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男忘很大:零度C的空间》 楔子 【楔子】 日本 东京 “朝富金控集团”办公大楼的总裁办公室内,严子毅一如既往,从九点高阶干部会报开始,两个业务会议和一个视讯会议,随便用过午餐,马不停蹄的接见一、两名金融圈的重量级访客,一直忙碌到将近下午五点半,桌上还有一叠如小山高的文件要看。 事实上,这个位置不曾好坐过,朝富金控在日本已是传承三代的银行集团,除了银行外汇、基金、期货等投资操作,还有放款、法拍、催帐等业务,因为银行据点不少,遂广纳家族成员担任要职,台面上、台面下自然充斥尔虞我诈,谁能证明自己可以带领公司成长茁壮,就有机会卡位,成为下任的总裁。 时间流逝,来到晚上七点,严子毅吃了一份寿司、井饭后,仍埋首在卷宗里,整栋大楼这个时间除了一楼的银行已熄灯,其余楼层几乎灯火通明,不过随着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灯光也一层层的灭了,唯独最高楼层--总裁办公室仍是亮的。 终于,在总裁友人松本健从电梯走出来时,两名特助原本疲累不堪的脸变了。救星来了!他们今晚应该不必加班到十一、二点了! 长相斯文的松本先生,和他们总裁一样是美国出生长大的中日混血儿,英文、中文、日文都溜,家族企业也都在日本,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父亲是日本人,一个母亲是日本人,因缘际会下,成了莫逆之交。 松本健难掩兴奋的看着坐在真皮座椅上的好友,习惯性的喊他的英文名字,“艾力克,我查到了。” “查到什么?”严子毅回应时仍盯着电脑荧幕上的一些数字。 “你没有记忆的那一年干什么去了!” 一愣,他抬头看向好友,漠然无温度的脸庞浮现一抹激动,“你说真的” 松本健得意的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严子毅定眼一看,那是一张婚礼的合照,新人男才女貌,新娘子很陌生,不过,新郎他曾在财经杂志上见过,是ft珠宝集团的总裁康威德,代理世界不少名牌精品。 从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的想法,松本健点头道:“对,这是ft珠宝集团总裁康威德的婚礼,他的妻子是聂丹丹,享誉国际的超级摄影师。”他顿了一下,“但我要你注意看的是站在最边边的小花童。” 他指着被挤在宾客最边缘的一名穿着三件式西装、打白领结的小男孩,就这一眼,严子毅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怎么可能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他瞪视着小男孩的脸。 “唐亚历,今年四岁,他是聂丹丹同父异母的妹妹--唐韵璇的儿子。”松本健的手改指向新娘身旁娇小纤细的伴娘。 倒抽了口凉气,严子毅不敢置信的瞪着照片里的女孩,她巴掌大的脸蛋清秀可人、极为青春,事实上,根本是太萌了! 看到好友黑眸瞪得更大,松本健憋住笑意,一点也不意外。 “她有没有十七岁?孩子已经四岁了那我--”严子毅声音艰涩,俊美的容貌也难得的露出惊恐。 松本健再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勾引未成年少女?没有,但她的年纪也的确不大,今年二十二岁,还是一个天才资优生,现在呢,在台湾跟我从事一样的职业。” 她也是医生!不,比起这个,他更震惊的是,她生唐亚历时也不过十七、八岁,而他已经三十岁了。 严子毅不解的摇头,他怎会去碰这么年轻的女孩? “艾力克,其实连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那一年,你跟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断了联络,原因不明,或许你的行事也与原本不同……”提起这事,松本健还是有点哀怨的。 他们是好朋友啊,他还是替他这个大总裁健康把关的健检中心的负责人,竟然连他都没联络! 严子毅也只能点头,事实上,为什么会断了所有联系,撇下集团不管,他这几年也一直亟欲找到答案。 “我要飞台湾一趟。”他点看手机里的行事历,但越看面容越紧绷,根本挤不出时间,不过他非去不可!他拨了内线给在隔壁办公室的特助,要他们调整下星期的行程,空出三天的时间。 虽然没看到特助的脸,但松本健相信绝对是苦哈哈的,那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 挂上电话,严子毅看着好友开口,“台湾那边要请你帮我安排一下了。” “租车、住宿吗?那些是没问题,但你离开真的可以吗?”在艾力克年过六十的父亲眼里金钱比儿子重要,艾力克这个让集团日进斗金的掌舵人这么不顾一切的飞去台湾,若让他父亲知道一定大动肝火。 “五年前,我消失整整一年,它也没倒闭不是吗?”冷然的眸光射来,即使是松本健,身为他寥寥无几……不对,是唯一的好朋友,仍感到凉意袭身。 但时序明明是夏天,白天高温破纪录,办公室冷气仍运转着,这个好朋友怎么还是冷飕飕的? 第一章 【第一章】 炎炎夏日,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严子毅独自驾车沿着蜿蜒山路来到位在台中偏远山区的拉拉小镇,这儿居民不到五百人,且以老小居多,年轻人大都往城巿去了,镇内仅有一所迷你小学附设的幼儿园,透过导航系统,他正行经外观朴实的小学大门,最后将车子停靠路边,再瞥了腕表一眼。这时间,他的儿子正在里面上课。 他深深的吸了口长气。知道这个消息已有几天了,但还是很难想像自己居然有个四岁大的儿子!这一趟飞来台湾,应该可以找回他被老天爷收走的那一年记忆吧! 他再次开车上路。 快了,他就快见到替他生下亚历的唐韵璇!一个十八岁就取得医学院文凭、完成实习的天才少女。 脑海中浮现好友给他的资料,她的身世背景着实令人咋舌。 她父亲齐润东是一名风流倜傥的黑道老大,除了正妻外,还有不少的情妇,子女人数更是多到不详,其中有不少人从母姓,唐韵璇就是,与她姊妹情深的聂丹丹也是从母姓。 聂丹丹是最关心她的亲人,短则一个月,最长三个月一定到这偏僻的山区来看妹妹和外甥。 唐韵璇是镇上唯一的医生,看的是小儿科和内科。 镇上的人都很善良,对三年前带着孩子到这定居的小妈咪没有过问太多、没有歧见,反而相当依赖,不吝给予关爱。 思绪翻转间,严子毅已将车子停在一栋小巧朴拙的两层楼房子前,门墙上挂了一块写着“唐内儿科”的牌子。 此刻,诊间的玻璃门被推开,穿着白袍的年轻女医生挽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出来。 是她!严子毅扶了扶鼻梁上的太阳眼镜,锁定那抹纤细娇小的身影。 同一时间,唐韵璇也看到他了,陌生的脸孔在这个小镇很容易引起注意,更别提,他所驾驶的黑色名贵轿车在镇上可是一辆也没有! 但她的目光只停留那么一下下。 老婆婆皱纹满布的双手突然紧紧的握住她的右手,“唐医生,欠着的医药费,我儿子一回来,我一定叫他拿来给你。” “我知道,叶婆婆。”她微笑的将左手叠上老人家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知道那本帐记很多了,但我是大学教授退休的,我说话算话,绝不会赖皮的。”叶婆婆严肃的强调,早忘了刚刚就诊时,这话她已说了八、九遍。 她俏皮的眨眨眼,“我知道,叶婆婆。” 即使隔着墨镜,严子毅仍清楚看到她身上散发的纯真气息。这样的女人,却是他儿子的妈他再也忍不住的摘下墨镜,想将她看得更清楚。 在那张婚礼照片里,身为伴娘的她画了淡妆,但此刻的她是素颜,他发现她脸上还有一点雀斑,圆圆的大眼睛像是吸收了夏日的阳光而熠熠发亮,微翘的鼻尖,再加上菱形唇瓣,无庸置疑这是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只是,如此年轻,还是不像他的风格。 看着她送步履蹒跚的老婆婆走了一段路,他再度戴上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开门下车。 一转身,唐韵璇蹙眉看着眼前走近自己,身高近两百公分的陌生男子,他微乱的刘海还有那副大墨镜让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是,坚毅的鼻梁、薄薄的唇,还有从他身上油然散发的冷意,都让她想到一个人,一个她最深爱却也失去的男人。 “请问你是……”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越过她迳自走进诊所。 她错愕的眨眨眼。不会吧,开名车到这山中小镇来看诊,是有什么难以启口的隐疾她连忙跟了进去。 这不是他惯看的医院诊间!严子毅心想着,虽然窗明几净,旁边的长桌上还放着血压计、看诊器等等,而另一个隔间门楣标明是“挂号拿药处”,他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一间诊所。 怎么看,这里比较像是普通家庭的小客厅,或是幼儿园?严子毅打量的目光落到用软垫和塑胶彩色栅栏围起的一个区块,当中还放了黄色小鸭、迪士尼人偶等等玩具。 唐韵璇静静的站在一旁,感觉他一进来,诊所的室温顿时下降五到十度。 她的一颗心莫名的骚动起来,拥有这项特异功能的人她只认识一个! 而且,这男人的高度、体态都跟“他”好像,可是,“他”讨厌穿西装、打领带,而眼前的男人却是一袭手工义大利名牌灰色西装……她的视线再往上,在这炎炎夏日,男人额间竟然不见半滴汗水,这点跟“他”又像极了,因为“他”天生体质偏冷,皮肤温度也比正常人低,问题是,“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出现在她面前。 收回打量周围的目光,严子毅再次将视线定在她身上,却在那双澄净的眼里见到难以形容的哀伤,她是--想到谁了? 深吸口气,他摘下太阳眼镜。 唐韵璇整个人呆住,几乎都忘了呼吸。 几秒之后,她回过神,快步的冲上前,紧紧的抱住他,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他的体温与心跳,晶莹泪水早已滚落眼眶。 “不是梦吧?不是梦……你是真实的,是真的……” 相较于她的激动,严子毅却没太多反应,甚至有些不自在,他低头凝睇她泪光闪动的小脸,心脏的跳动虽然快上好几下,但原因绝对与她的不同。 他开了口,声音就像裹了霜似的,低沉而冷漠。“我是真实的,但我不记得你。” 身子一僵,她缓缓的抬头看他,那双黑眸冷漠得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她心里一凉,但泪水仍不受控制的一滴滴跌落。“不、不记得?” 他不自在的扯开她仍拥紧他腰间的双手,“对,忘了在台湾的一切,会来找你,是因为查到一张照片。”他面无表情的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出相簿里翻拍的照片,还刻意放大唐亚历的部分。 像从云端重重跌落的唐韵璇看了照片一眼,再抬头看着他漠然的黑色瞳眸,心咚地一沉,一个可怕的事实呈现在面前,她深爱的男人忘了两人经历的一切,但知道他们之间有个孩子,所以,他来是为找回记忆?还是争取孩子的? “先坐下吧。”她面容苍白而震惊,整个人都在颤抖,这脆弱的模样令他有些无措,他一向不善安抚人。 深吸口气,她心情沉重的走到陈旧但坚固的原木桌椅旁,先为彼此倒了杯开水,并示意他坐下后,她这才在他对面坐下,一双澄净明眸泛泪的看着他。 她的心仍是紊乱的,感觉很复杂,有兴奋、有错愕,再加上很多很多的伤心,他们曾经那么的相爱,而今,竟只能陌生相对。 严子毅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再对上她努力压抑泪水的明眸。她的眼神不难解读,除了喜悦外,还有更多难言的哀伤,喜的是他还活着,忧的是,他忘了她? 接着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彼此都在沉淀心情。 “我好开心你还活着,虽然你忘了我。” 打破沉默的她眼睛闪动着泪光,哽咽的声音里仍是有喜有悲,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我在台湾生活一段时间的事是这阵子才查出来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似乎没有很积极的在寻找我。”尽管是在说自己的事,但天生性冷的他依旧一派淡漠。 就好友替他查出的资料,他在台湾待了近一年,在返回日本后,不知何故搭上一艘开往离岛的小船,小船遇到风浪翻覆,他幸运获救,但可能是其间撞到头,失去部分记忆,但却是很不寻常的选择性失忆。 因为,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在日本以及过去的生活、亲朋好友,唯独就这放逐自己的一年全成空白,包括为何在返日后还搭乘离岛的小船。 他这句话里有怨吗?唐韵璇不知道,但她坦承以告--“那是因为我根本无能为力,一来,是我发现我怀孕了,二来,我连你的一张照片也没有,三来,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叫艾力克,虽然我向你的房东要你的个人资料,但他却告诉我,因为你一次给了一年二十万的租金,所以他没多问就租你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当时的绝望与无助是难以形容的。 她再次做一个深呼吸,这才道:“我依你的特征在日本刊登了寻人启事,但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直到半年后,报商打电话给我,说有人跟一个很像我找的人搭船出海,结果船翻了,你落海失踪,”再一次的停顿,只为压抑回忆当时的沉痛悲伤,“几个月后,我生了孩子,飞去日本为你招魂海祭。”从此,也只能将一切放在心里。 第二章 他不知道这些事,不过如此听来,他只让她知道艾力克这个名字,这代表他并未将自己的生活背景告知,那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深浓到共同孕育一个孩子? 他忍不住提出疑问,“你了解我那么少,连我叫‘严子毅’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我是指你竟然愿意把自己交给我……” “还替你生孩子,是吗?”她也觉得荒唐,但爱上就是爱上,没有道理可言。 “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能够和人谈感情的男人。”他向她坦承。 她咬着下唇,“这句话你曾跟我说过,但后面还有加上一句,遇上你,我的灵魂才有归属。” “我无法想像。”他蹙眉。若不是她的眼神太坚定,他会以为她在撒谎。 “说的话一样直接伤人,但我太了解你了,不会太受伤。”她淡淡的笑了,看着他的眼里有着理解。 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温暖,很难让人感到厌恶,或许,这也是他对她的话没有怀疑的主因。 两人四目相对,一双带着压抑的爱意,另一双却是生疏漠然。 蓦地,屋外传来一阵煞车声,接着,一道台湾国语的腔调响起,“哇哩咧,在这鸟不拉屎的小镇上,除了偶之外,竟然还有人有这种黑头车。” 唐韵璇突然倒抽一口气,还急得弹跳起身,“糟了、糟了!”她完全忘了父亲今天要来看他的金孙! “你在干什么?”严子毅不解的看着她慌乱的神态。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 “来了!来了!”怎么办?要是让父亲看到他,他稳死的! “谁来了?”他蹙眉。 “我爸--天啊!快,拜托你先躲起来。”她急急的拉着他往后方的厕所走去,一把将他推进去,自己也跟着躲入后,就要将门关起来,但他立即伸手扣住门板,冷漠的问她,“我有这么见不得人?”事关男人的自尊,何况,他们话还没谈完。 她拚命摇头,“你不懂,我爸看到你会直接让你断手断脚,不会听你废话一堆的,他以前是黑道老大啊!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他当然知道她父亲是什么狠角色,而且,在得知一向严谨自律的他竟然跟黑道千金谈恋爱时,他还相当难以置信,“我以为他已经漂白做正经生意了。” 她不由得一愣,但随即想到他会找上门,肯定调查过她的身家背景。“是这样没错,可你不懂--” “韵璇?你在哪里?” 父亲含笑的声音已经传进屋内,而且还越来越近……她脸色大变,“完了,来不及了,咱们晚点再讨论,先关门再说。”她一把拉开他的手,锁了厕所门后,转身压在门板上,一副担心会被破门而入的模样。 她竟然真的将他们反锁在厕所里,严子毅简直不敢置信。 “咳,这间厕所很干净,花姨有洁癖,一天洗好几回……呃,她是我的护士,今天下午请了假不在……” 她越说越小声,因为这间厕所虽然很干净,但空间不大,尤其与人高马大的他关在一起,突然让她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当然,这与他那张冷酷到想冻死人的脸也有关吧,她久未感受,不习惯,觉得越来越凉了。 “女儿,你在厕所啊。” 东联帮老大齐润东含笑的声音已近在厕所门外,他身边还跟着他最倚赖的二当家黄峰。 “爸,你先到诊间坐着,我一会儿就出去。”她紧贴着门板回话。 “你有男人啦?外头那辆车子挺称头的,车主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他在哪里?让爸看看嘛。” 齐润东的声音听起来惬意而悠闲,但一双雷达眼忙着四处扫瞄。 “男人没、没有啊!可能是有人借停的,爸,你可不可以别隔着厕所门跟我聊天?”她感觉超尴尬的,但还是双手合十拜托某人别开口说话。 严子毅抿紧唇瓣,冷眸尽是不以为然。 “瞧你紧张的,偶不会吃了他啦!”齐润东边说边挥手要黄峰到处搜索一下。 “真的没有别人,爸,我、我等等还想冲个澡,你帮我去学校接亚历。” “没问题啦,偶叫黄峰去接,啊,你是好了没有?” 齐润东示意黄峰先走开,自己仍然留在原地,他总觉得女儿的声音不太寻常,不会是在里头办事吧? 那可不成,上回因为他的疏忽,让女儿一下子升格当妈咪,这回,要是没让他品头论足一番,谁也不准上了她! “爸,你这样,我很--我在厕所耶!”一脸发窘的她简直快要昏倒。爸一定要隔着厕所门跟她聊天吗“好啦,偶到诊间去坐,你快一点。”眸中闪过一丝奸笑,齐润东刻意加重步伐,像巨人似的一步、两步的踩踏走人。 明显的脚步声踩踏而去。 抚着狂跳的胸口,唐韵璇暗暗的松了口气,但在看到严子毅抑郁无温度的眼眸时,她好不容易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揪紧了,她干涩着嗓音道:“我出去一下,拜托,你别出去。” 严子毅只是以那双冷死人不偿命的眼眸睇她,空气凝滞得教人快要无法呼吸。 再度回到最初相遇时的感觉吗?那一年,与他共乘租屋大楼的电梯时,她一直有置身在零度空间的错觉,莫名的会感到凉意侵袭。 不回答她就当他答应了。搓搓手臂,她打开厕所门,小心翼翼的走出去,顺手就将门给带上,没想到,父亲竟然马上从另一边闪过来,笑咪咪的站在她面前,黑眸深处有着调皮的神色,低喊“我也要上厕所”,然后伸手要去握门把。 她还来不及反应,严子毅已然打开门,大方走出来。 严子毅看着齐润东。若不是早就看过唐韵璇的身家资料,看到眼前这名穿着恐怖萤光绿的恤和垮裤的俊美男人竟是她的父亲,肯定会错愕无比。 齐润东也对上他的黑眸,困惑的将眉头一拢。 “你怎么这么眼熟?根本就是偶的金孙--”一愣,他突然放声大笑,“偶说亚历,你怎么回来了?而且,咱们祖孙才两个月没见,你就长得跟阿公一样高,你妈咪是喂你吃什么神奇长高药?” “老大……不,老板,他是大人。”回到他身后的黄峰轻咳一声后说。 “你是白痴喔?偶的金孙才四岁,什么大人,我刚也是随便说说的,想也知道他一定踩高跷在跟阿公玩啦。”齐润东含笑的视线往严子毅的下半身移,再往上移后,瞪大的眼缓缓往下,接着再缓缓的往上,原本还笑咪咪的脸已经布满阴霾,然后,一声雷吼爆出--“干!就是你这该死的短命鬼害我的韵璇小小年纪就当寡妇!” 手一挥,就要送他一拳,没想到,这长得人模人样的小子身手不赖,一个侧身就避开,他火冒三丈的再挥出一拳,臭小子还是俐落闪过--“爸,不要!”唐韵璇直觉的要上前制止,但黄峰立即拉住她的手臂,“会受伤,而且老大这口气闷得够久了。” 丢脸啊,他这个老江湖竟然打不到一个浑小子!齐润东悻悻然的,他抓、他踢、他擒,他奶奶的,竟然伤不到这死小子半根寒毛! 他,一个五十一岁的男人,保养得宜,看起来才三、四十岁,除了一张英俊到人神共愤的脸,还有惊人天赋,记忆力超强,功夫也一流,但体力要跟年轻人比,硬生生差上一大截! 齐润东开始喘气了。“干……呼呼呼……干……”他双手撑住膝盖,年纪真的大了? 黄峰皱眉看着退到一旁的俊美男人。他依然气定、态度优雅,但绝绝对对是一只优雅的黑豹,行动反应一流,还很懂得诱敌,才会让老大筋疲力尽,是个冷静的狠角色。 唐韵璇完全傻眼,她从没想到身手了得的父亲会败在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拳脚功夫的艾力克手上。 看黄大哥想拍拍父亲的背部,却遭一记白眼,她连忙上前,“爸,你坐一下,他……”她看向严子毅,“他生了病,丢了记忆--” “所以是头壳坏去的意思?他变阿呆了”齐润东没好气的插话。 “爸,我是认真的!”她简直快被爸给气死,“他真的是忘了,是我以为他落海死了,但他找上我,这也算是有心了,是不是?你别生气,让我好好跟他谈一谈。” 咬咬牙,齐润东吐了口长气,再从头到脚的把他打量一遍。这小子一看就高深莫测,冷飕飕的,像住在冷冻库里,女儿怎会爱上这一款的“要谈可以,但你都替他生了亚历,不必让偶这个当爸的知道他是谁?姓啥名谁?又不是幽灵,还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大坏蛋?见不得人!”可恶,就是不知道名字又装死,才让他无法派手下去将这个败类给揪出来负责! 第三章 “我叫严子毅,是日本朝富金控集团的总裁,伯父可以去查,我绝非作奸犯科之辈。”严子毅冷冷的开了口。 哇咧!连声音都凉飕飕的,明明是炎炎夏日,怎么冷气团提早南下?害他都要打冷颤。齐润东搓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没好气的说,“是不是偶查了就知道。” “爸,那你可以……”她以眼神示意父亲先离开一下,至于严子毅是谁,她根本不在乎,当年爱上他时,她就不在乎他是谁了。 “好!偶走偶走,黄峰,你马上把这家伙的资料给偶彻头彻尾,包括祖宗八代全查出来,偶一定要替韵璇讨回公道!” 语毕,气呼呼的走了两步,他又回头,食指指着严子毅开始撂狠话,“记住,你要敢再伤害她,老子绝对将你打成蜂窝!”这才不爽的又往门口走去。 “黄大哥,我爸麻烦你了。”她尴尬的看着黄峰说。 留平头的黄峰,今年二十六岁,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庞和一双丹凤眼,让人一见印象深刻,他定视着神情冷峻的严子毅开口,“我是老大收养的,韵璇就像是我的妹妹,老大他对别的事都很精明,但遇到自己在乎的人事就犯糊涂了。” 她一愣,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很严肃。“黄大哥--” “你看韵璇的表情太陌生,就算失去记忆,会找到这里,也该知道她替你生了孩子吧?但我在你脸上看不到一丝愧疚或情感,如果,这次回来你没办法给她幸福,那就滚得远远的,别再来骚扰她。” 他冷声说完后,看向一手捂着额头、偷偷瞪他的唐韵璇,“我跟老大去接亚历了。” 她只能点头,目送他走出去后,她困窘的转向一直没说话的严子毅,“我真的很抱歉……” “我的时间很宝贵,请你尽速告诉我那段遗落的岁月,我再选择是不是从此不再来骚扰你。” 他不悦的道。 但这股不悦不是针对她,而是自己,他到现在仍想不起来当年为何来到台湾,并像个隐者一样的生活。 还有唐韵璇,她又怎能在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自己交给他,是他性格丕变的诱拐了她吗? 两人再度移回小客厅坐下,唐韵璇劈头第一句关心的是,“在说之前,我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很好,在自己家族里工作,一切都跟过去一样。” 所以,“那件事”也跟着一起遗忘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再回家族工作见她柳眉一拧,他摇头,“我想我也没有告诉你任何有关家族的事,不然,你会来找我的。” 她会的!她拚了命也会找到他,但,他没有给她机会! “你是没说,但我得说一件事,我跟你在一起时,你确定是单身的,所以,我想知道,这几年你结婚了吗?”这一点很重要,有些东西就不必过多着墨,不然只是徒增困扰。 “我有未婚妻了。”他冷冷回答,并没有隐瞒。 她呆了一呆,心情变得沉重,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会痛,他爱他的未婚妻吗?罢了,知道答案又如何,他们注定成为两条平行线。 “既然有未婚妻了,我们之间的事适合再说吗?”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爱情,对将自己形容是长期处在零度世界的男人,跟她之间所发生的爱情也应该是很珍贵的,但只听她说跟亲自体会怎会相同? “我的生命里不允许有空白。”他就是要知道。 “艾力克……不,严子毅,你对自己真的太严格,连我要你笑,都还得我用三个生日愿望才见得到。”她这话说得太快了。咬着下唇,她表情明显有着后悔。 他蹙眉,“你的生日愿望只是要我笑?” “反正每年都可以许愿,有时候多买几个蛋糕,就能多许几个,我没有对你特别好。”白痴! 她在说什么?此刻的她哪像那个有着豁达个性,凡事都往好的方向想的唐韵璇!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对他有多好,为什么?她先前看到他不是很激动,还深情落泪了…… “我有个很乐观的母亲,她教会我许多事,告诉我,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就算无法尽如人意,但过程也都有其意义,更是生命精彩的累积。”唐韵璇突然又开了口,她垂下眼睫,整理好心情,再抬头看他,“同样的,既然老天爷让你遗忘某些片段,就一定有其意义,所以,何不好好过现在的生活就好。” 她很清楚他为何来台湾,为何暂时抛下过往的一切,孑然一身,对他而言,那个秘密太不堪,他忘了也好。 “不!我不是宿命论者,我的命运要自己掌控,即使是你,也左右不了。”他仍然坚持。 易地而处,她也许也会有同样的想法,但时空背景都不同了,更何况,他还有了未婚妻。“那么,就当做我很怨你吧,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就算要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你不想放手,我也不想谈,那只会让我更痛而已。” 即使她心里还因他爱着、眷恋着、伤痛着,她还是勇敢的拒绝了他。 【第二章】 “你说什么?唐韵璇拒绝说出你们的过往,孩子还被她爸半路拦截载到台中豪宅去,怕你见到后会抢” 将近晚上九点,严子毅坐在台中巿区一家酒吧的角落,手机里传来好友难以置信的声音。 “亚历的事她也是她爸打电话给她才知道的,对这一点,她有向我道歉。”他平静的说着,但手里拿的是一杯纯威士忌,透露他没有表面上那么无所谓。 “那你们之间的事呢?你有权利知道。” “我有未婚妻,显然影响她的意愿。”他想了许久,得到这个答案。 松本健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你怎么说了?唐韵璇不是没脑袋的女人,她是iq两百的天才少女,既然现在大家各自有不同的人生,她何必拿过去的事来搅和。” “但过去跟现在对我而言,一样的重要。”他硬邦邦的说着。 “那是对你,对她而言,也许不同,”简直被好友打败,“她替你生了孩子,一定对你用情很深,原以为你死了,但你又出现,还有未婚妻,你要她说什么?说要你回来?要你再爱她? 要你再跟她一起生活?” “如果我曾给过她这样的承诺,我会履行的。”严子毅毫不犹疑的表示。 松本健无言了,虽然他也明白那所谓的未婚妻不过像是在谈一笔生意,跟感情沾不上边。“好吧,那跟她面对面有没有什么感觉浮现?熟悉?还是悸动什么?”他毕竟是医生嘛! 严子毅的脑海中浮现唐韵璇的清秀脸庞,“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仰头将酒喝下,“我回饭店了,明天我会再上山一趟。” “她今天都不说了,明天会说吗?”他说得很中肯。 “我会找到方法的。” 也是,世界上除了淡薄的亲情,万能的严子毅还没有办不到的事,“祝好运。” 这一晚,严子毅在下榻饭店翻看唐韵璇的相关资料,一边思索,直到半夜才上床就寝,第二天一早,再度开车前往拉拉小镇。 乍见他那张与唐亚历一样的面容,花姨简直吓呆了,还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走上前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你怎么又来了?” 听到引擎熄火声,她以为是父亲将儿子载回来了,没想到,一走出来看到的人却是他! 一个长期占据她的心、让她魂牵梦萦,还在昨天等同向她宣告不会再属于她的男人,想到这里,唐韵璇的心就隐隐作痛。 眼下多了淡淡的阴影,她昨晚肯定也睡不好。严子毅睇着她素净的脸庞心想。 “唐医生,我的天,他是亚历的爸啊!他终于来看你们母子了,难怪你昨晚睡不好,我一早就发现你有一双熊猫眼。”花姨终于从惊愕中回神,连珠炮般的说了一大串。 唐韵璇无法反驳。“孩子不能偷生”这句话完全得到印证,只是花姨是镇上的广播电台,被她知道可不太妙。昨天她还庆幸严子毅来诊所时,只有她爸跟黄大哥看到,现在--“你好、你好。”不在乎严子毅那张冰块脸,花姨热情的握着他的双手拚命上下摇晃,“我是唐医生请的护士,叫我花姨就好,你家亚历好可爱喔,虽然老是冰着一张脸,挺吓人的,但看久了就觉得好可爱……” 第四章 “花姨,你先将今天挂号病人的病历放到我桌上,好不好?”唐韵璇不得不打断她的话,不然,讲半小时也不会断的! 花姨点点头,再笑咪咪的看了严子毅一眼,才转身钻进挂号拿药处整理病历,但只有两个人预约挂号啊! 她一愣,看到孩子的爸妈也走进来,她笑了,自己就将耳朵竖直点喽。 两人走到小客厅的候诊椅坐下,严子毅看了在挂号处的花姨一眼,“她……我是指镇上的人不知道我……” 她摇头,“知道你落海失踪的只有我最亲近的家人,镇上的人只知道我是单亲妈妈,当然会猜测有关你的事,但不会当面问,怕伤着我,大家都很善良。” 他明白的点点头,“言归正传,你知道我为何再度上门。” “我以为昨晚送你上车时,已经说清楚了。”她双手交缠,一向乐观开朗的她,面对死而复生的亲密爱人,心还是沉重。 “你不说也行,我可以飞一趟智利,找你姊姊聂丹丹,从我查到的资料里,你们感情亲密,当然,不只是她,任何跟你接触过的人,我会一个一个的找出来,就算要耗上一年、两年,我都要将遗失的记忆给拼凑起来。”冷峻的黑眸里显示了他的决心。 她咬着下唇。姊姊飞到智利拍照已一个月了,看来,他手上的资讯比她想的还要多,不过…… 摇摇头,她苦口婆心道:“何必呢?你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对我而言不够。” 看样子他是跟她耗上了,问题是,她真要他费时费力的去寻找遗失的记忆?“可是,我今天要看诊……” “只有两个老家伙,而且,他们是来聊天,根本不是来看病的,我跟他们说你老公过来,要他们别来凑热闹。”花姨耳朵拉得长长的,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所以,马上适时的出声、走出来,再笑咪咪的将玻璃门上的牌子翻成“休诊中”。 唐韵璇傻眼,“花姨--” “你就放心,我会跟那两个老家伙聊的,”花姨笑呵呵的看着严子毅,一手还贴在玻璃门上,舍不得推开走人。“这镇上的居民老的老、小的小,但好山好水,每个身体都不错的,只是孤单了些,来找唐医生看病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看心病的啦……” 唐韵璇不得不打断她,“花姨。” “好好好,我走了,你们好好聊聊。”她眉开眼笑的走出去,将诊所门关上的刹那,又探头进来。“唐医生,亚历的爸很有心,忘了你,但还是想尽办法的找到你了,该说的就要说,他有权利知道一切啊。” 语毕,门又关上了。 唐韵璇愣愣的眨了眨眼。完蛋了,不需要一天,镇上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事了,而且,还会像波浪般的一个个上门来劝她,这里的人都太善良,一定要看到美好的结局。 严子毅什么也没说,但坚定黑眸已明白的宣示,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双肩一垮,她明白自己没得选择,但是有个要求,“等我确定亚历到学校上课后再说。” 约莫一个钟头后,她确定父亲有将孩子送去上课,但守在教室外,不让“某人”靠近他金孙一步。 接下来,故事要开始时,一个不识字的老人家还是推门而入,拉拉杂杂和她聊了一、两个小时才离开,独自上到二楼的严子毅差点没下来赶人。 终于,在近午时刻,她跟他的故事开始了。 “那是五年前,一个初春阴沉的午后,我的心情跟天气一样糟……” 台北的天空占满层层乌云,整座城巿也成了一片灰蒙。 从上班的私立医院走出来的唐韵璇,一向爱笑的清秀脸庞难得的挂上两串泪水。她不懂,难道就因为拥有高iq,冠上“天才”两字,一生就注定要被“另眼相看”吗? 即使她有满腔热血和好心肠,但仍是同龄朋友眼中的怪胎,再加上不停的跳级就读,年龄上的落差,让她没有童年、交不到好友,当然,也没有机会谈恋爱,但这些都没关系,她很知足、很乐天,很认真的做自己该做的事。 然而她的聪明依然成为一堵无形的高墙,让她打不进同侪的圈子,想到这里,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视线。 脚跟一旋转往社区内的公园,她头垂得更低,就担心附近住户或到这里散步的病患及家属会认出她来,毕竟她住的大楼就在不远处。 如果可以,她也想当个平庸的人,从进到医院工作开始,她就受到排挤,尤其是同在医疗线上的同事。 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苦熬医学院多年才进入这家医院的同事,对她都挺冷漠的,她当然知道原因,她这名超级资优生在连连跳级下,轻轻松松的就与他们并肩工作,还得到院长的青睐,在他身边当助手,这是多少年轻医生梦寐以求的事。 不意外的,她被排挤得更严重了。 一直以来,她都安慰自己想开点,但,今天,她失去了第一个病人! “不是很了不起,原来天才也救不了人嘛。” “就是,资历不足,空有天赋又如何?” 她失去一个病人,大家却迫不及待的看她笑话,冷嘲热讽,人心怎能如此丑陋?一条人命跟能力被院长认可一事可以画上等号吗? “可恶!”她抬手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好像打到了什么…… “搞什么?”一道冷飕飕的低咒声陡起,而且还挺近的。 她眨眨泪眼,模糊视线定焦后,这才发现她的手挥到某人手上的热咖啡,而且剩下的半杯还冒着热气,泼洒出的半杯全落在某人的白衬衫上--而这个某人,她也很熟悉,是住同栋大楼的对门邻居! 想也没想的,她替他倒掉手上那半杯咖啡,拉着他就往仅有三步距离的大理石造景喷泉跑去。 “你!” 她的行动力太快,让严子毅在怔愕间就已被拉到夏日的戏水区,同一时间,他感到脚底有股莫名的骚动。 完了!在意识到是埋在地下的喷泉管线要喷水时,他已来不及闪身。 “噗--”地上的水柱每到整点就往上喷洒,瞬间,他成了落汤鸡! 此刻是春天,寒流甫过,气温也只有十五度上下,喷泉因属公园的公共设施之一,虽然无人戏水,仍会定时启动。 “好冰啊!”唐韵璇瞠目结舌之余,也是冷得直发抖。 好死不死,哪时不喷,偏偏--而某人仍站在华丽的水注间,比她更狼狈。 浑身又湿又冷,严子毅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我不是故意的,”她眯着眼一边抹去脸上的水花一边追上前,“我怕你被烫伤,原本是要替你弄些冷水,哪知道水柱选这时喷,真的是刚……” 他蓦地停下脚步,回头,湿透的刘海下,那双冷硬黑眸简直要杀人。 瞬间,她感到更冷了,卡在喉咙的“好”字也出不来了。 “离、我、远、一、点!”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人。 直到看不见他高大身影,几个聚在不远处的小女生才冲了过来。 “搞什么?你把我们的王子搞成落汤鸡了!” “这种天气,他感冒了怎么办?他一个人住耶……” 叽哩呱啦的,三个与她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女生个个气得跺脚,头顶冒烟。 她只能一再低头尴尬道歉,虽然她也清楚,她们跟那个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而她,至少还跟他构得上是“邻居”。 这里距离他们住的大楼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好几回,她都看到他在公园静静的撕面包喂鸽子,一小群国、高中的女生只敢远远的看着他,手机拿在手上也不敢偷拍,她听过她们窃窃私语,曾有人偷拍他,没想到他突然变脸,一把抢过手机直接丢到马路上,一辆车呼啸而过,手机瞬间解体阵亡。 这样粗暴冷血的家伙就住她对门,每回,开门或在走廊、电梯遇见他,她都觉得凉飕飕的。 因为他整个人冷冰冰的,神情冷、目光冷,但不可讳言,他那张俊美容貌实在很吸睛,连她这种人家嘴里的“书呆子”,都会忍不住的追寻他的身影。 但在落汤鸡事件过后,一连三天,她都没有再遇见他,不过,一走出大楼,她就看到几个女生伸长脖子,等着看宇宙无敌超级冰块男,然后这一天,在她返家时--“那个……他搬家了吗?我们已经三天没见过他了。”小女生你推我、我推你的硬推一个出来当代表,毕竟前几天才凶过她嘛! 第五章 “这很奇怪吗?”她不解。 “是很反常啊,他每天傍晚都要出来买吃的,我们下课时间就刚好看得见他。” “也许他换了时间外出。”为了躲她们,不对,他根本懒得理她们。 “我们问了全家便利商店,他三餐都在那里吃的,店员也说三天没瞧见他了,你也是这儿的住户,帮我们问看看,因为警卫超凶的,不给进也不给问。”女孩碎碎念的,也不想想她们的行为会干扰到住户,难怪警卫觉得烦。 “好,我会去看看的。” 看她们开心的走人,她忍不住摇头。她们简直就像是另类狗仔,连他三餐都在全家搞定也知道,只是,三餐都在便利商店里吃,不会腻? 她嘀嘀咕咕的进到大楼,一出电梯步上长廊,往自己套房去时,就见到一人突然脚软的跌坐在她家对门的门边。 “咳、咳咳……”男人低头捂着嘴,仍无法抑制咳嗽。 她连忙跑上前去,蹲了下来,果真是超级冰块男,但他此刻整张脸发红,想也没想的,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喂--你、你在发烧耶!” 拍掉她的手,严子毅抬头瞪她,喘着声音粗声道:“滚、滚开……呼呼呼……” “行行行,等你退烧我就离开。”她试着要扶起他,但他不怎么领情,再次拨掉她的手。“不必,我吃药了……” 柳眉一皱,她从半开的门看进去,桌上有一盒成药,她走了进去,拿起来一看,已经空了,再见到垃圾桶内只有一盒吃完的微波便当,她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伙是要出去觅食兼买药吧! 她又走回门边蹲下,就见他一脸不爽的瞪着她。 “我不算擅闯民宅,你在这里,而且,我又是你对门邻居,还是个医生。”她解释。 他嗤之以鼻,一张脸还是冷飕飕的。 “你吃的是成药,不是每个人吃了都能药到病除,如果这么神奇,那还要医生做啥?” 他瞪着她,眼前是一张俏丽的笑颜,但令他错愕的是,她还笑得出来自己这张冰块脸有多么令人畏惧,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不帮我撑起自己,我就去找管理员来帮忙了,还是去找那几个很疯你的粉丝?”她促狭的朝他眨了眨眼。 他呆了一呆,但随即愤怒的想靠自己的力量起身,可惜一来,重感冒;二来,他因为不舒服,已有一天多没有进食,竟虚弱到无法使力。 带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恶劣心情,在她第三次靠近帮忙时,他让她扶起了,但却没尽力的撑起自己,而是将大多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她很娇小,身高只到他胳肢窝的位置,体重可能只有四十出头,一看就是个青涩高中生,却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医生?哼! 妈呀,是有没有那么重唐韵璇使尽吃奶力气撑扶着人高马大的邻居进到屋内,由于这整栋都是同一个房东,每间套房的格局都差不多,但她的套房自己加点装饰,还有人味,而这间根本就是一开始出租的模样。 单人床、桌椅,厨房连点多余的个人用品都没有,还莫名的凉飕飕,像进到冷冻库。 唐韵璇边打量边将他移到离房门只有五步远的床铺上,回头将房门关上后,她再次走到床边,看着仍冷冷的瞪着自己,但脸因发烧而红通通的男人,他身上衣服已因冒汗而半湿。“你衣服湿了,我得帮你换下……”瞧他黑眸一眯,她赶忙声明,“我是完成实习、领有执照的正牌医生,绝不会乱吃你豆腐。” 她举手做发誓状,但一倾身向前,他又挥掉她多事的手,喘着气道:“不、不必!你可以走了。” “可以,那你自己换掉衣服,怎么说咱们也是邻居,我今天看到你跌坐在门口,可不希望几天后这里传出尸体恶臭。”新手医生讲话都很直白的。 他瞪大了眼。她是在诅咒他她当然看得出他那双黑眸在指控什么。“你现在发高烧,烧不退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吗?”她再次坐上床沿,“我搬来这里算了算将近三个月,所以,咱们也当了三个月的邻居,你只有一个人,我也是,相逢即是有缘,你是男人,别扭扭捏捏的,很难看。” 还敢教训他他咬牙低咆,“给我走!” “没问题,你越早让我这个医生把该做的事做完,我就越早闪人。” 她微笑的伸手替他解开身上的衬衫扣子,他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没办法,他的确没啥力气脱掉这身湿衣,而且,头疼、全身骨头酸痛,再加上饥饿,他整个人都极不舒服! 天气明明凉凉的,不过帮他脱件衣服,她竟然冒汗了! 好不容易脱去他的上衣,嗯,精壮结实的体魄,实在很性感,只是,他的皮肤偏白了些,显然都在健身房里健身…… “咳咳咳……”他突然咳嗽起来。 这是巧合,还是提醒她别看痴了眼,忘了正在做的事?偷瞄他一眼,表情一样臭、一样冷,她头一低,急急的要替他解开皮带,但他发烫的手马上拉住她的。 “干……你……咳!干什么?” “啊--对,就脱上半身,抱歉,没想太多,想说衣服湿了,裤子也一定湿了。” “你会是医生”他撇嘴,轻嗤加不屑。她的行为一点也不像个医生,他会信她才有鬼! 她真的是医生,只是,被他这一糗,羞涩涌上,她的脸一阵发烫。 暗暗吐口气,她走到浴室,不意外的见到只有一套洗漱用具、一条毛巾、一瓶沐浴乳跟洗发精,还好,还有一只脸盆。装了温水,她拿了毛巾,走到床铺旁。 他的身体发着高烧,冰凉小手抚过他发烫的额际后,她以毛巾擦拭他的身体。 一开始,他全身绷紧,但慢慢的,大概感觉舒服多了,他开始放松。 稍后,她扶他起身,移到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先给他一杯水喝,再翻看衣柜找到干净的床单被褥一一换上,回头再扶着他躺回床上,找了个塑胶袋塞床单跟他换下的衣服。 “我拿这些去一楼的洗衣店洗一洗,再替你拿些药回来,还有吃的……” “不用了。”他打断她的话。这个小女生会不会太鸡婆了她吐了口长气,晶亮的眼里有着愧疚,“你会感冒八成是我害的吧,所以,不用客气,这么做只是让我少些愧疚。” 她的声音很温暖,也不知道是否是药效发作,他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严子毅再次睁开眼眸时,空气中多了一抹诱人的饭菜香,但他感觉还是不太舒服,浑身酸疼,而且口干舌燥的。 “你醒了。” 突然,一张俏丽的脸蛋出现在面前,他浓眉一皱,在确定自己还在自己的套房后,他冷冷的质问她,“谁准你进来的?咳、咳。” 这家伙好像很讨厌别人靠近他,当然,也不想跟人来往,这一点,住对门的她早就察觉了,但他生病了,她再不理,他也许真会像棵植物枯萎至死。 “抱歉,但我真的不想闻到尸臭味。”她一脸认真又带着灿烂的笑容道。 该死的重感冒!害他想用冷飕飕的眼神将她吓走都办不到!他头一回感到自己这么虚弱。 接下来,一连三天,他只能裹着毛毯坐在床上,像个小宝宝被喂食、喂药,要上厕所时更是大工程,总在她的扶持下摇摇晃晃的进到厕所。 她很会利用时间,在他示意自己方便完后,她不忘顺道替他洗脸、擦洗上半身,然后,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确认,“真的只要擦上半身?我是医生,在我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她手上拿着温毛巾示意她可以好人做到底。 “不用。”他咬牙瞪回去。她男女不分,他可是分得很清楚! 第四天,恼人的昏沉终于脱出他的脑袋瓜,他能凌厉的瞪着那个迳自拿着他的钥匙又进房的女孩,一见到她手上的餐食,他冷声道:“你没欠我什么,不必天天备餐过来。” “我知道,等你感冒好了,我会自动消失。” 会吗?他怀疑的挑眉。 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任,唐韵璇连忙举手发誓,“我说真的,每个人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模式,旁人无权置喙,我会尊重的。” 闻言,严子毅那双深沉得不见情绪的黑眸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莫可奈何。 第六章 再两天,他终于能活动自如,她也真的没来了。在他养病的期间,原本静谧冷清的屋子,总在她进门后的刹那间明亮温暖起来,还有那一双爱笑的眼睛--不对,她脸上的笑容太灿烂,也太刺眼了,基本上,他几乎不笑的,因为,在他的家庭里,要找到快乐的事极不容易。 但其实,他又没自己想像中的讨厌她,甚至,在出门时,总想着会不会巧遇她,那双闪动慧黠与俏皮的眼眸又会透露出什么?是他终于病好了,没她的事了? 诡异的是,越想遇到反而不再碰面。 另外,他发现了,她还真的是个医生,从他的套房望出去,可以看到不远处她就职的私立医院,有一次,他不经意的望过去时,竟看到她穿着白袍与护士说话,甚至与病人家属说话。 他是惊讶的,本以为她是胡说的,没想到是真的,然后,在他常常光顾的便利商店里,从不注意他人说些什么的他,在听到某名病患家属跟店员闲聊时,耳朵竟忍不住竖直了。 “你知道吗?替我爷爷看病的医生才十八岁耶,天啊,我年纪都比她大,可是,她真的超强的,我爷爷的病在之前的医院都看不好,她一看马上找出病灶。” “我认识她啊,她叫唐韵璇,是个iq两百的资优生,跳级念完了医学院,难得的是,她很亲切,不会瞧不起人,又长得很漂亮……”年轻男店员说到后来脸都红了。 当时,他正在排队等着结帐。 原来她是个天才少女,或许如此,她跟其他看到他就脸红的女孩不同,也不会在他出现的地方等待或来个“不期而遇”,不过,凡事过与不及都是不好的,这位天才少女显然忘了这个道理。 因为,他开始发现,为什么他不曾再遇见她。 曾经,两人在同一条巷子遇到,她竟然还刻意倒退闪人,之后,在大楼里,总是他进门后,对门才会打开,后来,他更发现,她出门前会打开门缝探头,确定他没有在长廊上,这才以跑百米速度冲进电梯。 有没有这么夸张?在一连几次见到她像老鼠在躲猫后,他益发不是滋味,一颗心更是没来由的从闷闷不乐转为愤怒,反骨的他开始刻意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为闪躲他而狼狈不已。 就像现在!他都像座山挡在她面前了,她还刻意的低头想闪过他,但她往右,他也往右,她往左,他便往左,一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 “有什么事吗?”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她躲他躲得好累喔。 她还好意思问反正他是猫,她是老鼠就是!“我在生气。”很明显,她是真的看不懂他眼中的怒火所为何来。 “你在生气?” 还给他一脸无辜!他气炸了,“这阵子不会躲我躲得太过了?” 她顿时恍然大悟,但还是无法理解,“我知道你已经觉得女人很烦了,所以想说你能少碰一个是一个,免得坏了心情,这样不好吗?” 咬着牙,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她身后的全家便利商店,冷飕飕的买了面包跟鲜奶再走出来。 她仍站在原地,以担心跟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连理都懒得理,他板着脸再次越过她,转身走入租屋大楼,他知道她也走进大楼,还跟他一起进到电梯,不躲了吗? “你到底在气什么?”她鼓起勇气问,但不只是好奇心而已。 邻居都说他孤僻又冷漠,不论谈什么事情,他的眼神连半点波动也没有,一副麻木状,事实上,在她看来也是如此,可最近,那双黑眸却冒着两簇熊熊怒火,到底是怎么了?她没给他吃错药啊! 沉默继续蔓延,电梯灯号也一路往上攀升,他瞪着镜面,看见她试图开口但一见他绷着一张脸,又低头了。 电梯门一开,他率先走出去,迳自回到自己的套房,在将门关上的刹那,他看到她双手一摊的瞪他,一副他到底想怎样的表情。 他只是将门关上,再走到窗前,望着天空出神,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第三章】 严子毅是个怪胎,对生活的一切他总是无动于衷的,在亲情、爱情这一块亦然,然而,因为唐韵璇,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开始有了起伏。 为什么? 他闷闷的在沙发上坐下,吃着买回来的微波食物,无谓好不好吃,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 在他的生命中,父母亲缘淡薄,从小接受的课程全是为了未来接班朝富金控集团做准备,所以,举凡中、日、英、德、西班牙文等语言,务必学到听说读写流利,长大了,他再被训练如何扛起继承人的担子,早出晚归是他的生活写照,集团的庞大业务全压在他肩上,相较之下,他的父母倒是很懂得享受人生,花钱不手软、放纵于男女情欲,反正,家族里有他这只金鸡母,每年支领的股息红利够他们过得奢华。 至于其他股东也都是亲戚挂的,同样利益为先,所谓的感情、亲情都很虚假。 但唐韵璇真的很不一样,神奇的,也把他变得不一样。 一天天过去,他去便利商店的次数变多了,那个男店员显然很喜欢follow她的消息,也认识不少私人医院的医生、护士,总会向他们打听一些她的事,不过有几回他站在店门外,看到他替巧笑倩兮的唐韵璇结帐时,却是僵硬的跟她点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显然是闷骚一族。 但也因为男店员的长舌,他听说她的很多事情。 像有位独居在医院附近的老奶奶,她总会两天拜访她一次,陪她聊聊天,另一条街上有个阿公独力扶养一对正上幼稚园的孙女,由于阿公不会英文,善良热心的她总会在放假时当免费课辅。 也因为听说她的许多事情,不知不觉中他开始观察起她,一整天站在套房窗口,梭巡她在医院的身影,看着她总是笑容灿烂的面对病人、家属,但在与医护团队交谈之后,最常见到她出现一种名叫挫败的背影。 后来,他从男店员口中得知,小小年纪就拿到医师执照的她令不少人眼红,所以多少受到排挤。 想来,上回她在公园泪崩打翻他的热咖啡,也是因为在职场受挫。 情不自禁的,一再观察,他不得不承认她有颗温暖的心,做事无关利益,也不求回报,只是真心真意的付出。 但他不懂,她哪来那么多的耐心、关心、热情与活力?她,一个像阳光般的女孩,竟是他三十岁的生命中不曾出现过的特异分子。 陷在这份认知里的他,在几天后,又从超商男店员口中得知--“她交男朋友了!我心碎了!而且,杜彦那家伙是个只爱自己、爱‘落’英文的自恋狂,相信我,他和我高中同校的,没人喜欢他啊,我心中的女神眼光怎么这么差……” 乌云罩顶的男店员也不管面前站的是他这个冰块男,边打收银机,边诉说失恋的苦。 严子毅没有心碎,但胸口却很闷,觉得当日的微波食物难吃如馊水桶里捞起来的。 接下来几天,他竟像是超迷卡通“名侦探柯南”的好友松本健上身,不时的注意起对门的访客。 没几天,他就看到唐韵璇的男朋友,诚如那名男店员所言,虽然长相不差,但目光游移,一看就是油嘴滑舌之辈,以为周遭没人时,还会对着反光的玻璃门搔首弄姿,有时还张嘴剔牙、伸手挖鼻孔……然后,又抓抓头发,拿出随手镜子照了照,一副自恋狂神态。 从门上的猫眼窥见这一切,严子毅只觉得恶心想吐。这样没格调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唐韵璇? 但这又关他什么事?横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想是这样想,翌日,他仍然继续透过猫眼偷窥男人的一切,但看越多,对唐韵璇的眼光越不敢苟同。她不是天才吗?怎么看不出那男人有多虚伪? 更令他想抓狂的是,每每面对男朋友时,她竟然手足无措,还给他脸红,目露羞涩真的看不下去了!他气呼呼的转身,用力的坐回沙发上。 然而,身为无所事事的宅男,还有,为了不去想那件让他飞来台湾的“丑陋事件”,每每听到门外有动静时,他仍会不由自主的移动双脚,透过猫眼偷窥。 现在两人来到门口,再度上演温馨接送情,而一向只在唐韵璇的额头啄一下的杜彦,今天显然打算将上垒数往前推进。 第七章 瞧长长的走廊上没人,杜彦双手大胆的环住女朋友的纤腰,将她拉向自己,一手再往上,轻抚她精致滑嫩的脸庞,一手插进她滑顺的黑发中,倾身靠近,微噘的猪哥嘴就要往她诱人的樱唇亲下去--“砰”地一声,这一幕太伤眼了,严子毅想也没想的就用力开门,将两人吓得在瞬间分离。 “这……”看着俊美如阿波罗雕像,也跟雕像一样冰冷的高大男人一步步走近自己时,杜彦竟忍不住惊恐的猛咽口水。 “你怎么了?”唐韵璇则是又羞又气这个邻居干嘛打断她的好事。 “问得真好,我有事要你帮忙。”他不由分说就将她拖进他的套房,在杜彦还没反应过来前,“砰”地一声,用力的甩上门。 她愣愣的瞪着他,随即听到身后的敲门声,还有男友的叫唤声,“韵璇宝贝,韵璇宝贝……” “老天!你让他这样叫你”他简直快要吐了!见到她想去开门,严子毅一把扣住门锁,“回答我。” “他是我男朋友,要叫蜜糖、达令、阿娜答都嘛行,又不是叫你。”她不懂他是在不平什么。 他脸色铁青,被问到语塞。 “算了,你要我帮什么?在那之前,先让我跟我男朋友说些话,免得他担心--” “他担什么心?他只担心能不能把你吃干抹净。”他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 “那又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讨厌女生吗?你知不知道你这动作、这表情、这口气会让人以为你爱上我了!”她扬眉瞪他。 “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他冷冷驳斥,但心口竟莫名的怦怦狂跳起来,像被洞悉什么似的,心虚开始蔓延。 “那我可以出去了?我男朋友还在敲门。”她不悦的要甩开他扣紧的手。 的确是,除了敲门声还伴随着恶心巴啦的“韵璇宝贝”,吵死了!而她心疼吗?这个念头让严子毅大为光火。 “不行!” 放开她的手,他将身子直接移到门板前,摆明不让她出去。 “这一点都不像你,你不会又感冒了吧?”叹了一声,她想也没想的又踮起脚尖,伸手要去碰他的额头。 但他一把扣住她的手,一个失去平衡,她整个人撞进他健壮的胸膛。 心卜通狂跳,她飞快抬头,却见他低头,黑眸不眨的凝睇着她,好深邃、好专注……她怀疑自己的心跳要破两百了。 “韵璇宝贝,开门啊!”门口持续传来杜彦的叫声。 这一叫打断两人凝视,严子毅扶正她,她莫名的脸红低头,“我该走了。” “你真的是医生?”他突然又开口。 “对。”她被他吓得一颗心怦怦狂跳。 “不是脑科、眼科吧?” 她皱眉,“不是,是内科、小儿科。” “那我讲的那两科,你都该去做仔细的检查。”他冷冷的建议。 她倏地瞪大眼。他是拐个弯在骂人吗这没水准的男人方才把她拉进门来,这会又将她推出去。 杜彦正以双手的中指对着门,哪知道门会无预警的打开,他来不及收回,只能尴尬的改变手势,往头上爬爬抓得帅气的头发,再放电笑道:“你终于出来了。” 她点点头,直觉的回头看,身后的门也在同时间阖上。不知怎的,她竟然有种想开门进去再看看的冲动。 “韵璇宝贝?”正牌男友不得不轻抚她的脸,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她回过头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抬头看他。 “今天方便让我进去吗?” 男友眼里的热切说明他想将两人的关系更推进一步,但冰块男的表情突然闪过脑海,她原本期待的心情都没了。 她尴尬摇头,“我有些不舒服,想睡一下。” “我进去陪你--” 摇摇头,她朝他露出微笑,“不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对,睡觉!不过我不担心,她只是人有点不舒服,我猜大概是大姨妈来了,女人不都那样,月事来能办什么事?” 这一天,天空灰灰的,阴雨绵绵,继续连下几天的春雨。 严子毅打开门要出去觅食,就听到楼梯间传来轻佻的男音,而且,不知是不是怕别人听到说话内容,还刻意以英文交谈。 “我知道,但就这两天了,我明示了,还说我喜欢黑色薄纱睡衣,她一脸的娇羞,根本就是爱死我了,行的,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天才少女医生的青春肉体不会让你们少看一眼的。” 这声音?是唐韵璇的男朋友杜彦!胸口怒火顿时燃烧起来,严子毅双手握拳,循着声音走到楼梯间,神情阴沉。 过去在商场上,让对手或合作一方都无法猜透心思的冷静商业霸主早已不复存在! 不知危险将近,杜彦背对着严子毅畅快的讲手机,一手说还一边抓着抹上发胶的发型,“你们迫不及待……我也是啊,都安装好了。”他越说越得意,完全没发现严子毅已从他背后靠近,不仅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还拿出手机侧录--“对啊,她放心的给了我家里的备用钥匙,我将针孔摄影机装在床头柜,天才少女医生的人生初体验绝对全都录,嘿嘿嘿……”杜彦越说越笑得淫秽,一手还从裤子的口袋勾出女友家的钥匙。 “你要实况转播?不行,跟你分享她的裸体可以,但等我上场后,枕头一定会遮住镜头的,我可不想当片男主角,还有价码一样,老规矩,这是私人收藏,拜托别上网分享,你老友我可是会吃上官司的……谁” 手机被人从背后夺走,杜彦脸色陡地一变,惊慌回头,一记左勾拳立即打向他最宝贝的帅脸,他痛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连摔两阶楼梯的跌坐在楼梯的拐角处,他的手机也跟着摔到他身边,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又被人一把揪起来,眼对眼、鼻对鼻的,他认出打他的人就是有一面之缘但让他印象深刻的阴鸷男。 “你是韵璇宝贝的邻居,你怎么打人?”他改说中文。 “只有你懂英文吗?我都听到了,你这个败类!”严子毅火冒三丈的以英文怒道,再朝他肚皮狠揍一拳。 杜彦痛苦的再度跌跪在地,“咳咳咳……血,该死的,你害我吐血了--”甫抬头,他脸色刷地一白。 因为阴鸷男正拿着他的手机,播放他刚刚以英文畅所欲言的影音画面。 “现在的智慧型手机真好用,是不是?”严子毅刻意以流利的英文说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杜彦又惊又怕的问他。 “不准再接近她。” “为什么?你不过是想要把她吧,那至少让我跟她玩一回,我可是收了几个朋友的钱--噢!” 这一次杜彦是痛苦的抱着自己被狠踢一脚的命根子,痛得他眼泪都迸出来了,“你、你……不过是个女人……一个根本还傻乎乎的小女孩,谁会跟她谈恋爱?她根本不知道男人只想要上床,就算……我不骗她,她也会被别人骗--噢!” 竟然再来一脚!杜彦痛得蜷缩在楼梯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拚命发出痛苦的呻吟。 严子毅冷冰冰的低头瞪着他,“我再说一遍,离她远远的,只要让我发现你再出现,我不介意把这段影片交给警察,或替你po上网。” 杜彦拚命摇头,看到严子毅俯身捡起掉落在楼梯间的钥匙,他惊叫,“那是韵璇家的,你拿它要干什么?” 严子毅带着不屑的眼神扫他一记,“难道还给你机会湮灭证据?”他迳自走上阶梯,回到自己的套房。 完了,这样唐韵璇就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 那杜彦不敢再留下来,尽管全身都痛,他还是逼自己一拐一拐的搭乘电梯离开。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对门传来开门声,一直在等待这个声音的严子毅立即打开门。 闻声,唐韵璇直觉回过头,她的手上除了随身皮包外,还有一个精美纸袋。 看到他,她也愣住了。自从上回不欢而散后,两人就没再碰过面,这会碰面,她极为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进去谈?”他倒是干脆多了。 这个要求突兀又意外,她愣了愣,但还是点点头,毕竟自己也曾多次进出他的套房。 一进门,严子毅马上察觉这间跟自己那间隔局都一样的套房,在氛围上却是截然不同,一组彩色珠帘垂挂在厨房门口,窗帘也各有颜色,再加上五彩缤纷的地毯、床单被套、单人沙发上的红色坐垫,这个小窝很符合一个十七岁少女的彩色世界,热闹而温暖。 第八章 但他的目光在绕一圈后,还是回到床上。 “你这边坐。” 唐韵璇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但他一进来,目光就直盯着她的床铺,这已经很奇怪了,他还迳自走过去坐下,再将她的枕头和抱枕一一立起,让它们在床头柜上排排站。 她可一点也不想让他坐在床上,只好示意他移到单人沙发上坐,前方是一张彩绘电脑桌,放有笔电,笔电桌面就是杜彦俊帅的侧脸。 “呃……我早上急着上班,忘了关。”她很快的走上前,要将电脑关机。 但他动作更快,点选了线上音乐,“放点音乐。” 一曲流行音乐顿时在室内流泄。 有没有搞错,还放音乐? 她一脸莫名其妙的将俏臀往桌上一坐,假装很镇定的将纸袋往旁边放,没想到,一个没放好,纸袋往下掉,好死不死的,那套刚买的性感到破表的薄纱黑色内衣就倒栽葱的跌落出来,掉在地上。 吓了一跳,她急急的跳下桌,蹲下来,将内衣再塞进纸袋里,摆放在脚边。 一抬头,脸红通通的她看着面无表情的邻居,问:“要谈什么?我待会还有事。” “你就这么想……我指的是,这么想要男人?”他问得可直接了。 她脸上的臊红顿时又加深一层,还烧烫得像要冒烟了,“这个只是……有备无患,而且,我想谈恋爱,但男孩子畏惧于我的高智商,不想比自己的女友矮上一截,所以,没人愿意行动。” “我以为天才应该更理性一点。” 眼神一变,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天才、天才,天才也是有七情六欲,也是一个人,而且,很多事我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被迫偏离人生正常的进程,没错,我喜欢念书,也可以为此放弃一些东西,但唯独这件让古今中外诗人歌颂不断的浪漫情事,我是一定要照着正常的程序走,我就是要恋爱!” 瞧她那副吃了秤坨铁了心的样子,敢情是发狠了,不管遇上的是不是好男人也要终结处女身份,真是越想越火大! “随便找一个男人,买件性感黑色薄纱睡衣,再尝禁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恋爱?” 他在吼人吗?唐韵璇愣愣的瞪着不仅是表情,连声音都突然狂飙到夏日最高温的冰块男,她的心也被吼得怦怦狂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给我说话!”他讨厌看她傻住的表情! “呃……”她呐呐的想解释,“杜彦的外表或许不像他自以为的那么帅,但是,他的心还不坏。” “不坏?根本是坏极了!你这双天才的眼睛,还是医生的眼睛竟然看不出来”他失态怒吼,简直快要气到吐血。 又来了。“这无关天才!还有,他对我挺好的,陪我、爱我,还尊重我,在我还没准备好之前,他还不敢吻上我呢!”她气愤的握拳反驳。 这女孩也许是天才,但在男女情事上绝对是白痴,像那样变态的男人当然不曾走过这样的狗屎运,被她这个清纯的小百合看上,所以,逮到机会,不忘分享给自己的好朋友,外加收费,人财两得,这个小笨蛋还直说他好“你是被感情冲昏头吗?好人坏人傻傻分不清楚?” 他的眼神令唐韵璇更为光火,仿佛在说她有多么愚蠢! “杜彦真的很好,他不像其他男孩,总说跟我在一起就会变得无能、不出色,即便他们已是他人眼中的菁英分子。” “他们明显是自信不足。”他冷冷的一批。 “所以,我说杜彦不一样,他当我是个平凡的女孩,还说愿意娶我,希望我为他生一个小娃娃,不要是天才,那太辛苦了!”她回想起来还很感动。 他真的很想检查她的眼睛或是脑袋,绝对有超级病毒侵袭! 绷着一张脸,严子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某段录影,将杜彦在楼梯间的英文谈话原音重现。 听到内容,她一怔,接着冲上前去,一把抢走手机,低头看着上面的影片,咬着下唇,她不敢置信的又再播放一次,看完后,再乐观的她也无法不脆弱了。 眼眶泛红的跑到床边,她一把打翻那些被立起的枕头,在床头柜上搜找,随即从后方找到一个针孔摄影机,她气愤的拉了出来,将它丢到地上,用力的踹! 然后,她的泪水一滴滴狂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串钥匙声,一抬头,就看到冰块男将她交给杜彦的家中备份钥匙放到她手上。“物归原主。” 喉头一酸,她跌坐在床上,“这算什么?因为我是天才,所以不能跟其他女生一样有段真感情吗?我是天才就是怪胎吗?表面上看着我说羡慕,后面却将我批评得一无是处,再不就是和人下注要证明天才在感情上是大傻瓜的坏男生,想知道亲吻天才是什么滋味,在床上又会不会有特殊天赋!” 一串串泪水伴着激动的心情越掉越凶,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一向不爱哭的,但在冰块男面前,所有人生的酸味在瞬间加倍发酵。 “为什么我只是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希望他也能好好的爱我,可是他们……”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看到她为那些没水准的男人眼泪落个不停,严子毅是既心疼又生气,“那些能力不足或虚荣心作祟的男人,原本就没有一个配得上你!” “但我身边也只有那些人!就算你是例外好了,可你很冷漠啊!你也讨厌我。”说到伤心处,她眼睛又被泪水刺痛了。亲友每个人都说她长得漂亮,个性又好,但要谈一场恋爱怎么比登天还难呢? 莫名的被牵拖,严子毅简直想吼她几声。他的个性原就冷漠,但唐韵璇却总是能让他频频冒火。 她不知道,为了一件连他也放不开的家族丑事,他把自己放逐到台湾,与所有亲友断绝联系,过了一段他三十年人生中最平静无波的日子,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她出现--他目光一沉,没错,一贯的冷漠在碰上她后全被火气取代,管的闲事更是莫名其妙的多,她把他搞得一点也不像他,现在还敢大声的控诉他也讨厌她行,她真的很行! “你真该去看眼科!你眼前就有一个最好的人选,竟然笨到视若无睹,说什么天才,我看是蠢材还差不多!”他恼怒的冷睇她。 她怔愕的抬眼瞪他,心跳的节奏越来越乱,一口气几乎要喘不过来,“你……” “对,由我……”他话还没说完,她眼睛却瞪得更大了? 是怎样他想吼人,却难得的困窘到说不出话来,干脆别开了脸。 唐韵璇深吸一口气,再慢慢的吐出来。她实在分不清自己是错愕、惊吓还是惊喜比较多,瞪着他英挺的侧面看,她十指交缠,擤了擤鼻子,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开玩笑的?还是为了安慰我?” 呼吸,再深呼吸。这个小天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严子毅以零下几百度的冰冻眼神瞪着她,“你现在是在嫌弃?” 哪是!她窘得急急摇头,但也莫名的浑身鸡皮疙瘩陡起,“没有,当然没有,我欢迎之至,真的,欢迎之至,感恩,阿弥陀佛,阿利阿多……” “真的够吵了!”他突然俯身封住她的小嘴。 一愣,她呆呆的瞪着他。 “闭上眼睛。”他又说。 她马上闭上眼睛。 他嘴角微扬,真的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嘴巴张开。” 见她照办,他眸里的笑意更浓了。 但他感觉到她的紧张,连唇都在微微颤抖,不由自主的,他的吻由霸道转为温柔,轻轻的,柔柔的。 但也冰冰凉凉的,就唐韵璇的感觉。 这是她的初吻,虽然对像换了个人,但她的心怦怦狂跳,比跟杜彦在一起还兴奋激动,心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扑腾不休,同时还有股说不出的温柔正透过她的唇侵进她的胸口,整个人都暖暖的、甜甜的…… 【第四章】 恋爱ing. 严子毅跟唐韵璇成了一对恋人,而所谓的恋人,就是相爱外还得相知,但在这方面,唐韵璇一直无法有太多进展,基本上,冰块男只自我介绍叫“艾力克”。 “姓‘艾’,名‘力克’”她曾问,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没多作解释。 有了女友,艾力克仍是一个靠便利商店生活的宅男,好在,她也不是热中出门约会的人,两人在一起倒也没勉强到哪一方,但每每她想谈一些私人的话题,他不是闪躲,再不就是答得简洁。 第九章 “艾力克,你是台湾人吧?你的中文没有特殊腔调,有中文名字吗?”她问。 “我是在美国出生的。”他只回答愿意分享的部分,至于严子毅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想暂时遗忘,又怎么会想听她这样唤他。 “你住美国?”她好奇的再问。 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谈感情一定要天长地久?” 这跟她的问题有关吗?她愣了愣,但还是回答,“也不是,感情的事端看缘分,强求不来,这点认知我还有。” “那就顺其自然,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他的口气又转冷了。 点点头,她环顾他冷冰冰的套房,突然笑着拿起她的手机,贴近他坐下,再将头靠向他的,举高手机,“那我们合照一张照片,po在我的脸书动态上……” 他脸色微变,马上挡住她的手机,“我不喜欢照相。” 她咬着下唇,心里不无遗憾。她交男朋友了,还是一个超级大帅哥,虽然看起来没有工作,但从他的衣着、谈吐,绝不像个败家子,说不定他只是想放个长假沉淀自己,更何况有位知名网站的营运长不也是在家工作,她能够理解每个人都有想要保留的隐私空间,只是,她好想将他的照片给一些关心她的医院病患看,看来是不行了。 看她小脸低垂,严子毅冰凉但宽厚的大手执着她的下颚,让她抬起头来,“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跟一个小女孩谈恋爱……”他突然定住不说,因为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不然,怎会这么荒谬的跟她谈感情? 没错,他们整整差了一轮,但是有何不可,她啄了他的唇一下,“我不在乎,而且,女人比男人容易老,这样我以后才不会被你嫌弃。” 他微微一笑,脸上的冰融了点,“我的事很复杂,你还这么小,谈老太可笑,只要完成你想谈恋爱的梦想就好,要知道,一次就成永恒的爱恋是神话,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不需要了解他?只要好好谈一场恋爱就好,然后,好聚好散?咬着下唇,她将温热脸颊贴着他一向冰凉的掌心,“我并没你想像的那么幼稚,我也有很多难以启齿的事。”她是黑道老大情妇生的孩子,而且还拥有许多同父异母手足的事,她也说不出来。 “这很公平,我们不需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难以启齿的事上,纯粹的相依相偎一场,就够了。”他一向实际,而她已经打破他的惯例。 “够吗?也许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每个谈恋爱的女生对未来都有憧憬。 “不太可能,因为我的世界很复杂,如果你身边有出现让你心动的男人,你不必顾虑太多,跟我讲一声,我会替你看看他,只要确定他不错,我就会走开。” 这一席话连他自己说完也惊讶了。 原来,他是真的将她放进心坎里,他怕自己的世界太黑暗会吞噬她的温暖与光明,所以宁可她别有选择。 急急的摇头,唐韵璇双手圈抱住他的腰,“我才不要别人,我不贪心,我只要一个男人就好,你看着吧,我不会劈腿的,我发誓。” 但他不希望她在爱里执着,爱这种东西很伤人,他没有经验,却看得太多。 然而,看着她凝睇自己时的眼神那么坚定、纯真,深浓的悸动涌上,他情不自禁的拥抱了她,再次封住她诱人的唇。 情欲的火随着这个吻越烧越烈,但他毕竟是三十岁熟男,缓和了冲动,看着不解的看着他的少女,他低哑道:“不急。” 她听得懂的,只是,很想、很想感受更多。 严子毅喜欢她,但并不认为两人会走得长久,她太年轻、太美好,他的世界不适合她。 一天又一天的,两人之间的上垒数也跟着推进,他不是柳下惠,当然也渴望与她肌肤相亲,但他有所顾虑,因此总是他踩了煞车。 但她不想要他克制情欲,她是医生,对人体构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某个地方的亢奋相当明显,她很想成为他的女人。 这一晚,他怀抱温香软玉,大掌在她衣内爱抚她早已成熟的青春躯体,她愉悦低吟,他却再次想收手。 她连忙摇头,“不要……我想,我希望让我从女孩变成女人的男人是你。” 晶亮的双眸有着羞怯,却没有半丝畏惧,即使脸上已经红得不像话。 她抛弃矜持,如此勇敢,他也不愿再压抑沸腾的情欲,在这个美丽的初夏,给了她一个温柔又狂野的人生初体验,让她沉溺也享受了情欲的美好。 但相爱不等于相知。 严子毅有显赫的家世,心里藏着一段自己也过不去的难堪与愤慨,而唐韵璇同样的也隐瞒了黑道身世,所以,两个带着秘密的人,虽然亲密的分享彼此的体温、交换彼此的气息,但却对对方的事所知有限,不过这也不影响他们越爱越浓烈。 唐韵璇外放热情,严子毅内敛冷峻,唯一的笑容仅在她眼前展现,不过依然是独来独往的独行侠,在这栋大楼里,每个住户各有各的人生故事,邻居里,或许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但没有人在乎,毕竟,都会爱情的赏味期从来没有一定。 于是乎,在小小套房里,有时是晚上,有时是白天,只要唐韵璇有空两人就会腻在一起,时而温存、时而闲聊,时而静静依偎,两人在彼此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浓情蜜意的程度直比新婚夫妻,唯一的差别是--严子毅坚持做避孕措施,她佯装配合,实则阳奉阴违。 唐韵璇想要一个孩子,在她心里,那将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礼物,将牵系自己未来人生的每一天,她,真的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如果两人没有未来,她便想要拥有一个他们的孩子。 她很清楚,拒绝谈论自己事的艾力克没有准备跟她过一辈子,即便他应该是爱她的。 她没有怨怪的意思,因为她也有事瞒着他。 这一夜,两人相互依偎在床上时,唐韵璇的手机响起。 她起身接了电话,瞧她眼睛瞬间一亮,仍躺卧在床上的严子毅就知道来电的是她同父异母,也是她最聊得来的姊姊聂丹丹。 瞧她脸上的笑意,他真的不懂,所谓的“手足之情”是可以让人这么高兴的一件事吗? 他是独生子,但有许多堂、表兄弟姊妹,表面上,哪个不是戴着面具在虚伪交际。 但他知道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所以他更迷惑了。 “康威德又换了女朋友?是,他就是一个不想为感情负责任的男人,但只要没定下来,姊姊不是更有机会?”唐韵璇笑着调侃在十七岁那年谈了一次恋爱后就没再动过心的异母姊姊。 “谁需要机会,我讨厌他!”聂丹丹在另一端冷声否认。 “对对对,因为讨厌,所以时时追踪他的新闻、所有行踪……” “好了,不说了,我要拍照了,你一个人住可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姊。” “对艾力克别太认真,他那么保护自己,连张照片也不肯留,最后肯定走得干干净净,让你连找到他都难……”虽然是同个父亲所出,但聂丹丹跟妹妹完全不同,她理性而好强,唐韵璇却感性浪漫。 “他不会那样做的。”说是这么说,但她其实一直在给自己心理建设。两人能够在一起,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若是老天爷眷顾,也许,她还会有他的孩子,但,若什么都没有呢? 结束通话,她脸色也黯淡下来。 察觉到她的沉重,严子毅下了床,来到她身边拥着她,“怎么了?” 挥别沉重的心绪,她的目光对上他的,一向含笑的眼眸难得露出脆弱的神情,“我姊姊……算了,不要谈她。” 他摇摇头,不让她如此打发掉,“她跟你说了什么?我发现你脸色都变了。” 咬着下唇,她挤出笑容,“没事的。” “我是你的情人,我在乎你的喜怒哀乐,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女人。” 他轻抚着她的脸庞,“你很特殊,但这不是因为你是天才,而是,你的个性、你的纯真、你的信任……” 她的眼眶微微一红,却也开心笑了,“好了,你不是浪漫的人却说出这么动听的情话,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他蹙眉,“怎么听来好像我们要分手了?” 一定会的,一旦他知道她骗了他,偷偷将保险套动过手脚,他一定会盛怒吧! “那个……不是谈天长地久的恋爱,代表的就是一定会分开,不是吗?” 第十章 她逼自己别去想那么沉重的事,至少,现在,他们还很好,秘密还没被发现啊。 她主动环住他的腰,将脸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的体温天生偏低,天气凉的时候有点冰,但在夏天时抱起来超舒服! 这段感情他想结束吗?严子毅低头,将下颚轻靠在她的头上。 不,他若对自己诚实,他必须承认自己不想的,事实上,他这一生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唐韵璇不像一般的女人,她不黏人、讲理、不唠叨、不恃宠而骄。 他也很喜欢听她侃侃而谈医院的事,还有看着她在看电影时又笑又叫,害怕又紧张的脸庞,这段爱情,大多时候他的目光都是定在她表情丰富的脸上。 他轻叹一声,“我--不敢给你天长地久的承诺,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也许比我想的还要爱你,” 他坦承以对,“所以,如果可以,我没打算放开你,我会做一些安排,把你放在我的身边……” “真的吗?”心弦牵动,她又惊又喜的几乎要跳起来,“是真的吗?可我不仅是黑道千金,还是我爸情妇生的……啊--” 脱口而出之后,她马上就后悔了。完了,他一定吓坏了,她低头看自己穿着室内拖鞋的双脚,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室内一片静默。 严子毅错愕的瞪着她,但不是惊愕于她的出身,而是,他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个黑道千金。 安静得太久了!唐韵璇勇敢的抬头,一见他蹙眉,心更沉重了一些。 “算了,我还是说了,天知道我好早就想跟你说,但你说不想谈论家庭,为了公平,要我也不必说,可是……” “你还是可以只说到这里。”他打断她的话。 “不要!”她深吸了口气,“既然说了,就让我说完,免得压在胸口,老觉得不舒坦。”她在床上坐下。 他走到她身前,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日子是我跟你要过的,其他人,包括家人在内,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任何事。” “但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家人对我真的很重要。”她握紧他的手,“我从母姓,我妈其实是一名考古学博士,所以,长年都在一些遗迹扎营考古,我是爸爸请了一堆保母仆佣带大的,” 她微微一笑,“但我妈很爱我,我常常会收到一些‘死人骨头’或‘陪葬品’的礼物,再加一些影音档,她的生活写真和给我的一些话……” 想到母亲,她一脸的骄傲与崇拜,“她要我做自己,只是要是正当的,不论做什么,她都第一个支持,所以,在我进入医学院就读那年,坚持搬出来一个人住时,她还给我按好几个赞,” 说到这里,她眼眶红了,“也在那年,我妈勘察的一个墓穴突然倒塌,她就这样走了。” 他不舍的将她拥入怀里,抚着她的长发,静静的什么也没说。 久久,她才抬头看他,眸里已有笑意,“其实,我妈一直有给我这方面的心理建设,她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哪一天,她真的就这样走了,也许就是穿越到另一个时空,跟某个君王谈恋爱去了,叫我不需要为她伤心。” “真另类。”他忍不住笑了。 她有同感。 “考古学博士跟黑道大哥,你爸肯定很有魅力。”他又道。 谈到与母亲完全不搭轧的父亲,唐韵璇眼中笑意更浓,“他很帅、很有男子气概,还会多国语言,唯一的弱点是说中文时会变得台湾国语,除此之外,要女人爱上他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她说得很开心,却突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黑道家族的,他会在乎吗? 看出她眼中的忧虑,他安慰道:“傻瓜,你是你,你爸是你爸,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更何况,我看得出你是在家人关爱中长大的孩子,他们把你教得很好。”像是想到什么,他黑眸闪过一抹悲愤,而她,捕捉到了。 “想到什么了?” 他苦笑,“一件很丑陋的事。” “是它让你选择避居在此、独来独往?” 他点头,“你真的很聪明,的确是这件事让我远离过去的一切,想彻底沉淀,自己要的是什么……” 故事还没完,唐韵璇却打住不说了。 诊所外,灿烂的阳光早已不见,成了一幅黄昏夕照,她说了那么久? 但真的够久吗?那些是她所珍藏最美、最幸福的回忆,已经缩减太多、太多了。 望向眼前定定看着她的男人,她心里有好深的感慨。 一晃眼已经五年过去,地点不再是当年的小套房,而是她执业的小诊所,人在,只是物换星移,人事全非,他遗忘属于他们之间最美的一切。 “怎么不说了,到底是什么事?”严子毅严肃的问。 “你不气我吗?气我瞒着你怀孕生子?” “我只能说,如果当年的你没有做了这件事,此刻的我,绝对没可能出现在你面前。”就事论事,他一向理性。 也对。说得太久,她站起身来,走到饮水机旁,为彼此倒水,一杯交给他,再坐回椅子,喝了水润润喉咙后,她放下茶杯,换她问他,“这么多年了,你遗忘了有关我的事,而那些属于你的事,你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吗?” 他抿紧薄唇,“当时我有另一名未婚妻,我的父亲对我的离开给的理由是,我对这桩婚事的安排不甚满意才会离开以表抗议,但尽管失去记忆,我也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幼稚,为了一桩不满意的婚姻远走他乡,还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 的确没有这么简单,只是,她怎么能说,那不等于逼他再度离家。 “既然丑陋,可见不简单,到底真相是什么?”他迫切的想知道。 “你们后来有结婚吗?”她反而比较关心这件事。 “没有,为了让我回去,我爸解除了两家的婚约,我的第一任未婚妻出国深造,两家也因此有嫌隙没再往来,但是,”他一脸认真的问她,“我想知道的是,那件丑陋的事到底是什么?” 暗暗的吐口气,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点。 当年,他是告诉了她那件事,但因为他并未透露那些人的身份背景,所以,在她之后寻找他的日子里,丝毫帮不上忙。 “其实,你还来不及跟我说,套房里的电话就响了……”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因为他套房的电话是房东设的,他是续用,所以只有她打过,但就在他说完那件事后,电话却响了--“然后?”他再追问。 “你看起来颇为不安,说你必须马上回日本一趟,还说,你会再跟我联络,但我完全不能解释,一个在美国出生的人,急着要回去的地方却是日本?” “这事我可以解释,我是在美国完成学业和一些接班训练课程后,才回到日本的家族企业上班,但重要的是,事后我有没有再跟你联络?”他倾身上前,想知道更多。 她点点头,“有,三天后,你从日本打了一通电话给我,只说待会要去搭船,等你上船会再打给我,但那之后,你就像从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消息。”她顿了下,“直到有人通知我你落海失踪,时间过了那么久,我只能去海祭了。” 那时的她其实抱着他仍还活着的希望,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希望也一分分的减少,不得不看破。 人,总是得往前走,何况,她还有一个责无旁贷的使命--她成了新手妈咪。 凝睇着她眸里的种种情绪,他可以想像,自己出事的那段日子她一定很难熬,乍见他时的惊喜激动直到现在他都还印象深刻,只是--“我们之间的交集只有这样,你简化了很多事吧?” “你来找寻回忆,我分享我的回忆,若要一点一滴的细数,不知要耗上多少时间,我想你没办法配合吧?”她反问,没忘记他说的“时间宝贵”。 “当然,但我真的想知道更多。”因为她口中的自己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沉默在诊间蔓延,从玻璃门外照射进来的橘红色余晖似乎又更深一些。 她得好好想一想,不能说到不该说的话。 然后,她再次开了口,“我们相恋的第四个月就分离了,第五个月,你生死未卜,然后,再几个月,在惊险万分的状态下,我迎接了亚历的诞生。”这算是更多的事吧。 “发生什么事?” “我在家里突然腹痛出血,痛得无法起身,偏偏手机不在身边,唯一的电话又在客厅,我姊姊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她知道我一定出事了。” 第十一章 她余悸犹存的吐了口长气,当时若不是姊姊,也许她会失去亚历。 “但姊姊人在外地拍照,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情况下,她求助一个住在我家附近的摄影师好友纪玮,是他破门而入载我去医院的,孩子脐带绕颈了,若再慢一步,可能就晚了。” 语毕,严子毅也沉默了。 从她怀孕生子,他身为一个父亲,却什么也没做,就某层面而言,他跟自己唾弃的父母、继母其实也没两样。 “很抱歉,让你一个人辛苦了,”他顿了下,“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时,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快乐?” 她瞪着他,“当然,除非你伪装得很好。”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告诉我的一切,而是,从小到大的环境让我几乎遗忘什么叫快乐,我实在无法想像你口中的那个我。” 他有个外人羡慕,实则乌烟瘴气的家族,他早想挣脱,却一直无法做到,所以,如果他可以那么快乐的过日子,肯定是那个丑陋的事让他死了心,他才能摆脱那个牢笼,让心自由。 听到他这席话,她心中涌现浓浓的不忍,甚至得扣着十指才能压抑住自己想紧紧抱住他安慰的冲动,难怪他总是冰冷。 蓦地,外头传来煞车声。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应该是亚历下课回来了,我早上已经跟我爸打过招呼,他不会再迳自将亚历带走,也说如果你下午还在这里,该让你见亚历一面。” 他知道,在她跟她父亲通话时,他就在二楼楼梯间,她努力说服她爸爸让他见儿子一面的话他听得一句不漏。 其实,亲情之于他一向淡薄如纸,这当然拜他的成长环境所赐,但他就要见到自己的儿子! 冷情如他还是感到一阵陌生的激动。 她起身,朝他点点头,先行开门走出去,他也跟着步出。 冷不防地,她脚步一停,紧跟在后的严子毅差点因为自己也不明白的急迫感而撞上她,他紧急停下脚步,也看到原因了。 原来,就在诊所另一边,不知何时,竟或站或坐的聚集一大群人,全一脸兴奋的看着他,还笑咪咪的朝他挥挥手,他们多是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一些三、四岁的小孩。 一看到站在众人中间的花姨,唐韵璇脸上三条线刷下。不用怀疑,肯定是她的大嘴巴引这些乡亲父老来看热闹的。 诊所前,齐润东的黑色宾士与严子毅的车子并排停放,黄峰正将后车门打开,齐润东率先走下来,那些熟识他的镇民笑呵呵的朝他挥挥手,他就算对某人再不爽,也只能咬牙撑出一张笑脸来。 接着,众人屏息等待的是像个小绅士的唐亚历。 他穿着白衬衫、灰长裤、球鞋,背着一只后背包,一看到他下车,众人都瞪大眼。 但唐亚历很老成,向那些人行注目礼后,他就跟着外公踏上阶梯,抬头看着站在诊所前的妈咪,还有与自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生父。 天啊,两人相似度近百分之百!看热闹的镇民们无不啧啧称奇。 严子毅凝视着儿子,脑海里浮现的是,资料上说,儿子遗传了唐韵璇的天才基因,iq高得吓人,但他的样子看来很严肃、很沉静,看来,儿子也遗传了他性冷的个性。 乍见到自己时,那小子黑眸仅闪过一道惊讶之光,可能是没想到他们会长得如此相像吧。 夕阳西下,天空尽是美丽的彩霞,大家聚在这里,都是在等待这一刻,父子相会应该是很感人的,至少一大一小会含泪飞奔拥抱,是吧? 除了两个当事人,每个人全都眼睛眨也不眨,等待着最激情的一幕。 然而,没有,这一大一小,就是你看我、我看你,四目对上,静寂一片,半点火花也不见。 其他人,包括齐润东,就算再讨厌严子毅,也都眼泛泪光,其他老爷爷、老奶奶更是泪水纷飞,但这对冰块父子像完全没看过洒狗血的八点档,冷静得出乎众人意料。 在这么多人中,唐韵璇绝对是最感动的那个,虽然,她也是最想笑的那个。怎么不好笑,两张一模一样的冰块脸,只是大小不同,彼此对视着,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心里。 但齐润东可就看不下去了,他气愤的抹掉白掉的感性泪水,将孙子的手握得牢牢的,“孩子你看到了,但偶可把话说白了,他是偶齐家--不对,唐家的!” 唉,想想真不划算,自己的女儿从母姓,生下的金孙又跟着母亲姓,永远都不是他齐家子孙! 眼神陡地泛忧,唐韵璇看向严子毅。他们重逢之后一直没有提到有关亚历的事,但那种豪门争夺亲生骨肉的事,她是绝不允许在她的人生中发生! 严子毅的目光对上那些眉头同时一皱的观众,再回到她的脸上,“我不是来抢孩子的。” 他答得很肯定,让她无疑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想我们应该回屋里去。”他再开口,也提醒她,眼下这种状况并不合宜,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 她这才回神,走到花姨面前,但她还没开口,花姨马上笑咪咪的开口。 “知道知道,我舌头长,但大家都是出于关心,不会打扰你们一家团圆,走走走,该准备吃晚餐了。” “是啊,该回去了,” “恭喜恭喜,总算一家团圆。” “医生的爸,女婿看来很成材,又一表人才,愿意回来就是好事,你别太苛责年轻人啊。” “对啊,人生海海,欢喜就好。” 看出来医生的爸对放着女儿、外孙在这里生活的男人不友善,老人家们忍不住在离开前,上前笑笑的拍拍齐润东的手,扮起和事佬。 还有人明明压低嗓音,但声音还是很大,“哎呀,你的工作那么危险,万一出了事,女儿、外孙还有人照顾,不是能安心的走。” 齐润东简直想翻白眼。当初怕吓到这些老人家,也担心他们知道他是个曾经叱吒黑道的大哥,会不让女儿、外孙住在这个小镇,他才骗他们他是警界卧底,没想到他们还真信了十分。 唉,他快被口水淹没了。 【第五章】 终于,在夜幕低垂时,诊所内外恢复一贯的寂静,听得到夏虫唧唧或是山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一行人上到诊所二楼,这里跟一楼没太大差别,很纯然、简朴的住家,共有两间房、一间浴室、一个客厅及厨房,空间没有很大,但一如唐韵璇给人的感觉,有家的温馨。 “我就随便弄点吃的,亚历,你跟……呃,你爸爸好好聊聊。” 唐韵璇话说得艰涩,气氛着实太过尴尬,尤其是她爸,硬要跟亚历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她频频以眼神示意他先避开,他却当没看见。 没办法,她只好将目光移到站在父亲身后的黄大哥,没想到,他也摇摇头,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他若多嘴,只怕会被她爸一刀解决。 她低叹一声,再看向静静坐着的男人,他摇摇头,冷峻的黑眸里意外的有丝谅解,不介意客厅里还有其他人在。 “我想我的事你应该了解一些,我很抱歉我忘了你跟妈咪。”严子毅的口吻完全不像在跟一个四岁小孩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跟一个四岁的小孩说话。 “我昨晚被阿公带回山下时,妈咪有打电话跟我提了,”唐亚历想了下回答,“你不是故意的,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某个人生阶段是空白的。” 然后,没有下一句了。 唐韵璇也放弃了,决定先准备晚餐,吐口气,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二楼客厅里,你瞪我、我看你,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然后,有股饭菜香在空气中弥漫。 片刻后,五人开始用餐,虽然只是几道家常小菜,但已够严子毅讶异了,道道色香味俱全,以这种水平,要到五星级饭店当厨师都行了。 齐润东这顿饭吃得最闷,以往,他最爱在女儿这里用餐,女儿不仅读书一级棒,味觉更强,只要是吃过的东西,就能依样画葫芦的做出,所以,举凡大饭店或是名家小馆的拿手菜,都难不倒她。 但今晚,他心情不好,菜吃来就没那么可口了。 众人静静的吃饱饭,黄峰主动表示要收拾,一边使了眼色,要唐韵璇自己去搞定她老爸。 “我知道了,黄大哥。”她无奈的笑道,因为,她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第十二章 果真,唐亚历回房做功课,当外公的人也如影随形,就是不肯让父子俩独处,不管女儿拜托或佯装生气,他就是一副谁来说都没用的霸道状。 很快做完功课的唐亚历双膝上枕着一本砖块书,他每翻一页,齐润东就打一个哈欠。 唐韵璇看了很不忍。父亲所带领的东联帮其实早已漂白,如今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但因为黑道背景,再加上过去在各地所经营的人脉,检警遇到一些棘手事,都会请他帮忙出力,他总有忙不完的事,但再忙,也绝对会每隔一段日子就过来探望她跟孩子,不过一连两天可是从来没有,唉,父亲为了她和亚历把一堆事丢着不管,等回到台中后肯定要熬夜处理了。 她摇头,直接走到也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儿子看书的严子毅身旁,“我想,你先回去好了。” 也明白再杵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从椅子上起身,先看向偷偷的将眼角余光瞟过来的儿子,朝他点一个头,见他脸微微一红的别开,他这才转向唐韵璇表示,“我知道了,但我还有很多事想知道,我明天会再过来。” “呃……”她大眼一瞪,“可我已经说完了。”她不希望两人再牵扯下去,他若要来看孩子、跟孩子谈谈话,甚至陪他玩,她都没问题。 “对对对,她说完了,你不必再来了。”原本在打瞌睡的齐润东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倾身拍拍乖孙的头后,马上走到严子毅身边,勾着他的手臂就往楼梯口走。 “偶也有急事要处理,你正好送我一程。”他不由分说拉着他要下楼,但在这时候--黄峰也快步的跟着下楼,一边喊道:“老板,我们自己有……呃,没事。”在老大猛一回头的杀人目光下,他马上咽下到口的“车”字。 但唐韵璇哪放心严子毅跟父亲走,天晓得会出什么事! 看了也皱起眉头的儿子一眼,她急急的跟着冲下楼去,一行三个高大男人已经走出诊所门口,她连忙追出去,一把拉住简直被她父亲拖着走的严子毅,脱口道:“既然明天要来,那今晚就住下好了。” “虾米”齐润东眼睛都要瞪凸出来。 “那我就留下来了。”严子毅倒是答得很快。 时间就是金钱,他能留在台湾的时间剩不到两天了,所以,随身行李也一直放在车上,本想今天再没进展,就在附近找民宿入住,好免去来回奔波的时间。 在齐润东还没回过神,严子毅已经被女儿拉回诊间内,让他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一根街灯下! 这不会太厚此薄彼“偶也要留。” 那怎么成?万一两人打起来怎么办她急急摇头,“爸不是有急事处埋,黄大哥,麻烦你了。” “呃……当然。”黄峰只能壮起胆子应话。 齐润东郁闷到想哭。这是有了男人忘了爹吗?竟然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女大不中留,真是千古至理名言! “爸,我们再联络。”唐韵璇不好意思的朝父亲挥挥手,眼里满是愧疚。 齐润东毕竟是疼女儿的,不想让她为难,但也绝不让她再被欺负,他脸色一整的指着严子毅,“偶警告你,绝不准睡偶女儿,孙子勉强给你睡。” “爸!”唐韵璇粉脸涨红。他到底在胡说什么啊! “我不会逾矩的。”严子毅大大方方的保证。 黄峰却抿嘴发噱想笑。老大太好笑了吧?两人的小孩都四岁了,规定这个会不会太晚了。不过,在齐润东转过头来时,他马上绷起一张脸,开车门请老大上车,自己再坐上驾驶座,开车下山。 “我们进去吧。”目送车子驶离,唐韵璇转头向一直站在身后的严子毅表示。 “我拿行李。”他走到租赁的座车旁,开了后车箱,拿出一只黑色行李袋。 那么小的行李,他预计只在台湾留两、三天吧,然后,两人再回到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吗? 她心里百味杂陈。 但也没有选择,不是?他有未婚妻,这是命运! 上次,他将自己放逐在台湾时也有个未婚妻,而不知情的她成了小三,还为他生了亚历…… 不愿再想,她关了门,跟着他回到二楼。 “你可以跟亚历聊一聊,我先洗碗,再回房间洗澡。”她很贴心的把时间留给他和儿子相处。 他点点头,看着她往厨房走去,他也走回儿子的房门前,轻轻敲了门板,仍在书桌前看百科全书的唐亚历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们聊聊。” 唐亚历蹙眉,但最后还是阖上书本,点了点头。 父子面对面坐着,气氛颇僵。 “你会羡慕别人有父亲吗?”严子毅语气有些艰涩,他觉得自己是个失职的父亲,尽管这不能说是他的错。 “不会,妈咪、丹丹阿姨、阿公,现在还多了一个姨丈,他是丹丹阿姨的丈夫,大家都很疼我,我过得很好,不会也不必羡慕。”他正经八百的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感觉室内温度又骤降五度。 严子毅深吸口气,看着同自己一样严谨冷漠的脸,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别人在看着他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谈到物欲,他是比较熟悉的,在他的家族里,个个薄情寡义,铜臭味最重。 唐亚历蹙眉,“没有,妈咪该给的都有给,不给的也有她的理由。”他答得很简单。 严子毅无言,室内温度好像再降十度,两人看着彼此,想不出下一个话题。 终于,唐亚历主动开了口,“你的未婚妻是个很好的人吗?” 他一愣,随即猜到可能是昨天唐韵璇打给他时提到了。“我们很适合。” 苏姿仪面容艳丽、身材曼妙,在别人眼中,个性稍嫌冰冷,不怎么好相处,但她理性、冷静,工作能力更是卓越,他们的婚姻关系其实也是一笔交易,年纪到了,该结婚了,而两人生活背景类似、能力相当,又对彼此事业有助益,是再适合不过的结合,事实上两人的订婚宴也只花短短的三十分钟,在双方父母面前互戴戒指就礼成,比签一张合约还快,不过这则消息还没曝光,原因是,要选在一个最利多的时机发布,以达到最大的广告效益。 “她跟妈咪很像吗?”唐亚历又开口问。 他立即摇头,“截然不同。” 两人一冷一热,尽管他只跟唐韵璇接触短短两天,但当她讲述过往时,那眼里的青涩、飞扬与深情皆让他动容,甚至,还有好深好深的遗憾,他怎么会忘了那么美好的时光? 他的人生被一堆凉薄的人包围,终于拥有的快乐时光却硬生生的被夺走,老天爷为何如此亏待他?那些被遗忘的岁月,只有唐韵璇口述的不够,他想要想起快乐的自己,还有爱上她,并被她深爱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因为他的沉默,唐亚历也静默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近十分钟后,严子毅才又开了口,“这里只是个山中小镇,教育资源比较不足,你的资质很好,可想过要到更好的环境去读书?” 唐亚历瞥了父亲一眼,“我喜欢这里的人跟环境,妈咪跟我提过一样的事,”他顿了下又道:“她会选择带我到山上开业,除了希望能多点时间陪我之外,也是因为她的世界曾经很复杂,所以才想留在这个单纯而美好的小镇。” 想到她的出身背景,还有在描述过往的心情,他大概能理解,“那有没有什么是你希望我可以为你做的?”他想尽点当父亲的责任。 “让自己过得幸福。”唐亚历毫不犹豫的说。 怎么也没想到才四岁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愣。 “有些病患缴不出药钱时也会问类似的话,妈咪都这么回答他们的。”唐亚历进一步解释。 是身教!他深吸一口气,有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翻腾。 “爸的世界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那就好好的过,我跟妈咪也会在这里好好生活的。” 这是结论了?儿子并不希望他来打扰只是,他更想知道--“妈咪没有你会差很多吗?”在那么爱他的状况下,她选择了骗他,假装配合避孕,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嗯,她不会有差,但我没有妈咪会差很多。” 有点像绕口令,严子毅有耐心的等待他说完。 “妈咪在的时候,我比较快乐,甚至只要看到妈咪我就安心,这种感觉只有妈咪能给我。” 唐亚历顿了下,勇敢而直接的说,“但我也希望在妈咪未来的生命里,能够出现有这种能力的男人。” 第十三章 凝睇着酷似自己的眼眸,严子毅心底浮上难以形容的浮躁。 他的儿子希望有个男人可以带给她快乐与安心,却不指望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感觉很不堪,好似自己在儿子的心中一点价值都没有。 但他为什么如此在意,严家的任何子女都是在缺乏亲情中成长的,他自认也是寡情之人,此刻的牵挂浮躁又从何而来? 这一晚,唐韵璇洗碗洗得特别久,还特地将整个厨房都擦擦洗洗一番,因为亚历的房门是半开的,她竖直耳朵还是能听到一点的声音,只是,听不清楚他们父子在说什么。 终于,儿子拿着睡衣走出来,“我先去洗澡了。” “呃……好。”她连忙将抹布放到洗碗槽里,脱掉围裙,走到儿子房间,却见严子毅也正从行李里拿出换洗衣物,“那个,你也要洗澡了?那可以到我房间的浴室洗--” “没关系,你先洗,不是忙了一天。” 她点点头,很想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启齿。 “你将亚历教得很好。”他突然又说。 她一愣,“是吗?” 他点点头,“去洗吧,早点休息。” 她再度点点头,脸颊莫名的发烫,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从天才变成白痴了,竟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但回房刷牙、洗澡后,她穿着两件式蓝点白底的睡衣,再抱着换过枕头套的枕头、凉被走出房门。 唐亚历这时已经洗完澡出来,浴室里的人换成严子毅。 将枕头、被子放到儿子的床上后,她马上把握机会的拉着儿子的手问:“你跟爸爸聊了什么?” “没说什么,但妈妈自己要过得幸福,因为爸爸有个很适合他的未婚妻。” 她的心猛地抽痛。这孩子,说话一针见血的,还让她真痛呢。 “我跟爸会一起睡,妈就先回房睡了。”唐亚历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做了决定。 她心情很复杂。儿子这部分是像他爸,淡定冷静,很快就接受事实,儿子从来就不需要她担心,如此早熟不能说是坏事,但她仍心疼的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也让自己激动的心绪沉淀下来。她跟严子毅注定不能天长地久,她庆幸自己能够拥有亚历这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但又不免愧疚自己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你也好好睡,跟过去一样,妈咪的房门会留个缝,要真的睡不习惯,就来找妈咪睡,好不好?”她温柔的叮咛。 他点点头,看着妈咪又看了浴室一眼,这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门刻意留个缝,是亚历还是小宝宝时就养成的习惯,就担心自己睡得太熟而没听到他的哭声。 她上了床,睡意很快就袭来,最主要是昨晚几乎没睡,今天又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再加上刚刚刷刷洗洗的,没一会,就沉沉入睡。 不久,严子毅从浴室出来,他瞥了对面留缝的房门一眼,灯已经转为晕黄,显然她是睡下了,他走到儿子房间,发现他也已阖眼躺下,只是双人床上,留了大半床位给他,连枕头、被子也都放妥,灯光依然通明。 他将床角立灯转为晕黄,这才躺上床。 这张床很舒服,软硬适中,枕头似乎还有被阳光晒过的干爽味道,他轻轻侧转过身,看着侧身而睡的儿子。 多么不可思议,他的人生竟然也有这一幕风景。 思绪太过繁杂,他一直了无睡意,一仰头,才发现天花板上竟是满天的璀璨星斗,再定眼一看,原来是贴满萤光贴纸,他忍不住微扬嘴角,感觉胸口暖暖的。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真的很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小人儿突然小心翼翼的起身,他也跟着坐起来,“怎么了,因为我,你睡不着?” 唐亚历摇摇头,“虽然是夏天,但山上入夜后很凉,妈咪很会踢被子。” 他的表情实在太大人,严子毅忍不住提醒,“你才四岁,才是需要被照顾的人。” “妈咪在别人眼中也是小妈咪,但她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此外,我不是小孩子。”唐亚历很认真的强调。 “那你睡,我去替她盖被子,你明天一早还要上课。” 唐亚历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最后选择闭嘴,再次躺下来。 严子毅下了床,走到对面房间。两间房的格局其实没差太多,都很简单,都是舒适的双人床,只是这间多了浴室,他直觉的抬头一看。 果然,也是满天的星斗。 他微笑的走到床铺旁,在柔和灯光下,床上人身上是一套很保守的两件式睡衣,而且,她根本不是踢被子,而是将被子整个压在身体下,房内的确挺凉的,她蜷缩如一尾煮熟的虾子,显然会冷--大约只停顿一秒,他就俯身将她抱到床的另一边,再拉起凉被替她盖上。 只不过,睡得正香甜的唐韵璇突然微微的张开眼,蒙眬的看了一眼熟悉的五官后,眼皮又阖上,她喃喃低语,“亚历,你跑来我这睡了,好,躺好,我给你盖被被。” 她眼睛也没张的就坐起身来,一手拉着他的臂膀就要将他拉上床。 不想扰了她的睡眠,他移身坐到床上,并未躺下,没想到,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又扯了扯他的手,“躺下,快点!妈咪好想睡喔。” 看着她撑也撑不开的眼皮,严子毅心生不忍,便跟着躺下来,本以为待会就可以移身走人,没想到她竟拉着被子靠近他,还习惯性的往上调整姿势,让他顿时矮上她一截将他的头枕靠在她怀里后,她拍拍他的头,再度呼呼熟睡。 严子毅是一整个傻眼,他瞪着眼前紧压着他脸的柔软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实在尴尬,他直觉的要退开--“乖!妈咪好累,你别动了,好好睡……”唐韵璇边睡边轻拍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再低头在他头上“啾”了一下,“好好睡了,宝贝。” 她微笑低语,再度沉睡入梦。 严子毅困窘非常,眼前这个养眼镜头和触感着实令他不知所措,此外,他并非柳下惠,唐韵璇有天使的面孔,显然也有魔鬼的身材,再加上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淡淡清香--说起来,如此年轻就为他生下儿子,也真难为她了。 他微仰头,看着她俯低微笑的脸庞,愧疚涌上心头,原本被挑起的情欲也随之消失了。 山林小镇,虫声唧唧,一切思绪慢慢的沉淀下来。 严子毅等了好一会儿,在确定她熟睡后,这才小心翼翼的移开她环抱着自己的手臂,静静起身,再为她拉好凉被。回到儿子房间时,却发现儿子还张大眼睛。“你怎么不睡?” 唐亚历没说话,但乖乖的阖上眼眸,拉好凉被。 严子毅不解,不过还是在儿子身边躺下,正要阖上眼睛时--“因为是你,所以才可以。”唐亚历突然开了口。 严子毅张开眼睛,只见儿子的眼睛还是闭上的。 “你去了好一会儿,可见妈咪又将被被压在身下,而且,肯定将你当成我抱在怀里睡吧,这是她的习惯,老忘了我长大了。” 所以,因为是他,明知妈咪可能抱他,还是让他取代自己? 严子毅突然好感动。他在儿子的生命中缺席这么久,但他仍将他视为“自己人”…… 夜色如墨,另一个自家人齐润东已让黄峰摸黑开车从台中巿区直奔拉拉小镇。 他打算突击!看严子毅最终睡了谁,还要好好的将女儿跟外孙从头到脚检查一遍,要是哪个少了一根寒毛,严子毅就死定了! 身为大忙人,他一路上可没闲着,仔仔细细的看着笔电上的资料,这些都是手下们查到严子毅的身家资料,原本看得很不爽,但一路看下来,他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哈哈哈……他齐润东的女儿就是不一样,眼光真的是一级棒! 朝富金控集团是一家资金雄厚的老银行,就连日本政府的财政部门也相当看重这个集团,现在是由中日混血的严子毅当家,虽是世家子弟,但并不骄矜自大,他有才智、有手段、是日本商界大老眼中的名流菁英。 据悉,严氏家族本来人人争权夺利、纷争不断,但在他三年前登上高位后,以杀鸡儆猴的方式制裁那些野心分子,几次整顿下来,让内部出现难得的风平浪静,齐心为集团争取更大的绩效,也成功的在其他国家设下据点。 不过,严子毅行事相当低调,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他不愿将照片公布,非常注重隐私。 第十四章 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每每出门总有两名随扈跟随,私人的工作团队除了两名特助、两名秘书、专属司机外,还有一名负责他健康管理的私人医生松本健,他与严子毅同时也是好友。 至于感情部分,身为钻石级的大总裁,却不曾传出与那个美人交好,在他情史丰富的家族中算是一个异类。 只不过,这份报告里,还有一段让齐润东更有兴趣的事。 严子毅突然在日本消失一年,无人知道去向,再出现时,已在私人别墅养伤,复原后回集团工作,却绝口不提那一年的事。 “所以,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遗失了那一年的记忆?” 他开始认真考虑,可以让严子毅回到女儿的生命中,毕竟,这么优秀又自律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抚着下颚,齐润东继续喃喃自语,“那一年,他就是跟韵璇在一起……”话还没说完,车子突然往前一个暴冲,接着,引擎就熄火,车子就这么停在半山腰! 天空已见鱼肚白,但整条山路上可是静悄悄的,甭说车了,连人影都没有! 黄峰很快的下车检查引擎,但看来是无能为力了,他一脸尴尬的来到车窗旁,齐润东降下车窗。 黄峰摇头,“老板,我得请修车厂的人过来了,不知为何引擎挂了。” 他点点头,“快处理,偶今天一定要上山的。” 黄峰弯腰称是,连忙打手机找修车厂。 齐润东则将笔电里的资料寄给女儿,还注明“急件”,要她好好看看严子毅是啥来头。 而这个时间正值清晨五点,也是唐韵璇设定的闹钟时间。 很难得的,她竟然睡了一场无梦的好觉,她很快的下床,走到对门,轻轻的打开房门,看到父子俩各睡一边的身影,她忍不住微笑,眼眶也微微泛红。 不是梦!她最爱的男人真的在她的诊所里,跟儿子同睡一张床…… 凝睇许久,她轻声的再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再打开电脑,这是她一早起来的习惯--“急件”她愣愣地看着收信匣内父亲在十几分钟前传来的邮件,一点开,没想到,洋洋洒洒数十页全是有关严子毅的身世背景他们重逢才第三天,可见父亲的情报网还是既扎实又有效率。 她也有父亲的好天赋,记忆力超强,不一会,就将信件看完。 严家的不凡家世与辉煌成就,可真够让她瞠目结舌。 还记得当年,他们在一起时,附近一家全家便利超商的店员很替她担心,每每见到她,总是要鼓起勇气才有办法跟她说话,话里也尽是关心。 “不是说你男朋友不好,但一个男人不工作,天天不是在家里就在公园,你虽然是个天才,但社会经验毕竟不足,看一个男人不能只看外表……” “你要不要劝劝他,考虑当杂志模特儿?他的型很适合,一个男人总得有工作,不能坐吃山空……” 那时的她总是笑着点头,但心里想的却是男友选择这样的生活模式,肯定有他的理由,她不需要去干涉太多,顶多只担心他吃太多微波食品对身体不好,所以,总不忘替他准备一些可以放在电锅里温热的家常小菜。 想到这里,她摇头笑看电脑荧幕。 看看他的身家财产,就算他现在开始退休,可能到下下辈子还花不完呢! 他是朝富金控集团的大总裁,拥有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票,还有二十一笔土地、不动产,而且大都在日本的精华地段,此外,还有上千万的美金存款,日币存款同样惊人,另外,他还有黄金、基金投资,身家早破百亿。 蓦地,电脑荧幕上又出现“你有新信件”的讯息。 她再点开,一愣,怎么还是父亲寄的,但只有不到两行字--你跟严子毅说,看在他是个优秀青年,也不滥情的分上,只要让我感受到诚意,我还是会让你跟他过一辈子的。 前一份报告里并未提及严子毅有未婚妻一事,也许是尚未公开,所以父亲没有查到,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一辈子可言。 “唐韵璇,严子毅不会是你的!”她喃喃低语,深深的吸了口气吐出后,再露出一个笑容,“但至少他活着,所以,做早餐吧!” 对,一切都该恢复正常,一切都该回到没有严子毅的日子,因为他,只是一个过客。 【第六章】 当唐韵璇振作起精神去到厨房准备早餐时,那对父子也已醒来,一起整理床铺,走出房间,要到浴室刷牙洗脸时,先跟她喊了声“早安”。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第一个清晨,她差点哽咽得说不出一声“早安”。 接下来,父子俩展现了一种绝佳默契,两人梳洗完,一定要先喝杯白开水润润喉,席间,唐亚历先喝了鲜奶,严子毅先喝了咖啡,父子不约而同往荷包蛋进攻,接着吃烤面包,再来是德式香肠,最后才是蔬菜沙拉。 这是严子毅一贯的进餐顺序,他无法不惊讶,但看向唐韵璇,她并未说什么,只是眼里有着隐忍的泪光,然后低下头吃自己的餐点。 直到唐亚历说要回房间拿书包,她才一边起身收拾碗盘一边说:“我曾经向他示范你吃早餐的顺序,没想到,之后,他就都这样吃了。”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一直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但他却在他们的生活中如影随形的存在着,而且,被深深的在乎着。 从小到大被“利”字包围的他,习惯的是言不由衷的虚应伪善,他也从不放入真心,但唐韵璇很真、很温暖,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一丝虚假与冷漠。 他无法不看着她,与她相处越久,他越想记起两人曾经发生的一切。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四、五年来,我不在你身边,但看到你这么好,我真的很欣慰。”他的声音微微沙哑,说的也是真心话。 “我相信。”她微笑。 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过去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只是带过,从不说谎骗她。 他一愣,但随即微微一笑,面对她,实在不必戴着面具。 两人一起走到洗碗槽前,将餐具放入后,她瞟了他一眼,他今天穿了件蓝色衬衫,微微敞开的领口可以见到胸肌是古铜色的,她开了口,“看到你活着,我也真的好开心,而且,你这几年应该比较愿意到户外运动了,以前的你虽然也有肌肉,但皮肤偏白,我都笑你像‘白斩鸡’,而你告诉我,你私人时间有限,所以只能在健身房运动,当定了白斩鸡。” 她漾起一抹俏皮可爱的笑容,莫名的竟让他的心跳乱了一拍。“我想我当时应该真的很爱你,就我知道的自己,几乎不愿谈论有关自己的生活琐事。” 当时?是啊,两人曾经那么相爱,但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记忆,她何必重提往事。 转开水龙头,她洗起碗盘,“其实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你也别有愧疚感,我会慢慢调适,也不会动不动就提起以前的事,造成你的困扰。” “一点也不困扰……”他其实是很想听的,只是--“你不打算回到过往的关系?”他很好奇,毕竟从重逢至今,他在她眼中总见到一抹隐忍的情愫,她对他还有感情。 “缘分强求不来,有些人注定只能是过客。”她说得坚强,但心里是难过的,在感情这一块,她不是那么提得起、放得下,但拥有那段幸福的日子,她很知足的。 他只是过客吗?他蹙眉,“我回头追寻记忆,原本只是不想让生命中有段空白……” 她急急的打断他的话,“那很好,我们有共识,很好,真的。” 很好吗?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他开始贪心的想记起那个快乐且深爱着她的自己,再看她低头忍住泪水,眼睛只盯着沾了泡沫的盘子,他竟感到心疼起来。 “我好了。”唐亚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唐韵璇急急的要拭去泪水,免得被儿子发现自己哭了,却忘了手背上有泡沫--“噢!”她叫了一声。泡沫沾到眼睛,顿时刺痛起来。 “我来。”严子毅想也没想的转开水龙头,弄湿手后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泡泡,一次又一次的,以他自己都无法想像的温柔。 唐韵璇却得拚命的忍住泪水,在她的记忆里也有过这一幕,而他是遗忘记忆的人,怎么还能做一样的事?一样的温柔,其实很残忍。 “还疼吗?”他关切的问。 第十五章 她无法开口,怕一开口就哭出来,儿子就在一旁,她不希望他担心,直到咽下喉间的酸涩,她才低低回答,“不疼。”她疼的是心啊。 凝睇她泛着泪光的星眸,他心莫名揪疼着,这感觉太陌生,竟令他不知所措。他暗暗深吸口气,“要真的不舒服,还是要看一下医生。” 她笑了,“我就是医生。” “我说的是眼科。” “你怎么老是要我看眼科……”一开口,她就后悔了,而他也想到她说过的那段“曾经”,两人又再度沉默下来。 “我还是一个人去上课好了。”唐亚历突然开了口。 两人这才回过神,严子毅接着向她解释,“我想带他去上学,他答应了。” “呃……快去。”她连忙抽了张厨房纸巾让他擦擦手,催促他走人。 见她眼眶仍红红的,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走到儿子身边,正尴尬着不知是否要牵儿子的手时,唐亚历略微冰凉的小手已经主动牵住他的,再回头看着妈咪道别,“我去上课了。” 唐韵璇难掩眼中的感动,这一幕,是她连作梦都不敢想的。 在金色晨曦下,她站在诊所门口,看着大手牵小手的背影,感动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滑落眼眶,然后,她再一次告诉自己,“一切曾经拥有就好……” 夏天的山上热得快,阳光越来越炽烈,也将大小人儿的身影越拉越长。父子俩步行约二十分钟,来到小学附设的幼儿园,校门口的警卫,还有在一旁街上纳凉的老人家,莫不笑咪咪的看着这一幕好风景。 “亚历,爸爸陪着上课,好好啊。” “我的天呀,真的跟你们说的一样,父子俩简直是由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老人家有的对着孩子说话,有的则对着旁边的老邻居说话,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 但严子毅不是很习惯这么友善的脸孔,只能微微点头,牵着儿子走入校园。 没想到一入校园,面对的是更多笑嘻嘻的小脸庞。 “亚历爸爸,好!” 一大群孩童异口同声的向他行礼问好。 他尴尬点头,再低头看儿子一眼,竟然发现他的眼睛、嘴角都微扬。 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坎,儿子因为他的参与而开心吗?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亚历爸爸好高又好帅,难怪亚历也长得这么好看。” “亚历妈妈更漂亮,而且,她好年轻,像姊姊。” “亚历妈妈根本不像妈妈,但她又是个医生,好强喔。” 几个娃儿竟然叽哩呱啦的谈论起来。 “可我阿嬷说亚历妈咪的男人缘很好喔,在我们小镇里叫通杀。” “我知道,在果园工作的工人、园长,还有学校的杜老师,他们都好喜欢她,看到她都脸红红的喔,哈哈哈……” 几个乳臭未干的娃儿越说越开心,抱着肚子仰头大笑,他真不知该做何反应,偏偏还被这群小鬼团团围住,动也动不了。 终于,唐亚历摇摇他的手,指着快步走来的一名女老师,“那是我的老师。” 女老师快步过来,乍见父子俩一模一样的五官,先是愣了下,但随即羞涩一笑,“昨天就听来接小朋友的家长说,亚历的爸爸跟亚历长得一模一样,如今亲眼见到,还真的像到极点。” 亚历的外公其实也是个大帅哥,没想到连爸爸都是这种钻石级型男,再加上美丽清纯的唐医生,他们这一家子全是帅哥美女呢! 对看着自己脸红发呆的女老师很没辙,严子毅开口提醒,“是不是该让孩子进教室了?” 低冷嗓音像包裹了一层冰,让女老师陡然回神,脸上酡红更深一层,连忙催促孩子们进到后方的教室里。 “爸爸,我也进教室了。”不用老师招呼,唐亚历自动自发的表示。 “那个,亚历,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爸爸谈,我希望你也在,其实上回我已经跟你妈咪聊过了,”女老师连忙拉住唐亚历,再看着严子毅开口,“亚历的智商超过两百,有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识字能力惊人,一天就能将一整套《哈利波特》读完,但他妈咪似乎很坚持让他留在原来班级就读,这实在很可惜。” 严子毅抿抿唇,正要开口--“不可惜的,妈咪说过要让我像个正常的小孩一样过日子。”唐亚历像个小大人的说。 “可是……”女老师还想再劝。 “就照他妈咪的意思吧,孩子的事,全权由她作主。”他在两人的生命中缺席太久,没理由也没权利干涉太多。 连孩子的爸爸都这么说了,一片好意的女老师也只能作罢,不过,“还有一件事,亚历的外公很疼他,有空就会来学校看孩子,但又不想让亚历妈咪知道,说是担心他来交代遗言的事。” “遗言?”严子毅不懂,却注意到儿子将头一低。 而低下头的唐亚历其实是在翻白眼。 “亚历外公的工作很特殊,一不小心就……”女老师不想在孩子面前说太血腥的事,在唐亚历低头时,做了个会被砍头的手势,意思是会被杀死,“亚历外公认为亚历是个天才,所以,就把保护妈咪的重责大任交给他,他小小年纪已经知道许多黑暗面,这一点,其实不是很ok.” 就连他的卧底工作,别说亚历知道,街坊邻居全都知道了,外公长得是很帅,但也挺长舌的。 经她这一说,严子毅倒是明白了。 “他是黑道老大--” “他是卧底警察--” 两人同时开了口,但说的事截然不同,下一秒齐齐愣住。 “老师,爸爸该回去了,我们也该进教室了。”唐亚历决定结束这个鸡同鸭讲的话题。 外公曾经是黑道,但现在已经漂白,而卧底警察只是外公一开始为了应付小镇居民胡诌的身份,没想到竟被大家当真了。 “可是,我还想跟你爸爸说些话……”她难得见到亚历的爸爸,忍不住想多跟他说些孩子的事。 “其实,阿公现在也常往家里走了,若有遗言会直接跟妈咪说的,老师不必担心我小小年纪就要接触生死议题。”智商太高又早熟,让他说起话像个小老头。 闻言,女老师无话可说了,只能笑了笑,看着严子毅表示,“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孩子,如果可以,我也想拥有这样的孩子呢……” 他拥有亚历吗?在单独步行回诊所的一路上,严子毅面对的仍是镇民一张张的笑脸,他只能点头回应,一边思索。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把亚历带回日本,但他在这里过得很好、很开心,而开心可能是严家子孙最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他也怕自己给不起…… 想到这里,他已走近诊所,也陡然止步。 不过上午八点多,门口就站了不少人,而花姨也看到他了,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看到他,笑笑的朝他挥手,“唐医生的丈夫回来了。” 花姨快步走过来,笑道:“你吓到了吧?明明是诊所,却像是菜市场,不时有人过来串门子,不是要看病,而是看人,当然,偶尔唐医生也会出诊,毕竟镇上有些行动不便的病患嘛。” 她热络的拉着他的手就往人群里钻,“他们这些人总忍不住来找唐医生吐苦水,你可能得忍受一点。” 终于挤进诊间,里面老的老、小的小,游戏区里还有几个小孩在那里爬、哇哇叫的抢玩具。 坐在椅子上的几个老人家连忙起身,想让唐医生的丈夫坐一下,但他们也发现原本因为人多而吵杂的空间,在这个浑身冷冰冰的大帅哥走进来后,大人们不由自主的停止交谈,小娃儿们也愣愣的仰头看,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室温似乎都下降几度,变得清凉许多。 没有感觉到这些变化,严子毅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阳光明亮的诊间内。 一身白袍的唐韵璇在看到他时,给了他一个笑脸,这个笑,在他眼中特别的耀眼,让他看得太专注、太久,让她误以为他有事找她。 她尴尬的说:“我可能暂时没空。” “没事的,你忙你的,我自己四处看看走走。”他朝她点个头。 她回以一笑,专注在看病人上。 他则走出诊间,在这间独栋的两层楼房子四周绕绕,后方有个小院子,还辟了菜圃,种了几盆花,看起来绿意盎然的,而花卉迎风招展,衬着蓝天白云,在这里,一切如此单纯而宁静。 第十六章 他忍不住做了几个深呼吸,一回头才发现,有扇窗可以看到正在诊间工作的唐韵璇,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步伐,靠在墙边,透过屋内玻璃柜镜面的反射,看着巧笑倩兮的她拿着听诊器为病患看病。 她脸上真挚的笑颜,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如此吸引人…… 她的嗓音轻快而充满活力,再加上夏天的风吹拂叶片的沙沙声,他的生命里从未有如此轻松的时刻,连心灵都是沉静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嘴角的弧度更往上扬了一些,眼里也有笑意,她到底哪来的那么多耐性? 一个多小时听下来,感冒的、肚子不舒服的不过一、两个人,其他的,如花姨所言,都是来吐苦水的,叹儿媳不孝,只会把孩子丢回山上,一年也没回来看过一次,有的还会定期汇钱,但有的连孝亲的钱也不给。 但她总是笑着为那些子女说话。 “大环境不好钱难赚,也许有难处,不敢说,就暂没联络。” “给他们一些时间嘛,阿公你这么好,子女肯定也很好,别给他们压力。” 她怎能如此善良?这样的人处在他的世界里,怕是会被啃到尸骨无存吧! “哎呀,你在这里啊,唐医生终于要看完了,我还拜托几个老人家,说你很忙的,只能拨几天来看妻子、孩子,别占光你们的时间。”热心的花姨寻了来,未来她若不当护士,应该也有当里长的本钱。 但也因为她这一喊,唐韵璇站起身,走到窗边一看,这才发现他竟然就站在墙边,“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严子毅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困窘,竟然像个偷窥狂……不,认真说来,这是第二次,而且两次对象都是她! 一时间,冷血的他竟也觉得脸上微热。 “哎呀,唐医生,你老公等很久了,你看他脸都被阳光晒红了,你陪他四处走走,有人,我是说有急着要看病的,我再打电话给你。” 于是,唐韵璇被热情的病患拉出诊间,那病患还硬将她和严子毅的手给握在一起,其他人则看着一起笑呵呵,搞得两人超不自在。 接下来,原本就面瘫的严子毅更是笑不出来了。 在城巿,人们看到他,通常会主动让开,就像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近”,但在这穷乡僻壤,老弱妇孺却主动聚集,像在游行集会似的,笑咪咪的跟在他跟唐韵璇身后,两人的手一放开,就有人喊,“别害羞啦,要牵好。” 老实说,他的脾气正濒临失控边缘,但唐韵璇倒沉得住气,一边低声安抚他。 “他们没恶意。” 不过,在他们一面倒的赞美她时,她可就不好意思的吐舌,有些窘迫了。 “唐先生,你一定以韵璇为荣吧,有这样的牵手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她很善良,又亲切。” “她有求必应。” “年纪轻轻,耐心比谁都好。” 因为儿子叫唐亚历,这些人都认为严子毅也姓“唐”,就叫唐先生了,毕竟这年头同姓结婚也很常见。 不过,他们每个人一人说一句,还越走越靠近,都围在两人身边了。 唐韵璇是很佩服这些老人家的,对着他那张吓人的冰块脸竟然不怕,还叽叽喳喳个不停,当年的她看到他可是闪很远呢! 但瞧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只好指指脸暗示身旁的胡奶奶,没想到胡奶奶笑咪咪道:“脸冷冰冰的是吗?哎呀,没关系啦,他跟你儿子同一个样,咱们都嘛看习惯了。” “对啊,一个大活人却给人凉飕飕的感觉,在这炎热的夏天,走在他身边就像有冷气在吹,让人忍不住的想跟着他。”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润东。 车子抛锚在半山腰,搞了几个小时才等到修车厂的人,他让黄峰留在那里,自己搭了趟便车上山。 “爸!你……”唐韵璇紧抿着嘴憋笑,就怕自己笑出声,因为某人脸上可是刷下三条线。 “偶是开玩笑的啦。”齐润东哈哈大笑。 其他老人家可全让他给逗乐了,“阿公,你也来了。” 严子毅也朝齐润东点头,虽然对他刚刚那句玩笑话实在不以为然。 “现在是妈祖出巡哦,你们就让小俩口好好培养感情,太阳已经够大了,电灯泡还那么多,来来来,偶请大家吃枝仔冰。”齐润东一个吆喝,那群老人家难抵他的魅力,全跟着走。 但他也不忘在带队走人时,回头瞥了严子毅一眼,挑眉一笑,意思是,他把人带走了,再来,就看他的表现。 不过,严子毅对他的态度丕变感到困惑,尤其临走前,那位前黑道大哥眼里还藏有一抹意有所指的笑意。 他不解的看向唐韵璇,却发现她因憋笑而整张小脸通红,他有些无奈的开口,“你想笑就笑。” “哈哈哈……”她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来。 谁让爸爸那“冷气在吹”的形容实在太好笑,她脑海中甚至还出现连结画面。 竟真给他爆笑出声!他简直……好想吻上她那张笑脸。 这个心思一起,严子毅吓到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挑动情欲的人,可她笑得好灿烂、好美、感觉全身都发着光…… 他突然能够明白,那些老老少少为何老爱绕着她打转.她身上不时散发着如阳光般的温暖气息,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想亲近。 笑完了,她才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不禁微窘的吐吐舌头,“抱歉,可是我爸的冷笑话太好笑了。” 他点点头。他一向不是很有幽默感,对所谓的冷笑话更是无感,但能让她笑,他竟也感到快乐两人静静的走到一座小公园内,中央有个小小喷泉,目光一动,他们都想到那个好笑的相识起点。 她笑笑的在喷泉旁坐下,上方有整片绿荫遮住烈阳,夏风拂来,很舒服。 他则走到她面前,说串很杀风景的话,“我傍晚的飞机回日本,因为还要上台北,所以可能现在就得离开了。” 这么快心揪疼了下,但旋即她又在心里苦笑,看到他提的行李时,不是已经猜到了? 她连忙起身,“那我们回去……” “不了,我自己回去提行李。”她若跟他一起回去,肯定又会被一些老人家拉住东扯西扯的,而且,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放不下她,这种感觉既陌生又诡异,他想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他连让她再陪一会都不愿意?也是,他们原本就有各自的路要走。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握住他的,笑道:“祝你一路顺风。” 他定定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从稍早被动的握住她的手时,他就发现她有双温暖的手,握着很舒服,但未来,牵她手的人不会是他。 他依依不舍的放开手,“亚历并不知道我今天就要离开。”在儿子脸上浮现笑意时,他真的说不出来。 她骄傲的说:“没事的,他跟我一样坚强。” “那请你替我转达,我很高兴有他这样一个儿子。” 她喉头微酸,“我会替你转达的,那个,你有我这里的电话、地址还有e-mail,不然也可以透过脸书或line交换讯息,你有空来看他,我很欢迎的……”想到他要离开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希望他别从此断了联系。 他突然又伸手握住她的,她倏地住了口,愣愣的看着他那双不再冷漠的黑眸,“我想说,我真的很抱歉,我遗忘了你们,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想我不会离开你的。” 但时间怎么可能重来,既然不可能,既然缘尽了,还是让他放心的离开吧。“其实,你曾经跟我说过,爱上我是情非得已。” 他蹙眉。 “也就是你并不希望爱上我却情不自禁,这不是你的错,完全是我的魅力太大了。”为了减少他的愧疚感,她干脆拿自己开玩笑。 他并没有笑,一张俊脸还是十分沉重。他讨厌不负责任的人,自己却成为那样的人!再看到她神色坦然、坚定,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负心汉。 她终究还是了解他的,洞悉他眸里说不出口的深浓愧疚和自责,她反过来安慰他,“别太苛责自己,不管怎么说,遗忘过去不是你自愿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知道你活得很好,我也替你感到开心,还有,谢谢你。”像是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她忍不住的想把心里话全告诉他,“我虽然有为爱冒险的勇气,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接受‘天才’的,所以,谢谢你让我了解爱情的美好,更谢谢你给了我此生最珍贵的礼物--亚历。” 第十七章 她眸里的温暖就像地中海潋滟的波光。 “我可以抱你吗?就当离别的拥抱,当我们都在国外,这是礼……”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上前一步的抱住她。 最后一次!她哽咽的贴着他的胸膛,有点微凉,有点温暖,这是她深爱的人! 感到胸口有点湿热,他微微一怔。她哭了吗?她是那么爱笑的人,他的胸臆间莫名的涌起一股酸涩和不忍,下一秒,她突然把他抱得更紧,似乎也趁机平息她激动的心绪。 然后,她放开了他,眼底有点泪光,但她刻意挤出笑意,“再见了,希望能够再见。” 他哑声道:“会的。” 他转身走了,她静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脑海里浮现她最爱的一首歌--歌手杨宗纬唱的“那个男人”。 “……不论要多久、多长、多受伤,我还是爱着你,每分每秒一样,就好像一个傻瓜,对着那空气说话,等着被你爱上……” 那个男人再次离开她的生命了。 泪,落下了。 【第七章】 傍晚时分,桃园机场某航空公司vip候机室里,在一大片的玻璃帷幕外,是让橘红色夕阳晕染的美丽天空,严子毅已与远在日本的松本健视讯一个多小时,谈及他在台湾寻找失落记忆的诸多事情。 一向不多话的他,反常的谈了很多很多,那些不像自己行为模式的过往,与唐韵璇相恋的许多细节,他忍不住的全告诉好友。 在男女关系上,他虽然冷漠,但倒也不曾特别克制生理上的需求,而在商场上总有些美人愿意投怀送抱,不介意当他的一夜情对象,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当然也就谈不上爱,他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搞不懂那玩意。 然而见到唐韵璇,一颗心却莫名的骚动,亟欲了解她更多,他渴望知道自己在深爱她时,所感受到的快乐到底是什么。 视讯的另一端,松本健的神情流露了点玩味。 好友一向冷情,但几天不见,言语中竟然有明显的热度,简直是破天荒啊! “我虽然是负责你身体健康的人,但可管不了你的心。”松本健温和的话里意有所指。 严子毅眉头一蹙。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他微笑的再道。 严子毅摇头,“不懂。” “你的世界太冷,而听起来,她的人、她的周遭都很温暖,你被她吸引是正常的。” 严子毅静默下来,他很清楚心里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也很想知道后续会产生什么。 此刻玻璃帷幕外渐渐暗沉的天际已见几点星光。 他不由得想起儿子房里的那片星空,还有唐韵璇最后那个依依不舍的拥抱,他越想越感到不舍,“我想再留下来。” 松本健笑了,“身为你的健康大使,我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毕竟一回集团,你又会变成不眠不休的工作狂人,太伤身体了……” “可是?”他知道好友还有话没说完。 “你不怕再次爱上她?我觉得她有那种能耐,你看你只是待在她身边不到三天就开始眷恋。” 就现实状况,他不得不提醒,毕竟好友还有个未婚妻。 但就朋友的立场,他其实希望艾力克和唐韵璇再续前缘,难得遇到一个让他有感觉的女人,错过太可惜了。 再次爱上唐韵璇会吗?他遗忘了过往,如果没有想起来,他还会再次爱上那个女人吗?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希望,甚至是期待再与那个因为爱一个女人而快乐的自己相遇。 见好友陷入沉思,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松本健还是开了口,“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你越不信邪,它就越邪门,可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得先打电话通过你风流父亲的那一关。” 在握拳作势要他加油后,松本健随即下线,毕竟登机时间也快到了。 严子毅瞪着笔电思索。好友是对的,他的父亲虽然不管事,但很擅长指挥他,甚至到管理部门来巡视,而一个老是流连花丛的人肯拨时间指挥人,也不过是为了钱! 他在键盘上输入一串帐号,进到视讯画面,与父亲对话。 不同于儿子的冷峻面容,精明干练的严劭是个笑面虎,得知儿子在台湾他已经够惊讶了,当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他的脸色立刻转为阴霾。 “你要在台湾待一段日子?你是疯了吗日本这里有多少事要你处理你会不知道” “没有我,金控集团也不会倒,爸明年的股息红利也不会少,”严子毅冷笑一声,“只不过因为一些攀亲带故来向集团银行借贷、超贷,还不起就成了呆帐,或将银行变成某人娘家亲戚的私有财库,以致分红变少,那就是爸的责任了!” 严劭哪里听不出儿子在讽刺他,偏偏他有把柄在妻子手里,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无法无天,至于股东、董事会那里就算有怨也不敢多说,心机深沉的妻子向他们直言,若不是她这个继子,大家每年岂能分那么多红利! 不看僧面看佛面,身为最大股东的他都没说话,其他股东又能说什么? 尽管知道要叫儿子回日本是不太可能了,不过,他还是要问:“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你丢下集团飞去台湾不说,现在还想小住一段日子?” “这是我的私事,我的特休累积下来也有不少时间,至于待办的事我会亲自交代给两名特助,爸不必担心我不在会影响到集团运作。” 如此坚持一向以工作为重的儿子,这几年来,只有一件事让他耿耿于怀--严劭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找到有关你失忆的线索了?我已经跟你说了,那段日子一点也不重要,何必还要去查,你这几年不是过得很好?事业、女人,接下来的婚姻--” “爸,我不想讲难听话,但我不得不说,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你一点也不希望我找回那段消失的记忆。”他冷冷的说出已经存在心中好久的猜测。 “你、你胡说什么”严劭心虚的驳斥。 “是吗?那为何你答应替我找征信社查我那一年的行踪却半点消息也没有,你一再向我诳称没有任何进展,事实上,你根本没找过任何一家征信社。”也是因为发现这件事,在好友兴致勃勃表示想扮侦探替他查出真相时,他立即点头,由他代为追查。 “我是为了你好。”严劭内心仓皇,但表情仍强作镇定。 但严子毅的脸上满是讥讽,“为了我好你知道吗?在台湾,有个爱我的女人叫唐韵璇,我还有个四岁儿子叫亚历,但他们以为我早就落海死了。” 严劭脸色丕变。 “所以我必须留下来,知道更多事,我甚至迫不及待想补足那段空白的记忆,任何方法我都愿意试,这回你别想阻止我!”语毕,严子毅直接切断视讯。 视讯的另一方,严劭脸色难看,灰白色鬓边甚至微冒冷汗,他起身走向酒柜,开了瓶xo,仰头喝了一杯酒。 中山美久正好走进来,她是严劭的第三任妻子,两人相处皆以日文或英文交谈。 “怎么了,这个时间就在喝酒?”中山美久年约四十,也是一个大美人,愿意嫁给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男人,当然也是为了过好日子,全身名牌的她走近丈夫,放下皮包,拿了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知道了。”严劭突然开口。 “知道什么?”她边问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唐韵璇母子的事。”他没好气的说。 “咳咳……”被酒液呛到,中山美久一张脸瞬间涨红,她拚命拍抚胸口,又咽了好几口口水,这才迟疑的开口,“他也知道是我们刻意消除……” 大眼一瞪,他怒声打断她,“闭嘴!他当然不知道,不然,依他的个性早就飞回来算帐!”他又忧又怒,“就怕夜长梦多,事情会瞒不住。” “也对,我立刻叫姿仪去一趟台湾,亲自将她的未婚夫带回来。”她马上做了决定。 严劭抿紧薄唇,又喝了口酒,“也不是不行,但她是个大忙人,又有主见,不过也只能这样了,照我看,从子毅那里是使不上力的,叫她直接跟唐韵璇谈。”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处理。”中山美久拿起皮包,走了两步,又回头,眼里难掩怒火,“你也得想想办法吧,万一真让他想起那件事,该怎么解决。” 朝富金控能发展到现今的规模,不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厉害,而是当儿子的人有本事,只有严子毅才能得到大多数股东的支持,两人至今能过着优渥生活也是全仰赖他。 第十八章 “我是不准他再次离开的!”严劭沉声道。 她冷哼一声,“不准?那你下回玩女人时……” “给我闭嘴!我早说过那件事谁也不准提!”他脸色铁青的怒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在心里嘀咕,撇撇嘴,怒气冲冲的离开。 同样怒气冲冲离开的还有远在台湾的另一人。 唐韵璇站在诊所门口,看着齐润东气呼呼的坐上轿车,心底又无奈又苦涩。 前来接他的黄峰朝她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膀道:“我们先走了。” 她上前朝父亲挥挥手,但齐润东连理也不想理。 真是气死他了,为了小俩口,他出卖色相耶,让那些老太婆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吵了好几个小时,没想到女儿不说严子毅回日本了,只说他去办点事,结果他要她打电话给他,她又支支吾吾的。 搞了半天才敢招认人家走了,归期不定,不敢跟他这个老爸说,是不想让他担心哇哩咧,他不会担心,只会气到吐血而已! 越想越火大,他大叫,“开回去!” 黄峰连忙来个急转弯,又将车子开回诊所前。 唐韵璇正要进门,听到车声随即回头。 降下车窗,齐润东黑眸半眯的撂下狠话,“我明天就去日本,亲自将那个兔崽子绑回来,随便让你凌虐,你等着!” “爸!”她大叫。 “开车!”他立即升上车窗。 黄峰无奈的再次回转,驶离。 瞪着呼啸而去的车子,她头都发疼了。怎么办?叫严子毅去躲起来吗?不可能,日本有好多父亲的黑道友人,躲去哪里呢。 一脸忧心的回到屋内,再上到二楼,儿子已经用完晚餐,当她告知他父亲已经离开,并转达严子毅要她说给儿子听的那句话时,儿子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波动,但她是他的妈咪,自然没漏掉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 两人分别去洗了澡,但时间还早,于是她建议--“我们来玩象棋,输的人被弹耳朵。”她振作起精神,笑着要起身去拿棋盘。 “我今晚想早点睡,妈咪,晚安。”唐亚历朝她挤出笑容,就返回房间。 当房门关上时,唐韵璇眼眶里的泪水差点掉下来。儿子在难过了。 有时候短暂的幸福比不曾拥有还要伤人,这或许也是人生必经的一门课,她只是心疼,儿子这么小就得感受到这样的痛--她真是个坏妈咪! 蓦地,屋外又传来车子驶近的声音,接着,引擎熄火了。 “叮咚!”楼下的电铃声陡起。 爸又回来了吗?她连忙快步下楼,但一打开诊所门却倏地一愣。 看着路灯下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她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真的是他,他拿着同样的黑色行李袋,不过外加好几个百货公司的纸袋。 “你不是回去日本了吗?”她是思念泛滥,产生了幻觉? “我想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亚历应该不介意再跟我睡一间房。” 是句点,连问一下方不方便也省了,她忍俊不住的笑出来,还是很艾力克啊,即使遗失了那段记忆,一样很唯我独尊! 但怎么办,她又想哭又想笑,他回来了,为了他们母子回来了。 严子毅拿着行李上楼,唐亚历站在房门口,定定的看着他。 下一秒,唐亚历突然跑向他,紧紧的抱住他,但也很快的放开。 四岁的孩子绷着一张眼眶微红的小脸道:“下一次,一定要说再见才走。” 他喉头微酸的点头,儿子的在乎和重视教他感动,但儿子话里的怨怼与难过,他也听出来了,“好,下次,一定,现在先去睡吧。” 深吸口气,唐亚历点点头,“晚安。”他不太敢看向妈咪,他刚刚的行为就像个要爸爸的小娃娃,没想到--妈咪竟然俯身给了他一个大拥抱,“晚安,亚历。”没有再多说什么,但这个拥抱里尽是心疼与愧疚,他感受到了,他抬头露出微笑,“晚安。” 他怎么能不回来?眼前这一幕让他的胸口暖暖的,他庆幸自己回来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突然响起一连串的门铃声,听得出按门铃的人十万火急的。 一家三口连忙下楼,门一开,竟是齐润东,还有一脸无奈的黄峰。 “看吧,真的是死兔崽子!厚,刚刚咱们在山路上会车时,偶就说开车的很像是他,想想,还是冲回来看看安心,”他很想揍严子毅几拳,偏偏可爱的金孙也在场,齐润东回头吩咐黄峰,“你陪偶金孙去睡觉。” “阿公--”唐亚历想说自己不需要人陪睡,但严子毅拍拍他的肩劝哄,“上去睡吧,我一会就上去。” 这是承诺,在场的大人几乎全听出来了,黄峰嘴角微扬,仿佛已经猜到什么,至于,一向敏锐的齐润东,一旦碰到自己在乎的人,神经反而变粗。 “谁要你上去现在都几点了?”他边说边要黄峰带金孙上楼去,一行人也进到屋内。 “我要小住一段日子。”严子毅直接说出来,不意外,听到唐韵璇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齐润东错愕的看向女儿,见她尴尬点头,他发飙了,“这家伙忘了你,凭什么住进来?偶连住进来一次都没有。”他是妒火大爆发,每次来,他都不敢叨扰太久,还得自己在台中找五星级饭店住,后来干脆买栋豪宅,结果这不要脸的男人竟敢登堂入室,直接住进来。 浓浓醋酸味在空气中飘荡,唐韵璇是又好气又好笑,“爸,你从没说过要住下来,不然……” “偶没说偶要住下来啊,偶很忙,但这家伙不得偶的缘,不准就是不准啦!”看着严子毅,他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你一下子要走,一下子又留,反反覆覆的,怎么给女人幸福” “爸,可是你传给我的e-mail不是这样说的,甚至不久前,你还说要将他……咳!” 绑回来给她凌虐,现在他都自投罗网了,不必飞日本,怎么还是要他走?所以,他也是反反覆覆的。 这么帮着人家,她到底是谁的女儿!齐润东不悦的死瞪着她,“好啊,那你凌虐他给偶看看,偶要他回来不是要跟你恩爱的。” 她粉脸涨红,“我们没有要恩爱,他回来是为了亚历。”她没有忘记严子毅还有未婚妻的事。 “为了亚历?好,别说我对金孙不好,”他瞪向从头到尾都冷飕飕看着自己的浑小子,“来,你娶她,你叫人来说媒,名正言顺的跟他们母子生活在一起。”他再朝女儿骄傲的扬抬下颚,“看到没?这不叫反覆,叫魄力,也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但要强调一句,偶还是不喜欢他,是因为你爱他,偶只好成全,但婚事要马上办!” “这不可能的--” “这事有困难--” 两位当事人同时开口,但有志一同的回答让火气才降下丁点的齐润东又火大起来,他拍桌怒指严子毅,“优柔寡断,偶最讨厌这种没魄力的男人!” 严子毅正想进一步解释有未婚妻的事,但被唐韵璇制止了,“爸,我跟他那么多年没见,也许生活习惯和个性都跟当初相爱时不一样了,他是有心,才又从机场返回,所以,我们都该给彼此一点时间,也许相处过后,我们会发现对方已经不是自己当初爱的那个人。” 严子毅脸色微变,他没想过这一点,因为,他是带着某种期盼回来的。 “我听你在放屁!”齐润东忍不住对女儿爆粗口,“你爱惨他了,这个冷冻库都翘辫子了,你也还爱着,不然,我替你找了一堆好男人相亲,你连见一面也不想。” 不理睬女儿还想辩解,他再转身死瞪着罪魁祸首,“你知道吗?她可是偶的第九个女儿,不像其他孩子那么敌视我,她总是那么阳光、那么豁达,不介意多一个人来关心或爱护亚历,还教导那孩子,很多事除了当事人,其他人是没有资格批评。” 严子毅蹙眉,“我也没有批评伯父。” “因为那干你屁事,但现在女儿、孙子都是偶的,你不能登堂入室想住就住,就是这样。” 他没好气的表达立场。 “如果我坚持。” “那偶就让你真的去死!” “让韵璇再因我的死心痛一次,让自己成为杀人犯,让亚历痛恨你,因为你是他的杀父仇人,而韵璇也不会原谅你,这样你还要我死吗?”严子毅阴沉的反问。 第十九章 夭寿哦,明明自己才是黑帮老大,怎么这个冷飕飕的严子毅像是老大中的老大,害他直打哆嗦。 见父亲被严子毅的冷冽气势给冻得说不出话来,唐韵璇连忙上前握住父亲的手保证,“爸,你对我有信心好不好?我能照顾自己。” “对啦,上回偶才忙到忽略你一段时间,你就大肚子了。”他直接“当”回去。 她粉脸再次爆红,说不出话来了。 反倒是一向冰冷的严子毅开了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别怪她。” “当然是你的错!”这点他搞得很清楚。 “爸,”唐韵璇叹了一声,“感情的世界没有谁对谁错,而且,我一点也不后悔曾经爱上他,何况,他还给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齐润东大眼一瞪,“偶也没有要否定亚历的意思啊。” “所以喽,没有子毅又哪来的亚历。”她莞尔一笑,趁势拉着父亲往外走,还不忘对着楼上喊,“黄大哥,我爸要走了!” 他有要走吗?他明明还有很多话还没说。齐润东抗议,但无效。 她笑咪咪的将父亲推上车子,再示意下楼的黄峰快快坐上驾驶座开车走人。 但齐润东还是频开后车门表达抗议,迫使唐韵璇不得不双手合十的求饶,再附耳说了悄悄话,“拜托,给我跟亚历再储存一段美好的回忆,让我们像一个正常家庭的生活,这可是我从小就梦寐以求的。” 闻言,齐润东眼眶一红。这全是他的错,他是没法给孩子们一个正常的家庭。这下子他不得不妥协,“好吧,就十天不来吵,但时间一到,偶就过来验身,要是你少一根寒毛--” “等我打电话,你再过来。”她也不清楚严子毅打算留下来多久。 他摇摇头叹息,“养女儿真的是没用,好了,走啦,偶被嫌弃了。”他悲凉的关上车门,又不忘降下车窗,好让女儿上前亲他脸颊一下,不无小补。 “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父亲。”她撒娇道。 “但不是你永远最爱的男人……”他严重吃醋中。 黄峰适时的开车走人,要不,依老大哈啦的功力,可能说到天亮还不停。 长夜漫漫,唐韵璇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但也因此苦了另一个房间的一大一小,唐亚历习惯替妈咪盖被后才真正入睡,严子毅则要儿子先睡,表明他会去处理盖被子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天要泛鱼肚白时,三人才终于敌不过睡意的袭击沉沉入睡。 好在,第二天是周休假期,小朋友不必上课,诊所也休息,但毕竟是镇上唯一的诊所,真的有人需要看医生时,唐韵璇还是会开门看诊。 约莫十点,三人才被刺眼的阳光唤醒,唐韵璇尴尬的备了早午餐,但心里是满满的感动,这是他们一家子共度的第一个周休假期。 吃饱后,她提议到外面走走,但唐亚历马上投反对票,“还是不要比较好,不然一定又一大堆人跟着。” 说的也是!几乎可以想像那个画面,严子毅立刻附议,“就待在家里吧,我也不是很爱外出的人。” 她知道,他是宅男一枚啊! 于是,所有的益智游戏都被搬出来玩,大富翁、叠叠乐,一直玩到唐亚历最爱玩的象棋。 严子毅虽然跟着玩,但毕竟从不热中这类的游戏,他玩得心不在焉,大多时候全在关注这对不像母子的一大一小,事实上,他们比较像姊弟,虽然只是玩象棋,但同是天才,厮杀得很激烈。 虽说姜是老的辣,但还有另一句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眼见小家伙已经要兵临城下,当妈咪的人竟然打了个大喷嚏,手好巧不巧的打翻棋盘。 唐亚历马上抬头瞪她,“你又赖皮了,妈咪。” “哪有!我是不小心,但我记得是怎么排的,我排回来就是。” 她马上行动,将棋子放回棋盘上,但显然有变动,唐亚历半眯起黑眸,“你还是在赖皮,妈咪。” “我是在考验你的记忆力啦,孩子。” 但也不知道怎么玩的,明明赢的人却输了,输的人要被弹耳朵,而两人玩了几盘下来,严子毅是大开眼界,这对母子是玩真的,惩罚时,还比谁弹得比较大力,几次下来,两人耳朵都红了,眼眶泛泪,竟给他一种白痴母子组的感觉。 又被儿子狠弹耳朵一下,唐韵璇气呼呼凑上前,一副要儿子好看的凶婆娘状,旁观的严子毅再也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 她错愕的瞪大眼,眼眶顿时红了。 他蹙眉,“怎么了?” “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笑了,竟莫名的感动,傻吧?”她尴尬的笑道。 他笑了,而且不是皮笑肉不笑的笑! 多么不可思议,笑容对他一向是奢侈的,尤其是打从心里的笑。他深吸口气,原以为没人可以让他露出真诚的笑容,但她办到了,或许,她之于他,真的有神奇的力量,想到这里,他的黑眸浮现一抹难得的温柔。 对上这样的眼神,她有点想哭。 当年两人恋爱的那段日子里,他看向别人时眼底总有股孤冷的傲气,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只要一对上她,眼里的温柔难以形容。 每每被这样的眼神凝睇,她总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因为,他说过那是她独有,她之于他是特别的……偷偷的吸气,再缓缓的吐气,她心里明白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只是为找回忆而来,当中不包括“找回爱情”,他跟她都有共识的。 “换爸爸跟妈咪玩一盘,你们可以不弹耳朵,亲脸颊。”唐亚历突然酷着一张脸建议,还把排好的棋盘推向两人中间。 她马上瞪向儿子,他不会是想扮红娘吧“不要,我宁愿弹耳朵。” “对,弹耳朵就好。”严子毅也附和。拥抱是一回事,但亲脸颊,说真的,这样的亲密他不习惯,尤其是在儿子面前。 不过他的决定也许是错的,基本上,跟天才玩象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这一天,直到吃晚餐前,他的两个耳垂都是红的,儿子的声音则有点哑,因为他一直以清喉咙来暗示他下错棋,无奈,还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但他很快乐,真的,感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第八章】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严子毅渐渐适应拉拉小镇的生活,唯一让他适应不良的就是半夜替唐韵璇盖被子,这项福利儿子完全礼让,却不知他是一天比一天难熬,她之于他并非没有吸引力。 再加上镇上的人相当和善,视他们为夫妻,说起话来就比较没有顾忌,两人走在一起,老说他们在放闪光、晒恩爱,搞得他们没暧昧也尴尬起来。 不过,总的来说,他喜欢如此单纯的生活,胜过在商场上尔虞我诈、追逐名利。 而他也喜欢唐韵璇这个人,不管是叶婆婆、林爷爷,还是一些没有能力负担医疗费用的人,她总是笑着说不急,还很善意的说自己没时间买菜,如果他们能送些青菜来抵就好了。 于是乎,时常有人送自家种的青菜、水果到诊所来,有时甚至还有鱼肉、海鲜,但往往她都会补贴些钱,说是预支下一次,然后,下一次送来,又给了钱,再说是为了下一次…… “她真的是菩萨心肠,你啊,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有这么美丽又善良的好太太。”花姨提着邻居托她拿来诊所的新鲜高丽菜,一边跟他说。 他只是点点头,很难跟这些纯朴又热情的镇民谈两人的关系。 “哇!你岳父来了?不是,啊,是唐医生的姊姊,那个一定是她老公,我知道她结婚了,但还没见过她老公人呢。”小镇广播电台放下手上的高丽菜,迎上开黑色积架上山的聂丹丹夫妇。 此时,唐韵璇还在诊间帮一个小男孩看喉咙,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严子毅只进诊所看她一眼,就站在门口,打量这对他曾经在照片里看到的璧人。 聂丹丹一如照片上的美丽,身材高?,一袭白衬衫、黑色皮裤,衬得她干练俐落,至于,英俊邪魅的康威德,一袭条纹衬衫、深色西装裤,整个人看起来既性感又时尚,不愧有钻石极品男的称号。 此时,聂丹丹拿了支新手机给花姨,还笑笑的跟她说了些话。 “没问题,我一定会注意的,我会多拍些恩爱照片给他看,他真的好有心。” 花姨是个大嗓门,笑咪咪的将齐润东请女儿转送给她的智慧型手机收入护士服的口袋里,不忘拍胸脯挂保证。 第二十章 “花姨,麻烦你包个药……” 唐韵璇边说话边走出诊间,不意看到久违的姊姊跟姊夫,她眼睛一亮,快步跑过去,用力的抱住姊姊,“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还在国外。” “惊喜吧,其实我前天才从德国结束拍摄工作回来,明天又要飞埃及,而且还会待满长一段时间,当然得把握机会来看我的妹妹跟外甥,但亚历还在上课吧?”她笑着拍拍妹妹的肩膀,目光落向一直站在门口的男人,以只有妹妹听得到的音量问:“他就是爸口中的冷冻库严子毅。” 如此肯定,是因为他跟外甥的五官太神似。 “爸跟你……原来如此。”她懂了,她要父亲不要过来,没想到他却拐个弯,让姊姊过来了,“你都知道了?” “对。”看着严子毅,聂丹丹眼神直接,就像在看一个敌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令女人迷恋的本钱,他俊挺优雅,脸庞酷帅有型,再加上坚毅的冷峻气质,就她专业的目光,这个男人拍起照来绝对好看,而且能够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不是你镜头下的模特儿,眼神别这么杀。”康威德笑笑的走上前,大方的朝严子毅伸出手,“我是康威德,韵璇的姊夫,很高兴看到你。” 严子毅也礼貌的伸手握住他的。 “有什么好高兴的!”聂丹丹马上泼了盆冷水过来,“我爸要他办婚事,他却像个女人扭扭捏捏的,但我不意外,事实上,当年知道你连家人的事都不肯向韵璇坦白时,我就劝过她,别对这段感情太认真,但她听不进去。” “丹丹,里面好像还有病人,等韵璇看完病人再说。”还是康威德比较理智。 “很好,她进去看诊,我刚好先上楼跟严先生好好聊聊,看他有什么打算,或者还是一样,准备来了又走,之后再消失个几年。”她就是气他的始乱终弃,心疼妹妹这么早就当妈。 “姊!”唐韵璇很困窘,一张粉脸涨得红通通的,但的确不能丢着病人不管,她只好先回诊间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再匆匆上去二楼。 看着有些慌乱的小姨子,康威德安抚道:“放心,我要你姊别急着拷问你的男人,而是想想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毕竟,我昨天才看到她,也想多些时间独处。” 她感激的投以一笑,但再看向姊姊时,美丽的眼里有着乞求,希望姊姊别太为难严子毅。 聂丹丹摇摇头,一手摸着颈项上的沙漏坠炼。这是丈夫为她特别设计的,还取了一个很美的名字--1c.c.的时间,意为“永恒”。 其实,她很畏惧感情,但在勇敢追爱后,她终于得到幸福,所以--她不想逼走妹妹的幸福,如果,严子毅真能带给妹妹幸福。 “你跟韵璇也相处一段时间了,可有想起什么?”沉淀过后,聂丹丹的口气跟问题还算温和,康威德拥着她,也给了她一抹肯定的微笑。 “没有,什么也没想起来。”严子毅诚实的回答。 她抿着唇,“你这趟回来,想过要跟她复合吗?即使过往的记忆永远回不来?” “这是我的私事,如果我该回答,也只对韵璇回答。”他回答得很硬。 意思是,她没有资格!这家伙……她黑眸一眯,正想发火时--“姊,我为他做的任何事都是自愿的,我不后悔,既然没有后悔,未来的事又何必问。”唐韵璇一直在观察,眼见情况不对,她赶忙走到严子毅身边,挺他的意味明显,“我感谢他让我有机会去爱,也感谢他让我可以当妈咪,这些美好都是千金不换的,所以,别给他压力。” 严子毅是感动的,她其实可以要求他很多,就像他的家人一样。 他上前一步,站在她之前,迎视聂丹丹,“我不会随意给承诺,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很认真的看待我跟韵璇、亚历的事,这辈子不管我最后成为他们的谁,都会永远守护着他们。” 拥着眼里冒火的爱妻,康威德笑笑的说:“听到了没?他会是个有肩膀的男人,所以,别浪费他们还有我们的时间,好不好?老婆?” 丈夫口气里的某种热络,聂丹丹是听得出来的,但这点也令她摇头。 过去的情场浪子在爱上她后收心了,生理上,也只有她可以喂饱他的情欲,但她老是当空中飞人,让他也当起空闺怨夫,她知道他很不满足,但在这个时候发情?她真是败给他了! 她无奈的看着严子毅那张不输丈夫的英俊脸庞,“你的话我记下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给不起感情,那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请还给她平静的生活。” 语毕,她便跟着丈夫下楼,准备开车绕到学校看过外甥再走。 而唐韵璇在送走姊姊、姊夫后,面对一脸好奇的看着她的花姨,她只是叮咛,“有病人再叫我。” “好。” 她再上二楼,只见严子毅一脸沉思的看着窗外,神情很严肃。 咬着下唇,她想了想,走近他,“姊姊只是心疼我,你别在意。” 他回头看她,“遇上我之后,你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你真的从未后悔过吗?” 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她摇头,“人生重来一次,我还会跟着你再走一遍,只是,姊姊也没说错,除非这里有你要的幸福,不然,没有必要把时间耗在这里,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你的幸福呢?” “已经随手可得,我很满足了。”这不是谎话,虽然少了他也等于少了她心中最希冀的幸福,但她不想变成一个贪心的人。 她小心隐藏从不曾褪色的感情,诚心道:“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能为你再做些什么,只要你能够快乐,不过,你可能并不希望我干涉太多。”她并未忘记两人初遇时,他有多讨厌她的鸡婆。 一个会站在他立场着想的女人,一个在乎他快不快乐、把他的幸福放在自己之前的女人,怎么会爱上他这种天生凉薄的男人! “你怎能这么勇敢?又怎能这么宽容?我相信你当年爱上的我绝对是一个孤僻冷漠的人,你却能不在乎我是谁,就将你的人生交给我。” “爱一个人哪有道理可言,爱上就爱上了。”她笑了,那时为了爱真的好执着,也有股说不出的傻劲,那就是青春吧! “我没有外出工作,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是个好逸恶劳的人?” “你不像个懒惰的人,只像个需要沉淀、想要品尝孤独的寂寞人。” “即便如此,这样的男人也值得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天才少女付出真情?”他无法理解,即便她爱的对象是他。 “我觉得值得,人只在孤独时才会显露出真性情,我爱的就是卸下面具的你,也怀念那样的你,”说到这里有些敏感了,她喉头干涩,难掩感伤的苦笑,“也不是说现在的你不好,但毕竟不是当初我熟悉的人。”还是不小心的透露了心中的伤感与遗憾。 但她不知道,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再一次的爱上她,只是聂丹丹的话--他给得起她感情吗?他反问自己,找到回忆是他要的,与过去快乐的自己相遇也是他要的,但她要的是什么?他又给得起她什么?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连怎么去爱都不懂了。 这时候,花姨喊她下楼看诊,也给了他一点时间沉淀,片刻后,她迟迟没再上来,他忍不住拿手机打给好友。 没想到,两人颇有默契,松本健也正要找他。 “上回你在机场跟我说,是发生一件很丑陋的事才让你放逐自己,我发挥柯南精神,从你最亲的人下手,毕竟你爸跟继母绝对有这种能耐……” 他是日本卡通“名侦探柯南”的超级粉丝,开了一家收费超贵的健检中心,旗下有几名权威医生,严子毅这个大总裁的身体健康一直是他们健检中心的大事,毕竟这关系着上万人的生计,更别说两人还是超级好朋友。 当旗下名医越揽越多,健检中心的号召力也越来越大,几乎不用打广告客人就会自动上门来,有钱有闲的他索性扮起侦探帮好友找真相。 听到他兴奋不已的口吻,严子毅的心直直往下沉,“他们有问题?” “没错,为了找回失去的记忆,你曾经求助不少脑科医生,当中有位主张可以透过催眠来治疗疾病的铃木广医生,记得吧?” 第二十一章 “当然记得,但我多次找他治疗,结果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失望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件事恐怕大有文章,因为我健检中心的医生有人撞见他跟你爸吃饭,还不只一次,我好奇的记下时间,再侵入你家银行的电脑系统,查看他有没有在朝仓开户,结果不但有,我还发现--”松本健越说越激动,“在跟你爸碰面的第二天,他的户头就进帐一笔金额不小的款项,我往上查,竟是由你爸的私人户头汇进去的。” “你在暗示什么?他原本可以催眠治疗我,却被我父亲收买?”严子毅阴郁的反问。 不过,乐观的人口气还是很愉悦,“这部分我还没查出来,但越查越有成就感,倒是你,打给我有什么事?” 他还有心情问?严子毅苦笑,“罢了。” “是有关唐韵璇的事吧,还搞不定?” “不是,我……”他将自己的困扰说给好友听。 “呿!严家人本来就不知道怎么爱人,但不懂得怎么爱没关系,做爱你总懂吧?给她性爱的欢愉,要知道,古代夫妻是在洞房夜才见面,都是性爱先、恋爱后--” 听不下去了!“当我没提这件事好了。” “不行,因为你在乎她,你在乎死她了,我的好朋友,恭喜你,你根本是二度沦陷了。” 他一愣,没回答,因为他对爱情真的很陌生,不知道好友说的对不对。 “你就爽快承认吧,咱们一、二十年的好朋友,有哪个女人曾让你浪费宝贵时间去思考,你给不给得起爱这个浪漫问题!” 时间晚上九点,严子毅、唐亚历一起躺在床上,这段日子相处下来,父子俩总会在睡前聊些事情,虽然,大都是唐亚历谈上课的事。 每一晚,严子毅总专心的听着,但今儿个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友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想,他应该是爱上唐韵璇吧。 说了好多上课的事后,唐亚历决定换个会让爸爸会专心一点的话题,“阿姨今天来学校找我,说了很多事,但在离开前,姨丈告诉我,其实阿姨最想知道的是,爸爸跟妈咪在一起时,有相爱的fu吗?” “你怎么回答?”严子毅忍不住的坐起身,好奇的问。 “我回答,你常在妈咪工作时看着她,妈咪也常在你没看她时看着你。” 是吗?他蹙眉。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姨丈说,他是情场老手,这就叫有火花了,”唐亚历小小年纪,当然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但做孩子的都希望父母相亲相爱,所以他很希望姨丈说的实验可以成功。“他说亲一个女人,就知道她是不是自己要的女人。”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一个年纪太小,无法理解男女感情,一个早已年过三十,跟女人能做的都做了,但对康威德的话,还是不懂。 一个亲吻有那么大的魔力?瞪着天花板的满天星斗,他是满脑的问号。 过不久,耳边传来儿子平稳的呼吸声,他静静凝睇他的睡颜,脑海里想的还是那女人,实在睡不着,他小心的起床,步出房间,没想到唐韵璇也还没睡,她坐在二楼阳台的椅子上,膝上还放了一本厚厚的医学书籍,他走了过去。 “睡不着?” 她吓了一跳,但随即点头。 她的脑袋里塞了好多东西,像是能这样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好,只要每天看到他,她就觉得好幸福。 但是这样的幸福却是从他未婚妻那里偷来的,这让她很愧疚,但要开口让他走,脑海中又会浮现儿子上次知道他离开时的表情。 “我该回房睡了,明天还要看诊。”她急着走,是怕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然而她坐在外面发呆至少超过一小时,双腿又压着一本重重的书,这一陡然起身,脚麻的她整个人往前倾去--“小心!” 他连忙上前扶住她,但她的头已经撞进他怀里。 一抬头,她正要说谢谢,没想到他也低头看她,两人的唇就这么碰在一起,目光胶着,竟然定格不动了。 心口重重一撞,严子毅凝睇着她的眼逐渐变得深幽。 一颗心开始卜通卜通狂跳的唐韵璇,更是从耳根开始泛红,再延烧到整张丽颜,一回过神,她又急急的往后退,“对不起!” 但她往后,他却上前一步,双手拥住了她,在她怔愕时,他倾身靠近,以凉冷的唇再度抵住她的。 他轻轻的、柔柔的探触,她的唇温度暖暖的,就像她的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除此之外,如情场老手康威德所言,这个吻把一些隐晦不明的感觉全都唤醒了,不仅是心,还有身体…… 他越吻越深,从温柔转为狂野。 她微微喘息,手上的书本早已落地,她瘫软在他的怀里,但仅存的理智仍让她试图拍抚他的臂膀,要他停止。 谁知道他会错意了,反而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但他的唇并未放开她的,一路缠吻到她房间去。 多日压抑的欲火在点燃后狂烧起来,她根本无法抵抗,身上衣物也随着他的亲吻爱抚一件件落地,她的理智早被推离到九霄云外。 严子毅感到很不可思议,他的手、他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记忆,熟知她在欢爱中的每一个反应,当他微凉的大手抚上她的背脊时,她会敏感微颤,当他亲吻她的耳后时,她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在他一路将吻落在她白嫩如雪的胴体时,她难以抑制的低吟更是愉悦了他。 情欲苏醒了,狂野的激情将两人席卷了,一整夜,严子毅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再的向她需索,直到她疲累的阖上眼睛,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妈咪、爸爸、妈咪、爸爸……” 伴随持续的敲门声,唐亚历喊着房内的两个大人,其实房门没锁,但直觉告诉他,爸爸昨晚应该试过姨丈的方法,而他没有回房,反而留在妈咪这边,应该在恩爱,万一恩爱完就直接睡了,那…… 不!他一点也不想看父母的裸体! 希望父母相亲相爱是一回事,看见不该看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小家伙很坚持的要等爸爸妈咪来开门。 房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严子毅率先醒过来,然后看见怀里的女人也睁开惺忪的睡眼--“早安。”他微微一笑,晨曦的金光透窗而入,将房间照得通亮,在他眼中,她如此纯净、美丽、养眼--神情迷蒙的唐韵璇显然还在状况外,看到他的目光往下移时,她皱着眉也跟着往下移,没想到,竟然看到自己全身光溜溜的! “天啊!”想也没想的,她上前以双手捂住他的眼睛。昨晚毫不节制的激情画面在瞬间回笼,她再重重的呻吟一声--此刻,她的双手已被他拉开,她只能低头。 没错,再装矜持也太迟了!昨晚她被爱得很彻底,但她还是很鸵鸟的拉了被子将自己包起来。 “这是梦……”她在自欺欺人,她也知道。 “不是梦,事实上,我从来住的第一晚就进过这间房,然后几乎没间断过……”他微笑的看着她怔愕的抬头,然后将情况大概描述,一切就从儿子的“让贤”开始…… “我的天啊,我从不知道……”她又惊又羞,不知道自己早已主动的把他抱入怀里。 “那是你在半睡半醒时的下意识行为,你当然不知道,而且,很快又睡着了。”她这样真的好可爱,他也喜欢两人的亲密关系,比以前他有过的欢爱都还要强烈。 “妈咪、爸爸,你们起来了没有?”门外再次传来唐亚历的叫唤声。 “天啊!亚历--”唐韵璇粉脸瞬间烧红。儿子肯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好事,至少,是“睡在一起”了……天!她弹跳起来,赶快将衣服一件件穿回去。 严子毅也在另一边的床沿做同样的事,而他的动作优雅多了。 但唐韵璇可没心情比较,她简直快疯了。这不对嘛,他们不该有亲密行为,即便她仍然爱他,也有破镜重圆的想望,但这些都只能放在心里深处,她怎么可以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看出她的懊恼与气愤,他反而不解,拉住像只无头苍蝇在房里转圈圈的她,“你到底怎么了?” 他相信她昨晚是快乐的,他甚至听到她在激情时喊着,“我爱你好爱好爱……” “我怎么了?我怎么可以这么可恶!怎么会做这么糟糕的事!我是当小三当上瘾了?上回不知情就算了,这一次呢?坏人!我是坏人!”她难过得都要哭了。 第二十二章 他心疼的抱着她,“那件婚事其实--” “爸爸、妈咪,诊所外有一位客人,你们可能要先出来。”唐亚历的叫声再起。 客人?两人同时一愣。 一大早的会是谁? 唉,有没有那么准啊!她才自责跟严子毅做了不该做的事,结果,人家的未婚妻一早就找上门来! 这当然不是她预期的一幕,至少,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唐韵璇简直欲哭无泪。 此刻,三个大人在一楼客厅坐着,唐亚历则在二楼吃着妈咪火速备好的早餐,准备上学。 “你好,我是子毅的未婚妻苏姿仪,子毅因为想找回过往的记忆,在这里叨扰你了。”苏姿仪笑着自我介绍,她干练又精明,一看就是个商场女强人。 “你好。”她尴尬的回应。 好诡谲喔,哪个做未婚妻的见到为未婚夫生子的女人还能笑靥如花,严子毅的世界果然非比寻常。 “你怎会突然过来?我父亲要你来的。”严子毅的表情极冷,让一个原本温暖的早晨顿时又降到零度以下。 这又是一个未婚夫看到未婚妻该有的样子?唐韵璇超无言。 “你的父亲也是我未来要喊‘爸’的人,身为你的未婚妻,听说你逗留台湾不回去,我再忙也要拨空飞过来关心一下,所以,可以的话,我想跟她私下聊聊。”苏姿仪对未婚夫也没有特别热络,两人原本就是商业联姻,也无意当一对相爱相知的神仙眷侣。 听到她的要求,严子毅直觉想要替唐韵璇拒绝,身边的小女人穿着简单恤、牛仔裤,一张稚嫩的清秀素颜,就像一只需要他人保护的小绵羊。 而未婚妻一身香奈儿套装,及肩俐落直发,浑身散发的是干练都会女子的气质,他不放心两人独处。 “放心,我可以的。”虽然心虚、愧疚齐涌而上,但唐韵璇还是勇敢答应。 “我去陪亚历。”既然她这么说,严子毅也不好再反对,他冷冷的看苏姿仪一眼,似乎在警告她要拿捏分寸,接着才转身往楼梯走去,不过,他并未走上二楼,而是停在她们看不到他的阶梯转角。 “我的家族与严家是世交,说真的,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的前提之下,所以我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解决问题的,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或者孩子要我们夫妻抚养也可以,反正我工作太忙,没时间生孩子,最多可能找个代理孕母,那还是我跟他的种……”苏姿仪很快的切入重点。 她在谈论的是一个生命吗?唐韵璇忍不住皱眉。虽然她不曾接触过严子毅的家庭,但会安排这样的人当他妻子的家人,她对他们还能有什么期待?但看着眼前的人她还是问:“所以,你并不爱子毅是吗?” 此刻,她倒宁愿这位未婚妻是来兴师问罪,因为那至少代表她在乎子毅。 “爱?那是什么玩意儿?人在一起都是为了相互利用,在我们的世界里,婚姻就像桩买卖、投资,”她冷笑,“我身边的婚姻大抵是如此,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比起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烦人事,这样好多了。” 唐韵璇替她感到难过,因为她不懂爱,就像过去那个把自己隔绝起来的严子毅一样,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看她一脸同情,苏姿仪嗤之以鼻,“少这样看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把他让给你,还是你在用哀兵政策,想劝我放弃他?” “不!那是属于你的幸福,旁人无权置喙的,即使是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的我也是一样。”她很理性的表示。 但在阶梯上的某人黑眸倏地一眯,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 “我的幸福?”苏姿仪嘲讽一笑,“我们在一起与幸福沾不上边,你生性也太浪漫了。” “那太可惜了,我总觉得每个人到这世上都是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只是程度不同,有人满足于小幸福,有人企图拥有大幸福,但只要不伤天害理,又有何妨?”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意。 苏姿仪皱起柳眉,再吸了口长气,“我不喜欢跟你说话。” 她一愣,一脸不解。 “在我的世界里,唯一会让我们趋之若鹜的只有‘成就’,而隐藏在成就下的就是权势金钱,我也习惯这样的气味,不想改变。”苏姿仪进一步解释。 “每个人要的不一样。”能理解却不认同,只有铜臭味的日子有何意义? “也是,对了,严伯父要我转达一句话给你,他说子毅是菁英分子,要的妻子也该是最出色的才女,要你别奢想,”说到这里,苏姿仪竟然笑了,“我只是忠实的转告,虽然,我也已经知道你的答案。” 说完话,她就起身,“不多作打扰,我要走了。” 唐韵璇一愣,“我去叫……” 她摇摇头,“不必了,时间宝贵,若不是子毅的妈一直催我亲自过来一趟,我根本不会来,他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顿了下,“对了,帮我提醒他一件事,手机关机不代表外面的世界就静止不动,伯父将我们的婚事公布在集团官网上了,日本媒体为之沸腾,虽然我实在看不出这桩联姻有什么好分析讨论的,言尽于此,我走了。” 她转身要走,玻璃门正好被打开--“唐医生,你来看看,杜阿婆天没亮就拿这刚刚摘下的青菜给我,要我送过来给你,咦?这么早就有客人喔。”花姨提着一大袋青菜走进来,愣愣的看着好像在电视上才看得到的大美人,而苏姿仪已经与她擦身而过。 “她是子毅的未婚妻。”唐韵璇顺口一说,马上就后悔了。 愣了下,花姨突然扔下手上的青菜,急急跑了出去,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对着正弯腰进入红色跑车的美人一照,再传给齐润东,“啊,没写她是谁!”她赶忙再写一些字,再传一次。 诊所内没人出来,因为唐韵璇要出来送苏姿仪时被严子毅喊住了,她一回头就看到他,明白他根本没上楼去,她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没有温度的眼神、冷峻的气息,她已经可以理解是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他,她好心疼、好心疼,但她不能拥抱他,怕抱了,就不愿意放手。 两人静静对视,总感觉心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怎么会有未婚妻?你们不是夫妻?”花姨冲了进来,劈头就问。 “我来解释。”不想让他为难,唐韵璇抢着开口,然后,请他带孩子上学去。 但其实她不必解释太多--“啊!我知道了,他失忆忘了你们才会有未婚妻,电视上都嘛这么演,我了,没关系,他会解决的,最后都是男女主角在一起的。”八卦王花姨都有在嗑八点档,编剧功力一流。 【第九章】 淡水山上一栋豪华别墅外,晨起运动的齐润东正气喘吁吁的慢跑回来,黄峰连忙拿了条毛巾给他擦拭汗珠。 听到口袋里传出手机铃声,齐润东随便的抹去脸上的汗水,又把毛巾丢给黄峰后,就拿出手机滑了一下,浓眉顿时一皱。“花姨传来这什么照片?” 是个美人的照片,可惜脸上有股生人勿近的傲慢,冷冰冰的,要是跟严子毅那座活动冷冻库放在一起,嗯!超搭的呢。 “她是谁?”黄峰斗胆的凑近看。 “谁知道啊!” 因为他不能就近监视,才让丹丹夫妇走一趟拉拉小镇,顺便帮他送这支智慧型手机给花姨,要她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照一下,传给他瞧瞧,可是她是不是搞不清状况啊?传美女照给他干嘛? 蓦地,又来一封新讯息,齐润东再点进去一看,眼睛瞪大了。 “啥?冷冻库的未婚妻”齐润东简直要爆炸了。该死的,枉费他还给他机会留在山上,这根本是在欺负他女儿嘛! “你说,你要怎么给偶的女儿交代”气到头昏眼花,他一把揪起黄峰的领子前后用力摇晃。 “老老老大,我又不是冷冻库!”黄峰急忙喊冤。真的是无妄之灾,他的头真要被老大摇断了。 该死!齐润东放开了他,也不管手下摇摇晃晃的像在跳芭蕾,迳自气呼呼的走到酒柜旁,拿了一瓶xo开瓶,仰头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下半瓶后,他开口下令,“给我证实消息是真是假?” “是!” 黄峰马上坐到电脑前,手在键盘上飞快移动后,毕恭毕敬的走到把酒当茶在喝的老大面前,低声道:“是真的,朝富金控的官网在昨天公布这项消息,两人在初春三月就订婚了,只是未对外公布,上面还有两人的订婚照。” 第二十三章 齐润东立即走到电脑前,俯身死瞪着荧幕上的照片。果然,是严子毅那张冰块脸,他身旁的女人就是花姨传过来的照片上的美女,一袭红色低胸礼服,手上的钻戒至少有五克拉以上! 该死的!“走,砍人去。” “不要激动,老板,再怎么说严子毅也是韵璇最深爱的人……”他的头马上被老大狠巴了一下。 “谁说我要砍严子毅?没听过‘养不教,父之过’,千错万错都是严子毅老爹的错,儿子消失一年的事,连不是他老爸的我都知道,他不查清楚就让儿子跟人订婚去”齐润东火冒三丈,“这件事,老的跟老的去乔就行了!” 什么?要杀到日本直接找长辈要个交代?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老大有令,黄峰还是去安排了。 再怎么说,齐润东曾经也是黑道大亨,交游广阔,在日本也有多名重量级商界友人,在上飞机前,找一个出面跟朝富金控集团的老总裁严劭约个时间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到半天时间,齐润东就在日本友人的陪同下,大大方方的进到严劭的东京豪宅。 宽敞奢华的百坪客厅里,日本友人在为两人引见过后就先行离去。 “说是要来日本投资,想将资金存到我们朝富银行里,这该只是个幌子,齐老板应该是为别的事而来吧。” 看到名片上熟悉的名字,严劭已经心里有底,因为在他后方的原木柜子里收有厚厚一叠资料,全是跟唐韵璇有关的,自然也包括眼前这名风流的前黑道老大齐润东。 齐润东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然不会被严劭的气势给骇住,“看来你也知道你儿子跟我女儿的事,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他秀了一口流利的日文,不是基于礼貌,而是刻意强调明眼人不说暗话。 “他去找你女儿,只是想找回失去的记忆而已,有什么好谈的。”严劭倒也说着。 “如此而已他的责任呢?”齐润东黑眸一眯,“你替他安排了一名未婚妻,是不是?” “是又如何?”严劭不在乎的问,还百般无聊状的将目光落在桌上的杂志上。 这根本是挑衅!齐润东火冒三丈的将那些杂志扫到地上去,一点也不介意恢复大尾鲈鳗的本色,而这个角色一定要配国语,反正,他查过严子毅的祖宗十八代,严劭虽然长居日本,中文一样溜。 “偶女儿呢?偶外孙呢?他们还活跳跳的,你这当爷爷的人是当他们死了,要给你儿子续弦?” “一个花心又浪荡的黑道老大有立场来要求我,让我儿子对你女儿负责?你的女人、孩子有多少,随便找一个说不定你还不认识呢!哈哈哈……”外貌精明的严劭也说起流利的中文。 “哈,真是龟笑鳖无尾,别以为偶不知道你的风流帐,玩过的女人可以绕日本好几圈,甚至环绕世界一圈咧。”齐润东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他气得语塞。 “不过,看来连偶的祖宗十八代你也查清楚了,那好,看是要给交代还是要子弹两颗?” 但严劭能在日本商界站得稳稳的,自然与黑道也有往来,他可不是被吓大的,“在我的地盘耍流氓,简直不知死活,连中文也说得台湾国语,还敢撂狠话。” “你懂什么?偶这才叫道地,像你咧,卷舌卷成北京片子,了不起啊?”他火冒三丈的开始改用英文狂飙,骂不够再用法文、西班牙文。 没想到严劭也是个语言高手,竟然都能呛回来,时间流逝中,两个老的吼到气喘吁吁,最后,胜利者是齐润东,他用一种奇怪语言让严劭败下阵来,只能瞪着眼看齐润东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离开。 齐润东则得意扬扬、走路有风的来到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基于不懂就要问,在替老大开车门后,黄峰恭敬的拱手请教,“请问老板最后是用哪一国语言?” 齐润东一愣,“偶哪知?” 黄峰瞪大眼,“你不知?” “嗯啊,我那叫即兴发挥,日文句尾不是很多‘ㄋㄟ’,偶火了啊,就干脆每句句尾都加个‘干’字的卷舌音,哈哈哈……”草根性十足的齐润东开怀大笑,得意个二五八万。 “……”黄峰无言,低头关上车门。 接着,齐润东的手机响起,他想也没想的就用刚刚的语言交谈,“什么什么干……” “老板,来电的不是严劭吧?”正要开车上路的黄峰连忙提醒。 “对哦,是女的,好像是偶第九个女儿的声音,是韵璇啦,”齐润东的心情爽快非常,“什么事?女儿……你要相亲好啊,当然好,这几天在精挑细选后,我马上把男人快递过去你那个小镇……” 唐韵璇突然变得很忙,白天出诊的次数多了,乐得要来诊所串门子的老人家就在自己家里等医生过来,另外,她晚上睡觉时会锁门,她跟儿子说,有爸爸陪他睡,她可以放心的睡。 然而,这些变化都是在她跟严子毅有肌肤之亲、苏姿仪来访之后才开始的,严子毅很明白她在逃避什么。 他没有逼她面对自己,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是唯一可以牵动他七情六欲的女人,过去消失的记忆他会努力的想起来,想不起来,现在所拥有的也很珍贵,更何况,他们还有将来! 所以,他正在积极的处理一些事情,包括朝富金控集团官网公布他跟苏姿仪的订婚讯息,一旦尘埃落定,他就可以好好跟她谈谈“未来”。 今天是星期六,诊所休息,唐韵璇备好早餐后就出门了,而他在与好友视讯联络好一些事宜,一抬头,就看到儿子静静的看着他。 “妈咪今天不会回来,她会住在外面。”唐亚历一脸酷样。 他皱眉,从他来小住以后,她不曾外宿。“她有说理由吗?” “有,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妈咪也跟我说了一样的话。”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严子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想你应该告诉爸爸。” “妈咪要去相亲,妈咪说你有未婚妻,她也不该再原地踏步,让爱她的人继续担心,每个人都该往前走了。”唐亚历表情异常的严肃。 严子毅脸色丕变。在他那么努力的为两人的未来做安排时,她竟然打算去相亲更该死的是,她连跟他打声招呼也没有,还是说,她以为他根本不会在乎? 他火冒三丈的开始拨打属于她的手机号码,没想到,就在同一时间屋里响起手机铃声,唐亚历到母亲房内拿出她忘记带出门的手机,放在桌上。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懊恼的问儿子,“你知道妈咪人在哪里?” 唐亚历摇摇头,看父亲的脸色一黯,他又酷酷的开口,“但我知道可以问谁,是阿公安排的。” 严子毅摇摇头,他不认为齐润东会告诉他地点。 唐亚历突然从他手上拿走手机,滑了几下,找到黄峰的电话,再将手机交给父亲,“黄峰叔叔一定也知道,他是阿公的左右手。” 黄峰接了电话,严子毅马上询问唐韵璇相亲的地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黄峰也对他很不满。 “我爱她,虽然我还没想起过去的一切,但这份喜爱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对我是真的很重要。” “韵璇只是去相亲,不是结婚。” “我不愿意给任何男人机会,她只能是我的!”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很清楚,只有她能让他平凡乏味的人生有了悸动与感动,也不愿再次错过。 “苏姿仪呢?”黄峰一针见血的问。 “早在她来小镇的那天,我已经请我跟她的一名共同友人协商解除婚约的条件,这一、两天应该就有消息。” 在沉默好一会后,黄峰终于将相亲对像、时间、地点告知。 严子毅要载儿子一起前往,但唐亚历摇摇头,“我跟去的话,阿公要讲什么话时,一定又叫黄峰叔叔把我带开,我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于是,严子毅将儿子托给花姨照顾,便驾车直奔台中巿区。 约莫三个小时后,严子毅来到台中一家六星级大饭店,齐润东订了一间豪华包厢,保证相亲的进行完全不受打扰。 严子毅一出电梯,快步的寻到名叫“松竹轩”的包厢,看见服务生正要将一车刻有冰雕的好酒好菜推入已经开门的包厢内,他连忙上前,“我推进去就行。”随即拿张钞票给服务生当小费。 第二十四章 见他长得俊美尊贵、气质冷峻,服务生心想他应该也是这个包厢的客人,但又有点不敢确定,于是他看向里面,严子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黄峰就站在门后一角。 这是怕有过去在道上结怨的人跑来找麻烦,尽管,这些年这样的事已经很少发生,但小心点总是没错。 黄峰也看到他了,主动上前将推车拉进来,并示意严子毅和他们是一道的。 服务生这才放心的收下小费,恭敬的向两人行礼后,退出了包厢。 严子毅已听到谈话声,他低声向黄峰说了句“谢谢”,就往房内走,一边听到一道男声开心的表示--“我一点都不介意唐小姐有个孩子,老实说,我也担心自己年纪大不能生育了,嫁我可能有些委屈唐小姐,不过我的人品、身家背景,绝对不输时下的年轻人。” 齐润东替女儿找的相亲对像年纪很大?严子毅心想。 “只是,我真的没想到唐小姐这么年轻、美丽,”男人的声音含着满足的笑意,“其实,这几年,也有不少美女主动示好,但她们根本就是看上我的钱,只想找张长期饭票过虚荣富足的生活,可我看唐小姐就是不一样,气质高雅,年纪轻轻就是个开业的医生。” 何茂天像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所以,我真要感谢齐董这么看得起我,愿意将女儿介绍给我……” 虽然齐润东有黑道背景,但他不介意,事实上,有这样的人当靠山也是一种助力,至少在谈生意乔事情时可是很有用的。 “唐小姐的确是不一样,不过她跟我还有些帐要算,请你先离开。” 严子毅走到男人的身边,目光冷飕飕的打量这名一身西装笔挺,但两鬓发白的斯文男子,年纪粗估已有五十。 背对着严子毅的唐韵璇飞快的回头,一脸的惊愕。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要何董离开?你以为你是谁啊”同样背对他的齐润东直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回过身,火大的拍桌。 “她是我孩子的妈,我不允许她跟别的男人相亲!” 唐韵璇错愕的瞪着他。她头一次看到他冷峻黑眸里闪动炽烈的怒火,简直要将人给烫伤了。 但这双怒眸马上转向看傻也听傻的何茂天“你是健克集团的副总裁何茂天吧?若我没记错,,贵集团与日本朝富金控在下半年有个合作案,我是朝富的总裁严子毅。” 何茂天大眼一瞪,哪敢再留下。“抱歉,齐董、唐小姐,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先走了!”急急的点头致歉走人了。 唐韵璇傻眼,再看向摆明来搞破坏的严子毅。他竟然连她相亲对象的身份都一清二楚这一点当然是拜黄峰之赐,不过也是老天爷帮忙,严子毅马上联想到对方是想将生意版图跨足日本而找上朝富谈融资的健克集团副总裁。 “哇哩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没关系,跑了一个偶还有很多个,就不信所有企业都跟你这个冷冻库的金控集团有往来!”齐润东火大了,甚至煞有介事的拿出手机,要滑出一串的名单来--但有人就是不怕死,严子毅伸手盖住他的手机,压抑着怒火道:“我知道你跟拉拉小镇的镇民诳称自己是卧底刑警,但你其实是前黑道大哥。” “那又怎样?”齐润东一点也不意外他会知道,毕竟严子毅在小镇也住了一段时间。 “不怎样,只是好奇如果把你真正的身份向他们说了,韵璇和亚历还能不能在那里安静的生活。”他冷冷道。 齐润东脸色一变,“砰砰砰”握拳猛捶三下桌子,气到说不出话来。 “不许再安排这样的事,不然,我不介意找些临演到镇上演一出黑道火并的戏码!”严子毅继续加码威胁,他血液里也有奸商特质的。 “你当我是被威胁大的,我会怕你” “我知道你不怕我,但你在乎你女儿跟外孙。” 七窍生烟的齐润东气到快要咬断牙根,偏偏严子毅的气势凛人,黑眸里的冷意绝对破零下一百度,冰与火的战争,冰似乎更胜一筹。 齐润东瞪住他,瞪到眼睛都快脱窗,“该死的,女儿,你看看你选的好男人,竟敢这样对你老爸!” 老大竟然搬救兵!很聪明的继续站在门后方观望的黄峰忍不住笑了。 其实,唐韵璇早已不知所措,她先安抚父亲,再将严子毅拉到包厢的另一边说话,“你到底为何而来?有必要把气氛弄得这么僵吗?” “你欠男人?”严子毅答非所问,话里还带着不满的控诉。 “她欠男人也是应该的!她替你这冷冻库守的寡还不够吗!”齐润东又突然跳过来朝他吼,还是唐韵璇急急的拉住他,将他拖到和严子毅最对角的位置,也就是拉开到最远的距离。 她还没迟钝到感觉不出严子毅身上迸射出的几万吨火气,急急回到他身边,她开口解释,“我只是觉得该给亚历一个安定健全的家庭,你终究会离开的。” “你就这么确定?你问过我了?你在打算给亚历一个安定健全的家庭时,却直接将他的亲生父亲摒除在外?为什么?为什么我永远都不是你的第一个选项” 体认到这个事实时,他的胸口都气爆了! “追求物质生活容易使人迷失心灵,你一定懂得越简单越幸福的道理,才带着亚历搬到纯朴的拉拉小镇生活,可是,替他找一个集团副总裁的继父,跟一个集团总裁的生父,差别在哪里?”他恶狠狠的盯着她,只有她有这种能耐可以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濒临崩溃边缘,她真的很行! 他真的气疯了!但她无法否认他说的没错,只能愧疚的点头,可下一秒,他突然牵起她的手,还朝她父亲走过去齐润东双手环胸,斜眉瞪向牵着女儿走到他面前的讨厌男人。 其实,他长得跟他最疼爱的宝贝金孙根本是一个样,让他对他是既讨厌又喜欢,真烦耶! “请你将韵璇跟亚历交给我。”严子毅的眸里没有怒火只有真诚。 但齐润东的反应可不同了,他立即跳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他的鼻子骂,“臭小子,你第一次要我女儿时问过我了吗?把她弄大肚子后再搞失踪,现在孩子辛苦养大了,你才回来,开口一大一小全都要,到底凭什么” “凭我爱他们!”他回答得毫不迟疑。 唐韵璇眼眶泛红,心绪复杂,既感动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充塞心房。他第二次爱上她了,在他始终没有想起他们过去的情况下…… “偶听你在放屁,你连你们曾经相爱的事都想不起来,说爱就爱,骗肖哦!”齐润东没好气的吐他槽。 “我会努力想起来的,若想不起来,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我们拥有现在和未来,总而言之,我不想再浪费生命,我要韵璇、亚历跟我在一起。” 苏姿仪的到访,让他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眼中只看得到“利”的生活,他已过了三十五年,够了,他离开朝富金控集团,未来就算不工作,他也能让他们母子过得很优渥,更何况,韵璇向来就不是很在乎物质生活的人。 但齐润东很在乎他现在说出的话。他黑眸半眯,伸出一根手指比着自己,“他们跟你在一起啊偶咧?你是当偶死翘翘了?” “爸要看他们,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们会一起住在拉拉小镇。” 突然的改口,还有一连串承诺让唐韵璇止不住感动的泪水,但两个男人的战争尚未结束。 “爸你的头,偶不准你喊偶爸!” 齐润东大手一挥,就要巴向他的头。 但严子毅的动作更快,轻易就闪过,反而是齐润东火气太旺、力道太猛,整个人往前踉跄,差点没跌个狗吃屎,他气到抓狂,脱下碍事的西装,扯掉领带,打算大打一场。 唐韵璇急忙阻止,一边大叫,“黄大哥!” 黄峰跑了过来,但没敢拉住老大,只敢用身体挡。 一团混乱中,严子毅的手机响起,他接起,就听到好友兴奋的声音。 “协商的事成功了,细节之后再说,但你的财富可能大失血,不过依你的能耐,大概半年就能挣回来,你现在方便吗?姿仪正等着跟你视讯。” “我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因为听到“姿仪”两个字而突然静下来的三人。 他直接手机切换模式,荧幕中出现的是精明干练的苏姿仪。俐落的她很快的梭巡一圈画面里的人。 第二十五章 不意外的看到唐韵璇,随后才看向她未婚夫脸上。“时间宝贵,我们解除婚约的条件松本健都跟你确认了?” 闻言,齐润东、唐韵璇双双一怔,再看向彼此。 “我没问题。”严子毅的神情早已变回漠然。 她微笑,“别说我太狠,再怎么说,我的家族在日本商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狠刮一层油水补偿我成为弃妇的命运也是应该的。” “我了解。” “那就这样了,最后,”她的目光突然看向他身后的唐韵璇,“这个婚姻解除的精神抚慰金比起许多名人支付的赡养费还高出许多,个人资产一夕爆增我没什么好不满足的,但同时,它也意谓着,我丢掉一个强而有力的联姻对象,也许就长期来看反而是种损失,说真的,我不知是该谢谢你,还是讨厌你?” 唐韵璇很尴尬、很抱歉,但她觉得--“婚姻这件事不应该只谈到钱而已。” “很多事到最后就只剩钱的问题而已,罢了,话不投机。子毅,把我要的给我,这桩婚约就结束了,当然,若他人问起我为何答应放走你,我会答得很有骨气,因为我不需要巴着一个不要我的男人,”说到这里,她勾起嘴角一笑,“至于你给的钱,放心,我绝对会有效运用,替我的接班人之布局,我要忙了,拜了。” 她俐落的挂了电话。 唐韵璇、齐润东、黄峰简直看傻眼。这谈论的是终身大事“怎么这么‘青菜’?”齐润东难以置信。 严子毅走回他的面前,“婚约解除了,如果爸不反对,这一、两天,我就会再让集团发言人发布声明稿,我的准新娘不是苏姿仪而是韵璇。” 其实这些事他没有必要向外人交代,但他必须给韵璇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免得到时不实报导出来,要收拾时伤害已经造成。 “等等,姿仪的父母、你的父母呢?怎么可以这样单方面决定?”她也许年纪轻,但她还知道联姻这种事不是两个年轻人说了算。 “姿仪会搞定她父母的,至于我的生母早已另组家庭,多年来不曾来往,我的父亲、继母会有意见,但人生是我的,过去的我没有在乎的女人,谁当我的妻子都行,但现在,不可以!” 他的神态和语气坚定。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啪啪啪……”鼓掌声陡起,黄峰笑着用力拍手,不过--怎么连老大也在拍手? “赞赞赞!说得好,做得好,偶答应了,赶快去处理,立刻、马上、现在。”齐润东笑咪咪的催促着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严劭一张气歪的老脸。 真是爽啊!何况,严子毅这小子这次展现的魄力就跟他一个样,女儿又爱,他就别再当挡路的石头。 严子毅从善如流,很快的以总裁身份,要集团发言人发声明稿给各大媒体。 然后,齐润东跟黄峰决定不当电灯泡先行离开。 空气中暧昧流动。 明明孩子都生了,他们却有种重新恋爱的感觉。 “我很抱歉曾经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不过我回来了,而且再也不会离开。”严子毅深情的凝睇着她承诺。 泪水盈眶,她知道,他们将相爱相知相扶持的走完人生,而她,怎会不愿意?他是一个不善说爱,也不知道如何去爱的男人,但他爱上她了,真的爱上了。 她的脑海里响起杨宗纬唱的“那个男人”--“……不论要多久、多长、多受伤,我还是爱着你,每分每秒一样,就好像一个傻瓜,对着那空气说话,等着被你爱上……” 她终于等到了。 她笑中带泪的点点头,迎接她的是一记深情的吻,还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拥得紧紧的,再也不放开手。 【第十章】 朝富金控集团的掌舵人严子毅在短短时间之内换了准未婚妻的声明稿发布之后,日本媒体再度沸腾起来,加上网路发达,人肉搜寻一番,唐韵璇的身份背景几乎全摊在阳光下。 集团的众多股东、员工联络频繁、议论纷纷。 怎会找一个黑道千金当总裁夫人?这有损集团商誉不说,届时,若检调单位视为重点调查对象,集团还能正常运作吗? 再加上苏姿仪那方也发表声明不屑要这桩联姻,至于双方的合作案会再视诚意决定进行与否。 不管哪一件事都攸关“money”,众人急着找到严子毅,希望他改变主意,但在丢出这颗超级原子弹之前,他就已告假好长一段时间,这条新闻公布之后,他还是继续神隐,手机关机、集团网站也没任何关于他的新消息,如同五年前的翻版,完完全全的断了联系。 其中最生气的当数严劭,家族成员一个一个来找他抱怨、指责,连妻子也连番炮轰,他简直快被烦死了! 这些功利至上的家族成员,平常不是在家跷脚当大爷,不然就是跑趴当贵妇,好日子大家要享受,出事了却像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一连数日,到他豪宅到访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连报纸、电视媒体也穷追不舍,深入探讨朝富金控集团的未来等议题,如此的受到关注,甚至唱衰,集团的股价开始像溜滑梯似的往下跌,股东们个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紧急成立七人小组想要化解集团危机。 殊不知,这正是严子毅要的,他要完完全全的从朝富金控集团退下来,不再当一个工作狂人、他人的印钞机,他要将时间用在值得珍惜的人事物上,像是留在拉拉小镇,做些公益,当一个平凡的丈夫、父亲…… 至于钱这档子事他是真的不烦恼,过去他用私人名义投资的股票和房产都获利颇丰,就连松本健的健检中心他也有出资。 所以,这一天,他主动与父亲视讯通话。 他神情平淡,没有怨,眉宇间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因为,十天后,在拉拉小镇居民的见证下,他跟唐韵璇将完成他们的终身大事。 这桩喜事不会对外宣布,除了镇民们之外,出席的也只有女方几个至亲,至于他,只有好友松本健,但他竟然搞神秘的说,也许会来不及参加。 不管如何,他跟唐韵璇都不想看到小镇被一堆媒体包围,他们要的幸福很简单,婚礼也很简单,难得的是,准丈人也很赞成。 他说:“当然好,不然要广邀各国的黑道老大来观礼喔。到时私人飞机、直升机都在拉拉小镇的空中飞,一大堆黑头轿车在地上跑,再加上一大群穿黑西装、剃平头的兄弟们,有人手上拿短刀,嘴里嚼槟榔……” 嗯,还是简单就好,很快的,众人就达成共识。 “你终于出现了!” 电脑荧幕里,严劭火冒三丈的坐在总裁办公桌后,桌上放着一本本财经杂志,标题几乎都是朝富金控集团挂勾黑道,还有股价直直下跌的惨况。 “你还真行,你知道你害我损失多少钱?” 严劭咬牙怒吼。儿子连个商量都没有,害他被杀得措手不及,事后明知他跟唐韵璇就在拉拉小镇,但派出的人却上不了山,因为齐润东那个败类派了不少人守在山下,过滤要上山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委托律师将我的股票转给你,我想,够补偿你的损失了。” “你!”他脸色一变。 “人生是我的,想怎么过该由我自己决定,我自认已尽了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以爸现在拥有的资产,再加上我转让的股票,爸要过金字塔顶端的生活到老都没问题。”他目光坚定的表示,“至于我,我要为自己、为我深爱的女人、儿子而活。” “那不够,钱没人会嫌多的,集团有你,才能年年进帐那么多--” “不要太贪心,爸,贪婪让你看起来很丑陋。”严子毅脸色变了,他原本想好好说再见的。 “你是一意孤行了?”严劭执迷不悟。 “错,我是势在必行。” 严劭气得浑身发抖。“好,很好,有个跑到日本来找我呛声的准黑道岳父之后,你就敢把什么责任都扔下了。” “我爸跑到日本去”一道惊讶的清脆嗓音响起。 接着,一个外貌清丽稚嫩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张脸严劭也不陌生,“你也在,很好,唐韵璇,有个黑道父亲当靠山,现在还把别人的儿子拐到自己身边,你还真是厉害!” 他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模样让唐韵璇有些错愕,仔细看他的五官,还是可以找到父子俩的相似处。只是她不懂,他怎能在对儿子做出那么丑陋的事情后,还不知羞耻的干预儿子的人生她没再开口,而严子毅也没打算让她跟父亲对话,“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第二十六章 他迳自下线,结束视讯,再看着一脸忧心望着他的她。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再难听、再恶毒的话他都说得出口,她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何况,也没必要听! 她轻叹一声,“我真的不希望引来这么大的风波。” “我会处理的。”他很认真的保证。 她缓缓摇头,“我指的不是集团的事,你要离开那个只有工作、被当印钞机的生活,我很支持,但我不希望你跟你父亲因为我交恶。” 他忍不住笑了,笑她的善良,“你以为我这冷漠性子从何而来,成长在一切向利看齐的家族里,重感情就是在自虐,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在那个世界得不到的东西,你毫不保留的给了我。” 她心疼他,“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们不谈这事了,但我要先打电话给我爸,问他怎么跑到人家家里去,回来却啥也没说。” “何必,爸也是心疼你,你应该最清楚。” 也是,但才这样想,她的手机就响了,她一看一愣,“是爸。” 一接电话,就听到父亲得意的哈哈大笑,“妥当了、妥当了,你叫冷冻库来听电话。” 她一脸狐疑的将手机交给严子毅,“爸找你。” 他也觉得奇怪,接过手机,才喊一声“爸”,齐润东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冷冻库,你想要找回记忆吗?偶这个爸爸给你。” 什么他一脸震惊的看向好奇看着他的唐韵璇。 这时齐润东已经又道:“哈哈哈,你等等,你的侦探朋友要跟你说话。” “健?”他一头雾水,他们怎会在一起? “艾力克,我在台中啦,你的准岳丈真是太帅了,我已经跟他商量好了,我未来要开的侦探社他一定要轧一角……” 显然一旁的齐润东正在做某些事,严子毅隐约听到有人一边痛苦呻吟,一边直用日文在求饶。 “那是什么声音?” “某个我们认识的家伙发出来的,他现在肿得像猪头。”松本健回头看已经倒地还被齐润东狠踹一脚的铃木广,而鼻青脸肿的铃木广在听到齐润东以日文指示手下拿来一把电锯时,已经吓到屁滚尿流,拚老命的爬跪求饶。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一向冷静的他也忍不住问了,毕竟事关他消失的记忆。 “我跟齐伯父联手查到一些东西,并合力逮到一个眼中只有钱没有医德的下三滥医生,只是真相真的很丑陋,你跟唐韵璇来一趟台中吧,我们现在就在你准岳丈的台中豪宅里……” 真相总是丑陋而伤人。 为了女儿的幸福,齐润东去一趟日本找严劭呛声,不过发泄归发泄,他可没忘记要查一件也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是什么事造成严子毅五年多前自我放逐,成就他跟女儿的一段孽……情缘。 于是,他请日本黑道友人帮他监控严劭,凡事从最亲的家人开始查就对了,没想到,那位黑道友人与也在暗中调查的松本健遇上,双方差点打了起来。 还好,松本健及时表明自己的身份,双方就查到的资料一比照,几乎马上锁定关键人物--脑科医生铃木广。 之后齐润东心生一计,诳称近年来被恶梦扰眠,请日本友人拿了一张填上漂亮数字的支票,邀请铃木广到台湾为他做催眠治疗。 铃木广不知是陷阱,搭机飞来台湾,再由接机的黄峰载回台中豪宅,经过三天三夜的拷问,铃木广把一切都招了,而在他向严子毅做了一个消除催眠的指令之后,严子毅恢复了遗失的记忆,也重揭他人生中最黑暗、最丑陋的真相。 “对不起、对不起,拜托请放了我……拜托……”铃木广几乎是趴在地上哭着求饶。 严子毅却僵硬如石,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唐韵璇。 “女儿,你好好陪陪冷冻库,这里留给你们,我会派人把铃木广这人渣带走,再跟黄峰回拉拉小镇接放学的亚历,至于,”齐润东同情的目光移向严子毅,“你那个不良父亲,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很乐意打通电话,就有人帮我将他丢进桶子里灌水泥再沉入东京湾。” “不,我自己处理。”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异常喑哑,“谢谢爸。” “三八啦,都自己人了。”齐润东拍拍他的肩膀。真可怜,怎会有那么夭寿的父亲! 这时候,松本健望向心疼的看着好友的唐韵璇,轻咳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毕竟他们一来齐润东就切入主题,也没有好好介绍他,他朝她伸出手,“你好,唐韵璇,我还没有机会好好自我介绍,我叫松本健,是……” “这个时机不对,下回再说啦。”齐润东马上打断他的话,再使了使眼色,要他看清楚女儿的目光根本像黏在严子毅的脸上,那眼神有愧疚、有不忍。 也是,她干嘛隐藏那件丑陋事情?害他查得好辛苦……松本健放下手,罢了,他们婚礼时他再自我介绍好了。 片刻之后,豪宅恢复平静,唐韵璇端坐在沙发上,大理石长桌上添置了两杯热腾腾的香茶,严子毅与她面对面坐着,相互对视。 “你明明知道的,我告诉了你。”他不解的问。 六年多前的一个晚上,他的未婚妻跟他父亲在家里上床被他撞见,未婚妻羞惭的夺门而出,他的父亲却一脸无所谓的说:“不过就是个女人!” 那女人是他未来的媳妇,听完父亲的回答,他只觉得恶心肮脏,虽然他并不爱未婚妻,也无法接受这种乱伦的行为。 生长在一个冷血无情的家里,他不曾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就连婚姻都被拿来作为扩张集团版图的一种手段,他也无异议的接受了,但一个可以跟自己准媳妇上床的父亲、一个可以跟准公公上床的未婚妻,他严子毅的后半人生难道要和这样两个丑陋恶心的人度过? 无法接受,所以,他飞到台湾,切断跟所有人的联系,不用信用卡,即便提领个人存款里的钱,也刻意选择不在居住的台北提领,就是不希望让父亲或其他人找到他。 就连最好的朋友,因为不希望他被父亲等人施压,他也完全不与之联络,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寂寞人,沉潜、沉敛、沉郁的过日子,直到与他的天使相遇--“我初识你时,”唐韵璇终于开了口,“你常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视人,虽然不到愤世嫉俗的地步,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让我感到不忍,你把自己困在寂寞的牢笼里,好不容易,缘起,我们相爱,缘灭,你离开了,”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再次见到你,你没死,但忘了那么丑陋的事情,我以为这是老天爷善意的安排,而且,你还有了另一位未婚妻,我希望你能幸福……遗忘了就让它过去。”她难过的摇摇头,“但我真的没想到,你爸竟然找人刻意消除你在台湾的所有记忆。” 他也吸了口长气,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他明白的,她在乎的只有他的快乐,所以,不想他为过往的事再次受伤、再次变得不幸,可他的父亲却恶劣的干预他遇到韵璇后的人生,派人查到他的行踪,再亲自打电话给他--“我派了辆车子在你住的大楼前的公园等你,司机将载你到机场再一起返回日本,有什么事面对面谈,你要是不照做,唐韵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也不敢保证……” 就是这通电话让他不得不屈服,但其实,父亲根本没有打算和他谈。 他一坐进车内,就被人往脖颈注射了一针,陷入昏迷,接下来,铃木广对他进行催眠,让他遗忘在台湾发生的种种,以及那件导致他离家的丑陋事情,之后,他就像个听从指令的机器人,上了飞机、回到日本,再在三天后听从指令打电话给韵璇。 至于发生船难、受伤、养伤的事都是假的,是被催眠植入脑中的假记忆,联络韵璇发生船难等事的人也是铃木广,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就是他父亲,也因此,铃木广藉此一再向他勒索。 “你怪我吗?”她抬头问他。 他摇头,“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每个父亲都那么差劲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是时候让我父亲知道,他做的丑陋事我全都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放置在客厅里的电脑,走过去坐下,要求与父亲视讯。静静的走到他身边坐下的唐韵璇,伸手握住他的,给他无声的支持。 终章 他回握她的手。一切都要过去了,他们有新的人生要过,而不值得在乎的人就留在过去的世界,别再来打扰。 终于,严劭出现在电脑荧幕中,一看到两人,他冷笑,“上回不是话都说完了,怎么,后悔了,又想回到集团当总裁?” “铃木广全说了。” “什么?”严劭脸色丕变,但又想否认,“他说了什么?” “我岳丈说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所以会将他再扔回日本,到时你可以去探望他的伤势,顺便问问他催眠的事。”他连“爸”都不想叫了。 严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谢谢你,让我对你仅存的一点点亲情、尊敬都消失殆尽。”他冷声冷语,“从此以后,各自生活,别再有任何交集。” “那怎么行你……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这一切都是你太大惊小怪,不过上一个女人,有那么严重?你负气到台湾去,看上黑道千金,还想在那里落地生根,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由别人来继承集团总裁大位?你对这个家族有责任,有与生俱来的义务……” “而你有责任主宰、偷窃我的人生?”严子毅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严劭被堵到无言。 “我们之间的亲子关系就到此为止,反正你也从来不曾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上,我不愿意继续虚耗自己的人生来创造财富利益,总裁这个位置,我相信只要你把对女人的精力用在工作上,自己就能坐得稳了。”他的眼神里尽是冷嗤与鄙夷。 “你为了唐韵璇一个女人……” “你要感谢她,因为在她身上我感受到爱和温暖,不然,在你的教养下,我该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该会把你跟铃木广做的事公诸于世,让世人看看一个父亲能对亲生儿子做到多狠。” “不可以!”他急急道。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别再让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事,安分守己,你还有机会可以快乐的过日子。” 讲完该讲的,严子毅连“再见”都没说,就结束视讯。 严劭闷闷的坐在电脑桌前,看着画面已经消失的荧幕,心,莫名的刺痛。 唯一的儿子不会再回到他身边,这就是他要的吗?他突然困惑了。 “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子毅给你的股票你要转一半给我,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别想糊弄过去……”中山美久一身贵重的日本手工粉红刺绣和服,梳了包头,打扮得美丽雍容,但贪婪的嘴脸只让人觉得扭曲丑陋。 严劭突然想到儿子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不要太贪心,爸,贪婪让你看起来很丑陋。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在跟你说话呢!”中山美久生气的瞪着他。 “哈哈哈……”严劭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有着好浓好重的苦涩。 他到底在争什么?他要财富,然而,财富转了一圈到他口袋后,又转了出去,值得吗? 财富跟亲情,一个少了,一个没了,他真的穷得只剩下钱。 知足的人比较容易幸福。 几天后,在拉拉小镇举办了一场小而温馨的婚礼,没有豪华排场、没有昂贵的进口玫瑰、没有彩带气球、没有五星级饭店料理与美酒,只有镇民亲自布置的小小典礼台,还有很台味的“黑松大饭店”--流水席,前来祝福新人的只有镇民、齐润东、黄峰、松本健,还有连夜从国外赶回来参加妹妹婚礼的康威德、聂丹丹。 唐亚历是他们的花童,亲自见证父母交换誓言最动人的一刻。 “大帅哥严子毅、大美女唐韵璇从此结为夫妻,今生今生,互相扶持,不论生病、贫穷都不能将他们分离,礼成,请交换戒指。” 这席话是老早就想当当看牧师的齐润东,在将正牌牧师请到主婚人的位子坐下后,自己上场说的,当女婿吻上女儿的那一刻,他差点没有飙泪,感动啊。 他哽咽道:“冷冻库,你要是敢让韵璇不幸福,偶绝对会将你放进冷冻库,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冷冻库。” 但没有人听到这一句话,因为严子毅、唐韵璇蜻蜓点水的亲吻让众人齐声抗议,于是,脸红红的新人不得不重来,让众人是嗨翻天,尖叫声、欢呼声、掌声不断…… 只有一个人例外,松本健一直注意着微笑看着父母与宾客交流的唐亚历……不对,他已经改叫严亚历了。他走到他面前,“你是亚历吧,我是……” “松本健叔叔,我爸最好的朋友,你今天来参加婚礼时,跟妈咪聊了一下,我都听到了。” 松本健用力点点头,“但我还没来得及说,我接下来要开一间侦探事务所,因为我的偶像是柯南。” 他蹙眉。开玩笑吧? “是真的,‘真相只有一个’,”松本健帅气的微低头,模仿柯南查案时露出“我知道了”的表情。 严亚历觉得头顶上有好多只乌鸦飞过。 但松本健再抬头时,一脸兴奋得就像是一个青少年看到自己偶像一样。“老实说,我一直很期待跟你见面。”他从好友那里听闻不少这小子的种种事情,他觉得严亚历根本就是“名侦探柯南”的真人版,小孩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大人的灵魂。 严亚历瞪着这个跟父亲一样高大的男人。 “来,我们这里坐,”松本健笑咪咪的拉着他到其中一张桌子坐下,“我跟你说说我有多么厉害,我一个人抽丝剥茧的破了一件大案子。”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也只侦办了好友这桩案子而已。 “为了查出幕后主使人,我找到跟坏人勾结的催眠大师,为了逼他说出事实真相,我又侵入银行系统、易装跟踪、监听他的电话。”松本健眉飞色舞的说起自己的成就,表情好不得意。 “太麻烦了。”严亚历蹙眉打断他的话。 “麻烦?” “我只要找一个比催眠大师更会催眠的人来催眠他,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松本健怔怔的瞪着他。这、这……来人啊,谁家的小孩快把他带走! 一整晚的热闹喜宴,典礼台上高唱卡拉ok助兴,有人点唱了台语歌“嫁不对人”,也有人唱了“双人枕头”,笑闹声、鼓掌声,伴着满天的星斗,严子毅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如此热闹又台味十足的一天。 他很满足、很快乐,在微醺的状况下,与新娘被推着送进二楼的新房,然后,四周有齐润东的手下站岗,严禁任何人闹洞房。 所以,在隐约可以听到的笑闹声中,他们度过一个缠绵缱绻的新婚夜。 然后,夜晚隐去,晨曦来临,从窗外溜进的金色阳光映亮室内。 已然清醒的严子毅静静凝睇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白皙净秀的脸庞即使在沉睡中仍绽放着诱人的温度,嘴角微扬,透露了幸福的讯息。 黑眸闪动着深情,他伸手拂开落在她颊上的一绺乌丝,温柔低语,“谢谢你,让我的世界有了温度。” 仿佛听到他说的话,睡梦中的唐韵璇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一些,温暖的小手环着他的腰,头往他的胸膛更贴靠些。 他不自觉的泛出笑意,唐韵璇的小手偷偷的往上爬到他同样上扬的唇,缓缓的张开眼眸,“生日快乐,老公。” 他一愣,笑了。她记得,他以为发生这么多事还有婚礼,她不会记得的…… “我想我可以省下三个愿望了,老公,你笑了,笑得阖不拢嘴。”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老婆,许愿的人是我才对。” “夫妻是生命共同体,你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多好,我们一年可以过两次生日,许六个愿望。”她嫣然一笑。 “六个愿望都给你,你想许什么?” “那第一个,是完成亚历的愿望……” “是什么?” 她红着脸道:“替他添个弟弟或妹妹。” 严子毅微笑,直接付诸行动。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