机里面塞。 赵嘉宁不停怒吼咆哮,可是不管他做什么都挣脱不开箝制,半个脑袋慢慢融进屏幕里。 他不放弃,留在外面的身体兀自挣扎着、反抗着,他无视疼痛,手指使尽全力抓住桌面,他非常用力,用力到指间的肉裂开,鲜血从指缝流出,血流得很快,一下子布满整张桌面,鲜血汇聚往下,与地板的红酒结合。 终于,他耗光所有力气,手指松开。 咻地一声,他整个人都被吸进计算机里面。 下一瞬,屏幕亮了起来,计算机开机,赵嘉宁出现在屏幕中,四面是黑色的墙,中间有一张办公桌,他的表情茫然,低着头专心地敲打计算机…… 【第七章 命案真相终揭晓】 凌晨一点,手机响起。 在殡仪馆待一整天,谢可芸趴在偌大的床上,闭着眼睛摸索床头柜,终于找到手机,刚要接起,铃声却在此刻停止。 她很累,但是被这么一打扰后就再也睡不着,翻过身,她打开床头灯,视线落在墙壁的婚纱照上。 谢可芸缓缓吐气,看着婚纱照里的女人笑得满脸幸福,而男人则低头看着她,微勾嘴角。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们会一路幸福下去的,没想到等他赚钱了、出名了,他身上开始出现不同的女人香。 她其实知道郑宇棋背着自己做过什么,但她无力反抗,她从愤怒、哀伤,到无奈、死心,她想过一百次要离婚,但是端端和经济问题让她不敢冒进。 不敢改变现状,就只能吞忍妥协,只能强抑痛苦哀伤,直到温柔体贴的赵嘉宁出现,她才晓得自己有那么多愤怒需要对人宣泄,他是她痛苦中的一盏明灯,扶着跌跌撞撞的她慢慢往前走。 不想听她唠叨、不想看见她的眼泪,郑宇棋作主让她带端端出国念书,她想,这样也好,眼不见为净。 寂寞的异国生活她遭遇到无数问题,都是在深夜里,赵嘉宁透过视讯,一点一点教会她怎么做。 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渐渐依赖上他,然后发现自己爱上他了,再然后他说——「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这句话给她画了个美丽的大饼,可是她从没想过,在一起的条件竟然会是郑宇棋的死。 郑宇棋死了,她有满肚子的罪恶感,她想脱离这一切,尽快回到美国,至于赵嘉宁,她迷惘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依赖他。 这时,手机再度响起,她接起电话。 v第32章[02.05] 「喂。」 没有回应。 「请问哪位?」 还是没有回应。 好奇怪的电话,谢可芸挂掉,叹了口气。 手机三度响起,她下意识看一眼来电显示,但上面的名字让她惊得把手机摔在棉被上。 那是……是宇棋?怎么可能? 谢可芸像看见鬼似的,死命盯住手机,她的心跳飞快,呼吸急促,手指抖得无法接起手机,只能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直到电话铃声再度停止。 她慌慌张张下床,跌跌撞撞走进客厅,她打开抽屉,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郑宇棋的手机。 她还没有去办停号,手机也早已没有电,那为什么自己的手机会显示他的号码? 找出充电器带回房间,谢可芸接上电源,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死命地看着躺在棉被上的两支手机。 滴答滴答……时钟发出轻微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大声,谢可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 突地,手机再度响起,来电显示——是郑宇棋。 她倒抽口气,用力握拳、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接起电话,天下事无奇不有,也许真的是宇棋有事情想要交代。 她按下通话键,这次她没有说话,手机里只听得见她剧烈的喘息声。 「离……开……赵……嘉……宁……」 电话那头说话了,每个字出现得极其缓慢,却分外清晰。共同生活多年,谢可芸能够听出,那确实是丈夫的声音。 她把手机贴着耳朵,眼泪不停往下坠,同样的一句话在电话那头重复,一次又一次,让她心情激荡。 他是不甘心,还是在为她担心? 谢可芸不知道,自从被送到美国之后,她对他只有埋怨痛恨,恨他的强势霸道,恨他为了自己的自由,让他们母子过他们不想要过的生活,她痛恨他的风流,痛恨他对感情的不负责任,更痛恨当年的承诺像不可回收的垃圾,堆在心里腐烂发臭。 可是当接到他的死讯,她满肚子的怨恨瞬间消失无踪,即便他的死法很不名誉。 「嗡……」充了电的手机震动,郑宇棋的手机亮了起来,无数条line的讯息提醒出现在屏幕中。 谢可芸犹豫着要不要打开,但是她很快想到自己不知道屏幕锁定的密码。 这时一股冰冷寒意从指尖处往上钻,她的手以一种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变黑,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直到整条手臂都变成黑色。 她吓得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喘不过气。 突地,她的手被抬起来,像有人在控制似的,手旨轻轻点下按键,9732,密码被解开,她点入line。 仙女:不要再来找我,求求你! 医师:你要分手?想都别想。 仙女:我欠你的,这几年早就已经还够! 医师:不够,感情这种事,永远都还不够。 仙女: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医师:只有我能喊停,你无权说分手。 仙女:你非要这样逼迫我吗? 医师:什么逼迫?我不过是无法停止爱你。 仙女:好,是你逼我的,既然你不放过我,那我也不放过你! 医师:好啊,就让我们纠缠一生一世…… 山女啦哮着、愤怒着,难堪的字眼不断出现在讯息里,谢可芸是女人,她可以看得出来一个仙女对郑宇棋有多深的粮,她想杀人的愁望多么高涨,但郑宇粮本不在一意,像是在看小狗乱吠似的。 看完最后一则讯息,她的手指再度被引导着点开照片,顿时呼吸急喘,心脏一阵紧缩。 她很少看电视,但她认识照片里的女人,那是个知名演员,接演过很多部戏剧。档案里的照片很多,包含那位女星整型前、整型后的对比照,如果她那张脸真的出自郑宇棋的手,那么她就能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会把丈夫捧得这么高,因为他的技术确实是鬼斧神工。 照片里的女星娇艳美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裸照让她的身材一览无遗,上头还有欢爱过后的痕迹。 里面还有几段录像,她其实可以猜得出是什么内容,不需要点开看,但她的手指又轻轻点过,郑宇棋和女子交欢的影片出现。 谢可芸别过眼睛,不想也不愿意看,但这时突然有一个念头浮上——宇棋让她看这些,是不是想说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与这名女星有关,希望自己帮他申冤? 想到这里,寒意瞬间往上钻,冻得她的心脏一阵疼痛。 沐姗搬家了。 正确的说法是她「被」搬家了。 她最终是躺在杜雍床上清醒过来的,他还是那一句—— 「那个房子不能再住人了。」 她买的房子不能再住,那等于将她付的贷款全都丢进大海,沐姗不满,还想争辩,但他不跟她吵,而是直接拿走房子钥匙。 从那天之后,他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还负责她的早餐晚餐,她顿时有种住进b&b的fu。 那天,杜雍目睹沐姗写下新文章,文章里面清楚地描述了有一双手趁众人都吸了毒、神志不清时,悄悄地往他的酒里加药,他被逼着喝下酒,于是造成毒品吸食过量而死亡。 这下可以确定了,郑宇棋的死百分之百不是意外,他是被人谋害的。 v第33章[02.05] 可惜出现在沐姗计算机里面的文章不能被当成证据,因此这几天杜雍很忙,但无论有多忙,他还是把早餐、晚餐的时间留给沐姗。 沐姗不懂,他干么对自己这么好? 她才不相信这是警察的职责所在,如果每个警察都像他那么负责,那么中华民国将会有一半的警察死于过劳。 不过说实话,这样的生活她过得顺心如意,几乎是不需要适应便习惯了。 这期间,她陪着杜雍和阿哲带杜响去见过济公师父了。 现在杜响的骨灰坛在济公师父那里,济公师父让杜雍去寻找当年那场火灾的受害者,让杜响当面向他们道歉,唯有解除心结,才能释放他的灵魂。 济公师父还说,附身的对象除了是事件关系人或血缘至亲,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灵魂有强烈的怨念时,会寻找频率相近的人体附身。 听到这句话时,杜雍斜眼看她,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会被郑宇棋附身了吧。」因为她身体太阴,才容易招惹不该招惹的东西。 沐姗没接话,但她还是想要家里的鬼魂留下,不想他们离开,因为在育幼院长大的她一直渴望有个家,而他们带给她家人般的感受。 沐姗收回思绪,今天是星期五,公司星期五中午就可以走人,习惯准时下班的沐姗收拾好桌面之后就准备离开公司。 王帼青向她走来,笑容满面。「今天晚上的音乐会你会去,对吗?」 沐姗愣了下,对哦,差点忘记这件事了,她还没有邀请阿哲呢。 看着王帼青期待的目光,她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郑卞棋的事她还没有谢过阿哲,虽然真正帮上忙的是杜雍,但阿哲喜欢音乐会。 她对他微笑?她居然对他微笑?王帼青定定看着她。 这是不是代表他的破冰之旅快要看到终点,她对他已经有一点点心动? 「太好了,我开车去接你?」王帼青心情飞扬。 「不必,我自己过去。」 「好,六点半,我们约在音乐厅门口。」 她有些意外。「你也要去?」 「是啊,我不是给你两张票?」 「我以为两张票都是给我的,难道不是?」 意思是……她要和另外一个人去听音乐会? 王帼青的肩膀迅速垮下,失望袭上,他尴尬一笑,仍是很有风度地回答,「没错,不过今天晚上是我妹妹的音乐会,我要去捧场,所以一定会见到面。夏小姐要和男朋友一起去听音乐会吗?」 「不是男朋友,是一个老朋友。」 沐姗的回答让王帼青再度燃起希望,他抬起头、挺起胸,垮下的肩膀恢复挺立。 「那好,我们晚上见。」 沐姗点点头,看一眼手表,杜雍又在楼下等了吧,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她说:「晚上见。」 沐姗坐进副驾驶座,杜雍递给她一本杂志,封面大大的标题写着——天使脸孔底下的丑陋。 报导的主人翁是周瑷,她对她不熟,只隐约听晴恩说过,最近有一出新上档的连续剧是由周瑷主演的,女主角是个无辜可怜、沉沦在爱情里无法自拔的小三。 她还记得晴恩撇撇嘴说:「她演得再无辜,我还是觉得正妻更委屈,比起周瑷,我更想看邵棻棻出现。」 她对晴恩说:「也许因为你是被小三荼毒过的正妻吧。」晴恩想想,点点头回答,「有可能,我对天底下的小三都存了厌恶。」 为此,她陪晴恩看过一集,沐姗认为邵棻棻很厉害,硬是把配角演成主角,让人为她感到心疼。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沐姗不懂,难道周瑷是他的偶像? 「虽然已经结案,我还是派人盯着赵嘉宁,前几天他曾出入一间登记在郑宇棋名下的公寓,他进去后不久,周瑷也进了那个房间。」 「所以?」 「我正在申请搜索票时,郑宇棋的妻子拿了他的手机进警局,她说怀疑自己丈夫的死因不单纯,还说郑宇棋手机里面有周瑷整型前后的照片。」 「所以你怀疑郑宇棋拿这些照片威胁周瑷,周瑷为了保住秘密,联合赵嘉宁用过量的毒品害死郑宇棋?」沐姗问道。 「不只是整型前后的照片,里面还有性爱录像以及周瑷的裸照。」 沐姗惊讶。「周瑷和郑宇棋关系匪浅?」 「没错。」他指指杂志,「这家杂志收到匿名的投书,得到周瑷的裸照和性爱光碟,于是以此做为这期杂志的封面标题,事情被揭露之后,新闻在网络炸开了,周瑷登上热搜排行榜第一名。」 「杂志里面登的,和郑宇棋手机里面保存的……」 杜雍点头。「是相同的东西。」 「是谁去投书的?」 「我已经让诡诡去杂志社调查,目前还没有消息。」 「有没有可能是谢可芸?她故弄玄虚,凶手却喊怀疑死因不单纯。」 「我怀疑过,但谢可芸说自己发现丈夫手机里的照片是在昨天深夜,而杂志收到投书的时间是在两天前。」 「谢可芸可有说谎?」 他微哂,把谢可芸难以让人相信的发现过程告诉沐姗,别人无法相信,沐姗却是相信的,毕竟她在这方面有丰富经验。 「小米擅长微表情,她说谢可芸没有说谎,谢可芸也顺利通过测谎,最重要的证据是——她的手机里有四通『老公来电』,但郑宇棋的通话纪录里面并未拨出这四通电话,早上我让阿凊去查过通联纪录。」 「结果怎样?」 v第34章[02.05] 「无头公案。」 「所以……」 「周瑷目前在中国工作,下星期三才会回来。」 「赵嘉宁呢?」 「失踪了。」 「失踪?你不是派人盯着他吗?」 「两天前他回家之后,再也没出过门,警方按铃没有人开门,打电话也没有接,我已经申请搜索票,等一下打算过去看看。」 「会不会在郑宇棋名下的那间公寓里?」 「有可能,我也会过去那边看。」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沐姗看着他,眼底带着请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郑宇棋的事那么热衷,她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条绳子在牵系着他们。 考虑片刻后,杜雍点点头。「好吧,到时跟在我身后,只能看,手不能碰触任何东西。」 「没问题。」 吃过饭后,杜雍拿到了捜索票,和组员约在周瑷和赵嘉宁见面的公寓碰面。 阿凊破坏了门锁,杜雍带着沐姗走进去,小米、诡诡和阿康跟着走进屋里。 满屋子的蠘烛夸张地散落在各处,沐姗一不小心踩到蜡烛,差点儿摔倒,杜雍眼明手快扶住她的腰。 「小心点。」 「对不起,谢谢。」 杜雍朝她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沐姗犹豫片刻,把手迭上。 视女人为无物的组长居然……诡诡、阿凊倒抽气,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下红雨? 至于小米,她眼睛瞪得老大,像要把两人交迭的手烧出洞似的,她的目光太灼热,热到阿康几个后背冒出汗水。 这样的目光杜雍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于是他决定……把沐姗的手牵得更紧。 看着他收紧的掌心,沐姗莫名其妙,这么担心她跌倒啊,难道是担心她破坏现场?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她回握他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她也回握组长了!小米的眼睛瞪到快脱窗。 阿康体贴地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小米咬牙切齿。「放心,我会夙夜匪懈,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阿凊噗嗤一声,然后用力把笑憋回去。 这时,他们走进卧房,刚踏进房间那刻,所有人都傻眼了。 墙壁上贴满周瑷的照片,连一点缝隙都没放过,看得人眼花撩乱,阿康、诡诡几个戴起手套、打开塑料箱拿出袋子,开始收集证据。 「每张照片上面都有日期。」小米说。 「都是这两三年拍的。」诡诡说。 有周瑷戴耳机、穿内衣,在房间里唱歌的照片,还有她慢跑、洗脸、脱鞋子、逛街,什么情境都有。 「全部都是偷拍照,在周瑷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 「拍摄照片的人肯定很喜欢周瑷。」阿康说。 那么,拍照的是郑宇棋还是赵嘉宁? 床上非常凌乱,角落里扔了一件被撕坏的内衣,枕头底下有一条女性内裤,几张卫生纸,床头柜上有酒杯,没有人喝过,但留有指纹。 「这里有保险套。」阿凊用夹子夹起一个保险套,发现旁边还有两个,看来战况非常激烈。 阿康不停拍照搜证,诡诡和小米在各处采集指纹,阿凊收集证物。 杜雍把卧室留给组员,带着沐姗走进客厅,他看着满地的蜡烛,皱起眉心,问:「有什么感觉吗?」 沐姗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这段时间,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片段或场景出现在脑海里,她无法解释,只能形容。 杜雍没有催促她,静静地护在她身边等候。 一幕场景闪过,她微蹙眉头。「我看到了,郑宇棋来过。」 「然后?」 她闭着眼睛,手指向一道墙面,说:「他是从那里下来的,还弄倒了蜡烛。」 紧接着她看到激情惨烈的床戏,沐姗吓得张开双眼,眼底满是恐惧,脸色惨白,手变得更冷。 杜雍发现她抖得很厉害,直觉抱住她,他没问也没催促,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地安抚她。 半晌,沐姗压下激动,从他怀里退出,抹去眼泪。「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郑宇棋附身在赵嘉宁身上,他打她、捏她,用最粗鲁的方式对待她,还……强暴她。」说完,她又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周瑷?」 沐姗点点头。「他很可怕。」 v第35章[02.05] 握紧她双手,他凝眉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们先出去。」 她没反对,跟着他走出去,在公寓走道上,沐姗捣着脸。 他看见她的疲惫,问:「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我要去赵嘉宁住的地方看看。」她很坚持。 赵嘉宁住处。 门还没有打开,沐姗已经感觉到寒冷,她确定郑宇棋来过。 发现她脸色惨白,杜雍像是猜到什么,拉住她的手要把她往电梯里带。 「不,我要进去。」沐姗固执。 「你不舒服。」杜雍皱眉。 「我知道,但是我要进去。」 「你忘记我也看得见,如果他在里面,我会知道的。」 「但是你和他之间没有联系,你感应不到他的心情,无法知道他曾经在这间屋子里做过什么事,我可以。」 即使到现在沐姗还是不明白,自己分明在事件外,她与郑宇棋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什么她可以感应到这些?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迫切想知道事情经过,想知道在郑宇棋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杜雍无法阻止她的固执,只好退让一步。「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可以硬撑。」 「好,我答应。」 他拉着她走回门前,这时候门已经打开,阿康、小米等人的目光没有在门内,而是停留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阿康耍痞,故意问:「夏小姐,组长欺负你吗?照顾美女是警察的职责,你有权利申诉。」 沐姗凝眉,无视于他的玩笑,淡淡回答,「没事,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看得出来,她脸色苍白,身体很瘦,看起来就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阿凊在小米耳边说:「原来组长喜欢西施,不喜欢杨贵妃啦,以后御饭檲记得吃一个就好。」说着刻意瞄了小米的腰围两眼。 她用手肘撞他。「看什么,本姑娘只有二十六腰。」 见鬼了,御饭团一颗是能够吃得饱哦,怎样也要再加两块炸鸡、一个汉堡,还有大杯波霸奶茶才够。 诡诡先走进去,屋子里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床被整理得很干净,只不过屋子里面有股驱不散的霉味。 门窗紧闭,空调开着,仪表板上显示湿度正常,照道理说不会出现霉味……等等,客厅的墙面上有一大块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这几天台北有下雨,难不成这房子会漏雨? 「这一整面墙都是黑的。」阿康也发现了,拿起相机朝墙壁拍一张照片。 「漏水漏得太厉害了吧,房子泡成这样子,居然没有长壁癌?」 「小李说,他们那天盯着赵嘉宁进屋后,他再也没有出门,为什么人会凭空消失?」阿凊问,这件事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诡诡已经迅速把房子逛过一圈,说:「我检查过每个窗户,除非出动云梯车,否则除了正门之外,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 这里是十五楼,如果赵嘉宁想从这边的窗户跑到对面窗戸,藉由隔壁家大门出入,他必须具备蜘蛛人的本事。 客厅里没什么可以搜查的,众人往卧室方向走。 这时,小米传来一阵惊呼,「墙上全是周瑷的照片!」 阿康补充。「是和上个房子一模一样的照片。」 赵嘉宁很喜欢周瑷,那么他杀死郑宇棋的动机是为了夺爱,那谢可芸呢?他对她并非真心,只是想要谋夺财产?沐姗思考。 她没有进卧室,从一进门她两只眼睛就紧紧锁在沙发前那张矮桌上的计算机,因为此时此刻,有画面不断塞进她的脑袋里面,速度快得让她无法消化。 她觉得晕眩、恶心,有股她无法控制的力量催促着她朝计算机走近。 她不愿意,感觉到有危险,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动作,她想往前,想靠近,想动手打开计算机,但杜雍交代过…… 进屋后,杜雍就时不时注意沐姗,发现她越来越不对劲,他想也不想就把她揽进怀里,硬是将她的头压进自己胸口。「你答应过我,不会硬撑的。」 他的胸口很宽、很温暖,一靠近,所有的不适感立刻消失无踪,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问:「我想要打开计算机,可以吗?」 「为什么?」 「赵嘉宁在计算机里面。」 杜雍很诧异,却没有怀疑,抱着她慢慢走近沙发,让她在沙发里坐下,接着戴起手套,亲自打开计算机。 计算机打开,出现一个档案,文件名是「阿宁的二三事」,那是赵嘉宁的日记。杜雍飞快阅读,日记里面记录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从赵嘉宁对周瑷一见钟情,到他窥得郑宇棋的秘密,知道他和周瑷之间的关系,知道郑宇棋用不雅照控制周瑷的身体,他对这件事又妒又恨,恨不得自己就是郑宇棋。 他变态地想要取而代之,既想得到郑宇棋的财产,又想得到他对周瑷的控制权,于是他刻意接近谢可芸,取得她的信任与友谊后向她告白,在异乡生活的孤独让他轻易掌控了谢可芸的心。 之后他试着接近周瑷,周瑷对他说:「只要你杀了郑宇棋,我就是你的人。」这段对话被赵嘉宁录起来了,他把录音文件存在计算机里面,这足以成为周瑷教唆杀人的证据。 日记详述了他杀人的过程,最重要的是赵嘉宁说谎了。 沐姗捡到的瓶子是周瑷交给他的,里面的药也是周瑷准备的,和乔治无关。 直到此时此刻,郑宇棋的案子才算正式破案。 靠在杜雍肩膀,沐姗也把日记读完了。 v第36章[02.06] 收集完证物的小米等人走出来,发现两人亲密地靠坐在一起,小米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向前,急着确定两人的关系。 但杜雍快了一步,他问:「沐姗,你刚说赵嘉宁在计算机里面?」 「对。」 下一秒,她的手像是有意识似的举起来,点开google chrome,点进youtube,然后一个画面跳出来—— 赵嘉宁仰躺在一个房间内,一动不动,镜头缓缓移转,从他沉睡的脸庞移动到办公桌,再到角落钉在墙壁的衣架上,衣架上还挂着几件洁白的医师袍,房间墙壁则挂着一幅画——蒙娜莉萨的微笑。 听到这话,小米顾不得质问杜雍和沐姗的关系,她问:「赵嘉宁?他死了吗?」 阿凊问:「这是哪里?谁拍摄这段影片?」 「整型医院,郑宇棋的!」说完这句,沐姗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再度清醒,杜姗又躺在杜雍的床上。 「饿吗?」 「我睡很久了?」 「没有,现在才五点。」他们离开赵嘉宁的公寓时是三点多。 「赵嘉宁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郑宇棋的诊间,人昏迷了,已经送医。」 「计算机里面的日记和录音档,可不可以证明郑宇棋死于他杀?」 「可以,但消息尚未发布,我们等周瑷回国那天在机场逮人,还要经过审讯之后才会对外宣布破案。」 沐姗松口气,郑宇棋的事告一段落,以后不会再缠着她了吧。 他又问一次。「饿吗?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不必,我在外面随便吃一点就行。」她不太重视吃的。 「你想出去?」 「同事给我两张音乐会的票,阿哲喜欢,我打算陪他去听。」 「你约他了?」 「还没有。」要不是王帼青提醒,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要打电话给他吗?」他在手机里找到阿哲的电话号码,打通后递给她。 杜雍走出房间,不久后回来,见沐姗已经讲完电话,问:「阿哲要来接你吗?还是我送你过去?」 「阿哲今天晚上要加班,没办法听音乐会。」沐姗噘嘴,一个人听音乐会没意思,可是她已经答应王帼青会去,她目前还没有食言的记录。 看见她的迟疑,杜雍暗示道:「郑宇棋的案子侦破,今天晚上可以好好轻松一下了。」 「对啊,这件事悬在心里好多天了。」她同意他的话,却没听懂他的暗示。 这位冰山美人脑袋很一条筋啊,他只好再加把劲。「我已经很久没听音乐会了,音乐会的内容是?」 这下子沐姗终于听懂了。「我有多一张门票,要不要一起去听?」 「可以。」一弹指,杜雍笑弯眉毛。 在外面吃过意大利面后,他们在音乐会会场外遇见王帼青,看见沐姗,他热情地大步跑过来。 沐姗画了淡妆,换上一件白色洋装,平时为求方便,她习惯穿裤装上下班,本来她就长得很像仙女,换上裙子之后更像仙女了,看得王帼青目不转睛,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的视线让杜雍不舒服了,轻咳两声,问沐姗,「这位是……」 「我的同事,今天晚上音乐会的小提琴手是他妹妹。」 这下子,王帼青眼睛里终于看得见杜雍了,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在心底互相打量起对方。「你好,我叫王帼青。请问你是……」 「沐姗的朋友。」 「男朋友?」他问。 「不是。」沐姗直觉摇头。 「很熟的朋友?」王帼青又问。 这次杜雍抢在前面回答。「是住在一起的朋友。」 这句话让王帼青一愣,不晓得该怎么反应,但想到沐姗说过这人不是她男朋友,他又松一口气。 杜雍看不得他放松,立马又补上一句,「最近我把沐姗接到我家住,过一阵子等状况好点,我再送她回去。」 哇咧,这话的想象空间太大了,沐姗想说话,又不能解释他说的状况和灵异有关,只能皱眉觑了杜雍一眼。 杜雍回她一脸浅笑,看在外人眼里就好像在打pass,一种只有感情深厚的人才懂的暗号。 王帼青瞬间蔫了,看着沐姗欲言又止。 「我们马上就进去,你不必招呼我们。」沐姗说得客气疏离。 王帼青失魂落魄地离开后,杜雍笑道:「感谢我吧?」 「感谢你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有吗?我是实话实说。」 「可是你的话会带给别人错误的联想。」 v第37章[02.06] 「你不能把他过度膨胀的想象力算在我头上。」 「可是……」 他直接把话挑明。「你知道他想追求你吗?」 「有吗?」在这方面沐姗有点迟钝,她对人类的理解度远远输过对鬼的了解。 「有,他把对你的兴趣全写在脸上了,重点是,你想不想接受他的追求?」 当然不想,她郑重摇头,对王帼青她没有多余的感觉。 「既然如此,你不应该质问我,而是要感激我,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所以……」他再重复一次,「感谢我吧。」 扬扬嘴角,沐姗不跟他争辩,此人口齿伶俐、擅长辩论,她讲不过他。「不说了,进去吧!」 「好,进去。」说完,他没征求她的意见就牵起她的手,勾在自己臂弯处。 「这是……」 「让那位偷窥我们互动的同事先生彻底死心。」一句话,他把她准备缩回去的手给留在臂弯。 今晚的音乐会来了近七成的观众,贵宾席并没有坐满,杜雍和沐姗坐在第二排。 演奏曲目是众人耳熟能详的古典乐,演奏者很认真,流畅的音乐滑入听众耳朵,所有人都安静地享受这场音乐盛典。 沐姗对古典音乐很外行,只是觉得舒服,而学过小提琴和钢琴的杜雍很清楚演奏者的优劣,但今天晚上他没有点评,只是好几次悄悄看着她放松的脸庞,看着她在不经意间流露的笑意。 本来沐姗就长得清妍美丽,笑起来的她更吸引人,如果她肯常笑,一定会引来无数苍蝇,这样看来,当冰山美人很好。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沐姗正后方的那个男人,他的脸微胖、头微秃,脸色有些许苍白,他很喜欢这场音乐会,眯着眼愉快地欣赏着。 男人陶醉在音乐中,粗粗短短的手指头在空中指挥着,他穿着休闲服、牛仔裤,外面套着白色的医师袍,胸口处绣着他的名字——郑宇棋。 【第八章 以爱为名的束缚】 沐姗和杜雍回到家时将近十点钟。 安可声喊得很大,演奏者不得不加码表演,原则上这是场成功的音乐会,只是王帼青的心情相当低落,而他的低落让杜雍的得意更上一层楼。 把车子停在地下室,两人说说笑笑搭乘电梯上楼,他们都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杜雍家门口还有人守候。 那是小米,她无聊地滑着手机,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发现杜雍回来,她笑着拍拍屁股上面的灰尘站起来,只是笑脸在看到他身后的沐姗后就凝结了,危机感迅速升高,她用警戒的目光看着她。 「这么晚了,有事?」杜雍问。 「有,很重要的事。」 她对杜雍说话,但视线定在沐姗身上,有强烈敌意的目光看得沐姗全身不自在。 「进来说。」杜雍打开门后,对沐姗说:「你先去洗澡。」 沐姗点点头。 她、她、她、她竟然在这里洗澡?然后咧,洗香香之后是不是要上床运动一下?他们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发展得这么快?一个月前,她敢确定组长身边没有红粉知己啊……呃,王警官除外。 小米用力吸一口气,在嘴巴里憋住。 杜雍把钥匙放进抽屉,转身看小米。「有什么事,说吧。」 「关于你说的杜声、杜响……」 正准备往房间走的沐姗听见这两个名字,立刻停下脚步,折回小米跟前。 看她居然知道杜声、杜响,小米内心更不满了。 不公平!认识长腿叔叔这么久,直到前几天她才晓得他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当中一个还会搞附身,为什么这个夏沐姗什么都知道? 那是不是代表组长对她更亲密?突然,她有珍爱鸡腿被偷啃的心痛感受。 她愿意面对杜声、杜响了!与沐姗对视一眼,杜雍进厨房倒了水,放在三个人面前。 水放定,沐姗和杜雍的视线锁定小米,耐心等待她说话。 小米没让他们失望,用力吸气后,说:「我不相信鬼神之说,我只相信科学和证据,你说杜声被杜响附身,点火烧房子,那些鬼话我一句都不相信。」 「我知道。」这几天,小米表现得够明显。 「组长知道,我进这个组织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把杀人凶手通通逮捕归案,如果他们用精神病做为借口,企图规避刑责,我会用尽全力撕破他们的假面具。」 「我理解。」他知道,她始终无法原谅阿声因为精神病而躲过法律制裁。 「爸爸妈妈早就不要我了,从小到大只有姊姊爱我疼我,因此我有多爱姊姊,就有多恨杜声。」 「我明白。」 「这些年,每次我恨得快发疯时,我就告诉自己,就算杜声不是精神病,但他犯案的年纪太小,小到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听到他被送进疗养院时,我向自己解释,他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错才会发疯。」 「阿声没有发疯,他是……」 「被附身?是,你说过,可我不相信,我觉得荒谬至极,不过我找到你那番话里面的重点。」 「重点?」 「你希望我到疗养院,接受杜声的道歉。」 「我是希望你到疗养院,但需要道歉的不是阿声,而是阿响,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必须告诉你,当年做错事的不是阿声。」黑是黑、白是白,是非对错他坚持要分得清清楚楚。 「别再试图说服我相信这种事,但我愿意和你走一趟疗养院。」 v第38章[02.06] 小米的话让杜雍放心,阿哲努力了、济公师父努力了,但这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事,阿响必须面对自己的业障,才能顺利走入轮回。 「谢谢你。」杜雍感激。 「先不要说谢谢,我有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和组长谈恋爱一个月,这个月里面,我们约会、看电影、吃饭,做恋人会做的事,如果一个月过后,你还是觉得我不行的话,那我就放弃追求你。」 杜雍头痛,有人要求这种事的吗?是不是他已经太老,老到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小米等待杜雍的响应,她理直气壮,好像这种要求一点都不奇怪。 这不关沐姗的事,但奇怪的是,在听见这个要求时,她觉得胸口剌刺的,好像有人往里面丢进一只剌蜻,不安分的剌蜻张扬着锐剌,在她的胸口滚来滚去,剌出她无法形容的疼痛。 她不懂,他们不过是见几次面、同住一段时日的朋友,他之于她不过是个以天下百姓为己任、过度热心的警察,他想要和谁交往一个月、一年、十年,都不关她的事。 很久以来,因为与众不同的特殊能力,让她为自己建立起一座坚强堡垒,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绝。 她害怕孤单,却矢口否认孤单,她用冰冷的外表来巩固自己的骄傲,她以为这样自己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或热情,她以为这样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很自在,直到杜雍闯进来,给了她她不需要的温暖。 是由奢入俭难的概念吗?因为吃过糖,便再也吃不得苦,因为被注目过,便再无法接受冷落? 轻咬舌头,沐姗提醒自己,这种感觉是不应该存在的。 「不能换别的条件吗?」杜雍问。 「不行,如果没有努力过、尝试过,我就没办法放弃,我不想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永远落不了地。」小米坚持。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别说一个月,就算是一年、十年,我们之间也不可能。」 「为什么?」 「我是你的长腿叔叔,这么多年在后面看着你长大,我早就把你当亲妹妹,我无法对自己的妹妹生出兄长以外的感觉。」杜雍解释。 小米不满了,哪有这样的,她又不知道他是长腿叔叔,在面试时,她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他长得那么高大壮硕、英俊帅气,办案又厉害无比,这种男人很难不爱啊。 记不记得他徒手压制抢匪那次?记不记得大家忙得焦头烂额,却始终寻不到线索那次? 好几次都是他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指挥大家办案,结果在别人手里悬宕大半年的案子,在他们这组短短两个星期就破了案。 他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就是没有办法控制地喜欢他、爱上他,她想要和他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就算他是长腿叔叔又怎样,长腿叔叔是她的初恋,他在最痛苦的岁月里鼓励她、支持她,没有长腿叔叔,失去姊姊的她差一点变成不良少女,是他让她免于在痛苦中沉沦迷失,是他让她相信自己,这么好的他,凭什么她不能爱上? 天晓得知道他是杜声的哥哥时,她有多么痛苦矛盾,多么无所适从,但再多的挣扎都敌不过喜欢两个字。 她无法逼迫自己不看他、不爱他,无法把他定位在「杀姊仇人的哥哥」上头,无法与他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最终最终,喜欢占据上风,她必须解开心中仇恨,因为她不想失去她的长腿叔叔,不想让照耀方向的明灯不再光亮。 她都放下仇恨了,他为什么不能,多爱她一点? 谁说要当他的妹妹了?她就要当他的情人! 「我不管,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疗养院,就一辈子都不原谅杜声。」 她的口气接近无赖了,她知道自己在耍任性,但如果任性可以为自己争取来机会,她乐意。 杜雍皱眉,下意识转头看向沐姗,却发现沐姗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相对间,两人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感觉。 沐姗不想开口,更不想让小米得偿所愿,但她很清楚杜雍有多在乎杜声,他全心全意护着被父亲抛弃的弟弟,杜声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因此不想开口的沐姗开了口。「同意吧,阿声、阿响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杜声在疗养院里面浪费太多岁月,他有权利享受属于他的人生。 杜雍知道沐姗没说错,但是……他试着再度说服小米。「小米,不要固执,我们之间不会改变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坚持到底。 「好吧,就你说的,一个月。」 闻言,小米露出一个特大号笑容,这一刻害羞浮上,女汉子面上有了属于小女生的娇羞。 小米的要求是沐姗插嘴杜雍才答应的,但她自己却很不舒服,感觉很讨厌,因为太讨厌了,所以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却又再次开口。「小米,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小米对沐姗的感觉更讨厌,虽然她长得很漂亮,美到让人无法对她生出厌恶心情,但现在她已经成功取代王警官,成为小米心中的头号情敌。 「有事?」她抬起下巴,做好防御准备。 「你说你不相信神鬼之说?」 「对,我不相信。」 如果真有神仙在冥冥中主持公道,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不公平,如果真有恶鬼捣乱,那么是不是所有坏事都可以推给恶鬼,人类不必承担责任? 对不起,她无法认同这种观念,她的职业是警察,不是道士。 沐姗点点头,走到她面前,像是受到威胁般,小米也站起身,小米比她高半颗头、气势凌人,但沐姗并没有被吓到。 她缓声道:「女性,十八岁,有一头及腰长发,绑着马尾,马尾上系着一条粉红色 缎带,眼睛很大,左眼角处有一颗痣,她穿着粉红色t恤和黑色短裤,t恤上面写着『大米』,她的拖鞋也是粉红色的,看来她很喜欢粉红色……」 沐姗还没说完,小米突然冲上前,用手肘一把将她压制在墙壁上。 「小米,你干什么?」杜雍离两人太远,来不及第一时间救下沐姗。 v第39章[02.06] 他跑到小米身后,却看见沐姗对他摇头,不允许他介入。 「大米、小米,她是你的姊姊吧,这是她死亡那天的穿着,对吗?」 小米喘着粗气,大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探听我、调查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探听你,更没有调查你,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就算在路上偶遇,我也不见得会认出你。只是你说你不相信鬼神之说,坚持阿响的附身只是胡说,所以我才要告诉你这些。你的姊姊已经死去很多年,却始终跟在你身后,是你的执念让她无法放下心,无法进入下一个轮回,你用你的爱禁锢了她。」 小米手依旧压制在沐姗脖子上,豆大的眼泪却一颗一颗往下掉,哽咽道:「你……你再说一遍。」 「因为你不肯放下,因为你始终在痛苦怨恨中沉沦,害得她无法离开,这对她、对你都不是好事。你说世间没有鬼魂,我要告诉你,有的,我看得见,我看见她紧紧跟在 你身后,眼底充满哀伤,她希望你快乐。」 松开沐姗,小米捣着脸痛哭失声,她呜咽道:「我怎么能够快乐?没有姊姊,我怎么快乐得起来?」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谁告诉你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小米像受伤的小兽,张牙舞爪地瞪着她。 「因为真正的理由是你太自私,你害怕放下她之后,世界上再没有人爱你,所以你紧紧抓着过去不放,你以爱为名把她锁在身旁,不管你无心或有意,结论都是一样的,你害得她无法继续属于她的旅程。」沐姗的口气残酷冰冷。 这话狠狠打醒了小米。 对,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不被爱,所以她紧紧抓着每样东西不放,她渴望爱,害怕失去爱,她把自己弄得像男人婆,用酷酷的态度证明她活得很好。 她用尽力气抓住任何人给的一点好意,努力把这份友善扩张成爱情,不管是长腿叔叔还是组长,她在心里织就只有自己认同的爱情。 但她太骄傲,骄傲到无法承认这些。 「我怎么会没有人爱?接下来一个月,会有个男人专心和我谈恋爱。」 丢下话,她挺直背脊,骄傲地走掉了,她需要找个地方把被夏沐姗揭开的伤口缝补起来。 小米离开,杜雍叹气,定眼看着沐姗,拧眉问:「为什么对她说那些?」 「你也看见大米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已经够可怜了,留下她姊姊,她才能快乐。」 「她快乐了,大米呢?难道因为她是鬼,她的喜怒哀乐就不需要在意?」 「不光是小米的执念留下她,她也放心不下小米。」 意思是他和大米沟通过,他们决定合力保护小米?意思是她多事,枉做小人? 好吧,是她的错,但她不想在他面前认错,「有的人需要当头棒喝。」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坚强。」 他没有说过分的话,但无言的责备比破口大骂更伤人。 沐姗冷笑,他以为她喜欢坚强吗?如果有一堵足以遮风避雨的墙,哪个女人不想娇弱,如果有人可以依靠,谁乐意独立? 他以为她的坚强是天生的?错!是被恶劣的环境磨出来的,她和小米一样有伤口、有疼痛,只是她不习惯到处嚷嚷。 「你说对了,我够坚强,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热心警察来干涉我的生活。」说完,她甩头走进房间,砰的一声甩上门。 杜雍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一个晚上,他得罪两个女人。 看到长大成人的杜声,小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长得很好看,长年待在疗养院里,让他的皮肤有着大多数男人没有的白皙,只是他很瘦,看起来苍白而脆弱。 他的眼睛相当大、眉毛非常浓,他深邃的眉眼和杜雍很像,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孩童般的清澈干净。 面对这样的他,小米的恨顿时石沉大海。 小米与他对望,二十岁的男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眼底带着浓浓的罪恶感,他手足无措,与小米对视三秒后迅速垂下眼。 杜声知道的,知道多年前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即使做那些事情时他半点记忆都没有,他求助地望向哥哥。 杜雍轻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阿声别怕,你没有做错事,不是你的错。」杜雍说。 他不记得自己放过火,但他听见身边的人谈论过,所有人都拿他当杀人凶手看待,他甚至还能记住父亲嫌恶的眼光。 阿哲拿着法器上前,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放松心情,不要害怕,安安稳稳睡一觉,等睡醒之后,所有的事就全过去了。」 「能够过去?」杜声小心翼翼问。 他能够离开这里,回家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吗?想到这里,他眼底升起一丝向往,他天真无邪笑开。 看见他的笑,杜雍也笑了,十几年过去,从那天之后阿声再也没有笑过。 「可以,相信我,放松……」 在阿哲的引导下,杜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阿哲拿起朱砂笔在他的额头点上几个红点,过去是杜响自己附到他身上大闹,让所有以为杜声病情受到控制的医护人员重新评估他的病情。 这次不同,他们要主动让杜响上杜声的身,让杜响和小米面对面。 阿哲坐在床边,拿着法器喃喃地念着咒语,单一的音调,固定的频率。 看着眼前的情况,小米明明心里不认同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摸摸双臂,想把冒出头的鸡皮疙瘩给抹下去。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很冷,是不是冷气开太强?」她低声问杜雍。 第40章 「不,是阿响来了。」 杜雍转头看向病房门边,杜响低着头,缓步朝病床走近。 这些天他在济公师父座下修行,身上戾气变淡了,也不再经常过来骚扰杜声,济公师父告诉他,在面对自己的罪行后,他将会重入轮回。 杜雍的视线随着杜响的脚步移动,而小米的焦点随着杜雍的目光转动,她真心不信鬼的,但那天被夏沐姗来那么一下,她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现在,身处在诡异的氛围中,她的心脏揪紧,下意识地全身戒备起来,下意识朝杜雍靠近。 「别怕。」杜雍安慰道。 阿哲也神经紧绷,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空气中凝结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压抑。 杜声熟睡着,他的呼吸沉重,面容安详得像个孩子,阿哲轻握他的右手,转而看向杜雍身边,小米站着的方向。「阿响过来。」 传说中的杜响就站在她身边?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连忙站到杜雍另外一边。 阿哲手中的仪式持续进行,躺在床上的杜声身体突地弹起,待他的身体重新掉回床上时,他的眼睛张开,锐利的目光取代刚才的无助无辜。 他坐起身,视线迎上小米。 杜雍拉着小米走向床边,说:「她是小米。」 「我知道,是大米姊姊的妹妹。」杜响接话。 「你想见她,有什么话你当面对她说吧。」 杜响看着小米,片刻后,他把视线定在小米背后,声音里带着哽咽。「大米姊姊,对不起,我以为你死掉以后就可以跟我在一起……」 杜响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他诉说当年事,表明歉意,下床对着大米猛磕头,眼泪一颗颗掉不停。 「我们弄错了?」阿哲说。 杜雍点头,是弄错了,还以为阿响想道歉的对象是小米,没想到……糟糕,如果其他的死者已经进入轮回,他们要到哪里找人来让阿响道歉?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看着这一幕,小米却越来越恐惧,因为她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得见杜声对着空气不断哭泣。 杜响说了很久的话,大米弯下腰来,摸摸他的头,轻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你起来吧。」 她的原谅让杜响放声大哭,他真的知道错了。 啪的一声,系在杜响身上,没有人看得见的丝绳断了一根。 杜响从杜声身体里抽离,下一刻,杜声整个人瘫软,幸好杜雍和阿哲手脚够快,一人一边将他抱住,送回床上。 这是怎么了?小米一头雾水。 把杜声扶到床上后,阿哲的视线落在大米身上,他对她微微一笑,问:「为什么不走?」 大米看着小米,眼底满是不舍。「我走了,小米想姊姊的时候怎么办?」 「就算她想你,你又能为她做什么?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停留在这里对你有害无益。」 「我知道,可是我……」 阿哲截下她的话。「难道你能够陪她终老?你知不知道,一再错过轮回机会将会怎样?难道你想在世间飘飘荡荡数千年,找不到归依?」 在世间飘飘荡荡数千年?这话狠狠刨上小米的心,她看着和空气对话的阿哲,姊姊一直跟在她身边吗?夏沐姗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小米抓住阿哲衣袖,急问:「真的是我姊姊吗?她在我身边吗?」 阿哲看了两姊妹一眼,对小米说:「是她,她正抱着你,闭上眼睛认真感受,你会感觉得到。」 小米听话地闭上眼睛,很快的她减觉到彷佛有只温柔的手轻抚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小米为什么不留长发?你留长发很漂亮。」大米问道。 「你姊姊问你为什么不留长发?她说你留长发很漂亮。」阿哲转述。 真的是姊姊!姊姊喜欢她的长发,喜欢帮她编辫子,姊姊有一双巧手,能把她从野孩子变成小公主。 「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帮我梳头。」小米哽咽道。 「姊姊不在,小米要学着自己来啊,把头发留起来好不好?」 阿哲继续当起传声筒,传达大米的话。 这时候,沐姗说过的话突兀地在小米耳边出现,她不由得握紧拳头。 当一抹无人看见的孤魂很辛苦吧?一再错过轮回,姊姊会面临什么?她是真的自私,对疼爱自己的姊姊很残忍,对吧? 无数的问号问得她心绞痛,小米用力吸鼻子,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她点头回答,「好,我学着自己来,不管绑头发、做饭、整理家务,我可以一样一样学着做,姊姊,我已经长大了,我很会赚钱,我可以把生活过得很好,所以姊姊快走吧,不必再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我也要姊姊过得好,我不想再自私了,姊姊你走吧……」 她不停保证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听得两个男人心酸。 大米泪流不止,她抱着妹妹、亲吻着妹妹,她晓得可以了,她可以放心离开,妹妹已经长大、已经独立、已经愿意放下,再也不需要她的陪伴。 远处一道光影撒下,笼罩在大米身上,她的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在阿哲和杜雍的视线里。 半晌,杜雍拍拍小米的肩膀,低声道:「你姊姊走了。」 倏地,小米泪崩,她转身投进杜雍怀里,她需要一个温暖怀抱和许多温暖。 杜雍叹气,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小米总是表现得像个女汉子,但是她没有表面上那样勇敢,对比小米,杜雍想起待在家里的沐姗。 今天不带她过来,是因为她手脚冰冷得厉害,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鲜少流汗,这样的她很不正常,必须尽量避免碰触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