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糖拐欧巴》 序言 【序言 一场命中注定的爱情】 有时候我会感叹世界很小,像是在发现打工的同事是同学的学妹,高中同学的朋友是大学同学的网友。 人生之中的巧合总会让人觉得是缘分,如同《一颗糖拐欧巴》里所说的,当天时地利人和都对了,爱情也就水到渠成。 对书中女主角楚可人来说,她和高行远就是这样,注定要交往的。 楚可人不只三次救了高行远免于车祸,在年幼的时候,她已经用一颗糖果让高行远把她铭记在心,在少女时期,则换成高行远英雄救美,让她对他刻骨铭心,甚至她当医师的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他,命运的红线似乎牢牢的把她和高行远的人生编织在一起。 这样的巧合不只震撼了楚可人,也撼动了高行远,他坦率地对她告了白──而这时机非常好,楚可人因为救他经历了死亡车祸,得到神仙帮助复活的她,开始决定人生得意须尽欢,对人打开心防,于是,她同意了交往。 当然,一连串的巧合之所以能成为他们感情的催化剂,终究是因为楚可人闪闪发光的内心。 她为了救高行远而死时,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大明星、是富二代,只以为对方是个流浪汉;她给高行远一颗糖时,她跟着拾荒的爷爷过活,身上也只有两颗宝贝的糖果,却愿意分给他。 夏晴风老师笔下的主角总是有这样的特质,人生总是艰难,四周总是有许多危险,可他们还是善良坚韧,吸引着众人,让人想要爱他们。 看完这个故事,让人忍不住想说,幸好神仙让楚可人复活,他们才能相遇,幸好有这么多的巧合,让他们没有错过,终究圆满了彼此,得到了幸福。 大家一起点击下一页,享受这个甜蜜又深情的故事吧。 v楔子 【楔子】 一个身穿肮脏老旧衣服的男孩,蜷身坐在天桥的阶梯边,年纪约莫十一、二岁,他身前放了个陈旧不锈钢碗,碗里有几枚路人怜悯施舍的十元、五元硬币。 男孩脸上脏兮兮,沾着或深或浅的油垢与污泥,像是十几天没洗过澡了,他身上破旧的衣服有几处乱七八糟的显眼补丁。 这样一个孩子,在人来人往的城市街道边乞讨,特别醒目,有几个好心的路人,从钱包里掏出百元、五百元纸钞放入钢碗中。 昨晚气象台预报今天是这波冷气团的高峰期,淡水最低温只有9.8度,被乌云笼罩的阴沉天空,开始落下雨丝,男孩身上的衣物相形单薄,他在绵绵细雨中忍不住瑟缩发抖。 一个身形枯瘦、驼着背的老人家,牵着年约六岁大的小女童,两人共撑一把黑色的伞,缓步往天桥的方向走。 小女孩在细雨下一蹦一跳地移动,她脸上挂着浅浅笑容,嘴里哼着与她年龄并不相符的英文老歌—— i know i need to be in love i know i''ve wasted too much time i know i ask perfection of a quite imperfect world and fool enough to think that''s what i''ll find 那是木匠兄妹的歌。 始终低头的男孩听见歌声,神情略显惊讶抬起头,小女孩歌声稚嫩,然而英文发音却十分标准,歌词唱得丝毫无错。 小女孩唱了一段后,牵着她的老人家用台语问:「阿妹啊,你是在唱什么?」 小女生仰头,用台语回答,「我在唱英文歌啊!阿公,我想要去读书。」 老人家原往前走的脚步,听到小女生的话后,停了下来。 他低头摸摸小女生瘦小的脸,无奈又疼惜地用台语说:「你再等一阵子!阿公会帮你想办法。」 小女生脸上充满了信任,开心的对老人家点点头,一边摸摸口袋的两枚黄金糖,糖果是今天她跟阿公到店家收纸箱时,店员姊姊给她的。 她心情特别好,因为快要过年了,她可以看到好久没见到的爸爸。 她小小的手在口袋里不停把玩那两个黄金糖,非常宝贝,同时乖顺跟着阿公往前走,本来要上天桥,这时看见坐在路边的男孩。 小女生停下脚步,老人家因为她不继续往前走也停下来。 她低头看老旧钢碗里面有一张百元、一张五百元纸钞,还有一些铜板,她拿出口袋两枚黄金糖,留恋地望着糖果犹豫片刻…… 坐在地上的男孩,抬头看停在他面前的小女孩,她有张清秀脸庞、一双大又明亮的眼睛,睫毛长长像两把小扇子。 小女生眨着无辜清澈大眼睛,迟疑一下后,蹲了下来,清脆开口,「哥哥,你要不要吃糖果?我没有钱可以分你,可是我有两颗糖果,可以分你一颗。你肚子一定很饿,对不对?」 男孩没有说话,怔望小女孩手上的两颗黄金糖,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女生得不到男孩回应,便自动自发将手心一颗糖果放进钢碗里,微笑说:「我把糖果放在碗里,你想吃的时候再吃。我还要跟阿公去收纸箱,再见罗!快要过年了,哥哥要开心拿好心人的钱去吃饱饱、穿暖暖喔。」 小女生站起来,向他挥了挥手,再度拉上老人家的手,一老一小缓缓走上天桥阶梯,越走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男孩拿起碗里那颗黄金糖,慎重地将糖果放进口袋。 没多久,一辆黑色宾士房车急煞停在人行道旁,一名年约五十的男人从副驾驶座下车,拿了一把伞,三两步飞快走到男孩面前。 他打开伞,在男孩面前蹲下来,好声好气的说:「少爷,这种天气你穿这么少又淋雨,会感冒的。我到处找你,快跟我回家吧。」 男孩的目光停留在一老一小离开的方向,停顿半晌,才站起来拍拍陈旧衣服上的灰尘,接着弯身拿起老旧钢碗,沉默走往下个路口转角的便利超商。 来寻男孩的男人,帮忙撑伞,安静跟着男孩一同进了便利超商。 超商柜台边置放了一个为偏乡孩子餐费、学费募款的捐献箱,男孩将钢碗里的百元、五百元钞以及零钱全数投入捐献箱中。 刚才给他一颗黄金糖的小女孩那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响起—— 「阿公我想要去读书。」 男孩怔望捐献箱,衷心祈愿愿所有挨饿的孩子有饱饭可吃、所有贫困的孩子能顺利就学。 他转身问一旁站着的男人,「你身上有多少钱?」 男人从长裤拿出皮夹,数出三张千元钞、两张百元钞,递给男孩。 他接过那些钱,转手全部投进捐献箱,然后走出便利商店。 男孩对跟在身边的中年男人说:「回家我会把钱还你。」 中年男人笑了笑,问:「少爷,晚上想吃什么?我先打电话让陈妈准备。」 「都好,陈妈准备什么,我吃什么。」 刚才载中年男人的黑色宾士房车司机已将车开过来,在便利商店门外等候,两人一前一后坐上车。 回家路上男孩沉默不发一语,掏出被他放入口袋的黄金糖,搁在掌心,那颗黄金糖无声昭示着小女孩纯粹的良善,那份良善深深撼动他,不断在他心里萦绕回荡…… 小女生没有钱,身上大概仅有两颗糖果,却分了他一颗。 他想,这辈子他都忘不了小女孩给他这颗小小黄金糖的画面。 v第一章[10.02] 【第一章】 楚可人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神情专注,稳握手术刀,才从容不迫剖开伤患腹腔,嘴上便不雅地大声咒骂—— 「靠!」 一旁支援的三位护理师们,先是彼此轮流相望,接着口罩底下的嘴角不约而同上扬,她们已经习惯楚医师最近的新习惯,在手术台边爱用国骂。 粗鄙不堪的国骂,从美貌艳过花的女人嘴里吐出来,实在是很大的反差,不过这个简短的「靠」字,算是楚医师近来爱用的各样国骂中最为含蓄的了。 上上个月底,楚医师替一名伤重患者开刀,手术过程楚医师将所有不雅国骂,或大声或小声地轮着用过一回。 那一次,手术长达四个多小时,楚医师在下第一刀后,便没完没了地吐出国骂。从中文基本款「靠」、「操」、「他妈的」、「干」……全骂过一轮后,再转用英文咒骂,最后是中英文夹杂,还问候了不知是谁的祖宗十八代。 那是大家第一次见识到,向来走美艳冰山路线的楚医师,最草根又最火爆的一面。 从那回后,只要是楚医师主刀,加上手术台的是车祸伤患,楚医师便会不断吐出国骂,这个异常的现象,至今已持续超过一个半月,跟刀的护理师们从第一回的惊异无比,到如今平静无波,甚至觉得变得非常爱用国骂的楚医师,有令人发噱的反差萌。 连一旁追求楚可人多年未果的麻醉医师苏晨桦,也已见怪不怪,如今还能对着异常爱用国骂的心上人傻笑。犹记得第一次听见楚医师用好听的声音吐出国骂,他可是惊愕得瞬间张大了嘴,差点下巴脱臼。 专注为病患手术的楚医师丝毫感受不到旁人的笑意,她将戴着手套的手,伸入患者腹腔,感受到有东西分明被抓住,却还在指掌间挣扎,暗想:不怕死的家伙!敢在我的地盘作乱,根本找死,哼哼。 她双眼闭上一瞬,感觉稀薄能量传送出去,下一秒挣扎的家伙立即灰飞烟灭。 楚可人睁开眼,舒畅浅笑,可惜口罩覆盖住她大半张脸,旁人无缘窥得那朵几乎称得上倾城的美丽笑花。 她继续手术,飞快修补受损脏器,缝合出血点,最后将腹腔缝合好,整个过程毫无滞碍,简直行云流水般顺畅。 她额头上有细微的汗冒出来,心情却明显舒缓轻松,伤患救回来了。 手术台上的伤者才十六岁,一早骑脚踏车上学,却被闯红灯的机车骑士撞飞,听说他整个人飞起来,腹部重摔在路旁变电箱上,头部奇迹似没有受到任何撞击,只是到院前,少年因内出血一度休克,情况紧急。 才十六岁的大孩子,人生正要开始,她庆幸没在手术台上失去这条年轻的宝贵性命。 手术顺利完成后,楚可人离开手术室,剥弃沾血手套,洗净双手后,她赶紧步出手术室隔离自动门,对在外头焦急等待的夫妻说明一切顺利。 一脸焦急的伤患母亲红着双眼,不停弯身对楚可人说:「谢谢医师、谢谢医师……」 对方说了许多次谢谢,楚可人不善于面对这样的热情感谢,她点点头,回一句「不用客气」,旋即离开手术室外的长廊。 转出长廊不久,一名急诊室刚结束值班的护理师,看见她神情极为兴奋,往她凑过来,说:「楚医师,你听说了吗?急诊室主任派你出马耶!」 护理师汪洁芸开心又兴奋,但楚可人面色淡然,平静回道:「出马?出什么马?我家养不起马,一匹马都出不了。」 汪洁芸听完后哈哈大笑。 听几个常跟楚医师刀的护理师说,楚医师最近老在手术室里使用国骂,她没跟过楚医师的刀,无法想象美艳动人的楚医师,用那张漂亮的嘴飙国骂的样子。 不过她打从心底觉得,自从半年前楚医师出车祸后,她向来冷漠的性子,变得热情了一点,有人气多了。 半年前的楚医师总是一板一眼,对任何事的回答都是短短的「是」、「不是」,或「好」、「不好」,异常简洁有力,换言之无情冷漠,也不爱笑。 但现在的她脸上的笑容多了那么一咪咪,也开始会讲冷笑话,好比刚才……换做以前的楚医师,顶多回一句「出什么马」,绝对不会有后来的「我家养不起马,一匹马都出不了」。 「楚医师,你最近很爱说笑喔?」 楚可人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汪洁芸,淡淡地回道:「我说的不是笑话,是事实。」 「好,是事实、是事实!」汪洁芸对美人没辙,顺着她的话应答,接着说:「急诊室主任有个侄子是导演,专拍偶像剧,最近开拍一部新戏《二嫁千金逃婚记》,女主角是杨谨,男主角是于砚,你猜男配角是谁?」 面对兴奋的汪洁芸,楚可人皮笑肉不笑的问:「妹妹看姊姊我像有空追剧的样子吗?」 汪洁芸听完又一阵哈哈大笑,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楚可人,装模作样的说:「姊姊真是说笑了,姊姊说话的语气,像是追过十几部宫廷剧的资深剧迷。」 楚可人略显尴尬咳两声,真被汪洁芸说中了,她不爱看谈情说爱的偶像剧,倒是守在电脑萤幕前追过几部古装宫廷剧,喜欢看主角、配角们勾心斗角的精彩心计。 「别闹了,想说八卦快说,我赶时间吃饭,半小时后还有门诊。」 汪洁芸理解地点点头,她明白医师难为,尤其是年轻医师想在这行站稳脚步,常常是忙得睡不饱、吃得少,于是她赶紧说:「男配角是我老公啊!」 楚可人差点翻白眼,她故意重重叹口气,问:「你结婚怎么没发帖子?我不知道你已经有老公了!」 「欸!楚医师别说冷笑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现实生活的真老公。」 「好吧,我懂了,你心爱的萤幕老公要演男配角,你特别兴奋,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分享你的快乐。谢谢你的分享,我很替你跟你老公感到高兴。」说完,楚可人与汪洁芸已走到通往地下室的阶梯出入口。 楚可人快步往地下室走,汪洁芸压根来不及把话说完,望着她疾步往地下室的背影,汪洁芸嘀咕道:「我话还没说完啊……主任选你客串,跟我老公演一场戏。真是的!不听人家把话说完。」 她跺脚后转身离开,嘴巴依然念念有词,「好羡慕楚医师喔,要是我能跟章汉翔演那幕戏,有多好啊。真希望我是楚医师,早知道小时候就认真点用功读书,当个美女医师,就有机会被主任点名客串,好可惜啊。」 偌大医院里,病患与家属来来往往穿梭,转瞬吞没汪洁芸的细碎声音。 陈祺炎出身医师世家,家族成员几乎十个有九个是医师,他的叔叔、伯伯们、他父亲兄长全是医师,他是家族中的唯一意外,不过他算幸运,尽管是家族中唯一不乖顺的黑羊,整个家族却十分接纳他这头黑羊。 陈祺炎在演艺圈里是出了名的求好心切与吹毛求疵的偶像剧导演,这次的新戏《二嫁千金逃婚记》有幕以医院为背景的戏,并不重要也不是整出戏的主线,大可以单拍医院背景简单带过,但他却坚持在医院里取景,实打实地仔细拍摄。 v第二章[10.02] 他叔叔恰好是医院急诊室主任,透过叔叔居中斡旋后,院方欣然同意他拍戏。 这场戏的情节是痴心男配在路上撞见逃婚女主角发生车祸,他一时心急飞车至最近的大医院抓了一名医师,奔回车祸现场救女主角。 饰演痴心男配的章汉翔在拍摄前两日到医院现场勘景,碰巧陈祺炎正好也来医院。 两人相遇,聊了一会儿戏,章汉翔得知跟他演出的并不是临演,而是医院里货真价实的女医师,这位女医师还是导演的叔叔强力推荐,这年头帅哥美女吃香,医院高层有几分藉着美女医师替医院打个无声广告的意思。 章汉翔蹙眉,寻思半晌后,对陈祺炎说:「我们能不能在楚医师不知情的情况下拍摄?」 「不知情?这样不太好吧?」陈祺炎迟疑,他今天来医院,一来是拜访叔叔,二来也是打算见见要客串出场的楚医师。 「我们需要的是楚医师一瞬间惊愕却又愿意配合救人的微妙神情,这样的表情就算是表演科班出身的临演,也很难一次成功演出,更何况楚医师并非受过表演训练的演员,若是因为神情僵硬一再重拍,恐怕也耽误她宝贵时间。我们不妨先试试在楚医师不知情的情况下拍摄,也许演出能一次到位,如果拍得不好我们再重拍。」章汉翔分析给陈祺炎听。 陈祺炎认真想了想,觉得章汉翔说得有道理,决定采纳他的建议。 章汉翔对戏剧演出要求很高,吹毛求疵的程度并不亚于他,他清楚章汉翔提出这建议是真心为戏好。 一会儿,陈祺炎领着章汉翔到叔叔的办公室,大致谈过两天后的拍摄情况,仔细确认楚医师出现的时间与位置。陈祺炎的叔叔保证拍摄开始前,会让与楚医师熟稔的护理师引导楚医师准时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 离开叔叔办公室后,陈祺炎拍了拍章汉翔肩膀,笑着说:「我们先照你的意思拍,如果拍不顺再重来。不过我想你说的没错,不知道的情况下,才能捕捉到最自然的神情。」 章汉翔笑笑地没再多说什么。 陈祺炎又说:「拍完这部戏,考不考虑转拍大萤幕?」 「有空档、有角色,我愿意试试。」他一向如此,只要排得出时间接戏,什么角色他都乐意尝试。 「你的机运应该快来了,再等等,我想不用太久。」陈祺炎若有所思说。 章汉翔大概明白陈祺炎暗示的机运是什么,却只是但笑不语,一派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 章汉翔二十二岁进入演艺圈,因饰演一名富家子而窜红。 当时那角色并没有太多出场机会,台词也不多,章汉翔却极为鲜明地演活了无所事事又带着几分邪魅气质的纨裤子弟,加之他极为出色的外表,让章汉翔吸引了许多目光,之后不断有戏约上门找他。 他从小小临演,四线、三线配角,一路到二线男配,人气越来越高,才短短两年时间,眼看就要大红大紫,成为一线男星,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偏偏得罪了演艺界大佬周通盛。 没有人知道章汉翔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大佬,只知两人在一场饭局结束后,这位大佬隔没几天就放话封杀章汉翔。 短短时间里,那些原要找章汉翔担任戏剧男主角的导演们,纷纷打了退堂鼓,章汉翔在这个圈子,有一两年连配角戏约都没有。 在演艺圈打滚的人都知道,大红大紫的机会有多难得,错过了机运,很难再有出头机会,章汉翔被冰冻的期间,瞬息万变的娱乐圈早不知翻了几波新人上来,无论先前多红,旧人总是很快被无情遗忘。 但也不知是章汉翔机运比别人强或他天生特别适合吃这行饭,近两年没演出机会的他终于接到一部新戏,演的是个龙套,同样出场机会少,台词也不多。 然而章汉翔凭着过人的演艺天分,硬是将一个不亮眼的小角色演得跟主角一样光彩夺目,加上两年前放话封杀章汉翔的大佬周通盛,也不见再有什么动作,于是章汉翔又开始有戏约上门,不过多半是些三、四线配角。 说到底,章汉翔是个能曲能伸的真男人,他喜欢戏剧表演,浑身都是戏,表演欲旺盛,只要有戏约,无论什么角色,他二话不说都接,半点不嫌弃。 随着他露面表演机会多,粉丝人气逐渐回笼,前两年章汉翔接演了一部青春偶像剧,终于又重新挤上二线男配的位置,他将男配演得比男主角出色。 那角色深情、多金、俊帅,为了初恋无怨无悔守候付出,直到最后男配因患重病住院,离世前深情嘱咐将眼角膜捐出,为让因故失明的初恋女主角能重见光明。 男配在病房离世那幕,创下该剧收视率最高点,播出那一集当晚,不知多少女孩在电视前为章汉翔流下伤心又感动的泪水,也将章汉翔的人气带上高峰。 那晚过后,拥戴他的粉丝暴增,从少女到老奶奶都有。 眼看章汉翔又有卷土重来的态势,即将得回一线男星的荣耀之际,沉默的周通盛竟再次放话,谁让章汉翔演男主角,就是跟他周通盛过不去。 没人想与娱乐圈大佬周通盛正面对决,一些本已打算找章汉翔饰演男主的片约又消失无踪。 不过章汉翔人气实在高,几个胆子较肥的重量级导演,仍是给章汉翔演出机会,尽管依然是二线男配的角色,章汉翔也不在意。 这下周通盛没再放什么消息出来,似乎是默许章汉翔演出二线男配,只要不是男主角就成,因而导致了诡异的现象,章汉翔这两三年,稳稳端坐二线男配位置,顶着超高人气,却怎么也演不了男主角。 真要说,论外貌、身材,放眼目前的演艺圈,能胜过章汉翔的男星真没有几个,不少人私底下很为章汉翔惋惜,不知他是怎么得罪了周通盛,让原本可以一路顺遂的星路困难重重。 话说回来,能把演艺圈大佬周通盛得罪了,却还能存活下来的,也只有章汉翔这种人才了,好几个跟章汉翔合作过的导演都盛赞,章汉翔是一个敬业合群又没有任何明星架子的演员。 陈棋炎跟章汉翔合作过三部戏,他深知章汉翔是个天生适合当演员的人才,他浑身上下都是戏胞,演什么像什么,为了揣摩角色的心态,他会用尽一切办法。 章汉翔曾经接演一个流浪汉角色,陈祺炎听说他为了揣摩流浪汉的心境,真在街上流浪几天,睡公园、睡骑楼,身上不带分文。 那角色其实在整出剧里出场镜头与台词都少,章汉翔却将那角色演得丝丝入扣。 章汉翔是陈祺炎见过的众多男星中,少有的敬业、脾气好的,天生好条件又肯努力的人肯定会成功,陈祺炎看好章汉翔,他想,无须再等多久,章汉翔就能星运亨通,毕竟周通盛的时间,也所剩无多了。 「不用再熬多久,你快走好运了,加油。」陈祺炎拍拍章汉翔的肩。 章汉翔依旧只是淡淡地回陈祺炎一抹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转身离开医院。 拜过目不忘的能耐与高智商所赐,楚可人十五岁跳级考取医学系,二十二岁即取得医师证照,又在短短三年时间通过外科专科医师考试,成为外科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v第三章[10.02] 旁人只看见楚可人碾压各方群雄的超高智商,却不知她成功靠的不仅是高智商,还有比别人更加坚韧的毅力。 外貌姣好、身材高挑,一七二公分修长身形,加上精致美艳五官的楚可人,哪怕随便穿扮也能吸引人们的目光。 二十五岁的楚可人有两个小秘密,留了一头过肩直长发,惯常随兴扎成一束马尾的她从不去美发院,每当她的头发长过她能忍受的程度,她便率性扎成一束,拿来利剪一把,喀嚓一刀剪齐。 对她来说,这是对付头发最省时省力的方式,这习惯从小到现在十多年没变过。 美艳不可方物的楚可人如此草率处理她的顶上三千丝,是她的第一个秘密,另一个秘密是——她有脸盲症,所有人的五官对她来说,眼睛是眼睛、鼻子鼻子、耳朵是耳朵,组成的脸……就是张张一样的脸。 别人的五官她能看得一清二楚,但当五官放在一块儿,组成一张独特的脸后,对有脸盲症的她来说,全是差不多的模样。 她会有这种症状,是因高中一场意外伤到脑部,造成颞叶受损。 常有人批评她自恃美丽聪明,待人冷漠高傲,事实是她无法在打招呼的一瞬间认出平日不常往来的人,无法确认与她擦身而过的人,究竟是不是认识的人?更别说那些只有几面之缘的泛泛之交,她在分辨上更为难了。 最常出现的情况是,旁人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跟她打招呼,她却实在想不起对方是谁,也就来不及摆出笑脸,而被对方认定她高傲冷漠。 日常里比较常往来的同事朋友们,她可以藉着声音、动作、穿着、个别细节的特殊性,记住对方,好比急诊室主任有一对大而厚实的耳朵,很像总是呵呵笑的弥勒佛,只要看见那对特大号耳朵,她就能认出那是急诊室主任陈德辉。 又好比汪洁芸喜欢用香奈儿五号香水,她的声音清脆甜美,有一对特别明亮生动的眼睛,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她还没说话,楚可人就能猜出她心情好坏。 再好比麻醉医师苏晨桦戴一副无框眼镜,说话声音低沉温柔,用字遣词有浓浓书卷味,人长得高,身形劲瘦,有一双十指修长的手,以男人来说,那是双骨节分明,十分漂亮的手…… 除了脸之外,其实每个人身上有许多地方是独一无二的,凭藉日常相处观察到的其他细节,那些与她往来较为频繁的人,她能够分辨无碍。然而若仅是泛泛之交,单凭一张脸记得对方对她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楚可人今天值班急诊,穿上医师袍,挂上听诊器,她正准备搭电梯下楼到急诊室,汪洁芸熟悉的香水味传来,接着甜美的嗓音响起—— 「楚医师值班啊?」 「嗯。」 「楚医师,我也要去急诊室,我们别搭电梯,走楼梯又环保又能健身。」说完,她不由分说拉楚可人往楼梯走。 楚可人无奈被拉着走,心想,走楼梯确实环保又健身,便由着汪洁芸了。 从楼梯间转进急诊室,必定要经过医院侧门,才刚到一楼,汪洁芸大惊小怪地说:「哎呀,糟糕!我手机忘在置物柜里了。楚医师,你先去急诊吧。」说完,汪洁芸一溜烟地往楼上跑了。 楚可人莫可奈何摇摇头,走出楼梯间,往急诊方向去,才刚经过侧门,玻璃门打开就有一个高大的人直直朝她冲来,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急迫地大声喊道:「医师!拜托你跟我来,救救我的朋友!」 楚可人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拉着往门外跑,等到回过神后,她当然可以挣脱,但听见对方急切要救人,她没多挣扎便决定跟着他跑。 跑没几步,她被塞进一辆跑车,拉着她的高大男人绕过车头也坐上驾驶座,用力踩下油门,急速往前冲。 楚可人有丝茫然,侧头看见豆大的汗珠从男人的额头滴下来,感觉男人似乎又急又慌,情况似乎非常紧急,不过……真要救人,不是该把需要被救的人送医院吗? 她脑袋正乱七八糟地想,却听见一句突兀的声音—— 「卡,ok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这才踩煞车缓缓往路边停靠。 楚可人摸不着头绪,满脸问号。 驾驶座上的男人终于转向她,嘴角扬起,脸上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亲切热情地说:「楚医师,你好。很抱歉没有事前通知你,但我跟导演提议,让你在没准备的状况下演出,这一幕拍起来应该会最自然。」 接着,章汉翔对车内隐藏的摄影机问:「导演ok吗?」 有声音从某个角落传来,「非常好,一次ok,接着拍下个景。」 章汉翔指了下后照镜,又转向楚可人说:「这里有隐藏摄影机。」 他拍完这幕戏,心里轻松下来,这回仔细看了楚可人的脸,想起了一件事,顿时欲言又止…… 楚可人面无表情对上章汉翔的眼,总算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 汪洁芸几天前才说过,急诊陈主任有个侄子是偶像剧导演,之后汪洁芸几回缠着她,万般羡慕地说:「楚医师,你运气好好,可以跟我的萤幕老公章汉翔一起拍戏……」 在汪洁芸羡慕又忌妒的仔细说明下,她才总算知道急诊室主任让她客串一个角色,想来今晚就是拍那一场戏了。 楚可人看手表,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在急诊室值班,她微微皱了眉头,问:「既然拍完戏了,我可以回急诊室了吧?」 她打开车门就要下去,却被章汉翔拉住,一刹那章汉翔差点冲口问她——楚医师,你认得我吗? 只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问法很奇怪,最后章汉翔决定挥开不相干的私人情绪,专注在工作上。 他拉住楚可人的手,没让她下车,恳切地说:「楚医师,还有一幕戏要麻烦你。」 「不是只客串一场吗?刚刚说ok了。」楚可人指向隐藏摄影机。 章汉翔赶紧解释,「我们是一个景一个景拍,录完后再做剪接。楚医师客串的这一场戏,是从我到急诊室拉你出来到事故现场,然后麻烦楚医师检查伤患,接着救护车会出现将受伤的女主角载走。 「我们现在只拍了楚医师从医院出来到坐上车往事故现场,接下来我们得到下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场地,拍你被我拉下车子,跑向伤患做检查的画面。 「等一下楚医师只要跟着我,然后蹲下来,做检查伤患的动作,救护车会立刻开进现场,才算完整拍完这一场戏。」 v第四章[10.02] 楚可人眉头皱得更深,不以为然地问:「你们这场戏会不会太多余?而且根本不合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们的戏这样,出了事就往医院拉医师跑,急诊室其他患者还要不要活?」 章汉翔先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这想法完全跟他不谋而合! 剧本说,男配从小爱慕女主角,女主角逃婚路上被摩托车撞到,他正好路过目击事发经过,下车看到女主角躺在地上不断流血,不敢移动女主角,才完全失去理智冲回车子,开到附近大医院拉了医师来到现场。 他拿到剧本后,觉得这场戏太不合理,导演却坚持这是要强调男配角对女主角的情深意重,因为太爱才会失去理智。 他不以为然,继续跟导演反应说这样不合理的行为很愚蠢,明明男配角的设定是精明冷酷的霸道总裁,这么蠢的行为,到底哪里精明? 导演却说就是要煽情、愚蠢才有收视率…… 面对这种人设蠢没有极限,剧情蠢没有上限的剧本,他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冷笑三声,反正他的工作是把角色演好。 章汉翔有些无奈地对楚可人说:「拿到剧本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一幕很多余、不合理,不过导演坚持这幕可以传达男配角对女主角的强烈感情。」 说完,章汉翔双手一摊,再次以肢体动作表达他也没办法。 楚可人又一次看手表,蹙眉说:「我这个时间应该在急诊室值班。」 「楚医师不用着急,导演已经事先跟急诊室主任确认过,这段时间会有其他医师代你班直到你回急诊室。虽然我们拍的戏有点瞎,不过现实生活该注意的细节,导演不会漏掉,会详细确认我们的拍摄过程不会造成其他人的困扰。」章汉翔仔细说明,安抚楚可人。 「既然这样,赶快把接下来的拍完。」楚可人淡淡说。 「好,等会儿我直接开到定点,另一组摄录已经就定位了,楚医师只要完成我刚说的那些动作就可以,希望我们顺利一次过。」章汉翔踩下油门,将车开上路。 拐了两个弯后,他紧急煞车,换上紧张着急的神情,开门下车冲到副驾驶座旁,一把拉开车门,施力将楚可人拽出车子。 「医师拜托你!快救救她!」章汉翔边焦急地说,边将楚可人拉往倒卧马路中穿着白色连身裙的女子旁边。 楚可人十分配合,二话不说蹲下来,神色冷静将手放到女子的颈动脉上,再接着查看对方的瞳孔。 这时救护车鸣笛声音响起,她眼角扫到救护车往他们这边开来,却有一个红色球状魔物突然从柏油路钻出来,往救护车方向窜去。 魔物从救护车的驾驶座挡风玻璃穿进去,然后钻入驾驶身体里,救护车顿时加速,引擎声震耳欲聋,笔直对章汉翔急驶而来。 章汉翔站在离她与女主角约一公尺的位置,按理救护车会在她与女主角旁边停下来,救护车却没有停。 就在章汉翔要被撞上的千钧一发之际,楚可人站起来将章汉翔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章汉翔没防备地直接往楚可人身上撞去,而疾驶的救护车来不及停下,轮胎在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偏斜地撞上人行道旁的行道树。 这下子,真有人需要急救了…… 意外撞击发出巨大声响,驾驶座司机头撞上方向盘喇叭,响起一阵刺耳喇叭声。 楚可人推开撞在她身上的章汉翔,朝人行道快步奔跑过去。 剧组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全吓傻了一瞬,直到楚可人拉开救护车驾驶座的门,看司机撞破了头,不断冒出鲜血,拿出手机叫救护车,剧组人员才回神,慌忙跑过来问司机情况。 「等会儿救护车就来,他撞到头,现在不能移动伤患。」楚可人冷静地说。 因撞击头部而短暂昏迷的司机转醒过来坐直了上半身,神情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事?」 刚才从柏油路冒出的红色球状魔物从司机心口钻出来,楚可人眼捷手快一把捉住红色魔物,送出些许能量,魔物便瞬间消亡无踪。 这一切只有楚可人看得见,一旁几个剧组人员只当她伸手在司机心口停一会儿是在检查。 楚可人若无其事地说:「你刚出车祸,头撞击到玻璃,又撞到方向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尽量不要乱动,救护车马上来。」 司机一脸惊慌看着玻璃上撞击的裂痕,这才感觉额头很痛,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 楚可人说:「别碰伤口!」却来不及伸手阻挡。 司机听到楚可人的话,便不敢再摸伤口。 一会儿,警车与救护车同时抵达现场,救护人员确认司机状况后,将司机送上担架,推进救护车。而警察听几位剧组人员叙述当时情况,拖吊车随后抵达事故现场,一场意外迅速落幕。 章汉翔走过来,对楚可人说:「楚医师谢谢你,如果不是刚才你拉我那一把,可能就是我要上救护车了。」 楚可人想起刚刚拉他一把后,又用力将他推开,不好意思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章汉翔笑。 「那这场戏是不是算没拍完?」她完全不想再拍一次。 「刚才导演看画面,说这样可以了。事后再剪接,补个救护车镜头就好。所以楚医师算是一镜到底拍完这幕戏,非常谢谢楚医师。」 「那好,我回医院了。」 见楚可人转身就要走,章汉翔毫不犹豫拉住她,说:「这里离医院虽然不远,但走路也要一、二十分钟,我送你回去。」 「你们不用接着拍吗?」 「不用了,今天就拍到这里。」 既然有免费的司机,楚可人也没客气,直接跟着章汉翔坐上原来的跑车。 v第五章[10.02] 这时楚可人起了好奇心,问:「这车,是剧组借来的吗?」 她知道这辆黑色宾利旗舰gt跑车价值不菲,拍一部偶像剧,租借这么昂贵的跑车应该算是下重本吧? 「车子是我的。」章汉翔说。 楚可人讶异,直率地问:「明星收入都很高吗?这辆宾利旗舰款gt跑车超过两千万。」 章汉翔笑了笑,「我不知道别的明星收入如何,不过我的收入不错。楚医师也懂车?」 「我只是喜欢看,若要我花大笔钱买名车,我下不了手。两千万不只足够一个平常人安稳过完一辈子,还能做很多其他的事。」楚可人说得非常实际。 「楚医师若有两千万。想做什么其他的事?环游世界?」章汉翔好奇询问。 「环游世界确实是很多人的梦想,应该都会被排在『假若我有钱会想做什么』的清单上。但若是我有两千万,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其他事,我只想继续当个好医师,情况允许的话,医师这个职业我想做一辈子。」楚可人微微笑了笑。 「医院到了。」 章汉翔停妥车熄火,楚可人毫无继续闲聊的意思,迫不及待拉开车门。 下车后,她转身对章汉翔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回医院。」 「楚医师,我们今天之前其实见过面,你有印象吗?」章汉翔虽然这么问,不过他心里非常清楚,以当时的情况,楚可人不可能对他有印象,她不太可能认出他。 果然楚可人神情茫然,对他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没有印象。」 「是吗?没关系,楚医师快去忙吧。找时间,我请楚医师吃饭,请楚医师务必答应,我想好好谢谢楚医师今天的救命之恩。」 楚可人有一瞬迟疑,章汉翔请吃饭的邀约,她并不想答应,但直接拒绝,又似乎显得不近人情…… 最后她决定将章汉翔的邀约当作客套,朝章汉翔轻轻点头微笑后,没接受也没推辞地说:「我去忙了。」 她转身小跑奔进医院急诊室,章汉翔在车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才发动车子离开。 【第二章】 章汉翔将车子开进一座前庭宽广有花园泳池的豪华别墅,今天剧组发生的意外事故,已在各家新闻电视台轮番播报,深谙宣传时机的导演陈祺炎,已将最惊险的部分画面剪辑给前来关心的媒体记者们。 其实这类意外事故,对他们经常上山下海出外景的演员们来说,并不是太稀罕。 只要没造成人命伤亡、重大财物损失,这类小意外其实有加分作用,能上新闻,替新剧打个另类宣传。 早些时候,章汉翔在手机上看过画面,事发当下他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觉,然而透过镜头,他才知道真的是千钧一发,就差短短一秒,很可能他今天非死即伤,而且是严重伤残的那种。 他猜想,现在记者们应该都守在他信义区豪宅外头。 他的助理在剧组正式收工后,便电话通知他,今天若不想被采访,最好是到山上别墅住两天,她会帮忙买一些日常用品送到别墅。 他于是毫不迟疑,决定到别墅避风头。 章汉翔将车子驶进花园,走进别墅屋内,干净宽敞的客厅瞬间亮起暖黄灯光。 他随意将车钥匙抛上茶几,整个人懒散地半躺上l型大地色布沙发。 章汉翔其实不是很喜欢回山上别墅,这里实在有太多回忆了,好的、坏的…… 他将一双修长的腿跨在茶几上头,放松的靠在沙发椅背,闭上眼不到五分钟,他听见有人推开别墅大门,脚步声沉重,不像他那个身高不满一百六的娇小助理的脚步声, 章汉翔懒洋洋地半睁开眼,对于大门边站着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英俊男人完全不意外,若无其事地将眼睛闭上,丝毫没有想招呼来人的意思。 男人打量了一会儿章汉翔,在玄关处脱下皮鞋走进客厅,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坐,章汉翔仍是动也不动,闭着眼睛,当对方不存在。 男人低首抚眉,沉默半晌后,用一把好听的嗓音启唇嘲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他意有所指的话,当然是跟今天的意外有关,他也看了新闻画面,那一秒之差的惊险若没闪过,很可能此刻章汉翔已小命不保或重伤命危,哪能像现在完好无缺坐在沙发上,对他视而不见。 章汉翔侧头斜扫单人沙发上的高行哲一眼,凉凉开口,「我是祸害,言下之意好人是你罗?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死,今天的新闻画面,肯定让你很扼腕!差那一秒你就能称心如意了,可惜我是坏人,注定祸害千年。我倒是想劝劝自诩为好人的你,不必跋山涉水,浪费时间,只为看我这个祸害死了还是伤了。」 他停顿一下,低低哼一声,嘲讽意味浓厚的继续说:「你是不长命的大好人,要好好珍惜人生的有限生命,好人嘛,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在山路上挂点。」 偌大客厅安静一瞬,高行哲站起来,居高临下俯望随兴半躺在沙发上的章汉翔,转身走出客厅,进了厨房。 他打开冰箱,毫无意外的,一整年没几天有人入住的大房子,冰箱自然是没有可吃的食物,只有十来瓶进口矿泉水,整齐摆放冷藏层架上。 高行哲望空冰箱眉头微蹙,关上冰箱后走到储物柜前拉开几扇柜门检视,看见有两包白面条、三袋泡面、几罐肉酱与调味料依序摆放,他拿出来看了一下保存期限后,又轻轻放回去。 检视过酱油、色拉油,是全新没开封的,都在保存期限内,他低低咕哝了一句,「饿不死就好。」 关上橱柜门之后,他拿出手机,低头列出物品清单,用line传出讯息。 没多久对方已读了,回传一个ok的贴图。 高行哲望着贴图,终于露出进屋后的第一个笑容,他将手机收进口袋,又摆出一副冷漠脸色步出厨房。 他回到单人沙发坐下,章汉翔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未变。 v第六章[10.02] 高行哲冷淡又强势地开口,「我饿了,你去煮两包泡面,我刚看厨房柜子里有。」 「你不怕我在面里下毒啊!」章汉翔下意识摸摸自己只吃了早餐的肚子,明显感觉饥饿,然而一想到要帮高行哲下厨,千百个不愿意翻涌上来。 高行哲面无表情地说:「屋子长年空着,一包蟑螂老鼠药都找不到,你想下毒也只能想想。」 「说不定我随身携带。」章汉翔明知这种回嘴,根本是幼稚园等级,却仍是忍不住,面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理智上他明白上一代恩怨与这一代完全无关,可情感上他对高行哲就是有恨……说恨是太浓烈了一点,说埋怨可能比较贴切。 无论愤恨或埋怨,总之他对高行哲全然没有好感,就像高行哲对他同样没有好感。 「高行远,你很爱在我面前彰显你的幼稚没下限。」高行哲嘲弄道,「如果你想让我把厨房烧了,再打119让消防队开进别墅,压坏你妈的宝贝花园,顺带送你再上一次新闻,我不介意自己去煮泡面。」 章汉翔——本名高行远的他愤怒地坐挺了,脑袋突然插播进高行哲十八岁时,炸毁微波炉的惨烈画面。 为了母亲曾经心爱的花园,高行远咬了咬牙,认了! 他起身瞪高行哲一眼,含着怒气说:「算你狠!等会儿吃完泡面,请你快滚。」 高行哲不咸不淡的回嘴,「这也是我家,凭什么要我滚?」说完,高行哲拿出手机,压根不理会弟弟射向他的谴责目光。 高行远愤愤不平进厨房,煮了三包泡面,自己盛一碗面,拿瓶矿泉水走出来,拉开餐桌椅子自顾自的吃面。 高行哲听见声响,也起身进厨房盛面,再从冰箱拿矿泉水,然后在高行远对面坐下来,安静吃面。 看了高行哲一眼,高行远冷哼两声想,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快速吃完面,把碗放在餐桌上,说:「我煮面,你洗碗,」 高行哲望他一眼,不发一语继续吃。 没多久,高行哲安静地将餐桌上的碗筷收进厨房,一并将锅子汤勺全洗了,走回客厅时见弟弟又瘫回沙发上,开口道:「你煮泡面的技术退步了,今天的泡面不好吃。」 高行远忍了忍火气,叫自己别理他,故意看都不看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金黄色糖果塞进嘴里,可没多久终究忍不住反唇相讥。 「不好吃你也全吃完了。」 「你的粉丝要是知道你到现在还像个幼儿园孩子喜欢吃糖果,应该会幻灭。」高行哲冷笑。 「你到底来干么?面已经煮给你吃了,不饿就赶快滚。」 「我不过是来看看今天差点被救护车撞到,可能非死即伤的你有没有被吓傻。看来你确实受了大惊吓,泡面才煮得这么难吃,你要真的顶不住,去庙里收收惊。我听说行天宫师父收惊收得不错,没人会笑你的。」高行哲幸灾乐祸说。 高行远翻几下白眼,根本懒得开口回嘴了。 见他安静,高行哲又说:「虽然我确实有些扼腕你没有事,不过看到你饱受惊吓,也算看了场好戏。既然好戏看完了,难吃的面也吃完,我也该回去了。」 章汉翔十分冷淡,完全不想挽留地说:「慢走啊!我不送了。」 高行哲犹豫几秒,轻皱眉头问:「你这大半年里遇到的大小车祸好像多得快数不清楚了吧,你确定没有得罪什么人?」 高行远懒洋洋的,望着高行哲不疾不徐说:「除了你,跟你那位终于小三上位成正妻的妈妈,我的存在还能得罪谁?」 高行哲选择沉默,大步走向玄关,头也不回走出别墅,临走前用力关了大门,传达出他无言的愤怒。 终于清静了!高行远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他起身,几步走到落地窗前,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望向前院,看高行哲几个大步走到他黑色保时捷旁,坐了进去。 车子停在那儿两三分钟都没动静,高行远猜他大概是在平复高升的怒气。 真是奇怪,他才是那一个该愤怒的人,不是吗?他嘲讽地笑。 只不过,他再愤怒还是帮敌军煮了泡面…… 而坐进车子里的高行哲望着漂亮花园里栽植的六棵山樱花、金钱草、羊齿蕨,还有蔷薇……拿起电话打给助理,语气冷冰冰地说:「把花匠换掉,今年的山樱花开得稀稀落落,蔷薇也没长好,金钱草、羊齿蕨长得太茂密了。」 听着他数落花匠的缺失,助理沉默几秒后回应,「还要两个礼拜山樱才会全开。」 车子里的高行哲压根听不进耳,再次丢了一句,「把花匠换掉!」 助理终于回答,「知道了,明天就换。」 得到助理的回复,高行哲直接结束通话,将车开出别墅前院。 站在落地窗前的高行远,怔望着缓缓开启又闭合的铁门,又吐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总算走了。」 他今天傍晚进屋前开了花园造景灯,泳池旁的几盏直立造型灯也一并打开,望着泳池里那片摇曳晃荡的蓝色水光,让人轻易就陷入迷离思绪里。 他在这个游泳池学会游泳,教会他游泳的是他母亲…… 高行远不爱伤春悲秋,飞快甩甩头,目光从游泳池移向更前方的花花草草。 今年山樱花似乎开得不怎么好,枝桠上的花苞稀稀落落,一丛一丛的蔷薇枝叶太繁茂,待花季来了,花恐怕也会开得差强人意,通往屋子小径两边的羊齿蕨太茂密了,小型造景鱼池旁的金钱草蔓延得太过杂乱…… 想了片刻,高行远拿手机,拨助理杨玫梅的手机号码,很快她接起电话。 v第七章[10.02] 「老板,有何交代?」助理的清脆嗓音传来。 「羊咩咩,今年樱花开得不太好,小路旁的羊齿蕨好像都没在修剪,金钱草长得太乱,蔷薇花枝叶要修一修,换个花匠吧!」 手机那头,杨玫梅一阵无言。 没听到回应,高行远以为助理没听清,问:「你听见了吗?」 「听到了,明天就换花匠。」杨玫梅又说:「我东西买差不多了,老板有没有特别想买什么?我顺便买好带过去。」 「你买了什么?」 「你说要在别墅待两天,我买了肋眼牛排、罗宋汤配料、两瓶红酒、苹果、樱桃、奇异果、鸡蛋、吐司、冷冻鸡块、美生菜、鸡胸肉、和风色拉酱,这些应该够你这两天吃了。其他的看你还需要什么?」 「羊咩咩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助理!不用我事先交代,买的就都是我喜欢的。」 杨玫梅在手机那头心虚笑笑。 「对了,我还要一包黄金糖。」高行远提醒。 「我已经买了。」杨玫梅迅速回答,那也在line传来的必买清单上。 杨玫梅边讲手机边将推车推往结帐柜台排队,结束通话后,轮到杨玫梅结帐,她从皮包里掏出某人赠予的无额度上限世界卡附卡。 刷完卡后她有些无奈地想,这两个真是世上最奇怪的一对兄弟!碰在一起必定处处针锋相对,可对事情的想法却又常常诡异地不谋而合,好比花匠这件事…… 算了!她不过被某大副执行长请来当为大明星跑腿的小助理,做好自己的事,照顾好出身豪门的大明星老板,其他豪门恩怨内幕,不在她管辖范围内! 唉,豪门啊!真的太多内幕了,她的大明星老板活脱脱就是个豪门内幕受害者。 杨玫梅叹着气想,提着大包小包,坐上红色小mini往山上别墅出发。 另一边,从落地窗前走回沙发的高行远,又瘫回原来的姿势,口中糖果已融化大半,甜腻滋味在他嘴里扩散。 其实刚才高行哲也不算说得太错,他今天确实是有些傻,但不是被吓傻,而是没料到客串的楚医师会是半年前救他幸免于难的人。 再次遇到美丽漂亮的救命恩人,确实让他傻了好半晌。 这是楚医师第二次救他了,所幸楚医师不像第一次为了救他而受伤! 半年前那场车祸,高行远现在回忆起来依然是胆战心惊。 当时下着大雨,他扮成流浪汉模样,准备从公园穿过马路到对面建筑物的骑楼下躲雨。 那阵子他接拍一部短剧,演的是经商失败与人失和而离家的失意流浪汉,为了揣摩流浪汉的心境,他在公园与骑楼睡了两天。 原本他打算睡一个星期的,没想到第三天的一场大雨,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过马路时,他确定交通号志转成绿灯才迈出脚步,可斑马线才走过半,一辆高速行驶的房车突然失速打滑,眼看要朝他撞来,对向也要过马路的楚医师竟奋不顾身冲向他,将他往后撞。 打滑失速的房车不偏不倚撞上楚医师,就在他眼前。 楚医师被车子撞飞到几尺之外,她的头部着地,血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漫开来,同时一旁经过的路人发出高昂尖叫声。 他整个人也傻住了,因为被楚医师推撞,跌坐在地上,只能望着在他眼前快速发生的一幕幕景象。 为什么隔了半年,他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脸? 因为在等红灯时,他就注意到楚医师那张异常漂亮的精致脸庞,她身材高挑,撑着伞站在雨中,说不上来的好看。 她目光在对面的他身上停留了半晌,眼底没有丝毫嫌恶,但最叫他惊讶的是,在可能危及自己性命的状况下,她竟然依旧奋不顾身地朝他奔跑过来,用力推了他一把。 那时的他……在大多数人眼里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啊。 即便是到事故现场处理的警察们,也只将他当成目击者,尽管其他路人指证本来车子是要撞他,员警见他一身流浪汉的打扮,就不以为然,只是草草问他几句,就将他当成其他路人目击者打发了。 后来他让羊咩咩去警局打听,警察以保护当事人隐私为由,拒绝透露车祸伤者的任何资讯,他连对方被送到哪家医院都不知道。 这半年来,他常常回想那天车祸的画面,很担心头部落地重伤的她能不能恢复健康,没想到居然能亲自再遇见她! 他牵挂了她半年之久,今天终于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在大医院任职,知道原来她是天天忙着拯救人命的外科医师。 楚可人……确实人如其名,楚楚可人。 章汉翔从口袋里摸出第二颗金黄色的糖果塞进嘴里,有点兴奋又有些开心地想,不知道忙着救人的楚医师爱不爱吃糖? 如果她也爱吃糖,那就太好! 如果不喜欢也没关系,他迫不及待想约楚医师吃饭、迫不及待想了解她的喜好。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理论上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一个站在人群里就是亮点的年轻美丽女医师,必定追求者众吧…… 想到这儿,高行远心底莫名不是滋味。 别墅大门再度被开启,杨玫梅手提大包小包走进屋,沙发上的高行远见到杨玫梅立刻站起来,脸上堆出讨好的笑,快步走向她接过她手里大小提袋。 v第八章[10.02] 他拎着提袋走进厨房,杨玫梅跟在他后面,他将大小提袋放上流理台边柜,杨玫梅接着打开冰箱,开始整理买来的生鲜食品。 高行远站在旁边,斜靠着流理台,盯着杨玫梅忙碌。 她斜斜瞟他一眼,用充满了解的语气问:「说吧!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高行远亮了一双眼睛,笑得更灿烂,巴结道:「羊咩咩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助理啊!善解人意又聪明伶俐。」 杨玫梅忍不住翻了白眼,一边整理一边说:「你那些不花钱的甜言蜜语还是拿去哄年幼缺心机的小粉丝吧,别在我身上浪费,省省力气!直接说重点,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想拜托你帮我问楚医师的电话。」 「楚医师?喔!你说今天客串的美女医师。我听几个剧组人员讨论那位美女医师,说她漂亮得不输一线女星。」 「确实很漂亮!」高行远笑道。 「今天新闻出来后,我听说已经有几家经纪公司打电话到剧组,问那位客串女医师角色的演员是谁?应该是想签下她。」杨玫梅声音清亮,向老板回报听来的小道消息。 高行远想也不想,万分笃定地说:「不可能签得到她的,她只想当医师,绝对不可能转职当演员。」 杨玫梅快手快脚整理完生鲜食物后,再将买来的干粮、调味料放进橱柜里,最后把一大包黄金糖放到高行远身旁的流理台上。 「你好像很了解那位美女医师?喏,你的糖果,这一大包应该够你吃一个礼拜吧。」 高行远望了望那一大包糖果,「够了。今天送楚医师回医院时跟她讲了几句话。」 「你怎么不直接问她手机号码?」这样不是比较快? 「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看见美女就想问人家手机号码。」 「是该装一下矜持。」杨玫梅有点嘲笑地说,「好吧,看在你难得对美女动心的分上,我去帮你问美女的手机号码。」 「我不是对她动心……」高行远本能地想否认。 「我可不相信你单纯只是想感谢她今天的救命之恩。」 高行远没辙地吐口气,索性说:「也不是对她完全没动心,不过我确实很想好好感谢她。她不只是今天救了我,半年前救我的人也是她。」 杨玫梅瞪大了眼睛,惊叹道:「有没有那么巧啊?你是指你扮流浪汉那次?」 「就是那次,而且真的就那么巧。」他耸肩说。 「半年前你叫我去打听,我完全打听不到救你的人是谁……」惊讶过后,杨玫梅说:「你们真有缘分。」 高行远用力点了点头,他们确实很有缘分啊! 杨玫梅又补上一句,「连帮你两次,我看你是真的要以身相许,才能回报两次救命大恩了。」 「以身相许吗?不是不能考虑,毕竟是个大美女。」高行远说笑。 杨玫梅瞪了他一眼,「还敢说你不动心,明明很想以身相许,对不对?」 他笑笑,没反驳也没承认,不再跟助理抬杠,走出厨房。 做事讲究效率的杨玫梅,见老板离开厨房,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导演的电话,「陈导,我是羊咩咩。」 「羊咩咩呀,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想问一下今天客串的楚医师,导演能不能问到她的手机号码?」 陈祺炎在电话另一头呵呵低笑,「怎么?你家大明星老板有兴趣?你知道打从新闻画面播出去之后,我今天接了多少电话吗?」 「多少?」 「二十三通,全都是来问美女医师的电话。」 杨玫梅在电话这头干笑两声,说:「我家老板想谢谢美女医师的救命大恩。」 陈祺炎在那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打趣道:「最好是只是想道谢,有这么单纯喔?」调侃完这句,陈祺炎也没再多说什么,爽快说:「我晚点打电话问我叔叔,问到再传给你,可以吧?」 「谢谢导演!明天请导演吃宵夜。」杨玫梅赶紧亮出道谢诚意。 「那我不客气啦!」陈祺炎坦然接受。 「对啦,客串的司机大哥伤得严不严重?」杨玫梅问。 「额头撕裂伤缝三针,有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一天,不算严重。你家老板今天到医院探望过,他没跟你说?」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杨玫梅笑答。 「我知道,他急着要你帮他问美女医师的电话是吧?」 陈祺炎在那头的笑声有些坏坏的,杨玫梅在这头无言以对。 「你快去跟你老板说,我问到手机号码就传给你。别人问我,我可不会随便给。」停顿了下,陈祺炎说起正事,「对了,宋齐霖导演有一部新戏想找你家老板,你跟你老板提一下吧,可能这两天就有消息。」 v第九章[10.02] 「什么角色?」杨玫梅问。 「我昨天听他的意思,是打算想让你家老板演男主角喔。」 杨玫梅有些惊讶,低呼了一声。 陈祺炎了然低笑,「你应该有听说周老的消息吧?」 「有听人在传,他好像住院了。」 「不是好像住院,是已经住院,据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可能就这两天了。你家老板要熬出头了,人走茶凉,这一行很现实。 「不知道他当年到底怎么得罪周老,不然凭你老板的条件,早是一线男星了,哪可能一直演男配,不过你老板也算厉害,周老摆明要打压,这些年他还可以闯出一片天。」 「这当然要多谢几位慧眼识英雄、不畏强权的优秀导演们愿意赏饭吃。」杨玫梅讨好地说。 「行啦!你家老板运气好,找到你这个长得漂亮、会说话又会交际应酬的好助理!我们几个导演三不五时吃你的宵夜、喝你送的酒,还有过年过节的礼物,哪里好意思不记得你老板,多多给他机会。总而言之,你家老板要走运了。」 「但愿如此啊,谢谢导演。明天我们好好吃一顿。」 「要不我把宋导演也约出来?人多比较热闹。」 「好啊好啊!谢谢导演。我明天订好地方,再打电话给导演。」 结束通话后,杨玫梅心想还好她有张无上限世界卡,那些吃吃喝喝、年节礼物全由不愿具名的金主买单,她家大明星老板才懒得应酬复杂的人际关系。 【第三章】 人间处处有爱恨情仇轮番上演,但无论多爱、不管多恨,一旦死亡降临人生谢幕时,所有情仇都如尘埃,转眼随风而逝。 新闻跑马灯不断跑着影视大亨周通盛在今日凌晨不敌癌症病魔离世的消息。 享年七十三岁的周通盛曾经纵横黑白两道,创立圆亨媒体娱乐公司,经营多年,事业有成,周通盛旗下三家影视公司、五家电视台捧红无数影视巨星,是媒体演艺圈大亨级人物。 新闻消息一出来,杨玫梅的手机铃声就没停过,让她不由得感叹,演艺圈果然很现实,人走茶凉,这圈子的茶还凉得特别快。 高行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漠然看了几家新闻台的播报后关电视。 他在山区别墅才待第二天,这消息来得真不是时候! 看样子他又得在别墅多住几天,高行远几乎可以预测,要不了几小时他与周通盛的八卦情仇就会登上新闻版面。 杨玫梅讲了不知道第几通电话,推掉一些无关紧要的约,把重要的排在行事历上。 看来陈导说的没错,她家老板要发达了! 演了这么久的万年男配角,终于熬出头了! 杨玫梅手机又响,她吐了一口气,将手机放桌上由它响,看着平板上密密麻麻的行事历一会儿,走到高行远旁边。 她家大老板又望着落地窗外的游泳池发呆了…… 「大明星!」杨玫梅开口喊。 高行远侧头过来看一眼矮他二十多公分的助理,表示有在听她说话。 「这两天剧组在垦丁拍男女主角的戏,罗姊刚跟我说,已经谈定一部新戏,确定你是男主角,另外还有两家厂商代言,一家手表、一家运动饮料,预计下星期开拍,你现在这部偶像剧男配戏份不会太重,时间比较充裕,我尽量……」杨玫梅向他报告工作行程。 待她终于说完后,高行远问:「意思是我这两天没有工作上的安排?」 「没有。不过饭局有两个,我觉得你不要推辞比较好。宋导、陈导都想跟你吃饭。」 「你安排好,给我时间地点,我会去。」 杨玫梅满意点头,她家老板算是听话的,该做什么做什么,脾气又好,不会动不动闹脾气,偶尔传些花边消息,据她了解几乎全是烟幕弹。 就算严格来说,高行远也是品性良好的明星,不摆架子、工作准时、又宠粉丝,爱吃糖也不算大缺点,她这位明星老板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难怪尽管被演艺圈大佬放话封杀,还是有戏约上门。 虽然不是演主角,但比起那些一旦被封杀就完全没有出路的小明星,她家老板是非常幸运的。 不过幸运的背后,当然也因为有人不遗余力暗中周旋……杨玫梅想着,觉得那位副执行长也真是奇怪,但这对兄弟的恩怨情仇,压根不是她能管的,她只是个乖乖领钱、好好做事的小助理,其他事,她既不能管,也管不了。 「今天晚上我已经先约好宋导,地点还没确定,晚一点再告诉你。晚饭后我会将新戏剧本给你,你这两天有时间先看看嘿。」 听完杨玫梅的话,高行远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含糊回答,「知道了。」 杨玫梅望着又吃糖的老板,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爱吃糖?」 他对着杨玫梅笑,沉吟半晌,终于回答,「我曾经骗了一个纯真的小女孩一颗糖,一直觉得良心不安。」 「良心不安让你爱上吃糖?」她完全无法理解老板的逻辑。 「我想那个小女孩应该很爱吃糖。」 v第十章[10.02] 那颗哄骗来的糖,被他放在宝贝盒里收藏很久,如果有机会再遇到那个萍水相逢的善良小女孩,他想送她很多糖…… 不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人海茫茫,仅仅一面之缘的人,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遇到?更何况她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就算能再遇到,也认不出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的高行远,又开口说:「因为良心不安,每次看到糖果就会想到那个小女孩,想帮她尝尝糖果的滋味。吃着吃着,就变成改不掉的习惯了。」说完,他转身边走边问:「从现在到晚上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其他事,对吧?」 杨玫梅点点头,她桌上的手机不停的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高行远朝桌上手机看过去,淡淡说:「那我去找人了,你慢慢忙吧。」 杨玫梅望着他拿镜匙快步走出别墅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知道当年她家老板,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周通盛? 这个谜题,从来没人能由高行远这边得到答案。 周通盛那边倒是有个说法,据说是高行远年轻气盛、没有礼貌,对周通盛不够敬老尊贤,可是演艺圈里不敬老尊贤的人多了去,尤其是年轻一辈,摆架子、耍大牌的数不胜数,从来没听说过周通盛因此认真的封杀过哪过演员! 而且仔细想想,能让周通盛这样打压多年的演员,根本五根手指就数得出来。她想,她家大明星老板对周通盛绝对不仅仅是没礼貌、不够敬老尊贤这么简单。 她实在很好奇啊! 这个问题,她好奇很多年了,问过两三次,总是得到高行远的神秘微笑,话题便被转移,显然她家老板根本不想对任何人回答这一题。 高行远这两天在山上别墅可没闲着,他拿到楚可人的手机号码,也透过关系问出楚可人的班表。 他晓得楚可人今天晚上有门诊,下午这段时间,应该是楚可人可以约的时间,于是一通五六分钟的电话,让他成功约出楚可人一块儿喝下午茶。 楚可人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商店外等高行远,其实她心里很不愿意赴这个约,偏偏那时一不小心就答应了,后悔也来不及。 通常别人当面邀约她,看她一张冰冷的脸,听到她冷淡的拒绝语气,往往就会放弃,她能轻易让别人打退堂鼓。 可是讲手机章汉翔看不见她的冷淡,似乎也感受不到她语气冰冷,热情到不行。 接到章汉翔的电话时她很讶异,他开口约她今天喝下午茶,她千百个不愿意,觉得他们又不熟,以后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根本不需要多相处。 她正准备要拒绝,章汉翔却立刻说,他晓得今天晚上她有门诊,下午这段时间她应该没事。 她真不知章汉翔从哪弄来她的班表,加上对方显然是特地配合她的时间,让她愣了一下,突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章汉翔紧接着在手机那一头不断感谢她,强调她救他一命,他一定得好好请她吃个饭,天花乱坠的足足说了五分多钟,她实在没办法,一时心软便答应邀约。 多数人不知道外表冷漠的她,其实根本耐不住别人软磨硬泡。 想到对方坚持来接她,他们约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商店,楚可人心里嘀咕着,章汉翔是个公众人物,听汪洁芸说,他的人气很高、粉丝很多一演的角色虽然都不是男主角,但常常比男主角受欢迎,他不怕白天走在外面被粉丝认出后包围吗? 楚可人站在便利商店外头,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她便无聊的左右张望,这时她留意到一个男人,男人一头灰白色头发,戴着一顶灰色贝雷帽,目测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肩背微驼,穿着宽松薄棉衣、灰色休闲长裤、深蓝素色平底布鞋,右手握了细拐杖,缓缓朝便利商店方向走来。 楚可人之所以注意到对方,是因为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奇怪,他的肌肤年龄与他一身老人家装扮不协调。 正当楚可人觉得怪异时,眼角余光扫到一团墨黑色暗影从人行道红砖地钻出来,快速移动进一辆蓝色小货车里,眨眼间,蓝色小货车朝他们方向暴冲而来。 楚可人想也没想直接往老人方向冲过去,扑倒了老人,接着蓝色小货车撞进了便利商店,惊叫声四起。 楚可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就差几十公分而已,她跟老人家差点被蓝色小货车撞进便利商店。 若不是她能看见作怪的魔物,提前有警觉,她不敢想后果会有多惨重。 她压在老人身上,有些担心被她扑倒的老人家,年长者骨头脆弱,会不会这么一扑就骨折了? 楚可人挣扎想要从老人家身上起来,对方却用力抱了她一下,这让她僵硬一瞬,不太确定这算不算被吃了豆腐? 没多久,她听到有些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说—— 「楚医师,你又救了我!」 楚可人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嘴里吐出一个「你」就震惊到说不下去了。 她扑倒的,根本不是六十几岁的老者,而是章汉翔? 意外才发生没多久,高行远居然还笑得出来,用低沉的嗓音,在楚可人耳边说:「楚医师,请别揭穿我的伪装。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有没有人受伤?」 楚可人二话不说从高行远身上起来,蓝色小货车撞破了玻璃,大半车身都进了便利商店,毫无疑问便利商店被撞得一团混乱,一地碎玻璃、散落的商品、东倒西歪的陈列架,楚可人跑进店里察看,所幸没有人受伤。 她赶紧到蓝色小货车旁,看见司机倒在驾驶座上昏过去了,她替对方做了检查,这时一团黑色暗影从驾驶头上缓缓冒出来,楚可人迅速伸手捏一下,暗影瞬间消失。驾驶这时张开了眼,一脸茫然。 显然已经有人报警,附近就有警局,警察的摩托车已经停在便利商店外。 楚可人见驾驶意识清醒,没再多说什么便走出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外聚集不少路人好奇围观,楚可人走到高行远身旁,他的肩背微微弯驼,正低头与隔壁早餐店老板说话。 早餐店的铁门已拉下一半准备打烊,老板脸色有些不好,倘若小货车偏个一两公尺,遭殃的就是他的店。 楚可人站在高行远身旁上下打量他一回,却是高行远先开口—— 「楚医师是我的福星,三番两次救我。」 v第十一章[10.10] 楚可人眉头紧蹙,想了想,怎么连续两次遇上这人都有意外?而且两次的意外都不是人为,是魔物附身造成。 她脱口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三天两头被意外找上。」 高行远愣了一刹那,视线往便利商店里的小货车司机望去,司机是一个面相老实的中年男子,已经下车接受两名警察询问。 「我确定我不认识这位货车司机,至于先前救护车的意外,应该真的是意外,我也确定我没得罪司机大哥。」高行远表情无辜说。 楚可人欲言又止,她当然不能告诉章汉翔,这两起意外都是司机被魔物附身才发生,章汉翔不会相信她。 就连她自己,若不是半年前发生一场车祸且死而复生,她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她原本是一个无神论者。 「我们还喝下午茶吗?」楚可人问。 「当然,我订位了。楚医师刚才又救了我,我更要好好感谢你。我车子停在斜对面。」高行远指着对街停车格一辆黑色皮卡,「为了好好跟楚医师喝下午茶,我特地找造型师化妆,还换了一辆不招摇的车。」 楚可人没说什么,安静跟着高行远过了马路,坐进车内后,她注意到他始终很入戏地扮演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年人。 高行远发动车子后,楚可人开口评论,「造型师帮你画的老妆很逼真,你也演得很称职,不仔细看真的会以为你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你身上唯一的破绽是双手露出的肌肤。」 高行远笑着说:「楚医师观察入微,大部分人只看粗略的外观,很少仔细观察细微处。」 他打了方向灯,准备将车切进车道,楚可人就见一只黑色球状浑身布满尖刺的魔物朝他疾飞而来,穿过车窗,楚可人伸手一挥,那团黑色魔物瞬间消散。 高行远对楚可人在他身前一挥的动作,无法理解,问:「怎么了吗?」 楚可人犹豫一瞬,说:「你介不介意让我开你的车?我一直想开开看这种车。」 刚才看那黑色球状布满尖剌的魔物,狰狞地朝章汉翔飞来,像是恨不得将他吞吃,她于是非常确定三番两次看到的魔物,是冲着章汉翔来的。 为什么呢?难道章汉翔跟这些魔物结了仇?他怎么会惹上这些魔物呢? 她疑惑地思索着,忽然一个念头钻进她的脑袋…… 凡人能召唤魔物、使唤魔物吗? 虽然看过许多遭到魔物侵害的人,但她从未看过一群魔物针对一个人的,更何况章汉翔横看竖看都是个普通人,要如何跟魔物结仇? 人跟人之间,更有可能孳生仇恨,如果有人指使,就说得通了。 「好啊。」高行远趁车子还没切出车道,打进p档,下车跟楚可人交换位子。换好位子后,楚可人又一次问:「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高行远认真思索了一下,望进楚可人那双明亮却流露出些许忧虑的眼睛,不由得严肃起来,认真回答,「我不敢说完全没有得罪过人,但这两次车祸应该只是巧合,客串救护车司机的临时演员我去探望过,他见到我十分内疚地不断道歉,他不可能是存心害我的,而刚才的货车司机,我真的不认识他,除了运气不好,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这半年里与他擦身而过的意外,实在不少……到如今,他都忍不住考虑去拜拜了。 他没有特别的信仰,也从不与人谈论神佛鬼怪,常常剧组开工拜拜,他只是象征性跟着拜,并没有特别相信什么。 楚可人没办法直接了当地对他说出自己的猜测,便干脆地转移话题,「我们罾去哪里喝下午茶?」 「我已经设定了导航,你跟导航开。」 「嗯。」楚可人淡应一声。 楚可人没想到高行远会带她来到一家位于巷弄内的甜点店,这家店装潢走美式乡村风,有一大片可爱的木格子窗,店名是「朝阳甜心」,招牌是木制的,四个字的背后是一道卡通画风的彩虹,招牌挂在木格子窗上方,窗台是沟槽设计,放置了一盆盆栽植在瓦罐里的婴儿泪。 站在精致小巧的店门外头,楚可人有些困惑,因为店里没有其他客人,自动门里挂着休息中的木牌。 高行远笑着对楚可人说:「我把这个时段包下来了。」 他走上前,自动门开了,紧接着他回身浮夸地做了一个弯身邀请的动作,楚可人笑开,抬脚走进店里。 高行远跟着进来,就听见一道软软的童音—— 「叔叔,你来啦!」 楚可人看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生奔跑出来,然后在他们面前站定。小女孩仰头望高行远,像是在打量什么,没几秒小女孩说:「叔叔,你的妆画得好好,很像老人喔。」 高行远蹲下身子,对小女生说:「你看我这胡子贴得好不好?」 小女孩伸手拉拉灰白胡子,满意地说:「很好,黏得很紧,摸起来像真的。」他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似乎愣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说:「叔叔,我帮你净化一下。」 高行远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听完立刻将右手伸到小女生面前,小女孩双手一上一下包覆住他的手掌,几秒过后,说:「净化好了,叔叔要乖乖的,不要跟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交朋友,保护自己很重要。」 「好,叔叔一定乖乖的,不跟奇奇怪怪的人交朋友。」 这时候,一名穿着水蓝色连身裙的女子从后方厨房出来,笑着招呼,「行远你来了。你们先坐,净净别闹叔叔了。」 小女孩严肃又认真说:「我没闹,叔叔身上味道不对,我帮他净化。」 始终在一旁沉默观看的楚可人,闻言略微露出讶异的神情。 她望着小女孩,小女孩这时也望向她,接着脸上开出一朵大大的笑花。 v第十二章[10.18] 「阿姨身上味道香香的,跟爸爸妈妈的味道一样。阿姨,你是不是也看过神仙?我爸爸妈妈都看过。阿晏说,看过神仙的人身上会有神仙的味道。」 楚可人被小女孩的话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甜点店老板邵一棻赶紧走了过来,脸色略有些尴尬,招呼他们入座,转移话题。 「小孩子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请别把孩子的话放心上。坐靠窗的位置好吗?」 楚可人望向邵一棻,呐呐开口,「我半年前发生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你也遇过什么,才见过神仙吗?」 她说得没头没脑的,邵一棻却快速理解了。 「我们坐下来再说。」 高行远走到窗边的位置,替楚可人拉开椅子,她坐下后,他也在她对面坐下。 「请用。」 邵一棻从冰柜里拿出两份店里的招牌甜点,泡了两杯伯爵茶送来,自己也拉了另外一张椅子坐下,小女孩跟着坐在楚可人身边。 楚可人始终好奇地望着小女孩。 邵一棻开口,「楚小姐,你好,我叫邵一棻,这是我的名片。」她将甜点店名片递给她。 「你好。」 「行远要来之前跟我提过你,我听他说拍片过程发生意外,是楚医师救了他。」 「今天楚医师又救我一次。」高行远快速说了先前的意外后,向楚可人解释如何与孟家人相识,「几年前我需要法律咨询,经朋友介绍认识一棻的先生孟辰阳, 孟律师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想委托他的客户都必须到朝阳甜心买甜点,我来买甜点,一吃就爱上一棻做的甜点。后来跟一棻、辰阳变成朋友。」 楚可人边听边微微点头,目光在邵一棻和小女孩身上徘徊,因为她太过好奇,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见过同一个神仙? 听高行远说完,楚可人对邵一棻说:「半年前我遭遇车祸后,其实救护人员已通报到院前死亡,可是送到医院,医师要正式宣告死亡时,却又发现我恢复呼吸心跳,将我送进手术室把我救回来。」 邵一棻的手轻轻覆上楚可人放在桌上的右手,她看一眼高行远,笑着说:「行远,你听不听神怪故事?如果没兴趣,可以去附近花店帮我买一束天堂鸟吗?」 楚可人这时语气带点困惑地说:「为什么你一直喊他行远?」 「我的本名是高行远,章汉翔是艺名,认识我多年的好朋友通常喊我本名。」高行远解释,转向邵一棻,语气十分坚决地表示,「我对买花没兴趣,对听故事有兴趣。」 「好。」邵一棻笑应,转而解答楚可人的疑惑,「我跟辰阳在很多年前也发生过意外,我猜你是在到院前死亡的状态下,听见神仙的声音对吧?」 「没错。」楚可人的声音很振奋,起死回生这段时间,要不是接二连三出现的魔物,她真会以为自己只是作了一场梦,一个太过真实的梦。 如今有跟自己一样的人出现,让她有找到同伴的感觉,不再质疑自己。 楚可人仔细地说起自己的经历,「我听到的声音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十分清楚,不过我听不出是男是女。那声音问我为救一个陌生人失去宝贵性命会不会后悔?我回答我不后悔。 「其实救人当下,我并没有想很多,我只是刚好看到车子冲过来,就要撞上离我不远的流浪汉,我就冲出去救了,根本没时间想会不会赔上自己的命。」 楚可人停下来,一旁的高行远却忽然开口。 「其实你救的那个流浪汉,是我。」 他这句话一出口,楚可人与邵一棻齐齐将视线转到高行远身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当时接了失业流浪汉的角色,为了揣摩流浪汉的心境,我在公园骑楼睡了两天,本来打算睡一星期,没想到发生意外。」 高行远说完,三个人沉默了片刻。 而楚可人或许是最讶异的那个,没想到两人那么久远以前就有交集,自己人生的变化还是因为他。 【第四章】 「为救一个陌生人,失去宝贵性命会不会后悔?」 受车子高速冲撞之后,楚可人整个人被抛飞到数尺之外,剧痛只有一瞬,接着 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离开了地面。 那道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缥缈,却不可思议地清楚。 她低头发现自己确实漂浮起来,她看见另一个躺在柏油路上头破血流的自己……然后意识到自己死了。 后悔吗? 那当下她也问自己,但望向跌坐在斑马线上的流浪汉,她想她不后悔了……于是她想也不想的,对那遥远的声音回答,「不后悔。」 「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得到好的报偿。我正好路过这里,你想不想活下去?」 「我能再活下去吗?」 「当然,我能够让你死而复生,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楚可人问。 v第十三章[10.27] 「最近阳间魔物横行,刚才的车祸正是因为驾驶被魔物附身,车子才会失控……」 她疑惑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魔物?我没有看到什么魔物啊。」 「你若答应我的条件,复生后就会看见。」 「我做得到的话,就答应。」 「你可以选择一项能力,复活后用这能力清除作怪的魔物。」 随着话音落下,有几个不同色的球状光点出现在她面前,她没多思考,直觉出手抓住白色光点。 遥远却清晰的声音又响起,「你选了治愈术,很不错。治愈术修练得好的话,以后也能治愈人界的疾病。而对魔物来说,治愈术却是剧毒,无须修练就足以让大部分魔物致命。」 楚可人没能再多问什么,便失去知觉。 等她再醒来,已经转进普通病房,为她开刀的医师说,她能被救回来,而且术后复原状况良好,没有其他后遗症,绝对是奇迹。 能够自由行走之后,她开始看见以前看不见的事物,人间确实魔物横行,尤其医院特别多…… 楚可人的思绪在半年前的意外事件中打转了一会儿,直到高行远的声音将她拉回来。 「楚医师,你不止救我两次,你救了我三次。」 「我们似乎特别有缘。」她对高行远说了句,转而问邵一棻,「一棻,以后能这样叫你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善与人拉近距离,但邵一棻跟她有一样的遭遇啊,让她忍不住想更亲近对方一些。 「当然可以,我以后也叫你可人,行远跟我提过你的名字。」 「你跟孟律师是不是也有其他能力?」 邵一棻笑了,反问:「你遇到的神仙是不是让你选技能?」 「对,我选了白色光点,神仙说那是治愈技能,对付普通魔物绰绰有余。认真说,这半年来,我遇上的魔物没有一个能从我手里逃脱。」 邵一棻感慨了声,「比我跟辰阳当初选的攻击技能强多了。」 高行远听着怔望邵一棻,又转向楚可人。 这么玄幻离奇的事,她们却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聊着,彷佛是随处可见的日常琐事,他感觉世界观都被改写了。 一旁的净净却是听得津津有味,接着补上一句,「神仙只帮助好人,爸爸、妈妈是好人,楚阿姨也是好人。」 楚可人对孩子温柔一笑,今天之前她以为自己大概这辈子都只能一个人面对魔物,孤军奋战到老,她从没想过对别人提及离奇的经历,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其他人跟她遭遇相同。 她忽然有些庆幸,今天答应章汉翔的邀约。 「章先生,谢谢你今天邀请我来这里。」楚可人真心诚意的说。 「以后你叫我行远吧。你是救了我三次的救命恩人,再喊我章先生实在太见外,以后我也喊你名字可人,不喊你楚医师了。」高行远笑得善意满满,让人轻易就卸下防备。 「好。」楚可人依了他。 邵一棻来回打量楚可人与高行远,看出了两人才刚在「郎有情妹无意」的男女关系初始阶段,有意帮忙高行远一把,于是问楚可人—— 「可人,你星期天晚上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到我们家吃饭,介绍你认识我先生,以及一位教会牧师。」 「好啊。这星期天我不用值夜班,正好有空。」楚可人飞快答应了邀约。 「那星期天晚上让行远去接你,他常到我们家吃饭。我们约晚上六点,好吗?」 「可以,没问题。」她笑道。 邵一棻有些调皮的对高行远眨眨眼睛,像是在说:我很义气的帮了你一把嘿!高行远了然回以微笑。 「那我们就约好了,星期天晚上见。到时候我们再聊,现在我让你跟行远好好享用下午茶,就不打扰你们了。」 邵一棻识趣说完,就牵着净净的手进甜点店厨房,将一方空间留给高行远与楚可人。 楚可人喝了一口温热的伯爵茶,茶香在唇齿间漫开,甘甜不涩,是很好的伯爵茶。 这茶让她想起以前也曾喜爱喝茶的老爸,还没变成游民之前,她的老爸是个居家型好男人,她对老爸最深的记忆就是,他下了班回到家,就要先泡一壶好茶。 然而五岁那年,她家完全变了样。 原本虽不富裕但幸福和乐的家,因为一场工地意外,逐渐支离破碎。 她爸不爱喝茶了,变得爱喝酒,喝酒后偶尔会发酒疯,大声骂人,她妈被他骂跑了,她被丢给爷爷。 爷爷靠低收入户的补助与拾荒,勉强扶养她,她那原本爱家、爱她的老爸没多久成了在街头居无定所的游民。 她望向高行远,看见他眼里仍有几分愧疚,明白高行远大概很内疚半年前那场车祸。 表面平静的她,在得知半年前那场车祸,自己救的流浪汉是眼前的男人时,不知不觉对高行远产生了几分亲近感。 v第十四章[11.03] 楚可人一向不爱跟他人说太多关于自己的故事,然而她想,她与高行远之间似乎异常有缘,也许,她可以跟他拉近关系。 其实半年前那场车祸,改变了她对世界的看法,原本对人保持着距离的她,也开始尝试与周遭同事建立比较友好的关系。 人,是脆弱的生物,随时可能因为一个意外,今生就结束。 想到这里,楚可人对高行远温和地笑了,想对他说,他根本不需要觉得内疚。可是她不知道,那朵善意微笑,在高行远眼里,开成一朵妖艳的花,让他的心跳因为那朵微笑陡然失速,他的神思有瞬间迷离恍然。 稳了稳心神,他终于将问题抛出口。 「你……那场车祸……你有没有什么后遗症?」生平第一次,他发现他居然有没办法好好顺畅说完一句话的时候。 他心里在这瞬间有太多感觉……什么样的缘分让楚可人接二连三地救下他,这美丽的女子,平常态度看来冰冷,然而她的行为却如此无私。 多数人是能离麻烦有多远就多远,谁会拼了命、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素昧平生的流浪汉? 楚可人大概猜出高行远的心思,笑了笑,难得地对人敞开了心扉。 「我爸爸曾经是游民。」 高行远想都没想过会听见这么一句话,楚可人的父亲是游民? 「你没听错,我爸爸是游民,有时候睡公园、有时候睡骑楼。那天与其说我是想救你,不如说当下我想救的是我爸爸。你打扮成流浪汉,扮得很像,以前我爸爸穿的也像你那天穿的那样,暗色系又脏又旧的衣服。」 「你父亲现在呢?」高行远发现面对楚可人,他很容易词穷。他原是想说,她父亲现在一定过得很好,有一个当医师的女儿,生活一定改善了。 可偏偏望见楚可人有些感伤的面容,那话又说不出口,直觉告诉他,楚可人的父亲恐怕已经不在了。 楚可人给了他微笑,那是抹充满感伤的笑,然而她开口的语气却十分坦然,「我爸在我读高一的时候,因为肝硬化过世了。」 「因为你父亲生病,你才选择当医师吗?」 高行远好想了解楚可人的全部,所有与她有关的人、所有楚可人的喜好,他迫切渴望了解。不过,他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能太着急。 楚可人摇摇头,「我父亲因为肝昏迷被送进急诊室,我接到警察通知赶到医院,急诊室医师只是用遗憾语气告诉我,我父亲剩下时间不多了,健保病房没空床要等,然后去忙其他病人了,当然这无可厚非。」 楚可人停了会儿,尝一口蓝莓慕斯,蓝莓果香与糖的甜化开一些她心里的苦涩,她才又开口。 「在同样一天,有个食品集团的大老板小中风,被送进急诊室。当天下午,医院外面围了很多媒体记者来采访,我看到医院好几个医师站在那位大老板身边。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大老板的名字,叫高仁松,很巧刚好跟你同姓。那位大老板被送进急诊室后没多久,在几个医师护士的照护下,立刻被转进病房,我知道对方有钱有势,住顶级豪华单人房很正常,当然是要病床马上就有病床。 「但我看着这一幕,又坐在急诊病床旁看我爸,心里有很多感触……我想当一个无论病患出身贵贱,都能对病患一视同仁的医师。」说到这里,楚可人安静片刻,望向木格子窗外。 周间下午,小巷子里相对宁静,偶有两三个行人经过,楚可人视线停在行道树叶缝间散落的温暖阳光,难得烦躁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 她平静微笑,续道:「那天晚上发生一件意外,是我人生另一个转折点,也是我想成为医师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楚可人挪回视线望向坐对面的高行远,不知怎么地就想对他说起从不曾对人提起的往事,或许是因为宁静的店里彷佛是个神奇小空间,让她放松下来。 「那天我在急诊室陪我爸到晚上,九点多我离开医院,想回家帮我爸找两件干净衣服让他替换。回去时经过一条小巷,我没发现有人跟踪,在小巷子里,我被一个男人从后面抱住,我挣扎尖叫,可是力气太小挣脱不了。 「袭击我的人不知道拿什么从我后脑袋用力敲了一下,我头昏眼花倒在地上,发不出声音,有人走进巷子救了我。我记得他两三下把想侵犯我的男人打晕之后,蹲下来看倒在地上的我,对我说……」 楚可人没能说完,高行远冒出三个字,打断了她。 「不可能……」高行远一脸诧异,又似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说了不可能后,紧接着低喃道:「你可以站起来吗?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楚可人听到,瞪大一双眼睛,眼底写满不可思议,问:「你……是你救了我?」 那天发生的事,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知道这段对话的人,就只有她跟救命恩人了。 高行远脸上也写满震惊,那天他从医院出来心情很不好,在街上晃荡,刚好经过一条巷子口,听见一声短促的呼救。 他往巷子里看去,正好看见一个男人拿着木棍,朝一个看似青少年的人后脑挥打,他快速奔过去,抢下男人手上的木棍,狠揍男人几拳,没想到对方弱不禁风,几下就打昏了。 他走到呼救的人旁边,才看清是个少女,她头发剪得很短,像个男孩子,跟眼前的楚可人完全不同,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人! 他记得当时楚可人挣扎地站了起来,对他说—— 「我没事,谢谢你帮我,我等一下要去医院。」 他见她后脑伤口流着血,一度想陪她去医院,却被婉拒。 「后来,你去医院了吗?」高行远问。 楚可人微微一笑,声音多了温柔,这个世界真的好小!她没想到能再遇到当年救她的人,她一直想好好跟他说声谢谢。 「我当然去医院了,我爸还在急诊室。不过我没看医师,我回家拿衣服时,简单清理一下伤口,擦了点药就当没事了。 「我想当医师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想找到你,跟你说谢谢,我本来以为没希望……真没想到能再遇见你。高行远,非常谢谢你。」 楚可人异常郑重认真地道谢,弄得高行远有些尴尬。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件任何有点正义感的人都会做的事。」 v第十五章[11.11] 楚可人非常非常非常认真的看着高行远的脸,很努力想记住曾经救过她的这张脸,不过她很明白,再努力也不过是白费方气。 「高行远,我很想记住你的脸,可惜我没办法。」楚可人语气充满了遗憾, 「你救我那天,我受伤有了后遗症,我认不出人的脸,所以也认不出你。我当医师其实有另一个傻气的原因——想研究自己那天受伤的后遗症。 「当时受重击导致颞叶损伤,那天之后我发现我无法分辨人的五官,每个人的五官都应该是独特的,但那天过后,在我眼里每个人都变得差不多,所以我认不出你。」 高行远惊愕,坐在楚可人对面,久久无法言语。 许久后,他才有办法问:「你的后遗症,能治疗吗?」 楚可人淡然笑了,平静地说:「目前无药可治,我原打算走神经内科,但进医学院两三年后,翻遍各种关于脑伤造成脸盲症的医学文献、研究报告,我渐渐接受我的病无药可治。我发现我有外科天赋,后来就选择成为外科医师。」 高行远故作哀伤状,用幽怨语气说:「原来从头到尾,你根本看不出来我这张脸有多帅气啊!」 楚可人哈哈大笑,不知为何,她晓得高行远这么说并不是他有多自恋,认为他的长相异常帅气,而是想用这逗趣的说法,希望她能开心点。 其实脸盲症早已不再困扰她了,刚开始那两三年,她确实很在意认不出人,但慢慢的,她接受了这个特殊的后遗症。 「我确实看不出来你这张脸有多帅气。」她笑着说。 「也就是说,不管我现在是一张画着老妆的脸,或是我原本年轻帅气的脸,在你眼里并没有太大差别。」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知道你贴了a色胡子、戴了灰白色假发,感觉年龄老好几十岁。」 「那好!」高行远振奋地坐直了身子,他的手越过桌面,握住了楚可人的手。楚可人先是惊讶,有一瞬僵硬,却没有抗拒他,将手抽出来。 高行远神情认真且严肃,慎重地说:「可人,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看看?」 楚可人笑弯眉眼,「你难道不该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吗?」他从善如流地问了。 楚可人眉眼依旧弯弯,对他摇了头。 「愿不愿意跟我交往看看?我保证我这张脸非常帅气,跟你一起走在大街上,绝对不会有人说你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跟我交往吧!我温柔体贴,还会下厨,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 「我很会赚钱,保证让你衣食无缺。我可以把我名下三辆跑车,全让你开,你爱开哪辆就开哪辆。当我女朋友,以后你负责开车,我负责养车、养家跟养你。」 「你再继续说下去,我会以为你要直接求婚了。」 高行远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接了话,「直接求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怕你觉得太快了。」 「确实太快,你并不了解我,不过我愿意跟你交往看看。」 「谢谢你,你一定不会后悔,对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高仁松是我爸爸。」楚可人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头微皱起来,但她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高行远立刻补充说明。 「你千万别多想,那些偶像剧演的狗血剧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们之间。」楚可人没有反驳他,交往只是男女关系的开端,谁知道他们会走到什么程度?又何必现在先烦恼。 有时心动只是一瞬间,幻灭却来得很快。 她听别人说自己有张极度美丽的脸,现在的她当然分辨不出来,不过她确定在演艺圈里打转的高行远,看过的美女一定不少。 就连他看到自己也会露出惊艳神情,她猜她这张脸,依普世价值来评断应该确实不错。 楚可人非常理智地想着,外貌是一回事,人的本质又是另外一回事,高行远现在心动,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外貌,以及两人间的连串巧合,相处过后才是最大 考验,才知道两人能不能契合。 「我们先交往看看吧,合得来才能讨论下一步。」楚可人理性的说。 「我们一定会很合。」高行远胸有成竹。 「我差不多该回医院了。」 「我送你。」 【第五章】 送楚可人到医院后,高行远的手机像是算准时间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助理羊咩咩,他接听,杨玫梅干净轻快的声音传过来—— 「大明星,两个导演时间有点难乔,最后约晚上九点半,到越南小店吃麻辣锅,呵呵……」杨玫梅说完,在手机另一头暧昧笑两声。 高行远下意识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在今天之前,他不太介意应酬这种有粉味的餐会,今天却忽然很介意。 越南小店是家没招牌的招待所,从服务生到陪聊小姐,多是来自越南漂亮温婉的年轻女孩,餐点也不真是麻辣锅,而是有道特殊菜色吃法很麻辣。 高行远不自觉又吐了口气,两年多前他听羊咩咩活灵活现描述过那家越南小店。 杨玫梅是个认真、充满活力的好助理,大学毕业后,人生第一份工作就是应征他的助理,应征上了,一做就是四年。 顶着一头赫本短发的杨玫梅,性格很男孩子气,当初面试时,她挑明了说自己爱的是女生,因为这一点,高行远毫不犹豫地录取了她。 v第十六章[11.18] 个性很男孩子气的杨玫梅在这圈子很吃得开,她有女性特有的细心,却又有男人不拘小节的爽朗,这几年很多与导演、演员的交际应酬,都靠她帮忙打点。 杨玫梅两年多前跟几个大导演去越南小店,吃了套美女丼,大开眼界、惊为天人,回来巨细靡遗地对他描述,一脸回味无穷的模样。 所谓美女丼,是以美女裸体当桌垫,鱼肉生鲜隔着荷叶盛放在美女裸体上,一套餐一美人。 杨玫梅那一天陪吃陪喝后,回来不断对他说他应该一起去开开眼界的。 他一向不太爱这类应酬,他最大的兴趣只有演戏,进演艺圈七八年了,到现在他还没有一部让自己满意的代表作。 这些年演过的角色,最喜欢的也只有那个失业流浪汉的角色,想到那个角色,他就想到楚可人…… 在医院外站一会儿后,他对着手机说:「羊咩咩,以后再有这种男人喜欢的饭局,要不帮我推了,要不就你替我去。」 「为什么啊?你不想当男人了?」杨玫梅惊讶笑问,「那一次我去越南小店,回来跟你说,你不是也说有机会要去看看的?」 高行远笑了笑回想,他当下似乎说过那样的话,但此一时彼一时啊。 「那时我没牵没挂啊,可是现在有了。」 「你现在牵挂谁啊?该不会是美女医师楚可人吧?」 高行远毫不隐瞒,直接承认,「我今天约她喝下午茶,她同意跟我交往了。」 杨玫梅在手机那头顿了顿,惊讶想……大明星手脚真快! 不过也是,她家大明星老板,长得不是普通帅气,国民老公的称号,可不是花钱买来的,多少粉丝爱他这个万年男配胜过爱男主角。 想了想,杨玫梅说:「要不今天宵夜我帮你去?你确定你不去开开眼界?」 高行远二话不说,回她,「好,就你去吧!」 「哇!」她惊呼,「你们今天才开始交往,你就下定决心要守身如玉啊?」她打趣他。 高行远低声笑道:「羊哮咩,我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我跟可人是命中注定,她今天又救了我。」 「又救了你?」杨玫梅心头一紧,追问:「今天又发生什么事了?」 高行远用三两句话,飞快说了小货车撞进便利商店的意外。 「大明星,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啊?我真觉得不太妙。你仔细想想,这半年,不算美女医师救你这三次,大大小小的车祸意外,你起码也遇到四五次吧!摩托车、电动车、公交车、出租车……你不觉得多到让人发毛吗?没人运气这么背的。」 高行远沉吟半晌细算这半年多来大小意外,两个月前他被|辆公交车从后头追撞,一个月前他去洗衣店拿干洗的大衣,走在人行道上突然一辆摩托车失控,眼看要撞伤他,幸好他闪得快,但左手肘关节被摩托车手把高速撞击,导致骨裂,打石膏将近一个月才复原。 再有一次,他刚录完节目准备开车回去,走到停在路边停车格的车旁,刚打开车门而已,一名外籍移工骑电动车,对着他撞上来,幸亏他当时眼角余光扫到电动车闪了一下。 然而电动车撞击力道让车门关上,他右边上半身来不及完全闪离,被关合的力道重击,那次他右手上臂脱臼……意外,确实多了一点啊。 高行远盾头微微皱起来,想着楚可人连着两次问他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这些接二连三的意外,那些肇事者彼此间并不相关,实在不像是背后有特定人士指使,刻意制造出来的意外。 高行远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对,但他依旧语气如常的回了助理,「再看看吧。」 「好吧。今天晚上真要我替你去?你确定你不去?」 「导演们若要找我演出,其实得先找罗姊谈合约,他们不过是喜欢吃吃喝喝热闹一下,论炒热气氛的能力,你绝对比我强,应该是你去比我去好。」杨玫梅也不反骏,真要谈演出机会,确实还是得先找他的经纪人罗姊。 「你出门在外,多小心人身安全。」她不放心地盯咛了一句。 「我知道。」 孟大律师的办公室,下午五点多来了章汉翔这位偶像明星坐镇。 高行远好不容易得空休息,暂时没地方可以去,就来找好朋友孟辰阳打发时间。 孟律师办公室已接连送走两位委托客户,一个委托客户打算打离婚诉讼,希望能向外遇的先生索要到高额赡养费。另一名则是商场女强人,委托孟辰阳打侵权官司,这两个客户碰巧都是章汉翔的超级粉丝,两人先后走进孟辰阳办公室,一见沙发上的偶像,惊喜万分地要了签名后,又请求合照。 高行远来者不拒,亲切笑着给签名、陪拍照,然后再绅士地询问方不方便让他在场聆听? 两个身为超级粉丝的委托客户,皆是忙不迭地点头说:「不介意、没问题!」 于是高行远便死皮赖脸地赖在孟辰阳办公室,闲适的坐在孟律师办公室的沙发上,安静沉默聆听,同时兴味盎然地观察收费以分钟计算的孟律师,快狠准与客户讨论事项,心想,若有机会演律师角色,孟辰阳真是个好样板。 终于送走了委托客户,已经是晚餐时间,孟辰阳没好气的问着沙发上的不速之客,「我请助理订便当,你要吃吗?我七点半还有个客户,没时间出去吃饭。」高行远很配合,亲切微笑,「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我很随和的。」 孟辰阳啧啧两声,不以为然地道:「行了!别戴着你那一张假面具,我不吃这套,我不是你的粉丝,一见到你就眼睛闪闪发亮。」 高行远笑了笑,懒洋洋说:「你不是我的粉丝,你家那个亲爱的是我的粉丝就行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v第十七章[11.25] 说到这件事,孟辰阳就一肚子气,六年多前,他心爱的一棻怀了他们两人爱的结晶,就是现在一副小大人样的孟净初。 一棻怀孕后期常常水肿,他便强制要求一棻把甜点店关了,休息三个月,可他万万没想到,赋闲在家无所事事的一棻,居然染上追偶像剧的恶习! 那时章汉翔演了一出命中注定恋上你的偶像剧,饰演多金帅气又深情的男配角,听一棻说那出戏很红,章汉翔演的深情男配角迷倒一大票女性。 后来,只要有章汉翔演出的戏,一棻一定追,连先前一部单元剧章汉翔饰演失意的流浪汉,一棻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她甚至用一种双眼冒爱心、意乱情迷的模样对他说:「章汉翔真的好会演戏!演什么像什么,实在太厉害了!好帅喔。」 他看不出来,演一个创业失败离家出走的流浪汉,到底是哪里好帅! 总之,高行远确实戳到他的痛处了,他家一棻是他的超级大粉丝!所以从不接受订位的朝阳甜心甜点店,因为偶像想约会,他家一棻完全不做挣扎,今天下午甜点店直接店休。 为了这件事,孟辰阳心里还满是醋。 现在对着高行远,不管是横着看竖着看,孟大律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没好气说:「你下午约会很不顺利?约完会还有空来我这边当装饰品?」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的约会顺利万分,可人已经答应跟我交往了。」高行远张扬又得意地说,简直是在炫耀。 「哼哼!」孟辰阳冷哼,拨了内线电话,要助理订两个便当。挂电话后,他问:「既然约会顺利,来我这做什么?跟我炫耀?你可真闲啊。」 「孟律师,你真的死过一次吗?」高行远望着他,突然抛出问题。 孟辰阳顿住,好一会儿问:「一棻说的?」 这会儿他不只是吃醋了,头也痛起来。 迷恋偶像明星是一回事,但迷恋到连死而复活这个秘密都对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大事了。 把这种超乎常理怪力乱神的秘密随意说出口,绝大多数有理性的人都会当对方精神异常吧! 像是看穿孟辰阳的心思,高行远说:「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我多半会当对方是在胡言乱语。但我认识你们很多年了,了解你们的为人,清楚你们并不迷信。何况,今天会提到这件事是因为可人说她也有同样遭遇。」 高行远将半年前那场车祸告诉孟辰阳。 孟辰阳听完沉默了半晌,反问:「你来我办公室,是想找我再次求证吗?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死而复活,你就不打算相信一棻跟你的新女友?」 「不,我还是相信她们。不过我会觉得,你太不坦率,不值得我真心把你当朋友。」高行远皮笑肉不笑说。 孟辰阳冷淡哼了一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谁稀罕被他真心当朋友! 「是,我知道你不稀罕我真心把你当朋友,不过为了你老婆,你多少也稀罕一下吧。」高行远看穿他,凉凉地说。 孟辰阳真想把大明星章汉翔扔出去,不过就像他说的,邵一棻是章汉翔的超级粉丝,为了邵一棻他下不了手。 这会儿助理敲门,拿了两个便当进来,还体贴的多买两杯果汁。 助理离开后,孟辰阳没好气地说:「我很饿了,要先吃饭。」他打开便当盒,慢条斯理吃起来。 高行远也将便当打开,一双手握着筷子,迟迟没动作,好一会儿他问:「人死后,是什么感觉?我妈在我八岁时飮酒过量,掉进游泳池溺毙身亡,我放学回来第一个发现,救护车来载着我妈去医院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一个月后,我爸娶了小三进门,我还多了一个大我三岁同父异母的哥哥。再过一个月后,他们一家三口搬出别墅,那么大的房子剩我跟老管家住,我常望着游泳池想,人死之后是什么感觉……」高行远停住,夹一口菜送进嘴里。 孟辰阳听完他说的话,完全没了胃口。 他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说:「人死之后有一种脱离所有束缚的自由感,但也有种失去所有身体知觉的空无感。你母亲算意外死亡,只要不是自杀,她的灵魂就不会被困在原地,应该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 高行远放下了筷子,「是这样吗?我有时候觉得她好像还在,还是坐在泳池边喝酒,一个人抱着酒瓶哭。」 孟辰阳沉默好一阵子,「你非要拿到高氏集团经营权,是为了你妈妈吗?」 几年前高行远走进他办公室,委托他担任法律顾问,当时他以为高行远是为个人演艺事业需要法律顾问,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为了尽快合法取得高氏食品集团经营权,这件事说难并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他那时才知道章汉翔本名是高行远,是高氏集团创办人高仁松的儿子。 他理所当然想着,争取经营权是豪门内斗最常出现的戏码,他从来只提供法律咨询,并不想涉入太深,也没问过高行远家里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听高行远说起自己的事。 这几年认识下来,他很清楚眼前这个高大俊帅的明星,内在住了一个刚强坚朝的灵魂,表面上高行远看起来总是笑笑的,但骨子里,他其实对自己,比谁都更狠。 这世界上多得是能对别人狠的人,但一个能对自己狠的人,就会是个可怕且可敬的对手。 这些年高行远为取得高氏集团股份的委托书,花了多少心思,只有孟辰阳最清楚。 高行远手上有从他母亲继承而来的百分之十五股份,他自己本身从小就拥有百分之五的集团股份,不过光有百分之二十股份想顺利取得经营权,是作白日梦。 公司派的老古董们也绝对不可能对高行远投下赞成票,在外人看来,高行远不过是明星,有点能力的、有点脑子的股东们,大概都不会放心把经营权交给一个好看的花瓶,会演戏的戏子。 这几年高行远私下收购的股份也不过百分之七,想尽办法取得的股东委托书也仅仅百分之五,距离绝对不可撼动的百分之五十一股份差一大截。 以高氏集团在食品业的龙头地位,股本原就十分庞大,想买这么多的股份,并不是花几亿资金就能到手。 更何况高仁松元人拥有百分之二十股份,他的长子高行哲目前名下也有百分之八股份,高仁松现任配偶手上有百分之五股份,高行远所有的股份还比这三人加起来的少百分之一。 今天之前,孟辰阳一直是以置身事外的角度看高行远争高家经营权这件事。直到刚才高行远说的话,触动了孟辰阳心里一根弦…… v第十八章[12.05] 高行远的母亲,喝酒意外过世,让孟辰阳想起他曾经是心脏外科医师的父亲在一起医疗纠纷之后也是日日酗酒,后来服药过量致死…… 孟辰阳忽然开口,「你知道我岳父是邵逸夫吗?」 「不知道。」高行远很惊讶,邵逸夫是极为成功的商人,身家百亿。 「我可以请我岳父投资高家,毕竟高氏集团是食品业的龙头,每年配股配息也大方,算是能投资的标的。我比较怀疑的是,你这个大明星,到时若顺利拿下高氏集团的经营权,会不会让高氏股票变壁纸?」 高行远靠在沙发椅背,笑得颠倒众生,语气慵懒问:「是我刚刚的悲惨故事挑起你的同情心吗?」 孟辰阳扔了一个白眼,冷着脸说:「我父亲长年酗酒,最后拿酒配药成功自杀,你母亲的遭遇让我想起他。你要说我是同情也没错,不过我还没同情到丧失理智的地步。所以我得先知道,高氏集团股票会不会变壁纸?」 高行远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回道:「让高氏集团股票变壁纸,这是必然的,因为那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孟大律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收起你的同情吧。」 「恨你爸将小三扶正,恨到拿自己全部身家当筹码,到最后说不定得赔上全部财产,你认为值得吗?其实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父亲也许真正爱的人心里是你继母,毕竟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 「高氏集团能有今天,靠的是当年我母亲的娘家金援,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娶了金主的女儿,难道不该好好珍惜,既然爱江山就该舍弃美人,要不就凭真本事打江山。为得到金援娶不爱的女人,成功之后再随意抛弃,我母亲难道是双免洗筷?」 「你听起来恨意满点啊。」 「是挺恨的!他们一家三口如今幸福美满,享受我母亲应得的果实,凭什么?所以我非要让高氏集团股票变壁纸。还有你放心,我不至于蠢到拿全部身家当筹码,托你岳父大人邵逸夫的福,我投资他公司股票,这些年赚不少钱。 「过几年我要真有本事搞垮高氏,哪怕只单靠在你岳父公司的投资,也够我吃香喝辣了。收起你的同情心,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孟辰阳沉默一瞬,果然他就不该在这只笑面虎身上浪费一丝半点同情心。 「你今天在我办公室杵这么长时间,就只是为了问我是不是真死过一回?」 「算是吧。不过最重要的是想跟你炫耀,从今天开始我有女朋友了。」 孟辰阳嗤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忍不住泼他冷水。 「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不过是一个女朋友罢了!多的是今天谈恋爱,过阵子就失恋的人。」哪像他老早将邵一棻合法圈成孟太太,对他来说具有法律意义的男女关系才值得炫耀。 高行远感受不到冷水的冷,自顾自地说:「我发现人真的很矛盾,以前我厌恶别人喜欢我,只因为我这张脸。现在我巴不得可人因为我这张脸赶快爱上我,偏偏可人是个脸盲的。」 「脸盲的?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女朋友分辨不出人脸好看与否,在她眼里每个人都只是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的一张脸,无所谓美丑。我就算想用美男计,也起不了作用,只能用我良好的品行与内在打动她了。」 「良好的品行与内在,你有这些东西吗?一个处心积虑想搞垮大集团,让集团股票变壁纸的男人,品行会有多良好? 「你一心想为你母亲讨公道,打算弄垮高氏集团,完全不在乎那些投资高氏股票的小股民血本无归,我很难相信你有良好的品行与内在。」孟辰阳冷冷吐槽,忍不住二度泼他冷水。 高行远倒也没反驳,只是低声浅笑。 然后两人一阵沉默,各自低头吃完面前的便当。 高行远收拾好了餐盒,对孟辰阳说:「当年我站在泳池边,无助看自己的母亲在水里漂浮时,他们一家三口正幸福快乐的庆生吃大餐,我母亲的忌日,是那个女人的生日,太讽剌了!后来我对自己发誓,要不择手段毁掉高氏集团,哪怕赔上我的灵魂也无所谓。 「我内在所有美好品行,在那一年陪着我母亲一块死了。那些即将血本无归的小股民确实可怜,可是除了我,谁可怜过我母亲?」 孟辰阳无言以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旁人无法分担的包袱,无法触及的伤痛,他没再多做评论。 安静一会儿,高行远又说:「一棻邀我跟可人这星期天到你们家吃晚餐,过几天你就能看到我漂亮的女朋友了。好啦,谢谢你今天的晚餐,我差不多该走了!星期天晚上见。」 说完,高行远潇洒起身,走出孟辰阳的办公室。 【第六章】 苏晨桦是大楚可人三届的同系学长,楚可人刚进医学系,就被取了个「天才美少女」的封号,她连跳两级,以十五岁年纪考进医学院,在同届新生里显得更为稚嫩青涩。 十五岁的楚可人尽管年轻稚嫩,却有张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妍丽面容,她五官深邃、皮肤白皙,一双明眸大眼藏着聪慧的光。 楚可人这位天才美少女从不曾辱没旁人为她起的封号,进医学系后年年拿书卷奖,优异的成绩让与她同届的学生们望尘莫及。 大楚可人三届的苏晨桦在迎新会上第一次见到楚可人,当时对楚可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觉得她确实是一个极漂亮,带着几分羞怯的女孩子。 苏晨桦真正认识楚可人,是在他大五时,一个初夏深夜。 他印象很深刻,那时学校期末考差不多都结束了,大多数学生回家的回家、放假出游的放假出游,留校学生不多。 他当时在医院实习,轮值急诊室夜班,救护车将一名八十七岁的老人送来,急诊值班医师判断是中风,楚可人填写数据挂号后,才进急诊病床区。 他刚打出检查单,准备让家属将病患送去做ct检查,才看见楚可人在病床旁边,她脸色焦急,显得有些无助…… 后来苏晨桦才知道,那位老人家是楚可人在这世上唯一仅剩的亲人了。 楚可人的爷爷检查后,证实是脑溢血,情况非常危急,医师在最短时间内为楚可人的爷爷开刀,不幸的是,最后结果仍是回天乏术。 楚可人被主治医师告知噩耗后,在手术室外呆坐,没多久便低头痛哭。 他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痛失亲人的她,站了一会儿后,他回急诊室继续值班。终于熬完了夜班,他不放心又回到手术室外,没想到楚可人依然是同样的姿势,只不过她的哭泣声微弱许多。 苏晨桦在她旁边空位坐下来,鼓起勇气开口,「学妹。」 v第十九章[12.11] 楚可人抬起头,看他的眼神里有悲伤也有茫然。 苏晨桦与这个连续两年拿书卷奖的美丽学妹,其实仅有几面之缘,楚可人不记得他,是理所当然的。 他赶紧又补了句,「我是大你三届的学长,今天在医院值班。我看过病历资料,你爷爷已经走了,请你节哀顺变。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楚可人听完,只是对他摇了摇头,又继续一脸茫然坐在位子上。 他看着她继续发怔,觉得不是办法,伸手将楚可人拉起来,陪着她将后续的事全打理完。 苏晨桦就是从这时候跟楚可人渐渐熟络起来,他记得楚可人将她爷爷骨灰坛送进灵骨塔后,语有些感伤地对他说了一句—— 「学长,从今以后,我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了。」 急诊室那晚,是他第一次看楚可人掉眼泪,也是唯一一次。 随着时间过去,苏晨桦越来越爱楚可人,他对楚可人的爱已无法用三言两语述说清楚。 他明白很多人受楚可人美艳外貌吸引,进而展开追求,但他爱楚可人,不单只是她妍丽的外貌,他真正深爱的是她的内在,他比多数人更了解她的坚强与坚韧。她从不顾影自怜,尽管出身卑微。 因为跟楚可人逐渐熟稔,楚可人从不避讳谈她有个当游民的父亲,在她读高中的时候重病过世。 她坦率地对他说,她是被爷爷带大的,她曾用爽朗笑容对他说起小时候,每年过年她最期待的,就是能够与居无定所的父亲,在街边吃一顿年夜饭。 楚可人从不将世俗的财富权势放在眼里、当成衡量人的标准,她对待所有患者同等认真,不因贫富有丝毫差异。 这点,在苏晨桦看来十分难得。 苏晨桦在大医院里看多了,医师是人,有不少医师也会趋炎附势,对待有权有势的病患会相对多点客气,面对权势患者的病情,也会多点认真。 但楚可人始终如一,无论患者贫富,都是同等态度。 楚可人的追求者,不乏企业名流、富家贵公子,但这些年,他不曾见过楚可人为谁动心。 倘若楚可人是一个能被金钱权势打动的人,那么他会早早地在楚可人面前展现自己优渥的家世背景。 可是这些年越是跟可人相处,越是了解她,苏晨桦就越能理解,搬出金钱权势来,对楚可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加分作用。 苏晨桦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是有些急了…… 这些年看起来他是跟楚可人走得最近的男人,可他也深知楚可人对他似乎没有其他朋友之外的情愫。 偏偏前阵子他被父亲催婚,他父亲打算安排他与某企业千金相亲,他婉拒了,于是他父亲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之内他若没带任何女性朋友回家见面,就必须听从家里安排,乖乖相亲。 苏晨桦决定鼓起勇气,邀楚可人到家里吃顿饭,他想,楚可人这几年跟他单独吃饭不少次,她应该不会拒绝他。 这天,苏晨桦在医院只有晚上门诊,却在下午就提前到医院,他晓得楚可人今天晚上也有门诊,按楚可人的习惯,她通常在中午过后就会先到医院。 除了急诊室主任陈德辉和苏晨桦,知道楚可人家庭状况的人不多,多数人以为她是因为敬业才几乎以医院为家,但真相其实是她没有其他家人,所以几乎将生活重心全放在医院事务,以及她的患者身上。 苏晨桦提早来了医院,却意外地没看见楚可人,一直到傍晚五点多,才见她嘴上噙着浅笑,缓步走进医师休息区。 苏晨桦走到她面前,笑问:「可人,你星期五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饭。」 楚可人听见熟悉的声音,迎上苏晨桦视线,「星期五晚上……好啊。好像很久没跟学长一起吃饭了。」 楚可人态度坦然地接受了苏承桦的邀约。 对她来说苏晨桦不仅仅是学长,更像是家人。如果她能有兄长,她会希望有个像苏晨桦的哥哥。 爷爷过世时,她没什么钱,后事其实是里长帮忙向社会局申请补助,才勉强简单办妥。 那时苏晨桦陪着她写文件、找里长、找礼仪社,陪她谈火化时间、进塔时间……那些细碎的过程,若没有苏晨桦的陪伴,她想她一个人会更深刻感受痛苦。 几年下来,她再迟钝也隐约明白,苏晨桦对她有些不同,只不过苏晨桦从不曾直白表示过什么。 她曾经想过,如果苏晨桦坦然告白,她应该会考虑跟他交往看看。 就像今天下午,高行远直率问她能不能跟他交往? 楚可人对感情一向没有太多浪漫的想法,人跟人之间,她只求坦率,她不爱拐弯抹角地猜来猜去,爱的起点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什么刻骨铭心、海誓山盟、情有独钟……对楚可人来说,如同不切实际的童话,只存在于书本中。 说穿了楚可人是个没有浪漫细胞的人,也或许她的想法和大多数女人不同,她并不期待在现实生活里,有白马王子出现拯救她免于水深火热的困境。 爱之于她,仅仅是两个人互相扶持,无论她想做什么,那个人都愿意在身旁。 她并不需要对方上刀山下油锅的付出,她只需要心理支持与陪伴,这样就够了,这就是她对爱情的全部想象与期待。 楚可人曾经觉得苏晨桦可以是那个人,可惜苏晨桦从没向她告白过。 而今天高行远以符合她对爱的想象与期待的方式出现,今天就是她与高行远对的时机点,所以她跟高行远交往了。 「几点呢?我们约哪里见面?」以往跟苏晨桦约吃饭,通常是他们约好吃饭餐馆,各自在约定的时间到达。 v第二十章[12.17] 「我下午四点到你家接你,这星期五是我妹妹生日,你一定比我了解女孩子喜欢什么,我想请你跟我去百货公司挑一件大衣。我妹妹身高跟你差不多,挑好礼物你跟我一起回去吃个便饭好吗?」 「呃……」楚可人顿了一下,才说:「如果我挑的大衣你妹妹不喜欢,千万不要怪我。」 「当然不会怪你。」苏晨桦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她没有拒绝。 这是不是表示,他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正当苏晨桦这么想,就听楚可人又开口说—— 「学长,刚好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今天答应跟高行远交往了。」 苏晨桦听完,整个人一阵懵,「高行远?」这是哪号人物?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楚可人笑了笑解释,「高行远是他的本名,章汉翔是他的艺名。」 「章汉翔?那个男明星?」苏晨桦知道急诊室主任陈德辉的侄子是导演,最近才借过急诊室拍戏,他听说陈德辉坚持让楚可人客串一个小角色,而章汉翔就是跟她有对手戏。 「你们之前就认识吗?」苏晨桦不敢相信楚可人突然就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交往了。 「算是认识吧,他曾经帮过我,只是我不记得他了。今天他请我喝下午茶,说起当年的事,我才想了起来。下午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交往看看,我觉得他人不错,就答应跟他交往。」 「就这样?他问你能不能跟他交往看看?你就直接答应了?」苏晨桦难以置信。 「是啊,他直接问我,我也不讨厌他,应该也有几分喜欢他。不过人总是要实在相处过,才知道适不适合,我就答应跟他交往,相处一阵子看看。」 苏晨桦一时半刻他消化不了这消息,有些心乱,匆匆结束话题,「我星期五下午过去接你,我们差不多该去诊间了。」 「嗯。」楚可人应了声,目送他离去。 离开休息区后,苏晨桦不停在心里自问,如果他早些像章汉翔那样直接问可人愿不愿意跟他交往?可人会不会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 晚上门诊结束后,楚可人走出医院已将近十点半。 才刚走上人行道红砖,一个咖啡色泥浆状魔物从地面钻出来,好死不死碰巧出现在她身旁。 魔物似乎瞄准了目标,正要冲往一台从左手边急驶而来的重型机车时,楚可人面不改色快手一伸,挎住魔物轻轻送出力量,魔物瞬间被歼灭。 半年前那场车祸后,她刚醒过来时,第一次看见魔物表现得可不是那么平静。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作了个荒唐的梦,什么神仙、治愈技能、死而复生……那些玄奇的事全是她在作梦。 可是医师告知她可以下床走动,她离开病床后,开始看见颜色相异、奇形怪状的大大小小魔物。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眼花,甚至怀疑是脑部手术留下的后遗症,直到一回,有个黑色骷颅头状的魔物,在她面前龇牙咧嘴,她好奇地伸手一碰魔物,那黑色魔物竟嚎叫出声。 她惊觉自己的指尖透出微微白光,畏惧白光的魔物挣扎后退,她一鼓作气抓住魔物,轻微用力,手里的白光更亮,眨眼魔物成粉状消失了。 她瞬间明白,那个要她选一项技能重返人间的神仙是真实存在。 楚可人记得神仙说过,她选的是治愈技能。 她原想既然是神仙给的技能,魔物也似乎很畏惧,她的技能应该很强大吧,也许强大到能治愈人类的各式疾病! 她于是天真地尝试以技能治愈伤口,却发现神仙给她的治愈技能,用在人类身上根本两光!大概只能让轻微破皮恢复原状,其他一概不能。 不过她也还记得,神仙说过技能是能够随修练而增强……她当时应该好好问问神仙究竟要怎么修练?可惜没机会问了。 收拾干净正巧出现在身边的魔物,楚可人打算往家的方向走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是高行远的手机号码。 「我是楚可人。」她接听手机。 「哈啰,我亲爱的女朋友,现在正准备回家吗?」高行远问。 「嗯,刚走出医院。」楚可人因他夸张的语气而发笑。 「你圆看一下。」 楚可人回头,看见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满脸络腮胡,搭一副大得不象话的黑框平光镜,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高大男人。 她笑了笑放下手机,切断通话。 男人三两步来到她面前,惊喜地问:「你认得出来是我?」 楚可人笑着摇摇头说:「认不出来,但我能听出是你的声音。你平常出门都得这样装扮一下吗?今天下午是老人家,现在是潇洒中年人,晚一点是不是要变身狼人?」说完,她刻意抬头看一眼天空,一轮弯弯的上弦月在云层里忽隐忽现,她低头笑说:「可惜今天不是满月。」 高行远爽朗大笑后,解释道:「若是私人行程,我通常会慎重打扮一番。」他特意强调打扮两个字,很爱演地朝楚可人流里流气眨了几次眼睛,又说:「可惜我不是狼人,就算今天是月圆,也变不了身,不然,我也挺想变变看。」 「今天不是才一起喝过下午茶?怎么又来找我?」 「打铁要趁热啊!我们决定开始交往,我这个当男朋友的,有空自然要尽心尽力扮演好护花使者的角色。能接女友上下班,是身为男友我的荣幸。 「这两天我没什么行程,可以的话我会尽量多陪你。有时拍戏忙起来,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办法跟你见上面,请你以后要多多体谅。」 「别担心,我这职业忙起来,恐怕也需要你多多体谅。」楚可人笑着说。 v第二十一章[12.21]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你的笑容变多了,这是不是男朋友的特别福利?可以常看见你笑。」 楚可人耸耸肩,没回答。 她知道不少人在她背后喊她是冰山美人,没出车祸前,她的性子偏冷,很难热络与人来往。再者,她无法单从人的五官辨别谁是谁,就很难立刻响应打招呼,久而久之许多人就认定她高傲,说她见到认识的人都不爱打招呼,哪怕是给个微笑都吝啬。 她不善于对别人解释,也不想逢人就说她有脸盲症,日子久了习惯了,不熟的人认定她冷傲,她也就随他人认定。 不过半年前那场车祸,改变她不少。 经历过生死,才会对生怀有更多的热切,更愿意珍惜,而知道了死亡不是结束,她的心变得更开阔,也更自由,无形之中脸上笑容也多了不少。 她并不在意形象,看见那些害人魔物,她常会忍不住把小时候在街头巷尾学到的各样国骂搬出来,好好问候那些祸害人的魔物。 有时她也会想,神仙究竟在忙碌什么,居然没空管那些时不时从地底冒出来的非人类祸害这世界?最瞎的是,居然找她这个普通人帮忙除害! 死而复生前,她对什么神佛啊、魔物啊这类非科学现象,只当是人类想象力过度发达的产物。 如今虽然她依旧无法理解这些超自然现象,有太多疑问没有答案,她却也不想浪费生命寻求答案,能够珍惜当下,活得自在尽兴,是她现下的唯一目标。 终究,人生苦短。 她仰头望着高她超过半颗头的高行远,没头没脑地问:「你真的相信我吗?」 「你指死而复生,遇到神仙,以及人间有许多奇怪魔物这件事吗?」 楚可人点头。 高行远没有犹疑地说:「我相信。」 楚可人安静了一瞬后反问:「为什么你相信?你不会觉得我今天下午说的那些很离奇吗?」 「是很离奇,但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相信你。你是我女朋友,如果我不能相信我选择交往的伴侣,我还能相信谁?」 高行远这话,莫名打动楚可人。 「因为是女朋友,即使我说得再离奇你也愿意相信?」 「不是愿意相信你,而是我相信你。」他言辞恳切,「愿意相信你跟果断表示我相信你,两者之间是有差距的。我相信你,没有丝毫动摇与怀疑。」 楚可人被感动了,「我是你的女朋友,就能得到你的盲目相信。你不怕以后我骗你,你被我卖了吗?」 「如果你能骗到我,那也是我甘愿被你骗,我不怕。」他笑得春风满面。 「你不觉得你的信任给得太快、太多吗?」楚可人困惑问。 「今天下午听完你的遭遇,我想起一句话,人生所有相识,都是久别重逢。你的经历告诉我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跟你活过好几辈子。在那些我已经忘却的许多前世中,我相信我们一定早就相识,这一生,不过是我们再一次的久别重逢。」 楚可人听着这么一段话,心脏怦然跳动。 高行远怎么有办法短短几句话便说进她心里?人生所有相识,都是久别重逢……或许真是如此。 高行远停顿了一下,凝视着她问:「楚可人,你知道半年前发生车祸前一分钟我的脑袋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什么?」她顺着他的话问。 「那时候我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前一晚有个睡在便利商店旁的游民,给了我半瓶矿泉水,没有哪个路人正眼看过我,我打算过马路那当下,心里在想着,万一我在这情况下发生什么意外,大概不会有任何人会对我伸出援手。 「我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有哪个单身女性在我发生意外时,愿意帮我一把,那一定就是我的真命天女。 「没想到,真实人生里的巧合,比戏剧多更多。在那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我就看见漂亮的你站在马路对面,我往前走时,心里想着你身上有种我不曾在其他女人身上见过的美,我无法形容。没两秒车祸发生了,你朝我冲过来,把我推往另一边,自己却被车子撞个正着。」 高行远停下来,诚挚望进可人的眼里,回想让他惊心动魄的那一幕。 这半年里,有好几次他从梦中惊醒,梦到的都是她倒在血泊中的可怕画面。 高行远的头往她的脸靠近,目光流连在她漂亮的唇瓣上,他声音变得低沉了,透着一点沙哑,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当时在你身上看见那瞬间形容不来的美,是从你心底发散出来的美。楚可人,我给你的信任,绝对不会太多、太快。我现在只觉得我们这辈子认识得太慢了,毕竟我们一定相识了好几辈子……」 今天若换成其他男人对楚可人说这些话,她一定会觉得肉麻又浮夸,但想着高行远说过的事,他们在还不认识彼此时就共有的经历,想着高行远曾在一条安静漆黑小巷弄里救了她……她却觉得好像真的是如此。 也许就如高行远所说,真实生活里的巧合,比戏剧多的多,也许他们真的认识了好几辈子…… 「高行远,你很会说情话。」 高行远笑着半眯了眼,非常严肃地说:「我说的不是情话,是真心话。」 楚可人没再继续沉溺在这话题上,仰头说:「我就住在医院附近。」 「我刚才坐出租车过来,正好我们可以散散步。」高行远笑开。 她点了点头,侧转身准备往住处方向走,却被高行远一把拉住。 高行远的脸朝她靠过去,声音依旧低沉,多出几分诱哄地说:「我亲爱的女朋友,既然我们认识了好几辈子,那么我现在跟你要一个这辈子的第一个吻,应该不会太快太唐突吧?」 说完,他不给楚可人响应时间,俯下头吻上那漂亮的唇瓣。 v第二十二章[12.27] 刚才望着她漂亮的唇,他就想这么做了,他不断想着她粉嫩的唇,品尝起来一定很甜……果然又软又甜…… 毫无心理准备被高行远吻上那瞬间,彷佛有细细电流窜出来,从他们相触的一小片肌肤间烧灼起来,又麻又痒地钻进楚可人从不曾让其他男人进驻的心房。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她的手环上高行远的颈项,高行远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两人吻得难分难舍…… 高行远终于拉开两人的距离,用沙哑声音问:「你感觉到了吗?」 「如此契合……」楚可人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慵懒的性感。 她坦率的言词,几乎让高行远无法招架。 这个吻,对高行远来说,让他有如同找到寻觅许久的灵魂伴侣的满足,此时此刻他深信不疑,他与楚可人绝对是久别重逢。 「这里到我住处走路大概十分钟,走快一点也许七分钟就能到。你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楚可人问。 「当然要去你家。这是不是表示刚才那个吻让你很满意?」 楚可人虽有些害羞,却毫不犹豫地干脆回答,「对,我很满意。」 高行远哈哈大笑,拉着楚可人的手,说:「我们别慢慢散步,用快跑的,我等不及去你家坐坐了。」 她点点头,快一秒起跑,这下子换成她拉着高行远,往住处飞快奔跑。 【第七章】 两个人气喘吁吁站在一栋老公寓的大门前,斑骏的赭红漆色,无言低诉老公寓在岁月递嬗中经历的风霜。 站在老公寓门前,楚可人生平第一次有了莫名的尴尬。 她想,一定是刚刚那个吻让她昏了头。 高行远开的是两千万起跳的超跑,想必他的住处不会低调朴素到哪里去,她怎么就那么冲动的邀高行远到自己的住处?她的公寓啊…… 楚可人侧头望一眼老公寓,转过来对高行远说:「如果你想换个地方,饭店或者摩铁也可以,不一定要到我住的地方。」 高行远惊讶半晌后,不合时宜的爆出笑声,他笑得十分爽朗,像是打从心底被什么好笑的事逗乐了。 「原来,我刚刚那个吻让你如此满意。」高行远半笑闹半挑逗的说,接着他额头顶着楚可人光洁的额头,声音转低说:「倘若我第一次到你家就把你吃了,你一点都不觉得我太禽兽吗?」虽然有些时候,男人确实需要禽兽一点。 楚可人微微一怔,若是回到半年前还没死过一回的她,她确实会认为他们之间进展得太快、太禽兽了…… 但此时,站在高行远面前的她,是死过一回的她啊。 若要说死亡带给她最大的体悟是什么,那便是人的一生太过匆促短暂,不要花时间犹豫不决、不要被世俗的框架束缚。 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想做什么就要尽快去做、想得到什么就尽力去追求、想体会什么就放开心胸去体会。 刚才高行远用一个温柔的吻,唤醒了她从未有过的知觉,她从不曾在男女情事有过深刻感知或经历、她不曾对哪个男人动心过,即使曾经想过也许能跟苏晨桦走在一起,那也不过是种随遇而安的选择。 她不曾对苏晨桦有过丝毫悸动,但刚才,高行远在医院外的人行道上,低头用一个温柔绵长的吻让她感受到了…… 情生,意动,不过在弹指瞬间。 没有太多理智,无法分析为什么,她的身体敏锐的渴望这男人。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楚可人顿了顿,直率地对高行远说:「我从来没吻过其他男人。」 高行远怔住,没想到她会飞来这么惊天一句。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十一世纪,女人早不再被教条理智捆绑、不再听命于男人、不再以夫以父为天。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美貌胜花的楚可人,居然将初吻留到现在…… 下一瞬,楚可人实事求是地滔滔不绝开口说:「我觉得我应该去找另一个男人吻吻看,也许我只是被亲吻的震撼迷惑,有些意乱情迷,并不是真的对你动心,也或许是……」 楚可人的话被第二个突如其来的吻堵得严严实实的,眨眼间,又是一阵意乱情迷。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无声邀请高行远走进她贫乏得近乎空旷的家,这间三房两厅大的老旧公寓,与其说是一个家,不若说是一个充满冰冷没有太多温暖人气的住所。 这是栋旧式老公寓,铁门打开是一个狭长型的阳台。 高行远第一眼看到阳台,立即被入眼的盎然绿意惊艳了。 阳台做了防盗铁窗,窗台上放置一盆盆多肉植物、婴儿泪、铁线蕨、羊齿蕨、常春藤,挂在防盗窗上头,防盗铁窗前犹如有一帘茂密绿色植物水瀑悬空而落。 阳台地板上错落有致地栽植了麒麟草、沙漠玫瑰、软枝黄蝉,软枝黄蝉枝蔓缠绕阳台矮墙蜿蜒而上,麒麟草绽着鲜嫩小红花与雅致黄蝉花静谧争艳,这一小方狭长阳台盎然的绿意沁人心脾。 楚可人拉着他的手走进阳台,关上阳台铁门与内侧大门,高行远调转视线穿过透明落地窗,怔愕了半晌。 v第二十三章[01.04] 相较于阳台充满热闹生机,落地窗后的客厅空旷得让人觉得萧索。 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没有沙发、没有茶几、没有电视,没有丝毫有生活感的用品,是一个完全净空的空间。 一旁的楚可人尴尬轻扯他的手,拉开落地窗,将鞋子搁在外头踏进屋子。 「我两天会拖地一次,客厅只是看起来空,但很干净。」楚可人的声音,压抑干涩。 高行远看她一眼,笑开了,瞬间明白为什么刚才在楼下楚可人会说,如果他改变主意,想去饭店和摩铁也可以。 他脱鞋进屋子,楚可人关上了阳台落地窗,穿过客厅,往屋子更里面走去,他安静跟在后头。 两人来到厨房,他进入屋子第一个看到的电器用品是冰箱,有扇房门关着,另外两扇门是敞开的,两间房皆空无一物。 那扇门扉关紧的房,他猜应该是楚可人的房间。 她拉开冰箱门,望着冰箱,迟疑了好几秒,一脸为难地抬头看站在厨房入口的高行远,问:「你想不想喝点什么?不过选择不多。」 「你有什么?」高行远兴味盎然问,走到楚可人身后,往冰箱望进去,门侧三瓶矿泉水、两瓶气泡水,三层冷藏层架只放了一盒用掉大半的洗选蛋、两盒豆腐,没有其他东西了。 高行远好奇将豆腐拿出来看,没过期,他将豆腐放了回去,再望几秒没其他东西的冰箱冷藏室,好笑地想,确实没有多少选择。 楚可人的冰箱跟这屋子一样,空旷得……让他有些心疼。 阳台生机盎然的绿意与屋内寂寥的空旷,形成一种难言的强烈对比。 见楚可人站在冰箱前一脸为难的样子,他觉得好笑,同时又有股堵得他发慌的心疼感涌出来。 他索性将楚可人拉离开冰箱,顺手将冰箱门关上了,说:「我其实一点都不渴……更正,我很渴,但我的渴不是喝水可以解得了的渴。」 他低头,在楚可人的唇瓣上轻轻要了一个吻,这是今天他第三次吻她了。若说前面两个吻充满了欲望与索求、好奇与探索,那么现在这个吻,完全只有怜惜罢了。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女孩子可以活得这么空?活得像是随时可以毫无牵挂撒手离开? 一个只有两秒左右的亲吻后,高行远问:「要不要跟我介绍一下,你可爱的小厨房里有哪些东西?」 她尴尬笑了笑,打开上方橱柜拉门,里面有面条、泡面、盐、酱油、胡椒粉、色拉油,接着另一边柜子又被拉开,一个大汤碗、一个盘子、一双筷子、一只玻璃杯。 她走到瓦斯炉前,拉开下方的储物柜,一个平底锅、一只汤锅、一把锅铲、一把大汤瓢,一面切菜板、一把蔚师刀。 楚可人无言地行动着,让高行远看完蔚房里所有东西,说:「就这些了。」 高行远沉吟了几秒,所有东西都是单数一…… 「准备好带我参观你的闺房吗?」他声音万分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楚可人明显有几分尴尬,却也没特别想掩饰,点点头领着他走向这屋子里唯一关起来的一扇门前,打开门走进去。 高行远随后跟进来,入眼是一张双人床、一整面的系统柜,一边是衣柜、一边是书柜,书柜这边摆满了许多专业原文书、一张长形木头书桌,桌上有笔电、一个打开的小化妆包,里头有几样简单的基本化妆品。 高行远走了过去,往化妆包里瞧了几眼,粉底唇膏、粉饼腮红、眼影……全是简单基本款。 他望向铺着深蓝色床罩的双人床,这一张床,算是这屋子仅次于一整个墙面系统柜后最大的家具。 高行远走到床边,坐在床上,晃了晃,想着,不错!软硬适中,是张好床。至少楚可人没在睡眠上也亏待自己。 他望向站在床边始终局促的女人,朝她伸手,将她拉了过来,一个使劲让她跌坐在他双腿上,接着他一针见血吐出了话。 「你在这世上没有其他家人、没有牵挂的人,索性就活得像随时可以轻松撒手人寰的样子,你是不是想,万一你走了,也不会麻烦其他人太多?」 楚可人呆住,没想到高行远一眼看穿她。 他不是嫌弃她活得寒酸,嫌弃她三房两厅的老公寓里竟然家具没有几样,而是看透她。 他看出她不买多余家具背后的真正动机,她确实活得无牵无挂地,不想日后有万一得麻烦别人太多。 这男人很犀利,不光是爱演戏、会演戏而已。 楚可人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坐在高行远腿上,将头靠上高行远的肩。 已经很久很久了,她没和谁靠得这么近过,今天以前觉得自己不需要谁,这一刹那靠在高行远的肩上,她才骤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渴望能有一个人让她依靠。 她低声说:「你说对了,我没有其他家人、没有牵挂的人,在医院待得久,看了太多生死,知道人生随时可能有意外,我的确是不想造成别人的负担,生活过得越简单越好。」 高行远的手揽上她的肩,大掌轻抚她脸颊,她肌肤软嫩带点微凉。 「既然要活得越简便越好,换间套房住,不是刚好吗?」高行远心疼地想,这世上应该没有能让楚可人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的人吧,她才会让自己活得这样贫瘠…… 他有些贪婪,想当唯一一个让楚可人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的人。 其实他多少可以猜出,单身的楚可人为什么要住三房两厅的老公寓,她想给已经不在的家人留间房吧。 可他想听她亲口说。 「另外两间空房,一间给我爸、一间是我阿公的。我答应过我阿公要好好隐书,长大后要赚很多钱,买一栋房子,一个房间给阿公、一个房间给我爸爸,我们不用再靠低收入户补助,我爸也不必在街头居无定所流浪,可惜他们都等不到我长大,先后离开了。」 v第二十四章[01.09] 楚可人停下来,回想小时候,以前从不觉得生活苦,哪怕粗茶淡饭、哪怕跟爷爷挤在一个小小的简陋房间,她也感觉幸福,因为那小小的简陋房间,是阿公拼尽全力为她撑起的家。 有家人的地方,才算家。 如今,她一个人住三房两厅的老公寓,空间充足,却再也没有家的感觉。 楚可人一阵感伤,但没多久她笑笑地说:「我总觉得我爸跟阿公还陪着我。小时候我跟阿公住很小很小的套房,房间里塞满生活杂物,只剩一条小小走道移动,我有些害怕那种拥挤。 「有一次半夜发生地震,四周杂物被地震摇落,床尾一迭旧报纸高高的几乎要堆到天花板上,整迭掉下来压在我身上,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害怕,我怕被埋起来。」 高行远听着,爱怜地摸摸楚可人的发,问:「为什么房间有一整迭旧报纸?」楚可人这辈子一直紧紧关上的话匣子,就这样被高行远打开。 她继续说起小时候跟爷爷拾荒,在街头巷弄里穿梭,常常一个白天走着走着就过去。 这世上有很多好心人,看他们一老一小可怜,会帮他们留旧报纸、包装纸箱、可回收的瓶瓶罐罐。 她认识很多看起来凶杆,满身剌青的叔叔伯伯,他们很疼她,老是担心她被别人欺负,常常用台语跟她说:「阿妹啊,你这么漂亮,要凶一点,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他们教她各式各样的国骂、三字经,她当时小还不太懂事,学了那些国骂,骂起人来行云流水,所有下流词汇,她信手拈来,骂得好顺口。 见高行远听得哈哈大笑,楚可人也笑起来,又说:「后来有一天阿公无意间听到我用三字经骂一个抢我糖果的街头小霸王,糖果是便利商店的姊姊送我的,我实在很生气,不只用三字经骂他,还揍了他。」 那次后阿公很担心她变坏,最常对她说的就是—— 「阿妹啊,你要卡乖欸(你要乖一点),你生作水水(你长得漂亮),卖噢背骂郎(别胡乱骂人)。」 「骂三字经啊……」高行远望着楚可人那对勾人唇瓣,想象她漂亮的小嘴愤怒吐出国骂的样子,忽然有些兴奋,声音沙哑,在亲吻她之前诱哄地问:「不知道你在床上说起脏话是什么模样?真想听听看,如果是在床上说下流的话,应该很剌激……」 高行远说得色情,刚被压抑住的情欲,猛然爆发、翩然降临,他没来由渴望听她漂亮的小嘴吐出邪恶的字眼。 他深深吻了她,将她推倒在柔软大床,他的手极温柔探进她衣衫底下,她肌肤白皙,触感柔软,他的掌心徐徐缓缓摩挲着她。 楚可人完全不推拒,尽管发展得似乎很快,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从不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人突然的深入自己的生活领域,让她情不自禁,让她愿意毫不抗拒地敞开自己。 爱情,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倶全,便水到渠成。 她与高行远之间,正是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尽管就世俗价值观来看,他们的进展确实太快,快得让人瞠目结舌,一环接着一环在最短的时间里发生…… 然而她欣然接受这些光速一般发生的事件,她欣然接纳这个躺在她床上的男人,任由他探索自己从不曾对他人展露的身体。 他的掌心那么暖、那么热、那么温柔又催情,一寸一寸熨烫过她不曾被人碰触的肌肤,她感觉被他抚过的每一寸肌肤上的毛细孔,都甘心乐意地为他舒张开来,发出了无声的渴望低吟。 她闭上眼睛,感受他的爱抚与挑逗、感受心底奔涌而出的震撼与陌生的渴求,她听见自己吐出了声音,沙哑难辨、充满需索,彷佛是急切的邀请,希望他往深处填补她从不曾被人填补过的空洞。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晓得高行远刚刚因为她说的那个脏字失控了,才会抱她抱得那么疯狂、那么狠、那么深…… 没多久的后来,她才明白,男人禽兽起来有多无耻,她在心底决定再也不说一个脏字,不管在谁面前。 可那个决定,不到半天就破功。 往后每每上了床,都破功! 她总是被高行远又哄又撩得顺他的意,吐出他想听的下流词汇。 唉,误上贼船。 不说高行远想听的,她根本下不了床。 【第八章】 车子开到苏家大门口,楚可人望一眼苏晨桦,苏家大门是扇镂空雕花锻铁门,可以轻易看见门后大片宽广花园,一条由大门弯曲通往那幢具巴洛克式白色豪华宅邸的双向车道,豪宅与大门中间有座华丽喷水池,一对白色天使雕像,左右各握一个瓮,不断有水由瓮中落下来。 雕花铁门边有监视器,隔着铁门车道右手边有一间小屋子,看起来像是警卫室,车子才在门口停下,大门旁的对讲机立刻有声音传出来,十分恭敬地招呼。 「少爷你回来了,先生、姨太太与小姐都在等你了。」 苏晨桦对监视器挥挥手,下一瞬雕花铁门自动缓缓滑开。苏晨桦将车子开入花园,顺着车道行驶却没有开到建筑物正门,而是绕往屋子后面。 楚可人望见大片绿草上一棵绿叶茂密枝干高耸的老树,草坪的另一边有间水泥砌成的宽阔车库连接车道,开放式的车库里已经停了四辆名车。 楚可人算是懂车的人,看着白色保时捷凯燕、黑色宾利、宝蓝色玛色拉帝、红色捷豹,就知道苏家绝非一般人家。 苏晨桦将车停进车库,绕到副驾驶座替楚可人开门,他犹豫一瞬便开口,「我父亲是苏澄焕。」 楚可人立刻点头,表示听见了,原来苏晨桦是政治世家贵公子。 苏家三代从政,苏晨桦的曾祖父年轻时跟着国民政府一起撤退到台湾,带着老苏家的珍宝与一批苏家几代积累收藏的古文物,那笔不寻常的财富,让苏晨桦的祖辈们迁移到台湾后,不但有钱也趁势掌握了部分政治实权。 三代从政的苏家,代代是大佬级的政治人物,直到苏晨桦,他坚持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对苏晨桦来说,辉煌的家世背景是包袱,他从不主动向人提家世。 v第二十五章[01.14] 「刚才警卫说的姨太太,是我父亲的女朋友。」苏晨桦斟酌了一下词汇,「我母亲过世很多年,我父亲一直没再娶的打算。阿姨她在我们家住很多年了,先跟你说一下,免得肿尬。 「我们家……怎么说呢,有些保守,还用着从前的称谓,像是老爷、少爷之类的,其实我自己也很不习惯,但没办法,从小家里就是这样。不过我爸还满开明的,等一下进屋,你别觉得拘束,当是到普通朋友家拜访就好。」 听他有些紧张地解释,楚可人笑笑回道:「学长放心,我不会觉得拘束的。」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带着楚可人走进了屋子,管家已经在大厅,恭敬等着他们。 苏晨桦将手上提袋给了管家,说:「给小姐的生日礼物。」管家接过提袋,对苏晨桦说:「老爷、姨太太跟小姐已经在餐厅等你们了。」 「好。」应声后,他领着楚可人往餐厅走。 管家转身将提袋送上二楼放进小姐房间。 来到餐厅豪华的长方形餐桌边,楚可人就见苏澄焕坐在主人位上,女主人坐在长桌另一端。 苏晨桦的妹妹坐在侧边,靠近苏澄焕,三个人见他们进来,同时放下手里的杯子,餐点还没上,先前三个人只是安静的品着白酒。 「爸爸、阿姨,我回来了。」苏晨桦开口,「这是我朋友楚可人。」 楚可人立刻朝长辈打招呼,「伯父、阿姨,你们好,打扰你们了。」 苏澄焕认真打量楚可人一瞬,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说:「可人,欢迎你来家里玩。 长桌另一头的女主人神色略略不安,说话的音调有些紧绷,但也含着笑意招呼道:「晨桦、楚小姐,坐下来聊吧。」 苏晨桦将妹妹介绍给楚可人,「这是我妹妹苏晨欣,欣欣向荣的欣,我们叫她欣欣。」 苏晨欣脸上笑容灿烂,声音柔和地对她说:「可人姊,欢迎你来玩。」 介绍过彼此后,苏晨桦带着她坐到苏晨欣对面的位置,他们的餐具早已放置妥当。苏晨桦替她拉开了餐椅,她落落大方坐下。 待苏晨桦也坐定后,苏澄焕开口,「我听晨桦说你很聪明,十五岁就考上医学院,年纪轻轻现在已经是外科主治医师,很不容易。」 楚可人笑了笑响应,「我只是刚好喜欢读书。」 「家里还有哪些人?」其实楚可人未进门之前,苏澄焕早已摸清楚她的家庭背景,就不知道当着他的面,她能否坦然说出口。 苏晨桦紧张的喊了一声「爸」,正打算抗议父亲一见面就问私人问题,楚可人却是毫不介意回答了。 「我爸爸在我念高中的时候过世,他是无业游民,我是我爷爷带大的,谋政府低收入户补助、拾荒养大我,我大学的时候,爷爷也过世了,所以我现在没一人。」 「你母亲呢?」 楚可人顿了半晌,她大概明白苏澄焕问这些的用意,只不过苏澄焕多心了,她跟苏晨桦不是男女朋友。 她坦然望着苏澄焕,丝毫没有隐瞒,几乎是巨细靡遗地回答,「我爸其实本来有工作,在工地当搬运工,我妈年纪很轻就跟我爸生了我,后来我爸在h地发生意外摔断腿没办法再工作,又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家里生活就陷入困境。我妈可能因为年纪太轻,吃不了苦离开我爸,也不要我。 「我妈离开的打击太大,我爸爸从此意志消沉变成无业游民,后来爷爷抚养我长大,对我来说,我没有妈妈。」 楚可人说完,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骤响。 几个人看往声音来源,姨太太张筱茜不知怎么的手滑了,白酒泼撒一身,酒杯跌落到地上碎了。 「怎么了?」苏澄焕看着她,淡淡问一声。 张筱茜声音微绷,紧张道:「不小心滑了手,不好意思,我去换件衣服马上下来。」 听见声响的佣人快步进入餐厅,收拾玻璃碎片。 苏澄焕对楚可人说:「你很不容易,是个好孩子。」 他欣赏楚可人的坦白,却也看出来这漂亮聪明的女孩完全不爱他的儿子。这刹那他也不知觉得可惜,还是松一口气。 楚可人的坦率他欣赏,这样的坦率在现今复杂的社会很是难得。 以私心来说,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至少别像楚可人如此一无所有,连个可以依靠的亲人也没,唯一有血缘的母亲抛弃她不知去向。 然而在异常艰困的环境下,她却能有今天的成就,确实十分难能可贵。 苏澄焕心想,这个女孩可惜了,她不爱他儿子,要不他也许会考虑接纳她。没等张筱茜回餐厅,苏澄焕示意佣人先送上餐点。 苏家今天晚餐是正式西餐,冷盘前菜、浓汤、主餐、水果、甜点,一道没少,正式得像是在高级西餐厅用餐。 佣人方才上了主餐,张筱茜才回到餐厅。 坐回位子,张筱茜脸上满是抱歉,露出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刚才临时有个电话,耽误了时间。」 苏澄焕也没多说什么,几个人安静的用餐,一顿饭在偶尔几句闲话家常里结束了。 用过餐后,楚可人也不想继续留在苏家打扰,便主动出声告辞。 苏家人没勉强挽留,张筱茜以女主人身分,客套地说了句「有空来玩」,便让苏晨桦送她离开。 车子驶离了苏家大门,豪华的巴洛克式建筑,离他们越来越远。 楚可人说不出心里的异样感觉,苏家姨太太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v第二十六章[01.18] 车子里,一阵沉默延宕,苏晨桦终于将车开进了台北市区,眼看就快到楚可人家了,他终于鼓足勇气,打破沉默。 「学妹,我其实喜欢你很多年了,你能不能给我机会,跟我交往看看?」 车子转进了巷子里,停在楚可人住处公寓大门前。 听完苏晨桦迟到的告白,她没有犹豫,凝视苏晨桦无比认真回复他,「学长,我已经跟高行远正式交往。正式的意思是,我跟他已经有男女亲密关系,我们的交往虽然才刚开始,但我很认真看待这段关系。很抱歉我无法给你机会,跟你交往看看。」 苏晨桦张口结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才多久时间?不是才几天而已? 几日前,她在医院说她答应跟高行远交往,没想到……他们已经发生关系。苏晨桦沉默良久后,深重地叹一口气,感觉挫败,却不想那么快死心。 「学妹,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我很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了。」 「很抱歉,学长,我现在喜欢的人是高行远。」 有那么一刹那,楚可人想对他说,半年前她车祸醒来时,身边守候的人是他,他细心照顾术后的她,那段日子,如果他开口说一句「学妹,我们交往看看好不好」,她绝对二话不说,答应他。 那么今天,或许她跟苏晨桦又不一样了。 不过去了苏晨桦的家后,她很庆幸半年前苏晨桦没对她表白。 她不傻,自然知道以苏晨桦的背景,苏家大门不可能轻易为她敞开的。 今天这顿饭,她之所以吃得坦然,完全是因为她对苏晨桦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苏澄焕对她的淡淡善意,必然也是因为看清她对苏晨桦没有其他意图。 倘若她真心喜欢苏晨桦,那么今天晚上这顿饭,她必定吃得煎熬。 「学长,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并不是适合你的人,我们之间差异太大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需要开门见山说破,苏晨桦一听自然就明白,楚可人指的是家世背景。 「我知道了,学妹。我祝你幸福。」苏晨桦很有风度,风度,大概是他唯一能留给楚可人的美好印象了。 「学长,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那么照顾。」 说完,楚可人拉开副驾驶座车门下车了,她打开公寓大门,走进门,毫无迟疑将门关上。 苏晨桦在车子里坐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将车驶出巷子。 高行哲坐在宽敞黑色办公皮椅抚额沉思,杨玫梅站在办公桌前,低眉顺眼安静地不发一语。 「你说那小子差点被蓝色小货车撞?」 杨玫梅仍是低头,却皱起了眉,无声叹气,埋怨起副执行长大人,这问题你已经反复问第三次了! 不过心里虽然埋怨,杨坆梅却不敢真说出口。这些年,她习惯在高行哲面前装乖,谁叫高行哲才是她真正的大金主老板。 「对啊!他跟楚医师约好见面,约在医院附近的便利商店外,一辆蓝色小货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煞车失灵,撞进了便利商店,差一点撞伤他。幸好楚医师反应快,推了他一把。」杨玫梅乖乖地解释第三回。 高行哲反复听了三回后,怎么想心里都有种怪异的感觉…… 早先杨玫梅告诉他,楚可人半年前救过在街上装流浪汉的高行远,最近高行远拍外景,楚可人是院方推荐客串的医师,拍摄过程发生意外,楚可人再次救了差点被救护车撞上的高行远。 如今高行远约了楚可人喝下午茶,楚可人第三回救了差点被蓝色小货车撞上的高行远。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高行远大小意外接二连三,没断过。 高行哲想不透,人再倒霉也没高行远这半年那么背的,更何况,高行哲从来就不相信命运,他只相信人为。 但这么高频率的意外,桩桩件件间又牵不起关联,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又搞得这么的小心翼翼,几乎让人看不出破绽! 唯一有关联的是楚可人,这位年轻女医师连着三次救下高行远。 可若要说楚可人是高行远的福星,他也不信! 高行哲半眯眼,在脑海分析了各样可能,却依然没有结论。 他不是没让人查过,但大半年来接二连三的意外,找不出丝毫相关性。 机车、小货车、救护车、消防车、公交车……这些驾驶之间彼此毫不相识,也都是认真安分工作的寻常人。 他手上握有的每件意外驾驶资料,调查结果写得巨细靡遗,不相关就是不相关。但这么多的意外,要他相信全是意外,他无法被说服。 这半年里,终于出现一个唯一有关联的人,高行远的约会对象楚可人…… 「你说他最近跟楚医师在约会?」 「嗯。」杨玫梅应了一声。 「高行远很喜欢楚医师?」高行哲又问。 「嗯。」杨玫梅应第二声。 v第二十七章[01.25] 认真说起来高行远对楚可人岂止是喜欢而已?根本已经到了疯狂迷恋的程度,这几天夜不归宿的,都窝在楚可人的香闺里。 幸好他是个让助理省心的明星大老板,乔装技术一流,截至目前为止还安然无恙没被狗仔盯上。 「你有楚医师的班表?」 「有。」 「这两天能帮我约楚医师见一面吗?」 杨玫梅有些错愕,压根没想过高行哲会提出这个要求,高家这两兄弟,关系特殊,副执行长大人该不会是想挖弟弟的墙脚吧? 为了一个女人,兄弟阋墙什么的,想想就让杨玫梅觉得不安,同时心里划过淡淡说不清的感觉。 楚医师是个大美人啊,男人见了她,大概没几个不心动的。 杨玫梅不自觉咬了咬唇,终于抬头对上高行哲的眼,问:「副执行长真要约楚医师见面?」 「越快越好,有办法吗?」高行哲扬眉。 「下星期一下午楚医师应该有空,我试试看。」杨玫梅向来是老板有令、使命必达的好助理。挥开心里那抹莫名其妙的不甘愿,她硬着头皮说。 「你现在约,再回复我。」言下之意是让杨玫梅在办公室打电话问。 杨玫梅很有眼色,拿出手机就拨了楚可人的号码。 这几天她跟楚可人混得熟透,因为明星大老板就赖在美人的香闺里,动不动要她送东西,手机那头很快有了回应。 杨玫梅在演艺圈打滚多年,练得一身说谎面不改色的好本领,她随便寻了藉口,说是想帮明星大老板挑个生日礼物。 果然,楚可人二话不说爽快答应了邀约。 这反应让杨玫梅吁口气,看来美女医师很爱她的明星大老板,希望美女医师这块墙脚,神仙都挖不动! 「楚医师说可以……」 「我听见了。」高行哲挥挥手打断杨玫梅接下来的话,刚才两人的通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星期一下午两点西雅图咖啡馆。 「你为什么想见楚医师?」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啊。 「我想约楚医师的动机需要向你回报?」高行哲皮笑肉不笑,眯着眼挑眉问杨玫梅。 杨玫梅恨自己刚没把好奇心压死,在高行哲的逼视下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高行哲等不到她的响应,似笑非笑地,食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规律的响声,在全然安静的办公室里,让人听得特别煎熬。 他带着懒洋洋的语调,半认真半逗弄地问:「杨玫梅,其实你爱的不是女人吧?」 杨玫梅瞬间怔愕,抬眼对上高行哲锐利的目光。 高行哲又自顾自的说下去,「当初你来我办公室应征行远的助理,说你只爱女人,其实只是你的谎言吧?你知道我的第一样要求是,不准爱上自己的老板,于是你干脆说你爱女人。这些年,根据我的观察,你爱的应该是男人。」 杨坆梅觉得自己背后冒出了汗,这一题,到底要怎么答? 高行哲没给她回答的时间,又继续说:「看在你这些年为高行远尽心尽力的分上,我也不想追究你当年的谎话。不过杨玫梅,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究竟有没有爱上自己的老板?」 「当然没有啊!」杨玫梅想也不想就回答。 她的确不爱高行远,尽管高行远长得活色生香、帅得一塌糊涂,但她对高行远从来没心动过,因而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高行哲笑了,不以为意的说:「我说的老板,不是我那个不成材的弟弟。我说的是我,我才是你杨玫梅真正的老板吧?」 杨玫梅浑身一僵,像是掉进寒冰之中,冻得说不出话。 高行哲像猫逗弄老鼠似的,不怀好意地又开口,「我跟高行远两个人,你喜欢上我,你说说我约楚医师喝咖啡,让她认识我,有没有可能改变她的心意?你觉得她是真心爱那小子的吗?」 杨玫梅久久回不过神,高行哲打算强挖弟弟的女朋友?有没有这么恨啊?她突然很后悔替高行哲约了楚可人。 高行哲在很多女人眼里确实比高行远有魅力多了,他是高氏集团副执行长,未来的接班人,财富多得足以让许多女人目眩神迷。更别提他还有一副玉树临风、俊帅无俦的好看模样。 有外表、有能力、有钱……女人想要的,在高行哲身上无一不缺。 说实话,真面对他们兄弟俩的女人,十个大概有九个会选择高行哲吧。 杨玫梅叹了口气,唇边露出一抹淡淡苦涩笑意,他们兄弟俩的事不是她能管的,而高行哲更不是她世界里的人。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高行哲说:「副执行长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去忙了。」 她打定主意不回答他的问题。 高行哲什么话也没说,丝毫没为难她的意思,点点头,对她挥手,准许她离开。 一会儿桌机响起,高行哲接了电话,秘书通知他,他母亲来公司看他,高行哲才放下电话,办公室门就被推开。 他起身,门外一名年逾五十、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的女人缓步走来,女人一身珠光宝气,穿了套剪裁合宜的订制名牌套装。 「妈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司看我?」高行哲脸上淡淡笑着。 v第28章[02.01] 江恩琪从容优雅,走到沙发坐。 秘书端了一杯温牛奶进来,又问:「副执行长要咖啡吗?」 高行哲摇摇头,秘书退出了办公室,他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江恩琪喝一点牛奶后,温声开口。 「我刚在电梯口好像看到高行远的助理。」 「你应该是看错了,高行远的助理怎么可能到公司来?」高行哲眉头不皱的否认了。 「也是。」江恩琪笑了笑,又说:「今天中午我跟庆丰航运王夫人吃饭,她告诉我,最近有不少人在收高氏的股份,我来提醒你留意,高行远那头要防着点。」 「我知道,妈你不用担心他。」高行哲漫不经心应道,「公司的事,那小子完全没有插手余地。」 江恩琪满意笑开,「原本高氏应该全是你的,当年章清淑要是没用下流手段怀了你爸爸的孩子,今天不会多一个人跟你争财产。」 高行哲什么都没有回应,办公室里沉默会儿,秘书敲门进来。 「副执行长,再过五分钟就要开会了,需要通知会议时间延后吗?」 「不用,我要走了。」江恩琪率先开口,接着站起来,对高行哲说:「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我跟你爸爸很久没跟你一块好好吃顿饭了。」 「好,我尽量把时间空出来。」高行哲说,陪母亲走出办公室,送江恩琪进电梯后,尽管心情有些阴郁,仍是立即赶去开会了。 一个是亲生母亲,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无法见容于对方,这个结是高家永远消不去的痛。 高行哲对谁也不能说,在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两全其美、两边都好,然而他太明白他真正想要的,绝无可能有实现的一天。 他忘不掉,章清淑过世那天的景象。 在高家老宅工作多年的老管家,从阳明山别墅打电话到市区豪宅,声音哽咽地向高仁松报丧,他跟父亲赶回阳明山别墅,救护车已载走没有气息的章清淑。 老管家跟了救护车去医院,偌大的别墅,只剩司机与行远。 那时行远才八岁,他怔怔跪在泳池边,不言不动。 听司机说,从行远发现章清淑在泳池边溺毙后,一直到他们来,行远都是同样的姿势没有变过。 父亲没有办法,因为叫不动行远,索性一把抱起了他,那动作像是突然将行远从巨大的悲伤震惊之中唤醒,行远突然疯狂地叫喊起来。 「妈妈、妈妈、妈妈……」行远的声音嘶哑,充满痛彻心扉的绝望。 他忘不了那幕,他知道,他跟母亲的存在,永远是行远心底抹不去的伤,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不让两败俱伤的惨事发生。 不过近来高行远台面下动作越来越大,看样子暴风雨离高家已经不远,就不知道正面对决那天,谁要求谁手下留情了。 【第九章】 昨天晚上阎王晏也受邀今天到孟大律师家聚餐,等待高行远与楚可人的时间,阎王晏听了孟辰阳与邵一棻说了楚可人的遭遇。 听完,阎王晏面露狐疑地问孟辰阳,「一棻说楚医师选的是治愈技能,可是你说行远告诉你,楚医师因为头部受过伤有脸盲症?」 孟辰阳正在中央料理台边努力帮邵一棻打发蛋白,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剩饭后甜点,一棻今天打算做舒芙蕾。 孟辰阳边打蛋白边对着阎王晏说:「行远是这样对我说的。他说楚医师有脸盲症,所以看不出他究竟长得有多帅。」孟辰阳哼哼冷笑两声,有些幸灾乐祸。 想当初他跟一棻死而复生,从神仙那里得到两样破烂的技能,一棻选的是火,他选的是冻结,偏偏威力都弱得要命。要不是遇到降妖伏魔超厉害的阎王晏,真不知道一棻跟他能不能安然活到现在。 且一棻刚怀净净的时候,散发出比平常浓郁的神仙气息,那气息是神仙给予技能时染上的,那气息招来许多魔物,也幸亏有阎王晏在旁边,为一棻画了净符。 阎王晏这个人啊,该怎么定义呢?明明是个教会牧师,但驱魔时不管是念圣经或金刚经,都足以让那些妖魔鬼怪灰飞烟灭。 尽管他们已相识多年,但对他来说,阎王晏与生倶来又深不可测的驱魔能力,实在是令人费解的谜。 「这根本说不通,不可能啊……」阎王晏喃喃自语。 门铃这时响了,在客厅玩的孟净初开心地咚咚咚奔到大门,看对讲机屏幕后,兴奋奔进了厨房,对邵一棻喊—— 「妈咪、妈咪!你的偶像章叔叔来了,快点开门啊。」 孟辰阳翻了翻白眼,决定当作没听到,邵一棻笑眯眼,赶紧擦了擦还湿着的双手,快步走到大门前。 阎王晏在孟辰阳身旁,忍不住取笑一番,「明明婚结了好几年,孩子都生了,没想到孟大律师依旧改不掉喝醋的老习惯。」 「我等着看无欲则刚的阎王牧师,哪天栽在女人手上时不喝醋!」孟辰阳阳冷笑反击。 阎王晏不以为意,没回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厨房走进客厅,就见高行远牵着楚可人的手,走进孟家。 邵一棻热情无比的招呼着客人,笑弯了眉眼说:「你们先坐一下,马上就可以开饭。」 转身见阎王晏与孟辰阳进客厅了,她连忙介绍,「可人,这是上次在甜点店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很厉害的牧师,他有很强大的驱魔能力,当初我跟辰阳从神仙那里得到的技能,根本弱到不行。要不是阎王晏帮我们,大概活不到现在。」 她指了指阎王晏,又接着指孟辰阳,续道:「这是我先生孟辰阳。」 v第29章[02.06] 刚才听了辰阳说可人有脸盲症,她想,可人大概也分不出谁是谁吧。 阎王晏走到楚可人面前,站了一会儿,研究似地打量着她,然后心直口快地说:「你绝对不可能有脸盲症。」 楚可人愣住,心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这位牧师这么厉害?一看就知道她有脸盲症?也不对啊,他是说……你绝对不可能有脸盲症。 孟辰阳赶紧开口解释,「行远跟你交往那一天,来我事务所炫耀了一番,然后很惋惜地说可惜你有脸盲症,看不出来他长得有多帅。」 高行远听孟辰阳的话,不以为意,只淡淡问:「你确定我是那样说的吗?」 「反正,差不多是一样的意思。」孟辰阳懒得看邵一棻的偶像」眼,对着楚可人说:「所以我知道了你有脸盲症,刚才跟阎王晏闲聊时随口说了,希望你不介意。」 楚可人点点头,其实她并不介意,既然主动向高行远承认她有脸盲症,当然也不介意他的朋友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这样或许还节省了她的麻烦,省得认不出人的尴尬。 阎王晏站在楚可人面前,十分认真地询问,「你想完全好起来吗?」 「当然想。」她回答。 阎王晏犹豫几秒,直率地说:「其实你早就好了,但你的心不想好。」 「我的心不想好?」她吃惊地复述了阎王晏的话,她怎么可能不想好呢? 「你从过路神仙那里得到了治愈技能,治愈的能力首当其冲就是治愈你自己,过去你身上无论有什么疾病,都会在继承能力那一瞬间被治愈。 「你之所以在严重车祸后短时间迅速复原,正是因为你是治愈技能的拥有者。换言之,现在的你不可能因为脑部受伤有脸盲症。」 楚可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瞠目结舌。 阎王晏对着处在震惊中的可人继续说:「你现在依然辨认不出人的五官脸孔,那绝对是因为你根本不想要看清楚。」 「我想啊。」楚可人低声道。 「你真的想吗?」阎王晏又问,客厅里的其他人全安静着。 「想啊……」楚可人的声音变得微弱了。 「真的想吗?」阎王晏又再问了一次。 「想……」楚可人这次回答的声音,更弱几分,语气还多了一分迟疑。 「你确定你真的想吗?」 闇王晏反复问第三次,这回楚可人全然沉默了。 她没来由地想起小时候,想起妈妈提着一小包行李,拿着钱要离开那一天。当时爸爸喝得烂醉不省人事,她以为妈妈要带她走,没想到妈妈离开前,只是冷冷对她说—— 「小可,妈妈养不起你,你跟着爸爸,把妈妈忘记吧。以后你爸爸会帮你找个新妈妈……」 然后,她的母亲完全没停下来多看她一眼,没有任何留恋、没有抱她一下,毫无迟疑地走出了家门。 她当时对自己说:「好。想走的人就走吧,想被遗忘的人,就彻底遗忘她吧。」 她于是把母亲彻底忘记了,忘记那张青春美丽的脸,她不想再看见那么漂亮却又无情自私的脸。 想起那个片段,楚可人像是让人当头棒喝,刹那清醒过来。 她看着阎王晏,像是下了决心,万分坚定地对他说:「我想!我想看见,我想记得每一张脸,就算这世上有那么一张脸,是我努力想要忘记的。」 阎王晏浅笑,温柔如微风,对楚可人说:「你把眼睛闭上。」 闻言,她立刻闭上眼睛。 阎王晏右手掌覆盖在她紧闭的双眼上,她感觉一股暖流,温和徐缓流进她双眼,不可思议的舒服。 短短几秒,阎王晏挪开温暖掌心,轻声说:「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看了。」 楚可人张开眼睛,入眼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四周景物有种刚被一场大水刷洗过后的澄净。 她看着在她面前的阎王宴,他有一张温尔俊逸的脸,五官非常漂亮,浓眉大眼,给人温暖的感觉,看着他眼角的细纹,不难看出他是非常爱笑的人,好比现在,他带着微微笑意望着她。 她看清了阎王晏的脸,听见他用好听的声音问:「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她没回答,目光转向客厅里的另一个男人孟辰阳,他阳刚健美,五官也是十分好看,然而神情比起温和的阎王晏来得冷肃,他的面部线条与阎王晏相比,多了几分刚硬。 楚可人的视线来回在阎王晏与孟辰阳之间,一会儿她对阎王晏说:「看得很清楚了。」 接着,她转向正站在她身旁的高行远,见他正低俯着头,用似笑非笑的眉眼望着自己……那张脸,说不出的好看,确实是张适合成为大明星的脸,她深深觉得他是这屋子最好看的男人。 不可否认的,这感觉的的确确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若真要认真客观的说,其实这屋子里最英俊的男人,理当是阎王晏,他五官比例精致,彷佛天人,透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仙风道骨气息。 v第30章[02.10] 在今天以前,楚可人不觉得认不出别人的脸有什么要紧,但这一刻看清高行远,看清他刚毅帅气、五官深邃、极漂亮的脸之后,她发现能清楚地看着恋人的脸,非常重要! 以后,她可以在人群里一眼认出高行远,每个人的脸都不一样了,对她来说不再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高行远朗目剑眉、鼻梁高挺、额头饱满,无须深笑就能勾人,楚可人忽然就想起汪洁芸用羡慕语气对她说:「好好喔!可以跟章汉翔这么帅的男人演戏耶!」 那是不知道第几回,汪洁芸来缠她,用既羡慕又忌妒的语气对她说章汉翔有多好看。 在今天之前,她无法体会,但这一刻,她真的懂了。 接着她看邵一棻,又看向一旁的可爱孩子孟净初,很相似的一大一小,相似的五官,但她已经能轻易地看出这一大一小的不同。 她看清楚了,看得非常非常清楚……连带地那一张已经被她遗忘的艳丽脸庞,也在她脑海里浮出来,逐渐清晰。 她瞬间明白,过去的伤是她心里最沉重的枷锁,即使她的身体早已被治愈,那被抛弃的阴影仍紧紧捆锁住她,让她看不清早该看清的眼前人。 楚可人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高行远的脸颊,这几个日夜他们睡在一起,这张脸已在她手心写下熟悉线条,她没想过能摸着熟悉的脸又完全看清楚他。 忽然温热的水涌上来,潮湿了她的双眼,她情意涌动,低语道:「你长得真好看……」 高行远另一手覆上楚可人停留在脸颊的手,拉紧她纤细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地、细碎地不住浅吻着,心想,真好,她能看清楚我的脸了。 一旁的阎王晏有些扫兴地咳了咳,打破两人之间的奇妙氛围,接着说:「既然你的脸盲症解决了,那么换你了。」 就在大家想着换你了究竟是换谁时,阎王晏将视线钉在高行远身上,接着吐出一句—— 「你印堂发黑,可能时日不多,不赶快找出对你下咒的人,恐怕凶多吉少喔。」 这句话,像一颗震撼弹,炸得众人一阵错愕。 楚可人心脏骤然狂跳,她望向阎王晏,确认他看的人是高行远,神情焦急开口问:「你说他被下咒了?」 阎王宴点头,神情严肃。 所以那些突然出现的魔物,附身司机后对着他冲撞的车子,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下咒?楚可人心惊肉跳地想。 她原就想提醒高行远,但这几日他们除了工作之外,几乎都在一起,并没有再遇到意外状况,她于是怀了丝侥幸想,也许那些车祸只是巧合罢了…… 「我们边吃饭边说吧,急也解决不了问题。」阎王晏说得倒是轻松,像这个家的主人,熟门熟路地率先往餐厅走。 孟辰阳抱起孟净初跟上,邵一棻走来轻拍楚可人的手臂,说:「阿晏说得对,边吃边说吧。你放心,阿晏真的很厉害,他应该有办法,不要太担心,我们先去吃饭吧。」 楚可人心里虽然急,却也只能点点头。 她看向高行远,这个当事人反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高行远揉了揉她的头,又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在她额头上亲两下,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语落,他牵起楚可人,走进餐厅。 餐桌早已布置妥当,六副碗筷,五菜一汤,全是些家常菜。 食物的香气弥漫,五个大人一个孩子,都就定位了,却没有人动筷子。 阎王晏望着丰富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其他人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阎王晏才若有所思地开口。 「行远被下了血咒,是一种必须用至亲或他自身,才能下的咒。所以下咒的人,不是用你的血,就是用你父母亲的血。」阎王晏直视高行远,神色严肃。 「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发生意外过世了。」 「那就只能取你的血,或你父亲的。」 高行远点头,表示理解,目光扫到汤碗里的乌骨鸡汤正冒着烟,没人开动,他便不客气,不等主人招呼,直接替楚可人舀了一碗汤。 气氛有些凝重,高行远却对楚可人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很亲密地在她耳边低语,「先喝点汤吧,鸡汤补身。」 孟辰阳神情虽凝重,也为邵一棻、孟净初各舀了一碗汤,替妻女盛好汤,他盛一碗给自己,第一个喝了口鸡汤。 下咒这回事说起来很不科学,但对三个经历死而复生的人,不科学的事很真实,尤其是被驱魔能力超强的阎王晏说出口,三个人不约而同想,那咒恐怕是非常致命的,阎王晏绝对不会随意开这种玩笑。 孟辰阳吃了几口菜,实在压不住好奇,问阎王晏,「你是个教会牧师耶,解咒这种事,你行吗?」 楚可人、邵一棻不约而同停下了筷子,双双秀眉微蹙,面上染着几分忧虑,望着闇王晏。 邵一棻迟疑半晌,说:「对啊,你是教会牧师,下咒不是属于道教和佛教的能力范围吗?」 邵一棻心里紧张且忧虑,高行远可是她最喜欢的偶像明星啊!她真担心……阎王宴会不会解不了咒? 「你们还记不记得刚认识我时,我给你们净水,说是加持过的。我问你们信什么教?你们一个不确定的说基督教,另一个不确定的说应该是道教。我那时开玩笑说,一瓶是圣经加持过的,一瓶是金刚经加持过的圣水,只要一滴就可以将死透的魔物残骸收拾得一乾二净。 「宗教是强固精神力量的一种方法,所有的驱魔能力都源自于精神力,相信才是最大的力量,信念可以将力量扩张到最极致,你越相信,你的精神力越强。所以不管是哪个宗教,只要相信,就有力量。」阎王晏说完一长串道理后,偌大餐厅顿时一片沉默。 孟辰阳双臂抱在胸前交叉,几乎要半眯起眼,望着阎王晏沉默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打破沉默。 「你说得太深奥了,听不懂。能不能直接说,你对解咒这种事在不在行?有没有能力破解?」 v第31章[02.15] 阎王晏笑了笑,语气笃定干净利落说:「能。」 几个人松一口气之际,阎王晏又扬声道:「这世上没有不能破的咒,只有容不容易破解的咒罢了。先吃饭吧。」 大家又继续吃饭,用餐完毕,几个大人一起收拾餐厅,很快恢复了明净。 全部人又移到客厅,各自寻了位子坐下,每个人手里捧了一杯绵软温热的舒芙蕾,安静吃着。 楚可人有些食不下咽,心里有说不出的忧虑。 爱是这样,让人在乎又生出诸多忧愁。 她将才吃了一半的舒芙蕾递给高行远,对他说:「刚吃得太饱,实在吃不下。」 高行远望着那一半的舒芙蕾若有所思,却没多说什么,张口便解决了楚可人吃不完的那一半。 同时吃完甜点的阎王晏笑着望高行远,问:「你想得出来谁有办法取你的血或你父亲的血吗?谁恨你恨到非得置你于死地?」 高行远一派轻松,若无其事地回答,「大概知道,也知道对方取的应该是我父亲的血。」 「血咒,应该是早已失传的古老咒语。」阎王晏眉头微微皱起,他实在想不出 这应该早已佚失千百年的古老咒语,为何会再度出现? 阎王晏不再继续想让他困惑的事,将话转回主题,「能破咒的只有下咒的人,或真心爱你的人。」阎王晏看了楚可人一眼,继续道:「破咒的方法其实不难,难的是找出阵眼。血咒是种复杂的咒,施咒者必须有能力摆出六芒星阵,上芒对被咒者的生门,下芒对死门,在阵心以被咒者的或其至亲的血,写下生辰八字,再施咒逆转生死门。 「被咒者会在一年内遭受魔灵袭击身亡,血咒是很难下的咒,耗费时间心力,比其他恶咒都来得难。相对的,一旦施咒成功,咒的恶力非常强,若被咒者一年内没身亡,这咒的所有恶力就会反噬施咒者。」 「所以只要他一年安然无事,那下咒者就会得到报应,是吗?」楚可人问,心想着半年前那场车祸她救了高行远,算时间若是从那时候开始高行远就被下咒,那他只需要再熬过这半年就好。 「理论上本该是这样,但因为施咒者取的是他父亲的血,所以反噬的恶力,会先攻击行远父亲,换他父亲死于非命,若是再不成,最后恶力才会反噬施咒者。」楚可人愣了一下,低语道:「所以一定要解咒……」 高行远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下咒的人若如他所想是江恩琪,她心思也太阴洛了。 他要没被害成,就是他父亲得赔上一条命,他父亲是陪了江恩琪几十年的枕边人,她却可以为了害他,不顾枕边人死活,就这么恨他? 抑或是江恩琪从没真正爱过他父亲?爱的仅仅是庞大财富带来的富贵生活? 高行远冷冷地想,真爱一个人哪舍得让对方涉险?哪怕一点点风险,都该舍不得才对。 高行远看楚可人脸上忧虑笼罩,暗想,幸好他们认识的日子不算长,幸好可人是个冷静理性的女人,幸好可人应该还没有全心全意爱上他…… 刚才阎王晏说能解咒的,只有施咒者或真心爱他的人,他不希望楚可人为他冒险,解咒听起来就是很冒险的事。 高行远情不自禁,伸手温柔顺着楚可人过肩的长发,暗暗地想,真是幸好……可人还没对他说过我爱你。 「要怎么样才能解咒?」楚可人问。 阎王晏对楚可人温柔浅笑,「我想,无论如何下咒者决不可能破这个咒,因为对方既然知道怎么下血咒,一定知道若由他自己来破咒,他必死无疑。所以只剩找到真正爱行远的人,用那人的血来破咒。 「血咒之所以被称为血咒,就是必定要血债血还。破咒的方法只有一个,找出六芒星阵,由真正爱行远的人站在阵心,在额头划一刀取血。」阎王晏手指取血的位置,接着说:「在已经逆转的下芒生门第一滴血,上芒死门第二滴血,最后滴第三滴血在阵心,闭上眼,用念力反转被血咒逆转的生死门。」 阎王晏望着楚可人,若有所思补了一句,「爱越纯正意念越强大,破咒的人若不是真正爱行远,不仅破不了咒,还会中咒。」 「中咒?中什么咒?」邵一棻问。 「血咒啊,同样会在一年内受恶力袭击暴亡。爱若是真的,爱行远的人只要三滴血就能破咒。」 楚可人问:「没有其他的代价吗?只要三滴真爱的血?」像童话一样。 「问得好啊。这么凶暴的咒,怎么可能只需要三滴血就能解,当然要其他代价了。」阎王晏停顿了一下,才说:「代价有二,一是下咒者会在逆转生死门那瞬间被恶力所伤,虽然破咒瞬间恶力锐减已不致命,但反噬的恶力会让下咒者余生只能痴傻度过。 「二是破咒者逆转生死门,使用念力会因瞬间极度的念力消耗造成精神损伤,至于损伤轻重,就不一定了,重损可能意识丧失致死,轻损可能只是昏迷几日,部分记忆缺失,记不起来他曾经爱过的人。」 阎王晏声音停歇,整个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解咒果然是用膝盖想就知道是很冒险的事……高行远不知道第几次想,幸好楚可人还不爱他。 阎王晏喊来孟净初,「净净过来帮你叔叔净化一下,净净一出生就有净化能力,你让她净化一下,至少十天半个月恶力无法找到你。」 孟净初走过来牵起高行远的手,做了上次在甜点店的动作。 楚可人望着高行远想,难怪这段期间没有意外……原来是这孩子真有特殊能力,上一次在甜点店,她只当净净是跟行远玩。 等孟净初净化完毕,阎王晏说:「你刚才一进门,我就闻到恶气,现在没有了。」 「你为什么会懂这些?」楚可人好奇问。 阎王晏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父亲是茅山第一百七十六代掌门,所有咒法我早就倒背如流。」 邵一棻愕然,想起刚怀净净的时候,阎王晏说他爷爷是国宝级中医师,那时她还不知自己怀孕了,阎王晏把了脉,很肯定地告诉她,她有了孩子。 现在,阎王晏说他父亲是茅山第一百七十六代掌门人……爷爷是国宝级中医师、爸爸是茅山掌门人,他自己是基督教会牧师,阎王晏还真是个奇人! v第32章[02.18] 「那你妈妈呢?」邵一棻被挑起了好奇心,脱口问。 「我妈是基督教宣教士,这两年都在非洲宣教,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你妈妈是基督徒、你爸爸是茅山掌门人,他们合得来?」孟辰阳挑眉问,好奇满上来。 「合得来呀,当然合得来。合得很,他们聚少离多,见面就爱得要死,爱都来不及了,哪有美国时间不合。在真爱面前,宗教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会吵的都是不够爱,真正爱的,根本不会吵,只会彼此包容与接纳。你们想太多了!」 又是一室沉默。 阎王晏不仅是奇人,还是个妙人。 【第十章】 她三房两厅的空旷公寓,多了一座三人沙发、长方形深色玻璃茶几、一座极简风电视柜、上面一台六十寸薄型电视、dvd播放器,一套小型家庭剧院环绕音响。 而厨房里,多了一个碗、一双筷子、一只马克杯,她的浴室多了高行远的私人盥洗用品、刮胡刀、他惯用的木梳子、他专门用来洗脸的茶树精油手工皂。 这个原本空旷的老公寓,因为高行远住进来,多了一点人气、多了家的味道。才过多久时间!他们开始交往到现在,不过才短短不到一个月,但随着一日又一日的相处,她觉得他们好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久…… 高行远喜欢吃糖,正好她也喜欢,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习惯安静进食,吃到觉得好吃的东西,会忍不住夹一口给对方。 他们两个回到公寓会一起窝在客厅的三人沙发,那张三人座布沙发是铁灰色,看起来朴素稳重,坐着却极度舒服柔软。 她跟高行远在长沙发上看过三部电影,窝在沙发上吃过爆米花,她从不曾对谁这样敞开心扉过,从不曾让谁这般深刻走进生活。 另外,才短短几天,她跟高行远的助理杨玫梅已经好得像是闺蜜了。 公寓里有许多东西是杨玫梅送来的,高行远惯常穿的居家服、盐洗用品、一大箱手工皂、高行远爱看的书……她的生活在短短几天里,被高行远填满了。 她不再把医院当成生活重心,不再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都待在医院。 相反的,现在的她,除了必要的h作时间,她总是迫不及待回到公寓,因为这阵子,高行远有空都待在她的公寓。 她无法想象高行远因为意外而突然消失…… 楚可人有些恍惚,看着此时在阳台为花草浇水的高行远,他怎么能如此若无其事呢? 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放在茶几的玻璃密封罐,密封罐里,装满了黄金糖。她打开,拿了一颗糖出来,含进嘴里,浓浓的甜化开来。 在阳台浇完花的高行远,打开落地窗走进来,坐到她身边,也拿了一颗糖塞进嘴。 楚可人抱着透明密封罐,陷进童年一段回忆之中,忽然开了口,「有一年快要过年了,我记得那一天下了雨,正好有寒流,天气很冷。我跟我阿公去收纸箱,便利超商的姊姊给了我两颗这种糖,我很开心。 「把纸箱带回家之后,我跟阿公还得去其他地方收空瓶罐。我们经过一座天桥,在天桥边有个大我几岁的男孩子,穿得很破旧,也穿得很少,他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缩在路边乞讨,我觉得他比我可怜,所以我蹲在他面前,给了他一颗糖果。 「跟阿公去收空瓶的路上,我想着,我其实一点都不可怜。虽然妈妈跑了,爸爸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可是至少我还有阿公,至少我不用一个人在路边乞讨,我还有可以睡觉吃饭的地方,虽然那个房间很小。」 高行远听完,万分震惊,久久无法平复心绪。 原来他们之间,早在更多年前就有了缘分,无意间在彼此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你那时是不是唱着木匠兄妹的《i need to beinlove》,然后才遇到那个男孩子?」高行远觉得自己全身汗毛直立,为他们不可思议的缘分……这么的巧,「你当时唱了一半,你阿公问你在唱什么?你说我在唱英文歌啊。然后,你对阿公说,你想去读书。」 楚可人瞪大了眼睛,呆望高行远。 高行远笑得有些无奈,说:「我是那个男孩。」 「你就是那个在天桥前、人行道旁乞讨的男孩?你在……在乞讨?为什么?」 楚可人无法置信,他父亲是高仁松啊!那个食品龙头集团的大老板,他的儿子怎么沦落到在街边乞讨?「你爸爸不给你饭吃吗?」问完,楚可人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可笑与荒谬。 果不其然,高行远哈哈大笑。 他像安慰孩子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语音带笑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过得很好,我母亲过世后,我忽然找到了人生志向,我想要当演员。那时候,我不过是在演戏。 「那几年,我几乎是想到什么奇怪的角色,就非得演演看,那几天我就想揣摩一下,在街边当乞丐的小孩,是什么心境?」 楚可人皱起漂亮的眉,问:「你母亲过世后,你的人生志向就是立志将来要当演员?为什么?」 高行远抱着她想许久,他从来不善于在别人面前谈论过往,特别是那一段…… 于他而言,十分沉重的过往。 片刻后,他开口缓缓说起过去,说起他八岁时,第一个发现酒醉的母亲溺毙在泳池。 那件事说完,他搂紧她,沉沉低语,「我一直很想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痛彻心腑是什么感觉?心碎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会因为痛彻心腑、会因为心碎,把自己弄得那么悲惨?天天抱着酒,喝到不省人事,掉到游泳池里也醒不过来。 「这世上唯一能体会七情六欲的职业,我想来想去就只有演员了。那时候我迫切想知道、想体会人生百态滋味,回想起来,我当时是想逃避吧。但就那么巧,我伪装成乞儿在街边乞讨,遇到了你。我本来不爱吃糖,可是你分了我一颗糖果……」后来,他只爱吃她给的那种糖。 高行远抱紧她,亲了亲她额头,有深深的感慨,「你说,我跟你是什么缘分?你给我一颗糖,我救过你一次,你救了我好几次,我们交往……人生诸多巧合,本来我跟你的巧合可以写个好故事的,可惜了。」 他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松开拥抱。 v第33章[02.21] 楚可人拉住高行远的手,一时间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我本来很希望你赶快爱上我,因为我……」高行远没说完,只是笑了笑,将话留在心里——因为我如此爱你。 「不过今天,我很庆幸你还没爱上我。」高行远笑笑的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拍了拍沙发,拿来玻璃罐,从玻璃密封罐里又拿出一颗糖含进嘴里,他笑得有几分洒脱肆意。 他低下头,望着老公寓布满陈旧岁月痕迹的磁砖地板,再开口时声音低哑,「这段时间跟你相处很愉快,对不起,我打乱你的平静生活。你公寓本来几乎是空的……我原以为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对不起,明天我会让人来把我买的东西搬空,让你的生活恢复原样。」 楚可人听懂高行远的意思,他决定分手,他大概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你觉得下咒的人是谁?」她问。 「那重要吗?」高行远终于抬头。 「我想知道谁那么恨你。」她坚持。 「大概是我继母吧。」高行远说,也许是猜到楚可人会继续追问,他没隐瞒,又说:「江恩琪与我爸算是青梅竹马,我爸当年为了让高氏集团度过财务危机,才娶我母亲,利用章家的财富度过危机后,开始冷落我妈,与江恩琪在外头同居。 「站在我母亲的立场,江恩琪是这段婚姻的第三者,站在江恩琪的立场,我母亲是因为有钱,才霸占了元配的位置。 「但如果不是当年我母亲娘家有钱,高家不可能有今天的规模。江恩琪跟我父亲生的儿子大我三岁,现在是集团接班人,稳坐集团副执行长的位置,我手里握有不少集团股份,江恩琪认为我瓜分了属于她儿子的财产。」 「你父亲、江恩琪、你哥哥,你恨他们吗?」 高行远笑了笑,直言不讳,「恨!如果我有能力能下血咒,懂奇门异术,我第一个想咒杀的应该也是江恩琪。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没有爱上我是对的,我也有害人的心思。」 两个人沉默许久,高行远将装糖果的玻璃罐放进楚可人怀里,说:「我把这罐糖果留给你,其他的东西,我会全部搬走。这几天,我像作了一场很美好的梦。 「可人,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人,我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平安幸福,你一定能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可以给你幸福的人。」 他起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潇洒地说:「钥匙,我明天会放在你房间书桌上。」 他打开落地窗,就要跨步出去,楚可人喊住了他。 「高行远,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非常非常喜欢。」高行远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喜欢得心都要痛了,喜欢到……喜欢两个字已经不足够形容他的感觉。 「高行远,你爱上我了吗?」 高行远沉默一瞬,她是那一个给他一个黄金糖的小女孩,是他珍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美好回忆。 那颗糖果温暖了他。 他曾经对人那么绝望,可是口袋仅有两颗糖果的楚可人,分了一颗给当年毫无干系的他。 那颗糖让他醒悟,他只是比较倒霉,身上流着一个烂男人的精血,不是所有人的良心都被狗啃了! 那颗糖,将他从泥沼里拉拔出来,让他对生命、对人不再那么绝望。 这是他心里的秘密,他一直默默地向老天爷祈祷,但愿此生有幸,能再遇到给他那个糖果的小女孩。 他遇到了、爱上了……也懂了爱不仅力量强大,能让人飞翔,也能让人沉醉心碎。 高行远有些理解母亲当年的心情与绝望了,在与爱诀别这一刻,他体悟到痛彻心腑的滋味,但他承受得住。 他不要这个美好的女孩,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他可以承担离开她的痛苦,只要她好好地、幸福平安地继续过她原来的日子。那么美好的楚可人、那么闪亮的她,怀着济世救人的热情,他如何舍得她受伤? 高行远带着笑音回答,「幸好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我只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但还没到爱的程度,所以离开这里、离开你不会太难受。」 高行远一眼都没再看她,直接跨出了阳台,关上落地窗,走出老公寓。 他下楼的足音又快又重,一阶一阶的……好似踩在楚可人心上,她的心一下一下疼着,忽然就热泪盈眶。 爱,其实早已翩然降临,由不得楚可人要或不要,她孤寂的、从不曾为别人敞开的心,早就为高行远打开了。 楚可人坐在沙发上抱紧透明玻璃罐,低喃,「高行远,你是爱说谎的大混蛋!你前天抱着我说梦话,已经说过你爱我,现在居然不承认!那才是你的真心,对不对?操你个大混蛋!」楚可人吐了不文雅的字眼,又自顾自地笑起来。 她哪里不知道高行远的心意,他摆明不要她为他涉险。 可是来不及了啊,高行远! 爱早已翩翩落在她心房,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 楚可人不是一个喜欢在幽暗情绪里耽溺太久的人,她抱起玻璃罐,收拾了情绪,开始一样一样的将高行远所有放在她这里的私人物品打包起来,放到客厅茶几上。 她洗了澡、吹了头发,就在书桌前开始想作战计划。 她真心爱高行远,是唯一有能力又愿意救他的人。 爱让人无惧,哪怕死神来到她面前,准备索讨她的性命,也不足以让她恐惧到卑躬屈膝,因为所爱之人可能失去生命带来的恐惧,更大更让人难以承受。 第34章 她失去过父亲、失去过抚养她长大成人的爷爷,她曾对自己说不要再失去了。她不想再经历失去所爱的痛,哪怕得用她一命换高行远一命,她也乐意。 更何况她不一定会死,爱越纯正力量越大,她牢牢记着阎王晏的话,她要换高行远的命,她不一定会死。 阎王晏说过,要破咒得先找出阵摆在哪里……高行远绝不可能帮她,那么她只能透过高行远的助理杨玫梅帮忙牵线——高行远有个同父异母妁哥哥…… 楚可人又走进浴室,看着镜子,她摸着双颊,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脸庞,她这张脸确实很漂亮,就不知道是不是漂亮到足以吸引高行远的哥哥了。 她要见高行远的哥哥,透过他认识江恩琪,套出下血咒的阵在哪……不需要高行远帮忙,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个可恶的阵,破了它。 楚可人回到卧室打开计算机,等着开机时发了会儿呆,等计算机开好,打开文件,开始在键盘上啪啦啪啦打字。 万一发生最糟糕的情况,这或许是她最后能对高行远说真心话的机会了。 杨玫梅指挥搬家公司人员将客厅家具搬出公寓,不到一个小时,客厅被清得一干二净,楚可人没让她花时间收拾高行远的私人物品,高行远的所有东西早已全被仔细收妥在纸箱里封好,一并被搬了出去。 杨玫梅将钥匙放到楚可人的卧室书桌上,走出来再看一眼空旷的客厅,心里不免生出感叹。 她记得第一次来到楚可人住的公寓门前,一踏进阳台,她先是被盎然的绿意惊艳,转头一望又让空无一物的客厅震惊了片刻。 她家大明星老板几乎是以光一般的速度与楚医师展开热恋,她以为凭着老板甚少被绯闻纠缠的良好记录,这段恋情应该能持续好一阵子,甚至迅速开花结果。 没想到这段光速一般展开的恋情,结果居然如同起始,光速一般的凋零了。 她的明星大老板打电话,要她今天来公寓,将他买的家具与私人物品清空,她先是错愕了一刹那,以为她家明星大老板心情太好,拿这种事跟她说笑,直到她从老板手里接过公寓大门钥匙,接着听老板慎重其事地仔细叮咛,交代她该搬走哪些东西时,她才相信一切不是玩笑话。 杨玫梅是个使命必达的好助理,老板交代的事她纵有疑问也绝不拖延,一向快速又极有效率完成任务,她迅速找了搬家公司,按照吩咐将客厅搬空后,她拿了拖把将客厅拖得干干净净。 最后再看一眼空了的客厅,她莫名的心疼起楚可人……一个人活得如此简朴,应该很寂寞吧? 她轻轻吐一口气步出公寓,关上了内外两扇门,照着老板的指示,再请搬家公司将从公寓搬来的家具搬进老板在信义区购置的豪宅。 她打开大门,看着原本宽敞的数十坪大客厅里的l形长沙发、水晶茶几,全被挪了位,她想,昨晚她家老板应该忙了一整夜吧? 二、三十坪大的客厅,如今分割成两个一大一小的空间,空出的小空间面对着阳台。 今天早上,她家老板要拍摄手表广告,算算时间,拍摄若是顺利的话,应该快结束了。思及此,她请搬家人员尽快进行作业。 搬家人员陆陆续续将公寓里的家具搬进屋子,杨玫梅走到空出来的客厅空间,低头看贴在大理石地板的便利贴,一张张标明家具摆放位置,看完瞬间,她心领神会……她家大老板不只将楚医师公寓的家具搬了回来,还打算照原来的摆设,摆出与楚医师公寓一模一样的空间。 依序让沙发就定位、茶几就定位、电视柜就定位……最后摆上六十寸大屏幕、音响、dvd播放器,全摆放妥当后,搬家人员便离开。 杨玫梅坐在铁灰色布沙发上想着,她家大明星老板其实爱惨了楚医师吧? 这数十坪大客厅,这会儿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世界,比较小的这方空间,是属于他家老板与楚医师的两人世界。 杨玫梅不禁困惑,既然爱惨了,为什么要分手? 难道真的是相爱容易相处难?他们才相处了多久时间? 就在杨玫梅胡思乱想之际,大门又被开启,杨玫梅赶紧起身,看见她家老板双手提着大袋小袋,从玄关处转进客厅。 高行远拎了两手植栽,踏进客厅看见助理杨玫梅站在靠阳台的沙发边,不由得怔了一瞬…… 羊咩咩的效率果然高,才一个上午,可人的客厅就被她完整地搬回他住处。他彷佛可以看到自己今生最短暂,却最深浓的幸福。 可人的客厅,被重新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她的公寓,又恢复原来的空旷……高行远想到这儿,心微微酸涩着。 不晓得可人今天回到家,望见搬空的客厅会不会难过? 甩了甩头,他强迫自己别再多想,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容不得他做其他选择,该怎么样就只能怎么样。 他深呼吸了几回,提着沉重的植栽往阳台走。 杨玫梅迎上来,望了他手中提袋一眼,忍不住脱口道:「你其实很爱楚医师对不对?」 高行远低头睐了杨玫梅,不发一语,然后绕过杨玫梅,走到阳台。 杨玫梅站在客厅这头,看高行远将袋子里的植栽一盆接一盆拿出来安置,有软枝黄蝉、麒麟草、沙漠玫瑰、铁线蕨、婴儿泪、常春藤…… 她安静看着高行远将那些盆栽照着楚医师阳台的布置,一一摆放妥当。 等看高行远拿出浇花器后,她再也按捺不住地走到阳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高行远将浇花器装满了水,一边浇水一边将问题抛了回去,「我怎么样了?」 「你把家具搬回来,神还原那里的布置,现在还打算将楚医师的阳台神还原到你的阳台。既然你这么爱她,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啊!」 高行远停下浇水的动作,怔看那些生机盎然的植物……半晌,他回头迎上身后女子的目光,沉声说:「我再怎么想将可人的绿色阳台神还原到这个阳台,都不可能办到。今天我才知道,植物其实跟人一样,每一盆都是独一无二。 「可人阳台的软枝黄蝉开了十五朵花,我刚才在园艺店挑好久,找不到恰好开十五朵花的。可人的阳台有三盆麒麟草,一盆开了十二朵小红花、一盆开了二十三朵、一盆开了十八朵,我找好久只找到一盆刚好开十八朵的,可是就算那盆麒麟草刚好开十八朵,开花的位置也跟可人阳台上那一盆不一样。」 她这大明星老板从不曾如此……如此……心细如发、多愁善感!她不禁有些忧心地问:「老板,你到底怎么了?」 第35章 「没怎么。」高行远耸耸肩,一副没事的样子。转过身,又继续帮花草浇水。 阳台上的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高行远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杨玫梅说:「羊咩咩,过阵子我打算去旅行,可能会旅行很久很久,到时你帮我把这些花草送回园艺店吧,我跟园艺店老板已经说好了。还有,你要有也许会换老板的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杨玫梅心惊胆战,她家大明星老板今天实在太反常了。 「就我说的意思啊,你不能理解吗?」 「不能!你明明好好的,为什么我要有换老板的心理准备?是我最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哪里做不好,你跟我说我会改进啊!」 「你没有哪里做不好,你做得非常好,只是我不确定会去旅行多久,也许……」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这次去旅行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你的家在这里、你的家人在这里、你爱的楚医师也在这里,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但我看得出来你很爱楚医师,你们若是吵架了,过阵子冷静下来,说不定又能和好。」 「我跟可人没吵架。」 「既然没吵架,为什么要分手?」杨玫梅追问。 高行远放下浇花器,蹲下来摸了摸一朵盛放的黄蝉花,「我没办法好好照顾可人,她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所以我决定在她还没爱上我之前跟她分手,这样对她对我都好。」 杨玫梅像是看见外星人一般错愕瞪着高行远,这么奇怪的逻辑,她完全不能理解啊! 「你前几天才跟我说,你希望楚医师赶快爱上你,还对我吹啸像你这么好的男人世间少有耶!才几天时间,你马上改变想法,觉得你不够好,楚医师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你的脑子这几天有被雷劈到吗?」 一个人除非遇到重大打击,不然哪可能在短时间里转变如此巨大? 杨玫梅越想越奇怪,蹲到高行远身旁,继续好声好气问:「老板你该不会像那些洒狗血的戏剧剧情那样吧?」 「哪样?」高行远笑问。 「就像那部《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啊!你该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敢跟心爱的人说吧?」 高行远似笑非笑,转头盯住杨玫梅,下一秒板起了脸,反问:「如果就像你猜中的,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杨玫梅瞠目结舌好半晌,许久才不太肯定地问:「你真的生病啦?」没等到高行远的回答,她咬了咬唇,期期艾艾说道:「现在医学很发达了,很多癌症已经不算绝症,即使被医师宣告是第三期或末期,还是有很多人活了好几年啊!老板,你真的生病了?生什么病?」 高行远见杨玫梅神情忐忑、惶恐担忧的模样,笑开来,打趣她道:「你实在是最逊脚的安慰者了,我没生病,身体万分健康。」 杨玫梅有些不高兴了,她真的很为他担忧,没想到是被捉弄了。 「我真的替你担心,你好意思笑我?」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哪有那么刚好,你老板我就跟催泪电影情节一样得了不治之症?我没病。」 「真的?没骗我?」杨玫梅问。 「骗你我又没好处拿,我没骗你。」高行远万分肯定答道。 「既然没生病,那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去旅行?甚至打算不回来了?那罗姊接的戏怎么办?老板你不要闹喔!我告诉你,要是你违约会害大家赔很多钱,你自己也得赔钱。」杨玫梅提醒。 高行远笑笑的,没答腔。 好一会儿后他站起来,说:「我就是觉得有些闷,想休一段长假,经纪人那边我已经提过了,暂时不会接新戏。巳经接的广告约、片约,我会在这段时候尽快完 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害大家赔很多钱。」 他嬉皮笑脸接着说:「倒是你,万一我真打算去旅行很久,你总不能大半年没工作喝西北风吧?」 「你确定你只是打算去旅行很久?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杨玫梅心里有些不安,感觉事情不若她家老板表现出来得那么单纯。 高行远看起来确实很健康,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那他到底是怎么了?她总觉得他刚才说话的口吻,透了一股彷佛不久于世的诡异气息。 「老板,你确定你没事喔?」 「我没事,你想太多了!我哪会有什么事呢?」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楚医师分手啊?」 这回高行远沉默了,等不到答案的杨玫梅,望着阳台上跟主人一样沉默无言的花草,讪讪地起了身。 高行远转移话题,「过几天《二嫁千金逃婚记》我的戏分就会拍完,顺利的话,明天运动饮料广告应该也能拍完,下星期一公视有部单元剧开拍,我想赶一下进度,导演那边我打过招呼,所以下星期会比较忙,不重要的应酬你尽量帮我排开。」 「知道了。」杨玫梅应,也明白她家老板转移话题的意思,就是不想要她再继续追问。 「你先回去吧。下午帮我买些生鲜食材,这两天我想自己下厨。」 「你想买什么?要不要现在列张清单给我?」 「你随便买,我没有特别想吃什么,你买什么我煮什么。」 「好,我先走啦!晚点再过来。」 【第十一章】 第36章 杨坆梅走出高行远住处后,迟疑了」瞬,拿出手机拨给高行哲。 被高行哲安排在高行远身边这些年,她其实甚少主动联络高行哲,多半是对方传line或打电话要她做什么事。 「什么事?」高行哲的声音很快传过来。 杨玫梅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大明星老板跟楚医师分手了。」 「分手?」高行哲似乎很惊讶,声音微微上扬,「你确定分手了?他们才交往多久?」 杨玫梅认真想了想,答,「正式交往大概一周吧。」 另一头沉默片刻,又问:「你怎么确定他们分手了?说不定只是吵架。」 「今天早上我去楚医师公寓,把老板帮楚医师买的家具全搬回来了。」杨玫梅如实说。 「他送别人的家具,居然还要搬回来?有没有这么小气?他又不缺钱!」高行哲边说边皱眉,这不像他弟弟的作风,不过若是把送出去的东西搬回来,除了分手,真没有第二种解释。 「楚医师的生活本来就很朴素简单,我第一次到楚医师家吓了一跳,她家客厅一件家具也没有,我想应该不是老板太小气,也许是楚医师要求他把东西搬走。」 杨玫梅忍不住为高行远说话。 「你很肯定他们分手了?」他语气有些许遗憾。 「应该是吧。听老阅的语气他们是分手了。」 「为什么?」 「他不肯跟我说,我问了好几次。不过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他说过阵子他可能会去旅行,也许不会再回来。」 「他有说打算去哪里旅行吗?」 「没有。他还说,我要有换老板的心理准备,理由是他可能会去旅行很久,而我f可能连续好几个月没收人喝西北风。」 「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其他的。我觉得他的语气很怪,问他是不是生病?他说没有。」 「我知道了,谢谢你打电话给我。」 杨玫梅在电话那一头很吃惊,高行哲从不曾如此慎重其事地向她道谢过,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不客气。」她赶紧回道,又问:「副执行长跟楚医师的约要取消吗?」 「不用取消,我想听听楚医师关于分手这件事的想法。这阵子帮我多注意一下你老板,有任何状况尽快让我知道。」 「好。」 通话结束后,杨玫梅将手机放回包包里,决定去生鲜超市帮高行远好好采购一番,吃些好吃的东西,说不定她家大明星老板心情会跟着变好。 她觉得她老板头顶上似乎罩了一朵乌云,让他开心不起来……她衷心希望那片乌云快快散去。 几天前,杨玫梅打电话约楚可人,说高行远生日快到了,想找她一起挑礼物她答应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高行远会跟她分手,分得那么快、那么干脆。那时,她还沉浸在恋爱的美好滋味中。 星期一,她早上有门诊,下午回到住处,毫无意外地高行远的东西都搬空了。 她的老公寓又恢复到原来空旷的样子,没有家具的客厅,空旷得像是走动都能响起回音。 杨玫梅的效率真高,她想,那些家具跟私人物品一定是杨玫梅请人来搬走的,不知道今天下午买礼物的行程会不会取消? 她们约在百货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想,不管杨玫梅要不要赴约,她今天都会去百货公司逛逛,挑一样礼物送高行远。 那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也可能是最后一份了。 楚可人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上了淡妆,拿钥匙、钱包后,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她提前十分钟抵达了两人约好的咖啡馆,找一张两人桌空位坐下来,没多久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部分光线,接着一道极好听的声音响起。 「请问是楚可人小姐吗?」 楚可人抬头看站在对面空位后的高大男子,怔忡一瞬。 男人有一张好看的脸,有几分像高行远,他低沉的音线跟高行远也有些相似。楚可人喉咙发紧,微微地清润了一下才开口,「我是楚可人,请问你是?」 男子朝她露出极有魅力的深笑,不知为什么,楚可人觉得那笑是他刻意露出来的,故意要勾人。 「我是行远的哥哥高行哲。」说完,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极从容自在地坐下来。 望着空桌面,高行哲很有风度地开口问:「楚小姐想喝什么?」 第37章 这是一家自助咖啡馆,她还没去柜台点饮料。 楚可人落落大方地直接对高行哲说:「我要中杯热拿铁。」 「没问题。」他离开位子,没多久端了两杯热拿铁回来。 「楚小姐请用。其实今天约你的人是我,因为担心楚小姐拒绝我的邀约,所以让行远的助理帮我约楚小姐,希望楚小姐不要见怪。」他开门见山说。 楚可人笑了笑,这算老天有眼,直接如了她的愿,她还没跟杨玫梅开口,高行哲自己送上门来。 昨天高行远跟她说了许多高家的事,楚可人思绪转了转问:「杨玫梅是你的人?」 高行哲不以为意轻笑起来,回答的语气平淡,「楚小姐问得犀利,我们高家的事,楚小姐大概听行远说了吧?」说到最后他挑眉。 「大概听说了,所以分不清你是敌是友。」 「楚小姐希望我是敌还是友呢?」他又是一笑。 「我没希望什么。高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后天是行远生日,他很多年不肯跟家人一起过生日,我听杨助理说行远对你很不一样,我想请楚小姐在行远生日那天一起回家吃顿饭。你们正在交往,你若开口让行远带你回家见见长辈,他应该不会拒绝。」 「我跟高行远昨天分手了,他今天一早已经把所有东西搬出我住的地方,杨助理没向你报告吗?」楚可人浅笑,若无其事说。 「杨助理确实说了今天要去帮行远搬东西,但我不确定这样是不是算分手?情侣之间吵架在所难免,你们才刚开始交往不久……」 「正因为交往不久,感情基础薄弱,一个意见不合就能轻易分手。」楚可人打断他,语速有些急,不想在分手这件事上浪费唇舌。 「是这样吗?」高行哲语气满是兴味。 「不然高先生认为是怎样?都会男女快餐爱情,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难道不是很常见的事?值得大惊小怪吗?」 「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我看楚小姐不像是冲动的人。」 「怎么不像,我现在就觉得高先生你十分吸引人,这样还不够冲动吗?」楚可人刻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一只手撑在桌面托着下颚,对高行哲笑得妩媚,活色生香,又问:「高先生有女朋友吗?要不要跟我交往?」 「楚小姐条件好,人聪明又长得漂亮,只要是男人,应该都很难拒绝楚小姐吧?」高行哲半垂眼,修长睫毛遮住真实情绪,不让人瞧清楚,一会儿后,他对楚可人笑得不怀好意,说:「我很好奇,行远要是知道你跟他分手后,立刻跟我交往,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楚小姐真看上我了吗?我现在单身,没有女朋友,男女关系干干净净,楚小姐若是真心想跟我交往,我非常乐意。不过,我希望楚小姐与行远是真的断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确实已经分手了。」说完,她心里不期然滑过一阵细碎的痛。 高行哲望住她,停顿半晌后说:「这样吧,后天晚上楚小姐跟我回去吃饭,我打电话让行远回家一趟,大家把关系厘清楚,以后才不会尴尬,你觉得如何?」 楚可人猛地抬头,错愕望进高行哲双眼,她没来得及压住情绪,顿时理智断线,夹带着怒火的话冲口而出—— 「你到底多讨厌高行远,非要这样伤害他?迫不及待拿我来羞辱他?你们害他不够多?我以为你跟他至少是同一个父亲,身上流一半相同的血,不会对他太残忍。看来是我错了,你跟你母亲根本一样,非要害他不可……」 话才说一半,楚可人的理智回笼,觉得自己毫无演戏天分,几句话就让她怒火中烧,把事情都说了,再多后悔都来不及,话已经出口,无法回收。 可是她真的忍耐不住,连看高行哲一眼都不行,明明是亲兄弟,为了钱却可以恨到这种程度? 她心疼行远,这些年,他一定很不好受。 既然计划失败,楚可人再留下也没意义,她站起来想要走,高行哲却一把拉住她。 高行哲态度森然地质问,「说清楚,什么叫我跟我母亲根本一个样,非要害他不可?我母亲害了行远什么?楚小姐又为什么假装想跟我交往?楚小姐今天没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走出这家咖啡馆。」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出这家咖啡馆?像你母亲一样下咒吗?」楚可人破罐子破摔,扬了声问。 昨天高行远决然离开的背影,彷佛又在眼前;他踩在楼梯间的足音,一声一声响在她心里。 失去所爱的人,那种痛,楚可人说不出来,大半天过去,死死压抑的情绪,根本无法平复分毫,一有隙缝就直接在高行哲面前爆炸开来。 高行哲听完她的话,眉头锁紧,顿时站起来,高大身形带着一股压迫,他俯看着楚可人,「下咒?什么咒?走,把话说清楚。」 他二话不说,将楚可人拉出咖啡馆,接着把她塞进一辆高级房车后座,她想打开车门,却发现没办法。 高行哲将四面车窗放下三分之一,转身,冷冰冰对着楚可人,以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说:「现在你可以把话说清楚了。你说我母亲下咒,是怎么回事?车门被我上了安全锁,你打不开的,不要白费力气尝试逃跑,只要把话说清楚,我就让你走。」 楚可人恨恨地看着高行哲,忍半晌才开口,从半年前她为高行远挡了车祸、死而复生说起,一路说到阎王晏、说到血咒,一说就是大半小时过去。 说完,楚可人停下来深呼吸了几回,问:「我都说完了,够清楚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吗?」 「你们就这么笃定下咒的人是我母亲吗?」 「不然你说说,这世上除你母亲之外,有谁对行远恨之入骨?有谁能轻易取得你父亲的血?」楚可人悻悻反问。 高行哲沉默着,他心里头也没有第二个人选。 他不是没听说过光怪陆离的事,还很清楚母亲前几年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信什么教,请了一尊奇怪的神像供奉在别墅顶楼,在顶楼辟了间禅修室不准任何人进去。 老帮佣陈妈曾有一回无心地跟他抱怨,说是时常闻到顶楼飘下血腥味,但母亲坚决不让人上去打扫。 第38章 他当时没怎么在意,如今越想却越是心惊,尽管楚可人说的那些太玄幻,但这大半年他确实不断在想,行远为何接二连三碰上意外,是不是有人想害他,可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让那些完全不相关的人制造车祸? 如今仔细想来,下咒居然是唯一合理的答案……杨玫梅先前打电话给他,说行远很奇怪,奇怪的原因现在也有了解释。 高行哲似有若无叹口气,捣着额,语气不容置疑地道:「你要找下血咒的阵是吧,我帮你。」 楚可人愣了一下,感觉不可思议,「你要帮我?」 「对,我帮你。你刚才说了,解不了咒,不是行远死,就是我父亲会死。」 「可是解咒之后……」楚可人忍不住要提醒他。 「我知道,你刚说的,我全听进去了,解咒后我母亲将痴傻度过余生。」高行哲苦涩地接了楚可人的话。 她与高行哲沉默相视,半晌,是高行哲打破了沉默。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让家里安宁?既然我母亲做错了事,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她痴傻度过余生,我会照顾她,高家从此可以得到安宁,这是最不得已,也最不伤人的结果。」高行哲的声音充满压抑。 「我以为你恨行远……」楚可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我恨他?」高行哲嘲讽的笑了笑,「我有什么立场与资格恨他?我们亏欠他,无论是我母亲、我父亲或者我,全都亏欠他。 「楚小姐,你这时应该要庆幸我是一个良知无缺的人。找时间我带你回家吃饭,我大概知道我母亲把下咒的阵摆在哪里?我想你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万一……」 高行哲没将话说完,不过楚可人瞬间理解,回道:「我不需要准备什么,我希望越快解咒越好。反正我没有其他亲人无牵无挂的,万一真发生什么事,其实也没有关系。」 「我今天约你见面,原本是想试探你是不是真心爱行远,我一直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不过如今看来,我根本不需要试探你……楚小姐,你不害怕吗?」高行哲问。 「害怕什么?」楚可人一脸茫然,一时间对他抛来的问题反应不及。 她震惊于高行远同父异母的哥哥画风转变太快,她原以为他们是标准的豪门兄弟阋墙,没想到高行哲居然是个疼弟弟的好哥哥…… 「你不怕解咒后有个万一,可能丧失意识而死吗?」 「死其实不可怕。」楚可人笑得轻松,对她而言失去深爱的人才可怕。 「这是你的经验谈?」 「算是吧。」 「万一你遭遇不幸,行远大概要恨我一辈子了。但是……楚小姐,谢谢你,愿意为我家人涉险,如果我不是对高氏集团、对我母亲有无法卸除的责任包袱,应该是由我解咒才对。 「高氏集团有上万员工,我父亲年纪大了要人照顾,我也必须照顾我母亲,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不会原谅她,无论是我父亲或者是行远,他们不可能照顾痴傻的她……楚小姐,我对你很抱歉。」 高行哲沉沉说完这番话,安静半晌,把视线转回前方,声音恢复了平静,询问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楚可人又发了一会呆,高行哲的言下之意是,其实他是爱高行远的人? 他对高行远有真爱…… 好一会儿后,楚可人对高行哲说:「我想去买送行远的生日礼物。」 「我陪你去,再送你回家。」 楚可人想了一下,没有拒绝他。 他们已经分手了,但高行远的心依然牵挂着楚可人。 不晓得这几天可人过得好不好? 她会想他吗?还是已经过回之前还不认识他的日子——把医院当成家,把家当成睡觉的地方? 他多希望自己有资格、有时间能继续爱她,可惜天不从人愿。 高行远记得今天上午楚可人有门诊,不禁担心了起来。 这两天她有好好吃饭吗? 他在厨房忙了一个早上,准备好四菜一汤,分装成两个便当,各在保温饭盒里添了碗十谷米,看着保温饭盒里的丰富菜色,他满意地将盖子盖上,又切了两份水果,分别放进两个保鲜盒,装进袋子后,门铃响了。 他提着两袋餐盒,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见杨玫梅站在外头。 「忘记带钥匙了?」他问。 杨玫梅吐了吐舌头,说:「忘在车上,懒得走回停车的地方拿,跟管理员借了感应卡上来。」 高行远点点头,将两袋餐盒提到杨玫梅面前交代,「现在十一点半,你到医院找停车位差不多十二点四十,我猜她最快看诊时间结束也要一点了。你陪她吃顿中餐,顺便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别说是我问的,也别说中餐是我做的,懂不懂?」 听完,杨玫梅很想把白眼翻到后脑勺,明明就这么爱、这么在乎,分什么手?真搞不懂! 这几天据她观察,过不好的应该是她家大明星老板,不拍广告、不拍戏的时候,他就坐在被他神还原的「楚医师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那台六十寸电视,明明他住处原有的l形沙发更大、更舒服,明明他原来客厅的八十五寸4k薄型电视色彩更饱和、影像更逼真。 他有时看喜剧片,看得哈哈大笑,但笑完之后,眼里转瞬又罩上一层落寞;有时,他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背台词,背着背着就发起呆来…… 第39章 杨玫梅认识高行远这些年,从来没看过他如此失常,而看着这样的他,她心中说不出的不安,像涟漪一圈一圈扩大。 杨玫梅老觉得他一定是遇上生死交关的难题,要不以她家老板爱楚医师的程度,根本不可能跟楚医师分手。 才几天而已!高行远给她的感觉,像是失去楚医师就失去了全世界。 接过高行远递来的餐盒,杨玫梅开口问:「你要不要自己去陪她吃饭?你到底有什么难题,说出来商量嘛!也许就能解决了……」 「没什么难题!快去吧。」他挥了挥手,直接关上大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杨玫梅毫无办法,只能提着餐盒乖乖去医院找楚医师吃饭。 一点二十五分,楚可人终于看完最后一个患者,走出诊间了。 杨玫梅赶紧上前,出声喊道:「楚医师!」 楚可人见是杨玫梅,立即露出善意的笑容,「怎么来医院了?」 「今天我家老板没行程,难得我放一天假在家,做了中餐,想到楚医师,就想来找你一起吃饭,我们找个地方吃中餐好吗?」她举起手上两只便当袋。 「好啊。我下午没有门诊,正好可以好好吃顿饭。」 楚可人领着杨玫梅走出医疗大楼,选了一处小花园,在花台坐下来。 杨玫梅为她打开餐盒,望了眼菜色,狮子头、芦笋虾仁、清炒菠菜、洋葱骰子牛、十谷米饭、香藤鸡汤,真丰盛的爱心午餐! 她笑咪咪将餐盒递给楚可人,再打开自己的。 两个餐盒菜色一模一样,楚可人接过餐盒,低头望着菜色出神片刻,若无其事拿起筷子开动。 入味的狮子头香软可口,她又吃一口十谷米饭,转头对杨玫梅露出笑容,说:「玫梅,你手艺真好!我煮不出这么好吃的菜。」 略微心虚的杨玫梅笑了笑,接着说:「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做给你吃啊。」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我有时间。」 「那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明天下午有门诊,晚上要值大夜,吃饱一点会更有力气服务病人。」 「我回去看一下行程,晚一点跟你说。可以的话,我明天带晚餐过来。」杨玫梅笑说,她相信大明星老板很乐意为楚医师洗手作羹汤。 「不行也没有关系,不用勉强。」 「完全不勉强,反正我单身,没有工作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事做。」 楚可人轻笑,继续低头进食。 这餐盒是行远做的吧……吃着可口饭菜,她想着高行远是用什么心情为她做这份午餐。那个大傻瓜,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天见过高行哲之后,她的心安定了许多,高行哲答应帮她,她相信行远不会有事了……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她不会让高行远有事的! 「楚医师,你跟我家老板真的分手了喔?」 楚可人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地回答,「分手还有假的吗?你不是帮他把放在我公寓里的家具全搬走了吗?」 「我能不能问你们为什么分手啊?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很好奇,你们才谈恋爱多久,这么快就分手,是不是我家老板太难相处?」 楚可人又吃了一口狮子头,边吃边摇头,咽下口里的食物后,她开口道:「行远很好相处,脾气温和、厨艺好,很懂得生活又体贴,在我眼里他几乎没有缺点。你吃过行远做的菜吗?我觉得你们两人的厨艺不相上下。」 「我的厨艺是跟他学的,我本来是不会做菜的。」杨玫梅接了话,「我家老板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跟管家住在山上的别墅,他个性很独立,十几岁就跟管家学会做一手好菜。」 「我知道,我听他说过。」 「既然我家老板在楚医师眼里几乎是没有缺点的人,为什么你们要分手?」 楚可人好一会儿没说话,安静吃着东西,直到杨玫梅以为这一题楚可人不会回答时,她才低声开口—— 「我不是个好对象,不是贤妻良母那类型的女人。我不会下厨,也不太擅长打理家务,我的工作时间很长,工作上常会有突发状况。说穿了,我不是适合走进家庭的人。你老板他需要一个家,他小时候的匮乏,让他渴望家的温暖,我无法满足他的渴望,他值得比我更好的人,所以我跟他分手。 「我希望他得到幸福,虽然他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他想象的幸福家庭、美好伴侣是什么模样,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知道他心里渴望什么,我无法帮他拼凑出他憧憬的幸福模样,就不该耽误他。」 杨玫梅整个傻眼了! 在听完楚可人的回答后,她深深觉得,这两个人都傻了啊?一起被雷劈到吗?明明那么相爱,却因为对方设想而决定分手,真是奇葩啊! 杨玫梅好一阵子无言,这两人的分手理由,是她听过最瞎的一种。 「玫梅……」楚可人欲言又止,她本想对杨玫梅说,万一她发生意外,希望杨玫梅能好好照顾高行远,后来仔细想,觉得这样的托付太自以为是、太沉重……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相信,就算真有万一,她不能在高行远身边,高行远一定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了?楚医师想说什么吗?」 「我想说你做的饭很好吃,希望有机会能再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又觉得说出来可能会造成你的压力,好像非得让你再帮我做饭,所以犹豫了一下。」 第40章 「小事一件,我不会有压力的。楚医师别想太多。」 她们接着随意聊天,彼此都有意无意地避免再聊到分手这个尴尬话题。 两人吃完饭,楚可人帮忙收拾了餐盒,放进便当袋里。 杨玫梅说:「楚医师,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说不定明天晚上我们又能再见面喔!」 「好啊。回去路上小心。」楚可人温声叮咛。 杨玫梅提着便当袋来到高行远住处,这回她记得带钥匙了,直接开门,走进玄关换了拖鞋后,她提着便当袋走到客厅,毫不意外见高行远又赖在那张布沙发上。 她的脚步声让高行远拿下盖在脸上的剧本,看见她,他起身走来,问:「都吃完了吗?」 「吃完了。你的厨艺让楚医师赞不绝口,她问我明天晚上能不能帮她带晚餐?她说明天下午她有门诊,晚上要值大夜,晚餐吃饱了才有更多力气照顾病人。」杨玫梅一字不漏的转达。 高行远满意地露出一朵大大笑容,说:「没问题啊!我明天再做两份晚餐,你送去医院陪可人吃饭。」 高行远接下便当袋,走进厨房。 杨玫梅跟了上去,忍不住说:「我说你们两个真的太奇怪了!别人是因为不爱才分手,你们却是因为相爱分手。你们的脑跟普罗大众的脑,好像长得不太一样!」 高行远将保温餐盒拿出来,听了她的话后,手僵在半空,心惊地问:「可人跟你说她爱我?」 杨玫梅侧头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严格来说,楚医师没有说她爱你,她只说在她眼里你几乎是没有缺点的人,但她满足不了你对幸福家庭的憧憬,所以觉得不该耽误你。」 「幸福家庭的憧憬?」高行远有些胡涂。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她不是个好对象,不是贤妻良母那类型的女人,不会下厨,也不太擅长打理家务,工作时间很长,工作上常会有突发状况,不是适合走进家庭的人。她知道你心里渴望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无法帮你拼凑出你憧憬的幸福模样,就不该耽误你。」 「这些话都是她说的?」 「是她说的。虽然楚医师从头到尾没直白说她爱你,但我觉得她是真心爱你的。你们两个分手的理由,实在是好瞎!明明相爱呀……」 「不,我不爱楚可人,只是很喜欢她罢了。她也不爱我,她觉得我值得更好的女人,这样很好,表示她没有喜欢我到非我不可的程度。」 「鬼才相信你说的这样很好!你看起来根本一点都不好!懒得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再说下去,她大概会忍不住想把这两个人敲昏,剖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高行远任由杨玫梅离开,拿出便当袋里的保温餐盒,满意地看着丝毫没有剩的餐盒,嘴角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认真想着明天要换什么菜色好? 他不愿去想生命的有限,不愿想自己还剩多少时间,意外什么时候到来。 现在的他,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还能为心爱的人做几餐饭,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第十二章】 雨淅沥沥地下,打在玻璃窗变成了水幕落下。 高行哲望着窗外漆黑的夜,雷电交鸣,闪电在夜幕里画出枝状白色光芒,耀眼夺目。 今天高仁松有饭局,他带楚可人回来,用过晚餐后,家里的帮佣收拾好,先下班了,这栋大屋子里,剩下他母亲、他与楚可人。 他将楚可人留在客厅,自己找母亲到书房说话,回家之前楚可人说那个牧师开车跟在他们后面,他想,这时屋外的阎王晏应该进屋了。 高行哲望着窗外突然接连不断的打雷闪电,隐约觉得不祥。 晚上帮佣回去前,他让帮佣冲了壶母亲最爱的熏衣草茶。那壶茶,正在书桌上冒着热气。 他收回视线,轻轻地吐气,转过身走到书桌前,倒了杯花茶,端到母亲面前。 江恩琪接过温热的茶,不疑有他,一口一口喝光杯里的茶。 她放下空杯,等待许久也没等到最宝贝的儿子说话,她只好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高行哲迎上母亲那双漂亮的眼,仍是没有说话。 「你找我进书房,说你有话要讲,这么久了一句话也没说。你把人家带来吃饭,现在留楚小姐一个人在客厅这么久,好吗?」 高行哲笑问:「妈,你喜欢可人吗?」 江恩琪垂下双眸,遮蔽眼底轻蔑的光,不疾不徐地开口,「楚小姐长得漂亮,有点能力,人也聪明,但仅此而已。你觉得她配得上你?」 江恩琪抬眼,对着优秀的儿子笑得慈爱温和。 「妈的意思是,可人配不上我吗?可人聪明又有能力,年纪轻轻已经是医院的主治医师,长得非常漂亮,究竟哪里配不上我?」高行哲面上笑着,眼底却写着失望。 「你对她是认真的?」 「我带过其他女人回来吗?」高行哲将问题抛回去。 江恩琪变了脸色,索性开门见山说:「楚小姐不适合你。」反正他们交往也是最近的事,她笃定儿子对那女人的感情不会太深。 「她哪里不适合?妈妈,请你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