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农女巧种田》 第一章 东方才刚刚有些发亮，寂静的小山村里，就响起了雄鸡报晓的声音。接下来，勤劳的主妇们便起身穿衣，要去烧火做饭了。 玉娴躺在炕上，迷迷糊糊之中就听见旁边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不由得问了一句，“娘，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今天应该是四婶做饭呢，昨天你就帮了她一天了。”说话间，玉娴便坐起来，伸手扯住了正在穿衣服准备去做饭的女人。 韩氏穿衣服的动作一停，叹了口气，“三丫儿，你快睡吧，这些事情不用你管，公鸡都叫两遍了，要是再不起来做饭，你奶会生气的。松手吧，你再睡会儿，好不容易病才好了，多养几天。” 玉娴听见母亲这话，心里一阵叹气，她这个娘啊，就是脾气太好了，谁都能拿捏着。“娘，我觉得不舒服呢，嗓子疼，好像头也有点儿疼，你留下陪我一会儿吧。”玉娴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可怜兮兮的朝着母亲说道。 韩氏一听闺女说嗓子不舒服，头也疼，不由得便心疼起来，赶忙伸手去摸玉娴的额头。“还好啊，没有发热，三丫儿，你等会儿，娘去给你弄点儿水喝，喝点儿水会好些的。”韩氏起身就要去给女儿倒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前面院子有个挺大的声音响起来，“一群死懒鬼，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做饭？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呢，懒婆娘，你这是想要把一大家子人都饿死不成啊？赶紧起来做饭，懒鬼婆娘。” 那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别人，正是周家的当家主母，玉娴的奶奶王氏。王氏岁数大了觉轻，每天都早早起来，鸡叫两遍要是媳妇们还没起来做饭，就会听见王氏这个动静儿了。 王氏在外面这么一喊，屋子里的韩氏吓的手一哆嗦，也顾不上给闺女倒水了，连忙就要往外走。 “娘，我嗓子不舒服呢，你别走行么？今天是四婶做饭，不是娘，娘就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玉娴见到母亲还要出去，干脆伸手抱住了母亲的腰，就是不让她走。 周家五个儿子有四个娶了媳妇，妯娌四个轮班做饭，一个人三天。可是每一次，都是韩氏干活最多，因为韩氏最怕婆婆，每次不管是不是轮到她做饭，只要婆婆一喊，王氏就麻溜儿的赶紧做饭去了。 而韩氏这么怕婆婆，也不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因为她嫁到周家之后，生了五个闺女，却一个男孩都没生出来。这个年月里，生不出儿子的媳妇在婆家根本没地位，王氏不待见韩氏，就连周家其他几个妯娌，也是隔三差五的就欺负韩氏。 玉娴虽然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个月，却已经把家里的事情看透了，她心疼这个柔弱善良的母亲，更看不惯那些伯母婶子们总是这么欺负人，所以今天早晨，她就是故意缠住母亲，不让母亲出去干活的。 被三女儿抱住了腰，韩氏也有些犹豫，这个女儿从小就身体弱，动不动就生病。前些天也不知道被哪个孩子给推到了河里着了凉，发烧差一点儿连小命都没有了。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韩氏生怕女儿再有什么别的毛病，故而听见玉娴说不舒服，还真是不敢离开。 然而，外面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明显是不耐烦了，韩氏听的心惊肉跳，吓得身上都有点儿发抖了。“大丫儿，你起来看着三丫儿，给她倒点儿水，娘得去做饭了，不行，你奶生气了。” 睡在炕梢的大丫儿周玉婉其实也早就醒了，这时听见母亲的声音，便急忙穿衣服起来。“娘，今天根本就不该是你做饭啊，明明是四婶，她这会儿躲懒不肯起来，你就去帮忙，凭啥啊？” 以往都沉默不语的大女儿，今天竟然也这么说，这让韩氏有些不解，这都是怎么了？“胡说，都是一家人，哪里还分这些？你奶在外头都这么喊了，要是再没人出去，她发起火来谁能受得了？”说话间，韩氏就迈步往外走。 玉娴今天还就较上劲了，她就是不想让母亲出去做饭，没道理让婶子这么欺负她娘。奶奶喊就喊，今天她还非得要把母亲留下不可呢。“哎呀，娘，我肚子疼，好疼啊，头也疼，娘，你快给我看看。”眼珠一转，玉娴便一手捂肚子，一手捂着头，在炕上打滚儿了。 要说这五个闺女里面，韩氏最疼谁，那自然是老三玉娴。怀着三丫儿的时候，韩氏没少干活，抻到了几次差点儿把孩子掉了，所以三丫儿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可偏偏，三丫儿才五个月的时候，韩氏又怀了老四，三丫儿只吃了四个来月的母乳，加上原本身体就弱，故而总是动不动就生病。 韩氏总觉得对不住三女儿，故而多少就对玉娴偏爱一些，此刻见到三丫儿这般样子，哪里还顾得上出去做饭？连忙就伸手抱过来闺女，急的赶紧问。“三丫儿，你到底是咋了？这怎么又是肚子疼，又是头疼的？” 玉娴躺在母亲怀里，心里有些小窃喜，也顾不上自己已经是个十一岁的姑娘了，赖在母亲怀里就是一阵撒娇。“娘，我好难受啊，头疼，肚子也疼呢。娘别走，陪三丫儿一会儿。”一边说，一边抱着母亲就是不撒手。 韩氏刚想说点儿别的，就听见对面西厢房里传来了弟媳妇的声音，“哎呀，三嫂啊，你没听见咱娘在喊么？都什么时候了？三嫂怎么还不去做饭？这一大家子的人都等着呢，三嫂这是想惹咱娘生气发火不成？” 听见对面那个声音，躺在母亲怀里的玉娴就是一阵生气，他们家这些个婶子大娘，就没一个好东西，成天就知道欺负她娘，一个个的真以为三房都是泥捏的不成？ “四婶，今天明明应该是你做饭的，昨天你说你小日子肚子疼，让我娘替你一天，今天也该你做饭了，别什么事情都往我娘头上推。”玉娴才不管那些，朝着窗外便喊了句。 第二章 周家老四的媳妇吴氏站在院子里，正理直气壮的喊韩氏去做饭呢，忽然听见东厢房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当时就愣住了。“三丫儿，这话也是你个丫头片子说的？你个病秧子的赔钱货，这个家还有你说话的份儿？” 周家这几个媳妇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也都欺负韩氏习惯了，大媳妇李氏还差一点儿，毕竟是跟公婆住在前院，一般轮到她做饭都是直接起来就做，不会太拖延，但是老二媳妇齐氏跟老四媳妇吴氏，却跟韩氏同住在后面的院子里，这俩人可是只要有机会就偷懒，把应该自己做的事情退给韩氏。 每一回轮到吴氏做饭，吴氏总会喊着她这也疼那也疼，然后赖着让韩氏替她。韩氏手脚麻利，还有三个闺女帮忙，做饭什么都特别快当，吴氏每一次都是等到饭快做好了的时候，才去厨房一阵装模作样，到婆婆跟前装乖卖好。 这些事情，周家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才懒得管呢，她根本不关心谁做饭，只关心有没有饭吃。韩氏干活麻利，饭菜做的都特别好，比起齐氏跟吴氏来，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周老太太巴不得没一顿饭都是韩氏做，故而根本就不吭声，随着后院三个媳妇折腾。 要是往常，老太太在前院这么一喊，韩氏肯定二话不说的就去做饭了，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吴氏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韩氏去做饭，反而倒是前面老太太开始骂人了，吴氏忍不住了，才会从屋子里出来喊韩氏去做饭。 结果，没见到韩氏去做饭，反而是三房的那个病秧子丫头在屋子里说话了，这让吴氏非常不高兴，站在院子里就嚷嚷了起来。 东厢房里，玉娴听见吴氏这么说，当时就不高兴了。从母亲怀里起来，披了衣裳就从屋子里跑出去。“四婶，你说谁呢？谁是病秧子？谁是赔钱货？你不是病秧子，你干啥成天装病让我娘帮你干活？你不也是女人？你不也是赔钱货？” 她可不是以前那个蔫了吧唧病怏怏谁都能欺负的周玉娴，她是程小玉，是一个从另外世界穿越过来的灵魂，在那个世界里，她可是被人称为女汉子，彪悍的很，才不会怕这个吴氏呢。 玉娴瞪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越瞪就越是来气，“你好歹也是我的四婶儿呢，哪家的长辈这么说自家晚辈？四婶儿，你可别忘了，你也生了闺女，要是别人也指着你闺女说赔钱货，我看你心里能好受？” 玉娴这一番话，可算是呛了吴氏的肺管子，她咋地也没想到，以前那个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三丫头，今天竟然有胆子跟她这个四婶顶着来，说话还这么不留情面，简直就把吴氏气的快冒烟了。 吴氏有三个儿女，其中老二是个闺女，叫周玉娟，今年十岁，对于自家闺女，吴氏可疼的很，故而一听玉娴这么说，当时就不乐意了。 “你这死丫头片子说什么呢？我们家玉娟跟你一样么？谁像你似的，三天两头就生病？整个儿一养不活的病秧子前几天还闹了一场大病，家里拿了不少钱给你抓药呢，你不是赔钱货还是什么？” 吴氏这会儿也忘了自己的身份，更是忘了今天该她去做饭，这会儿工夫，一心就要跟玉娴较劲不可。“也不知道家里人都怎么想的，就你这样的赔钱货养不活的病秧子还留在家里干啥？早就该撵出去算了，留着也没用处，浪费家里的粮食银钱。” 玉娴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更是腾的一下子就蹿起来了，恨不得直接上前去撕了吴氏。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眼尖的发现，前院往后院来的过道那边，有个人影。玉娴压住心头的火气，很是不屑的笑了。 “四婶，你真是老周家的人么？老周家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最是和善不过，哪里有你这样狠毒的心肠？爷爷奶奶都是疼爱晚辈的人，他们才不会把我赶走呢。倒是四婶，你可别忘了，我这回落水，就是你们家永成跟外人合伙，把我推掉河里的。” 别以为她穿过来，就什么都忘记了，那天的事情原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就是周家四房的那个周永成，那个坏家伙，领着永浩和村子里的几个小子，趁着玉娴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故意把她推进河里的。 七月末八月初的河水算不得太凉，但是架不住玉娴从小身体就弱，加上她当时一点儿防备没有，掉进河里呛了不少水，故而被救上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周永成才十二岁，眼见着闯了祸自然是要回来跟父母说，当时吴氏见到玉娴昏迷不醒也慌了神儿，跟韩氏还有周安和哀求了好久，让三房两口子不要声张，千万别告诉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不然的话，周永成肯定会挨罚。 周安和跟韩氏这对夫妻都是老实人，又特别心软，虽然闺女生病发烧情况凶险，可是架不住吴氏这么哀求着，于是也就答应了不往外说。这两口子都不计较了，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边自然也没人去说，那头当然就不知道。 等到玉娴病情好了之后，曾经偷偷问过姐姐，得知了这些之后，心里就一直憋着火呢，正好，趁着这会儿工夫，干脆就嚷嚷出来。那边过道往这边走的肯定是周家老太太，这位老太太虽然不待见韩氏，可也同样不待见吴氏，而且这件事关系着周家的名声，就不信老太太知道了不生气。 “四婶，你可别忘了，我生病的时候，你是怎么来哀求我爹我娘，让他们千万别告诉爷爷奶奶。要是爷奶知道，周家出来周永成这样心狠手辣，连自家堂妹都要害的人，肯定会生气，到时候看爷奶怎么收拾他？” “对了，四婶，永成这么做，不会是你指使的吧？你成天看着我不顺眼，刚刚还说要把我撵出去，指不定就是四婶让永成这么做的。四婶，我究竟哪里碍着你了，你要害了我的性命啊？我好歹也是周家的人，这要是传出去，周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三章 玉娴这么说，当然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把事情捅出去，就是要让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周家的孩子里头出来了这样的坏东西。哪怕是周永成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可是以后四房在老爷子跟老太太那边，也落不下什么好印象。 别看小玉，不，玉娴才来到这个世界半个月左右，可是她对这个周家还是很了解。周家在这个村子里，也算是个大户了，虽然比不上大地主吕家，也比不得那个开医馆的蒋家，但也算是过得不错的好人家了。 周家老爷子为人和善，最是在乎名声，老太太虽然对自家几个儿媳妇刻薄刁难，但是对外面，却是一向都和和气气的，外人都知道，老周家五个儿子住在一起，家里和睦的很，一点儿矛盾都没有，不知道多少人家都羡慕周家呢。 也正是知道这个原因，玉娴才有这个胆子把事情喊出来，因为她知道，此刻站在过道那里的肯定是周家老太太，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因为周永成的坏心，闹得玉娴生病不说，还花了家里那么多钱，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四房就有热闹瞧了。 果然，玉娴这么一喊，对面的吴氏脸色可就变了，“都过去半个月的事情了，现在还提起来做什么？你个死丫头片子，要是再敢提起这件事来，你看我不打死你。”吴氏有些心虚，这时便扬起手来，要去打玉娴。 玉娴从东厢房跑出来跟吴氏吵，屋子里的韩氏很玉婉还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刚刚玉娴不是还喊着肚子疼么？怎么一转眼就跑出去了？玉婉还算脑子快的，听出来外面不对，连忙就往外跑，正好见到吴氏扬起手要打玉娴。 玉婉张嘴刚要喊，结果就听见那边过道里响起一个声音来，“一大清早的不起来做饭干活，打算饿死地里的男人不成？老四媳妇，今天不是应该你做饭么？还有工夫在这磨蹭？耽误了男人吃饭，你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周家老太太王氏，个子不算太高，身子却挺的溜直，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略有些花白，不过这老太太可是非常精神，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纂儿，上头别了跟铜簪子。一身灰黑色的棉布衣衫，浆洗的十分板正，倒是丝毫没有那些农家婆子邋遢的模样。 这老太太的面相看起来有点儿凶，一看就知道，平常基本上也不太笑，此刻她阴沉着脸，盯着吴氏，倒是把吴氏看的心里有点儿发毛。 “娘，我这不是今天不太舒服么？就想着让三嫂帮我一把，可是你看三丫儿，这死丫头跑出来跟我顶嘴，我一时生气，就忘了做饭的事儿了。”周家几个媳妇，见了婆婆那都跟老鼠见了猫差不多，吴氏这会儿可一点儿之前的气势都没有了，说话的语调都变了模样。 老太太瞪了一眼吴氏，“你少在那儿找借口了，一天三百六十天，你有三百五十天都不舒服。老四怎么就说了你这么个懒婆娘？要不是看在老四在镇上做工，一年能拿回来不少钱的份儿上，你以为我还能容得下你？懒婆娘，赶紧干活去。” 被老太太这么不轻不重的训了两句，吴氏就吓得赶紧离开了后院，去前院做饭了。没办法，婆婆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敢犟嘴，只怕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吴氏还是有点儿不太甘心。 “三丫儿，大丫儿，过来帮我做饭，家里几十口人呢，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吴氏干活慢，爱磨蹭，周家男女老少可是二十几口人呢，她一个人要做出来这么多饭菜，的确是够她忙的。吴氏这人懒惯了，一想到做饭就头疼，这会儿便要让玉婉和玉娴都过去帮忙。 玉娴撇撇嘴，“四婶儿，我和大姐还要去馇猪食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再不喂猪，猪都该饿的肯槽子了。我们可没工夫帮四婶，你还是自己忙吧。” 周家养了五六头大肥猪呢，喂猪的活都是安排给三房这几个丫头的，玉婉几个每天早起都得去挖野菜，然后用野菜和豆秕稃、糠皮子等东西掺在一起煮熟了喂猪。这个活也不轻松，幸好三房这几个丫头都是特别勤快的，干活也都麻利，故而每天打猪草馇猪食喂猪之外，还能帮着韩氏干点儿活，不至于让韩氏太累。 闺女心疼娘，帮着娘干活那是应该的，但她们可没那个道理去帮旁人。尤其是齐氏跟吴氏，成天喊着她们姐妹几个是赔钱货，是白吃饱，对她们嫌弃的不行，那谁还愿意伸手帮忙啊。 故而玉娴根本就不搭理吴氏，“四婶怎么不喊玉娟去帮你做饭？玉娟也都十岁了，我们家小妹玉媛才八岁呢，生火烧水都是好样儿的了，哪像你们家玉娟那么懒？” 四房的那个闺女玉娟，铁随了吴氏，什么活都不会干，成天就知道挑吃的挑穿的，还爱跟三房的几个女孩比。周家老四在县城里给大户人家做账房，吴氏和玉娟总觉得自家比别人高一头，尤其是三房，处处跟三房比，就想着把三房压下去。 周安和跟韩氏都是好脾气不计较的人，面对吴氏处处找毛病，韩氏向来都是笑笑就过去了，从来不跟吴氏一样的，这样反而越发助长了吴氏的气焰，以至于吴氏处处都要找三房的麻烦。 以前的玉娴畏畏缩缩胆小如鼠，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自然没那个胆子去反对什么。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啊，虽然还是那个玉娴，但是里面却换了人，换成了这个泼泼辣辣的女汉子程小玉，她可是不会惯着吴氏的。 果然，周家老太太一听玉娴这话，也想起来四房那个玉娟了。“老四媳妇，你们家玉娟呢？你怎么不喊她一起去做饭？成天就知道惯着，十岁的姑娘了，针不会拿，饭不会做，连个锅铲子都拿不起来，我看她以后怎么嫁人？谁家敢要这样的懒婆娘？” 第四章 吴氏一听婆婆这话，脸色也是变得不怎么好看，于是回头瞪了玉娴一眼，转过来又给婆婆赔笑脸儿。“娘，玉娟还小呢，才十岁，她哪能起这么早啊？还在屋里头睡觉呢。”他们家的闺女可金贵的很，不是三房那几个贱丫头能比的，自然是不用早起，谁舍得让自家的闺女干活啊？ 这话听在周家老太太的耳朵里，那可真是不顺耳了。“十岁还小？我十岁的时候，家里外头的活全都能做了，锅台上一把铲子，炕上一把剪子，拿得起放得下。我生了三个丫头，也没说是惯的哪个到了十岁还什么都不会的。赶紧把玉娟喊起来，死丫头那么懒，老周家不养懒人，不行就给我滚出去。” “玉娟，你个懒丫头，赶紧起来帮你娘干活去，再不学着干活，你就不用吃饭了。”老太太朝着西厢房喊道。 玉娴这一辈儿，周家目前一共有七个女孩，大房有个闺女玉婵，四房有个玉娟，其余五个，都是三房的。老太太嫌三房的闺女太多，懒得记那么多名字，故而称呼三房的几个孩子，都是大丫儿二丫儿的这么叫，倒是玉婵和玉娟这俩，老太太能记住，故而就直接喊名字。 按说，院子里这么吵闹，整个儿后院的人都听见了，正房里老二一家子这会儿也全都醒了，只是鸟悄儿的没出声而已。然而西厢房里，玉娟却是睡得特别香，根本就没听见。老太太在院子里喊了两遍没动静，气的她直接走到西厢房外，朝着窗户使劲儿拍了两下。 “玉娟，你个死懒鬼，赶紧起来，干活了。”老太太没个好气儿的喊道。 这会儿，玉娟才听见了，扑棱一下子坐起来，连忙穿了衣裳就往外跑。“奶，我起来了，起来了。” 老太太一看孙女光着脚，蓬乱着头发，衣裳都没穿只披在身上那样子，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出来。“像个什么样子？你好歹也是十岁的姑娘了，怎么连你三伯娘家的五丫儿都赶不上？你说说你这是什么德行？赶紧回去收拾利索了，跟你娘一起做饭去。” 说话间，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吴氏，“你脚上生根了啊？还在这赖着做什么？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下地干活的爷们儿都快要回来了，你想饿死哪个？等会儿还要上山呢，你想让他们饿着肚子上山干活啊？” 被老太太这么喊了一嗓子，那头吴氏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赶紧去前院做饭了。而这会儿工夫，三房的几个女孩子早就收拾妥当，背着背筐往外走了。 “奶，我们去打猪草，一会儿回来喂猪。白天我们想进山去捡萫子，这时候村里好多人都去捡，咱家养了好几头猪呢，也得多预备些，还指着这些日子给猪催催膘儿呢，不然过年怕是猪没有那么肥。” 玉娴动作麻利，刚刚趁着老太太收拾吴氏和玉娟的工夫，早就回屋穿衣梳头都收拾好了，这会儿故意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捡萫子的事情来，就是想让老太太知道，她们姐妹几个，才不是吃白食的呢。 周家老太太点点头，“嗯，去吧，赶紧回来，家里还不少活呢。都注意点儿啊，这时候天冷了，别往河边去。”对于三房这几个闺女，老太太虽然也看不太上，不过倒是比对待儿媳妇的态度好了点儿，终归是他们老周家的血脉，不一样。 “知道了，奶，我们出门了。”玉娴这一早晨闹腾的很开心，尤其是看见吴氏吃瘪，心里高兴的很，于是便欢欢喜喜的跟老太太挥挥手，跟着大姐二姐就出门了。 周家老太太看着眼前这几个丫头一溜烟的走了，心里也是有些疑惑。三房的这几个闺女虽说是能干，可是以前见了她，都恨不得躲老远的，没有哪个敢在她跟前儿说句话的。尤其是三丫儿，成天一副躲躲藏藏不敢见人的模样，可如今这是怎么了？好像突然胆子就变大了啊。 这个三丫儿，好像自从这回落水生病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之前还没这种感觉，可是今天老太太却是发现了不一样。这丫头不但是敢说话了，人也活泼了不少，竟然还敢跟老四媳妇顶嘴呢，小丫头变化不小啊。 老太太有些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丫儿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她站在院子里想了一阵子也想不明白，正好见到韩氏从屋子里出来，便哼了一句，“老三媳妇，你有空也管管你家三丫儿，咱们家可不兴跟长辈顶嘴，没家教。” 孙女变没变的，跟老太太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那些都不用她费心，但是周家的名声可不许旁人败坏，三丫儿这么跟长辈顶撞，在老太太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故而见了三媳妇，便忍不住要唠叨两句。 “还有，住家过日子，谁多干点儿少干点儿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你也不想想，你进了周家门这么些年了，就生出来这五个丫头。五丫儿都八岁了，你这些年也再没个动静儿，还不得为往后打算？难道你还能真的看着老三绝后了不成？” “你们家早晚得过继个男丁，到时候少不得从老二老四那头踅摸，你就是多干点儿活能怎么地？谁家的儿子，能白白过继给你？还不得跟妯娌好好相处了？”老太太瞪了韩氏两眼，心里越发厌烦的慌。 “这也就是咱们老周家仁厚，实在是做不出来休妻另娶的事情来，不然的话，就凭着你这生不出来儿子，就是大罪过，我就是把你撵回娘家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总是念着你十六岁就嫁过来了，到了周家也算是勤快认干，也算是舍不得磋磨你，你自己心里也得有点数儿。” 老太太这一番敲打，让韩氏更加惶恐，没能生出儿子，在这个年月就是大罪过，这也是她这些年一直默不作声任劳任怨的主要原因。韩氏没有别的指望，只求这能够留在周家，照顾着几个孩子长大，如今她也不敢再盼着生儿子了，就像老太太说的，要是往后能过继一个回来，那就算是老天爷可怜了。 第五章 韩氏原本就底气不足，被婆婆说了这么几句，就觉得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娘，我这就去帮弟妹做饭。”她原本也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再被婆婆说两句，那真是如同芒刺在背，恨不得赶紧逃开算了。 倒是周家老太太摇了摇头，“得了，三丫儿今天闹了一早晨，还不就是不想你去帮忙？也是老四媳妇这几天有点儿过分。算了，你今早就不用动手了，歇着吧。”周家老太太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这点儿事情还能看不透？最近老四媳妇也的确是有点儿张狂，看起来是应该收拾收拾了。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她就好好敲打一回。 周家二十几口人，老太太作为当家主母，要是没有点儿本事，哪能压服得住这几个媳妇？四个儿媳妇里面，除了老三媳妇是真老实之外，其余那几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老太太每每都会找个什么机会，就收拾媳妇一顿，省的她们成天翘尾巴，不知道家里是谁说的算了。 老太太唠叨两句，也就不理韩氏，转身回前院了。不回去盯着不行，吴氏做饭不怎么好，干活慢不说，用东西还不在意，更主要的是爱偷吃。家里的粮食都是有定量的，这婆娘要是偷吃了，别人就不够。 看着婆婆快步离开，韩氏也真是松了口气。没办法，她真的是害怕婆婆，每每面对婆婆，都吓得心往一起哆嗦的感觉。 眼见着周家老太太离开了后院，韩氏这才转身回屋去了。既然婆婆都发话了，今早晨不用她去做饭，那干脆回屋找点儿活干吧。眼见着就要天冷了，家里这几个人的棉衣还都没预备呢。前些天她倒是把旧棉衣都拆洗了，趁着今天没什么活，干脆找出来，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也省得天冷了没得穿。 不说韩氏在家里缝缝补补，只说玉娴姐妹几个周家出来，便朝着山边的野地那边走了。家里五六头大肥猪呢，可是要吃不少东西，这个时节地里的野菜还行，她们的赶紧弄回去一些喂猪才行。 当然，五个女孩子一起出门，少不了要说话聊天。尤其是老五玉媛，这会儿看着前面走路十分有力的三姐，眼中尽是疑惑的神色。“三姐，你今刚刚不是说，你不舒服么？怎么这会儿就好了？” 听见小妹这样天真的问题，前面的玉婉、玉姗和玉娴便忍不住都笑了。“小妹，你三姐今早晨是在瞎捣鬼呢，她故意装出来不舒服，然后拖着不让咱娘去做饭。”玉婉毕竟是岁数大一些，早就看穿了妹妹的把戏，这时候便笑着说道。 玉媛还小，有点儿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让娘去做饭？我怎么不懂啊？”小女娃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着些许疑惑的光芒。 “你个小傻子，今天不应该是咱娘做饭，是四婶。可是四婶偷懒，咱娘又太勤快了，总是忍不住就自己去干活。你三姐就是不想让娘挨累，所以今早晨故意整这么一出的。”老二玉姗见到小妹还是傻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又解释了一句。 “哦，我懂了，三姐是故意装病的啊。”玉媛这回总算是想明白了，“哎呀，三姐你真坏，娘可是不让咱们撒谎的。”小女孩天真烂漫，纯真无邪，自然觉得这样做不对。 “小妹，你三姐这样也是不得已啊，谁让四婶总欺负咱娘呢？你看每一次轮到四婶做饭，她都偷懒，等着咱娘把饭做好了，她又跑去邀功。凭啥啊？你三姐这回做的对，就应该这样，你等着吧，今天咱奶肯定会收拾四婶的，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总这样了？” 玉娴听见二姐跟小妹的对话，也是忍不住一个劲儿的笑。她倒不是笑别的，主要是见到大姐和二姐不像以前那么蔫吧不出声。这些日子再她的影响之下，开始变得活泼开朗，连这种背后吐槽的话也敢说了，玉娴觉得还算是有点儿成就感。 说实在话，刚来到这里的那几天，真的是把玉娴给憋坏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明明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纪，结果一个个被家里管的都死气沉沉的，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看着就憋屈。 周家的确是重男轻女，但其实还不至于特别变态的地步，对于家里这些女孩也还说得过去。只是三房这边五个丫头，一个儿子没有，韩氏自己先抬不起头，在周家卑微的如同泥土，自然就连带的把闺女也教的卑微谨慎小心翼翼了。 其实在玉娴看来，根本没必要好么？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是不太喜欢女孩子，可也不至于到了打骂的地步。 再者说了，三房的这几个女孩都长得很好呢，人又勤快能干，这样的女孩子将来可不愁着嫁人。周家要是有脑子的，就不可能对她们特别差，万一这里面有哪个有造化，指不定找到个好夫婿，那以后周家还要跟着沾光呢。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玉娴就故意给姐妹们灌输这种思想，不让她们再像以前那般畏畏缩缩。看起来，还是有些成果的，至少如今大姐二姐都有所转变。不过，未来的路还很长，毕竟说起来，最根本的是扭转父母的观念，让他们知道，有五个闺女也未必就是坏事。 “大姐，你说咱们周家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搅合着，事情也那么多，为啥就不分家呢？”在玉娴看来，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一家子二十七八口人啊，天爷，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矛盾？还真是不如分了家，各自过各自的日子，那样会省心很多。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玉婉，听见妹妹这话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的煞白，“三妹，你可别胡说，怎么能说分家呢？爷奶第一个不同意。再者说了，咱们三房就五个女孩，你让爹娘分了家怎么过日子？咱爹一个人干活，能养活咱们这七口人么？” “再说了，要是一旦分家，咱们家连个顶门立户的男孩都没有，你让咱爹咱娘往后怎么办？不就得一起过日子，往后爹娘老了，还有周家这些晚辈照应么？” 第六章 听见大姐这些话，玉娴真是忍不住翻白眼。这都叫什么想法啊？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养爹娘么？女孩子就不能顶门立户过日子？她还真是不信这个邪了。要是家里人还这么欺负韩氏，那她还非得想办法让三房分出去不可。 要知道，每天看着韩氏一刻不停的忙碌，看着韩氏在妯娌跟前都抬不起头的那个样子，玉娴真是觉得特别窝火。假如能够分家，离开周家的话，说不定韩氏就会有所改变。当然，这些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她现在需要慢慢转变这些人的想法，最好是找到靠山，有人支持才行。 “大姐，咱娘在周家总受欺负，爷奶也不待见她，那咱姥和姥爷呢？他们就不帮着咱娘出头？”之前玉娴打听过，韩氏的家就在临近的村子。韩家也是个大户，过得还算可以，而且韩氏还是韩家唯一的闺女。按说，韩家不应该看着自家闺女受气不管啊。 提起这个来，玉婉就忍不住叹气，“哪是咱姥和姥爷不管啊？是咱娘，咱娘自己没底气，也不敢回娘家，总觉得这是给韩家丢脸了，她没脸回去。别看两个村子离得不远，可是除了过年，咱娘很少回娘家，就是在这边干活。” “就算偶尔回去一次，也不许我们提起周家的事情。咱姥一问，咱娘就说在周家挺好的，公婆都很好，妯娌相处的也不错。你说这样子，咱姥还能咋办？”说起来这个，玉婉真是很心疼母亲韩氏。就因为没能生出个儿子来，韩氏就觉得愧对周家，是周家的罪人了，哪里还敢回娘家告状？ 听了这话，玉娴简直就是一头黑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自己不能挺直了腰板，难怪别人会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韩氏这个心态首先就有问题，难怪她在周家会是这样的处境。 如今看来，想要改变这个情况，可能首先还是得让韩氏能再生孩子。韩氏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岁，在玉娴看来还很年轻啊，完全有可能再生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才会这么久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要真是身体出了问题，那就需要去找郎中看看，好好调养才行。玉娴暗自决定，抽空还是要劝着韩氏去看郎中。当然了，也要从其他方面入手，总要想办法改变如今的处境才行。或许，她可以从韩家入手，让外祖母想办法劝劝母亲。 玉娴的记忆之中，好像外祖母家的几个舅舅都在山上看场子。这看场子，是当地的一种专用词，说的就是专门在参地里看着大家伙种植的人参。对了，她来的这个地方，跟她在前世东北某个特别出名的人参之乡很像，也是专门以种植人参为生的。 这边据说有六七个村子的百姓，都是以种植人参为生，这边的官府，也是设有专门的人管理。并且听说，只限于这几个村子种植，技术种子等，绝对不许往外泄露呢。 玉娴倒是不管这些，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几个舅舅在山上看场子。而且听家里人说起来，好像每年秋天这个时节，外祖父外祖母等人也会上山去帮忙。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可以磨着父亲带她一起上山呢？要是可以的话，就能见一见外祖家的人了，也能打听一下外祖家对母亲是什么看法。 玉娴越想就越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等姐妹几个挖了满满两筐野菜之后，便一起兴高采烈的回周家了。 挖野菜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其实也挺费时间的。玉娴几个寅时中左右从周家出来，等到她们回家时，已经快卯时中了。几个女孩回到周家，连忙打了水清洗野菜，然后再把洗好的菜拿到厨房。趁着厨房这边刚刚做好了饭，锅底还热着呢，连忙把野菜还有糠皮子等物都倒进去煮上。 锅里倒进去猪食，底下再扔点儿柴禾，基本上能把猪食煮熟就可以。这会儿工夫就不用看着了，可以进屋去吃饭。 姐妹几个刚刚走进前院正房，还没进东屋呢，就听见屋子里，老太太的声音了。 “你说你一天都能干点儿啥？就让你做个饭，你看看这饼子让你贴的？大半都出溜到锅底了，这糊巴烂啃的，你还想不想让人吃饭了？好好的东西到了你手里就弄不出个好来。今早晨我看你别吃了，留着你那份儿，给家里的男人吃。” 玉娴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早晨的饭，让吴氏给做砸锅了。吴氏原本就做饭不怎么好，再加上她总是偷奸耍滑不肯干活，手艺更是生疏，冷不丁这一早晨要忙活二十几个人的饭菜，肯定是手忙脚乱弄了乱七八糟。 玉娴悄悄探头往屋子里看，就见到周家老太太阴沉着一张脸，一副恨不得吃了吴氏的模样。再看看那桌子上柳条编的笸箩里，原本应该色泽金黄的饼子，此刻却一面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这是火候没掌握好，饼子糊了。 得，看那个样子还糊的不轻，都漆黑的了，肯定不能吃。也难怪老太太会不高兴，浪费粮食呢。寻常百姓家吃饭都是量着肚子来，尤其是周家，这么多的人口，每一天的饭食都得老太太亲自掌控。这么浪费，老太太要是能高兴才怪呢。 当然，玉娴巴不得吴氏挨收拾才好呢，这会儿更是心里高兴的很。这个四婶儿太张狂了，成天就想着拿捏别人，踩低韩氏，真以为这周家没人能收拾她了？这回好了，让老太太一顿责难，看她今早晨怎么办？ 玉娴在外屋偷着乐，屋子里头，周家老太太却是看着吴氏各种不顺眼。当初她就不太同意四儿子娶这个吴氏，镇上的闺女哪有几个能正经过日子的？可儿子就是死活看中了，她也是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让吴氏进了门。 刚开始两年还行，吴氏还算听话。可是后来，随着老四去了县里做工，给人家做账房，一年能拿回家来十几吊钱之后，这吴氏可就越发的得意起来。加上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在周家也是站稳了脚跟，这两年越来越懒了。 第七章 “还杵在那儿干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的去切了咸菜过来？家里的爷们儿都进院子了，你个败家娘们儿还在这杵着等死啊？”不得不说，周家老太太这张嘴还真是够狠的，面对儿媳妇，真的是半点儿不留情面。 玉娴在外间屋听着，也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平常看着老太太对儿子对孙子还行啊，跟外面的人相处也是一团和气，怎么面对这些儿媳妇就变了个模样呢？好家伙，这可真是典型的恶婆婆了。 不过，玉娴可是一点儿也不同情吴氏，活该，就应该有这样的人来治她。不然的话，她还不得成了老周家的霸王了？说起来这老太太也算有些手段，四个儿媳妇都让她治的服服帖帖，要是哪个得瑟狠了，老太太肯定就会专门收拾她几回。 吴氏被婆婆这么一顿骂，饶是她脸皮厚，这会儿也是有点儿挂不住了。于是赶紧就去厨房捞咸菜切出来，然后端进屋。 而这个时候，下地去干活的男人们也都回来了。八月里，正是地里庄稼收割的时节，周家算是个大户，家里有五十来亩地，山上还一年栽着六十丈的人参。这样的人家在村子里，也算数得着的，当然，每到这个秋收时节，家里也就忙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地里的苞米豆子眼见着也都差不多了，山上的人参也快该起回来做货。故而每天早晨天还不亮呢，周家老爷子就要领着儿孙们下地去收割，抢农时的关键时刻，能收回来多少就赶紧。等着山上的人参到时候了，家里又要起参又要做货，庄稼可就顾不上了。 大早晨空着肚子就出去干活，这会儿工夫，下地的男人们一个个都肚子溜空，恨不得回家来直接就吃饭。老爷子领着儿孙们进门来，赶忙洗了洗手，然后就进屋坐下预备吃饭了。 这个时候，玉娴等几个女孩子连忙收拾了碗筷送进来，老太太发话，早饭才算开始。 周家的早饭向来简单，饼子、粥、咸菜。饼子都是按人头预备的，男人一个，女人半个，不能下地出力干活的男孩子们也是半个。然而，当老爷子看见今早晨的饼子，一张脸当时就沉下来了。 “这是哪个败家媳妇做的饭？好好的饼子怎么就做成这模样？这让人咋吃？”周家老爷子向来都俭省惯了的，这个家业就是他们老两口拼命干活省吃俭用攒出来的，最是见不得铺费粮食的情形。故而见到眼前这黑漆漆糊了一层底儿的饼子，当下就来气了。 见到老爷子那铁青着脸满面怒气的模样，吴氏这会儿可真是吓的身上发抖了。周家老爷子是家里的大家长，权威可是比老太太更重，吴氏对婆婆虽然畏惧，可是更害怕老爷子。“爹，是我，今早晨我身上不太舒服，一时慌乱烧火多了。”吴氏战战兢兢的说了句。 周家老爷子狠狠地瞪了吴氏一眼，然后扭头去看自家老妻，“家里的媳妇是不是最近要反天啊？你这个当婆婆的好好管管，以往的饭菜可没这么差，如今都什么时候了？眼见着最忙的季节就来了，俺们爷们儿在地里忙活的一头汗，肚子溜空，回来就吃这个？” 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说起来感情还是不错的，老太太对丈夫更是敬重，一般时候，老爷子都很少说太重的话，刚刚这话就已经算是不满了。老太太一听，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她是女人，管的就是家里这一摊子，结果还没管好，让男人回来连口舒心的饭都吃不上，的确是心里过意不去。 不过，眼前这饼子已经这样了，今早晨的饭肯定是不够，就是再怎么骂吴氏，也得想办法补救啊。“老三媳妇，快，你去掸一摞煎饼来，今早晨的饭估计是不够吃了。这时候活多，不能饿着家里的男人。” 要是说起来做饭干活，还是老三媳妇最麻利手脚利落。到了这个时候，老太太自然就想起韩氏的好来，于是赶紧让韩氏去厨房掸煎饼拿来。 韩氏今天早晨没伸手干活本来就心里慌慌的，结果再一看今早晨的这个饼子，更加觉得心里有愧。这要是她过来帮一把，咋地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啊。此时听见婆婆喊她，便急忙从东屋出去，到厨房掸煎饼了。 玉婉见到母亲出去，也连忙跟着，有个人打下手自然是快一些。娘两个从大缸里取出来之前烙的煎饼，韩氏一手拿着干净的刷帚，一手拿着大葫芦瓢做成的水舀子，蘸了水就往那煎饼上掸。 韩氏掸水，玉婉就一张一张的揭到一边，等会儿水把煎饼润好了再叠起来就能吃。这煎饼一般都是用苞米、高粱等物磨碎了在鏊子上烙出来的，特别干，不掸水润一下，根本叠不起来。 娘两个合作无间，很快就把煎饼掸好，然后玉婉非常麻利的就把煎饼挨张叠起来，用柳条编的笸箩装着，赶忙送回了东屋去。 这会儿工夫，东屋里众人已经开始吃饭，老太太早就把饭食都分了下去。那些煎饼很显然，是留给男人们吃的。韩氏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把煎饼送到了男人们坐着的那张桌子上了。 老太太见到韩氏这样，点了点头。说实话，要不是老三媳妇没能生个男娃出来，这个媳妇还真是中意。干啥都行，手脚利落，关键是心思也够，不用说就能明白。不像老二和老四媳妇那么又馋又懒，也不像老大媳妇明面忠厚暗地里小心思不少。 不过，这住家过日子哪有凡事都顺心如意的？眼下周家这样也挺好，就这么过下去，等着老五今年考上了举人，再娶了媳妇，她也就算是放心了。那些零七八碎的事情，哪家都有，随时敲打着点儿也就是了，谁家都是这么过的。 “行了，坐下吃饭吧，等会儿吃了饭，咱们娘们儿就得赶紧扒苞米了。趁着山上的棒槌还没起回来，咱们能干多少就是多少。等着做货，家里就更忙了。”老太太随口说了句，语气倒是破天荒的柔和。 韩氏一听这话，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就坐下来吃饭了。 第八章 玉娴坐在桌边，一边啃着手里的饼子，一边看着屋子里这些人。 周家真的是人口不少，目前屋子里祖孙三辈儿连老带少的，就有二十六七口人呢。幸亏周家这上房的屋子比较大，五间的房子，东边两间直接是大开间没隔间壁墙。此时周家老太太领着四个媳妇一个闺女，还有三房的玉媛，四房的永浩、永新，这几个岁数小的在炕上吃饭。 地上摆了两张桌子，老爷子领着三个儿子，加上大房的永平、永庆、永国，二房的永豪、永杰，这几个孙子辈里比较大一些的孩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永平是家里的长孙，今年十八了，永杰跟永国也都十四，都是能下地干活当劳力使，自然是要坐在一起吃饭。刚刚韩氏端进来的煎饼，也是放在这一桌的。 另外一桌，则是各家比较小的男孩子，以及大房的玉婵，三房的玉婉、玉姗、玉娴、玉妍，还有四房的玉娟这几个女孩子。这一桌的都是不能下地干活，故而每个人手里就只有半个饼子一碗粥了。 怎么说呢，周家这饼子都还算大个儿，按照玉娴的饭量来说，倒是也够吃了。当然，对于永成、永信、永民这样的半大小子来说，就肯定是不够。尤其是今早晨的饼子还糊了不少，这会儿工夫，永成就已经把自己手里的饼子啃完，贼溜溜的目光开始盯着玉妍还有玉娟手里的饼子了。 “玉妍，你看看你那点儿饭量，连个饼子都吃不上，把你的给我吧。”永成伸手，就要去抓玉妍手里的饼子。自家妹妹的不能抢，那就抢玉妍的算了。反正在他眼里，三伯家的几个堂姐妹都是很好欺负的，以往他也是这么干。 永成的手刚伸出去，结果就被人用筷子狠狠地抽了一下。这一下真是不轻，当时就见到永成的手背上起了两道红印子。永成冷不丁挨了这一下，当时就急了，抬眼就去看对面的玉娴。“你个病秧子，干啥打我？我看你是欠揍了吧？”说话间，永成就扬起拳头，一副要打玉娴的模样。 玉娴白了永成一眼，“有本事你就试试？当着爷奶的面儿呢，我看你敢。你以为这还是之前在外面，你能趁着我不注意把我推河里？今天这是在家，大家伙的眼前儿，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啊？玉娴可是不惯着眼前人，不管永成是不是比她还大一岁，她今天还就是不能示弱。“你自己的饭吃完了，就来抢玉妍的？你还有脸么？一大清早的我们姐妹都出去打猪草馇猪食，你干啥了？你睡到大天亮才起来，还想着抢人家的饼子，哪来的脸？” 记忆里，周永成可是没少干这种抢别人饭的事情。尤其是玉妍和玉娴俩人，胆子小不敢说话，就算是被抢了也只能默不作声的掉眼泪，所以才会惯的永成越来越嚣张。但是，她已经不是原本那个窝窝囊囊的玉娴了，才不会任由周永成这么欺负她们姐妹呢。 大家伙都静静地在吃饭，冷不丁这边两个人吵起来，尤其是玉娴的声音那么大，于是满屋子的人全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老爷子瞅了一眼玉娴和永成，哼了一声，“大早晨的不好好吃饭，都吵什么？不想吃就滚出去。” “爷爷，永成哥抢我们的饼子。我们一早晨去地里挖野菜也累得够呛呢，这些饼子刚刚够吃，他吃得快，就来抢我们的。”玉娴才不管那些，也根本就不惧怕周家老爷子的目光，直接喊了出来。 一向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孙女，忽然这么大声的告状，倒是让老爷子也有点儿惊讶。他看了一眼玉娴，冷不丁发现，这小丫头一脸倔强不服输的架势，那一双大眼睛也闪亮亮的，丝毫不见以前惊惧胆小的神色了。 老爷子心里有点儿疑惑，但是也没有细想，姑娘孩子大了肯定有变化，这些也正常。不过，刚才玉娴的话，老爷子可是全都听进去了。原来这三丫儿之前生病，竟然是永成这个坏东西在搞鬼。 “永成，你这小子又犯浑是吧？胡闹，你自己的饭呢？自己那份儿吃完了就滚蛋，一天天半点儿活不干就知道出去疯，你还有脸多吃多占？我告诉你，等会儿跟着你大哥他们一起下地掰棒子去。给你一天闲的，都十二的人了，正经事一点儿不干。咱们老周家不养闲人，不干活的就给我滚出去。” 老爷子是周家的大家长，他这么沉下脸来，别说是周永成了，就连周永平这些人都害怕。永成被爷爷这话吓的脖子缩了缩，往母亲那边看了一眼。“娘？”他这是让母亲帮他说话呢。 那边，捧着粥碗，正跟小儿子一起啃半块儿饼子的吴氏，听见老爷子这话，便赶忙把嘴里的饼子咽下去，又呼噜喝了口粥，这才擦擦嘴说话。“爹，永成还小呢，才十二，哪有多少力气？他去地里干活根本不行，爹还是别让他下地了。” 在吴氏看来，他们四房可是比别人都高一头。要知道，周家老四如今可是在县城里当账房呢，吃住都在主人家里，一年有固定的二十几吊铜钱，三节还有节礼，有的时候主人家还有打赏，可是比家里这些只知道种田种参的泥腿子强多了。 要不是周家规矩大，加上县城里吃住都贵，吴氏早就跟着丈夫一起去县城过日子了。她自然是看不上周家的日子，故而平常时候也经常跟儿女们提起，他们跟别人不一样，等着过几年周家分家了，就领着孩子们去县城。 有吴氏这样的娘，永成玉娟这几个孩子自然是都眼高于顶，一天天就知道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家里的事情一点儿都不伸手。以前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看在老四常年不在家，又一年拿回来不少钱的面子上，不太管四房的这几个孩子。 可如今却是不同，眼见着永成越来越大，却越来越不着调，老爷子心里也有些看不惯。加上刚才玉娴的话，更是让老爷子心里生气。 第九章 “爷们儿说话，有你张嘴的份儿么？你自己还没管好你自己呢。瞅瞅你们家这四个孩子，有一个像样儿的么？永成十二了，一天什么正经事儿都没有，就是满村子撒野惹祸。跟村子里那一群混小子招猫逗狗的，弄得好些人都来跟我告状。” “还有玉娟，十岁了，啥都不会。你看看，就今天早晨让她帮你烧火做饭，都能整的灰头土脸。这叫啥事儿？咱庄稼院的闺女，有几个她这样的？就这样的懒丫头，以后哪家敢来提亲？咱们老周家的闺女，勤快能干那是出了名的。要是因为你们家玉娟，败坏了老周家闺女的名头，你看我怎么拾掇你们娘们儿。” 吴氏刚刚张嘴给儿子讲情，结果对面的老太太就开口了，一顿训斥，直接把吴氏给说的哑口无言。吴氏虽然心里不服气，可是面对公婆的威严，也是不敢有半句反驳。没办法，周家没分家，全家都得听公婆的，要是她敢顶嘴，公婆肯定立马就给她撵回娘家去。 “娘，我不就是觉得孩子们都还小么？再加上老四成年的不在家，你说我一个人，养着小的就顾不上大的，我也是没辙啊。”吴氏张了几回嘴，最后也只嘟囔出来这么一句。提起自家的男人，无非也就是想让公婆看在周家老四的面子上，别动真格儿的。 不过，这一回老爷子和老太太很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就算吴氏提起四儿子来，老两口也不打算绕过四房的孩子们。毕竟这一个个都大了，要是再不管，往后就更难管束。周家可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绝对不能养出败家子儿来，永成那孩子要是再不管，往后就真要成祸害了。 “这个家谁说的算？我都说了，等会儿让永成跟着一起下地掰棒子，那就必须去。”老爷子那头一锤定音。 接下来，老爷子就不去管吴氏那头琢磨什么，而是扭头跟眼前的儿孙们吩咐道，“老大老三，你俩今天上山去，把棒槌棚子往下撤。估计着起棒槌的日子也就是节前节后了，得看村子抓到了那天的阄儿。咱们也别耽误，先把棚子撤了，等着日子一定下来，就赶紧去山上起棒槌。” 老爷子说的棒槌，其实就是人参，说当地人对人参的另外一种称呼。据说是因为这人参长得有点儿像女人洗衣服捶衣服的那个棒槌，故而才会这么叫。 “家里头我领着老二还有这些小子们一起，赶紧把地里的庄稼收回来。一年忙到秋，就指望着这个时候呢，庄稼也耽误不得。豆荚都干了，再晚就全都爆在地里头，瞎了可惜。”老爷子是正经的庄户人，对于农活自然有一套，他领着儿孙在家里收地，也比较踏实。 周家老大周安邦，老三周安和听见父亲这么安排，全都点点头。“行，爹放心吧，六十丈棒槌的棚子，俺们哥俩也就是两三天就能拆下来了，估计着时间肯定够。” 玉娴一听，自家老爹要去山上，当时心就有点儿活动了。她连忙把手里的饼子啃完，然后站起来到了炕边儿上，问老太太，“奶，我今天跟着我爹一起去山上行么？咱们村子近便的地方，萫子都被人捡的差不多了。我寻思着山上指不定能多，咱们家养了那好几头猪呢，萫子预备的少了咋整？” 萫子，是这边柞树上结的果实，长得跟南方那个橡树上结的橡果差不多，当地人一般都叫那东西为萫子。萫子里面含有大量的淀粉以及油脂类，不过那东西发涩，人不能吃，煮熟了喂猪倒是好东西。 一般来说，家里养猪的，都会趁着秋天进山去多捡一些萫子回来，就是留着冬天喂猪给猪长膘儿的。虽说周家种了不少地，也能打好多粮食，不过周家这么多口人呢，粮食也不过是刚刚够吃而已，喂猪还是要尽量多添一些其他的东西。 萫子不用花钱买，就是费点儿工夫进山去捡。周家这么多孩子呢，尤其是三房的几个闺女，每年都能捡回来不少，故而对于这个，老太太是不会反对的。 听见玉娴这么说，老太太也是一愣，然后才点点头，“嗯，也行，去山上看看也好，最近这几年村子里头人口也多了，萫子的确是不好捡。三丫儿，你一个人能行么？要不然让四丫儿跟你一起吧，你俩去，还能做个伴儿。” 从心里说，老太太对家里儿孙辈还是可以的，哪怕是三房这几个丫头，老太太也很少责骂。当然，三房的几个女孩都那么懂事乖巧，干活麻利的很，说实在话也不讨厌。 怎么说呢，唯一的缺憾就是三房没个男丁，老太太总觉得自家儿子没了子嗣，心里不太甘心，所以才会对韩氏不客气。当然，老太太对哪个媳妇也没有特别的好感，这个年月里大多如此。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当了婆婆就要有婆婆的架子，没见到哪个婆婆反过来要讨好儿媳妇的。 “行啊，那就让四妹跟我一起。奶，那我俩回屋去收拾一下啊，进山不比在家，得收拾妥当了才行。”玉娴得了允许，自然是特别高兴，于是领着四妹玉妍，俩人一溜烟的就跑回后院收拾东西了。 老太太看着玉娴姐妹俩离开的背影也是有点儿奇怪，这三丫儿看起来比以前好像是活泼了不少啊。以前成天病怏怏死气沉沉的，见了人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害怕的不行，看起来就让人心里厌烦。倒是现在，成天笑嘻嘻的样子，反倒是瞅着挺舒心的。 得了，女孩子大了有些变化也是好的。三房这几个丫头都长得不错，一个个也是听话能干，要是这性子再好一些，往后指不定还都能找个好婆家。老三虽说是没有养儿子的命，往后要是能得两个可靠的女婿，好歹也算有个依靠。 “等着忙过了这个秋天，玉婉和玉姗两个，就过来跟你们小姑一起学点儿针线。大冬天没啥事儿，学点儿针线活错不了。”老太太今天心情不错，故而便开口说道。 第十章 老太太这句话，可是让桌子上的几个媳妇都大吃一惊。要知道，周家老太太可是有一手的好绣活呢，当初据说还在绣坊里做过绣娘。嫁到周家之后，要不是老太太的手艺支撑着，周家也没这么容易就走到今天。 周家有三个闺女，都得到了老太太的真传，一手好绣活。大女儿周月莲，二女儿周月荷早就出嫁，也正是因为这一手好活计，在婆家可是很有地位的。老闺女岁数还小，今年才十五，虽然目前还没有婆家，不过这附近的几个村子也是有名的，最近倒是也有好些来提亲。 周月蓉是老太太三十几岁了才有的孩子，那真是当眼珠子一样的疼，老太太舍不得闺女太早出嫁，想着再留几年。再者说，如今的周家也算是村子里数得着的，老太太这个眼光可就高了不少，自然要好好挑拣一番。 可即便是老太太这么疼的老闺女，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娇小姐，人家周月蓉也是家里外头炕上锅台都能拿得起。这年月，对女人的要求就是这样，谁家闺女勤快能干，心灵手巧，不用四处找，都有的是人登门提亲。要是哪家的闺女懒，啥都不会做，就是嫁妆再多，也是不容易嫁出去的。 老太太对小女儿可是一心一意的栽培，但是对孙女，并不管太多。在她看来，孙女的教导那是媳妇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别看老太太手艺很好，却从来就没说过，要让哪个孙女过来一起学针线的话。 今天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太太破天荒的提出来，让玉婉和玉姗冬天来学针线。这话一出，大媳妇李氏，三媳妇韩氏，四媳妇吴氏可就全都惊呆了。 李氏当时心里就有点儿不太乐意，她是周家的长媳，她家玉婵可是周家的长孙女，按说有什么好事情也该玉婵，怎么就不见老太太喊他们家玉婵过来学针线？ 李氏斜眼瞟了瞟那边默不作声的韩氏，不明白这个一向不受人待见的弟媳妇，怎么忽然间就成了香饽饽？老太太不是最不待见她么？怎么还想着让三房的丫头过来学手艺了？李氏心里不太高兴，总觉得自家闺女被忽略了。 不过，这李氏是个有心计的人，就算心里头再不高兴，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笑笑，“弟妹，你还不快谢谢咱娘？玉婉和玉姗能得到咱娘这句话，往后还愁着什么？” 韩氏这边早就愣住了，半天还没回过神呢，这会儿被大嫂提醒，这才赶紧说道，“谢谢娘，要是大丫儿和二丫儿能得到娘指点，那可真是她们俩的造化了。”韩氏在娘家时，针线也是出了名的好，当然，跟老太太比还是差一截儿。这样的好机会，韩氏自然不肯让女儿们错过了。 老太太看着韩氏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也是直叹气，明明是个啥都能干啥都行的媳妇，可怎么就是生不出个男丁来呢？你说老三媳妇要是能生个男丁出来多好？唉，这人啊，就是个命，命里八尺难求一丈，看起来，老三也就这样了。 “得了，谢个什么？都是周家的孩子，大丫儿和二丫儿也是乖巧伶俐的。我也看出来了，你平常没少教她们，冬天了到我这来，我再好好指点一下，这俩丫头能出息。” 老太太不是那种愚昧无知的乡下老妇，她见过世面人情世故懂得更多，自然知道，孙女也是周家的本钱。左右她如今也不做什么，有空指点一下孙女，也不是不行。 “得了，赶紧收拾收拾干活吧。外头苞米棒子也都掰回来不少了，该扒皮拴吊子的也别耽误，不然等着做货了，家里这一摊子就顾不上。”老太太摆摆手，让几个媳妇赶紧干活。 “哎，知道了，娘歇着，这点儿活就是捎带手的事情。”韩氏心里特别高兴，这会儿连忙就去收拾桌子了。倒是吴氏，这时心里还不痛快呢，觉得老太太今天这就是故意针对她，这会儿便慢吞吞的不想去干活。 见到吴氏这样，老太太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你个懒婆娘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干活去，今天是你做饭收拾家，还在这懒，你都懒的恨不得长炕上了是吧？”这些媳妇就没一个省心的，一会儿不敲打都犯懒筋，老太太瞪着吴氏，没个好气儿的说道。 “娘，既然你要教大丫儿二丫儿针线，不如连我们家玉娟也一起吧。玉娟都十岁了，该是学点儿针线活的时候呢。”吴氏虽然很怕婆婆，但是心里终究不甘。凭啥三房的闺女能有这造化跟着老太太学针线啊？他们家玉娟可是比大丫儿二丫儿强多了，为啥老太太不吱声？ 吴氏这话一出，那边的李氏也竖起了耳朵听着。要是婆婆答应了弟媳妇，那她也得把玉婵送过来，都是周家的孙女，哪能偏着向着？ “你们家玉娟？哼，连针是怎么拿的都不知道，你让我教她？你那是想要气死我啊？你也不看看大丫儿二丫儿俩人，她俩现在都能自己做衣裳做鞋了，我也不过是指点几句就行。我弄了玉娟在跟前儿，我嫌命长啊？” “自己家的闺女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你不好好教导着，还打算送我跟前儿来气我？赶紧干活去，别在这磨叽，家里外头一大摊子事情呢，谁有闲工夫跟你在这扯。”老太太这回是铁了心要收拾吴氏，故而一点儿好脸色也不给吴氏，直接沉下脸来训斥道。 吴氏讨了个没趣，这一早晨被公婆连番的训诫也让她心里窝火。不过当着婆婆的面儿她也不敢说啥，只好灰溜溜的下地，收拾厨房去了。 李氏见到吴氏没能讨到便宜，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没敢往外说。自家的玉婵虽然比玉娟强不少，可是在老太太眼前儿也没多大的分量，还是别自找没趣了。老太太要是哪天高兴，指不定就提起来，李氏可不想跟吴氏那样，被训的灰头土脸呢。 第十一章 吃过了早饭，周家老大和老三便带了干粮和水，套上马车，打算上山干活了。这时玉娴和玉妍俩人也收拾好，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大伯、爹，等等我们。”说话间，俩丫头便非常麻利的爬上了马车，坐在平板马车上头。 周安和看着自家这俩闺女，这会儿俩人都换了一身旧衣裳，好像是大丫儿她们穿剩下，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裳了。很显然，这俩人是怕林子里树枝什么的把好衣裳刮破了，所以才这么穿的。 两个小丫头头上头包着布巾，把头发全数包在里面，衣裳的袖口扎紧了，就连裤腿，也用腿带子捆的严严实实。两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弄成这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挺有点儿意思的。尤其是玉娴，那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小脸儿因为刚才跑了几步红彤彤的，气色看起来真是好多了。 “嗯，这样穿戴行，省的进山里头麻烦。玉娴，你这病了一场才好，自己多注意点儿啊。行了，都坐稳，咱们这就走了。”对于家里这几个女孩，周安和还是挺疼爱的。尤其是这个三丫儿，从小身子就不好，周安和也是特别心疼，故而便嘱咐了两句。 接着，周安和一甩马鞭，在空中爆出一个声响，“驾。”马车就这样离开了周家门前，朝着山上走了。 这是玉娴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坐马车。说是马车，但其实，拉车的根本就不是马，是骡子。这年月，马匹还是比较值钱的，一般人家都是用骡子来代替。周家这匹大青骡性情很温顺，脚力也好，倒是不比马车慢多少。 周安和赶车的技术也不错，看得出来，大青骡特别听话，于是这一路上倒是挺顺当的。从村子里到周家种参的那个参场子路途可是不近，差不多有五十来里地呢，就算是坐着马车，等着他们到地方，也都辰时末了。 “行，到地方了，下来吧。”周安和把马车停下，回头喊了自家俩闺女一句。 玉娴和玉妍每天早晨起来的都挺早，要是在家里干活还不觉得困，刚刚坐了一个来时辰的马车，在车上连颠带晃的，还真是把俩人给晃的迷糊了。这会儿听见父亲的声音，俩人才甩甩头，赶忙从马车上跳下来。 玉娴玉妍俩人跳下马车，活动一下腿，然后背起来背筐，跟着父亲就往这参场子里走。这还是玉娴头一次见到种人参的参场子呢，自然是特别好奇，于是一边走，就一边四处打量。 参场子一般要选地势略平坦，土质肥沃的地带。这边的参场子据说已经是经营了十几年，附近六七个村子，都是集中在这个参场子里种参的。也正是因此，眼前这一大片的开阔地，全都是各个村子的参地。 人参跟其他的作物不太一样，原本是生长在天然原始的森林里，不需要太多的阳光。如今虽然是被人工种植了，可是生长习性依旧无法改变，人们为了让人参好好成长，就必须搭好了遮阳又遮雨的棚子。 这个年月里自然没有那些农膜塑料布之类的东西，故而参棚子一律都是用木板搭起来。那些木板看起来有寸许厚，做成一面坡的棚子，上头还苫了好些茅草等。主要是为了防备漏雨，据说人参被雨水泡了就会烂掉。 整个儿参场子外围，用木头和树枝围出来一道围墙，这个自然是为了防备有人偷摸的进去偷人参。要知道，人参可是很值钱呢，总有一些图谋不轨的人在打主意，所以这个看参的活，真的是不太好干。 玉娴领着玉妍，两个人跟在大伯和父亲的身后，从敞开的大门进去。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见到路旁三间用木头堆砌，外面抹了黄泥的房子。这种房子在当地被称为木刻楞，属于东北比较原始的民居，整体就是用原木堆砌，上面苫着木瓦。 看参的人住在参场子里面，基本上都是这种房屋。一个是山上木材多，就地取材比较方便，另一个，这种房子如果不住想要挪地方也容易，拆了运到别处，不用几天就能重新盖起来，比村子里的那种土坯房或者砖石房容易的多。 这会儿工夫，参场子里面可是来了不少干活的人，所有进来的人，都跟房前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打招呼。玉娴也留意到了那俩人，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这就是外祖父和外祖母，韩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了。 玉娴细细打量着前面那两人，就见到韩家老爷子身材很是魁梧健硕，别看也是五十几岁的年纪，头发都花白了，可是腰不弯背不驼，身子挺的溜直。一看就知道，这老爷子精神着呢。据说，韩家老爷子以前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功夫好，等闲人十个八个都根本近不了身，今天一看，还真是有那个架势。 至于旁边的这个老太太，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但是却梳的十分利落，一身藏青的棉布衣衫虽然洗的有些发白，却是不见半点儿脏污。一看就知道，这也是个干净利落的老太太。 只一眼，还没见到两人正脸呢，玉娴就对这二人的印象不错。原主的记忆里，好像这俩人也是挺和气的。于是，玉娴便扯着妹妹玉妍，一溜烟的跑到了那两位老人的面前，“姥娘，姥爷，我们来了。”玉娴故意大声喊着，伸手就抱住了外祖母的腰。。 房前正跟人家闲聊的老两口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女娃给闹懵了，韩家老太太低头仔细打量一下，这才认出来，是自家闺女家里的俩丫头。“哎呀，三丫儿四丫儿，你俩咋来了？这么大老远的跑山上来，你娘也放心？” “姥娘，我们是跟着我爹来的，嘿嘿，好长时间没见着姥娘姥爷了，想得慌。我听我爹说，这时候姥娘和姥爷也都在山上帮忙，所以就求着我爹，带我们上山来看看。”玉娴既然有心要来找靠山，自然是要说点儿好听的。再者说，韩家老两口人都不错，她这话也不算撒谎。 第十二章 韩家老太太低头，看着眼前的玉娴，总觉得好像这个三丫儿有点儿变了。以前自家闺女领着孩子回娘家的时候，几个女孩都是文文静静的谁也不敢多说话。尤其是这个三丫儿，一副特别胆小的模样，不管老太太多么客气，这丫头始终都是放不开。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小丫头一见面就这么热情？不但是扑上来抱着不撒手，一张小嘴儿巴巴儿的，还净说些让人高兴的话。 “你这小丫头倒是转性了啊，今天怎么这么能说？我听你爹说，你前些天病了？现在可是好些？你这丫头也是身子太弱了，往后可得注意些啊。”终归是自家的外孙女，尽管一年见不上几回面，可是韩家老太太依旧非常疼外孙女，这会儿搂着玉娴，一味的叮嘱。 玉娴吐了吐舌头，暗地里做了个鬼脸儿，看起来她的变化还是太明显了，人家一眼就看出来她不对劲儿呢。不过，她觉得这样也没啥啊，不是挺好的么？她变了，大家也都能接受啊。早晨起来跟四婶吵了一架，也没见奶奶说她，所以，也没啥大不了的。 “姥，我没事儿了，吃了几天的药，又养了好几天，然后就好了。嘿嘿，我和玉妍都想姥娘姥爷了，就借口说是上山来捡萫子，过来看一看你们。”玉娴笑嘻嘻的说道。 “好，好，来就好，走，咱们进屋说话去。你几个舅母还有表哥都在山上呢，这时候最忙，我们都上来帮一把。走吧，今天你们来了，中午让你舅母做几样好菜。”韩家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就搂着俩外孙女，朝着屋里走去。 倒是周安和兄弟两个，跟韩家老爷子打了招呼之后，便往自家参地那边走了。他们来是干活的，自然没那个时间在这边闲扯。至于玉娴和玉妍俩人，其实周安和原本也没指望她们上山来能做什么，小孩子，还是玩儿的心思比较大，随她们就是了。 韩家老爷子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进屋来。此时玉娴和玉妍都跑到了炕上去，老太太找出来一些松子榛子什么的，俩人就像小松鼠一样，正在那儿磕呢。 在周家是没有这些零嘴儿的，周家孩子多，周老太太可没那个闲心弄了零嘴儿给孩子们吃。即便是永平等人抽空进山去弄一些回来，也是要留着等过年才能吃，平常日子里，很难见到这些。 估计韩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形，这个年月里，没有哪家的老人会惯着孩子吃零嘴儿。不过韩家就在这山里，韩家舅舅和表哥们都是一身的好本事，闲着的时候总会弄一些坚果之类的回来。韩家不缺这些，加上玉娴她们好不容易来一次，韩家老太太才会拿出来招待这小姐妹俩。 韩家老爷子进来瞧见这情形就笑了，“老婆子，等会儿给这俩孩子装一些让她们带回去，家里还有三个呢，估计也是捞不着吃。”韩家日子过得挺好，又在山上，真是不缺这些东西，故而老爷子就发话了。 老太太瞅了一眼丈夫，笑了，“还用你说啊？我自己的外孙女我还不疼着？这些都不用你多嘴了，自家孩子来了，我能亏了她们？行了，外头不少活呢，今天来人不少，你还是四处溜达溜达看看吧。昨晚上差点儿进了贼，东头那边的园杖子被扒开那么大的窟窿呢，赶紧领着孩子们去修了。” 提起昨晚的事情，老爷子脸色也不太好了，“嗯，那你在这头陪着俩丫头说话，我过去看看。唉，眼见着就这几天要起参了，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不然，咱们一家子这一年就白干了，弄不好还要丢了差事呢。” 老爷子说完就转身往外走，临出门之前还不忘了嘱咐玉娴，“三丫儿四丫儿，你俩在这好好玩儿，中午让你舅母她们做点儿好吃的。姥爷还有事啊，就不在这陪你们说话了。” “姥爷，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们坐一会儿，也得进山去捡萫子呢。”玉娴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句。 “不急，等会儿让你表哥他们帮忙。这会儿他们都去遛场子了，咱们这参场子大，走一圈也得好长的工夫。等会儿他们回来，让他们帮着你们，林子里有的是那东西，不用多少时候就捡满一筐了。”韩家老爷子点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这边，老太太也发话了，“就是，这个急啥，咱后头那林子里有的是，一会儿再说。先陪我这老太婆好好聊会儿，从端午节你娘领你们回家玩了半天，再就没见到你们了。你说俩村子离着多近啊？就二十来里地，你娘也不知道忙什么，就是不爱回去。” 提起这件事来，老太太就忍不住叹气，自家闺女是什么脾气她还能不知道么？玉娴她娘就是觉得自己生了五个闺女，给老韩家丢人了，没脸回家。 说起来也就怪了，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人家都说闺女随娘啊，可怎么到了韩氏这就不一样了呢？一个儿子不见，连着生了五个闺女。要说呢，在这个年月里，也真是让人愁得慌。 偏偏韩氏这几年，还就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老太太也是跟着干着急。可是闺女不经常回来，老太太又不好往周家去，她这心里也是担心惦记着，可又能有啥办法？ “三丫儿，你娘在家咋样？还好么？”两个村子离的挺近，其实周家有什么消息，韩家也不可能不知道。老太太其实很明白，自家闺女在周家过得不算如意。当然，周家门风不错，那个亲家也不是特别能磋磨儿媳妇的人，这一点韩家老太太还是放心的。 老太太就是担心，自家闺女软弱憨厚，再加上没能生个儿子出来，自己就觉得在妯娌跟前儿矮一头。加上周家那几个媳妇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怕是妯娌之间挤兑韩氏。每一次韩氏回家老太太都会问，可韩氏不说，老太太也没办法。 “跟你娘说，让她挺起腰板儿来，咱们也不比别人差啥，为啥就不能理直气壮的过日子？”老太太忍不住说了句。 第十三章 玉娴一听外祖母这话，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看来外祖母也不是不关心母亲啊，这样就好了，要是能有外祖母的支持，或许分家的希望能更大一些。怎么说呢，虽然周家还可以，不算是什么火坑，但是玉娴总觉得，韩氏在周家生活的太憋屈了，最好还是能分家另过。 “唉，要是能分家就好了，估计着分了家，我娘还能过得舒心一点儿。”玉娴装作不经心的样子说出这句话。但实际上，目光却一直盯着韩家老太太，就是想看一看外祖母的反应。 出乎玉娴意料的是，韩家老太太听见这话，脸色就变了，“你这丫头，听谁说的这话？这可不是玩笑啊。我可告诉你，当着我的面儿说一说还不要紧，回家了千万不能提。胡闹，怎么能分家呢？”韩家老太太用一种很是严厉的语气说道。 玉娴被外祖母这样的神态表情给吓了一跳，不明白为啥刚刚还那么和气的外祖母，怎么就会一下子生气了？“姥娘？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我也是经常听四婶儿提起来，要是周家分家的话，她就可以带着永成玉娟他们去县城过自在日子了。” “姥，我四婶这么说，不就证明了分家是件好事情么？为啥你还生气了呢？”这个时候，玉娴自然要找个垫背的。反正吴氏这话背地里真的没少说，她们姐妹听见过好几回了，这会儿自然就拿着当借口。不然，看老太太这脸色，肯定会训她的。 果然，听见玉娴这么说，韩家老太太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她长出了口气，“唉，你这丫头还小，啥都不懂呢。咱们这边的规矩就是，老人不发话说分家，这个家事绝对不能分的。分家那叫什么事儿？好好地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多好？要是谁家媳妇敢提出来分家，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你们周家那个情形，姥娘明白，你娘在周家过得不舒心，我也知道。可是这给人当媳妇哪个是好过的？不都是这么走过来么？周家是个大户，周家那老两口名声都不错，不是那种能虐待磋磨儿媳妇的，分家可不行。” “尤其是你们这一房，万万不能提出来分家。你娘就生了你们姐妹几个，连个顶门立户的儿子都没有，分了家，你们怎么过？一大家子六七口人，就指着你爹一个人养活？不分家在一起过日子，好歹还有你那些堂兄堂弟们帮忙照应着，分了家以后咋整？” “你们姐妹都是闺女，连个亲兄弟都没有，家里没有男丁撑腰，那日子是过不起来的。往后你们都嫁出去，没有兄弟做依靠也不行啊。唉，你还小，这些都不懂，这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解决的事情。没有个顶门立户的男人，那就不是个过日子的正经道道儿。” “往后千万不能提起分家的事情，懂不懂？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大人的事情，这些事情少操心。”韩家老太太盯着玉娴，神色有些严厉。 听见这一番话，玉娴真的是无言以对了。看起来，如今这年月重男轻女的观念已经深入到这些人的骨髓里了，想要改变真的是太难。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顶门立户？女孩子就不能支撑家业过日子？这都什么啊？ 唉，也是没办法，她既然身在这个年月里，也少不得要随波逐流。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想要扭转世俗观念实在是太难。可是母亲怎么办？难道就眼看着母亲这么憋憋屈屈的过一辈子？ 玉娴闷不做声，很显然是一副不太甘愿的模样，韩家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一眼也就看出来了。她叹了口气，“三丫儿，你还小呢，好多事情真的不懂。姥娘也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做人家的媳妇就是这样，没有哪个媳妇在婆家日子过得多么舒心，除非这家没婆婆。” “你娘在周家不容易，可是说起来也不是就过不下去了。你那奶奶是个明事理的人，虽说厉害了些，可是这些年来，也从来没见到她挑唆着儿子打媳妇。丫头，你是不知道姥娘当年怎么过来的，你那个太姥姥成天看着我不顺眼，动不动就挑唆着你姥爷打我。” “也幸好，你姥爷不算是那种糊涂的，顶多就是当面训两句，回到自己屋里再哄一哄，我也就这么熬过来了。都一样，媳妇不易做，我这还生了你四个舅舅呢，不是也受了多少年的气么？你娘的确是过得不舒心，好歹还有你爹疼着，有你们这几个贴心的闺女，也不错了。” “对了，前些时候你二舅打了一头鹿，正好是头母鹿，得了块鹿胎。等会儿我找出来，你拿回去给你娘，让你娘想办法炖着吃了。那东西大补的，你娘知道用处，让她好好养一样身子，指不定还能有点儿用处。” 老太太自然是心疼闺女，但是这个年月都是如此，再心疼也不能让挑唆着闺女在婆家胡闹啊。倒是这会儿想起来了一样好东西，赶忙就去炕上的柜子里翻找一通，然后找到了一个油纸包，“就是这个，你记得带回去。” 玉娴刚才被外祖母训了几句，心里正不高兴呢，可是一见到外祖母翻箱倒柜的找鹿胎，当时心里的那点儿不愉快也就散了。看得出来，外祖母还是疼母亲的，不然不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一直留着要送给母亲。 鹿胎的确是个好东西，对于治疗妇人的一些病症都有效果，但是单味药效果不算很好。最好的话，是另外配了药材熬成鹿胎膏，那样效果会更好。嗯，或许她可以想想办法，找人帮忙。 当然，玉娴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来。关键她才十一岁啊，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应该是不懂这些的。最近玉娴已经表现的有点儿过了，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让人看出太多的破绽来。 “嗯，姥娘放心吧，这东西我一定回去交给我娘。”玉娴乖乖点头答应了。 第十四章 玉娴来山上可是打着捡萫子的旗号呢，自然不能总在屋子里跟韩家老太太聊天。于是说了会儿话，玉娴就说，要进林子里去捡萫子了。 “嗯，你们等等啊，我去喊了你振林表哥他们来，让他们领着你们进林子。那几个猴孩子对这山上熟悉的很，他们知道哪边儿萫子多。”说话间，韩家老太太也跟着下了地，领着玉娴她们就往场子东北角那边走。 走了不远，就瞧见前面过来了好几个小伙子。老太太一看，正是自家那几个孙子回来了，便赶忙招手。“振林、振文，你们表妹来了，她们要进林子捡萫子，你们领着去，找个多的地方。” 其实不用老太太喊，这几个小子也知道表妹来了，刚刚韩家老爷子已经说了。他们急急忙忙把活干完，就是为了回来看表妹的。韩家四兄弟早都成亲生子了，说来也奇怪，到现在为止，韩家是一个女孩也没看见，四个媳妇生出来的全是男丁。 韩家这些小子们一个个都盼着家里有个女娃，可就是不能如愿，所以这些男孩子对姑姑家的那几个表姐妹可是喜欢的不得了。一听说表妹来了，好家伙，几个小子也不管那些了，急急忙忙的就往回跑。 这会儿一听说表妹要进山捡萫子，韩振林就大声说道，“表妹，这破林子里头树棵子乱糟糟的，进去一会儿就把衣裳和手脸都刮破了。这样，你俩在家里等着，我和振文振云他们去帮你们捡。这点儿事情，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你俩还是在屋子里歇着，陪奶奶说话算了。” “就是就是，姑娘孩子水灵灵的哪能跑山里头？我们一个个皮糙肉厚的不怕，你们俩就在这边等着算了。”振林身边的两个小子也都连忙点头，非常赞同振林的意思。 玉娴看着眼前这几位表哥，韩家表哥们都继承了韩家人的优点。个子高体格壮，眼前这几个男孩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却都不矮。看起来是常年跟着老爷子练武的缘故，一个个都那么壮实精神。加上韩家人长得都不错，几个小伙子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有些赏心悦目。 对于表哥们这么说，玉娴也只是笑笑，“振林表哥，我们姐俩是来干活的，也不是闲着玩儿的。再说了，这时候山上的活不少呢，你看各处都挺忙，哪好让你们不干活反倒是帮我们捡萫子啊。表哥只要带我们过去就行，我俩也不求太多，今天能捡满筐回家就行了。” 以前在村子里，她们姐妹进山一天，大概也就是捡两筐来的萫子。因为村子里不少人都进山，大家伙都去捡萫子，根本就弄不到多少。今天玉娴也没敢往多里打算，只要能捡回去两个小背筐的萫子，就算没白来，回去也能交差了。 振林看了看玉娴和玉妍俩人背着的背筐，撇撇嘴，“就这么点儿的小筐，能装多少东西？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跟我们走吧，我们帮着你俩，用不了多少工夫就捡回来了。振文，你跑趟腿儿，回去弄俩大点儿的背筐来，咱们帮表妹多捡些回去，也省的她们受累。” “行，三哥，那我回去拿背筐，你领着表妹她们进林子吧，当心点儿啊。”振文嘴里答应着，就一溜烟儿的跑回去找背筐了。 韩家老太太见到几个孙子都这么热情，心里也是挺高兴的，于是又嘱咐了玉娴几句，让他们进山当心。 “振林啊，我看让振文和振云领着你表妹她们进林子捡萫子，你带上弓箭，看看能不能弄点儿野味儿回来吧。中午你表妹和姑父都在，弄点儿好吃的。”老太太忽然想起这件事来，连忙嘱咐了振林一句。 振林一听也对啊，表妹们来了要是不弄点儿好吃的怎么成？“对啊，奶奶不说，我都忘了。行，那我也回去拿弓箭。林子里野物有的是，我看看弄点儿回来，让表妹们解解馋。”振林是韩家这些小辈儿里头功夫最好的，箭术尤其拿手，比他大哥振生还厉害呢，进林子打猎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振林也是个办事麻利的，一边说着，撒腿就跑，转眼就跑回了他们的住处。从墙上取了弓箭等物，然后又快步返回，一路撵着玉娴等人后面，进了林子。 玉娴跟玉妍两姐妹，在振云和振文两个的带领下进了林子，朝着一片柞树特别多的地方走去。一般来说，这种植人参的地方，大多数都是阔叶林。东北的阔叶林带，里面柞树、桦树、黄菠萝、紫椴等都是非常优质的树种，这一片参场子也是如此，周围都是阔叶林，尤其以柞树居多。 振文他们成天在山上，自然知道哪里的柞树多，哪里结萫子更好。所以他们来的这片地方，基本上全都是长了多少年的柞树，此时地上落着好多萫子。“表妹，咱们就在这一片捡萫子吧，也不用走远了。你俩慢慢来，当心那些草刺什么的，别扎了手。”振文嘱咐了玉娴姐妹两句，然后就弯腰去捡萫子了。 这边的确是萫子好多，比起村子周围的山上可是强多了。玉娴和玉妍一见到这个情形，自然也顾不得说话，赶忙就弯腰一个劲儿的往背筐里扔萫子。 山里的萫子多，捡起来也不费劲儿，只要拨拉开那些落叶，随处可见椭圆形的萫子。玉娴姐妹俩手都很快，不一会儿就捡了很多，姐妹俩偶尔抬头互相看一眼，都特别高兴。 “姐，还是你脑子好使，要是早来山上多好？这几天咱们费了那么多的劲儿，也没捡多少回家。”玉妍一边开心的往背筐里扔萫子，一边低声说道。 玉娴一听这话就笑了，“四妹，不是这回事儿。山上萫子的确是多，但是咱们来，也给姥娘表哥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其实我今天上山来，主要还是找机会看看姥爷姥娘，捡萫子就是个借口。这种事情一回还行，不能总来，姥娘家也挺忙的，咱们帮不上什么，也不能总来添乱。” 玉妍毕竟才十岁，心思简单，想不到这些上面，此刻听姐姐这么一说，才恍然，“哦，也对。” 第十五章 有振文振云哥俩帮忙，加上这边满地都是萫子，故而一个多时辰之后，玉娴和玉妍背筐就满了，而振文他们俩，也捡了一大背筐的萫子。这时候天色也不早，快该吃中午饭了。 “表妹，走吧，咱们回去吃饭，今天中午我娘肯定能做好吃的。嘿嘿，咱们回去休息吃饭。”说话间，振文就把背筐背了起来，那头振云连忙拎着玉娴和玉妍俩人的小背筐。 筐已经满了，玉娴就算是想要再捡，也没地方装了啊。再说眼前这些收获已经让她很满足了，于是便跟着两位表哥，从林子里慢慢走出来。 刚刚出来林子，结果就见到振林迎面过来。看样子也是刚刚从林子里出来，背后背着弓箭，腰间挂了两只野鸡，左右拎着一只野兔，右手还拎着两只不知道是什么鸟。样子比野鸡小一些，碎花的羽毛，很漂亮的样子。 振林见到玉娴等人便笑了，“表妹今天真是好福气，你瞧，我才进林子这么一会儿呢，就弄了好些野味儿回来，今中午有口福了。等会儿让我娘把野鸡和兔子炖了吃，这两只树鸡，表妹拿回家去给姑姑和表妹们尝尝鲜。” 树鸡，是当地人对山里一种野鸟的称呼，但是其真名，应该称为飞龙，这东西可是东北一绝。人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其实这个龙，不是说的真龙，说的就是这个飞龙。飞龙肉质极其鲜美，用飞龙炖汤，不用放任何调料，味道都会特别的鲜，历代以来，都是进贡的贡品。 这东西平常日子还真是不太容易遇到，说来也巧了，振林今天进林子里，竟然是一下子遇见了一群。他箭法比较好，连射三箭，结果射下来两只，也可以说是很厉害了。 看着振林这个样子，玉娴玉妍俩人也是佩服的不行，“振林表哥，你这也太厉害了吧？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啊，就弄了这么多野味儿回来。难怪姥娘说你功夫好，还真是呢。”玉娴一脸羡慕又崇拜的神色。 振林笑笑，“也是今天运气好，有的时候吧，进林子大半天也未必能有什么收获，不过这时候是秋天了，野物的确多一些。走吧，先别说这个，咱们赶紧回去，让我娘看着弄几个菜，今中午让你们姐妹好好吃一顿。” 说话间，兄妹几个便拎着东西往回走，不多时便回到了之前的房子。就只见韩家老太太正在屋外，跟两三十来岁的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摘菜呢。 “奶，我们回来了，你看，今天我可是弄了不少好东西呢。娘，中午多弄几个好菜啊，表妹们来一回不容易，得好好招待。”振林扬了扬手里的这些野味儿，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韩家老太太还有两个媳妇扭头一看，当时就乐了，“你小子今天出息了啊，才进林子这么会儿工夫就弄回来这些野鸡兔子的，行啊。哎呀，这是树鸡？这可是好东西，老大媳妇，中午炖个汤吧，这东西趁着新鲜吃才好。” “振林，快把那只兔子扒了皮，一会儿让你娘拿去跟洋山芋炖了吃。两只野鸡一个炖蘑菇，另一只收拾好了等会儿你给烧熟，留着三丫儿她们带回去，给大丫儿二丫儿她们尝一尝。树鸡炖汤，中午再另外弄几个别的菜，烫上一壶酒，喊着你姑父还有大伯他们一起过来陪你爷爷喝两盅儿。” 韩家老太太一张嘴，就把中午的饭菜安排下去了，有野鸡野兔这些肉菜，中午的饭菜自然是不会差了。于是，韩家两个媳妇也急忙动手，烧水收拾野鸡。这个季节山上有的是蘑菇，昨天还捡了不少在外面晾着呢，随便抓几把洗一洗等会儿炖鸡就行。 韩家四个媳妇，两个跟着来山上帮忙，另外两个留在家里看着那几个岁数小的孩子，同时也照顾家里。每年这个季节，都是最忙碌的时刻，也是没办法，山上人手少了不行。女人们上山来别的做不了，最起码能帮着做个饭，男人也能专心的遛场子、休息。要知道，晚间男人们可是不能睡，要整晚在外面溜达防备有贼呢。 眼见着大舅母和二舅母都这么忙，玉娴跟玉妍自然是不好在一旁干看着啊。于是连忙把背筐放在了角落里，然后洗了手，也进厨房去帮忙。“大舅母，我来烧水，你忙别的吧。”这些事情，两个女孩在家里也是经常做，根本不生疏。玉娴手脚十分麻利的往锅底添了柴，然后刷锅烧水。 “哎呀，你快歇着，这点儿活，我跟你二舅母就能干。好孩子，进屋去陪你姥娘说话吧，你们难得来一回，可不好让你们动手干活。”韩家大媳妇刘氏一见这样，忙道。 韩家四个媳妇，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生出闺女来。刘氏生了四个皮小子，那可是稀罕闺女稀罕的不行，见到玉娴玉娴简直喜欢的不知道怎么好，哪里舍得让她们干活？“你们姑娘孩子嫩手嫩脚的，不好干这些粗活。去吧，到外面玩儿，晒晒太阳也行，这边不用你们。” 玉娴却是并没有真的就扔下手里的活出去，反倒是坐在那里看着锅底，“大舅母，我们来山上本来就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今天上午振文表哥他们都没能去干活呢。这会儿大舅母再不让我们帮着干点儿啥，那我们可没脸在这吃饭了。”玉娴调皮的说道。 刘氏一听这话就笑了，“瞧你这小人儿，岁数不大，小嘴儿巴巴的，还真是会说。行，那你就在这帮大舅母看着火，水烧开了喊我一声啊。”刘氏叮嘱了一句，然后转身就出去忙别的了。 大锅烧水自然是快的，不多时锅里水开了。刘氏赶忙把野鸡树鸡都扔到盆里用热水烫了，然后快速的拔毛开膛，不多时，几只野鸡树鸡全都收拾干净。 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刘氏把一只野鸡剁成块儿，扔到锅里炖上，另一只里外抹了些盐还有调味粉，让振林拿去裹了泥烧熟。之所以这么弄，主要是为了让玉娴带回去给家里的那几个女孩吃，要是炖熟了，汤汤水水的太难弄，反倒是烧熟的比较容易带着。 第16章 丰盛午饭 韩家两个媳妇都是特别能干的，再加上有玉娴和玉妍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故而这顿饭倒是很快就做出来了。 锅里的小鸡炖蘑菇、兔肉炖洋芋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另外一个锅里闷着白米饭，砂锅之中还炖着飞龙汤。刘氏跟何氏俩人又炒了几样菜蔬，这厨房里弥漫着饭菜诱人的香气，倒是让人忍不住咽口水了。 “振文，你快去喊了你姑父他们过来吃饭。这天气也不算暖和了，别让他们在外面啃干粮，过来吃点儿热乎的，顺道陪你爷爷喝两口。”韩家老太太一见到饭菜都差不多了，连忙就让孙子去喊人回来吃饭。 若是平常日子，即便周安和他们上山来干活，也不在韩家这边吃中午饭。一个是平常时候山上也就韩家几个大男人，饭菜什么的也都并不算及时，都是随便对付着吃。另一个，周安和虽然是韩家的女婿，可也不好总是带着自家兄弟跑来打扰。故而都是在家带着干粮，就在参地的地头啃两口算了。 今天说起来，周家两兄弟还是跟闺女沾了光。玉娴玉妍难得来一次韩家，又赶上韩家老爷子老太太都在山上，这才有那个心情喊他们一起来吃饭。振文跑到周家参地的地头上，正好瞧见周安和兄弟俩刚坐下吗，打算拿出来饼子要啃呢。 “姑父，大伯，我爷我奶喊你们过去吃饭。今天我娘做了不少好吃的，炖了鸡和兔子，还有飞龙汤呢。我爷说，让姑父和大伯过去，陪他喝两盅。”振文自然是嘴不笨，赶忙上前来请周安和兄弟俩过去吃饭。 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大哥，那咱们就过去吃吧，岳父岳母在山上呢，既然人家叫咱了，不去不好。”自家岳父岳母都在，这时候要是拒绝，的确是有点儿矫情。故而周安和倒是也没犹豫，直接就把饼子重新放起来，跟周安邦俩人站起来，跟着振文往房子那边走了。 来到韩家人的住处，正好韩家四兄弟也都回来了，于是老太太就喊了众人，一起坐下吃饭。 其实参场子里头好几处房屋，但是数着这边的大一些，三间屋子间量都挺大。其余的就只能算是窝棚，留着韩家兄弟晚间各自睡一处，方便遛场子而已。 此时，东屋炕上摆了炕桌，地上也摆了一张桌子，韩家老太太领着两个媳妇还有俩外孙女，加上振林振文振云这几个孙子在炕上吃饭。韩家老爷子则是领着四个儿子，加上周安和周安邦，以及振生振安这两个岁数大的孙子在地上那一桌喝酒聊天。 玉娴玉妍早就帮着舅母们把饭菜都端上桌，此刻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饭菜，都冒着热气飘着诱人的香味，让这些已经干了一上午活饥肠辘辘的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来来，都快吃。今天也是赶巧了，振林这小子进林子还真是弄了点儿好东西。安和安邦，快尝尝，今中午这汤可是搁飞龙炖的。这东西要不是在山上住着，可是吃不着。我们老两口也是难得上山来，正好，咱们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 韩家老爷子这边热情的招呼着女婿吃喝，那头老太太也是不停的往玉娴和玉妍俩人的碗里夹菜。“三丫儿四丫儿，慢慢吃，今中午菜有的是，你们随便吃就行了。瞧你俩这小模样，都多吃点儿，长肉。” 老太太很热情，刘氏跟何氏也是不用说，就连振林兄弟，也是一个劲儿地帮着俩女孩夹菜。不多会儿的工夫，玉娴和玉妍俩人的碗里就堆满了鸡肉和兔肉。 “姥娘，舅母，不用夹了，这些都不一定能吃上呢，太多了。”玉娴捧着碗，看着碗里小山一样的肉，简直哭笑不得。关键是太多了，她饭量也没那么大，光吃这些肉就能饱了。 老太太一看，也的确是放不进什么了，便笑笑，“多吃，你们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多吃肉。” 既然菜已经在碗里了，自然也不好再放回去，于是玉娴和玉妍俩人便开始低头跟碗里的饭菜较劲。别说，韩家两位舅母做饭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小鸡炖蘑菇炖的非常入味儿，山上纯正的野鸡味道原本就鲜美，再融合进新鲜蘑菇的清香甘美，这味道还真是好极了。 玉娴和玉妍在周家可是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周家别看是大户，可是周家老爷子老太太过日子都是特别俭省的那种。成天省吃俭用炒菜都舍不得往里多放油呢，更不要说炖鸡炖兔子了，平日里就是饼子咸菜，顶多大铁锅里炖一锅白菜就很好。 也就是韩家在山上，又有振林这样功夫好箭术好的人，才有机会吃到这样美味的饭菜。别说是现在的玉娴，就算是上辈子的小玉，说实话也没吃过这么鲜美的鸡肉。毕竟说起来，这可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正宗绿色食品，那种天然纯粹的味道，绝对不一样。 难得吃到这样的美味，加上韩家人的热情，玉娴跟玉妍也就不客气了，闷头一个劲儿的吃东西。韩家老太太见到俩外孙女吃的香甜，也是特别高兴，“往后常来，你表哥别的本事没有，进山打猎弄个野味啥的，那就是手到擒来。你们常过来走走，想吃啥就跟姥娘说，姥娘让你舅母做。” 老太太这话是心疼外孙女，自然也有一小部分是客套，毕竟说起来，他们每年来山上也就是一个来月的工夫。等着几个村子的人参都起货弄走，山上不忙了，老太太等人也得下山，回家收拾自家的人参做货。 玉娴明白这个道理，她原本来山上也不是为了这些吃的。这一次虽然没能得到外祖母的支持同意分家，不过她也看出来了，韩家对韩氏，还是很心疼的。以后要是韩氏在周家受了什么委屈，只要想办法知会韩家人一声，想来韩家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样就很好了，事情需要一步一步做，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以后的事情再另外想办法。韩氏在周家也不说是就真的过不下去了，倒是也没必要那么着急。 第17章 人参栽培 一顿饭吃的玉娴和玉妍俩人都撑着了，最后实在吃不下。韩家老太太一看俩孩子吃的也的确不少，这才不再劝，只说是让俩人等会儿出去溜达溜达，别着急干活。 炕上这桌不喝酒自然吃的快，玉娴和玉妍俩人都下了地，帮着把桌子碗筷等收拾走，然后就在外面慢慢走动，四处打量着眼前的参地。玉娴前世虽然也知道人参这东西，但说实话，她还真是没见过地里的人参呢，这会儿正好在附近看看。 表妹难得来山上一回，振文振云俩人就跟在玉娴玉妍身后，各种帮忙解说，倒是解答了玉娴的不少疑惑。“今年起货的，都是已经长了六年的棒槌。这东西在地里长两茬儿，参籽儿发开口撒到地里，长三年起出来要再挪一块新地里。” “重新栽地里再长三年，就得起出来做货了。时间长了不行，超过三年土里的肥力没有了，还容易烂。不够三年吧，又长的小不划算，所以都是三年就起。你看那边，那就是今年要起货的，这些天我们晚上都不敢睡觉，就在那一片来回溜达，生怕有贼来偷。” “棒槌这东西值钱着呢，还只有咱们这儿出，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是块儿肥肉。那些小贼们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混进场子里头来偷，要不是咱们家人手多，又全都有些功夫，还真是整不了。” “就这样也不行，昨天晚上一个没留神，外头的杖子就让人给扒开了。幸好咱山上养的狗都厉害，听见动静一阵咬，我们赶过来，才把贼吓跑了呢。表妹你没瞧见，这山上光是狗就养了快二十条，要是没有那些狗，人就是再有本事，也看不过来。” 振文是个特别能说的，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自然是说起来没完，于是就把参场子里面的情况都给玉娴介绍了一遍。别说，玉娴还真是从里面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呢。 人参是一种特别值钱的药材，别看这只是人工种植的园参，价钱也不低。目前来说，官府牙行收购的价格，干货一斤也在一两到三两之间，这个是看人参的品质大小等综合因素在里面。 要知道，整个儿这个大靖国，也只有此地最适合种植园参。朝廷为了控制人参的品质，就只允许附近六七个村子种植，其余地方一律不许，也不许当地人把种子和参栽子外卖。外地客商来收，只能收走干货，新鲜的人参是不能被带走的。 附近这六七个村子加在一起，大概有差不多一千户人家，一般人家的话，每年大概也就是出产一两百斤的新鲜人参。所以每年这边人参的出产量，新鲜的大概是十五六万斤左右，等到做成了干货，大概也就剩下五六万斤了。 别看这个数字听起来像是挺多，但实际上却根本就不算什么，要知道这可是供应整个儿靖国各地的需要呢。人参本来就是一种用处特别多的药材，更是滋补佳品，每年五六万斤的产量对于整个国家，那的确是供不应求，故而这价钱上，还是很可观的。 也正是因此，就有不少的宵小之徒都在打主意，尤其是眼前的参场子，那可是好多不干正事儿的贼人们眼里的肥肉。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都有好些人在参场子外头打主意，不光是想偷场子里的人参，有的时候也会半路打劫老百姓家起出来的人参。 前些年韩家没上山看场子之前，参场子里就曾经丢过人参。这边官府可是对这个特别重视，看参人因为看管不利，就直接被关进大牢了。韩家也是之后找了人托了关系才能上山来看参的，当然，韩家人个个都有一身的好本事，自从韩家上山以来，还真是没让那些小贼们得逞。 韩家在山上看参也有六七年了，韩家几兄弟特别尽心，参场子里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情，官府那边也很满意，每年还会多少给一点儿补贴。加上韩家人都特别勤快，看参之余自家也种了不少，所以这日子过的倒是红红火火，比起大部分人家都要好许多。 “表哥，那边的空地都是怎么回事啊？是已经起货的参地么？怎么不在上面种一些粮食呢？我看好像就种了一点儿黄豆、山芋啊，为啥不种苞米高粱之类的呢？那么多地都闲着，多可惜啊。” 玉娴看向远处那一大片空着的地，不由得有些奇怪，按说韩家这么勤快的，不至于让地闲着啊。那么大一片地要是种了粮食，可是能出产不少呢。 振文一听这个就笑了，“表妹怕是不知道了吧？这种了棒槌的参地啊，再种别的粮食作物都长得不咋地。土里的肥力基本上都被棒槌吃光了，苞米高粱这些种了干脆就不长，倒是黄豆山芋这些长的还行。” “不过这黄豆不能当粮食吃啊，咱家种了也顶多就是打油，一年也用不上多少。洋芋更是不用说了，除了做个菜，闲着没事烤两个吃，还能干啥？种太多了也吃不上，反而还浪费那工夫，所以这地就全都闲着了。” 听振文这么一说，玉娴才算是明白，原来参地用过的土，竟然不能种其他作物，顶多就是黄豆和山芋。可是，这两样东西并不像振文说的那么没用啊，黄豆除了可以打油，还可以生豆芽，做豆腐，只要弄好了，也是可以换来钱的呢。 至于山芋更是不用说了，这东西可以做淀粉啊，还可以做粉条。东北人不是最爱吃猪肉炖粉条么？对了，好像她来到之后，还没听说过有粉条这东西呢。“表哥，你听说过粉条么？就是用洋芋或者番薯等东西弄出来淀粉，再做出来的，用来炖菜炖肉都特别好吃。” 振文听见玉娴这话，摇了摇头，“没听过，真的是没听过，什么是粉条啊？这边没有呢。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玉娴一听振文这话，知道振文没说谎，也就是说，这个年月里，还没有粉条的出现呢。嗯，或许，她可以在这个上面做一点儿文章，指不定有些收获。当然，今年肯定是不跟趟了，需要等明年再说。 第18章 爱护之心 毕竟下午还有事情，周安和等人也没有喝酒到特别晚，只不过是小酌几杯。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稍微休息一下，也就各自忙活去了。至于玉娴和玉妍俩人，闲着也是无聊，干脆跟刘氏要了个麻袋先用着，把之前捡来的萫子都倒进麻袋里，又背着背筐进林子了。 这一次，振文和振云还要跟着，倒是被玉娴拒绝了。山上忙的很，晚上他们还要各处遛场子，下午都要抽空睡点儿觉，还是别让表哥们跟着忙活了。 振文和振云见到玉娴姐妹态度这样坚决，加上他们这一天也实在是累的慌，故而就不再坚持。送玉娴姐妹进了林子，嘱咐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左右这边离着参场子特别近，真有什么事情喊一声那边就能听见，也不怕有危险。 表哥们走了，玉娴和玉妍俩人便又低头各处找萫子。玉娴的心情挺好，应该说今天算是没有白来，不光是受到了韩家人的热情招待，打听清楚了韩家的态度。更重要的是，玉娴从参场子里面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对于将来肯定有帮助，这个才是最让人开心的。 姐妹两个在林子里不紧不慢的捡萫子，虽然没有表哥们帮忙，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俩人的小背筐也差不多满了。今天可以说是收获满满，这样就很好，玉娴很知足。于是姐妹两个背起背筐从林子里出来，一路回到了房子这边。 此刻时候也不算太早，看起来也有申时中左右。按照以往周安和回家的时间来算，估计也就是半个来时辰之后，他们就要往回走了，正好收拾收拾等着一起回家就行。 韩家老太太见到俩外孙女回来，连忙帮着玉娴二人把东西都收拾了，“按说呢，你们俩难得来一回，我应该留你们在这儿住两天。可是如今这山上太忙了，也乱，实在没那些地方留你们住。等着冬天再，冬天我让你舅去周家，把你们几个都接回去多住一些时候。” “这里头呢，是我刚刚让你舅母给你们带的东西，好不容易来一回，不能让你们空手走。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山里这些榛子核桃松子什么的。家里虽然也有，可就是怕你们不能随便吃，带回去你们小姐妹闲着没事儿嗑着玩儿的。” 老太太一边说着，就拿出来了两袋子的干果等物，“这是分成了两份儿，一份儿回去给你奶，另一份儿你留点儿心眼儿，自己藏起来，别让别人看见，留着你们吃。” 韩家老太太那也是人老成精，她很清楚，给外孙女带回去的东西，不可能全都落在周家三房。到时候周家那边肯定会盘问，要是说一点儿东西都没给带，肯定瞒不过去。故而早早地就把东西分成两份，留下一份专门堵住周家那些人的嘴。 老太太的意思，玉娴自然是明白的，一边点头就一边偷笑，“姥娘放心吧，这些我都懂。”就算是外祖母没有叮嘱，玉娴也不会真就傻呵呵的把东西全都交出去。凭啥啊？她外祖母给的东西，结果自家姐妹吃不到，反而要便宜了其他人？ 韩家老太太见到玉娴那挤眉弄眼调皮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就笑了，“你个小丫头如今倒是越来越鬼灵精了，好，这才对，可别像你娘一样，成天就是憨憨的干活。周家也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人多事情就多，你得帮你娘多留心眼儿，别让她吃亏了。” 老太太也是看出来了，这个三丫儿如今可是跟以前不一样，活泼精明了好些。对于这个变化，老太太倒是挺高兴的。这五个外孙女都有点儿随了自家那个闺女的性格，温柔贤惠倒是真的，可就是太没主意了，没有那个刚强劲儿。 周家那样的大户，要是没有点儿泼辣的劲头，那就只能是让人欺负的命了，老太太说是不担心闺女和外孙女那是不可能的。如今见到玉娴的转变，反而是很高兴，总算有个性子刚强点儿的孩子了。这样一来，往后闺女和外孙女，在周家或许就能少受气。 “三丫儿，姥娘看得出来，你是个特别灵透的孩子。比你娘、你爹，甚至是你大姐二姐都有股子不一样的劲头，这样挺好的。往后要是你们在周家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就机灵点儿，让人去韩家报信儿，到时候你姥爷你外公，肯定过去帮你们出气。” 韩家老太太这话，无疑就是表达了一种要给韩氏母女撑腰的意思。虽然老太太不赞同分家，不过要是周家人真的哪里太过分，只要韩家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主要是得有人通风报信啊，不然就跟以前似的，韩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瞒着，这边就算是有心，不是也帮不上忙么？ 得了姥娘这句话，玉娴今天就算是没有白来，当下玉娴心领神会，便乐的合不拢嘴了。“嗯，知道了，姥娘，这些我都明白，往后我会护着我娘，不让她受人欺负。” 老太太看着玉娴那俏皮可爱的模样，心里一阵喜欢，赶忙又把之前找出来的鹿胎，以及中午振林给烧熟的那只野鸡等东西也都装到了玉娴的背筐里。 刚刚玉娴和玉妍已经把背筐里的萫子都倒进麻袋了，正好腾出地方来装老太太给的这些东西。所有的物品都装进去之后，老太太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口袋来，塞在了玉娴的衣襟里。 “三丫儿，这是两百个铜钱儿，你带回去给你娘，让她抽空去找个郎中好好看看，抓几副药吃。”老太太没敢大声说，贴在玉娴的耳边嘀咕了这么两句，就连玉妍，都没让她听见。主要是玉妍还小，老太太担心万一玉妍不小心说出去，这钱可就到不了韩氏的手里了。 玉娴原本听见说是两百个钱，当时就惊讶的要还给外祖母呢，可是一听外祖母这话，却是有些犹豫了。韩氏目前真的是很需要去看一看郎中，周家可不一定能给出钱，这件事必须私底下进行。韩氏手里头估计也没什么私房，这点儿钱，还真是得留着有用。 “姥，这些钱算是我借的，等以后我肯定想办法还给您。”玉娴干脆没有推辞，抬头看着韩家老太太，很是感激的说道。 第19章 救命恩人 玉娴这边把一切都收拾妥当，那头周安和兄弟也正好把手里的活都干的差不多了，“三丫儿四丫儿，咱们该回家了。”周安和大老远的就喊自家闺女。 “爹，大伯，你们得帮我们抬着麻袋呢。里面好多萫子，我们弄不动。”见到父亲和大伯过来，玉娴赶忙大声的喊道。开玩笑，那么多的萫子可是很沉呢，她和玉妍两个小丫头怎么能搬动？自然要让父亲动手了。 周安和跟周安邦原本以为，俩女孩今天一人能捡一背筐的萫子就很好了，俩女娃娃能干点儿啥？可是这会儿走到跟前，见到地上一个麻袋里装了大半袋还多的萫子，周安和反而是有些惊讶了。 “这都是今天捡的？三丫儿，你可别把你姥娘家的萫子给装走了啊。”周安和有点儿不敢相信。 倒是那头韩家老太太撇了撇嘴，“韩家可没人捡这东西，咱家种了好些地，家里也就养了两头猪，还真是不用喂萫子。”韩家其实过得不比周家差，养两头猪，也不过是为了过年而已。家里种了好多地，没必要还得捡萫子喂猪。 周安和听见岳母这话，多少有点儿讪讪。周家只是明面上看着光鲜，内里一些事情别人不会知道。别看着好像家业挺大，说正经的，还真是未必能赶上韩家的日子这么滋润。 玉娴瞧见父亲脸上有几许不自在，知道父亲面对姥娘，也同样是有些心虚，于是连忙开口帮忙打圆场。“爹爹，这是振文振云两位表哥帮忙了一上午才捡回来呢，光指着我和四妹，哪里能有这些啊？多亏了表哥他们呢。” “姥娘，我们这就回家了啊。时候真的不早，表哥这会儿可能是睡觉去了，我就不去打扰。等他们醒了，姥娘替我谢谢表哥们，往后要是表哥有时间，也可以去周家坐坐。我也没啥能帮表哥的，等表哥娶表嫂的时候，我肯定来帮忙。” 玉娴笑嘻嘻的一番话，倒是把韩家老太太给逗笑了，“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鬼灵精了啊，调皮捣蛋的。你大表哥今年冬天可不是就该成亲了怎么？到时候让你娘领着你们都回来帮忙，哪个也别想闲着。” 老太太这么说，玉娴却丝毫不在意，“那敢情好了，我还巴不得回姥娘家多住一些时候呢。成，等大表哥娶媳妇的时候，我们姐妹肯定去帮忙。姥娘，时候不早，我们可就走了啊。等着过几天不忙了，我会跟我娘说，让她回去看你们的。” 玉娴向老太太摆摆手，然后就跟玉妍俩人背着背筐，跟在父亲和大伯的身后，走到他们栓马车的地方，坐着马车离开了参场子，一路往回走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村子就近在眼前了。玉娴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笼罩在昏暗光线下的小村庄，一时间倒是有点儿恍惚。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下山了，西边的天空仅留下最后一抹暗红。落日余晖下的小村庄，处处炊烟袅袅，不知是谁家的女人，正在喊外面调皮的儿子回家吃饭。还有一些人赶着牛车马车，载着满满一车苞米棒子，满面笑容的往村子里走。 北方的秋天来的早，才八月初，傍晚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黄叶随风飘落，落在地上被风卷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反而让人听见了，心情更加宁静平和。 眼前的这一切，平静祥和之中透着一股子由心而出的喜悦，让玉娴有些出神。这是她前世从未体会过的一种生活，换一种状态，感觉其实也挺不错的。 玉娴正在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玉娴，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一身打扮啊？你的病可好了么？你身体弱，要多当心才好。” 这个声音低沉醇厚之中，还略带一点儿稚嫩，可以从声音里听出来，说话的人年纪不大，应该是刚刚度过变声期的男孩子。玉娴对这个声音可是很熟悉的，连忙扭头往旁边看去。结果就看见，从他们的马车后面有一辆马车追赶了上来。 这架马车可跟周家的骡车不一样，人家那可是正经的马儿呢，而且也不是寻常做农活用的平板车，而是那种带车厢，装饰很好专门用来坐人的马车。此时，那辆马车前面的帘子挑开，玉娴可以清楚的看见，马车里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彦哲大哥，你这是出门回来了？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呢。我已经好了，今天跟着我爹还有大伯去山上捡萫子了，倒是不成想，回家路上遇见彦哲哥。” 见到那个男孩，玉娴便笑了起来，“多谢彦哲哥的牵挂，我的病症已经好了。多亏彦哲哥，不但把我从水里救起来，还一直细心救治，要不是彦哲哥，我怕是连小命都没了。” 眼前这人，是村子里蒋家的大公子。蒋家也是不简单，在镇上和县城里都有医馆，据说蒋郎中当年可是御医呢。后来不习惯京城里的生活，才会回老家来生活的。蒋家也是村子里的大户，蒋彦哲作为蒋家大少爷，两年前就负责镇上医馆和药铺的经营了。 说起来这蒋彦哲还是玉娴的救命恩人呢，当时玉娴被永成领着人推到了村子的小河里，尽管那小河的水不是特别深，可是对于一个十二岁又身体不太好的女孩来说，还是很危险。当时玉娴惊慌之下倒在水里，被流水冲的根本就站不起来，要不是蒋彦哲及时发现下水把玉娴救起来，玉娴当时就没命了。 蒋彦哲从水里救出了玉娴，就赶紧把她送回了周家，又帮忙救治，好歹算是保住了玉娴的性命。当然，这是外人如此以为的，而实际上，原本那个玉娴已经死了。现在的玉娴，就是借着那个机会重生的，再也不是以前的玉娴了。 玉娴身体弱落水之后高烧不退病了好久，都是蒋彦哲帮着医治的。这个蒋彦哲还真是一副热心肠，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周家人去找，他都会过来给玉娴诊治，就这样才救下了玉娴，总算是转危为安。也因此，玉娴对蒋彦哲特别感激，并且真心的喊他彦哲大哥。 第20章 作坊招工 见到蒋彦哲，玉娴忽然想起了背筐里的那块鹿胎。或许，她可以托蒋彦哲帮忙，配一些药材进去，这样的话，可是比单独的鹿胎效果好很多呢。想到这里，玉娴连忙扭头对父亲说道，“爹，我还有点儿事情要找彦哲哥帮忙，爹爹先回家吧。” 说话间，玉娴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顺手把自己的背筐也拿了下来。那边，周安和兄弟也跟蒋彦哲打了招呼，又叮嘱玉娴早一点儿回家，接着便赶着马车回周家了。 这边，蒋彦哲一听说玉娴找他有事情就笑了，正巧他也有点儿事情要找玉娴呢，于是便让车夫停下来。蒋彦哲也跳下马车，跟玉娴就在路边攀谈起来。 “彦哲哥，我有点儿事情想要求你。这是今天我姥娘给的一块鹿胎，彦哲哥应该也知道，我娘自从生了五妹之后，这些年就一直没动静。我听家里人说，我娘在五妹月子里没养好，落下毛病了。” “能不能抽空请彦哲哥给我娘看一看，然后把这鹿胎配上一些药材，熬成鹿胎膏啊？我想让我娘好好养一养身体，要是能再有个弟弟，那就好了。”玉娴骨子里，还是小玉的性格。她此刻心急于母亲的身体，倒是忘记了，这些话好像不该是一个十一岁女孩应该说。 蒋彦哲以前跟玉娴接触的并不多，只是前次救了玉娴之后才慢慢有一些接触，加上以往对周家的了解，大概也知道玉娴娘在周家的一些情况。此时见到玉娴如此担心母亲，蒋彦哲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那么贴心，倒是没有在意玉娴的异常。 “好啊，这个倒是容易，鹿胎膏我的确是会熬制。那这样吧，最近我都会在镇上，哪天要是三婶儿有工夫，就到镇上医馆来。我让医馆的老郎中好好给她看一下，然后再配药，这样可好？” 蒋彦哲如此轻易的就答应，倒是让玉娴很是开心，“那就谢谢彦哲哥了，对了，彦哲哥，你能不能先帮我拿着这鹿胎啊，我怕我带回家去放不好，反而弄坏了。” 其实玉娴是担心，要是她拿回周家，万一被齐氏跟吴氏发现，估计这东西就保不住了。要知道，鹿胎可是一味非常名贵的药材呢，也是值不少钱的。韩氏那个性子太软，到时候妯娌张嘴要，她肯定就给人了，那怎么行？ 当然，家丑不可外扬，玉娴自然不能跟蒋彦哲这么说啊。于是就推脱自己不懂药材储存，想要让蒋彦哲帮忙拿着。反正也是要拿去配药的，早晚都要给蒋彦哲。 蒋彦哲一听就笑了，伸手便接过了那个纸包，“好啊，这个容易，我就先帮你存放起来，等着给婶子诊治之后，我就动手配药。” “对了，有件事我还要跟你说呢。是这么回事，咱们镇上不是有个加工人参的作坊么？那是县衙里官办的，每年都要招不少人手过去做货。今天拿作坊的管事跟我提起来，说是人手还缺几个，我想问问你，你家大姐想不想去？” “那边给的工钱挺高的，一天给八十文，就是不管午饭。里面的活也不算特别累，就是需要一些细心的女孩子。管事的跟我说，大概从八月初几就开始干活，一直到十月中旬左右才算完事。两个来月，也能挣不少工钱了。” “你回去问问你大姐，要是她想去，就让她去镇上医馆找我，我给她担保，让她去做工。你大姐十四岁，正好符合人家的要求。两个来月要是能挣几吊钱，留着扯一些布匹做衣裳，或者是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也挺好。” 蒋彦哲这话，倒是让玉娴有些吃惊，她瞪大了眼睛，有点儿不敢相信。镇上有个作坊是县衙官办，专门用来加工人参的，这个玉娴听说过。但是那里面招人特别严，没有一些关系的人是进不去的。主要是人家给的工钱高，里头的活也不累，不知道多少人脑袋削尖了想要进去做工呢。 作坊里招工要求的比较严，首先必须是年纪在十四到十六岁没成亲没有家累的女孩子，第二个是要心细勤快能干，第三个，则必须是附近村子里，家中种了人参，对于加工懂一些的人。镇上的不行，那些人不懂，怕她们把活干砸了。 尽管要求很多，条件也比较苛刻，可架不住人家给的工钱高啊，八十文一天呢，一个壮劳力一天也没有这些工钱。所以不少人都是托了关系找人，让家里的女孩子去做工。这样难得的好事情，玉娴这么可能不答应？ 周家那么多人呢，也不缺大姐一个人干活，让大姐去挣钱多好？不求着贴补家用，大姐十四了呢，眼看着就要说亲事，手里有点儿私房钱，往后自己随便添置些衣裳首饰也好啊。难不成还指望着周家给出钱？太不可能了。 当然，想要让大姐出去做工，肯定还是要奶奶同意才行。玉娴觉得这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老太太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应该不会反对。要知道，能进作坊做工，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行，大姐肯定有时间的，彦哲哥哥，那我可就替大姐谢谢你了啊。等会儿我回家就跟爹娘还有大姐说，然后让大姐去镇上找彦哲哥。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谢谢彦哲哥了，你救了我，又这么帮着我们家，真的太感谢你了。” 玉娴自然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由衷的向蒋彦哲表示感谢。 蒋彦哲闻言便笑了，“谢什么？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我也只是动动嘴而已。不过呢，我只能给你大姐担保，你可别跟旁人家提起啊。要是大家伙都来找我，我可是没那么大的本事呢。” 蒋家的医馆，跟那个作坊离着很近，隔着一条街斜对着而已。作坊的管事跟蒋彦哲有些交情，这点儿事情对蒋彦哲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蒋彦哲行事并不张扬，也不喜欢被打扰。他只是对玉娴的印象不错，才会主动提出来帮忙，至于其他人，他可没那些热心肠呢。 第21章 两个鬼灵精 蒋彦哲的意思，玉娴自然很明白，于是赶忙点头答应，“行，我知道应该怎么说，不会让别人去烦彦哲哥。彦哲哥，你这么帮着我们家，我该怎么谢你啊？”对于眼前这个大男孩，玉娴还真是感激的很，可是如今她真的没什么办法答谢人家，心里也是有些为难。 蒋彦哲闻言便笑了，低沉的笑声在玉娴耳边回荡，“你这丫头心思还真不少呢，哪用得着那么见外啊？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谢什么？行了，时候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回村子吧。来，上车，我带你一起回去。” 蒋家跟周家，都在村子的里头，此时他们还在村口呢，往里走还有一段路。玉娴还带着个背筐，蒋彦哲看着玉娴瘦弱的小身板儿，生怕她累着。所以成就提出来，让玉娴跟他一起做马车，正好顺路送玉娴回家去。 玉娴原本就是个爽快的性子，加上她又没有那些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自然也不会觉得如何，于是便欣然答应。“好啊，正好今天在山上也有点儿累了，我还真是不想走回去呢。” 蒋彦哲听见玉娴这么爽快就答应，心情更好了。于是一伸手帮着玉娴把背筐放在了马车上面，然后又扶着玉娴上了车，坐到车厢里，之后自己才上车。不过蒋彦哲倒是没有坐在车厢里面，而是跟车夫一人一边，坐在外面。 车夫这时鞭子一挥，赶着马车就往村子里走。正好两家都在村子东头，蒋家在村子东北角，倒是也算顺路。不多时，马车便来到了周家后面的那条路上。“彦哲哥，我在这儿下车就行了，不用绕到前面去。” 说话间，玉娴便要从马车往下跳，倒是蒋彦哲，连忙一把扯过玉娴来。“你这丫头倒是个急性子，你倒是等马车停稳了啊。等等，我先下去接你。” 说话间，蒋彦哲便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回身把玉娴的背筐取下来，最后才伸手扶着玉娴下车。 “你也不瞧瞧你这小身板儿，自己多注意点儿。马车可是不矮呢，跳下来伤着怎么办？毛躁丫头，以后自己当心啊。”蒋彦哲一边扶着玉娴下车，一边不放心的叮嘱着。 “知道了，彦哲哥，那我可回家了啊，到时候我和我娘去镇上找你。”玉娴背上背筐，朝着蒋彦哲挥挥手，然后便朝着周家走去。 蒋彦哲笑着摇摇头，又重新跳上马车，车夫赶着车走了。 玉娴故意绕路，从周家东头那边绕过去。来到自家屋后时，就把背筐里的东西，顺着园杖子扔进了周家的院子。 周家老二老三老四都是住在后院的，周安同一家住在正房，周安和一家住东厢。玉娴背着的背筐里，正是韩家老太太给她们姐妹预备的各种好吃的，这些玉娴可不打算拿出来分享，自然要想办法藏起来。 玉娴故意绕到东面来，就是为了这个。东厢房后头没别的东西，就是一些柴禾之类的，平时也没人往这边转悠。此时把东西都扔进去，晚上她抽空拿回家就行了，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 玉娴的手挺有准头，正正好好扔在了柴禾垛上头，没落在地上，就不怕被耗子给偷吃了。玉娴拍拍手，拿着空空的背筐，快步跑回了周家院子。 等玉娴回到周家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快要酉时中了。八月初的时节，天色渐渐昏暗起来，东屋点了一盏油灯，周家众人已经准备吃饭了。倒是玉妍，竟然没有进门，而是等在大门口，直到玉娴回来，玉妍才松了口气。“三姐，总算回来了。” 玉娴见到四妹在门口，有点儿惊讶，“玉妍，你不进屋去洗手吃饭，等在外面做什么？” “三姐，咱们带回来的东西要怎么处理我又不懂，我不得等你回来一起啊？”有玉娴带着，玉妍如今也渐渐的精明起来。玉妍知道她们今天带回来的东西要交出来一半，但是却不知道哪一份儿是给周家老太太的，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吃亏？于是就等在大门口，等着玉娴回来一起进去。 玉娴一听妹妹这话，也是忍俊不禁。行啊，看起来四妹也不是个笨蛋嘛，只是没人领着而已，好好教导，以后也是个鬼灵精啊。“你这小丫头还挺鬼呢，嘿嘿，来，把你背筐里的东西给我一些，咱俩一起进去。” 说话间，玉娴就伸手从玉妍的背筐里取出来一包蘑菇之类的东西来，扔到自己的空筐里，然后扯着妹妹，俩人这才往屋子里走。正好那头周安和跟周安邦俩人也卸了车，周安和一个人扛着萫子走过来。 “三丫儿，四丫儿，你俩还在这等着干啥？进屋吃饭去。”周安和还以为俩闺女是在等他呢，于是便招呼着俩女孩进屋吃饭。同时，也把麻袋里的萫子，扔在了门口东头。 玉娴和玉妍俩人互相看了一眼，偷笑不已，她们的爹啊，也真是够憨厚的，嘿嘿。“嗯，爹，咱们进屋吃饭吧，都这么晚了，我还真是饿了呢。”玉娴一边笑着说话，一边伸手扯了妹妹，跟在父亲身后，一起进屋了。 周家东屋里已经摆了桌子，众人此时都围坐在桌边，就等着周安邦跟周安和他们回来吃饭呢。见到人回来了，老太太这才动手，给众人分饼子。同时，也招呼儿子和孙女们，赶紧去洗手吃饭。 “奶，这是我姥娘让我们带回来的，是山上的榛子松子核桃，还有一些蘑菇木耳啥的。我姥说，山上也没啥好东西，就是这些山货多点儿，留着给家里人没事嗑着玩儿。”玉娴把背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了炕梢。 瞧见玉娴拿出来那几大包的东西，周家老太太倒是难得露出了笑容来，“你瞧瞧这亲家，啥东西都想着这边儿呢，行，放那里吧，等会儿我再收拾。三丫儿四丫儿，你俩赶紧洗手吃饭。今天一天也累了吧？捡了多少萫子啊？” “奶，山上萫子真不少呢，我俩今天捡了大半麻袋，刚刚我爹帮忙扛进来的，就放在门外头了。”玉娴很是干脆的回答道。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3913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3913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