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独向雪中清》 第1章雨天,情殇 窗外的雨,寒冷而缠绵。 雨水落在玻璃窗上,蜿蜒而下,像一张哭泣的脸。 穆清雪的嘴巴里叼着果汁的吸管,歪着脑袋,修长如玉的指尖,在呵气成霜的玻璃窗上,漫不经心地写下了一个个相同的名字。 邵景词。邵景词。邵景词…… 不经意的回眸之间,穆清雪看见街道的转角处,闪出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穆清雪下意识地伸手抹去了写满了一窗的、那一个相同的名字。 暮色中,穿着黑色皮衣的邵景词闲庭信步而来。 穆清雪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邵景词这个人,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小小年纪,外表成熟稳重得像是一个小老头子,就算天上在下冰雹,恐怕也不能让邵景词的脚步匆忙半分。一旦认定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头。可是,只有最熟悉最了解邵景词的人才会知道,其实他根本就还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在信任亲近的人的面前,时常还会撒娇卖萌,拥有一颗最纯净的赤子之心。 邵景词像是察觉到了穆清雪的目光,忽然抬眸,隔着重重烟雨,接住了穆清雪失神凝睇着他的眸子。 穆清雪心中一痛,转过脸来,笑容弥散,不敢再看他。 邵景词的右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 在邵景词的掌心之间,紧紧地攥着一枚钻戒。 邵景词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现金和积蓄,给穆清雪买了这枚钻戒。今天是穆清雪十八岁的生日,他终于等到他的木头长大了。 邵景词的黑眸,熠熠生辉。漫天空濛的烟雨,也遮不住他眼中的喜悦。 随着邵景词的唇角渐渐勾起,他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只是已经转过头的穆清雪,却没有看见。 邵景词快步走进银月暗流酒吧,在穆清雪的对面坐下:“木头,你这两个月都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穆清雪时不时地总会失踪一段时间,邵景词都已经习惯了。只是,两个月不接他的电话,穆清雪还是头一回。 穆清雪只是呆呆地看着邵景词,眸光微微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景词宠溺地笑了笑,妥协地说:“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今天能赶回来就好。” 邵景词伸手牵住了穆清雪握着饮料杯子的手:“木头,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穆清雪呆呆地摇了摇头。 “生日快乐!”邵景词摊开掌心间钻戒在桌上,“木头,嫁给我吧!我知道你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可以先订婚,等你满二十岁了,我们就可以立刻结婚了。” 穆清雪低下头,像是魔怔了一样,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戒指。 然后,穆清雪突然抬起头,望向他。 只是,穆清雪看着他的眼神冰冷漠然,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邵景词,游戏结束了。” “什么游戏结束了?木头,别闹了。”邵景词的声音,依然是清冷中带着一丝不容忽略的宠溺,“求婚,是一件很严肃认真的事情。” 第2章雨天,情殇 穆清雪眉尖微蹙。 “我也是很严肃认真的在告诉你,我拒绝你的求婚。”穆清雪声线清朗,却也冷漠如玉石。 邵景词明澈的眼神中,染上了一丝疑惑:“木头,你今天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穆清雪是一个性子清冷的人,对任何人对任何事都是冷冷淡淡的。 只是邵景词知道,在木头的心中,自己是不一样的。 木头在望着自己的时候,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神,会浮现出春风化雪般的温柔。 这温柔在薄冰下浮浮沉沉,忽隐忽现,几不可见。 可是,邵景词与穆清雪之间,就是有一种旁人不曾有的默契。邵景词就是能够看到,穆清雪冰冷的眸光下,各种心情几不可察的转换。 与穆清雪四目相视,邵景词的心脏,蓦得一紧。 穆清雪真的很反常。 穆清雪敛眼,神色平静冷淡,无喜亦无悲:“我们之间结束了,公司给你,我一分钱也不要。” 邵景词一向明澈的眼神,有些茫然。他精明的脑袋里,此时好像有数百架战斗机同时飞过,轰然成一片。 穆清雪单手托着腮,一双眼如秋水横波望向他:“或者应该说,我玩够了,不想再陪你玩下去了。” 邵景词下意识地握紧了穆清雪的手,她的性子,一向古灵精怪的,常常捉弄于他。邵景词的脑海里,轰鸣过后,便是死一般的寂灭,他哄着穆清雪的声音有些空蒙蒙的:“木头,你和我开什么玩笑都可以,可是我不喜欢你开这样的玩笑。即使只是开玩笑,我也不喜欢你提分手!分手两字,提都不许提!” 穆清雪清丽如画的眉眼之间,生了几分不耐:“邵景词,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告诉你,我和你之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我根本就不是孤儿,我是京城穆家的大小姐。你也知道我贪玩,我假装孤儿,流落街头,不过是为了好玩。和你一起开公司,谈恋爱,也不过是为了好玩!” 邵景词被穆清雪话中透露出的一连串的信息给砸蒙了,喃喃反问:“就是京城五大家族之一的穆家?” “是!”穆清雪应得干脆利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从来都没有过的新奇的日子。玩了这么些年,我玩得很开心,但也玩得倦了。游戏再好玩再有趣,也总有gameover的一天不是?其实和你在一起,看着你被我玩得团团转,还是挺有意思的,再陪你玩两年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就像你说的,我也长大了,家里要给我订婚,所以很遗憾,我不能再陪着你玩了。” 邵景词的眼睛灰沉得就象窗外的阴雨蒙蒙的天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冷如冰,轻声开口:“话已至此,我们好聚好散,就此别过吧。” 邵景词的眸光,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穆清雪,就想在她的脸上看到戏谑的玩味,冰裂的痕迹,奢望着她在下一刻就笑出来,然后如往常一般对她说:“傻子,我在逗你玩呢。” 第3章满城,烟雨色 可是,这一次,穆清雪的眸子里,一片冰冷,不染一丝笑意。 邵景词心底,所有小心翼翼的希冀,悄然无声的碎裂。 “我只想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可否有过一丝丝喜欢我?”邵景词清朗的声音,却掩盖不住那丝强装坚强的伤痛。 穆清雪的唇角,划过新月般微凉的弧度:“没有!” 邵景词仍旧不肯死心:“六年的朝夕相处,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是!”穆清雪盯着他,眼眉间生冷无匹,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穆清雪森冷的音色浅浅的在风中飘荡,却如雷般贯入邵景词的耳中。 邵景词心里浓稠得化不开的爱恨,在心里彼此交织。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几乎无法呼吸。一时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这样她就会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一时又用他那已经乱成千万团麻的心,在惶恐地搜寻十万八千条修复感情的路:“木头,就算你是穆家的二小姐,那和我们在一起也并没有冲突的对不对?” 穆清雪不耐烦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邵景词,你烦不烦?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我说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和你在一起,不过就是一场游戏!我玩够了,gameover!gameover了!听不懂吗?” 邵景词的眼中,在没顶的绝望之后,升起了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怒火,暴戾的光芒熠熠闪烁,他提起右手一拳重重击落。 穆清雪就这样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躲也不躲。 在邵景词暴怒的神色下,穆清雪窥见了他眼底一抹压抑不了的心疼。 邵景词的拳头重重地击落在穆清雪的耳际,凛冽的拳风震得她的双耳隆隆作响,脑中一阵发闷。穆清雪从昏乱中缓缓抬起头来,邵景词的拳头,划过了她的脸颊,落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 只见滔天的愤怒自邵景词的眼中迅速退去,换上的是惯有的清冷薄笑…… 只是邵景词那清冷薄笑,就好像是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穆清雪抬头去望他,菱唇紧抿:“我走了,有人还在等我。” 邵景词顺着穆清雪的眸光看向窗外。 在马路的对面,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停在那里。 车内的李俊言,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摇下了车窗。 邵景词的眸光,有几分呆滞地落在了李俊言的身上。即使是满城的烟雨,似乎也无法遮掩那人一身的清华之气。 李俊言看见穆清雪冒着大雨冲出了银月暗流,打开车门,下了车撑起了一把黑伞,迎向她。 穆清雪在要上车时,忽然回头看了邵景词一眼。 暴雨如倾,穆清雪的全身上下全都湿透了,而那双眼,即使隔着雨幕,却依然亮得可怕。 穆清雪看见邵景词呆如木头一样呆坐在那里,眼中带着一种寂灭的神色。 穆清雪只看了邵景词一眼,咬紧了下唇,毅然决然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穆清雪决绝得仿似没有一丝留恋。 车子转瞬间消失在长巷的尽头。 第4章满城,烟雨色 空荡的街头,只有暴雨如注。 穆清雪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上车后,她的眼泪,就像是失控了似的一直流个不停。 “既然如此舍不得,就告诉邵景词真相。”李俊言望着倒后镜中的穆清雪,不忍见她如此伤心欲绝,“如果他真的爱你,应该只会心疼你。如果他真的因此而舍弃你,他就不值得你为了他而掉眼泪。” 穆清雪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滑落。 穆清雪却倔强得不曾发出一点点哭泣的声音,泪流满面得只是摇着头。 她不能让邵景词知道,如果邵景词知道了,他只会比穆清雪自己更痛苦,除了帮她报仇,邵景词此生大概都会沉浸在没能保护好她的自责与痛苦的深渊里了。 自此以后,邵景词这般伤心欲绝的寂灭神色,几乎每夜都会出现在穆清雪的梦中。而她,总是从梦中泪流满面地醒过来。 这两年,几乎每夜都会在穆清雪的梦中重现的场景。 穆清雪睁开干涩的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宿醉的酒精,依然在不依不饶地折磨着她的脑神经。应该说,这两年里,她少有如此时这般清醒的时候。 穆清雪本能的想要去找身边还有没有没有喝完的酒,一桶水兜头泼下。 穆清雪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抬起沉重得几乎抬不起的脑袋,模糊而摇晃的视线中,好像看见了李俊言提着一个水桶,站在她的前面。 李俊言自上而下地看着穆清雪,他逆光而站,俊美的容颜模糊在一片光影里。可是,穆清雪分明自他冰冷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抹无力与悲悯。 李俊言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股深深的疲惫之意:“清雪,回家吧,家里出事了。” 穆清雪再次回到家里,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已经不再是穆清雪记忆中那个家,极目而去,已经被一片白色淹没。 灵堂上,供奉的父亲、母亲和大哥的遗照,音容宛如生前,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再也不能嫌弃大哥太啰嗦,嫌弃父母对她太漠不关心。 现在,穆清雪只要他们还活着,她再也不抱怨不埋怨了,她只要他们还活着。 失去了他们,她的世界,也轰然坍塌。 穆清雪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睡了醒,醒了睡。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她,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件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穆清雪只知道,她一定要想起这件事。 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邵景词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穆清雪的身边时,就看了这样的一幕:穆清雪坐在缀满了雨滴的落地窗前,眼神痴痴地望着窗外,落在不知名的地方。除了那个不知名的地方,穆清雪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那个以天才之名,扬名帝都的少女,此时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毫无生气。 第5章曾经,那些伤痛 邵景词将脚步放至最轻,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穆清雪的身边,仿似生怕惊扰了她,就好像她是一碰即破的泡沫。 邵景词在穆清雪身边,眸光微垂,凝视着她,伫立良久。 邵景词蹲下身体,牵起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而穆清雪,就那样无知无觉地坐着,无动于衷。 邵景词的双眼渐渐通红,他握住穆清雪的手没有松开,忍不住用力。 不久,一颗颗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泪水肆意流出眼眶,邵景词咬紧牙关,呜咽发声,眼光却依然停留在穆清雪的脸上。 邵景词的声音,像是从腔子逼出来似的不真实,幽幽一缕呜咽飘忽:“木头,对不起,我来迟了。” 李俊言在邵景词的身后,轻轻地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了,回来就好。清雪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穆清雪安静的坐在椅子里,眼神呆呆地落在一处,神情呆滞。 邵景词席地坐在穆清雪的身边,可以很长时间都不换一个姿势,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木头。 李俊言无言地站在他们的身后,眸色幽深,神思难辨。 一室静谧,静谧得只有雨点滴落在玻璃窗上的声响。 天空青霾,偶有闷雷闪过。 邵景词和李俊言看着穆清雪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中,两人悄声地离开了卧室,在客厅里相对落座。 邵景词双眼幽明晦暗,仿若无边黑夜:“木头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李俊言沉沉地说:“自她见到她父母和大哥的灵堂,她就变成这样了。”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邵景词的眼睛灰得就象欲雨前的天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木头忽然与我分手?” 李俊言后背僵住,喉咙有些哽咽,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清雪本人告诉你,比较好。” 邵景词抬眸,眸色微微冷淡,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木头宁愿与我分手,也不愿意告诉我实情,那么我闭着眼睛都可以猜得到,这件事必然令木头很是伤心难过。且不说木头是否有勇气直言相告于我,就算是木头愿意,难道你还要让木头再经历一次剜心之痛?” 李俊言哑口无言,思忖片刻,叹气,然后将真相和盘托出:“两年前,大约凌晨五点,我收到了一个短信。短信上言明,清雪在市郊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让我去接清雪。我觉得不对劲,半夜三更,清雪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我当时立刻回拨了清雪的电话,可是电话已经关机了。我不敢有任何耽搁,赶往那个仓库。然后,我看到……” 即使冷心冷情如李俊言,如今再忆起当日的情景,心脏也不由得一紧。 那个废弃的仓库里,如台风过境般凌乱不堪。 穆清雪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毫无意识。 穆清雪的双手双脚,被分别捆绑在床头床脚上,肌肤上,入目所见,皆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李俊言脸色变得苍白:“那个伤害清雪的男人,他不是人,是个畜生!清雪整整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养好了身上的伤。清雪能下床走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 第6章曾经,那些伤痛 李俊言眉眼之间,染上一丝黯然:“清雪说,那天是你们的生日,你们很早以前就已经约好了,要在一起过生日。她还说,虽然她是要去和你分手……可是她终究没有失约,是与你一起过了生日的。” 一丝尖锐的酸涩,顿时从邵景词的心脏涌上来。 李俊言更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是字字剜心,痛得邵景词连每根骨头都好像散了架。邵景词怆然道:“我就是一个混蛋,我居然就信了木头那几句绝情的话,而忽略了我们六年朝夕相处的情意。其实,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木头的话的,只是我那可怜又可笑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我低头向木头摇尾乞怜。在木头最难过的时候,在木头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做什么?我满世界漫无目的的乱跑,我居然还每日每夜都在埋怨木头的冷酷无情……我就是一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邵景词双手捂住脸,眼泪一颗颗滴落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弯泪潭,映着自己煞白的面孔,蔓延的煎熬和痛楚。 李俊言这一次没有阻止邵景词的脆弱。 许久许久,邵景词终于平静了下来,当他自他的掌心间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不见一丝脆弱的痕迹,一双无瞳眼在灯光下濯濯生辉,异常可怖:“那个畜生是谁?” 李俊言眉峰微蹙:“我调查过所有我怀疑的对象,京城里那些恋慕清雪的公子哥那些和穆家有仇的世家大族。我最怀疑的一个人,就是赵家的二公子,赵景初。这个赵景初就是一个泼皮无赖,他追求清雪最是厚颜无耻,曾经放言整个帝京市,谁敢对清雪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就是和他们赵家过不去。” 李俊言有几分沮丧地说道:“可是,我反复查了赵景初在清雪出事那天的行踪,赵景初的不在场证据,是最不容质疑的。那天,赵景初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酒店,寻欢作乐,通宵达旦,有几十个人可以为他作证。” “这两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那个人渣。可是,那个人渣将所有的痕迹消除得太过干净,我居然没有丝毫线索。不过,那个人知道在事后给我发短信,就说明,那个人肯定就是清雪身边那个圈子里的人。那个人渣,不管用多长的时间,我一定会找出他!找到他,我会让他后悔,后悔他曾经对清雪做的那些事。”李俊言低低的声音犹如清洌的山泉般轻轻滚落,凶残的词句却听不出粗鲁,反而有种淡漠的优雅。 邵景词说:“算我一个,我们一起找到那个人渣!” 穆清雪自噩梦中惊醒,她压抑地喘着粗气,一颗心脏,仿似被人变成了千千万万颗的灰尘,然后又被人揉把揉把,踩在脚底用力碾压。 邵景词方便进来照顾她,怕每次进门出门打扰到了她,因此,穆清雪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第7章殊途,不同归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邵景词独自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大概是怕吵到了穆清雪的午眠,邵景词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低。 可是因为房间里实在太过于安静,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站在二楼的穆清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穆氏大厦,在帝京市伫立了近百年的穆氏大厦,在今日换上了赵氏的名字。 满天的气球彩带飘舞,锣鼓喧天。所有的人都在笑,可是穆清雪的心里,只有滔天的恨意。 她爸妈的尸骨未寒,他们就这么的迫不及待吗? 邵景词脸色阴沉地关了电视,然后去厨房给穆清雪熬粥。 邵景词端着熬好的粥给穆清雪送去时,卧室里空无一人。 邵景词在房间里四处找不到穆清雪时,忽然想起他刚才看的电视里播出的新闻。莫非,清雪也看见了? 邵景词开着车风驰电掣地赶到穆氏大厦时,只来得及看见穆清雪的车化为了一片火海。 “清雪,不要!”邵景词发出了一声受伤的野兽般发出的嘶吼声。 穆清雪记得那天她看见穆氏变成了赵氏以后,想起了父母和兄长的惨死,心中恨如天,怨如地,将她紧紧囚困在方寸之间。她只觉得,如果胸腔之中的这股恨与怨,如果不立刻找一个出口发泄出来,她会被燃成一片灰烬。 穆清雪开车去穆氏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当她看到赵明轩与赵明正兄弟二人,被众人众星捧月恭维着。 他们,都在笑着,踏着她父母尸骨未寒的尸骨,笑着。 那一刻,穆清雪只想毁掉眼前的这幕繁华盛景。 穆清雪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开着车冲向了赵明轩和赵明正。 然后,她置身在了一片火海中。 等到穆清雪再度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缕幽魂。她成了困在邵景词身边的一缕幽魂,跟在邵景词的身后飘来荡去,哪里也去不了。 邵景词搬到了穆家住,照顾着穆清雪的爷爷,也照顾着穆家摇摇欲坠的公司。当年鼎力于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穆家,如今只能容身于京城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里。 而这,还是邵景词与李俊言苦苦支撑的结果。 穆氏已经被京城里许多的家族,坐地瓜分。 灯光下,邵景词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份报纸,手背上,青筋乍现。 飘过去,穆清雪看见了上面的内容,原来登着她死亡的消息。 穆清雪也是此时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当时在她开车撞向赵明轩和赵明正兄弟二人时,赵明正开枪打爆了她的轮胎,她的车失控撞在了路边的绿化带上,然后忽然爆炸。 穆清雪当场死亡。 对于穆清雪的死亡,媒体对于穆清雪皆是一片指责之声。也对,如今穆氏名存实亡,赵氏一家独大,谁会嫌自己命大,去触正如日中天的赵家的霉头? 每个夜晚,穆清雪眼睁睁地看着邵景词对着自己的照片沉默无声的落泪。 第8章殊途,不同归 穆清雪心痛到无以复加,每次她想伸出手将邵景词抱入怀里安慰的时候,她便如一缕青烟,自邵景词的身体里穿梭而过。 邵景词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照片中的容颜,喃喃自语地对她倾诉:“木头,我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你想要为你的父母和你的大哥,讨还一个公道。你放心,不管这件事,有多艰难,我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是否可以为你做到,但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努力去做。” 穆清雪的心有多痛,心中的恨就有多深。 邵景词话未说完,眼眶已经红透,连忙低首,声带哽咽:“可是,木头,我想你了,怎么办?木头,你是个骗子,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即使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你也不会离开我身边。” 穆清雪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邵景词的光景。 穆清雪在很小的时候,已经开始一个人出门旅行。如今细思,穆清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童年的人,自她有记忆起,她已经可以不用假手于他人,而将自己的事情打理得紧紧有条。 是在她十二岁那一年,穆清雪独自游荡在美国的街头,漫无目的。 然后,穆清雪捡到了在路边的躺椅上,饿得奄奄一息的邵景词。 捡回家,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邵景词收拾干净以后,发现这小子长得还挺养眼。待邵景词醒过来,两人一番随心所欲的交谈之后,发现他们之间居然颇为投契,也就是很是臭味相投。臭味相投,便称知己。 穆清雪与邵景词竹筒倒豆子,颇为痛快的就定下了两人之间的合作。 穆清雪出钱出脑。 邵景词出脑出力。 两个小屁孩居然合开了一家游戏公司——懒人数字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而懒人游戏,居然在短短两年内,以令人目瞪口呆的发展态势,迅速火遍了大江南北。 邵景词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多,他不用再担心自己露宿街头,食不果腹。 可是,在懒人游戏公司上下一片欢腾的时候,作为懒人游戏的总经理,邵景词却越来越低沉。 然后有一天,穆清雪在邵景词的房间里,看见了一个灵位,照片中的女子,娴雅温柔。 邵景词在她身后哑声说:“她是我妈妈,今天是她的忌日。” 穆清雪转过身来,只见他眼中蕴含着将坠的水意。安慰人,并不是穆清雪的长项,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你好好的生活,被让你妈妈不安心。” 邵景词上前一步,将脸孔埋进了她的脖颈间。 穆清雪瞬间察觉到,她脖颈间的肌肤上,湿润了一片。她听见邵景词已染上了几分哽咽的声音:“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她不在了,这世上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活着。” 穆清雪那沉静如古井般的心底,如针扎一般一阵阵的刺痛。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间,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不会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9章相逢,如陌路 这日黄昏,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驶进了穆家老宅。穆清雪心中有些奇怪,这会是谁?自从穆家出事以后,从车上下来的人并不陌生,邵家的老爷子邵博雅。 邵家的发展重心并不在国内,而是在美国。即使在异国他乡,邵家依然是不容小觑的。咦?穆清雪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邵博雅,邵景词,同是姓邵,难道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邵博雅这几年虽然很少露面了,但是是个人都知道,他才是邵家真正的掌权人。随着年龄的老去,邵博雅深居简出。极少出门的邵博雅,居然坐飞机不远万里自美国飞来华国,若说邵博雅和邵景词之间没有关系,傻子也不会相信。 见到邵博雅,邵景词的神色之间,并未有何变化。 邵博雅与邵景词在书房里坐定。 邵景词看着邵博雅的眼睛,不含一丝情绪。 仿佛,他们是从来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邵景词深不可测的潭底未见一点涟漪,如今的他,能将全部情绪掩藏得很深,任何人窥探不得。 当年那仍有些稚嫩的少年,如今已不见半分青涩。 邵景词的身上散发着寒冽冷酷的气息,如同千年没有消融的冰雪。他的眸光冷冷地落在邵博雅的身上:“不知邵老先生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邵博雅黯然道:“景词,你对我连一声爷爷也不想叫了吗?” 在邵家,爷爷对他的疼爱,始终不曾参假。邵景词眼中的冰冷,有龟裂之意:“对不起,爷爷,我心情不好,所以迁怒。” 邵博雅一声长叹:“爷爷不会怪你的,爷爷知道清雪的早逝,让你难以接受。可是景词,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能总是沉湎在过去的伤痛里。清雪如果看见你这样自暴自弃,她也会为你感到难过的。景词,清雪已经走了,你就让她无牵无挂的走吧。不要让清雪担心你,走也走得不安心。” “她父母兄长含冤而死,她爷爷孤苦一人无依无靠,而我,这辈子想要娶的女人只有她。”邵景词清泓似水、不急不缓的声音。 “她父母兄长的冤屈未解,她爷爷无人照顾,我苦苦想着她念着她却求而不得!”邵景词话锋一转,陡转锋锐。 “她却就这样走了,她凭什么就这般云淡风轻走得无牵无挂?我就是不让她走!即使她变成了鬼,我也要把她困在我的身边!”邵景词咬紧牙,面孔紧绷起来,眸子里闪过暗涛汹涌。 邵博雅心疼地说:“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你除了不停的折磨你自己,还有什么用?景词,别再留在这里了,跟爷爷回家吧。爷爷年纪大了,偌大的邵家,爷爷只相信你。只有把邵家交到你的手里,爷爷将来才能够走得安心。” 邵景词的神色有几分古怪,他却直言不讳道:“爷爷,你最好考虑好,如果你把邵家交到我的手里,我会倾整个邵家之力,去与赵家抗衡。” 第10章相逢,如陌路 邵博雅的目光有些纷繁复杂,语气中甚至有了几许的苦口婆心,这是位高权重已久的邵博雅,已经几十年不曾有过的语气:“景词,你这话说得又孩子气了不是?如今的赵家不容小觑,即使我允许你的任性,即使我们与赵家的这场博弈中,最终我们赢了,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景词,这样值得吗?” 邵景词语气淡漠,深邃的目光犀利如剑。他颔首,极其认真地答道:“对我而言,值得!我这一生与赵家,注定不死不休。即使是与赵家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邵景词站起身,背对着邵博雅,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说:“所以,请您回去吧,” 邵博雅嘴边淡淡的勾了了一抹笑,仿若有些苦涩,又有些无奈:“景词,我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你会成熟很多,可你还是这般冲动。” 此时的夜色如水,一轮白月惨淡淡的散发着一轮光晕,周围看不到星星,月色撒下来,在树梢上镀了一层白霜,透着一股寒意。 如邵景词的眼眸,是漆黑的深邃,万千言语,尽在这片墨色里。邵景词倏地转过身,一步步的逼近邵博雅,邵景词逆光而立,他的脸容隐在光影的阴霾下看不真切,只是语调透着冷意:“如果您所谓的成熟,就是指心硬如铁,对自己母亲的郁郁而终、对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惨死都可以无动于衷的话,那么,请恕我办不到。” 邵景词的话,令这个铁血一生的老人,一瞬间苍老了起来。面容上冷厉的线条,一寸寸地隐去,皱纹很深的嵌在面部每一个可能的转折里:“景词,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话吗?如果爷爷真是你所说的这样冷血无情,又怎会只身远渡重洋,来接你回家?只是爷爷作为邵家的掌舵人,要顾虑到家中每一个人的安危,不能够随心所欲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心底漫生出无声的叹息,邵博雅有些无力:“景词,你也知道,整个邵家,爷爷最疼的人,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爷爷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可是偌大的邵家,除了你,竟是没有一个成器的。可是他们再多不是,也终究都是我们邵家的子孙。爷爷走了以后,希望你能帮爷爷守护着邵家。” 邵景词的一双星目好似夜空中的上弦月,清冷异常,散发出如潭的冷辉:“邵家与我何干?我吃饱了撑的去守护他们?况且,就算我愿意,恐怕邵家的那些人,没有一个领情的,只怕还以为我是回去争家产的呢!” 邵博雅承诺道:“没关系,爷爷会陪着你,一步步地帮着你掌握邵家所有的权力,等你手握重权的那一天,再也不会有跳梁小丑出现在你的面前。” “没兴趣!”邵景词不屑道,“我这一生,放在心里的不过两个人,我妈和木头,可是,我竟然无法保护她们周全。现在,除了替木头报仇,其他的事,我都没有兴趣!” 邵博雅闻言身子微微一晃,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像烧得通红的炭淬进水中,“哗”地激起白烟袅袅。 祖孙二人,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邵博雅独自黯然离去。 第11章心痛,悔不当初 穆远山轻敲书房的房门,无人应答。 穆远山径自推门而入,只见邵景词独自坐在书桌前,呆呆地望着书桌上穆清雪的照片,出神。 “景词。” 邵景词闻声,赶紧起身,扶着穆远山坐下:“爷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你不是也没有睡吗?”穆远山问,“景词,在想什么?” 邵景词脱口而出:“在想木头。” “景词,你是一个好孩子,清雪那个丫头能够遇见你,是她上一世修来的福气。” 穆远山扶着邵景词的手臂,在沙发上坐下,“景词,你为清雪,为我们穆家,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就算你现在走了,爷爷我心里,对你也只有感激。我知道,你爷爷是来接你回家的。回家吧,景词。” “这里就是我的家。”邵景词固执地说,“我和邵家,早已经形同陌。” 在那慈祥的面容上,穆远山带着浅浅的无奈,望着邵景词那双执拗的目光。穆远山的眸光闪过一丝不明情绪,随即消失无踪。 私心里,穆远山当然想让邵景词留下来,家里的人都走了,如果只剩下他一个孤老头子在这座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怕他是一天也熬不下去的。 可是,邵景词对清雪那丫头,真真算是情深义重了,他也是真心希望邵景词能够幸福:“景词,即使是清雪在天有灵,我想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苦着自己。” 邵景词牵着穆远山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爷爷,你说错了一件事,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清雪,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如果我不把这口气出出来,我这一辈子都不得开怀。” 穆远山心疼得一颗心都在为邵景词抽搐:“傻孩子,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好日子等着你去过,你何苦要这样糟蹋自己?” 邵景词的嘴角微微一抿,苦涩的一笑:“没了木头,又何来的好日子?” “傻孩子……”穆远山长叹一声,离开了。 邵景词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穆清雪的照片上,柔声低语:“木头,我想你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很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追着你而去,可是不行啊,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爷爷。所以木头,不管这日子多么的难熬,我都会替你好好地照顾爷爷的。我会给爷爷养老送终,我会把你未竟的心愿,一一为你做到。” 穆清雪心疼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她心中早已经泪流成河,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办法流下一滴眼泪。 她只是一缕不管多么难过多么伤心,都无法流下一滴眼泪的幽魂。 穆清雪此时真的很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如此冲动? 穆清雪想要站在邵景词的面前,告诉他——穆清雪喜欢邵景词,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穆清雪都只爱邵景词一个人。 穆清雪想要陪在邵景词的身边,和他一起照顾爷爷,一起给爷爷养老送终。 穆清雪想要和邵景词一起重振穆氏,亲手把赵家送入地狱。 第12章心痛,悔不当初 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即使日子多忧苦少喜乐,也依然如流水般慢慢流逝。 穆家一直都有资助孤儿念书的传统,会给那些成绩很好的孤儿提供学费,一直资助到他们大学毕业。 邵景词将穆家的这个传统延续了下来。 这日,邵景词还未到孤儿院,他要收养一个孩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这也并非什么秘密,邵景词问向孤儿院要去所有七八岁至十二三岁男孩子的资料时,已经向孤儿院言明了自己的意图。 这些孩子自幼尝遍人情冷暖,因此格外早慧。 邵景词走进会议室时,这些符合他的要求的孩子,都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眨也不眨地望着邵景词的小眼神里,有着他们难以掩藏的渴望。尽管苦难的生活让他们过早的市侩,到底是年纪尚小,道行不够。 这些孩子知道邵景词是谁,也知道被邵景词领养以后代表了什么——那是从泥土之中,一跃至云端的距离。 邵景词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最角落里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唯一一个没有目光没有追随着他的身影的孩子,他一直微微低垂着头,周身萦绕着阴冷沉静的气息,与世隔绝般自成一国。 邵景词径自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头顶说:“赵立,你愿意跟我走吗?” 赵立愕然地抬起头,眼眸中满是不解的茫然。 那些来孤儿院****的夫妻,都说他看着阴沉沉的不讨人喜欢。赵立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就再也不会心怀期待了。 而邵景词,他是每年给孤儿院捐款最多的人,而那些娱乐杂志和财经周刊上,常常都可以看见邵景词的身影。 他们说邵景词是本城最有价值的钻石王老五,最成功的青年才俊。 邵景词让濒临破产的穆家,重新跻身于京城世家之列。 这样的邵景词,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呢?是自己听错了吗? 邵景词脸上不带一丝笑意,冰冷淡漠:“不过,你在跟我走之前,最好考虑清楚一件事。” 赵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邵景词实话实说道:“你当了我的儿子,并没有别人想象中自此以后就过着悠游自在的大少爷生活。你会结束校园生活,但我会请最好的私人老师,他们都是商界的精英,来教授你如何管理一间公司。晚上你要上课,白天要和我去公司在我身边实习。别的像你这么大的男孩子,他们在踢球的时候,他们在追女孩子的时候,而你,只能日以继夜不停地学习。” 赵立一直定定地迎视着邵景词的冷冷的目光,忽然问了一句:“你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弃我吗?” 邵景词眸光如冰似雪,盯了赵立一眼,淡淡地道:“只要你不做背叛穆家的事。” 赵立自角落里站起身:“什么时候走?” 邵景词唇角划过新月般微凉的弧度:“现在,可以吗?” 第13章心底,泪流成河 赵立颔首:“可以,但你能稍等我一会儿吗?我去收拾一下我的衣服。” “不用,跟我走。”邵景词说罢,转身就走。 赵立微微一愣之后,快步跟上了邵景词的脚步,刻意忽略了一屋子的各种诧异眼神,和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色。 邵景词上车后,摇下了车窗,对赵立说:“上车。” 邵景词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这是你的新身份。” 赵立打开,最上面是一帧合影,男人他认识,就是邵景词,依偎在邵景词身边的女人,他不认识。只是,赵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漂亮得不像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就像是、就像是月亮里的嫦娥。 邵景词的目光落在照片中穆清雪的面容上时,冰寒的神色之间,出现了一丝裂缝:“记住她,她是我的妻子,以后也就是你的母亲。” 邵景词的声音有片刻的停顿之后,又说:“等到将来我走了以后,你要将我和她葬在一起,记住了吗?” 穆清雪的心中,泪流成河。 穆清雪在邵景词的身后飘荡的身影,缓缓地落在了后座上。她半跪邵景词的身后,伸出双手,以一种自身后环抱住他的姿势,需抱住了他。她侧转过脸,依恋地依偎在他的颊边。 邵景词的声音不算凶,但是却很清冽很冷,仿佛是山上的冰泉,见之就是彻头彻尾的冰寒。 赵立呆呆地点了点头,这个漂亮的女人,也就是他以后的妈妈,她已经不在了吗? 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生离死别,总是格外的敏感。 在照片的下面,是一个崭新的身份证。赵立自然认得身份证上自己的照片,只是身份证上的名字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穆景轩。 邵景词眉眼一挑,那样黑深的潭目,冷冽逼人,宛如阎罗再世:“你母亲的名讳是穆清雪,你的名字取了你母亲的姓中的穆字,和我名字中的景字。你以后就是我和清雪的孩子,所以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好听。”不知为什么,一直冷冰冰的邵景词,反而令赵立,不,现在应该说是穆景轩了,反而令穆景轩心里格外的踏实。他见多了那些表面上对他笑得温柔和善的人,转过身后,眸底的轻慢和鄙夷。那些笑脸,总能把穆景轩的一颗心,冻得透心凉。穆景轩又点了点头,“喜欢。” 穆景轩是真的喜欢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包含了父亲和母亲的名字,让穆景轩感到,他们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他们的孩子。 穆景轩回到了一个他从来不敢想象的、异常华美宽敞的房子,却听邵景词说:“我们到家了。” 穆景轩不由得有些拘谨。 穆景轩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等候在花厅外,看见他,急上前两步,拉住了他的手:“这就是景轩吗?” 穆景轩有些手足无措地呆立当地。 邵景词上前一步扶住了穆远山:“爷爷,他就是景轩。” 第14章心底,泪流成河 邵景词望向穆景轩说:“景轩,叫太爷爷。” 穆景轩顺从的眸光里,有几许渴望,有几许怯懦:“太爷爷。” 穆远山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眼眶竟不由得有些红了。他拉紧了穆景轩的手说:“好孩子,别紧张,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要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太爷爷。” 老人眼底满溢而出的疼爱,与那恍如隔世的悲伤,瞬间击垮了穆景轩心底那重重叠叠垒砌的心墙。穆景轩心底一酸,有些哽咽道:“好的,谢谢太爷爷。” “好孩子!好孩子……”这个孩子的眉眼之间,甚至是那清冷的气质,都与清雪那个丫头有几分,若不是年龄对不上,就算是说这个孩子是清雪那个丫头的儿子,也是有人相信的。穆远山想起儿孙们的惨死,一时竟悲从中来。 “爷爷,饭菜都准备好了,先让景轩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就开饭了。” 穆景轩耳旁响起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 但见穆远山的身后,在午后温润的日光下,李俊言静静负手矗立,眉目清俊、黯黯光华竟若谪仙般悠然。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感。 三人将穆景轩送进了他的房间。 穆景轩抱着从里至外皆是崭新的衣裳,晕乎乎地进了自己房间里,那件属于自己的浴室。 穆远山担忧地问:“景词,景轩是你的儿子,可是他的名字中的景字冲撞了你,需不需要给景轩换一个名字?” 最不幸的事,都已经经历过。还有什么忌讳,值得他放在心上?邵景词不甚在意地说:“爷爷,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种感觉,就好像木头和自己,换了一种方式,在一起。 发生了这么多事,穆远山也想通了,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开心更重要。 那一夜,沉闷了多年的穆宅,终于有了些许轻松的味道。 皆不是多话的四人,浅斟慢饮,闲话家常,直至夜深,这才散去。 这一夜,穆远山老爷子在睡梦中,安详地离世。 穆远山的离世,对邵景词的打击是最大的,仿佛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与木头联系的纽带,断了。 邵景词亲手给爷爷净身,然后又亲手给爷爷换上寿衣。他失去了三魂六魄般浑浑噩噩的,只是凭着本能做着这些事情。 穆清雪目睹此景心痛如绞,撕心裂肺得放声痛哭:“啊——啊——” 穆清雪想和邵景词一起,给爷爷净身换寿衣,她想亲自送爷爷一程。 她想抱一抱邵景词,想给予他慰藉。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爷爷的灵堂,依然设在一楼的客厅里。 穆清雪漂浮在邵景词的身边,真真的一个孤魂野鬼。 这间客厅,曾经承载了穆清雪年少时所有温馨的时光。 但凡年节,这间客厅中,餐桌上总会摆满了应景的美酒佳肴。 而父亲再忙,也会于这一日都会赶回家中。 一家人,围桌而坐,漫无边际的闲聊着,缓缓地度过这悠闲的一日。 第15章微暖,日光倾城 穆家有一个家规是极好的,那就是在餐桌上,不许聊工作上的事情。 因此这难得相聚的时光,穆清雪总是期盼着,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穆清雪神思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回了那年的中秋节。 也是在这间客厅里,四周的长窗皆开。窗外的桂花,繁花满枝,清香四溢。垂垂累累的花枝,自窗外探了进来。清风徐来,于是空气中,也充满了清清浅浅的香气。 穆清雪看见自己的父母和兄长,爷爷和叔叔们。 窗外清风乱摇,吹得桂花自长窗外飘飘洒洒地飘慢了一室。 他们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笑着朝她招手。穆清雪抖落了飘落了满怀的桂花,踏着碧绿如玉的青青绿草,满怀喜悦地奔向他们。 日光明灿,流金溢彩。点点碎黄的花蕊,一朵朵一粒粒的桂花飘落在家人的身上、发上,也在桌上铺了一层。或浓稠如蜜、或清浅如酒的甜香,在空气中缓缓地酝酿着,发酵着,萦绕在鼻端,充斥着每一次的呼吸之间。 穆清雪望着家人脸上醉人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又觉得从未这样开心快乐过。 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没有喝上桂花酒呢,已然已经醉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日光微暖,轻风软绵。 花香,酒香,空气中充斥着微醺的香气。 穆清雪支着下巴,望着大家。他们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只要大家都开心就好了。 穆清雪,依然还是那个初初名动京城的、十二岁的少女。穿着清浅如浮云般的白色衣裙,出身世家,容貌倾城,才倾天下,人生完美。 然而转瞬之间,在艳阳与花香中浅笑低语的家人,忽然消失不见。时空翻转,化作了这满室的白绫,家人的音容笑貌,定格在了那一帧黑白相框里。 像是凝固了的她的噩梦,伤痛哀鸣,似乎永远不会停息。 不知为何,在这样悲伤的日子里,穆清雪却总是忆起往日里最幸福的时光。 穆清雪的心中有多眷恋,心中便有多恨。 邵景词和李俊言办完老人的后事,从墓地回到家中,邵景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景词。景词。”穆清雪慌乱地扑了上去,想要扶起邵景词,可是她的身影化作了一道虚影,穿过了邵景词的身影。 穆清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俊言抱起了邵景词,将邵景词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和李俊言穆景轩一起等待柳青芜的到来。 柳青芜,也是穆家曾经助学过的一个孤儿。与医学一道,颇有天赋。柳青芜毕业以后,穆家给她开了一间私人医院,让柳青芜可以专心致力于医学研究。 而柳青芜,自觉穆家对自己,实在是恩重如山,无以为报,她这个天才医生,自愿成为了穆家的私人医生。 柳青芜给邵景词检查完身体以后,给昏迷着的邵景词挂上了点滴。 然后,柳青芜收拾好看诊的医疗器械,离开了邵景词的房间。 第16章微暖,日光倾城 穆景轩跟在李俊言的身后,追了出来。 穆景轩的心中是慌乱的。 穆景轩第一次见到太爷爷,就可以感觉到,太爷爷是打心眼里疼爱他的。可是,他只来得及和太爷爷相聚一晚,太爷爷就永远地离开了他。 穆景轩觉得可以依靠的人,一个走了,一个倒下了,他即使再早慧,再早熟,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穆景轩很怕,怕他等了十三年,终于等到的家人,会在转瞬之间又离他而去。 穆景轩也怕,邵景词会嫌弃他是个不祥的人,他一来到这个家中,太爷爷就离世而去,而邵景词紧接着又病倒了。 穆景轩比任何人都更期盼,自柳青芜的口中,听到邵景词平安无恙的消息。 “青芜,景词怎样了?”李俊言的声音像水流般淡淡的。 柳青芜根本不搭理他,径自离去,高跟鞋将大理石地面踩得“当当”作响,从脚步声里就可以听出来主人的心情,实在是不太美好。 “柳青芜,你又发什么疯?你能不能好好的说句人话?”李俊言流水般清越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柳青芜忽然毫无预警地停住了脚步,转身,一步步逼近李俊言,一声声质问道:“你整日里和邵景词在一起,他以自己的健康为代价,没日没夜的工作,你是怎么看着他的?我对你说过多少遍?他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的调养身体,你都当做耳边风吗?” 李俊言唇角微翘,笑意有点冷:“这些话,你对邵景词说得还少吗?他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的人吗?” 李俊言一张遗世独立的谪仙面孔,清冷的音色里吐出来的话,总是能够活生生的噎死个人。 柳青芜竟是无言以对,只能转身又走。 “你又要去哪儿?邵景词还没有醒过来,你不管他了?”李俊言不得不出声留她,自己实在是搞不定那些点滴吊针。 柳青芜头也不回、脚步也不停地走向厨房,气鼓鼓地说:“我去给邵景词熬药膳,调理身体。放心吧,我不会走,我怕邵景词会死在你的手里!” 柳青芜接到李俊言的电话,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对邵景词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柳青芜更了解。邵景词的身体,一直都是柳青芜在打理。来之前,柳青芜已经把邵景词可能会用到的理疗机、药材、药膳,还有自己的随身用品,全部打包带了过来。她不敢指望李俊言可以照顾病人。 柳青芜正在厨房里忙碌,不经意间看见穆景轩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 柳青芜停下手里的忙碌,收起了晚娘脸孔,轻笑着,俯首凝视穆景轩的脸:“你就是景轩,对不对?” 穆景轩本能地退缩了一步,微微点了点头。 望着宛若小猫一般乖静的小小少年,柳青芜的心底蔓延出了一丝难言的温柔:“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穆景轩的脚尖,轻轻地踢着空无一尘的地面,低声道:“我想跟你学做药膳,以后可以天天做给父亲吃。” 第17章心事,荒芜繁杂 柳青芜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措辞,她一向大大咧咧惯了,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伤害了一个小小少年的脆弱且又敏感的心灵:“景轩,你不用做这些事的,你父亲他对你其实寄予了厚望,你若是完美地完成了他布置给你的功课,他会比喝到你亲手给他熬的药膳更开心。” 穆景轩有些懵懂,似懂非懂,却是懂事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要学熬药膳了。 邵景词在夜深时醒来。 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他的穆清雪,见他醒转,吊在半空中的心,方才放下。 穆清雪一直想不通一件事,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值得邵景词的这份深情厚意?和邵景词一起消磨过的那些年,穆清雪自忖,她也并不曾为邵景词做过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傻?这么死心眼? 清醒过来的的邵景词,转眸之间,只见穆景轩趴在他的床头,沉睡中的脸孔上,难掩几分忐忑之意。 邵景词有点吃力地坐起身。 他一动,穆景轩就惊醒过来。忙站起身,伸手去扶邵景词:“青芜阿姨给你熬了粥,你如果饿了,我去厨房给你盛一碗来。” 邵景词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万籁俱静,只怕是夜色已深:“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不自己的房间睡觉?” 穆景轩安静地站在邵景词的身边,他的眉目在灯影下显的格外舒展,似浅浅一抹竹影。他就这般安静地看着邵景词,言不由衷地说:“我不困。” 邵景词努力站直了是身体,一凝眉宇,漫不经心地冷声道:“既是不困,就陪我下去喝碗粥吧。” 厨房里的炉火上的粥,冒着鼓鼓的热气,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药香气。 暖暖的灯光斜斜的打在餐桌上,相对而坐的邵景词和穆景轩,安静地喝着粥,透着静谧与温馨。 穆景轩的房间,与邵景词一样都是在二楼。 经过穆景轩的房间时,邵景词推开房门,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内,淡声问:“这间房布置得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是有,我再让人给你改。” 穆景轩微微怔忪,心中繁复的思绪,有些跟不上邵景词的脑回路。之后,穆景轩回过神来:“已经很好了,什么都不用改了。” 邵景词冰冷的面容,冷清生霜,微微开启薄唇:“你太爷爷知道你要来家里住以后,亲自监工,给你装修这间房间。这房间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样物品,都是你太爷爷亲自过目,一一为你准备的。” 湿润的眼泪在眼底沉淀着,穆景轩只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邵景词冷清升霜的面容,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也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竟是柔和了许多,令穆景轩心生温暖,再生依恋。 邵景词嗓音沙哑地说:“这些年,太爷爷鲜少如这段时日般开心,景轩,谢谢你来到这个家,让太爷爷走得很安详。” 穆景轩眸底的无助和不安,在邵景词冰冷的音色中,逐渐消散开来,他说不出话,只是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邵景词伸出手将穆景轩脸上的泪水擦去,手掌都被浸湿了,擦到最后,穆景轩便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穆景轩的哭声,惊动了李俊言和柳青芜。 邵景词轻轻地安抚地拍着穆景轩的个后背,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李俊言与柳青芜明了,于是安心,这小子终于敞开心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 第18章心事,荒芜繁杂 昨日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今日便精神奕奕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穆景轩看着判若两人的邵景词,瞠目结舌,有些回不过神来。 柳青芜看着邵景词一副准备出门上班的样子,顿时怒了:“你不要命了?不许上班,你必须在家静养。” 邵景词不以为意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过是有些累了,睡了这一天一夜,已经没有大碍。” 柳青芜拦不住他,对着邵景词背影,怒得七窍生烟:“邵景词,以后你再病得爬不起来床的时候,不要给我打电话。” 李俊言脚步一顿,回头,清泓似水、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每次都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柳青芜一口生生堵在了胸口,气得自己一个仰倒:“滚!都给我滚!邵景词,以后姑奶奶再管你,我就是你孙子!” “气伤肝,怒伤脾,女孩子还是温柔一点的好。”容颜如玉清雅如仙的李俊言,清雅磁性的嗓音吐出让柳青芜吐血的话。 柳青芜默默转身,泪流满面。 而穆景轩再也没有了那个闲散时间,来伤春悲秋他满腹繁复的心事。 邵景词不仅压榨他自己,还压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大概也是穆氏,能够在短短的十年间,迅速崛起的一个重要因素。 邵景词的身边,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三个人。 寂隐月,睿智,冷静,有着惊人的记忆力,素有“移动的计算机”之称。 寂隐月名为邵景词的贴身助理,实则是邵景词的左右手,得力干将。 穆氏许多重要的决策,都是寂隐月与邵景词一起做出来的。 寂隐月的身份地位权利,远远的高出了一个助理身份。 段子墨,邵景词的贴身保镖,性格开朗,嗜武成狂。 段子墨年纪不大,功夫极高,反正至今为止,尚未遇见对手。 在段子墨的眼中,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可以学习各门各派的武技。 他最喜欢最信任的人,就是邵景词。 不管邵家其他的人,用什么来诱惑他,即使是段子墨最喜欢的武学,也不能改变他守候邵景词的决心。 段子墨此人,至情至性,至纯至真。 南宫离,也是邵景词的贴身保镖,熟悉各种枪支兵器,***冷兵器,就没有他不会用的。 南宫离还会开各种交通工具,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就没有他开不走的。 南宫离沉默寡言,恍如隐形人,常常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 可是南宫离对危险的气息,有一种媲美野兽一般灵敏的直觉与嗅觉。 邵景词数次遇险,都是南宫离凭借着这份直觉与嗅觉,救邵景词出了险境。 他们三人与邵景词自小一起长大,他们与邵景词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 邵景词离开邵家的六年,他们就在邵家等了邵景词六年。 后来传出邵景词在穆氏的消息,三人就结伴离开了邵家,直接投奔了邵景词。 如今有了穆景轩的加入,邵景词的三人跟班组,从此变成了四人跟班组。 第19章相思,已入骨 穆景轩的课业都是寂隐月亲手安排、亲自教导。 后来,穆景轩自寂隐月的口中知道,在邵景词去孤儿院领养他之前,他们已经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研究了一个底朝天。 因此,才有了邵景词直接走到他面前,把他带回了家。 穆景轩要学的东西很多,商管,外语,礼仪,衣品,等等,等等,包罗万象。 穆景轩忙碌得睡觉的时候,口中都在念念叨叨的背外语。 而邵景词不管再忙,每天都会亲自考较穆景轩的功课。 这三年穆景轩的进步是巨大的,用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不错。”邵景词微微颌首,以示嘉许,“继续努力。” 邵景词站起身时,忽然眼前一黑。 穆景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邵景词缓过神时,只见穆景轩眼含忧色的望着他:“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穆景轩听邵景词口中说着不要紧,却见他又蹙起眉,神色间愈加幽深,心里就为他担忧。邵景词如画的眼眸里,血丝参半。穆景轩的心中一紧:“青芜阿姨说你需要好好的休息,可是我见这几夜你屋里的灯光一亮就是一夜。” 邵景词说:“我只是忘记关灯了。” 穆景轩无语。 邵景词还当他是小孩子哄吗?编个理由骗他都这么不走心。 邵景词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像答应穆景轩的立刻洗漱休息。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邵景词知道已经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邵景词已经开始着手立遗嘱的事项,还好如今的穆氏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可说穆氏皆是自己的心腹。只是如今穆景轩的年纪还小,自己不在了以后,难免有些人会起些不该起的心思。只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可以为景轩多做一些事情,把那些障碍,一一为景轩清除。 穆清雪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是束手无策。 穆清雪亲眼目睹他夜夜通宵达旦的工作,每日案牍如山,邵景词宵衣旰食,席不暇暖,任是铁铸的身体也架不住这般日锈夕蚀。 邵景词虽正值如日中天的盛年,却已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了。 穆清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邵景词一夜夜的虚弱,白天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穆清雪想抢过邵景词手中的鼠标,想关上他的电脑,想拉他起身,想让他去休息。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书桌山只亮着一盏台灯,而窗帘密密地掩着,遮住了一室的光线。穆清雪知道,这是邵景词怕别人看见他没有休息,会过来催促他停止手里的工作。 穆清雪颓然地抱膝蹲在地上,有些呆滞的凝视着光线投影在地上或浓或浅的阴影。她的左手搭在双膝之上,右手则无力的下垂着。屋子里十分寂静,远远的就像一副被定格住的画,只可惜画中的穆清雪却有着禁不住的忧郁。 邵景词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似要窒息一般,然后喉咙一甜,他快速自一旁抽出多张餐巾纸,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邵景词自唇上已开餐巾纸时,纸上,殷红一片。 第20章相思,已入骨 邵景词头抵在桌面上,身子弯曲成一个痛苦的姿势,他的脸色苍白若素,透明得没有一丝血色。偶尔的一丝**中,难以抑制地流露深深隐藏着的痛苦。 “景词,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景词,我会怕。”穆清雪一见邵景词这般痛苦难受的模样,顿时心痛如绞,四肢冰凉,她失控地嘶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可是,她就像是在上演一出一个人的默剧,一个人撕心裂肺,一个人痛苦绝望,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她什么都做不了。 “啊——”穆清雪蹲在邵景词的身边,失声痛哭,绝望,而悲伤。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穆清雪无声的痛哭,与邵景词压抑痛楚的喘息声。 待喘息声渐渐平息,邵景词又缓缓地坐直了身体,身子疲倦得犹如远游而回。无力地倚在桌角,邵景词平静的面容就像瓷器玉雕,灯光在他脸上折射剔透的光芒。 邵景词将染血的纸巾扔进了垃圾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中的工作。 第二天,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回家的途中,邵景词忽然对开车的南宫离说:“阿离,先去一下墓地。” 邵景词每次去穆清雪的墓地,总是让其他人远远地离开。他一个人清扫墓地,然后,坐在墓碑旁,陪着他的木头说说话。 邵景词的指尖温柔的滑过穆清雪的照片,情人般的耳语喃喃低语:“木头,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我很没用对不对?答应要替你出了这一口气,却食言了。” 邵景词淡淡的话语,穿透稀薄的空气:“本来找了景轩来接着做我未竟的事,可是带在身边教养了这么多年,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儿子,越来越不忍心让景轩去做这件事了。这件事太苦,我不忍心让景轩受我受过的苦。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自己都做不到,却要假手他人,勉强于人。我已经在遗嘱中说明,做与不做,全由景轩自己选择,只要他过得好,就好。” 穆清雪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他的声音真好听,柔柔的,软进了穆清雪的心底。 从下而视邵景词冷俊的侧脸,宛如刀削,斜阳暖照,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晕,薄唇轻轻而淡漠启声,竟让人感到融雪的温暖:“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我知道木头最好了,我很快就要去找你了,你不许生我的气,不许不理我。” 穆清雪的眸光,近乎贪婪地停留在他的脸上。她语音哽咽:“我不怪你,景词,你太累了,等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天天守在一起,好不好?” 山风拂过墓碑,拂过邵景词的发端,拐了个弯向山坡上呜呜咽咽地吹去,明艳的山花在风中轻轻的晃动着,静谧中的不安宁。 段子墨站在远远的地方等候着邵景词,不染尘埃的眼神中,溢满了担忧之色:“老大很长时间不来穆清雪的墓地了,我还以为老大没有那么为穆清雪难过了呢。” 寂隐月一声轻叹,溢入风中。 相思不露,只因相思已入骨。 第21章惜别,在今夜 邵景词以雷霆之势,召开了股东会议。他不知道在背后做了什么功课,那些原本持反对声音的股东,在股东会上的决议一致通过此项决议。 紧接着修改公司章程,修改公司注册资本及注册资本构成,重新划分股东持股比例,并进行相应的工商变更登记。 最后,邵景词任命穆景轩为穆氏的董事长。 这一系列琐碎的程序,邵景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 邵景词此举,在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各种质疑声,猜忌声,邵景词通通充耳不闻。 邵景词拒绝接受媒体的采访,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穆景轩任命为穆氏董事长的当晚,邵景词、李俊言、柳青芜、穆景轩、寂隐月、段子墨、南宫离几人,齐聚穆家老宅。 灯光下,邵景词眼眸黑幽,透出夜间独有的寂静:“俊言,以你和穆家和穆长风的感情,我也不用多说了,景轩年纪还小,就麻烦你依然多多看顾了。” 李俊言清冷的眸光凝睇向邵景词。 李俊言的清冷,是真的清冷,冷心冷情,目不染尘,凡事不萦于怀。 而邵景词的冷漠,不过是他为自己筑起来的一道墙而已,裹住了他那颗破碎得七零八落的心,他是强逼着自己冷硬起来。 李俊言见多了世人或自私,说冷漠,或热情,或善良,可是如邵景词这般活着全为了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不变初心,不改初衷,李俊言游荡世间千年,从未曾见过。 李俊言沉默不语。 邵景词就沉默地固执地看着她。 李俊言波澜不兴的心,竟莫名起了一丝涟漪:“如果这是你心之所愿,那么我答应你,会守候在景轩的身边。” 邵景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多谢。” 李俊言的神情始终寡落清淡,繁华于他,不过是满天璀璨阳光散落,走过了,依然一身青衫淡泊:“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他不过是还自己一个因果而已。 邵景词又对柳青芜说:“青芜,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像照顾我一样,照顾着景轩。” 柳青芜最恨他从来不肯听自己的劝说,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她很想很是硬气的一口回绝他,可是,她也知道,邵景词这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她不能让邵景词走也走得不安心。 柳青芜很想浅笑嫣然着、可以若无其事地回答他,可是,她并非铁石心肠,又如何能够云淡风轻?她深吸了口气,声音干涩地说:“你和清雪是夫妻,我和清雪是挚友,照顾她的孩子,照顾穆家的人,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又何需你拜托于我?” 作为今晚主角的穆景轩,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垂泪。 若是平时,邵景词定是要数落他几句的,无非也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流血不流泪。 可是,今晚,邵景词只是站起身,走到穆景轩的身边,难得柔和的将他抱紧了怀里,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持续的,一下又一下。 柳青芜再回家的途中,只觉得心中憋闷得厉害。忽然,她方向盘一转,开车去了穆清雪的墓地。 柳青芜拎了一打啤酒,将一罐啤酒倒在穆清雪的墓前,然后,自己也开了一罐,黯然道:“清雪,你走了,连陪我喝酒的人都没有了。” 柳青芜仰首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清雪,你没有爱错人,恭喜你。” 第22章惜别,在今夜 书房内,邵景词将三份档案袋分别放在寂隐月、段子墨和南宫离的面前:“你们三个大小和我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档案袋里,是我留给你们养老的钱和房产。” 邵景词像是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直接堵住了他们未说出口的拒绝:“别说不要,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情分不是这些东西可以衡量的。我只是想尽一点我的心意,你们若想我走得安心,就收下。我还要请求你们三个答应我一件事。” 寂隐月声音很轻,却不容人质疑:“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我们都一定会为你做到。” 邵景词薄薄的嘴唇好看地抿着,眸如耀眼的宝石,灼灼闪烁:“隐月,我希望你能够像辅助我一样辅助景轩,子墨,阿离,我希望你们两个人也像保护我一样保护景轩,可以吗?” 寂隐月微微颔首,一字一字字字清晰地说:“我们会像跟在你身边一样地跟在景轩的身边。” 邵景词微微一笑,眼神在各人的面庞上掠过。寂隐月三人被邵景词带笑的眼神所及,只觉遍体似被温软恬和的春水弥漫过,骤然一暖。这些年来,在邵景词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意,如今神色这般温柔,倒叫人意外。邵景词的声音清凌若破冰之水:“景轩还小,心思又敏感,你们好好看顾他。跟你们,我就不说这个谢字了,显得生分。” 如今,柳青芜也不要求邵景词卧床休息了,他时日无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把,只要他开心就好。 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空。厚重的云层,层峦叠嶂,黑沉沉的倾空而来。 半空血红,半空黑暗。 残阳与乌云,角逐与僵持。 邵景词站在山顶,微风从他身边划过,已是秋末,空气中却已经带了一丝冬日的寒意。邵景词却静静的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邵景词的眼中,只有穆清雪。 墓碑上,穆清雪的容颜剔透,眼神清浅。 穆景轩、寂隐月、段子墨和南宫离四人远远地坐在车里,耐心地等候着邵景词。 邵景词在穆清雪的墓前,每次都会逗留很长的时间。 穆景轩低垂着脑袋,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却倔强得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 寂隐月的大手揉了揉穆景轩的头发,随后大手滑落在他的肩头,无言地揽着他 ,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邵景词摊开了手掌,雪花飘落在他的掌心间,触手即化。 邵景词喃喃低语:“木头,下雪了。你说,如果我们不打伞,就这样牵着手一路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路走到白头。” 穆清雪伸出了手,虚影穿过他的手掌,与他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牵手的姿势:“景词,即使你我不能一路走到白头,但只要我走在路上,我身边的那个人,总归是你。” 这数月的时间,穆清雪哭尽了她两世的眼泪。 而真的走到了这再无退路的地步,穆清雪反而异样的平静了下来。 第23章归去,来时路 山风过处,有衣袂声猎猎作响。 邵景词回头,李俊言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李俊言穿着一身西装,他好像一年四季都穿着西装,不会怕热,也不会怕冷。今夜,李俊言穿着一身银色的西装,像是从某个晚宴归来,儒雅的银白,在他身上,昭显的只有一种冷色,高贵到近乎完美。 但见雪地里,李俊言静静负手矗立,眉目清俊,黯黯光华竟若谪仙。他淡淡地启声:“我可以保住你一条性命。” 李俊言的神色亦是淡然,仿佛他说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之语,而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好似人们见面常会说的一句寒暄——吃了吗? 而邵景词,却是医生已经判了死刑的人。 穆清雪听了李俊言的话,猛地自邵景词的身边站起了身。一个用力过猛,身影飘到了半空中。穆清雪激动地连声喊道:“景词,答应俊言哥!你快答应俊言哥呀!” 然邵景词听了也并未大惊小怪,好像李俊言真的就对他说了一句——吃了吗? “代价是什么?”邵景词只是很平静地问道。 “你可以再多活个三五十年。”李俊言懒洋洋地回答,闲适的姿态,状似漫不经心。 邵景词有些无奈的重复:“我是问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邵景词从来都不相信,会有天上白掉馅饼的好事。 与李俊言朝夕相处十三年,邵景词当然可以察觉到李俊言很多不同于常人的蛛丝马迹处。 最大的破绽,就是李俊言的容貌,十三年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许是因为李俊言单纯至简的性子,也许是因为李俊言根本不屑。 李俊言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困惑之意:“我能救你一命,你不是应该就欢欢喜喜地受着吗?” 邵景词不经意似地问:“既然你可以救我,当初为什么不救木头一命?” 在那清冷的面容上,望着邵景词那双不解的目光,李俊言带着浅浅的无奈:“我既不能先知,也不能也不能起死回生,我是不是很没用?” 邵景词脱口而出道:“即使像我这样等死的尚未死去的人,也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对吧?” 雪花从李俊言的发丝上流淌下来,滴在他脸上,他低垂的落在邵景词身上的眼神幽深宁静,一张脸清俊秀逸。 李俊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邵景词,没有平日时的疏离冷漠。现在的李俊言,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俊美男子,也有了凡俗之人的无可奈何。他知道邵景词并不好欺瞒,他也并不善于欺瞒:“舍我五百年的修行。” 邵景词继续追问:“舍去五百年的修行,你会怎么样?” 李俊言屈膝在邵景词的身边坐下,双手撑在身侧,仰着头望着半空中的飘雪:“我会无法在保持人身,我原本来自山林,如今也不过是再次回归山林。” 邵景词的嘴角凝出浅薄的笑意:“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原身是什么?” 李俊言清雅出尘的俊颜含着丝丝笑意:“你不怕吗?” “怕你?”邵景词斜睨着他,一副我为什么要怕你的不以为然的睥睨神情。 第24章归去,来时路 李俊言听闻邵景词此言,身影淡淡隐去,然后,一条白色的大蛇盘踞在邵景词的身边。蛇身通体银白,晶莹温润如一方上好的古玉。 邵景词凝睇他片刻,慢吞吞的实话实说道:“虽然你的原身也很漂亮,不过留着你的人身吧,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人身。” 李俊言的声音清冷磁性,一如往常,只是隽秀清冷的脸上,隐隐有一丝担忧:“这样的话,你恐怕难以撑过今晚。” 邵景词倒有几分坦然地说:“天道不可违,顺其自然就好。” 穆清雪坐在邵景词的身边,依偎着他,额头依恋地抵在他的肩上:“景词,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邵景词看着李俊言缓缓地恢复了人身,忍不住说:“别让别人看到你这样。” 李俊言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让自己好好保护自己:“我没有那么蠢,我设了屏障,只有你能看见我。” 邵景词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李俊言,心里竟然慢慢升起一种极温暖的感觉:“你当初为什么会来到穆家?” “十三年前,我前年渡劫,幻化人形,结果被雷劫劈成了焦炭,险些神形俱灭。那时的我,即使一个三岁小儿,也能够掐死我。”李俊言的眸光落在了满天飞雪的半空中,恍惚出神,烟生云起间,那个少年,和那个清冷的少女,仿佛又回来了,“我所身处的那片山林,原本人迹罕至。谁想得到,长风和清雪的父母会带着他们去那样荒蛮的地方徒步野营。” 李俊言想起初次见到穆氏兄妹的情形,不由莞尔。 小清雪轻轻地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身体,扬声喊道:“哥,你来看,这是什么?” 穆长风就是一个标准的妹奴。 妹妹手指四十五度角,他就不会偏移到四十六度角。 穆长风却直接用脚尖踢了踢,眉头微蹙道:“一截烧焦了的柴火棍?” 小清雪追问道:“可是柴火棍都是硬硬的,他却是软软的。” “雪儿,风儿,快过来,那是一条蛇。” 穆向东和林雅筑夫妻二人闻声过来,见自己的一对小儿女居然围着一条蛇,指指点点摸摸碰碰的,当下里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快步上前,将一对小儿女护在身后,发现那条蛇浑身烧得焦黑,一动也不能动时,夫妻二人才放下了一颗惊魂未定的心。 穆清雪扯了扯母亲的手:“妈妈,它一定很痛吧?如果我们不救它,就把它扔在这里,它一定会死的。妈妈,我们救救它吧。” 十三岁的小少年,瞧见自己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妹妹,这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也忍不住替这截柴火棍开口求情:“爸,妈,古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黑蛇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我们就救救它吧。” 好歹他们是来徒步野营的,跌打损伤各类药物,携带齐全。 林雅筑的本意是,给黑蛇全身上下涂好药以后,便将它放回原处,是生是死,全看这黑蛇的造化。 小清雪却不忍心,她第一次试图去挽救一条生命,就这般半途而废。半夜时分,她趁着家人熟睡,偷偷溜出来把这条黑蛇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回到家里以后,小清雪把家里珍藏的百年的灵芝和人参,一干珍贵的补品,通通喂进了李俊言的口中。 什么都不懂的小清雪,误打误撞的补了李俊言耗损的气息。 李俊言恢复意识以后,不告而别。 然后,它就化作人身,成为了孤儿院的一名孤儿,然后被穆家资助求学,并且和穆长风成为了知己。 李俊言想要报恩,可是他能力低微,而人类心思,诡谲难测,他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俊言,这些年,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帮我,我恐怕也支撑不到现在。穆氏,可能连现在的规模也难有。只是,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景轩,就拜托给你了……”邵景词虚弱地靠在穆清雪的墓碑上,他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低,直至,消失无声。 “你放心走吧。”李俊言的承诺,仿似风中风中的一声轻叹,“你牵念放不下的,我都会继续守护着。” 穆清雪始终只是静静地依偎在邵景词的身边,心痛到了极致,反而麻木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飘逸而静谧。 四周一片宁静,仿佛连落雪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第25章重生,归来 脑袋撕裂般的疼痛,对于这种感觉,穆清雪并不陌生。在那两年,她对自己百般纵容的日子里,穆清雪每一次从宿醉中清醒过来,都会伴随着这种头痛。 头痛?本处于浑浑噩噩中的穆清雪,猛然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只是她的脚步虚浮趔趄,地板上,茶几上,又到处都是方便面和啤酒红酒的空酒瓶,穆清雪直接又栽回到了地上。 好痛!穆清雪这一跤摔得实实在在,痛得她表情扭曲。 跟在邵景词身边的那十三年,穆清雪恨透了自己只是一个虚影。 穆清雪可以看见所有的人,听见所有的声音。 穆清雪可以看见邵景词的痛苦,邵景词的难过,邵景词的伤心。 穆清雪想送爷爷最后一程。 穆清雪想把邵景词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告诉他,他并不孤单,她会一直陪着他。 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她,听见她。 穆清雪也会伤心,也会难过。可是,她却流不出来一滴眼泪,她失去了痛觉,嗅觉,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居然感觉到痛了。 手机呢? 她的手机呢? 穆清雪并没有急着起身,她四处寻找她的手机,最后,在沙发的下面找到了。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四月二十七日。 穆清雪记得清清楚楚,她是七月六日回到了帝京市,可是等待她的,却是她与亲人的天人永隔。 那么,她是重生了吗? 穆清雪来不及去想她能够重生这件事的匪夷所思,她只是欢喜无限的意识到,现在,此时,她的亲人,应该都还在世。 穆清雪的全身,像是打摆子一样的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她颤抖得很厉害,甚至无法握牢手机。 穆清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订了一张能够最快时间返回帝京市的机票。 算一算还有时间,穆清雪直接到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澡,然后,她的颤抖,终于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穆清雪站在镜子前,紧闭的眼睫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她的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 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曾经的恨,曾经的怨,她要一点一点地为自己、为穆家、也为邵景词,通通都讨还回来! 一切,才刚刚开始。 穆清雪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里,打开了电视的财经频道。一如既往,铺天盖地的全都是关于穆家的新闻。 对于穆家这个百年望族,为何会陷入如今的困境,以及穆家未来的走向和最终的结局,武断的,客观的,特别是那些曾经对穆家恶意揣测的评论员,如今更是呈现出先知者的嘴脸,一副“看,被我说中了吧”的模样,在大众眼前上蹿下跳。但无论是对穆家表现出善意的,恶意的,还是无动于衷的,这些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结论——穆家,只怕从此会消失在帝京市了。 穆清雪伸手关上了电视,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假寐。 在飞机即将起飞的那一刻,满腹心事的穆清雪,没有发现一行人走进头等舱时,为首的男子看见在座的穆清雪时,眼中先是震惊,继而他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微露不满,转头望向他身边的段子墨。 段子墨挠挠脑袋,讪讪地笑:“老大,她说家里出了急事,必须即刻返回帝京市,我就将机票让给了她一张。” 穆清雪听见声响,睁开了眼睛。本欲道谢兼致歉,只是在看清男人的模样之后,她惊梦般地惊呆在了座位上。 穆清雪犹如一尊僵硬的石像般杵在原地,想要站起的身子轻落回去,耳朵有片刻失聪。这时空姐叮嘱乘客注意事项的声音忽然在空气中响起,瞬间拉回她的心神。 穆清雪握紧手,慢慢地抬起眼眸。 邵景词? 而此时的邵景词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淡地对段子墨说:“下不为例。” 段子墨知道自家老大出行,从来都是直接包下头等舱。老大行事极为低调,不喜出现在公众及媒体前。自己此举,也算是犯了老大的忌讳。老大不追究,就算是饶过了自己。段子墨当下里乖巧地连连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段子墨心中正在感恩戴德自己老大的宽宏大量,只听耳边又传来老大凉凉的声音:“如若再犯,就直接把你扔下飞机。” 邵景词倨傲地站在穆清雪的座位边,目光沉沉,眉眼间如冰。 穆清雪自眼角的余光处,已经看见了邵景词。只是他不说话,她也只当做不知道。穆清雪不看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全身散发着寒冽冷酷的气息,如同千年没有消融的冰雪。 寂隐月看着这两个人相互僵持,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只能上前一步对穆清雪说:“这位小姐,这是我们邵总习惯坐的位置。除了这个座位,你随便坐哪一个都好。” 穆清雪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她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硬邦邦地直接起身,硬邦邦地直愣着眼神,在距离邵景词最远的一个座位上坐下。 穆清雪还没有从猝不及防见到邵景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孤魂野鬼般陪伴在邵景词身边的十三年,穆清雪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把邵景词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中。 可是,她想起了邵景词曾经在她的墓前,对她说,帮她报仇的日子,和赵家对抗的日子,太苦了,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那么这一世,让她来做这件事。 而邵景词,只要按照他想要生活的方式,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活着,就好了。 相逢如同陌路,也许这样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穆清雪缓缓地又闭上了眼睛,打算就这样一路装睡到帝京市。 眼不见,心不乱。 可是,眼不见,一颗心,依旧纷乱如绪。 段子墨溜到了寂隐月的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隐月,我怎么觉得老大对这个女人的感觉怪怪的?好像老大在刻意吸引这个女人的注意。这也太奇怪了,从来都是老大走到哪里,一群女人追到哪里。可是,也没有见过老大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过。” 第26章重生,归来 像段子墨他们这样一直跟在邵景词身边的人,可是知道,邵景词在美国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这么多年生生是一个绯闻都没有传出来。 唯一有说法的就是杜邦家族的五小姐魅兰莎,据说外界传闻魅兰莎是正牌未婚妻,然而两人连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的好吗? 只有他们这些做兄弟的知道,虽然两家有意撮合邵景词和魅兰莎,魅兰莎小姐也是很喜欢邵景词的。可是,面对着这么一个大美女,邵景词却偏偏无动于衷,生生把一个喜欢他的大美女,变成了自己的兄弟。 所以认识邵景词的人都相信,他们的邵景词邵总……嗯,应该是个gay。 没有瞧见吗? 邵景词身边的助理助手,没有一个女人。 反倒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各款美男一大堆。 沉稳干练型的,如寂隐月。 苏萌正太型的,如段子墨。 高冷冰山型的,如南宫离。 这三人与邵景词,总是形影不离。关于他们之间的八卦,没有五斗,也有三车。 段子墨知道,邵景词即使与视若妹妹的魅兰莎的交往,也只是止于礼节。 从邵景词对其他人来看,即使是他们这一群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人,邵景词也从不和他们多话,就连谈事情的时候也是冷冷淡淡。 但是对今天这个初次相逢的女人,段子墨可以感觉到,邵景词对她是不一样的。 段子墨是真的能感觉出来。 “闭嘴!”寂隐月也闭上了眼,开始睡觉,薄唇淡淡启合,“老大一天不削你,你心里就不舒服是吗?” 段子墨闻言,怏怏的闭嘴。 一路无言,飞机在帝京市的首都机场降落,穆清雪脸上还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意。天空中飘洒着细雨,雨后的街道,有种干净的味道。 穆清雪忽然就想起,和邵景词分手的那天,也是下着雨。 穆清雪一时怔然,望着窗外的雨天,有些发呆。直至小林的一声“二小姐”,她方才回过神来。穆清雪对着迎接她的穆家的司机小林和穆氏的工作人员说:“我要先回家一趟,你们都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召开经理级别以上的会议。李助理,你留一下。其他人,先散了吧。” 在司机小林和李俊言的陪同下,穆清雪匆匆刚走出机场,就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围堵住了寸步难移。 机场的贵宾通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菜市场口?穆清雪眼神清澈,眼中却没有什么表情。 任凭记者狂轰乱炸一样的提问,穆清雪始终一言不发。心中暗忖,是否返回机场,会更容易一些? 随后而来的邵景词,看着那个众人之中,他仍然能够一眼看见的身影。 寂隐月宁静如死海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惊诧之色:“原来她竟是穆家的那个天才。” 段子墨好奇地问:“什么天才?” 寂隐月如数家珍:“穆清雪是一个天才少女,天才之名,四岁时已经传遍整个帝京市。七岁升入中学,曾参加美国sat数学部分测试得了七百六十分的高分,九岁修完大学数学,十三岁成为最年轻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金牌获得者,十六岁那年获得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学位后任教于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十七岁成为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全职正教授。十八岁,获得数学界最高荣誉‘菲尔兹’奖。” 寂隐月依旧淡淡地说:“据可靠消息说,穆清雪自甘堕落,爱上了一个一名不文的穷小子。穆清雪为了这个穷小子,曾经几度打算退隐,都是被大学的研究院和她的恩师挽留了下来。可是,也就是在穆清雪她生命中最辉煌的十八岁那一年,她态度决然地离开了数学界,去意已决,放弃了一切功成名就,退出了人们的视线。这些都只是外界传言,我未能证实。但,官方的说法是,她去周游世界了。” 寂隐月微顿:“不过,所有传言,都无法有损她的天才之名。” 寂隐月赞赏:“穆清雪,不愧天才之名。” 邵景词声音里似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眸却透着浅浅的冰寒:“难得听见你这样夸一个人。” 段子墨好奇地问:“比你如何?” 寂隐月素有“移动的计算机”之称。 寂隐月实事求是地说:“我不如她。” 段子墨望着前方被记者困住的穆清雪,此时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她好似既然无法解围离去,就消极地微微地垂着眸子,拒绝回答记者们的任何一个问题。段子墨鄙视地说:“什么天才,连一群苍蝇都轰不走。” 寂隐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人家文文静静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跟你这种粗莽大汉相比?” 段子墨笑道:“寂隐月,你这是看上这个小姑娘了?” 寂隐月淡淡地瞅了他一眼。 邵景词懒得听手下们连篇的废话,已经抬步向前走去。 只是段子墨觉得自己老大在经过自己的身边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几乎要把自己给冻成了一根冰棍。 穆清雪其实是极为不喜欢这样嘈杂的场面,尤其是这样多的人聚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她的工作和生活,都有人给她打理得面面俱到。第一次请假单独处理自己的家事,她真的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尴尬的场面。一直以为,会被记者围堵的只有艺人那样的公众人物。 进退无路的穆清雪,忽然发现所有的嘈杂,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就好像,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后。 穆清雪下意识的回头,一眼望见的即是邵景词那双锐利的眸子。眸光之中是唯我独尊的狂妄,俨如来自地狱阎罗般的肃杀之感。 经过穆清雪的身边,寂隐月低声一句:“还不走?” 穆清雪不由地看向邵景词,却只见到一个背影。 邵景词的手下护着穆清雪一行人上了车,方才散开。 第27章人心,如此冷漠 穆清雪坐上车疾驰而去,透过后玻璃窗,看了一眼依然呆若木鸡一众记者。 然后,穆清雪的目光本能地去寻找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却只看见一辆辆黑色的林肯,鱼贯而去。 穆清雪允许自己放肆地一直看着那辆载着邵景词的黑色的车影,直至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 穆清雪简单地询问着小林家中的情况。 小林一边开车,一边简单地说了一下家中的情况。 穆清雪这才知道,家中此时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了许多。 得知母亲生病住院,穆清雪忍不住地担心:“我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穆清雪在回家的途中,拐弯去了一趟医院。母亲的病房里,灯光居然还亮着。 灯下,母亲倚着床,垂泪。 穆清雪走过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控地拥住了母亲。 上一世,穆清雪因为酗酒,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病逝。 而如今看到母亲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穆清雪的心中,悲喜交加。 林雅筑深夜蓦然见到女儿,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就是慌乱失措:“你这孩子,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有没有人见到你回来?你赶紧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穆清雪安抚着母亲:“妈,记者已经在机场围堵住了我,明天一早,大概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我回来了。” 林雅筑急得快要哭出声来说:“那也不要紧,只要你现在立刻走,让他们明天见不到你就好。你本来也没有担任公司的任何职务,这次能置身事外是最好的。你这个傻丫头,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巴不得让自己和穆家撇得越远越好,你倒好,自己跑回来了。” 林雅筑推搡着女儿:“你现在就去机场,订最快回美国的机票。公司的事有大人做主呢,你别瞎操心了。” “妈,那不是公司的事,那是咱们家的事。我在路上已经向俊言哥详细地问过了公司的事,我心中自有打算。”穆清雪拥住了母亲娇小玲珑的身体,发现她明显瘦得多了。母亲这一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年轻时有外公宠着,嫁人后有父亲宠着。可就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母亲,却试图用她单薄的肩膀护着她,“妈,现在我回来了,一切有我呢。” 母亲在她的怀里又哭了一场,她好不容易哄得母亲止了哭声,又哄着母亲入睡,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医院。 穆清雪再次坐上车以后,这才开始问询公司的情况。 李俊言看了一眼小林,见穆清雪毫无避讳的意思,也知道小林一家人在穆家的地位,因此便毫无隐瞒地说:“公司这次的危机,不是因为某一件事,而是太多的问题堆积而成。因此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便牵动了蝴蝶效应一般的海啸。” 穆清雪微微垂下的双眼抬了抬,对上李俊言潭底的那抹幽暗:“我知道公司因为和赵氏合作世纪商业城的项目,资金链出现了断裂。穆氏的危机,可是因此而起?” “是。”李俊言微微颌首道:“资金链的断裂,只是一个引子,本来穆氏也还能支撑过去。可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连续爆出总裁行贿受贿和走私军火的事件,这才导致穆氏的股价连续暴跌,市值蒸发超过一百八十亿。” “行贿受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哪个企业会没有?拿着这件事做文章不放手,我看,是存心有人想要对我们穆氏下手。”穆清雪嘴角微翘,笑意有点冷,“至于走私军火,我自己的父亲和大哥,我怎么会不了解?他们怎么可能会走私军火?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 “我也是这样认为,我跟了总裁这么久,总裁到底有没有走私军火,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李俊言有些无奈地说,“可是政府方面说,有确凿的证据,只是属于机密,不能公开。” 两个人聊着,已经到了穆家老宅。 穆清雪淡淡的话语,穿透稀薄的空气:“俊言哥,你先去我的书房等我,我去见一见爷爷。” 穆清雪正要上楼,看见林婶从厨房里出来:“二小姐,我熬了粥,你先吃点东西吧。” 林婶一提吃饭,穆清雪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有点饿了。她浅浅微笑说:“林婶,麻烦你盛两碗粥,送到我的书房。我和俊言哥一起回来的,他应该也没有吃。哦,对了,爷爷睡了吗?” 林婶说:“还没有,老爷子已经这样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二小姐,你回来了,就好好劝劝老爷子。他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穆清雪眉尖微蹙,问道:“二叔和三叔他们呢?他们都不管爷爷吗?” 林婶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不该过问主人家的事情。可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的薄情,还是令她忍不住的愤慨:“大老爷大少爷被拘留以后,二老爷和三老爷就带着夫人们和少爷小姐们都离开了穆家,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大老爷和大少爷在警察局里关着,他们不理也就不理了吧。可是老爷子是他们的亲爹啊,他们也忍心就这样丢下不管了。” 林婶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他们走就走吧,临走之前,还把家里所有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这穆家还没有垮呢,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林婶眼里泛出泪水,对着穆清雪说:“大小姐,他们太狠心了。” 穆清雪心中漫过淡淡的哀凉,眼神微黯,安慰着林婶:“没关系,林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此时,夜色已经深沉,穆家老爷子穆远山依然坐在灯下,翻看着公司的文件。 穆清雪端着一碗粥,轻手轻脚地放在了爷爷的桌上。 穆清雪这时才发现,爷爷的头发不知不觉间,银白了一片。她的鼻子蓦然一酸,眼中险些掉下泪来。 穆远山抬起眼睛看了看她,胡子也跟着翘了翘:“臭丫头,你舍得回来了?” 第28章人心,如此冷漠 穆清雪挽住了爷爷的手臂,一张小脸依恋地贴在爷爷的肩上:“嗯,我想爷爷了!” 穆远山轻叹了一口气,大掌也心疼地抚在了她柔顺的发丝上:“傻丫头,这个时候你跑回来干什么?” 穆清雪的眉,缓缓蹙起:“爷爷,真的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了吗?” 事已至此,穆远山倒也不再隐瞒:“本来资金链的断裂,以穆氏的声望,并不能导致穆氏陷入危机。可是偏偏在此时,传出了向东和长风行贿受贿和走私军火的消息。政府和银行方面,因此而冻结了我们穆氏的资金,令我们穆氏雪上加霜。而那些曾经受过我们穆氏恩惠的公司,如今皆视我们穆氏为瘟疫一般,有多远躲多远。人心,竟然冷漠至此。” 穆清雪没有想到,从机场回到家里一路上听到的消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穆远山一声长叹,大掌疼爱地轻抚着孙女儿的发顶:“清雪,你能够回来这一趟,爷爷已经感到很欣慰了。他们都走了,所以,清雪,你也走吧。你留下,也不过是陪着穆氏的这艘大船一起沉没。爷爷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很独立很难干的孩子,没有了穆家的拖累,你也一定可以生活得更好。” 穆清雪的指尖划过爷爷鬓边银白如霜的发丝:“二叔三叔他们可以走,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能走。他们都是一家人相偕离去,而我的父亲和大哥被警方拘留,我的母亲生病住院,我年迈的爷爷,一个人独自扛起了穆氏所有的重担。爷爷,你说,我怎么走?我又怎么忍心走?” 穆远山一辈子要强。 这个强硬了一辈子的老人,竟被自己的孙女儿,几句话说红了眼眶。 穆清雪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星星般璀璨:“如今的穆氏,所有的人都觉得它是一艘随时可能沉没的大船。那么爷爷,就让我试试吧。不能试过,不曾全力以赴,我不甘心。况且,爷爷您也知道,公司所有重大的决策,父亲都会问过我的意见。除了父亲和大哥,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公司的情况了。” 穆清雪眉毛微轩,笑意迸生:“鹿死谁手,还没有分出最后的输赢呢!” 穆远山被孙女儿说得也生出了几分豪气:“好,明日一早我会在董事会上任命你为穆氏总裁,全权处理公司一切业务!” 一直哄着爷爷上床睡着了以后,穆清雪才离开了爷爷的房间。 穆清雪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正在忙碌的李俊言,有几分歉疚地说:“俊言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李俊言的眸光自电脑屏幕上抬起:“不要紧,我想到了你和老爷子会有很多话要说。” 穆清雪和李俊言两个人一直忙到黎明时分,李俊言方才离去。他总要回家洗个澡换套衣服,才能去参加今天的董事会。 在参加董事会之前,穆清雪先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 穆清雪的原则,一切从简从速。 第29章恩威,并施 记者招待会就在穆氏大厦的一楼大厅里举行。 穆清雪将总是随意披散在肩上的长发,绾成干练的发髻,换上了白衬衣和一套黑色的套裙出席记者招待会。 穆清雪最不喜穿着套装,感觉浑身上下都好像被绳索紧紧捆住。她平常的日子里,总是喜欢穿着休闲装和运动装。 在记者招待会开始之前,李俊言在记者招待会上事先声明,记者招待会上,穆清雪只发表声明,不回答任何问题。 所谓声明,就是穆清雪即刻出任穆氏总裁的消息。 李俊言仅仅只用了十分钟,就宣布完了穆清雪的任命。 十分钟,记者招待会结束。 穆清雪转身就走,不理会身后如浪潮般的声音,和雪片般的问题。 会议室里,股东们都已经在等着开会,眼巴巴地看着穆清雪进来,然后落座。 穆氏的几个大股东,都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手中的股份也是代代相传,可说与穆家是世代交好的关系。 众股东在知道了今天穆清雪的任命以后,心中皆微微惊讶。原本今天的股东会议,他们已经做好说服穆远山的准备,因为已经有人在游说他们出让股份了,而且出价极高。当然这个所谓的极高,是针对就目前而言,民众对穆氏岌岌可危的信任。 “各位股东,大家好!其实在座的各位股东,都是清雪的爷爷辈叔叔辈,几乎可以说,你们是看着清雪长大的。所以清雪希望,疼爱我的诸位长辈,今日能够给予我同样的支持。” 在座的诸位股东,虽然知道穆清雪年纪小,却也不曾小看过她。穆清雪的实力,他们心中倒也都清楚。 穆氏可以说有两个总裁,若说穆向东是明面上的总裁,那么,穆清雪就是暗中的总裁。公司许多重大的裁决,穆向东总是会问过穆清雪以后,让穆清雪做出裁决。 可是,就算是穆清雪再聪明再能干,公司如今的现状摆在那里。 穆氏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你穆清雪再聪明再能干,你能变出钱来吗? 如今的穆氏,人心涣散,股价大跌,谁还敢信任?谁还敢给你借一分钱? 所以,趁着穆氏还不曾一跌到谷底的时候,趁着穆氏还有人愿意收购的时候,赶紧卖出手中的股份,才是最好的选择。 穆清雪看着他们闪烁不定的眼神,已经猜出了他们心中所思所虑。理了理思绪,穆清雪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清晰有力:“各位爷爷叔叔们,可能大家对于我的出现并不乐观,我也不想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来耽误大家的时间,我想说的是,我比你们其中任何一位都更关心穆氏的未来,所以,既然我都敢放心让自己一搏,大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此话一出,股东们便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穆清雪的眸子灼灼闪亮,好像两团燃烧的火:“各位可能要说,穆氏是我们穆家的,我当然紧张,没错,既然我们穆家人把穆氏看得比我们的生命更重要,那么,各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穆清雪恩威并施地说:“各位都是我爷爷和父亲同甘共苦的好友,我对各位的尊敬不亚于对爷爷和父亲的尊敬,所以,绝对不会让各位晚年还遭受动荡和不安。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各位仍然对穆氏没有信心,就请把股份转让给我吧,这一路下去,是福还是祸,我都不希望外人插进来一脚,我们穆家自己承担好了!” 诸位股东们听她这么说,一来面子上下不来,二来这穆氏确实也是他们一生的心血,真这么把自己手中的股份卖掉,也还舍不得,第三嘛,心中总还存了侥幸,穆氏遭遇坎坷无数,这一次虽然犹为凶险,但最后能不能闯过也还是个未知数,是以,窃窃私语再三,终于还是达成一致,不打算就此转让,当然,话说得犹为冠冕堂皇,站起来便一个个慷慨表决心:“要与穆氏共存亡”! 穆清雪终于松了口气,朝李俊言一笑,“李助理,请高管进来开会。” 一项一项的会议议程结束后,穆清雪在最后做了总结,依然说得十分激昂:“各位都曾为穆氏立下过汗马功劳,我首先代表穆氏对各位表示真诚的感谢,我毫不避讳地承认,穆氏目前遇到一定困难,所以有人对穆氏失去了信心。各位都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要养家糊口,我很理解,所以,如果有要离开穆氏的,我绝不勉强大家,但是,我想也有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为穆氏的明天奋斗的,对于这部分员工,我再一次表示感谢,我想我唯一可以承诺大家的是,无论穆氏的明天会怎样,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在穆氏最困难的时期留下来的,我会预先支付你们薪水,外加一年的年终奖,如果穆氏最终闯过这次难关,再予以重奖!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不打算辞职的,马上以最佳状态投入工作,需要辞职的,现在就可以回去把辞职报告交给李助理,只要交来,一定批准!” 说完穆清雪就离开了会议室,李俊言也跟着出去了,留下一会议室的高管面面相觑…… 李俊言跟在穆清雪后面进了总裁办公室:“清雪,我敢保证,明天没有一个人辞职!” 李俊言漆黑的眸底深处,波澜微涌。他在心底的最深处,就是那样毫不犹豫的信任着穆清雪,相信她一定会带着穆氏走出困境。 李俊言眸光微闪,只是短短的刹那,就遮掩住了其间的爱慕、信任、欣赏、以及心疼……诸般复杂的心绪。 穆清雪脸上却忧虑重重,“俊言哥,我知道我的做法有违常规,可是你放心,我所做出的承诺不会动用公司半点资金,我会自己想办法给他们发薪水和奖金。” 李俊言笑着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现在你是公司的权威,你说的每一句话公司上下都要当军令来遵守,我更是第一个拥护的,怎么会一开始就让你的话放空呢?你不用操心了,我会去办的!” 穆清雪说着打开了父亲的电脑:“那好吧!我看看父亲的东西,熟悉一下公司现有的业务!” 第30章相见,猝不及防 李俊言离开穆清雪的办公室,然后为她关好了房门。 不知不觉间,穆清雪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穆清雪此时大抵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穆氏被人陷害了。 这么多的巧合,一环连着一环,一步步将穆氏逼入死地。 若说纯粹是巧合,未免巧得过于天衣无缝。 若想要穆氏重新运转起来,必须要注入大笔新的资金。 若想要穆氏重新取得民众的信任,就必须要证明父亲和大哥的清白。 穆清雪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茫茫雨幕。 脑袋里本来装满了穆氏的事情,却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忽然出现了邵景词的身影。上一世离开邵景词后,穆清雪刻意不去打听关于邵景词的消息,却终究熬不过思念的折磨,又偷偷地溜了回去。她告诉自己,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可是不曾想到,等待穆清雪的也只是人去楼空而已。 据穆清雪打听,好像在她离开后,邵景词就得了一场大病,病重痊愈之后,邵景词就直接关闭了当初他们一起筹办的那家懒人网络公司。 然后,邵景词不知所踪。 仿佛仅是一夜之间,邵景词一个大活人竟能凭空消失。 有人说,邵景词自此沉迷,败光了卖掉公司的钱后漂流至远方。 也有人说,邵景词去了外地,是想远离这个是非伤心地。 更甚至有的人说,邵景词死了…… 穆清雪站在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公司大门外,想到这种猜测,她心里一窒。 不可能。 想到往昔那个跋扈而桀骜的身影,邵景词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像蝼蚁一般的死去? 穆清雪独自伫立了很久很久,然后转身离开,传言只是传言,而已。 一年后,两年后,恐怕人们已彻底忘了那个叫邵景词的少年,当年所缔造的传奇。 而那天以后,穆清雪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将邵景词伤得那样的深,可是他一旦听到自己出事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十三年的漫长守候,绝望而无归途。 邵景词的累,穆清雪懂。 因为懂,所以今生,穆清雪不忍让他再身受这样的苦楚。 穆清雪正在怔怔地发呆,李俊言推门而入,一边打开了电视,一边说:“清雪,你看一下这个。今天上午,各大电视台一直在轮回播放,我刚刚看过一遍。” 电视上正在转播一场记者招待会,穆清雪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那一场。定睛一瞧,这场记者招待会比她的要正式得多,场地也比她的要大得多。看上面的时间,应该是和她今天早上同时召开的。只是这边的这场记者到待会还没有开始,已经明显要比她的现场气氛热烈得多。 今天亦是lm首席执行官首次召开记者会的日子,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拿到一张通行绿卡,不止为了明天的头条,更为一睹这名最近风靡全城的男人的风采。 穆清雪不爱凑热闹,但对lm首席执行官je so ,毕竟天天看着一大堆赞美的形容词毫不吝啬地套在他身上,难免也有好奇。 记者们架起机器,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礼堂高台的发布台上一张张名牌竖在那,正中间的位子写着:ceo—je so 。 je so 算是商界最神秘的人物了。 lm发家于美国,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公司,却突然迎来新东家,管理高层全部换了新鲜血液,更有雄厚的财力在其背后推波助澜,这间小公司也改名为lm。 如果单单是这样,倒也不值得舆论大篇幅关注,毕竟有实力的公司不少见,不说雨后春笋之势,至少也不可能有某家公司真正能永远做到独占鳌头。 但偏偏这家这么小的一间的公司,却迎来几家大银行的青睐,更有美国华商会会长邵博雅,携着邵氏,入主最高管理层担任首席执行官,自此,属于lm的神话拉开了序幕。 lm以乘坐着火箭的速度上市,上市当日,发行价仅为28美元的股票,最终冲出138.9美元的收盘天价,股市一日内接近疯狂,先前大幅报道的穆氏也被淹没在此番风暴内,lm首席执行官je so 更被新闻界奉为神一般的人物。 有几人猜测je so 是个外国人,推论是从华尔街出来的厉害角色肯定是个蓝眼睛高鼻梁的英俊老外。 也有人猜测je so 是个东方人,推论是他的低调行事,不喜张扬,这是受过中国三千年孔孟礼教的洗礼,熏染出来的气度。 这时,策划部负责人率先走到了发布台前:“各位记者朋友,请先入座,lm发布会,马上就将开始。” 原先拥挤的人群逐渐散开,每个人都开始按着既定的座位入座。 穆清雪一眼认出,率先走进礼堂的居然是段子墨,莫非je so 就是邵景词? 紧随在段子墨身后的一身黑色手工西服的男子在人群簇拥中阔步走来,短削的黑色头发,阿修罗般经过一笔笔仔细勾勒出的五官,凉薄唇瓣带着似有似无地嘲讽笑意。 寂隐月和南宫离护在他的身边和身后。 在众人簇拥之下,他走上了发布台。 真的是邵景词? 名震华尔街的je so ,居然真的是邵景词? 上一世,穆清雪寸步不离地跟在邵景词身边十三年。 而这一世,却是他们分手两年后的再度重逢。 邵景词的眼里沉淀了年少轻狂时的神采张扬和桀骜不驯,曾经属于他专有的有些孩子气的霸道也幻化成游刃有余懂得世故变通的态度。邵景词的身影,在穆清雪眼中一步步地走近那张属于ceo的王座,后面有寂隐月给他拉开椅子,他手指屈起在桌沿轻敲三下,尔后身披荣华万千傲然入座。 有记者迫不及待地提问:“请问您就是lm首席执行官je so 吗?” “如假包换。”邵景词笑容谜魅,眉宇间藏着恰当好处的神秘,令人想要探寻却终究不得不淹没于那汪无边黑邃中。 第31章再苦,也是甜蜜 穆清雪的眸光,几乎是有些贪婪地凝视着屏幕前回答记者提问的邵景词。 邵景词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衣,然后,打了一条黑色的领带。 不得不承认,邵景词真的很适合黑色,暗色调能完美地衬托出他身上卓然清贵的气息,仿佛他本就应该是站在高处的王者,俯瞰众生。 尤其是邵景词的皮肤偏白皙,两种颜色相衬,会给人造成极大的视觉冲击。帅气的外表,优越的家世,不凡的能力……这个邵景词拥有了一切让世人艳羡的条件。 众媒体的记者们,开始迫不及待地提问。 “请问您是中国人吗?” “请问您为何会一直保持神秘?” “请问您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中国?”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这也是穆清雪想知道的。 坐在邵景词旁边的男子拿起话筒:“请一个个提问。” “我是一个很纯正的中国人,我的中文名字叫做邵景词。我从来没有想过保持什么神秘感?只是这几年我的公司正处于起步和上升阶段,忙得分身乏术,自然没有时间关注其他的事情。我会选择回来,是因为我是中国人,我的根在这里。” “邵总,目前国内很多有实力的公司,都会对穆氏虎视眈眈,想要趁此机会将穆氏收入囊中。不知邵总恰逢其会,是巧合?还是也是因穆氏而来?” 这话题挺棘手,不易回答。 邵景词几乎未作斟酌,他口气平淡如水:“只要是赚钱的事情,lm都会感兴趣。我们会对穆氏做一个详尽的评估,如果值得收购,lm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这席话,也是穆清雪始料未及的。 邵景词把话说得圆,任你拿着放大镜都别想找出破绽,这已经背离邵景词之前的个性,如果是从前的邵景词,他可能会说,“这是小爷自家的事,你们管得着吗?” 虽然得罪人,但话语间透露出的真实,不像现在这样令人捉摸不透。 邵景词的一席话,在蠢蠢欲动的帝京市,又砸入一颗巨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重生而引发的蝴蝶效应,上一世的邵景词两年期间杳无音讯,如今想来大概就是在折腾他的lm。可是这一世,邵景词居然带着他的lm,回归了邵家。难怪邵家会斥入巨资,力挺lm上市。原来是一家人。 李俊言盯着屏幕内云淡风轻的邵景词,神色是从未曾有过的凝重:“清雪,如果邵景词在这时开始收购我们穆氏的股票,对穆氏而言,将会是灾难性的打击。” 穆清雪望向李俊言的眸光,淡然,清澈:“即使没有邵景词的加入,穆氏又能好过得了多少?” 李俊言的眼神深湛莫测,深如海,静如潭,就这样看着她:“清雪,如果你亲自去跟邵景词说,让他放过穆氏,邵景词也许会答应你。” 穆清雪听出了李俊言的言外之意。 李俊言的意思是,如果她开口求邵景词助穆氏度过此劫,邵景词也许会答应她。 穆清雪垂下的双眼抬了抬,对上李俊言潭底的那抹幽暗。心里的波澜在翻涌,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轻声开口:“俊言哥,我可以求尽天下人,就是不可以去求邵景词。” 邵景词,即使她不去乞求,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她渡过难关。 穆清雪了解邵景词,更甚于自己。 穆清雪深知,她一旦开口,就会将邵景词拖入她复仇的深渊,让邵景词重复上一世的命运。不,也许比上一世更辛苦。 也许是当局者迷,穆清雪不懂,邵景词只要能够与她在一起,再苦,也是甜蜜。 邵景词从来不曾有过放弃穆清雪的念头,哪怕只是白驹过隙般的短暂。 邵景词一直让人关注着穆清雪的一举一动。 在邵景词的办公室里,段子墨歪倒在沙发上,将一张报纸翻来覆去,看得津津有味,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充满了八卦的气息:“原来穆清雪已经有未婚夫了,我还想着,穆清雪这么漂亮,配咱家老大倒也勉勉强强够格了。没想到呀没想到,这个年头,稍微能看入眼一点的女生,都已经名花有主了。” 段子墨凑近了报纸仔细打量:“不过,这个穆清雪的未婚夫,长得还真不赖。” 邵景词当然知道穆清雪的未婚夫是谁。 两年前,穆清雪与他分手后,真的订婚了。而她的未婚夫不是那日的李俊言,却是温家的老大,温氏目前的当家人,温玄毓。 邵景词夜都没有隔,买了机票飞回了帝京市。 邵景词像是一个有跟踪癖的怪蜀黍,很是跟踪了穆清雪一段日子。 邵景词看着穆清雪与李俊言和温玄毓相处的方式,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恋人。 邵景词和穆清雪朝夕相处六年,她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他还能看得出来。 但是,邵景词即使知道穆清雪的心里,没有温玄毓这个人,看着他们出双入对,心里的嫉妒,依然如狂。 正如此时,邵景词一把抢过了段子墨手里的报纸,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报纸,如果眼睛能够喷出火来,这份报纸已经被邵景词烧为灰烬。 邵景词和穆清雪之间,段子墨的直觉告诉他,老大和这个女人,他们两个以前绝对认识。 段子墨想起只有老大离家出走的那六年,他们都没有陪在老大的身边,老大的行踪成谜,老大一定就是在那六年和穆清雪认识的。 不得不说,段子墨真相了。 虽然这个真相,已然如摊开在阳光下般易寻。 其实,邵景词对温玄毓的嫉妒,远远不及李俊言。 李俊言是个孤儿,有穆家赞助读书,后来更是如穆家的养子般存在的人物。 李俊言是穆清雪大哥穆长风高中兼大学的同班同学,更是穆长风引为知己的好友。李俊言毕业后就直接进入了穆氏,一直担任穆长风的私人助理。在穆氏的实权,穆长风如果称老大,李俊言就是当之无愧的老二。 第32章婚礼,取消吧 而在穆清雪的心里,李俊言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哥哥。 穆清雪对李俊言的信任和依赖,满满地都写在她的眼中。 穆清雪对李俊言毫无隔阂的亲昵儒慕之情,邵景词每每见之,都很不能自己能够化身为李俊言,陪伴在穆清雪的身边。 穆清雪在公司员工前称李俊言一声李助理,在私底下总是叫他一声俊言哥。因此,对李俊言说话,穆清雪就少了很多面对股东们时的官方语言:“俊言哥,我们不过是做好自己应该做好的事,尽人力,听天命。努力过,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 李俊言这才又恢复了他以往的镇定,心中不觉有几分惭色。他一个男人,遇事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来得镇定。 穆清雪唇角一牵,勾起一抹淡笑:问道:“可联系到了吴家?” 李俊言颌首道:“吴佩槐同意见你,他约你今天下午四点,在他家中相见。” 穆清雪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说:“俊言哥,你在公司盯着点,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俊言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说:“去之前,还来得及去吃午餐。你若是再累倒了,穆氏真的就没有人再可以依靠了。” 穆清雪的有了几分疲态的眼底,染上了一丝好意:“好。” 手机不期然响起,穆清雪把放在桌上的手机拿在手里,来电显示是温玄毓。 要不是温玄毓还打电话来,穆清雪差不多都忘记跟他的关系:“喂?” “清雪,你在哪?”温玄毓的声音,玉润依旧,温柔依旧。 “我在公司。”穆清雪言简意赅地问,“有事吗?” “我刚才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不见有人接,去你家你不在,所以我想请你吃午饭。”温玄毓清泓似水、不急不缓的声音。 “今天不行,”穆清雪不喜欢耗,也想找个机会同温玄毓说清楚,“改天吧,我给你打电话。” 这时,有秘书打了内线电话进来:“总裁,温玄毓要见你。” 温玄毓就在门口? 穆清雪微微一怔之后,说:“让他进来。” 李俊言心中不由得对这温玄毓,更加厌恶了几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是摆明了害得清雪吃不了午餐了吗? 入眼,先是温玄毓的温柔笑脸:“清雪,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是看了记者招待会才知道你回来了。” 穆清雪直接说:“温玄毓,我下午还有事,这会儿就要出去了。你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我们改天再谈。” 温玄毓脸上的笑意,不觉有几分暗淡:“清雪,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在气我没有让温家帮你们?” 穆清雪一向理智有加,从来不会随便抱怨:“我没有生你的气,你们温家就算愿意倾囊相助,也不过是沦为穆氏的陪葬而已。况且,你在温家也做不了主。” 温玄毓这才恢复了常态:“清雪,你能理解我就好。你这样体贴我,我更觉得自己惭愧。” 穆清雪直言不讳地:“我不是体贴你,我只是实话实说。” 温玄毓闪亮了一下的眸子,又暗淡了下来:“清雪,你还是生我的气了。” 身体的疲倦,心思的沉重,让穆清雪心里有了一丝不耐。她拥有的高智商,并不能为她解决穆家现有的难题。 以前,穆清雪还觉得温玄毓这人气质温文,体贴爱笑,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她忽然之间就没有什么心情应付他了。穆清雪平静地说:“温玄毓,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我不同意,婚姻大事,岂非儿戏?你我的婚约,不仅仅是你我两个人之间的事,更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温玄毓心中一紧,毫不松口地说,“清雪,我这辈子要娶的女人只有你。” 李俊言在一旁骤闻穆清雪此言,心底的最深处,升起一股难言的隐秘的快乐。 穆清雪既然能将分手如此轻易的说出口,那么,温玄毓在她心中的分量,亦不过如此吧? 穆清雪只觉得微微有些头痛,也许自小太过聪慧,小小年纪,就将世事看得通透,所以,穆清雪做事从来不喜拖泥带水。 如果,结局早已经注定,拖得一时,又有何意义? 穆清雪见一时难以说服温玄毓,心中犹自惦记着下午和吴佩槐的见面,因此软下了语气说:“我下午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我现在必须要走了。你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穆清雪说完,就将温玄毓丢在了办公室里,自己和李俊言径自离开。 走出公司的大门,阳光刺眼得令穆清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自她回来后,就疏疏落落不曾停过的雨,这一刻竟然停了。 太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迫不及待地尽情地散发着她的热度。 吴家朱红刷漆的大门紧闭,廊下吊着两只大红灯笼。 门庭前,两只大石狮子虎虎生威。 观其门风,可知其人。穆清雪虽未与吴佩槐有太多正面交集,但却在此刻肯定了后者的为人。府邸能够透出这样的清正之气,其主人必然不会是奸佞小人。 午后阳光过于炫目,心中不免生出些许燥热。 穆清雪伸手按了门铃。 大门磨地发出的声音在午后时分分外响亮,一名中年男子从开了小缝隙的门内探出:“请问哪位?” 穆清雪微颔首道:“故人之女,前来求助吴叔叔。烦请通报一声,感激不尽。” 中年男子仔细打量了穆清雪一眼,皱眉之间道:“老爷吩咐过,今天下午不见客。” 穆清雪恳切道:“这位大哥,吴叔叔和我约好,今天下午见面的。” 中年男子在打量穆清雪之后,问道:“你可是姓穆?” “晚辈穆清雪。”穆清雪报上姓名。 中年男子讶异了一下,却伸手将穆清雪拉进门:“老爷有过吩咐,若是有穆家人前来,一定要好生招待,并直接禀报他。” 第33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中年男子将穆清雪拉进门,便探出头看了大门外一圈,随后关上朱漆大门。推门走进院内,但见紫藤盘径,繁花照眼,绿草如茵,凉亭水石,参差掩映。 中年男子关上门之后又道:“你且稍等,待我速速禀报老爷便来。” “好。”穆清雪颔首,心中的焦虑因吴佩槐的作为而松了一分。 不多时,那匆匆离去的中年男子归来。却是跟着一名月白色长衫的儒雅男子而来,这人正是吴佩槐。多年前穆清雪曾见过多面,虽相隔日久,还是记得的。 “是二小姐?”吴佩槐狐疑的看着穆清雪,实在是多年不见,后者变化有些大,他也很长时间未见,一时间他也不确定了。 “吴叔叔,是清雪没错。”穆清雪颌首行礼道。 吴佩槐伸手握住穆清雪的手臂:“不要多礼,先随我进书房!” 吴佩槐拉着穆清雪,大步前行的往前院而去。 吴佩槐的书房前一汪幽蓝的湖水,色如冰玉,清冷无比,湖水后方是一带青翠小山,遥遥望去几乎全是竹子。 一湖的荷花,空气中都飘荡着一种淡淡的奇香。 书房里,吴佩槐关上门问道:“二小姐,穆氏的情况现如今到底如何了?媒体上众说纷纭,好像穆氏明日就会破产了一样。” 吴佩槐原是一个孤儿,这是一件人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外界少有人知道的是,吴佩槐是在穆远山的帮助下,完成了学业。在吴佩槐大学毕业之前,他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穆远山所出。 吴佩槐工作后,倒是官运亨通,一直坐到了公安厅厅长的位置。 其实,穆远山这样赞助过的学子,没有数万,也有数千。 但是吴佩槐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将这份恩情,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在自己人面前,穆清雪自然不会再说那些官方的话:“不瞒吴叔叔,穆氏如今虽然还不至于如此糟糕,但是也不容乐观。” 吴佩槐说:“我给老爷子打过电话,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老爷子说让我暂时稍安勿动。我一直都在等你们的消息。” 穆清雪明白爷爷的意思,穆家现如今的危机,如果穆家都没有能力解决的话,吴佩槐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穆清雪了然地说:“爷爷是怕会连累了你。” 吴佩槐说:“这是什么话?如果没有穆家,就没有我吴佩槐的今日。” 穆清雪直奔主题地说道:“既然吴叔叔这样说,清雪就不和吴叔叔客气了。我此次前来找吴叔叔,主要就是为了我父亲和我大哥的事情。警方将我父亲和大哥拘留审查的理由是他们走私军火,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只是我一直在国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就想来吴叔叔这里问个仔细。却不知父亲和大哥为何会被诬陷走私军火?听闻还说什么证据确凿?” 吴佩槐神情有些激动,气愤地拍了书桌一掌:“绝对是被小人所害,穆先生怎么会走私军火?怎奈调查此案的,是我的一个官场政敌。他将此案瞒得滴水不漏,更是不允许任何探望穆先生和穆公子。我据理力争,却被上头驳了回来。真是可恨!我如何不知这些人是眼热穆家门庭太盛,不过是趁机都在落井下石。” 穆清雪眸光动了动,吴叔叔虽性情耿直,却不善权谋。为官之道亦是不通,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虽有穆家在后协助,可是吴叔叔那运气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穆清雪询问:“吴叔叔,你可知道是何人陷害我父亲?” 吴佩槐深思熟虑之后,缓缓地说道:“若说确凿的证据,我确实没有。可是若说怀疑对象,我心中有一个人,疑点最多。” 穆清雪的眼睛一亮:“是谁?” 吴佩槐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赵明轩。” 穆清雪心中一震,片刻之后,方才缓过神来:“怎么可能?赵氏和我们穆氏这两年正在合作世纪商业城的计划,我们两家,如今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穆氏也正是因为这个项目,资金链才会出现如此之大的缺口。 “我个人认为,一定是赵明轩搞得鬼,赵氏和穆氏同样都是经营房地产,而穆氏所占有的市场份额远远多于赵氏。赵明轩明面上一团和气,实则一直怀恨在心。只是不曾想到,赵家在军方实力强大,在警方居然也有不少人。我居然还一直都认为那帮家伙正直,哪里知道竟然也有这么不长眼的!”吴佩槐十分气愤,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穆家这件事,一定有他们内部人从中做了手脚,否则,不可能有这样铁一般的证据,坐实了穆向东和穆长风的罪证。 吴佩槐顿住话,很有深意地撇了穆清雪一眼:“穆先生曾经和我说过,在你和温玄毓订婚之前,赵明轩也曾为他的两个儿子,亲自上门提过亲。他说,他的两个儿子都喜欢上了你,不知哪个儿子有娶你的荣幸?只是,赵明轩的提亲,被穆先生拒绝了。” “穆先生回绝的理由是,婚事关系着孩子们一辈子的幸福,大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如果说,你喜欢上了赵明轩的哪一位公子,穆先生他也是乐见其成的。”吴佩槐不屑地说,“二小姐,你不会单纯的以为,赵明轩的提亲,真的是他的两位公子,都非你不娶吧?” 穆清雪自小在这个权利与财富最鼎盛最集中的圈子里长大,当然没有那么天真。 这种豪门之间的联姻,皆是与家族的利益紧紧挂钩的。 穆清雪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刹那间明白过来。 穆清雪轻咬着牙,却还是抑制不住嘴中的颤抖:“吴叔叔,你说,赵家真的会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吗?” 吴佩槐的眸子阴沉沉的:“只要穆氏这次倒了,赵氏就可以趁此机会,一家独大。虽说损失了不少的钱,也都不算什么了。” 第34章凡所经过,必有痕迹 穆清雪的眉头紧锁,一双眸子却灼灼闪亮,好像两团燃烧的火。 吴佩槐凝睇着忧心忡忡的穆清雪,破釜沉舟般地说:“二小姐,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出穆先生和穆公子的。实在不行,我吴佩槐就是豁出一条性命,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救出穆先生和穆公子!” 穆清雪猛地站起身跪地:“多谢吴叔叔!” “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没有老爷子,哪里有我吴佩槐今日的成就!在我吴佩槐的心里,老爷子永远都是我的父亲!除非二小姐不拿我吴佩槐当自己人!”吴佩槐伸手一把拉起穆清雪,有些不高兴。跟自己人,何须如此客气? “是清雪见外了。”穆清雪不过是再次试探吴佩槐,她如今只有防人之心,没有信人之心。 穆清雪若有所思地摇头道:“吴叔叔,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却不行,一来我父亲和大哥在狱中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出事。况且,如果想要救出我父亲和大哥,你就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现在,还不是和对手鱼死网破的时候。” 穆清雪好看的薄唇,微微地抿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人人皆知,想要扳倒我们穆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说此事是赵家在背后发难操作,必然是有万全的计划。若想让穆家脱困,决不可能一时便成。我父亲和大哥身体也都还好,但就怕赵明轩买通了狱中方面,擅用私行。若是如此,铁打的人也要折了。” 穆清雪最担心的就是警方擅用私刑。 “吴叔叔,你也不必再在明面上一力维护穆家。只求上面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不要动用私刑。除此之外,若是可以在狱中收买一些人。特别是那些狱警,让他们帮忙照顾好我父亲和大哥最好。” 穆清雪知道不可能立即救出家人,便只能让他们尽量不要受苦。 穆清雪只想努力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来挽救父亲和大哥,挽救穆家:“如今,我们在明,对手在暗。所有的证据,都是对穆家不利。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但是,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我们必须以弱示人。只有这样,方能降低对手的警惕心。我们不动则已,一旦动作,必要让对手再也无力打压我们穆家。” 吴佩槐一拍脑袋,有些懊恼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女,想得如此仔细。我怎么就没想到!二小姐放心,你嘱咐的事情,我立即去办。我也会私下里动用我所有的人脉,查明此案真相。” 吴佩槐有些惊讶的看着穆清雪,被穆清雪说得激起了斗志,原本他还想着,唯有以自己一命,来报答老爷子当年的恩情。反正,他的儿女都在国外工作,了无牵挂:“凡所经过,必有痕迹。我还不信了,这样一个大案,会没有任何踪迹可寻。” 吴佩槐其实他并非一味意气用事之辈,能坐上帝京市公安厅厅长之位的人,又怎么会是只有匹夫之勇的鲁莽之辈。他不过是关心则乱,兼之见了恩人的女儿,心绪波动较大。 穆清雪思绪清晰,时不待我,她必须要尽快动手:“嗯,那就有劳吴叔叔了。还请要劳烦吴叔叔,如果可以的话,务必将我父亲和大哥走私军火案的一些卷宗想办法弄来给我。可能比较难,但我唯有求靠吴叔叔了。” 吴佩槐义不容辞地说:“二小姐放心,这点人力吴佩槐我还是有的。” “吴叔叔,你也不要唤我二小姐了。小女是晚辈,你唤我清雪便是。” 吴佩槐执拗地说:“这不行,老爷子一辈子都是我的恩人,老爷子的孙女儿,自然永远都是我小小姐!” 穆清雪笑了笑:“吴叔叔如此不是折煞我也,再者我们穆家的人,也从不把你当外人。吴叔叔如此称呼我,倒显得见外。如此我又怎么好意思一直劳烦你?” 吴佩槐是认定就直撞南墙之人:“不行不行,就这条规矩不能越。” 穆清雪无法,只得随了吴佩槐。 穆清雪起身告辞道:“那么就请吴叔叔多费心我父亲和大哥在牢里之事,我先离开。明日一早我再来府上,我们碰头再做商议。” 吴佩槐目中满是担忧之意:“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穆清雪渐渐地面现凝重,缓缓地说:“既然败也赵家,那么,只能成也赵家。” 吴佩槐的目光有些纷繁复杂:“二小姐,你明明知道赵家所求,如今你找上赵家,不是自己送上门吗?” 穆清雪刻意露出了一抹笑意,未免吴佩槐担忧挂怀:“吴叔叔放心,我自有办法。只要吴叔叔办好你份内之事,就是对我、对穆家最大的帮助。” 吴佩槐重重地颌首:“我吴佩槐,必不负二小姐所托。” 穆清雪拜别了吴佩槐,从大门出来,就看见李俊言的车,依然停在路边。 穆清雪一上了车,李俊言就问道:“清雪,吴厅长可曾答应帮忙?” 穆清雪不徐不缓的语调轻轻响起:“我找了吴叔叔,已经劳烦他先照顾好狱中的父亲和大哥。其他的,我只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不能将所有事都交给吴叔叔去办。万一吴叔叔被卡了,我们的路子就全死了。” 李俊言知她心中所思,沉吟着说:“你的顾虑是对的。” 穆清雪的温和的容色,在午后的阳光下明晃晃的不真切:“俊言哥,其实你不必等着我,你去忙你自己的就好了。” 李俊言坚持说:“今天就让我跟着你吧,你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李俊言知道清雪很累,下飞机后就马不停蹄地处理公司的事。一天一夜,未曾睡觉,未曾休息。 可是,穆氏的现状,李俊言无法说,让穆清雪好好地睡一觉,所以只能充当她的司机,让她在车上的时候,能够休息一会儿。 穆清雪还是很了解李俊言的,知道他若是固执起来,自己的父亲,都拿他没辙。更何况是自己?她只能妥协地说:“那好吧,你送我去赵家。” 第35章赵景初,赵二公子 李俊言一脚急刹车,又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你今天的行程里,并没有预约和赵家见面。” 穆清雪不以为意地说:“去赵家,预约不预约的,都一回事儿。” 李俊言慎重地问道:“你也怀疑重创穆氏的幕后黑手是赵家?” “也?”穆清雪似笑非笑地凝睇着他,“莫非你心中也是怀疑赵家?” 本来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李俊言暂时并不想揪出赵家。 赵家的势力,在军方,在官方,在商场,皆介入很深。 赵家在军方的势力,可谓是只手遮天。 而在军方势力的保护下,赵家在各行各业的发展,皆呈现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赵家在帝京市盘根错节,如一棵参天大树,轻易难以撼动。 所以,李俊言私心里,并不希望清雪和赵家硬碰硬。 穆清雪详细地询问:“赵家现状如何?” 穆清雪在帝京市生活的时间,太短太少。很多事情,她皆是只知道一个大概,而非详情。 李俊言将他知道的关于赵家的事情仔细道来:“赵家的老爷子赵秉承从前是军区总司令,如今已经退休,他卸了兵权之后一直赋闲在家中摆花弄草,填词作赋。不过他带的部将封侯拜将的不少,人脉极广。虽赋闲在家,威望尚在。但却不喜部将频繁前往赵家探望。用你父亲的话说他是为了避祸。” “赵秉承生有两个儿子,长子赵明正在军方任职,年纪不大,已经官拜中将,可谓是前途无可限量。幼子赵明轩身入商场,此人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让赵家在他的手上,走向鼎盛。赵明轩此人,行事不择手段,如和他对上,必要小心谨慎。赵家如今的当家人,就是赵明轩。” “赵明轩亦有两个儿子,赵云初和赵景初。这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向来面和心不合。赵景初的母亲阮檀,是赵云初的母亲过世以后,赵明轩娶得续弦。” 穆清雪疑惑地问:“刚才吴叔叔告诉我,赵明轩曾经为他的两个儿子,上门向我提亲,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和他们两个人,并不熟悉。” 李俊言有些懊恼地说:“穆家与赵家本来并无什么太深的交集,只是赵云初和我,还有你大哥,我们三个人是大学同学。念书时,大家也很合得来。因为你大哥和赵云初的交往多了起来,因此穆赵两家的交往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去年你过生日时,邀请了赵家前来,赵家的那两个小子,见过你后,说是对你一见钟情,都喜欢上了你。这才有了赵明轩上门为两个儿子提亲一事。” 穆清雪过目不忘,记忆力很好。她会习惯性地让记忆中那些垃圾性记忆,自动屏蔽掉。如今可以回想,去年生日上的一幕幕,纤毫毕现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去年穆清雪的生日,家人办得甚至隆重。 其实穆清雪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只是家人执意大办。 穆清雪明白家人的意思,不外是想要借助生日宴会,为她寻得一个完美夫婿而已。 穆清雪也是恐惧今后这样的宴会会无休无止,这才勉为其难地选择了和温玄毓订婚。 如果必须要结婚的话,穆清雪觉得,和温柔话少的温玄毓结婚,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穆清雪记得,就是在那一次生日宴上,她同时见到了赵家兄弟。 赵家兄弟是大哥陪着进来的,穆清雪只和他们打了一招呼,就忙着接待别的客人。等到生日宴上她该做的所有的表演都结束以后,一个人躲到了花园里,总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穆清雪独自坐在水池边,纤长如玉的指尖,轻轻地划过水面。池中的莲花,已经渐渐地开始枯萎了。曾经鲜亮的颜色,如今呈现出一派颓废的灰败。 “清雪。”一道陌生的声音,如此亲昵地唤着她的名字。 穆清雪回头,是赵家的二公子赵景初。 赵景初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只是青灰的眼眶,苍白的面颊,明显是长久的纵欲过度,沉迷酒色之后,才会有的憔悴。就像是这池中,颓败的莲花。 穆清雪眉头微微蹙起,她不记得,他们何时这般熟悉得可以直呼彼此的名字。 穆清雪淡淡启声:“赵二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赵景初的唇角挂着细密的笑意,俊脸上懒懒散散的,看上去慵懒而又邪魅。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波光流转得像涌动的湖水:“清雪,叫我景初就可以了。什么赵二公子的,听着生疏。” 穆清雪的声音不算凶,但是却很清冽很冷,仿佛是山上的冰泉,见之就是彻头彻尾的冰寒:“赵二公子的名讳,岂是什么人都可以宣诸于口的?清雪不敢。” 月光下,穆清雪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贵而淡雅的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却让赵景初更加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如果是清雪你的话,没有关系,清雪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清雪你怎么叫我,我都开心。” 穆清雪站起身,夜风萧索,她洁白的裙裾猎猎作响。白色的衣裳给月光映得几乎是半透明,赵景初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化成轻烟,从他手指缝里逸开,再也没有一点痕迹。怕她消失般,赵景初甚是不识趣地又凑近了穆清雪几分:“清雪,我很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吧。” 赵景初一副拽拽的样子,仿佛赐予她了天大的恩宠。 穆清雪无语望天。 赵景初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穆清雪虽然很是厌恶京城里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对这个圈子是能避则避,但是对于赵景初其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赵景初在这些二世祖之中,素来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像一只横着走的螃蟹。 赵景初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加强团,也得有一个加强连。 他们赵家虽说在京城里只手遮天,可是她穆家,也不需要仰赵家鼻息而存。 她穆清雪除非是脑子有病了,才会想要成为赵景初加强连中的一员。 第36章螃蟹,横着走 穆清雪绕过他的身边,向衣香鬓影的大厅里走去。 虽说她不喜欢大厅里虚伪的寒暄与笑意,但比起与赵景初单独相对,她宁愿去与那大厅里的人虚伪周旋。 经过水池边一棵杨柳的时候,赵景初冷不丁伸一只手过来,将穆清雪拽了过去。 穆清雪轻呼了一声,便被赵景初抵到了一颗粗壮的树干上。 “清雪,你今天可真是美。”赵景初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含着混沌不清的情绪看着穆清雪,“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做我的女人吧。” 穆清雪微微眯眼,看着面前男子不算陌生的脸,淡色的唇瓣吐出两个字:“放开。” 赵景初勾唇斜斜一笑:“清雪,你说你怎么样才肯做我的女人?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一定都会为你做到。” “我说你放开!”穆清雪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边,“赵二公子。” 赵景初离穆清雪很近,说话的气息喷在她雪白的脖颈处,让她一阵恶心:“清雪,我知道你和我以往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为了你,我愿意和所有的女人都分手。” 穆清雪的双手被赵景初紧紧握着,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后背抵在粗糙的树干上更是红了一大片:“清雪,我对你是认真的。” 穆清雪明眸一眯,膝盖朝上一顶,正中男人裆部,赵景初条件反射地去捂,接着穆清雪用自己八厘米的高跟鞋在他锃亮的皮鞋上便是一脚。赵景初捂着脚哀嚎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却没有料到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他直接脚下一滑仰了进去,溅起一片水花。 水池并不深,赵景初浑身上下挂满了颓败的莲叶,在池中站起了身。 赵景初站得自在,而随意,生生地压下了一身的狼狈。 赵景初见穆清雪瞪着他,抿起薄唇,笑容越发邪魅:“瞧不出清雪的容貌清丽似仙,这性子倒也似个小辣椒。不过,我喜欢。清雪,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赵景初这人有病吧? 穆清雪无力、也懒得再搭理他。 穆清雪眼神冷冽,快步走向灯火辉煌的大厅。 那次以后,穆清雪倒也还见过赵景初几次。见她一次,赵景初纠缠一次。 穆清雪倒是不知道,赵景初居然会让他的父亲上门提亲。 难怪那段时间,父母开始给她安排一场接着一场的相亲。也正是因为,穆清雪才会选择和温玄毓订婚。 这件事过去的时间不长,穆清雪却几乎已经要遗忘了。 穆清雪不解地对李俊言说:“赵家总不会因为我拒婚,而对穆氏不利吧?他们准备得这样充足而周密,显然对付穆氏的心思,不是存了一天两天了。” 李俊言一双眸子凝定在穆清雪身上,深邃如海,掩不去其间的担忧:“所以,我并不赞同你去赵家。” 穆清雪嘴角的弧度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俊言哥,你放心吧,我去赵家,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五成。赵家纵然比我穆家势大,但是穆家,也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若是赵家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吞下穆氏,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而还一直藏身幕后,没有任何动静。” “最重要的是,俊言哥,赵家等得起,而我们穆氏却拖不起了。”穆清雪的声音,好像就在身后。轻轻的叹息声,像是浓墨一样,惆怅地化不开。 李俊言被穆清雪说服了。 李俊言心中酸涩,忽然很想问她一句,若是赵明轩再提起当日的婚事,她可会应允?只是凝睇着她染了倦意的眸子,他竟然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李俊言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为她撑起一片无忧无虑天空,免她忧思。 李俊言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一道纤细的背影,步入了赵家。 赵家的下人引穆清雪在客厅里坐下,只交代了一句:“赵先生正在书房会客,还劳穆小姐稍候。” 穆清雪浅笑:“无妨,我就在此静候赵先生。” 穆清雪喝完一杯茶,赵家的下人就会很快的为她续上。 穆清雪不知不觉间喝了六七杯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而此时在赵明轩的书房里,赵明轩一家四口,尽皆在座,围炉品茶。 不多时,紫砂壶内茶水沸腾,赵明轩的妻子阮檀将茶壶端了下来,给赵明轩斟了一杯。清冽的茶香霎时间从鼻端钻进了脑海,清醒了大脑中的神智。上好的碧螺春绿色的茶叶在碗底舒展翻腾,起起落落沉沉浮浮,最后归结于沉寂到底的安宁。茶水清澈诱人,幽幽能映出人的倒影,见之茹饮。 赵明轩一边饮茶,一边听着下人回报着穆清雪在客厅内的一举一动。听罢,赵明轩中肯地说了一句:“此女,倒是个心性坚毅的,可惜身为女子。” 阮檀生得很美,只是单薄纤细的五官,稍显刻薄。她柔软却略显尖细的嗓音,在书房里悠然回荡着:“明轩,你可不能心软,穆清雪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拒绝你亲自上门提亲,害得我们赵家在京城内颜面失尽,这一次撞到了我们手里,岂可轻饶了她?” 阮檀见自己的老公眼神言语之间,对穆清雪颇多赞誉,生怕老公对她心软。 赵景初深邃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了一下,似乎并不领自己母亲的情:“妈,清雪将来可是我的老婆,我不许你这么欺负她!” 阮檀恨铁不成钢地轻声斥责着自己的儿子:“景初,你想要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没有,为什么偏偏就要认定一个穆清雪?” 赵景初笑了,笑容如花一般妖冶:“这整个帝京市里,还有哪一个女人比穆清雪更漂亮?更聪明?” 赵景初回答得很干脆,笑得很欠扁。 阮檀被儿子噎得无话可说。 穆清雪容貌之美,尽人皆知,她若是在帝京市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穆清雪的天才之名,更是在年幼之时,已经蜚声整个帝京市。 第37章赵明轩的算计 阮檀狠狠地点了一下儿子额头:“你个没出息的,眼里除了女人,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赵景初理直气壮地说:“男人三大得意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生,洞房花烛夜,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想要娶穆清雪,又有什么不对?” 赵明轩第一次站在这个小儿子的一边:“若让我说,景初娶穆清雪为妻,倒是比他在外面结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都要强得多。那些倒贴在景初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心怀着目的而来?” 赵景初顿时面露喜色道:“爸,那你这是同意我娶清雪过门了?” 赵明轩的一双眸子里,充满了老狐狸的精明与算计:“不过,正因为穆清雪太过出色,小小年纪,难免恃才傲物。所以,景初你也不比心急,还是好好地晾一晾她,方能知道天高地厚。” 赵景初总觉得不能安心,只有把穆清雪娶进赵家,他才能够相信穆清雪属于自己的:“可是……” “没有可是,就先这样。”赵明轩语气目光既是宠溺,又有一股强制的意味。说完,他起身离开了书房。 “爸爸……” 阮檀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景初,听你爸的话。” 然后,阮檀紧随着自己老公而去。 自始至终,赵云初只是低垂着眸光喝茶,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赵景初顿了顿脚,看也不看自己所谓的大哥一眼,拔腿奔向客厅的位置。 回到卧室的赵明轩和阮檀夫妻。 阮檀从衣柜里取出睡衣,一边为自己的老公换衣服,一边问道:“老公,你是真的打算让景初娶穆清雪那个女人为妻吗?穆家现在上上下下恐怕都是焦头烂额的,明年的这个时候,帝京市里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穆家的存在,老公你用得着这么给穆清雪面子吗?我们赵家,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为什么要和就要没落的穆家成为亲家呢?” 赵明轩眼睛轻眯,一个斜视,眼里的冰冷却令人不寒而栗:“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穆家,在帝京屹立百年不倒,你以为说倒就会倒?” 阮檀挽住了自己老公的手臂,委屈地说:“老公干嘛这样说我?我肯定没有老公你聪明啊!” 赵明轩最喜欢的就是阮檀这副笨笨的、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小女人的模样。 赵明轩的身边,已经有太多阴谋阳谋,机关算尽,所以,他就喜欢她的笨。 况且,阮檀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是保养得极好。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光洁如新。身材也是妙曼窈窕,显露出成熟女人的风姿。 尤其是她今天穿着一件改良版的深紫色旗袍,前边一改旗袍惯有的立领,而是极低的v领,露出了一片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大腿旁边的旗袍开叉极高,甚至是坐在这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小块儿的臀肉。再加上她今天特意画了一个妩媚的装,整个人看起来,真是勾人极了。 赵明轩神色缓了缓,捏了捏她的面颊说:“景初这小子做事从来不着调,这看女人的眼光却是极好的。穆清雪这个丫头,我关注很久了。穆家几乎所有重大的决策,都是她的主意。若穆清雪能够心甘情愿嫁入我们赵家,那实在是我们赵家的福气。不过,其实我更希望穆清雪能够嫁给云初。” 阮檀再蠢,这会儿也听出来了,自己的老公这是想要把穆清雪嫁给赵家下一任当家的。 阮檀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在做生意的天份上,确实差了赵云初不是一星半点。既然穆清雪那个丫头那么厉害,如果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那么她厉害,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厉害了吗? 自己的儿子有了穆清雪这个助力,也就等于有了和赵云初一较长短的实力。 阮檀对穆清雪的观点,立刻改变,她扯着老公撒娇说:“老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景初是真心喜欢穆清雪的,这一年,景初心里只有穆清雪,一直嚷着非穆清雪不娶。而云初想娶穆清雪,不过是为了赵家的利益。那就让景初娶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反正,穆清雪不是都嫁入了赵家吗?” 赵明轩纯粹是站在赵家利益的角度上考虑:“云初和穆清雪都是做生意的好手,成为夫妻,才说得上是真正的相得益彰,对赵家而言,也才是最好的。穆清雪与云初联手,一定能够实现我们赵家几代人的心愿。而且,穆清雪不喜欢抛头露面,为人行事比较低调,男主外,女主内,和云初倒还真的算是天生一对。” 长长叹了一口气,阮檀眉眼不禁轻锁,别过去有些忧郁的眼,沉默片刻:“老公,老爷子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景初,偏心云初那是偏得心都没边了。老公,你可不能一点也不为景初打算,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阮檀的一双手紧紧攥着赵明轩的衣袖,眼里的泪水不要钱一般大颗大颗地流了出来:“老公,我知道景初这些年顽劣了些,可是那不是他年纪还小吗?等他结了婚有了媳妇,不就懂事了吗?你让他去公司历练历练,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一定会改好的。” 一颗颗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阮檀咬着下唇,呜咽发声:“老公,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嘛?让景初娶了穆清雪,好不好嘛?这么些年,景初还是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女人。你若真的让云初娶了穆清雪,你舍得看着景初那么伤心吗?你若真的这样做了,又让云初和景初怎么相处?” 这个小儿子虽然没有长子的能干,但是赵明轩还是很疼爱这个小儿子的。赵明轩安抚她说:“好了,别哭了,我只是那么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穆清雪心甘情愿嫁给我们景初的。” 阮檀这才破涕而笑。 而此时的客厅中,赵家的下人正客气地对穆清雪致歉:“穆小姐,不好意思,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客人,所以赵先生一直在忙。” 穆清雪神色间不见丝毫的不耐,起身说:“既然今日赵先生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清雪改日再来拜访。” 第38章婚礼,如期举行 穆清雪直到上了李俊言的车,这才露出了疲态。 李俊言大概已经猜到了结果:“赵明轩见你了吗?” 穆清雪靠在了椅背上说:“没有,赵明轩让我等了三个小时。不过,这本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不管他见不见我,我的态度,总是先要摆出来的。” 李俊言心中为清雪愤愤不平,却也知道她所说属实。 李俊言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坐在后座的清雪的声音,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清雪竟然睡着了。 李俊言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他刻意将车子开得慢了一些。 从倒后镜中看着疲倦不堪的穆清雪,李俊言的胸口好像塞进一把柴灰,淤淤塞塞煞是闷气。 到了穆家,李俊言就停在了大门外的林荫下,没有舍得叫醒她。 穆清雪醒来时,只见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有短短的瞬间,她有些不知自己身至何处。看见前座那道熟悉的背影,刹那的恍惚,化为清明。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俊言哥,我睡了很久吗?到家了怎么不叫醒我?” 李俊言第一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今晚什么都不要想了,回家好好地睡一觉。” “俊言哥,明天见。” 穆清雪回到家中时,客厅里的灯光亮着,并且传来了久违的笑声。 客厅里,穆清雪看见母亲和爷爷陪着温玄毓有说有笑。 林雅筑看见女儿,起身说:“清雪,你回来了?那我们就开饭吧。” 穆清雪快步来到母亲身边:“妈,你怎么出院了?医生允许你出院了吗?” “你回来,妈妈一高兴,病就好了。”林雅筑扬起脸,露出温婉的笑容,“家里就你和爷爷两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我别的事情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帮你和爷爷熬汤做饭啊。” 林雅筑的眸光落在温玄毓的身上,更见温柔:“清雪,玄毓都等了你一个晚上了。” 温玄毓看上去清雅如玉,笑容淡雅而又润泽:“清雪,回来了?” 穆清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餐桌上气氛,异常的和谐。 温玄毓的温文儒雅,很得穆远山和林雅筑的欣赏。 否则,以温家的门第,当初穆家也不会同意穆清雪与温玄毓订婚的。 温家在这京城里,即使即使勉强算入在二流家族中,也不过是一个垫底的。 穆清雪嫁给温玄毓,可以说是真正的下嫁。 只不是因为温玄毓在这些后辈子弟中,实在是出色,穆家才默允了温玄毓对穆清雪的追求。 林雅筑难掩神色之间的欢喜:“清雪,玄毓说,你们下个月的婚礼,他想要如期举行。” 现如今的穆家,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温玄毓这个时候还愿意娶穆清雪,穆远山与林雅筑的心中对他,更是高看了一眼。 穆清雪的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不耐之色。她今天中午已经对温玄毓说得很明白了,要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温玄毓这算是什么?是用她的母亲和爷爷来胁迫她答应吗? 温玄毓此举,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都让穆清雪对他的好感,减少了几分。 穆清雪敛眼,神色无喜亦无悲:“家里现在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哪里有什么心思结婚?结婚的事,等等再说吧。” 林雅筑私心里不想因为穆家现如今的状况,而耽误了女儿的终身,因此说:“你忙你的,婚礼的事,有妈妈帮你操持,你就等着到时安安心心地当新娘子就可以了。” 穆清雪缓缓调整了一个坐姿,修长的身材靠在椅背上,只是静静地看着温玄毓,整个人什么也不做,却充满了威胁感,给人一种很压迫的感觉。 就在温玄毓被穆清雪瞧得有几分不自在的时候,穆清雪的声音淡淡响起:“爷爷,妈,我爸和我大哥,现在都还在被拘留中,我哪里有什么心思结婚?再说了,我的婚礼,若是没有他们的出席,还有什么意义?” 林雅筑张了张口,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温玄毓清泓似水、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爷爷,阿姨,清雪说得也有道理。我没有关系,清雪说什么时候结婚,我们就什么时候结婚就好了。” 室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片刻之后,穆远山做了决定:“清雪的婚礼,如期举行。” “爷爷?”穆清雪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匆忙?” 穆远山不容置疑地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累了,先上楼休息了。” 温玄毓起身说:“我也该告辞了。” 穆清雪送温玄毓到大门外。 穆清雪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温玄毓有些低落地说:“清雪,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穆清雪伫立在庭院里,逆光而立,她的面容,隐在一片黑暗中。 温玄毓微微有些紧张地说:“清雪,我已经说服家里了,只要我们一结婚,穆家与温家也就同气连枝,算是坐在一条船上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温家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温家。” 久久之后,穆清雪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其实,对于温玄毓的这种擅作主张,穆清雪心里一点也不喜欢,更加不会高兴。但是听了温玄毓这一番话,想着此时的穆家,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而也只有温玄毓,主动凑了上来,嘘寒问暖。穆清雪的心中,不由得也有了几分感动之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穆清雪心中一软,口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你我之间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我们没有领过结婚证,也算是男未婚女未嫁,你又何必为了我,把温家拖下水呢?你真的不用做这样愚蠢的事,不值得!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穆清雪神色间松了下,温玄毓见状,得寸进尺地说:“清雪,你对我,永远不需要说谢谢。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让我对你的事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第39章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温玄毓眉宇之间,显而易见的一丝困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这样看着你,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温玄毓望着她,一双眼灿若星辰,温柔坚毅得不可思议:“清雪,为你做这些事,不是蠢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清雪,我心甘如怡。所以,不要拒绝我。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对人如此,对事如此,对婚姻更是如此。你放心,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给你增添一丝麻烦,你只管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你为何要如此迁就我?”穆清雪的神情悠远空明,复杂难辨,“你其实是一个很出色很优秀的男人,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女人。” “可是,我爱的人,是你。”温玄毓的声音淡淡的,依旧如流水般好听“不知为何,我总是有一种感觉,我们两个人如果在一起,以后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温玄毓的声音温和,流转如玉:“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是誉满京城的天才少女。可是,我更加知道,你不喜应酬,不喜抛头露面,不喜与人虚与委蛇。这些都没有关系,你就只管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你不喜欢的事情,都由我来替你完成,你说好不好?” 穆清雪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真的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当初,穆清雪也是觉得温玄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才会同意与他订婚。如果,现在悔婚了,那以后她岂不是还要再去找一个?只是想一想,穆清雪都觉得头痛和麻烦。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温玄毓确实算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 温玄毓打电话约她出去约会,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穆清雪一个“忙”字,温玄毓就会毫无怨言的离开。 而且,温玄毓从来不会过问她的事情,干涉她的私生活。 这也是穆清雪能够与温玄毓和平相处两年的原因。 如果她和温玄毓结婚,他们婚后继续持续这样的相敬如宾,穆清雪认为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只是在穆清雪想要应允的那一刹那,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不属于温玄毓的脸孔。 那张脸孔,一张接着一张地出现,重叠交替。 有年少时的肆意不羁,有重逢时的冷漠沉定。 那是属于邵景词的回忆。 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猝然袭上心头的疼痛。 穆清雪兀自凝视温玄毓身旁的那棵梧桐树,慢慢地伸出手,将手搁置心口的位置,疼痛的滋味鲜明地滚过心间,斑驳杂沓,像极了在那个雨天里离开邵景词时,曾经血淋淋的伤口。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不曾愈合。 穆清雪轻声说:“温玄毓,我这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了。和我在一起,你大概会是这世上最可怜最痛苦的人了。我不会为你笑,不会为你哭,不会为你担忧牵挂。” 听了她的话,温玄毓不但没有退缩,却笑容如风,春意拂面,温绵而耀眼:“清雪,你知道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心里话,也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的话。你看,我们不是相处得越来越好了吗?也许有一天,你会对我彻底地敞开心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不过没有关系,你能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好照顾你一生,我已经心满意足。” 穆清雪难得的没有语气冰冷地直接拒绝他:“你让我再想一想。” 温玄毓将车子开出不远,忍不住又停车回头张望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穆家门庭冷清,大门紧闭,无人进出。看着门匾好像都有些陈旧,透着一股落寞。 侧门开着,穆清雪犹自怔怔地伫立在原地。 门庭的恢弘,而显得穆清雪越发的单薄消瘦。 就算穆清雪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子。她外表冷硬强悍,其实心中,也会有无助的时候吧? 这个时候,应该是获取穆清雪芳心最佳时机吧? 温玄毓回到家中的时候,只见自己的父母和弟弟,都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客厅里坐卧难安,来回走动。 韩初雪一见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就疾步上前,拉着儿子的手,忧心忡忡地问:“玄毓,你真的跟穆家提了,你和穆清雪的婚礼如期举行的事吗?” 温玄毓一边拉着母亲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一边颌首道:“是。” 韩初雪迟疑地说:“玄毓,依我看,你和穆清雪的婚事就算了吧?我虽然什么也不懂,可是我最近也一直在看电视,在关注穆家的事情。那些专家都在说,穆家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韩初雪苦口婆心地劝阻:“玄毓啊,你爸爸带着你和玄曦创下了这份家业不容易,我们这才刚刚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如果你执意要娶穆清雪,执意要帮穆家,我们温家所有的一切,就全都毁了!” 韩初雪连哄带劝:“玄毓,那个穆清雪是长得漂亮,可是漂亮也不能饭吃啊。再说了,漂亮的女孩子,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回头妈再给你找一个漂亮的,好不好?” 温玉杭这几年已经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了,公司的事,基本上都是温玄毓在做主,只是这一次:“玄毓,你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穆氏这艘大船即将沉没,我们又何必自动送上门去?” 温玄毓清俊的容颜上,嘴角微翘,笑意有点冷:“爸,我妈什么都不懂,你怎么也糊涂了起来?现在的局面,是不管我们温家愿不愿意,这个圈子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将我们温家与穆家,道德绑架在了一起。” 温玄毓云淡风轻的眉宇之间,浮起了未曾有过的凝重之意:“如果我们这一次对穆家的事情置之不理,那么,等穆家真的消失在了京城之后,你以为还会有我们温家的好日子过吗?世人会说,穆家得势的时候,我们温家的人,腆着一张脸高攀。而穆家失势的时候,我们抛弃穆家,毁了婚约。真到了那个时候,爸,你以为在整个帝京市里,真的还有我们温家的立足之地吗?” 第40章温家,破釜沉舟 冰冷而深沉,温玄毓淡淡启声:“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爸,你以为谁还会与我们温家来往、与我们温家做生意?而在帝京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还肯把女儿嫁给我与玄曦?” 温玄毓问道:“爸,妈,我们辛辛苦苦那么久,真的就只是为了这样的结局吗?” 温玉杭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除了和穆家紧紧地绑在一起,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出路?” 温玄毓的脸色就如雷雨前的乌云,沉甸甸的:“我们现在,就只能一心一意祈祷——穆家可以度过这次难关!如果穆家熬过了这一次的危机,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温家真正一飞冲天的时候到了!你们想,在全世界都抛弃了穆家的时候,只有我们温家与他们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穆家那几个掌权的男人,都是重情重义的性子,他们一定不会亏待了我们温家。也许用不了多久,京城里的五大世家,就会变成了六大世家。” 一直沉默着听着家人发表意见的温玄曦,此时启声道:“我赞同大哥的意见。” 温玉杭微微垂眸,凝思。在水晶吊盏的照耀下,在温玉杭发顶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辉晕。只是,在温玉杭抬起头望向温玄毓时,凛然的目光中,流露出的腾腾杀气和破釜沉舟般的狠厉,彻底的抹去了这一抹温暖:“玄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爸爸会毫无条件的支持你!” 温家的这场夜谈以温玉杭的这句话而告终。 而此时的穆清雪,并不知道温家发生的这一幕。 穆清雪送完温玄毓回去以后,见到爷爷和母亲还在客厅等着自己。 林雅筑坐在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视。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其实林雅筑根本半点心思都不曾在电视上。茶几上,摆着几样温玄毓带来的礼品:“清雪,玄毓这孩子不错,你可要抓紧。” 穆清雪语焉不详的同林雅筑搭了几句话:“妈,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 “就怕你脑袋还不开窍,温家虽然在这京城里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这几年也发展得很好。玄毓那孩子听得出来很有抱负,把你交给他,妈也放心。等你们结婚后,若是我们穆家度过了这次危机,我们也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的。若是我们穆家命数如此,你也算是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穆清雪心里莫名觉得堵闷,非要这么迫不及待把他们这种类似于互利互惠的关系摆在台面上吗? 穆清雪答应跟温玄毓结婚,一则是为林雅筑,二则是为了怕麻烦,三则还记得这个男人初次见面时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的气质。 但回归现实终究这么回事,才跟爷爷和母亲见几面,就已经把满怀的抱负展露于人前,不得不说,温玄毓哪里是个简单人物? 其实,能够在这个帝京市里有一立足之地的,哪个会是简单的? 也许是她穆清雪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穆清雪有时无聊时会想,太过聪明,凡事看得通透又有什么好?太过理智,少了许多快乐。 林雅筑还在说着好话,穆清雪却没来由的烦躁:“妈……” “改天要不要让双方家长见见面?” “不用了,让我再想一想。” “什么?”林雅筑吃惊,“不是谈得好好的吗?你和想要婚期都已经拟定了,你还想反悔不成?” “我对他没有感觉。” “清雪,”林雅筑挨过去坐到穆清雪身边,“婚姻并不单单是靠感情能维持的,再说日久生情这句话我很赞同。” “妈,我之前就答应你跟他相处看看,但感情的事我勉强不了自己。” 林雅筑还想说着什么,穆清雪推说自己累了要上楼。 这次谈话,方才做罢。 穆清雪脑子里简单地过了一遍明日的行程,要请吃饭的人,要预约的人。她提前在衣柜里取出了明天要穿的几套衣服。 穆清雪的身体,这几日明明已经累到了极致,可是躺在床上以后,却半点睡意也无。就好像身体和思想斐裂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各自为营。一时间,脑子里忽然就掠过了在飞机上重遇邵景词时,邵景词那恍若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穆清雪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感觉?一夜混混沌沌,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陷入了沉睡。 在梦中,都是一张张邵景词冷漠的面孔。 醒来时,穆清雪眼底酸痛。 在卫生间里洗漱,穆清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没关系,陌生人,而已。” 早上十点,穆清雪准时到了公司。清冷的面容上,再也没有一丝软弱的痕迹。 穆清雪的行程,虽然安排得满满当当,但是她依然让李俊言安排一晚的时间,与温玄毓见面。 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不容再拖。 穆清雪准时来到餐厅,温玄毓点了菜,体贴的给她倒满饮料,穆清雪心不在焉,应该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穆清雪其实,并不善于处理这种事情。 温玄毓殷勤却不失温雅地为她布菜:“清雪,尝尝这虾尾,味道很不错。” 这家的虾尾,是穆清雪很喜欢的菜式,但她用筷子轻拨几下,完全没有食欲。此时,她更想做的是,倒在她温暖的大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温玄毓,有句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温玄毓恍若不知地问:“怎么了?” 穆清雪言简意赅地说:“我们到此为止,还是别继续下去了吧。” 温玄毓有些惊愕:“为什么?” 穆清雪一对黑亮的眸子深邃透明,像两颗神秘的晨星:“你我之间,除了一个口头婚约的约定,其实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清雪,你还是老样子,说话可真是直接。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温玄毓没有表现出恼怒,“可是,我们有了婚约以后,你一直都住在美国,我们聚少离多。如今你回来,我们说不定处着就能慢慢有感情了呢?” “要真能日久生情还能等到你吗?”说着,一道人影兀自拉开椅子。 第41章自恋是病,得治 温玄毓面上表情不变,不以为忤地说:“清雪,你有朋友来,我就先告辞一步,我们改日再谈。” 穆清雪抬眸一看,不正是赵景初那厮吗? 赵景初见穆清雪看他,风骚一笑,不羁地施施然落坐。 赵景初眉飞入鬓,长眸轻佻,容颜妖娆如玉雕,那如玉修长手指抓过穆清雪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解释般地说:“外面有点热。” 穆清雪看到坐在她斜对面的赵景初,她感觉头越发的疼,真是哪都有凑热闹的人。 温玄毓离开后,穆清雪也起身准备离开。 赵景初伸手拉住了她:“清雪,我还没有吃饭。” 穆清雪蹙眉道:“赵二公子,我们好像并没有那么熟到了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的地步。” 赵景初的眸很漂亮,墨染一般十分的妖孽,透着坏坏的笑,但他又不似痞子一般,只是有种坏男人的不羁与风流,他低低笑着:“清雪,我知道你最近一直都在忙什么。与其病急乱投医,还不如考虑我。” 穆清雪的清澈冷冽,仿佛是山上的冰泉,见之就是彻头彻尾的冰寒:“赵二公子,你到底是有多无聊?” 赵景初勾了唇,慵懒不羁的笑容凝在唇角:“清雪你竟将我的一番真心,视作了无聊时候的消遣品,可真是令我伤心。” 穆清雪直接叫来餐厅的侍应生结账。 有一种人,穆清雪惹不起,至少躲得起。 赵景初端着一张欠扁的笑容凑近了她,一双眸子里光波流转,魅影万千:“清雪,我娶你,势在必得。而你,就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穆清雪很认真地看着他,很认真地说:“赵二公子,自恋是病,得治。” 赵景初非但没有生气,看着穆清雪,笑得十分开心:“清雪,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在一起,一定会过得很有趣。” 这时,穆清雪的手机响了,赵景初眼见穆清雪接了个电话,嘴角的弧度,显而易见的凝重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穆清雪面色铁青,拿着电话的手背青筋绷起:“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赵景初气定神闲地问:“是不是穆氏又出什么事了?” 穆清雪推开椅子一句话没说就快步往外走,赵景初也站起身怕她有事急忙跟去,他厚着脸皮直接坐进穆清雪的副驾驶座。 穆清雪看他一眼,也懒得搭理他。 一路上穆清雪都没再说话,微蹙着眉尖,时不时又心浮气躁把车开得飞快。 穆清雪从公司总裁专属电梯内大步走出,遇上有人打招呼她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下头,推开办公室门,看到李俊言和几名主管正埋头商议。 穆清雪绕过办公桌入座:“到底怎么回事?” 李俊言先是有几分诧异地看了一眼紧跟在穆清雪身后的赵景初,见穆清雪并不在意,这才说道:“是香槟水岸那个项目的贷款出现问题,本来这笔款子已经通过了审核,银行方面分三次予以放贷,前两笔贷款都准时到了公司的账户,可是,最后一笔贷款,到了约定的时间,却迟迟没有到账。” 这个时候,出了这件事,对于穆氏而言,无疑是雪上添霜。 穆清雪十指交握撑于桌沿:“既然已经通过了审核,问题出在哪?说重点。” 李俊言说:“卡在了银行吕行长那一关。” 听到是吕朝阳从中作梗,穆清雪不由得看了赵景初一眼。 “知道卡在何处,怎么不想办法疏通?” 旁边的一位主管起身插嘴:“吕行长这一次油盐不进,我们送出去的礼被原样退回。” 李俊言说出事情严重性:“关键是香槟水岸的贷款卡住不放的话,后续工作很难进行,这一等不知道要等多少时间。” “李助理你想办法和吕行长约个时间吃顿饭,套套话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穆清雪说完后,示意其他人都出去,“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众人离去。 唯独赵景初,依然斜斜地倚在书柜旁。 凝睇着穆清雪分明一双送客的眼神,赵景初走到了她的面前,轻扯了扯嘴角,别有韵味的邪笑起来,磁性的嗓音在空气中划开:“清雪,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所有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穆清雪亦是似笑非笑:“赵二公子,只怕你在赵家,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吧?想填满我们穆家的这个窟窿,可不是你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那么简单的事,你可要想清楚了,赵家真的会允许你如此任性妄为吗?” 赵景初的眼神有些桃花,有些坏:“清雪这么为我着想,可真是令我感动。” 穆清雪眸光骤然一冷:“如果赵二公子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请重新回炉,再受教育一遍。” 赵景初睁大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清雪别气,我知道你最近事多,心情不好,所以,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赵景初一副“看我多善解人意,表扬我吧表扬我吧”的德行,穆清雪一时不只是好气,还是好笑。 赵景初正色道:“这件事,是我爸亲口允了我的,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穆家所有的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穆清雪微微一怔,赵家这是唱的哪一出? 处心积虑将穆家害到了如此地步,然后再伸出援救之手? 还是——他们推断的幕后黑手有误? 推断有误的可能性也不太大,毕竟,能把穆氏当作对手的,也不过那么寥寥两三家。 “清雪,我等你的答案。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赵景初声落,他的身影也已经消失在门外。 穆清雪闻言,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再度升涌,她走到落地窗前。 阳光透过百叶窗跳跃至她肩头,她把窗子打开,从穆氏顶层遥望而出,整座帝京市的经济圈尽收眼底,穆氏如今困境重重,除了放手一搏再无它法。 穆清雪今日最重要的行程,是与吕朝阳的饭局。 第42章捧高踩低,常态 穆清雪只觉得腹中一阵阵尖锐的疼痛难忍,心中暗忖,不会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小日子来了吧? 穆清雪抬眸看了眼办工桌上的台历,已至月底,可不是到了那几天吗? 穆清雪的少女时代,每个月的这几天,都会将她折磨得形容消瘦。这种疼痛,活生生的疼得她满床打滚。后来遇到邵景词以后,没到这几天,因为有邵景词的心疼,在她忍受不了疼痛的时候,就会在邵景词的怀里哭出声来。 如今虽然她的外表是十八岁,可是她的心理年龄都已经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自是能够忍受得了这份痛苦,不会再像年轻的时候,痛得哭出声来。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穆清雪早已经懂得,那个心疼你的人不在眼前,哭给谁看? 穆清雪喝了一杯热热的红糖水,这才觉得肚子里舒服了点。 李俊言看着穆清雪冲了杯红糖水,走进了办公室,清冷的眉眼之间,不由得溢上了一丝关心与担忧。 李俊言对穆清雪的了解很深,穆清雪的很多小习惯,他都知道。 比如穆清雪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都会以红糖水代替茶水。还有在那几天的时候,穆清雪都会腹痛难忍。 可是,李俊言花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才约到了吕朝阳。 李俊言知道,对于目前的穆氏而言,这个约会,不可推。 到了下班的时间,穆清雪最终又灌了一杯热水,蹙蹙眉,深吸一口气拎起包包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帝王夜总会,穆清雪预定了最好的包厢。 服务生含笑迎上来:“小姐您好,请问定的哪一间包房?” “空谷幽兰。”穆清雪说了包厢的名字,服务生便在前面引路带他们过去。 帝王夜总会的包厢,一层是纯中式,一层是纯西式,可谓满足不同客人的需求。 李俊言没有说话,只是陪在穆清雪是身边,一张俊脸在酒店的水晶吊灯下显得俊逸好看,沉默中透着关心。 服务生推开门,笑着说道:“对了穆小姐,按照您的吩咐,菜式口味比较重,并以湘菜为主,希望您能吃得开心,下次继续光临!” “酒呢?”穆清雪再次回眸,“八二年的拉菲红酒,我特意点的。” 服务生柔声回答:“已经准备好了,届时会在您客人到了之后开瓶。” 穆清雪满意地点点头。 “湘菜?”李俊言再次皱起了眉,看着穆清雪。 穆清雪歪过头看他一眼,解释说:“湘菜是吕行长的家乡菜。” 李俊言勾勾嘴角,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想到,穆清雪苦苦忍着腹痛,还要吃以辣著称的湘菜,再配上红酒……穆清雪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 现在,一切安排妥当。 此刻,只等客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吕行长一直未曾出现。 “这个吕行长,当初穆氏顺风顺水的时候,天天跟在长风的后面转悠,让长风在他手中多贷点款。”李俊言咬牙道:“清雪,我看这个吕行长今天是不会来了,他就是故意爽约的。” “俊言哥,耐心点,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况且,你跟在我哥身边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像这样捧高踩低的势利小人,多得数不胜数,生这个气,不值得!”穆清雪不动神色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的表情。 李俊言心中暗生一丝羞愧,他比穆清雪年长几岁,现在反要清雪来安慰他。 等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李俊言拨通了吕行长的电话。 李俊言的手机开得免提,吕行长的声音,清楚地传来:“啊?是李助理啊?不好意思,今天要临时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所以忘记了和你们的约会。李助理,你看这样好不好,改天我做东,专程宴请你和穆总,当是赔罪……” 吕行长的声音暂时消失,不过他也没有挂断电话,好像是在和他旁边的人说话。不一会儿,吕行长的声音再度传来:“李助理,是这样的,我现在也在帝王,我的客人说,不介意你们过来一起吃饭。如果你们也不介意的话,就过来吧。” 李俊言的掌心微颤,怒极反笑,冷笑连连:“这个吕朝阳,实在是欺人太甚!” 穆清雪不甚为意地说:“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受了委屈。你放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牵动不了我的情绪。好了,我们走吧。” 穆清雪推开包厢门进去,看到包厢里的餐桌边坐着的三人,一位是吕行长,另一位是副行长,最后一位却是昨晚还在她梦中出现过的——邵景词。 短短的瞬间,穆清雪就收回了眼中的惊愕。仿佛她的眼睛,从来不曾看过邵景词一眼。她对吕行长含笑说:“没想到吕行长这么年轻。” 吕朝阳不过三十的年纪,模样中等,但是一副职场精英的干练气质,为他的外形加了不少分。 这个吕朝阳,穆清雪倒也有几分了解。 吕朝阳的一个表姐,嫁给了赵明轩。 从此,吕朝阳,平步青云。 吕朝阳的眼睛定在穆清雪清丽出尘的容颜上,原本准备敷衍的话硬生生吞咽回去:“我也没想到穆总不仅年轻,而且容貌倾国倾城。” 吕朝阳此言倒非官场上的客套话,他阅女无数,没有见过有人比穆清雪更美。 听见吕朝阳这样说,李俊言的眉头微微蹙了蹙。 吕朝阳在见到穆清雪以后,明显热情许多地说:“穆总,李助理,请坐,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吕朝阳热心地想要替穆清雪和邵景词彼此介绍认识,这时,邵景词的电话响了。 邵景词起身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吕朝阳忙说:“邵总请便。” 吕朝阳取过了菜单,自己直接选了个挨近穆清雪的位子坐下,问:“穆总,你看你还要吃些什么?” 穆清雪客气地说:“不用再点菜了,这些已经很好了。” “那怎么行?”吕朝阳擅作主张地有点了几个适合女孩子口味的菜。 穆清雪不知道邵景词何时会进来,因此直言追问:“吕行长,不知银行方面冻结的关于我们穆氏香槟水岸三期的贷款,何时能够恢复正常的资金运转?” 第43章虎落平阳,被犬欺 吕朝阳面露难色地说:“穆总,真是不好意思,你父亲和你大哥的事情,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而且,穆氏的股票,已知在直线下跌,我们银行方面,也有我们自己的顾虑。” 穆清雪眉眼浅笑,淡淡拉开嘴角:“关于我父亲和我大哥的事,且不说警方尚且未曾定论。他们有罪没罪,还是一个未知数。就算是事情到了最坏的那一步,警察一直没有查封我们穆氏,那就说明,那只是我父亲和我大哥的个人行为,与我们穆氏无关。警方尚未风吹草动,银行又何必风声鹤唳?” 穆清雪脸上似笑非笑的,一双水波潋滟的大眼睛里仿佛有着一抹锐利和洞悉,让吕朝阳看了心底一阵一阵发虚。 吕朝阳只能推脱地说:“贷款的事情不是我不肯帮忙,那都是上头的意思。” “吕行长谦虚了,谁都知道吕行长是专管贷款的,”李俊言从包内拿出个礼盒,朝吕朝阳面前推去,“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可不敢当,”吕朝阳的手把礼盒推回穆清雪手边,见她不动,又握住她的手掌把礼盒塞回去,“是原则问题,如果能帮忙的话,还用得着你们跑这一趟吗?” 穆清雪不动声色地抽回了吕朝阳握着的自己的手。 穆清雪敏感地问道:“难道有人从中作梗?” 吕朝阳并未正面回答,他手臂交扣,手肘触及到穆清雪的臂弯,微微下垂的眸子攫住穆清雪眼里的波光潋滟,“是你们自个手续不全。” 邵景词的双眼,布满阴沉。 透过未带上的门缝,邵景词能看到吕朝阳巴不得整个人缠到穆清雪的身上。 穆清雪有条不紊地拨开他的手,能躲即躲。 但是,穆清雪水漾的眸子深处,显然不耐至极。 只有最熟悉穆清雪的人,才能看得出来。 吕朝阳的一双眼睛,在穆清雪的身上隐晦地飘着:“穆总,我若真帮你忙我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你也知道现在竞争那么激烈要保住饭碗有多难,稍有行持差错,就会被人揪住小辫子,是不是?” 邵景词眼看着吕朝阳整个人都要贴在穆清雪的身上了,然后敲了敲门,推门而入。进去时瞥到吕朝阳不情愿的从穆清雪身上挪开。 吕朝阳站起身迎接:“邵总,怎么去了那么久?” 邵景词的眸子暗沉,唇角擒着冷魅的笑,不动声色的挥手,即便是生气,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公司临时有点事。” 吕朝阳有几分巴结地说:“邵总公司的事,都是大事。” 若非穆清雪,吕朝阳只怕会怪罪来人没有颜色,得罪了邵景词这位财神爷。可是此时,凝视着穆清雪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的丽颜,只觉得左右邵景词这个大财神,右有穆清雪这个大美人,人生若此,恰到好处。 和男人应酬往来的饭桌上,觥筹交错是必然,阿谀奉承是陪衬。 穆清雪只觉得自己笑得脸都僵了,肚子里被一堆辣得想死的湘菜折磨得天昏地暗,疼得不知东南西北,却还要陪着笑一杯一杯地喝酒,偏偏那个人精似的副行长还殷勤地一个劲儿地给她和邵景词夹菜。 “来来来,尝尝,邵总尝尝,这可是我们吕行长最喜欢的剁椒鱼头,这家做的味儿相当不错……”副行长给邵景词夹完菜,又给穆清雪夹了一筷子,“穆总也尝尝。” 副行长殷勤地夹着菜,示意穆清雪再跟行长喝一杯。 穆清雪一边笑着,一边强忍着腹中的抽搐。 可穆清雪却若无其事般,纤手将筷子放下,端起酒杯来,穆清雪含着淡淡的笑意,越过这个男人朝着对面的行长道:“吕行长若是喜欢这里的菜式,下回咱们还来这儿,我来做东,怎么样?” 李俊言看得出来副行长有意针对穆清雪,几杯五粮液下肚,穆清雪的额角,冒出几滴虚汗。 虎落平阳被犬欺。 李俊言垂落在紧握成拳,强忍着想要一拳打上这个副行长和吕朝阳面门的冲动。 李俊言站起身说:“吕行长,穆总酒量不好,这一杯,就由我代穆总喝了。” 邵景词一直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席间只同吕朝阳应付几句。 往往是吕朝阳问一句,邵景词应一声。 听到李俊言要替穆清雪喝酒,笑意渐渐的自邵景词的脸上消失,邵景词看也不看李俊言一眼,面目沉沉地不阴不阳地问穆清雪:“穆总,我还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助理,居然敢大言不惭代替一个公司老总行事?” 穆清雪看也不看邵景词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端起一杯酒:“是清雪素日里没有管教好手下,清雪先干为敬,算是赔罪。” 穆清雪腹中的疼痛,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可再喝不下去,吕朝阳的面子却不能不给,穆清雪的纤手还是将筷子放下,端起酒杯来,穆清雪对身边的吕朝阳道:“吕行长,您大人有大量,若是原谅清雪了,您可得赏脸跟我喝一杯。” 吕行长眯着眼睛正品着菜,看到穆清雪清纯如雪、却不失妩媚动人的笑,心里怦然跳了一下…… 邵景词没有忽略吕朝阳包装在正气下的猥琐目光,心底不由得一沉。 “穆总你人爽快,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吕朝阳笑着,将酒杯缓缓倒满,一大杯红酒在透明高脚杯里面荡漾,“这样吧,穆总陪我喝上三杯,我们就算是朋友了,穆总觉得如何?” 穆清雪捏着酒杯一颤,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杯。 正常人的胃可以盛的了这样三杯的酒吗? 穆清雪卷长的睫毛颤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邵景词的方向,只看到这个男人正靠在椅子上装着假寐,修长的手指支着额头轻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穆清雪咬紧牙关,眼角软下来,泪水差点肆意涌出。原来在一个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的抽手离开,竟是一种毁灭性的绝望。 第44章会无好会,宴无好宴 心里下着雨,可是在穆清雪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起来。 “吕行长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肯让我陪着喝,那是真的给我面子,三杯,我干了。”穆清雪抿唇笑着举了举杯子,仰头,第一杯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咽下肚子。 吕朝阳拍起掌来,为穆清雪叫好声:“穆总真不愧为女中豪杰。” 穆清雪恍惚了一下,胳膊肘都轻颤,随即眼中又恢复了清明:“吕行长过奖,清雪什么都不懂,还要请吕行长多多关照。” 其实李俊言懂得这一桌的重要性,平时吕朝阳要想逮着机会这么跟穆清雪喝是不可能的,只是再大的公司都会有个周转不灵的时候,穆清雪虽不曾涉入世事,好歹也会懂得弱势时屈膝逢迎。 只是看着穆清雪这样委曲求全,李俊言的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在侧面看她的背挺得笔直,李俊言有一种想拿手抚上去的冲动,眸子闪过一丝光,又压下了。 穆清雪终于喝呛了,狠狠咳嗽了一下,脸都红得宛若化不开的胭脂一样,吕朝阳一边说着心疼的话,一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再度仰头喝完。 穆清雪一瞬间有了“壮士未捷身先死”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喝过酒。 简直想死。 “没事,”穆清雪醉意酣然,脸颊酡红,竟然有了一种平日里不曾有的风情,“我酒量真的不行。” 穆清雪觉得,自己还真的是小看了这个男人酒场应付的能力。 “咳……”穆清雪忍了一下翻涌到喉咙里的恶心,抬眸朝吕朝阳笑着,“我喝完了,吕行长先坐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俊言跟吕朝阳客套了几句,抓起餐巾纸擦擦嘴角,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女洗手间里,穆清雪趴在洗手池上吐了个痛快。 穆清雪爬起来的时候手都是颤的,小腹那个位置已经疼得完全没了知觉。 穆清雪哆哆嗦嗦掏纸巾擦手,接着又掏出了两片药来吞下去。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穆清雪的身后,墨染的眸子在看到她憔悴的模样时,心中是丝丝缕缕的心疼,李俊言将一杯热热的红糖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穆清雪一怔,抬眸,就看到了镜子里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李俊言。 穆清雪失笑,今晚难得的好心情:“俊言哥,这里是女卫生间。” 李俊言神色不变地说:“我知道。” 沉吟片刻,李俊言又说:“小心吕朝阳,他对她你不怀好意。” “吕朝阳这样的人,他们的心理,我大概也能够了解几分。”穆清雪懒洋洋地说,闲适的姿态,状似漫不经心,“吕朝阳此人,虽是依仗着赵家坐上了行长的位置,本人也应该是有几分能耐的。” “只不过,就他这点能耐,还是不足以得到赵家的重用的。”穆清雪轻描淡写地说,“在赵家,不受重视,卑躬屈膝。而在外,众人看在赵家的面子上,人人巴结着他,他又习惯了被人奉承,众星捧月的高姿态。” “但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过度自卑,而引起的自尊心的过度膨胀。”穆清雪年纪轻轻,却将世事看得太过通透,“而我们穆家,本是与赵家在帝京市齐名的家族。平日里,他大概与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我们穆家虎落平阳,他虽对我有些好感,但趁机折辱我,更能令他得到一种高高在上的快感。” 穆清雪的笑容淡薄如浮云:“俊言哥,如今我们求到了他的面前,区区折辱,亦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真的不用担心我。吕朝阳这样的人,算是比较好应付的了。他不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吗?那我们就给足他面子。俊言哥,你先回包厢,我们都不在的话,不太好。我再休息两分钟,再进去。” 李俊言离去前说:“别着急,慢慢把水喝完。” 穆清雪慢慢地喝着红糖水,腹中这才好像有了些许知觉。 穆清雪以前喝这点酒绝对不会吐,在离开邵景词的那些日子里,夜深人静时分,她常常独自喝上几杯,才不会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睁睁的望着窗外的景色,一个人失眠到天亮。也许真的是因为太久没喝,也或许是因为今晚邵景词在座,她脆弱得不是一点半点。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身后,冷漠如冰的眸子扫过她狼狈的模样,皮鞋声在她身后停下来,接着缓了几秒,就听见“啪”地一声火机点燃的声响。 穆清雪一怔,抬眸,就看到邵景词在她身后优雅自若地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很快就将邵景词的半张脸掩盖过去,却依旧魅惑得一塌糊涂,穆清雪呆呆看着他,一时间,脑袋里一片空白! 邵景词狠狠抽了一口烟,侧首,妖娆缭绕的烟雾从他修长的指间冒出,将他俊逸的侧脸映衬得更加吸引人,透着一股沉稳魅惑的味道,接着他抬眸,幽深墨色的眸子慵懒冷冽,缓声道:“你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的?才喝这点,就喝趴下了?” 所有关于邵景词的记忆,都深深地镌刻在穆清雪的脑海里。 穆清雪想起,在她和邵景词一起开公司的日子里,他们一群人常常忙到半夜,然后一起结伴去吃宵夜,喝啤酒,那段时间,她的酒量也是被锻炼了出来的。 “……”穆清雪瞪大了因为喝了酒而更显得水汪汪的眼睛,小脸震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穆清雪以为所有的情绪,她都已经收拾好。可是每每看着邵景词的时候,她的大脑,总是会时不时的当机。 邵景词似嘲似讽地说:“被吕朝阳这样的小人物玩得团团转,我也真是服气了你那所谓的高智商。” 穆清雪无语,她承认在人际关系的往来上,她的智商为零。 可是,就是因为邵景词这似嘲似讽的一句话,穆清雪心中所有的委屈,皆若阳光下的初雪,融化了。 穆清雪心中温暖,眼神却渐渐地冷却了下来。 第45章舍命陪君子 穆清雪的一双眼眸好似夜空中的上弦月,清冷异常,散发出如潭的冷辉:“不管我被谁玩得团团转,这都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邵景词手里的烟还在燃烧,他眯起眼睛,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 穆清雪放下手里已经喝完了的杯子,目不斜视,深吸一口气往回走:“你抽烟吧,我先进去了。” 穆清雪擦肩而过的瞬间,邵景词吐出一口烟雾,修长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臂,垂眸凝视着她白皙若凝脂般的手腕,缓声道:“既然没事就别抖,你抖什么,嗯?” “……”穆清雪一下子被噎住。 穆清雪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腹部痉挛的剧痛,还有脑子里酒精灼烧的眩晕,手腕在不停地抖,苍白地抖着,停不下来。 说真心话,穆清雪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她都快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撑过今晚了。 穆清雪敛眼,神色无喜亦无悲,嫣红的唇瓣气吐如兰:“怎么,你这是在担心我?若是果真如此,大可不必。我们之间,早已经桥归桥路归路,毫不相干。” 穆清雪越是平静冷淡,邵景词越是气得脸庞扭曲、浑身发颤。 气氛顿时僵硬起来,邵景词俊气的眉倏然一蹙,脸色铁青下来。 邵景词指间的烟蒂微颤,脸色黑得可怕,手指将烟攥紧,缓步走过去在洗手池里面将烟头碾熄,声音切齿低沉:“算了……随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邵景词说着,挺拔健硕的身影就猛然转身往回走。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不过是好心过来看看她到底怎么样,只要她说一句撑不下去了,只要她开口求他,他有的是办法给她摆平着所有的一切!可是她偏偏这幅妖娆欠揍、低三下四的模样,在他面前都勾三搭四的,就更不要说在别的男人面前了。也怪不得那帮男人都像苍蝇闻见腐肉味儿似的跟着她转,成心要把她喝趴下……简直活该! “……”穆清雪垂下了眸子,晶莹的水光在眼底闪烁,一半是因为但凡这个男人对她流露出一点点的温柔与关心,她就会忍不住的娇气起来,另一半是因为肚子真的疼得受不了了,她借着这个姿势好好揉揉,只可以揉上去的手都是颤的,腹部疼得痉挛,腿部虚软,就快毫无知觉了。 可是穆清雪知道,今夜,她必须舍命陪君子。 即使,吕朝阳那两个正副行长,并不是什么君子。 穆清雪走进包厢时,正好听见邵景词在说:“我有点事要去处理,就先走进一步了。吕行长,你们慢慢吃,慢慢喝。” 而副行长人精一个,早就已经看出了吕朝阳对穆清雪颇为有意,因此,也找了一个借口提前离去了。 即便心中欢欣鼓舞,吕朝阳面上却是布满了遗憾。 吕朝阳一直将邵景词送到了帝王的大门外,这才返身。 再次落坐在穆清雪的身边,吕朝阳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 夹菜倒酒,嘘寒问暖。 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以后,李俊言将对穆清雪的担忧通通放在了心底。他深知,只有早一点搞定了吕朝阳,穆清雪才能够早一点回去休息。 言语之中,穆清雪和李俊言将吕朝阳捧上了天,他们放低了姿态,酒桌上的气氛自然热烈了起来。他们二人左一杯右一杯的敬酒,吕朝阳很快就醉了。 虽说是刻意灌酒,总不能真让人家喝得爬不起来。穆清雪也见好就收,为了报复之前被差点被他灌死的事情,硬生生陪着干了两瓶,才把吕朝阳喝得直摆手,表示今天到此结束。 “李助理!”穆清雪站起身来笑着道,“你快过来扶着吕行长,别让他倒了,这还得回家呢,要不吕行长,我给您叫个司机来接您?” 吕朝阳摆着手,已经垂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李俊言也尽忠职守,走过去将吕朝阳扶起来,走出了包厢门口。 穆清雪走着走着脚下也打飘,却硬生生忍着,直到吕朝阳的司机过来把那醉醺醺的男人拉走为止。吕朝阳嘴巴里不停地嘟囔着,他们改日再喝。 穆清雪腹部和脑子都疼得快要爆炸,烈性的酒精弄得她浑身都要烧起来一样,李俊言一个箭步上去扶住她踉跄着快倒下的身子:“我送你回家。” 穆清雪趴在李俊言健硕有力的臂弯里,索性全身都松了力气往下倒去,就是不起来。李俊言蹙眉,感觉到了她身体的下坠,将她抱得更紧。 因为两人都喝了酒,李俊言挡了一辆出租车。 穆清雪闭起的眼睛睁开,眼中的十分酒意,竟然只剩下三四分。 李俊言微微感到惊愕:“你装醉?” 穆清雪不以为意地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吕行长的这顿饭吃到明年都吃不出个结果,今晚再陪他耗下去,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其实,我也没有想过今晚就出个结果。我的目的,不过是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就好。” 穆清雪虽然有装醉的嫌疑,可是身体上带来的难受,却是实打实的。 李俊言失笑,他手指扯开束缚的领带,解去第一粒衬衣扣子背部往后压:“这个吕行长还真难对付,推脱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清雪,你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穆清雪记得当年她和邵景词合开了一家公司网络游戏设计公司,因是创业初期,他们一群人常常熬夜加班。下班后,他们一群人就去找一个路边摊,边吃边聊边喝酒。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就会喝下很多酒。她的酒量,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李俊言见她不想说,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说:“吕朝阳是以赵家的马首是瞻,赵家不表态,只怕吕朝阳不敢擅作决定。” 穆清雪挑挑眉,不冷不热地道:“不急,总有办法治他。” 出租车停在穆宅外,穆清雪说:“俊言哥,你不用下车了,我没有什么大碍,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第46章心乱,已如麻 李俊言看着穆清雪下车后,步履还算是平稳,一直目睹她站在大门外,按响了门铃,隐晦地看了一眼林荫深处的邵景词一眼,这才吩咐出租车司机离去。 听见出租车驶离的声音,穆清雪整个人虚脱般地靠在了墙上。 身体上的不舒服,精神上的疲累,还有酒精的肆虐,真的是令穆清雪筋疲力尽。 只是,穆清雪不想让李俊言为自己的担心,才会强打着精神。 穆清雪倚着墙坐在了地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 身后一缕淡淡的烟草香味传来。 穆清雪的身体,不由得一僵。 穆清雪心中一声叹息,面色沉静地转过了身。 穆清雪看见一辆黑色限量版的宾利停在梧桐树下,一抹朦胧的身影,映入眼中。对讲机中传来林婶的声音,林婶已经给她打开了门。 穆清雪却呆呆地坐在原地,路灯洒在男人的身后,使得他整张脸堙没于无尽黑暗中,尽管这样,穆清雪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前世今生她唯一深爱过的男人。 两人一人垂头,一人仰头,遥遥相望,穆清雪没想到先离开的他,会出现在她家的大门外。 穆清雪倔强地站起了身子,向着邵景词走过去。来到邵景词面前的时候,穆清雪已经敛去了一脸的脆弱。 邵景词倾斜身子,腿慵懒地靠在黑色引擎盖上,两腿在脚踝处前后交扣。 穆清雪一双眸子好似夜空中的上弦月,清冷异常,散发出如潭的冷辉。她淡声问:“有事吗?” 邵景词也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她,一双眸子里波光流转,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既然他不想理自己,穆清雪心想,她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自讨没趣了。况且现在,她真的很不舒服。她的肚子本来就很痛,此时混合了烈性酒精的搅动,可说是腹痛难忍。她现在只想倒在她的床上,什么也不理,好好地睡一觉。 邵景词毫无预警地忽然就伸出手拉住了她,把她抵在冰冷的车窗上,邵景词用手揽过穆清雪的肩,一个用力把她往怀里带。 邵景词凉薄的唇几乎擦过穆清雪的面颊,收紧手臂,他突然将她困在一个更小的空间内,炙热的呼吸交缠。 扑鼻而来的烟草味道熟悉而遥远,掺杂了属于邵景词的香水味。 邵景词垂首吻向穆清雪,她因讶异而微启唇。 邵景词反复吻着穆清雪的唇瓣,他似在克制又似有隐忍不住的冲动,口齿相碰好几次穆清雪都觉得疼,她用手想去推,邵景词索性把她的两手背在身后。 邵景词的吻逐渐狂狷,穆清雪呼吸紧促,胸部被他紧紧压住。 邵景词睁开本该意乱情迷的眸子,他利用身高优势低头盯着穆清雪,眼里渐渐一片清冽,竟无半分沉醉。 夜晚有些凉意的温度升至最高点,邵景词松开环住她的手,穆清雪的唇因舔吻而红肿,邵景词抬手轻抚,反复摩挲几下。 穆清雪的眼睛还紧张地闭着。 邵景词几乎不给她任何机会,弯下身子,一把抱起她。 穆清雪有几分惊慌地问:“你想做什么?” 邵景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想掐死你!” 邵景词说的是真心话,自从两年前穆清雪对她说,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游戏,当他亲眼目睹着她和李俊言相偕离去的背影时,还有那时在穆清雪与温玄毓的订婚典礼上,穆清雪对他说,她不认识自己,他爱的人是温玄毓时,邵景词一直都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迫切冲动:“你的智商呢?居然能被吕朝阳这样的小人玩得团团转。” 穆清雪无语,她承认,在人际关系上,她的智商为零。 夏末初秋的夜晚,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寒意。 邵景词知道,穆清雪的身体畏寒。特别是每个月那么几天小日子的时候,穆清雪更是四肢冰凉,身上没有一点热气。 邵景词把穆清雪抱上车后,打开了空调,温度调得很高,车内顿时温暖如春。 邵景词取出一个保温饭盒,扔到了穆清雪的怀里。 穆清雪的大脑当机,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她被邵景词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砸懵了。 邵景词也不理她,直接打开了饭盒的盖子。 打开盒盖的同时,一股浓浓的生姜红糖的味道,飘入鼻端。 在热气腾腾的蒸汽中,穆清雪泪湿于睫。 过去的日子,记得每个月她生理痛的时候,只要邵景词在她的身边,总是会熬这浓浓的生姜红糖给她喝。 两碗生姜红糖水下肚,穆清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都重新活了过来。 穆清雪喝完了红糖姜水,邵景词启动了车子。 穆清雪又呆呆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邵景词依然不理她,只是开着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穆清雪知道他又再闹小孩子脾气了,也不理他了,舒服得靠在椅背上。 身体上的舒适感,以及周遭都围绕着邵景词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觉中,整颗心整个人都安放了下来,疲惫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穆清雪竟然就这样陷入了沉睡中。 邵景词停下了车子,看着睡得没心没肺的穆清雪,竟真的新生了一股子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可是再一看她苍白的脸色,和消瘦的双颊,心中难掩心疼。 邵景词的指尖,怜惜地划过她的颊边,无声地叹息:“木头,你明明知道的,只要你开口,让我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 穆清雪醒过来时,只见邵景词站在车外,身子斜倚在车头,指尖的烟火在他的唇间明明灭灭。她推开车门,一只脚支在地上,就这样坐在副驾驶座上,斜仰着头问邵景词道:“你的烟瘾何时这么大了?” 邵景词冷俊的侧脸,从下而视,宛如刀削,薄唇轻轻而淡漠启声,分明冰冷的声音,竟让穆清雪感到融雪的温暖:“两年不见,你就只有这句话要问我吗?” 第47章携手,非爱 穆清雪却只是呆呆地痴望着邵景词的脸孔,几乎是贪婪的。 邵景词却将她的一言不语,看作了她是觉得与自己已无话可说。 邵景词转身打开车门后上车,冷冷地说:“下车。” 穆清雪听话地下了车,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耳边传来跑车发动引擎的声音,穆清雪这才回过神来。 黑色的车身如幽灵般消失在了夜色中,穆清雪把手抚向唇瓣,她来不及留住专属于他的气息,像两年前那样,邵景词已不见了人影。 随着大门声而开的声音,林雅筑的声音响起:“清雪,你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进来?” 心里的波澜在翻涌,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轻声开口:“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闷,在这里吹了一会儿风。” 林雅筑闻到女儿身上的酒味扑鼻而来,眉尖不由得轻蹙:“你这孩子,这一身的酒味,这是喝了多少的酒啊?” 穆清雪挽住了母亲的手臂,笑容弥散地解释说:“晚上有应酬,少喝了点。我真的没喝多少,就是这酒的味道冲了些。” 穆家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女儿一个人的身上,林雅筑怎么会不懂女儿的辛苦和不容易?凝睇着女儿苍白的面色,和额角冒出的细密的虚汗,明明已经一身的倦意,还强打着精神安慰自己。 林雅筑怎么能够忍心? 林雅筑牵着女儿的手,缓缓而行。 夜风徐徐地吹起,母女二人不发一语,空气里弥散着点点心酸和哀伤。 林雅筑柔声说:“清雪,妈妈知道你已经很累了,可是,玄毓和他父母已经等了你一个晚上了,你还是陪他们坐会儿吧。” 穆清雪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不出穆清雪所料,温玄毓父母的热情,简直令穆清雪难以招架。 正厅中,穆远山和温玉杭正相谈甚欢。 韩初雪看见穆清雪进来,自沙发上站起身过来,在她的另一边身侧挽住了她:“清雪,一段日子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穆清雪挽起唇角婉约地笑着:“阿姨过奖了。” 韩初雪挽着穆清雪在自己身边坐下,林雅筑只得放开女儿,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韩初雪嘘寒问暖,问着她过去一段日子的近况。 穆清雪礼貌地一一作答。 穆清雪等到韩初雪的问题告一段落,这才说:“我想和玄毓单独聊聊,可以吗?” 韩初雪笑得促狭:“哎呦,小两口嫌我们碍事了,想单独在一起呢。” “这两个孩子都忙,难得能够聚在一起。”穆远山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你们去花园里散散步。” 好不容易自温玄毓父母的热情中摆脱,穆清雪抬脚向庭院里走去。 温玄毓对长辈们说了一声“告退”,便跟在穆清雪的身后而来。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穆清雪屏息,面色沉静一如沉沉黑夜:“温玄毓,我想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你这又是何必?以你的条件,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孩子,你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穆清雪那明眸如水的眼睛,弯弯的如夜空下盛开的一朵夺目的火莲花,只是一双眼眸,已展尽万千光华。 温玄毓暗自嘲笑,自己就是先被这一双眼睛吸引,而后深深陷入,不可自拔的吧? 温玄毓起初接近她,确实有着自己的目的与考量,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一眼沦陷。 温玄毓一步步走近她:“清雪,如果我们两个人解除婚约,对我们两个家庭,也许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而现在的穆家,更是禁不得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既然你已经说了你不会再爱上任何人,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对不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可以嫁给我?至少,你嫁给我,我们两个人有婚约在身,是名正言顺的。” 身体上感觉到从温玄毓身上传来的温度,穆清雪不动声色地微微移动了一身子,让自己远离他的气息。 而温玄毓又上前了一步,不若以往的彬彬有礼,温和谦让,竟有些咄咄逼人:“清雪,我真的很爱你,你相信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温玄毓的声音温润如玉,音色轻轻地划开飘满了花香的夜色,飘渺得有些不真实。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动听,仿佛他们并不是一对只是有婚约在身,从不曾亲密的爱人,而是在温柔如水的月光下,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穆清雪只是略一思忖,就想到了解除婚约的话,确实是一件颇多麻烦的事。而且她当初糊里糊涂之所以愿意与温玄毓订婚,大概也是因为温玄毓性情温和,话少事少,比较好相处。 所以的事情,仿佛都回到了起点,穆清雪不知道一向最怕麻烦的自己,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穆清雪的脑海中划过邵景词的面孔。 邵景词就像是深深扎进她心头的一根刺,拔出来会痛,不拔出来也会痛。 这些年来,越扎越深。 穆清雪知道,她的心,早已经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邵景词的名字,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去容纳另一个男人。 既然无望,纠缠不清,从来不是她穆清雪的风格。 穆清雪微微低着头,她站在原地,无名之风忽的扬起,地上的落叶一卷而起,簌簌出声。她的发线随着冷风张扬而起,稍稍隐住了她阴深的双眸。 空气之间有些紧绷的寂寥,这一瞬间,温玄毓居然感到了心慌紧张。 温玄毓正觉得无望之时,忽听穆清雪说:“既然如此,约定的婚期,我们就先改成订婚典礼吧。婚礼的话,我希望我父亲和我大哥能够出席。就等到穆家的事情解决了以后,我们再在家人的祝福下,安心结婚。” 已经绝望的温玄毓,骤闻此言,如听到了天籁之音。 温玄毓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穆清雪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有些闪烁其词地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温玄毓的俊脸上闪过一抹歉意,声音很温柔很甜蜜,像是情人的温柔话语:“清雪,对不起,我知道你最近很累,可是我却帮不上你什么忙。” 穆清雪眼眸黑幽,透出夜间独有的寂静:“没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进去吧,有点冷了。” 第48章单纯?还是单蠢 穆清雪与温玄毓即将订婚的消息,在一夜之间,占据了各种娱乐周刊的头版头条。 邵景词买来了所有他能够买来的杂志,邵景词盯着报纸,如果眼睛能够喷出火来,这份报纸已经被烧为灰烬。 邵景词和穆清雪,段子墨直觉告诉他,他们两个以前绝对认识。 段子墨想起只有老大离家出走的那六年,他没有陪在老大的身边,穆清雪一定是在那六年和穆清雪认识的。 邵景词看一本,撕一本,然后脑袋上的怒火,再升三丈。 邵景词扯掉了自己的领带,解开了衬衣的前两个纽扣。一会儿自椅子上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坐立难安。 邵景词脸色气的铁青:“隐月,我要召开记者招待会,我要开始全面收购穆氏。” 随着邵景词扯开了衬衣的衣领,项链上的坠子自以内跳了出来。 段子墨总觉得穆清雪眼熟,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看到邵景词的项链,想起了吊坠中的小像,不正是穆清雪吗? 段子墨恍然大悟道:“我说穆清雪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老大,你坠子里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穆清雪?” 邵景词一时愣住,脱口而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打自招。 段子墨咧嘴一笑,露出了他的小虎牙,笑容顿时显得憨厚又明朗,他挠了挠头顶的刺毛,实话实说回答道:“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喝酒,你喝醉了的那次,你一直盯着坠子里的照片,我就忍不住上前瞅了一眼。” 邵景词咬牙切齿道:“段子墨,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段子墨知道自己老大每次一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表示他的心情很不好。 段子墨立刻试图亡羊补牢道:“老大,你不用担心,那个温玄毓到了老大你的面前,会被秒得连渣都不剩下。只要是眼不瞎的,都会选你的老大。” 邵景词的牙齿磨得更响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了?” 段子墨心中腹诽,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看见了。不过,他还没有单蠢到把这句话也说出来。 寂隐月知道段子墨这个蠢货,只会说多错多,惹得邵景词更不开心,因此插言说:“子墨有句话也没有说错,温玄毓这个人很好解决,这人喜欢穆清雪是真,但是,温氏在温玄毓心中的份量,无物能代,无人可及。一个人,只要心有所求,也就有了弱点。” 段子墨连连点头,寂隐月说一句,他头点三点。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没有办法想寂隐月那么条条有理得说出来。 段子墨心中正有些感激寂隐月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谁知就听寂隐月话锋一转道:“不过,子墨最近确实是有点闲了。景词,不如就罚子墨去帮你守着穆清雪的安全吧,最近穆氏风波不断,穆清雪又是一副揪着一点蛛丝马迹,就死咬着不放的态度,只怕有很多人都会觉得穆清雪太过碍眼。” 邵景词只觉得寂隐月的这番话深合己意,若非寂隐月提醒,他自己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时间又后怕吓得自己出了一声的冷汗,顿时吩咐道:“子墨,穆清雪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你要贴身保护她,但是不能让他发现。” 南宫离真是不知道应该说段子墨是单纯?还是单蠢?每次都会被寂隐月挤兑得满腹委屈,满腹憋屈,偏偏好了伤疤忘了疼,转脸又要去招惹人家。 段子墨正要出生抗议,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离忽然起身,来到段子墨的身边,揽着他的肩头,就往屋外带:“南宫,我不走,我还有话要和老大说。我哪里也不去,我只要保护老大一个人。” 南宫离问他:“子墨,你知道穆清雪在老大心中,占据着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吗?” 段子墨一脸求知的谦虚表情。 南宫离一本正经地忽悠他,脸上的神色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动:“若是穆清雪有个闪失,只怕老大也活不好了。” 段子墨疑惑道:“穆清雪在老大心里又这么重要吗?” 南宫离肯定地点了点头。 段子墨郑重地颔首:“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穆氏,穆清雪刚刚走出总裁专用电梯,就看见一个人手里捧着大束鲜艳欲滴的火红色玫瑰从员工电梯中走了出来。 穆清雪唇瓣浅弯,估计是哪个毛头小子为讨女友欢心想出的这点子。而这位女友,大概就是秘书部的那几个女孩子之一。 虽然老土,但对女人来说百试百灵。 花店服务员径自走到穆清雪的面前,手里捧着的玫瑰花正好挡住她的脸,她探出脑袋,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穆清雪:“穆小姐,请签收。” 穆清雪一怔,无奈花束太大,她接过手摆在迎宾台上。 秘书长达芙妮刚好经过,满眼艳羡地说:“穆总,你男朋友可真体贴。” 穆清雪眉头微蹙,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温玄毓送过花。 穆清雪拿出花丛中的卡片。 宝剑赠英雄,玫瑰赠佳人。吕朝阳。 穆清雪抬头,就看见李俊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也正蹙着眉头,凝睇着她手中的卡片。 李俊言的眼眸雾气叠嶂,望进去深不见底:“没有想到吕朝阳的动作这么快,这样一来,只怕事情更加难办。” 穆清雪眸色淡淡地望着李俊言,语色亦很淡然,却带着深沉的决心:“凡事不过尽人力,听天命而已。我有我的底限。” 穆清雪双眸晶晶亮,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李俊言这才松了一口,这样就好。 李俊言最怕的是,穆清雪为了挽回穆家,而愿意将自己置于任何境地,也在所不惜。 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达芙妮,轻声开口:“达芙妮,这束花你拿走插在秘书室吧,我花粉过敏。” 段子墨心里想着,自己老大脸皮薄,对穆清雪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口难开倒也罢了,偏偏又像个小男生似的,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百般刁难。 自己老大情商低至了负数,他这个做小弟的当然要为自己的老大排忧解难。 因此,捧着一大捧红玫瑰,想要帮自己老大献殷勤的段子墨,刚刚出电梯,就看到了那一幕——穆清雪居然花粉过敏? 段子墨立刻将手中的红玫瑰,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箱里。然后,扬起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冲着穆清雪欢喜的唤道:“大嫂!” 第49章唯有一死酬知己 段子墨确认了穆清雪和邵景词的关系以后,他见到穆清雪就叫“嫂子”,叫得那叫一个欢快,那叫一个毫无障碍。 穆清雪没有反应过来,段子墨是对着自己喊大嫂,她回头看了段子墨一眼,她自然是认得段子墨的,只是邵景词又不在她这里,段子墨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段子墨瞧见穆清雪的眸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顿时给点阳光就灿烂了,冲着穆清雪不停地挥手:“大嫂!大嫂!我家老大是邵景词,我是他小弟!” 整栋楼层顿时静默了,只洋溢着段子墨欢快的声音。 穆清雪问:“你有什么事吗?” 段子墨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说:“老大欺负我,大嫂你可以收留我几天吗?” 段子墨的性子,本就是一个至纯至真的人。此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巴着望着穆清雪,充满了乞求之意,任谁也不忍心拒绝他。 穆清雪说:“哦,你随意。” 段子墨的一张脸孔,顿时晴转阴,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谢谢大嫂。” 邵景词身边的三个人,性格各异,段子墨是性子最单纯的一个,也是穆清雪最喜欢的一个。甚至,在穆清雪的眼中,段子墨是和穆景轩一样的存在,她都是当做儿子在疼爱。虽然,她比段子墨大不了几岁。 穆清雪回来的这两天,一直有处理不完的事。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这怕这一耽搁,就是与父兄的天人永隔。可是,她也不忍心让穆景轩在孤儿院再多受一日的苦。因此她迈向办公室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穆清雪问:“子墨,可以麻烦你帮我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你去孤儿院帮我领养一个叫做赵立的男孩,我要收养他。” 段子墨迟疑了一下,他的任务是保护穆清雪的周全,而不是离开穆清雪的身边,他迟疑地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你的办公室。” “好。” 段子墨离开后,穆清雪对李俊言说:“李助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穆清雪的办公桌上,摆放着温家的所有资产。 穆清雪凝睇着李俊言:“俊言哥,你说温玄毓这是什么意思?” 李俊言微微思忖片刻,斟字酌句地说:“温玄毓其人,野心不小,但对你,也算真心。” 穆清雪不以为意道:“参杂了野心的真心,又能够真到哪里去?” 若是不曾与邵景词相遇,穆清雪大概也会觉得,两个人结婚,不过是两个家族的联姻。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李俊言望着办公桌上,代表着温家的身价的这些文件:“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些东西,对于穆家的现状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穆清雪可有可无地说,“不过,不管温家本质的目的是什么,在人人视我们穆家为洪水猛兽的现如今,我们总不能不领温家的这个人情。这些东西,俊言哥,你先收着吧。找到一个适的时机,还给他们。” 李俊言拿着这叠文件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秘书室的几个秘书,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他走过去,轻声呵斥:“上班时间,都在干什么?” 秘书长达芙妮看到是李俊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李俊言这人面冷心热,对属下还是比较宽容的。她将手里的报纸拿给李俊言看,压低了声音说:“李助理,穆总这个月初八要结婚了。” 李俊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这个穆总,是哪个穆总。 直到李俊言的目光落在了达芙妮手中的报纸上,看到了头版头条上,那个巨幅的不容人错过的消息。 本月十八号,豪门千金穆清雪,将与相恋两年的男友温玄毓订婚。 这个消息如一枚重磅**,将李俊言一向条理分明的大脑,炸成了一团浆糊。李俊言几乎是有些机械地吩咐:“秘书部守则第一条,不许妄议上司私事。你们难道都忘记了吗?” 达芙妮立刻危襟正坐:“李助理,对不起。” 李俊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做事吧,不许再有下次。” 穆清雪在办公室里接到了吴佩槐的一个电话。 吴佩槐在电话里本能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小姐,你今天在办公室吗?” 穆清雪说在。 吴佩槐说:“二小姐,你稍等我一会儿,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送过去。” 吴佩槐说,他知道吕朝阳目前在为难穆家,他手里刚好有吕朝阳的把柄。因为东西很重要,他等一会儿会亲自送来。 穆清雪只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吴叔叔。” 穆清雪没有刻意言谢,对于目前的穆家而言,这份恩情太重,而一个谢字又太轻。唯有一死酬知己。 挂断了吴佩槐的电话,穆清雪拨通了达芙妮的内线电话:“达芙妮,等一会儿会有一位姓吴的先生来找我,他到了以后,立刻带他来见我。” 穆家目前的情况,吴佩槐并不适宜表现得和穆家来往太过亲切。因此,吴佩槐来的时候,稍稍做了些伪装。 过了约莫四十分钟,达芙妮带着吴佩槐走了进来。 穆清雪蓦然见到吴佩槐,愣了一下神。 吴佩槐居然是乔装改扮过以后来的,不细眼打量,还真看不出是他。 吴佩槐一直眼睁睁地瞧着达芙妮离开,关好了房门,确定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自己和穆清雪以后,这才将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一样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吴佩槐明明很是认真谨慎的样子,可是穆清雪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硬生生地瞧出了几分喜感。 吴佩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穆清雪敛容,正色道:“吴叔叔,你手里怎么会有吕朝阳的把柄的?” 吴佩槐对穆清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初,老爷子让我多留意一些赵家的事情,所以只要是和赵家有关的人或者事,我就都多留了几分心眼。揪住吕朝阳的把柄,不过是顺手的事。当时想着,也许有朝一日会用得上,就留着了。我听说吕朝阳卡了穆氏香槟水岸高档别墅区的贷款,我就找出了这些东西,随便翻了一眼,觉得里边的事情实在很重要,应该对你有用,所以拿过来给你看看,看你能不能用得上。” 第50章吕朝阳的心思 穆清雪将文件夹拿了起来,文件很厚,内容很多,穆清雪粗略地从头看到了尾,确实是有关吕朝阳的东西无疑。 穆清雪思虑不定,眸中光芒微微闪烁:“这些东西一经公开,只怕吕朝阳的亨通官运,就此终结了。只是,也不能逼得他狗急跳墙。我要好好地想一想,应该怎么用。” 吴佩槐欣慰地说:“能帮上二小姐的忙就好。” 吴佩槐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穆清雪拿着文件夹,来到李俊言的办公室,居然看见李俊言在发呆。 李俊言发呆,不遑多让天下红雨。 一直看着穆清雪走到他面前,李俊言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穆清雪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吕朝阳,解决了。” 穆清雪直接给吕朝阳打了电话。 吕朝阳一见到是穆清雪的来电,立刻就接了起来。 吕朝阳以为,穆清雪是因为那束玫瑰的原因。 穆清雪的声音有些清冷,但是很好听:“吕行长,方便哪天见个面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吕行长商量。” 电话的彼端,传来吕朝阳带笑的声音:“穆总有约,我就是没有时间,也要挪出时间来。”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穆清雪没有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其实穆清雪不太喜欢和从政的人打交道,但是身为一个商人,有时候的交涉是不可避免的。 这也是为什么从前,穆清雪总是躲在幕后出谋划策,而不愿置身人前的原因。 吕朝阳经过精心打扮后来到酒店,他确实对穆清雪一见钟情。 从前听说人,京城一枝花,非穆清雪所属。 清雪之美,无人可及。 清雪之贵,无人可比。 清雪之仪,无人可绘。 清雪之容,无人可论。 美如这般,谁人可及? 吕朝阳从前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那些二世祖吃饱了撑的,彼此之间的互相吹捧而已。 穆清雪的所谓美貌,不过是世人在她的天才之名之上的锦上添花而已。 见过穆清雪,吕朝阳才知道,这世上的词汇太贫乏。 吕朝阳也才知道,为什么赵家的两位公子都看上了穆清雪,一心一意想要娶她为妻。 吕朝阳知道,穆清雪的追求者甚多。即使如今的穆家,已是日落西山,却对穆清雪的婚事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如今的穆清雪,左有一个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右有赵家兄弟不舍不弃的追求,自己在她的眼里,真的是什么都不是。可是如今,老天爷都在帮他。只要他和穆清雪领了结婚证,以赵家的身份地位,赵明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二婚的穆清雪成为赵家的媳妇的。 吕朝阳知道一切只有速战速决,才是王道。因此进入包厢见到穆清雪,吕朝阳一边入座一边说道:“穆总找我,还是为贷款的事吧?我说过了,在我职责范围之内我能帮的都帮了。” “吕行长,我自认该准备的材料我一分不差全都备齐了,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请您明示。” 吕朝阳沉吟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状。 穆清雪脸色稍沉,眼里透出股凛冽,竟是久经商场的人都不曾有的。 穆清雪眸光如冰似雪,盯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吕行长,你也知道,那笔款子,是真的不能再拖了。你我都是痛快人,吕行长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只要是我穆清雪能做到的,我穆清雪一定万死不辞。就算是我穆清雪做不到的,我穆清雪也会不计代价,把它做成。” 听穆清雪这样承诺,吕朝阳的唇角浮起了一抹怜惜的笑容:“穆总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出生入死呢?” 穆清雪的心,微微冷了冷,面上去不漏痕迹。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进来,“请问还是按照上次的标准吗?” “好。”穆清雪取出一个文件夹,“先来一壶清茶,顺便把门带上。” 穆清雪起身给吕朝阳斟了一杯茶。 吕朝阳接茶水之际,顺势将穆清雪的手,连同茶杯一起,包裹在了自己掌心之间。 “好烫!”穆清雪一声轻呼。 吕朝阳这才想起穆清雪手中的茶水,是热气腾腾的开水,不由得有些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他见穆清雪将茶水放在自己的面前,又装作关心地问:“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穆清雪顺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有劳吕行长关心,并无大碍。” 吕朝阳因为穆清雪的刻意闪躲,面上微微露出几分不悦之色。 穆清雪此次赴约,并没有让她的助理李俊言随同。吕朝阳还以为穆清雪已经明了他的心意,因此才会知情识趣地只身赴约。 穆清雪垂眸看了看掌心的茶,这茶色和刚刚的香茶不同,颜色淡绿,茶香袅袅,闻上去很有些西湖龙井的味道:“吕行长,想必穆氏如今的状况,你也应该了解。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这笔三期的放款,对于穆氏而言,说是攸关生死,也不为过。” 穆清雪的侧脸在灯火明媚下莹然如玉,更兼玉的润涌起与清冽,她一双清澈明眸牢牢迫住吕朝阳的双眼:“吕行长,我们如今也算是朋友了,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花花心思,我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究竟要我怎样做,这笔款子才能够放下来,还请吕行长直说。” 穆清雪的声音又低又柔,在吕朝阳的耳边萦萦缭绕,说了什么都已经不是重点,吕朝阳觉得自己已经醉了,晕了,迷惑了,眼睛怎么也没办法从她脸上离开。吕朝阳虽然心里明知道这样做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也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错误的一步,可是却没办法阻止自己:“听说本月十八号,是穆总与温玄毓结婚的日子。” 穆清雪薄唇染笑,不以为意:“没想到,吕行长这样的大忙人,还会关注到此等小事。” 吕朝阳低低笑了两声,抬手握住了穆清雪搁在餐桌上的手,握紧,眸子里透着揭露一切的味道:“如果穆总能够取消十八号的结婚仪式,我就会考虑穆总你的要求。” 第51章将糊涂,一装到底 穆清雪的心,微微冷了冷,面上去不露痕迹。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进来,“请问还是按照上次的标准吗?” “好。”穆清雪取出一个文件夹,“先来一壶清茶,顺便把门带上。” 穆清雪起身给吕朝阳斟了一杯茶。 吕朝阳接茶水之际,顺势将穆清雪的手,连同茶杯一起,包裹在了自己掌心之间。 “好烫!”穆清雪一声轻呼。 吕朝阳这才想起穆清雪手中的茶水,是热气腾腾的开水,不由得有些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他见穆清雪将茶水放在自己的面前,又装作关心地问:“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穆清雪顺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有劳吕行长关心,并无大碍。” 吕朝阳因为穆清雪的刻意闪躲,面上微微露出几分不悦之色。 穆清雪此次赴约,并没有让她的助理李俊言随同。吕朝阳还以为穆清雪已经明了他的心意,因此才会知情识趣地只身赴约。 穆清雪垂眸看了看掌心茶杯中的茶水,这茶色和刚刚的香茶不同,颜色淡绿,茶香袅袅,闻上去很有些西湖龙井的味道:“吕行长,想必穆氏如今的状况,你也应该了解。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这笔三期的放款,对于穆氏而言,说是攸关生死,也不为过。” 穆清雪的侧脸在灯火明媚下莹然如玉,更兼玉的润涌与清冽,她一双清澈明眸牢牢迫住吕朝阳的双眼:“吕行长,我们如今也算是朋友了,我穆清雪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花花心思,我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究竟要我怎样做,这笔款子才能够放下来,还请吕行长直说。” 穆清雪的声音又低又柔,在他耳边萦萦缭绕,说了什么都已经不是重点,吕朝阳觉得自己已经醉了,晕了,迷惑了,眼睛怎么也没办法从她脸上离开。吕朝阳虽然心里明知道这样做是犯了赵家的忌讳的,可谓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也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错误的一步,可是却没办法阻止自己心底那份疯狂的渴望:“听说本月二十八号,是穆总与温玄毓结婚的日子。” 穆清雪薄唇染笑,不以为意:“没想到,吕行长这样的大忙人,还会关注到此等小事。” 吕朝阳低低笑了两声,抬手握住了穆清雪搁在餐桌上的手,握紧,眸子里透着揭露一切的味道:“如果穆总能够取消二十八号的结婚仪式,公开宣布解除与温玄毓的婚约,我就会考虑穆总你的要求。” 穆清雪只觉他在自己手上游走的指尖,就像一条冰凉的蛇,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一排排站起来,她挣扎不得,咬着牙微笑:“吕行长这是在和我说笑吧?” 吕朝阳尖锐的眸子轻拉开,视线不由灼热起来:“我以前还没有见过你时,便久闻大名。一见之后,果然盛名之下,庶几无虚。” 吕朝阳一抬头,见穆清雪一双眸子里波光潋滟,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笑又似讽,却并不说话。吕朝阳心中微微一跳,瞬间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明明求人的人是穆清雪,吕朝阳却在穆清雪淡笑的眸子里有些坐立不安。这时耳边,传来穆清雪的声音:“不过是坊间传言,多为夸大之词,让吕行长见笑了。” 吕朝阳微微垂下脸,脸颊有光影转合的弧度,无端添了一点柔情的意味。他温柔地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就像他们两个人是相知相交多年的情侣:“清雪,我对你,可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就愿与你共定终身。” 璀璨的水晶吊盏下,穆清雪的眼神清幽暗沉,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四两拨千斤地轻声开口:“没有想到,吕行长是这么幽默的人。” 吕朝阳瞧着穆清雪这副架势,势必要将糊涂,一装到底。于是,吕朝阳直言不讳地说:“清雪,我这些年,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所以一直都是单身一人。身边的亲朋为我着急,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我也见过不少人,可是没有一个能令我放在心上。清雪,直到我见到了你,我才知道,为什么我的终身大事,迟迟不能解决。因为,你才是爱的那个人,我要等的人,就是你……” 穆清雪悠然一笑,灯光在她眼眸中闪烁,别样的璀璨,悠然开口:“真是不好意思,吕行长也应该知道,我已经有未婚夫了,而且,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了。” 穆清雪从未曾如此刻般,感激温玄毓的存在。 穆清雪抬眸,对上吕朝阳违莫若深的双眼,吕朝阳的眸底似乎还藏着某种更深意的东西没有表达出来,他笑了下,身体窝向椅背,翘起右腿:“结婚了都还可以离婚呢,更何况你们不过是订了婚的男女朋友,好聚好散,又有何难?” 吕朝阳浅笑,眼眸中的墨色,泛起一层淡然若水却又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温家,说起来好听是京城世家,其实不过是一个三四流的不入流的家族。如今能够在京城有几分名气,不过是借了你们穆家的光穆家的势而已。穆家如今有难,温家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吕朝阳虽然出身寒微,却能够帮助穆家度过眼前的危机。” 穆清雪虽说在笑,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睛里,眼神里沁着一抹凉。 如今穆家虽说落难,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分一杯羹的。 穆清雪微微一笑,眼波悠悠望过吕朝阳的面庞。 吕朝阳不知如何,他被穆清雪盈盈眼波所及,只觉遍体似被温软恬和的春水弥漫过,骤然洋洋一暖。吕朝阳幽幽地说:“如今邵景词也申请了一笔贷款,行里的意思,这笔钱更倾向于贷给邵景词。” 穆清雪向来神色冷淡,即使笑着的时候,也带着一种疏离的清冷之意,如今神色这般温柔,倒叫人意外。穆清雪的声音清凌若破冰之水:“请恕我愚钝,不知吕行长要如何,才肯帮助我穆家度过眼前的难关呢?” 第52章万千宠爱,于一身 吕朝阳的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吕朝阳只是一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的孩子,可是他素来会做人会来事,在他的表姐阮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时候,自己不过是旁敲侧击地点了点阮檀,提醒她若是想在赵家那种家庭里立足,身边必须有几个贴心的人,能全心全意为她办事才行。 结果显而易见,阮檀第一个就选中了他。 而吕朝阳,也并没有令阮檀失望。借着赵家这股东风,刚刚年过三十,吕朝阳便已经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而穆清雪,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穆清雪完美得不像是应该存在这个世上的人。 家世显赫,容貌出众,才华横溢。 穆清雪这样的女人,是从前的吕朝阳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如今,穆清雪不也在他的面前,摇尾乞怜吗?还不是任他捏在手中,揉/圆/搓/扁吗? “清雪与我领结婚证之日,就是香槟水岸三期贷款到账之时。那时,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穆氏现在最缺的不就是钱吗?”吕朝阳眼眸扫过穆清雪的脸,一抹玩味的笑容挂在唇角,端起面前的茶盎晃了晃,“清雪,我虽说虚长你几岁,可是男人大一点好,知道疼爱老婆。更何况,其实你我也没有相差几岁,难得我们性情相投,以后就别吕行长吕行长的叫我了,叫我一声朝阳就好。” 穆清雪的眼波如同幽深的潭水,波澜不起地看着吕朝阳,思量了一会,唇角渐渐勾起一个细微的笑,秀长浓密的睫毛微扬,那张脸在灯光之下竟然秀雅清丽之极,当真恍如天人:“吕行长也知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只怕清雪只能辜负吕行长的一番美意了。” 吕朝阳凝视着穆清雪的脸,目光里有复杂的流光隐隐闪烁。很快,吕朝阳失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很迷人:“那么,就请恕我对于穆氏的事情,无能为力了。” 穆清雪唇际隐一抹淡淡疏离的微笑缄默,只冷眼无话。 沉默一刻后,穆清雪的嘴角忽的一扯,诡谲一笑,眼神中闪过一抹精光:“我有些东西想要请吕行长过目,还请吕行长看过以后,再做决定。” 穆清雪取出文件夹里的东西,并且好心地翻开,摊开搁在吕朝阳的面前。 吕朝阳越看,面色越难看。 吕朝阳的笑容慢慢淡去,像一朵花静静地收起。 吕朝阳眉角处聚起大团的阴鸷,他望向穆清雪的眸光温情不再,森然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的?” “至于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就不劳吕行长费心了。”穆清雪轻描淡写带过,“吕行长,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吕朝阳恶狠狠地说:“你居然背地里阴我?” 穆清雪唇角一牵,勾起一抹淡笑:“吕行长,我并无此意。” 吕朝阳的脸色碧绿阴沉得可怕,周身罩着凌寒:“自此刻起,我跟你再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吕朝阳说罢,起身欲走。 吕朝阳立起的身影投过穆清雪半个肩头,穆清雪不急不躁,娓娓道来:“吕行长能进人行也是托了不少关系吧?虽说你是赵家的亲戚,但是这个亲戚还是稍稍远了点。能坐稳这个位子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而且,你这些事情一旦捅了出来,只怕赵家也没有什么兴趣为你劳心费神。” “我们穆家,也和赵家合作不是一日两日了,对于赵家的行/事/作/风最是了解不过。那些没有用的废子废棋,赵家丢弃起来,可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 吕朝阳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指尖有些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穆清雪挑挑眉,不冷不热地道:“吕行长,平心而论,穆氏香槟水岸项目的贷款并没有任何问题,对不对?” “呵,”吕朝阳冷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 穆清雪倒没有与他争锋相对,但也是不卑不亢:“吕行长,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针锋相对的人,因此我以前从不涉足商场。只是穆氏到了现如今这一步,我别无选择。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们有事好商量最好办,吕行长,我和穆氏都不值得你花心思,更不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前程。” 吕朝阳似乎冷静下来了,阴恻恻地说:“你必须把你手中的这些资料,全都交给我,不许留底。” “成交。”穆清雪说,“三期款一到账,你就可以来取这些东西。” 离开包厢时,穆清雪走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上,两旁的抽象画相框倒映出一张肃冷面容。穆清雪走到今天绝不是因为她穆家千金的关系,使手段谁不会,关键看自己想和不想,吕朝阳这帮人在她眼里无异于跳梁小丑不足为患,只是他们若是上蹿下跳地找麻烦,也是一件很恼人的事。 穆清雪伸手抚向脸颊,不觉浅勾了嘴角,她一直都很宅,在家极安静,穆家夫妇一直怕她工作时候被人欺负,要看到她这个样子,说不定眼镜都能跌破。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穆清雪深知,吕朝阳就是一个小人。得罪了吕朝阳,只怕以后会麻烦不断。但事已至此,穆清雪顾不得那么多了。 李俊言的眸光,一直迎接着穆清雪回到了车上。 李俊言问:“事情成了吗?我刚才看见吕朝阳灰溜溜地走了。” 穆清雪颔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她偏头,眉头微蹙,凝睇着李俊言的脸孔说:“俊言哥,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很憔悴的样子?” 李俊言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 穆清雪却没有被他给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俊言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俊言转过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我会有什么事瞒着你?别胡思乱想了。” 穆清雪拥有着前世的记忆,她知道李俊言是千年的蛇妖,若说他是因为没有睡好,而形容憔悴,穆清雪是怎样都不会相信的。 第53章穆清雪的私生子 穆清雪细看李俊言,见他又是几乎为不可见地浅浅蹙起眉,神色间愈加幽深,似是强打着精神,想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 穆清雪的心里,就为他更觉担忧。 李俊言自来都是如画般清冷的眼眸里,血丝参半,竟染上了似是化解不去的倦意。 穆清雪固执地说:“你暂时不用上班了,回去好好休养。你干脆也住到我家里去吧,我让青芜给你熬些药膳喝。” 李俊言的声音依旧冷清,并无任何情绪流露其外,似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一般,不徐不疾的道:“也好,我今晚就搬到你家去住。” 李俊言在穆家住过十几年,并不会感到不适:“只是,药膳我可以喝着,班我也必须上着。如今穆氏情况特殊,正是用人之际。况且,把你交给别人照顾,我也不放心。” 穆清雪侧过身去,头轻轻抵在李俊言的肩上,心中柔软成了一片:“俊言哥,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李俊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你先睡一会儿,我来开车。” 穆清雪和邵景词回到穆氏,穆清雪就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隐晦而繁密。只是他们眼中的诧异之色,实在是太过明显,如有实质,那隐晦的眼神,也就没有什么可以隐晦的了。 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穆清雪为那些诧异的眼神,找到了缘由。 沙发上,坐着一大一小两只,听见门响,他们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穆景轩仰着一张小脸,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 穆清雪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了,她在穆景轩的面前蹲下/身体,将他一双小小的手,合握在自己的掌心间,放柔了声音轻声说:“我是妈妈,叫妈妈。” 穆景轩水汪汪的大眼睛小鹿一般的无辜:“别人跟我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穆清雪耐心地解释:“爸爸妈妈没有不要你,你被坏人给偷走了,妈妈一直都在找你。” 穆景轩又眨了眨眼:“你真的是我妈妈?” “是啊。” 穆景轩又问:“你真的没有不要我吗?” 穆清雪捧起他的小手亲了亲:“妈妈爱你,妈妈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你。” 穆景轩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妈妈。” 这么小小的孩子,已经懂得了察言观色。上一世的时候,邵景词领养穆景轩的时候,穆景轩已经十三岁了,十几年间,这个孩子收了多少苦?穆清雪眼眶一红,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是妈妈不好,妈妈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把你看丢了。” 而此时在赵宅,赵明轩的书房内。 赵明轩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赵云初与赵景初兄弟二人分坐在书桌的两端。 吕朝阳坐在赵景初的下首的位置,此时低垂着头,噤若寒蝉的样子,像是一个百死莫赎其罪的罪人。 吕朝阳不敢对赵明轩有任何的隐瞒,将穆清雪手中握有自己的把柄,威胁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明轩。 而赵明轩听完以后,低垂眉眼,双眼微合,一声不吭。 吕朝阳低着个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即使赵明轩不曾看他一眼,他也不敢抬头望向赵明轩。 吕朝阳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落下。 赵景初耐不住这份沉寂,他一向和这个小表舅舅关系不错,因此帮他忍不住帮他说了几句:“爸,这件事也不能怪小舅舅,穆清雪已经说了,只要将穆氏香槟水岸三期的贷款放了,就不会再提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怪小舅舅了。” 赵明轩的脸,转瞬阴鸷:“你就不能跟你大哥好好地学一学,这副浮躁的性子,以后能成什么事?” 赵景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了赵云初一眼。 赵云初恍若未见,并不与他计较。 赵明轩表面不漏声色,心底却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赵明轩知道自己妻子的偏心与私心,一心一意想要赵景初继承赵家。可是赵景初这副胸无城府的性子,怎么适合做一家之主? 赵明轩是眸光落在了赵云初的身上:“云初,你怎么看?” 赵云初淡淡地看了一眼吕朝阳,锐利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他知道吕朝阳是继母阮檀的一个本家的表弟,虽是表亲,却很得阮檀的信任。而自己的父亲一向宠爱继母,就算是给继母一个面子,赵云初也不会真的就这件事而惩罚吕朝阳。 赵云初的眼眸雾气叠嶂,望进去深不见底,语气淡然:“爸,小舅舅这几年为我们赵家做事,也算是忠心耿耿。这次就给小舅舅一个机会,以观后效。” 赵明轩说:“朝阳,我就看在云初的面子上,也看在你这些年勤勤恳恳为赵家做事的份上,这件事就这样处理吧。” 吕朝阳一直战战兢兢,听到赵明轩这句话时,浑身上下顿时一松,呼出了一口气,望向赵明轩与赵云初的眼光里,充满了感激:“多谢二爷!多谢大少爷!” 赵云初与赵景初是一个意思,只是这一次一番话说出来,恩威并施,还能够令吕朝阳感恩戴德,掌控手下的段数上,不知比赵景初高出了多少段。 赵景初却犹自不知悔改地说:“大哥不是和我一个意思吗?” 赵明轩的眸光淡淡落在赵景初身上,眸中折射出一股寒气,令赵景初一怵,顿时耷拉下脑袋,不敢再发一言。 赵明轩望向吕朝阳时,冰冷的眼神柔缓了几分:“朝阳,你表姐天天念叨着你,你去看看她吧。” “那我去了。”吕朝阳巴不得赶紧离开书房。 赵明轩看着紧跟着吕朝阳想要溜走的赵景初,出声叫住他:“景初。” 赵景初只得顿住了脚步,慢慢地不情不愿地转过了身子:“爸,你还有什么事?” 赵明轩的眸光如冰似雪,盯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淡淡地道:“最近不许出门,惹是生非。好好地跟在你大哥的身边,学着做事。” 第54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而此时在赵宅,赵明轩的书房内。 赵明轩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赵云初与赵景初兄弟二人分坐在书桌的两端。 吕朝阳坐在赵景初的下首的位置,此时低垂着头,噤若寒蝉的样子,像是一个百死莫赎其罪的罪人。 吕朝阳不敢对赵明轩有任何的隐瞒,将穆清雪手中握有自己的把柄,威胁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明轩。 而赵明轩听完以后,低垂眉眼,双眼微合,一声不吭。 吕朝阳低垂着个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即使赵明轩不曾看他一眼,他也不敢抬头望向赵明轩。 吕朝阳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落下。 赵景初耐不住这份沉寂,他一向和这个小表舅舅关系不错,因此帮他忍不住帮他说了几句:“爸,这件事也不能怪小舅舅,在这帝京市里,谁敢说自己的两只手是干干净净的?穆家是狗急跳墙,小舅舅这也是倒霉。再说穆清雪也已经说了,只要将穆氏香槟水岸别墅三期的贷款放了,就不会再提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怪小舅舅了。” 赵明轩的脸,转瞬阴鸷:“你就不能跟你大哥好好地学一学,这副浮躁的性子,以后能成什么事?” 赵景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了赵云初一眼。 赵云初恍若未见,并不与他计较。 赵明轩表面不露声色,心底却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赵明轩知道自己妻子的偏心与私心,一心一意想要赵景初继承赵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赵明轩并没有责怪妻子的意思在内。 可是赵景初这副胸无城府的性子,怎么适合做一家之主? 赵明轩是眸光落在了赵云初的身上,询问长子的意见:“云初,你怎么看?” 赵云初淡淡地看了一眼吕朝阳,锐利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他知道吕朝阳是继母阮檀的一个本家的表弟,虽是表亲,却很得阮檀的信任。而自己的父亲一向宠爱继母,就算是给继母一个面子,赵云初也不会真的建议就这件事而惩罚吕朝阳。 赵云初的眼眸雾气叠嶂,望进去深不见底,语气淡然:“爸,小舅舅这几年为我们赵家做事,也算是忠心耿耿。这次就给小舅舅一个机会,以观后效。” 赵明轩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感到了几分安慰,他淡声说:“朝阳,我就看在云初为你求情的面子上,也看在你这些年勤勤恳恳为赵家做事的份上,这件事就这样处理吧。” 吕朝阳一直战战兢兢,听到赵明轩这句话时,浑身上下顿时一松,呼出了一口气,望向赵明轩与赵云初的眼光里,充满了感激:“多谢二爷!多谢大少和二少为了我的事情操心!” 赵云初与赵景初是一个意思,只是这一次一番话说出来,恩威并施,还能够令吕朝阳感恩戴德,掌控手下的段数上,赵云初不知比赵景初高出了多少段。 赵景初却犹自不知悔改地说:“大哥不是和我一个意思吗?” 赵明轩的眸光淡淡落在赵景初身上,眸中折射出一股寒气,令赵景初一怵,顿时耷拉下脑袋,不敢再发一言。 赵明轩望向吕朝阳时,冰冷的眼神柔缓了几分:“朝阳,你表姐这些天天天念叨着你,你去看看她吧。” “那我去了。”吕朝阳巴不得赶紧离开书房。 赵明轩看着紧跟着吕朝阳想要溜走的赵景初,出声叫住他:“景初。” 赵景初只得顿住了脚步,慢慢地不情不愿地转过了身子:“爸,你还有什么事?” 赵明轩的眸光如冰似雪,盯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淡淡地道:“最近不许出门,惹是生非。好好地跟在你大哥的身边,学着做事。” 赵景初闻言,干脆又转身回来,带着质问般的语气问道:“爸,你答应会让清雪嫁给我,不是诓我的吧?” 赵明轩眸光一凛:“怎么跟我说话呢?” 赵景初流丽的桃花眼微微向下耷拉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爸,你看到报上刊登的清雪和温玄毓结婚的消息吗?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想要晾着清雪,逼着清雪低头,清雪就变成别人的老婆了!” 赵景初算是赵明轩中年得子,再加上赵景初又长得好,嘴巴也甜,赵明轩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小儿子。当下里瞧着他装做委屈撒娇的样子,赵明轩心下不觉软了几分:“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为你做到了?” 赵景初毫不客气地催促道:“爸,那你要快点!温家一直盯着穆家这块肥肉呢。” “小小一个温家,我还没有放在心里。”赵明轩不屑地说,“况且,如果穆清雪连温玄毓的这点心思都没有看透,那她也不配做我们赵家的媳妇。” “我才不管清雪心里怎么想,我只要把她娶进门就好了,”赵景初顿时乐得屁颠屁颠的,“爸,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赵明轩对长子说:“吕朝阳此人,贪图蝇头小利,授人以把柄,不足成大器。不过如今我们赵家,正值用人之际,宵小之徒,也自有他的用处。这其中的尺度,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赵云初颔首道:“爸,我明白了。” 赵明轩看着小儿子快速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不觉叹了一口气:“景初若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也不用操这么多的心了。” 赵云初出声安慰道:“爸,景初还小,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赵明轩滴水不漏的神情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缝:“云初,我知道你也喜欢穆清雪,可是我思虑再三,还是打算让景初娶了穆清雪。这不是爸爸偏心,你也看得出来,景初太不成器,若是没有人帮衬着他,我怕景初在帝京市里难以立足。” “你的继母一直在我耳边吹风,让我把赵家交给景初,这件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不过云初你放心,我虽然宠爱景初的母亲,也宠爱景初,但是公私,我心中是分得很清楚的。景初玩心太重,阅历太浅,只怕承担不起赵家的这副重担。赵家的将来,非同儿戏,我心中自有定论。” 赵明轩的心中,对这个长子是有所亏欠的:“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心中多少有些怨言,你觉得我疼爱你弟弟多过于你。你和你弟弟,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厚此薄彼?只是你向来懂事,我便也不用为你操什么心。而你弟弟整日里惹是生非,我只能天天跟在他后面给他擦屁股!可是云初,我疼你和疼你弟弟的心,是一样的。云初,今日里,我就给你一句话,其实,我一直是打算把赵家交到你的手上的。不管景初的母亲,跟我说什么,都么有用。” “我打算让景初娶了穆清雪,不过是希望有个人能够在景初身边看着他,否则,就他那副跳脱的性子,迟早惹出大祸来。还有就是有穆清雪帮衬着景初,他的晚景,想来也不会太过凄惨。” 饶是赵云初心思沉重,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么多年,赵云初和阮檀、赵景初母子二人明争暗斗,不过是就为了赵家这个当家人的位置而已。 可是如今,就这么容易的,自己的父亲亲口允诺,未来会将赵家交给自己。 “景初难成大器,而穆清雪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是怕景初将来的日子难过,想着如果有穆清雪在他身边帮衬着他,照顾着他。等我百年之后,我也不用在牵挂着他。” 赵云初连忙说:“爸,你的身体很好,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赵明轩不以为意地说,“将来,你有了赵家傍身,而景初有了穆清雪傍身,我也就放心了。过两日是景初母亲的生日,生日宴会就交给你处理了,你只要记得给穆清雪也下份帖子就好了。” 赵云初应道:“是,我记得了。” 赵明轩眉眼生倦,“好了,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你也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当书房里是剩下了赵明轩一个人的时候,赵明轩陷入了沉思中。 第55章忐忑不安 晚上回家的途中,穆清雪在车上耐心的为穆景轩介绍着家里的人,并翻看着手机中的照片,让穆景轩一一过目。 这一世,穆景轩的房间,穆清雪依然是拜托爷爷看着装修的,她只对爷爷说,家里会住进来一个小男孩,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大手牵小手,穆清雪牵着穆景轩出现在家中的时候,家里人集体石化了。 穆清雪抱起穆景轩介绍给家人:“景轩是我儿子,以后会跟我生活在一起。” 穆家一众人等持续石化中。 穆景轩两只手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他低声问穆清雪:“妈妈,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穆清雪望着他笑了,笑得很暖:“他们都很喜欢景轩,他们只是太惊讶太意外了。” 穆景轩乖乖地把所有人都叫了一遍之后,柳青芜最先缓过神来,她被穆景轩可爱的小模样萌得不要不要的。 穆清雪上一世见到穆景轩的时候,穆景轩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 少年老成,孤独隐忍。 跟在邵景词身边的那几年,穆景轩像一块海绵般,疯狂地吸收着邵景词希望他学会的任何知识。 不会喊累,不会说辛苦,不会有任何的抱怨。 穆景轩这种样子,已经深深地刻在了穆清雪的记忆里。 因此,在穆清雪的印象里,穆景轩让人心疼,让人怜惜,却和什么可爱呀、萌太呀,丝毫不搭界。 柳青芜上前稀罕地捏了捏穆景轩肉乎乎的小脸颊,脱口而出地问道:“小家伙的爸爸是谁呀?” 柳青芜问完以后,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快嘴快舌。 穆景轩这么大了,才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而且,穆清雪又是婚前生子,这中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弯弯绕绕的事情。 柳青芜问得尴尬,却不想穆清雪答得干脆:“邵景词。” 柳青芜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只听穆清雪又说:“景轩的父亲,是邵景词。” 而终于回过神来的穆家老爷子穆远山,此时心中只剩下了无比的欢喜。他才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他的大孙女给她添了一个宝贝乖孙。 这孩子,这么乖巧可爱,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穆远山凑到穆景轩的跟前,脸上出现了已经消失了很久的笑容:“景轩,乖孙,我是太爷爷,叫太爷爷。” 穆景轩的小眼神落在了穆清雪的身上,见穆清雪点头,这才乖乖地叫了一声:“爷爷。” 穆远山算是开了一个头,穆家其他的人,纷纷上前,在穆景轩的面前刷存在感。 这一个晚上,所有的人,都围着穆景轩打转。 知道穆景轩困得实在熬不住,睡着了,穆清雪这才把他放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穆清雪下楼,见家人都坐在沙发的客厅里,知道他们都是在等自己一个解释。 穆清雪知道全家都在等她一个解释。 穆清雪在家人对面坐下,干脆利落地解释:“景轩不是我生的,但是我打算把他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抚养。而且对外,我会承认他是我亲生的,因为我不希望景轩受到任何的揣测和伤害。” 穆清雪了然地说:“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在疑惑,既然不是我亲生的,为什么我要这么护着景轩?我只能说,这就是缘分,我一见到景轩,就喜欢他,想要照顾他,想要对他好,就是这样。景轩是不是我亲生的,俊言哥最清楚。” 大家的目光又齐齐地落在了李俊言的身上。 李俊言声音优雅的如同潺潺流过的溪流:“景轩的父亲吸毒,靠贩毒养吸,在景轩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景轩的母亲也已经因病过世,在她过世之前,她把景轩送到了孤儿院。” 林雅筑怜惜地说:“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林雅筑未曾说出口的话是,只是穆家如今自身尚且难保,真的可以好好照顾景轩吗? 柳青芜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说景轩的父亲是邵景词?” “如果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那他的父亲就只能是邵景词。”穆清雪说完,突然的黯然。 穆清雪当年发生的事,和感情上的那点事,李俊言和柳青芜最是清楚。 柳青芜问她:“你对外也要宣称邵景词是景轩的父亲吗?” 穆清雪颔首:“对。” 林雅筑有些晕乎了:“清雪,你不是就要和玄毓结婚了吗?如果景轩需要一个父亲,那也应该是玄毓才是啊。玄毓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孩子,你对他说明原委,他一定会接受景轩的。” 林雅筑真的是糊涂了:“你们说的这个邵景词,是不是就是最近很是出风头的那个邵景词?” 穆清雪扶着母亲在沙发里重新落座:“妈,你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雅筑小心地问:“清雪,你喜欢的人,其实是那个邵景词,对吗?” 穆清雪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连说出真心喜欢的人的名字,也失去了勇气:“妈,在我十八岁那一年遇到邵景词开始,我的心里,就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了。” 林雅筑都要被自己的这个傻女儿气哭了:“你这个傻孩子,妈妈什么委屈都可以受,唯独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 穆清雪却说:“我现在只想把爸爸和大哥想办法就出来,其他的事,都等到以后再说。若是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那么,我选择温玄毓,也没有错啦。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只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能够风平浪静,然后一家人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妈妈,妈妈——”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让客厅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穆景轩小小的身体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穆清雪几个快步跑上了楼,把穆景轩抱进了怀里:“怎么刚睡下就醒了?” 穆景轩的小手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脖颈,小小的身体还因为害怕在发抖。 穆清雪抱起穆景轩,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回头对爷爷和母亲他们说:“我先带着景轩睡了。” 穆清雪把自己和穆景轩都塞进了被窝里,轻声地耐心地哄着他:“景轩,不怕,妈妈不会离开你的,睡吧。” 第56章凑做堆吧 睡到半夜,柳青芜下楼到厨房里找水喝,却意外地见到李俊言独自坐在餐桌边,一个人呆呆地出神。 柳青芜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在李俊言的对面坐下。取走了李俊言手中的红酒杯,递给他一杯白水:“借酒浇愁,可不像是你李俊言的风格。” “谁告诉你我在借酒浇愁?”李俊言的声音依旧像水流般淡淡的好听,他靠在椅背上,似嘲似讽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柳青芜斜睨着他,本想毫不客气地直接怼回去。可是一眼看见他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以及他眼眶下明显的青灰色,想到他与清雪二人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地处理着公司的事,便再也不忍心说他一言半句。于是,柳青芜便没有好声气地说:“那大半夜的,你喝什么酒?喝了这杯水,赶紧去睡觉。” 李俊言单手支颐,望着窗外的月色,答非所问地说:“今晚的月亮,真圆,真大。” 柳青芜耻笑道:“好好的夜色,被你说的毫无诗情画意可言。” 李俊言上下打量她两眼,鄙夷地说:“我也没有看出来你浑身上下,哪里长出了诗情画意的细胞。” 柳青芜惋惜地摇头叹息:“李俊言,你说你白长了一副好相貌,一张嘴一开,所有的姑娘都远离你三丈之外。你说你若是能好好地管管你的嘴巴,至于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一个人独守空床吗?” 李俊言却痞痞地冷笑一声道:“柳青芜,你但凡有点女人的样子,也不会老大不小了都嫁不出去。” 柳青芜忽然站起身,双手支撑在餐桌上,弯下/身体凑到李俊言的面前,诡谲地一笑:“既然我们两个都是没人要的,不如我们两个凑成一对吧?虽说我们是两看两相厌,但好歹也不至于晚景凄凉。” 柳青芜颔首道:“我越想越觉得我这个主意不错,吵吵闹闹一辈子,至少会比孤孤单单一辈子要好一些吧?” 李俊言望着那张忽然近在咫尺、放大了的脸孔,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孔有点发烧:“你有病啊?凑这么近做什么?” 李俊言直接推开他:“我宁愿一个人孤单寂寞冷,也不想和你这个疯婆子聒噪一生。” 柳青芜看着他渐渐红起来的耳朵尖,心底渐渐地涌起了一股隐秘的欢喜,嘴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地说:“李俊言,你可要想好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了这店儿。” 李俊言站起身:“多谢!客气!不用!” “和你说话,简直多余,纯属浪费唾沫。”李俊言转身离开:“和你废话,还不如去睡觉。” “小样儿吧,还治不了你了!”柳青芜得意地收起了李俊言喝了一半的红酒,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啊——”穆清雪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喘息着自噩梦中惊醒过来。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颗心跳得有如擂鼓。她急促地喘息,一颗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她梦见了上一世她初初回到家里时,家里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哥哥…… 穆清雪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可是她反复地告诫自己——穆清雪,不能急,一旦着急,你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就没有了救出父兄的机会。不能急,要沉住气! 一旦不慎,对穆清雪而言,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穆清雪去卫生间梳洗完毕,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这才下楼。 这时时间还早,家人都还没有起来,楼下只有厨房里亮着灯光。 穆清雪边走进厨房边问着:“林婶,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林婶含笑说:“不用了,大小姐,我一会儿就做好了。” 穆清雪看见柳青芜居然也在,炉火上两个药锅里汩汩地冒着热气,厨房里飘着浓郁的药香。 穆清雪不解地问:“青芜,你怎么一大早就在熬中药啊?” 柳青芜说:“你和李俊言每天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半夜三更才回来,我不得这一大早的就起来给熬药啊?清雪,你只看见李俊言的气色不好,你有没有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色?我熬了两份药膳,药熬好后我会放到保温杯里,你记得和李俊言,你们中午和晚上要各喝一次。” 第57章情商感人 穆清雪愣了愣,说:“我就不用了吧,我身体很好。” 柳青芜只是对她丢了一个白眼,一句话:“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穆清雪顿时无语,暗自腹诽:“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青芜的毒舌,现在越来越有被俊言哥同化的趋势啊。” 腹诽完,穆清雪不忘叮嘱道:“青芜,家里的药材你也知道放在什么地方,那些好药,你尽管熬给俊言哥喝,不用节省。” 穆清雪担心柳青芜以普通人的药量来给李俊言熬药膳,只怕对李俊言这条千年老蛇来说,怕是没有什么效果。 柳青芜瞠她一眼:“你就不怕他虚不受补,爆体而亡?” 穆清雪讪笑道:“只怕他皮糙肉厚得很。” 柳青芜翻了个白眼:“小丫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穆清雪只得隐晦地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穆清雪真的觉得上一世的自己,其蠢无比。她每每见到李俊言和柳青芜见面就拌嘴,还以为他们两个人,天生就是一对冤家,气场不合。 情商偏低的穆清雪,却不知道,有时候柳青芜不停地找李俊言的茬,不过是一种另类的吸引李俊言的注意力而已。 只是穆清雪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友情商竟也是如此之低,这些幼稚的招式,分明就是那些小男生用来吸引小女生的目光的笨拙法子。 穆清雪不想让自己的好友在情路上走得太过艰难,她无法袖手旁观。 可是,她也不能随意透露出李俊言的秘密。李俊言对邵景词坦言而出,那时因为他对穆家对邵景词的情意。 穆清雪只希望,柳青芜能够自己去慢慢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 柳青芜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昨天,赵家给你送来了一份请柬,因为一晚上都在说景轩的事,倒是忘记给你了。” 穆清雪的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赵家终于动了。 只是,只怕终究是免不了令邵景词难过一场。 而此时的邵景词,正听着段子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穆家昨晚发生的事,当邵景词听到穆清雪说,如果她的孩子必须要有一个父亲的话,那么她孩子的父亲,只能是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邵景词。 邵景词听见这句话,唇角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段子墨鄙视地说:“老大,你想笑就笑呗,我们又不会嘲笑你,干嘛想笑,还一副拼命要憋住的样子?” 邵景词抬手敲了段子墨一记脑壳:“段子墨,一天不抽你,你就皮痒是不是?让你贴身保护穆清雪,你瞎跑什么呀?” 段子墨委屈地说:“以后再也不帮你通风报信了。” 段子墨一边往外走,一边揉着被邵景词敲痛了的脑袋,邵景词没有手下留情,真的敲得很痛啊。 段子墨习惯性地放慢了脚步,果然,并没有等很久,南宫离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陪着他一起往外走。 南宫离的音色不高不低,起伏变化都是甚少:“你现在独自跟在穆清雪的身边,凡事都要小心一点。穆清雪看似无害,我总觉得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南宫离瞥了一眼段子墨不以为然的神色,抬手又敲了他一记,而且,还是敲在了邵景词刚刚敲过的地方。 段子墨抱头望向南宫离,表情更加委屈了:“阿离,真的很痛!” 第58章京城的千金们 南宫离冷冷地看着段子墨,声音和目光一样冰:“现在帝京市里就是一滩浑水,而穆家就处于这摊浑水的中央。穆清雪如今是穆家的掌权人,穆家如果能够度过这次难关还好,穆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以为穆清雪还会像现在这般保持冷静吗?穆清雪是个智商很高的女孩子,她想要改变穆氏如今的现状,也许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如果她一旦毫无顾忌的想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话,却是不难做到的。” 段子墨的神色渐渐地认真起来:“阿离,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南宫离伸出手揉了揉他满头的寸毛:“凡事小心,注意安全。” 南宫离返回邵景词的办公室时,邵景词问:“阿离,提醒了子墨吗?” 南宫离颔首:“已经反复提醒他了。” 邵景词沉思着说:“子墨的身手是少有人及,但是子墨的人实在是太单纯,阿离,你去陪着子墨吧,他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南宫离的薄唇抿成一条冰线,沉声说:“如今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让隐月一个人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不如,我暂时两边跑着吧。那边有事,我就盯着点哪边。” 邵景词说:“这样也行,阿离,你自己看着办吧。” 邵景词说完,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中都是温玄毓在筹备结婚典礼画面,邵景词的心头火,却是越燃越旺。邵景词咬牙道:“看来穆氏还是不够令穆清雪焦头烂额,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结婚。” 邵景词扬起唇角,丝丝冷意浮起:“隐月,不惜一切代价,让婚礼不能如期举行。” 寂隐月不甚在意地说:“温玄毓此人十分现实,精于算计,只要许以利益胜于他在穆清雪那里得到的利处,温玄毓一定会立刻解除婚约。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我恨不能削了温玄毓,还许以他利益?做梦!”邵景词说,“况且,让自己的情敌变强大,那是有病才会干的事情吧?” 寂隐月无语道:“那就直接抢婚吧,把新娘抢走,一了百了。” 邵景词居然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又很是认真的颔首道:“这个法子不错,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穆清雪的办公室里,穆清雪拿着赵家送过来的请帖若有所思:“阮檀的生日?” 李俊言问:“赵家这次的行事,是想要暗示我们,他们答允你的要求了吗?” 穆清雪简单粗暴地说:“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我总是要走这一趟。去了,也许他们就会把答案告诉我了。” 傍晚起了风,微微有些凉意。 加长林肯停在赵家大宅外边。 穆清雪来得不早不晚,大厅里的人并不是特别多。正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聚在一起说话,见到她进来,大厅倏然变得寂静。 穆家发生的事情,整个京城里,都已经传遍了。 一时间大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穆清雪身上,带上了几分探究。 穆清雪视若无睹,缓步而行。 这场晚宴采取的是自助的形势,穆清雪拿了一个盘子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开始挑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穆清雪今天忙了一天都没吃饭,她真是要饿死了! 另外一边,京城五大家族,几乎除了穆清雪,其他四大家族的千金们,都聚在了一起。她们毫不避嫌,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对着穆清雪指指点点。 第59章京城的千金们 穆清雪粗看一眼,有江家的江弦歌江雅意,端木家的端木月舞,沈家的沈碧芊沈羽墨。 “碧芊,穆清雪的脸皮可真是够厚的,她家里都那样了,她居然还有脸出来参加酒会。要是我的话,都没有脸见人了,肯定会躲在家里不出来的,估计一辈子都不敢上街了。”一个穿着粉红色淑女裙的女生对着沈碧芊说。 那个穿粉红色淑女裙的女生正是江雅意。 江雅意和她的姐姐江弦歌是孪生姐妹,姐妹二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根本无法分辨。因此,姐妹二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姐姐江弦歌总是一身浓烈的大红色,而妹妹江雅意总是一身鲜嫩的粉红色。 江弦歌,京城江家之人。 京城有头有脸的家族很多,但是其中最为显赫的有五个——赵家,穆家,江家,沈家,端木家。 赵家和穆家主打房地产业,帝京市的房地产,几乎被赵穆两家,平分天下。 其次江家主打金融业。 随后是沈家,主营奢侈品。沈家还涉足娱乐圈,旗下有圈子里颇有名气的星点传媒娱乐公司。 端木家,主要做的是百货连锁。 这只是商业方面的排名,京城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比如军政秦家,市长尹家,甚至是还有做黑道的南宫家,都不会有人敢把他们摆在这样的位置上进行各方面的比较。 江弦歌幸灾乐祸地说:“你们听说了,现在穆清雪四处求人,四处碰壁。” 沈碧芊鄙夷地冷笑一声:“穆清雪的厚脸皮,一向可比城墙。” 沈碧芊故意堵住了穆清雪的路,阴阳怪气地说:“呦,还真来了啊,你爸爸和哥哥还在牢里呢,你居然还有心情出来玩啊?” 这沈碧芊年方二十又四,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珠宝设计师,几件作品已经刊登了国内外的杂志。一直以来都被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当做是教养的对象,难免养成了心高气傲的心性。 沈碧芊今天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晚礼服,下摆长及脚踝,收腰的设计将她的腰线拉得很长,愈发显得整个人高挑而苗条,一路下来可是收到了不少人仰慕的眼光。 沈碧芊一直很喜欢这种被追逐的感觉,头扬的愈发地高了起来。于是心中,对那位传言中的穆家二小姐也就愈发地不屑了几分。 穆清雪是京城这些公子哥儿,公认的第一美人儿。 沈碧芊向来自负貌美如花,又自负才高八斗。 偏偏,穆清雪无论是美貌,还是才华,处处压得找不到她的身影。 其实,众人奉承沈碧芊为美女才女,很大的水分,不过是看在她是沈家小姐的份上而已。 而穆清雪的美貌与才华,却是丝毫不打折扣的。 再有就是沈碧芊喜欢赵景初,是他们这个圈子里公开的秘密。 只是,赵景初的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穆清雪,旁人再也难以看进眼里。 因此,沈碧芊厌恶穆清雪,是毫不打折的。 第60章沈家的那些糟心事 沈碧芊与沈羽墨姐妹讨厌穆清雪,由来已久。 而穆清雪与端木家的端木月舞、以及沈家的大小姐林芷萱,自小便意气相投,于是,这两拨人,几乎只要一碰面,就会针尖对麦芒。 至于林芷萱身为沈家的大小姐,为什么却会姓林,这说起来就是一个很长很狗血的故事了。 这就得从沈家的当家人、林芷萱的父亲大人沈子兮说起了。 沈家的情况,说起来有点复杂。 林芷萱的父亲是沈家的长子沈子兮。 沈子兮爱上了出生平民的大学同学林清歌。 林清歌是一个九天云出岫似的人物,清冷,飘逸,不食人间烟火般。 沈子兮苦苦追求林清歌,硬是将林清歌拽下了九天云霄,将林清歌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穆清雪听多了旁人对她的赞美之词,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生得很美。 可是,穆清雪第一次见到林清歌,也不由得有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不是说穆清雪的容貌不及林清歌,穆清雪是自惭形秽于林清歌那份出尘的气质。 如此干净,如此出尘不染,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沈子兮第一次将林清歌带回家中的时候,沈家的人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沈子兮送林清歌回来后,沈家直接对沈子兮言明,他只能娶金家的金玉瑶为妻。 沈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软禁了沈子兮。并且在沈子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金家的小姐金玉瑶成了沈子兮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沈子兮喜欢的人是林芷萱的母亲林清歌,却迫于家族的威胁,沈家威胁当初尚未羽翼丰满的沈子兮,如果沈子兮不承认金玉瑶这个妻子,就会让林清歌家里家破人亡,沈子兮被逼娶了门当户对的金玉瑶,而放弃了小康之家的林清歌。 沈子兮心中放不下林清歌,对金玉瑶自然是心怀怨恨。 婚后,沈子兮夜不归宿,应该说,有金玉瑶的地方,沈子兮就绝对不会踏足。 金玉瑶回到沈家老宅,向沈子兮的父亲沈文澜哭诉自己受到的冷待。 沈文澜当时有求金家,竟然与自己儿媳妇一起,设计陷害自己的儿子。 在沈文澜过寿的那日,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药。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子兮发现金玉瑶居然躺在自己的身边,他直接抓起金玉瑶,将金玉瑶扔出了自己的房间。 不管自己法律上的妻子是谁,沈子兮心里认定的妻子,只有林清歌一人。 只是虽然只有被下药的那一次,金玉瑶却为沈子兮生下了沈碧芊和沈羽墨这一对双胞胎女儿。 不管沈子兮心里有多么厌恶金玉瑶,江弦歌江雅意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沈子兮对这两个女儿,倒也还不错。 只是,自此以后,沈子兮更是离开金玉瑶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自离开林清歌起,原本开朗阳光的沈子兮,变得沉默如哑巴。沈子兮就这般,以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却也不再抗争。 沈子兮将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公司的经营上,短短几年内,沈子兮牢牢地巩固了自己在沈氏的地位,无可动摇。 因为沈子兮将沈氏经营得有声有色,有目共睹,沈文澜倒也越来越不干涉自己的儿子与儿媳之间的感情问题了。 沈文澜并不关心儿子与儿媳之间的问题,他只关心,他沈文澜的儿子不能失了沈家的体面。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沈子兮稳稳地坐稳了沈家的当家人的位置。 在沈子兮手握沈家的生杀大权以后,沈子兮做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出与金玉瑶离婚。 金玉瑶披着贵妇人的外皮,其实就是一个泼妇。 既然已经与沈子兮撕破了脸面,金玉瑶也就不再在沈子兮的面前装贤惠。 当初金玉瑶嫁给沈子兮,本就属于高攀。 金家在沈家这样的豪门世家的眼中,就是一个标准的暴发户。 如果不是当初沈家急需一笔资金解决生意上的困境,顺便希望让沈子兮摆脱林清歌,匆忙之间只能让沈子兮以联姻的方式,对沈家目前的困境有所帮助,而与沈家门当户对的几户人家,并没有适龄的女子与沈子兮般配。 沈家的目光,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这才落到了金家的金玉瑶的身上。 金玉瑶一直都很清楚,一旦离开了沈家,她不可能嫁到比沈家更好的人家。年轻的时候,不可能,如今已是人老花黄,就更不可能了。 金玉瑶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更是搬出了沈家与金家的诸多长辈,总之一句话,让她离婚可以,那就让她死在沈家的大门外。 她金玉瑶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沈子兮本就是一介儒商,接人待物,向来彬彬有礼,哪里是如泼妇般的金玉瑶的对手? 无奈之下的沈子兮找到林清歌说,除了一纸婚书,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沈子兮问林清歌是否在意那一纸婚书? 如果林清歌在意,他是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和金玉瑶离婚的。 如果林清歌不在意,他就当金玉瑶不存在,打算冷处理他与金玉瑶之间的婚姻。 沈子兮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如泼妇如疯子般的金玉瑶,只能等金玉瑶自己受不了了,提出离婚。 林清歌与沈子兮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八年,两人之间,育有二子一女。 长子沈云山,次子沈云帆,三女林芷萱,随了母亲的姓。 而作为幺女的林芷萱,也是家中最受宠的一个。 这二十八年期间,除了一个妻子名正言顺的身份,沈子兮把能给她们母子三人的一切,都给了他们。 林清歌看着眼底布满了倦意的男人,心疼了:“有没有那一纸婚书又能怎样呢?你与金玉瑶之间倒是有,可是,你的心从来不曾在她的身上停留过片刻。而我们之间,虽然没有婚约作为保障,可是,你却将一个男人所能给与一个女人的所有的爱,都给予了我。如果是二十八年前的我,也许会很在乎。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无所谓了。所以,子兮,这一辈子跟了你,我不亏,也不悔。” 当初,在林清歌知道沈子兮居然与金玉瑶结婚了的消息,即使她再爱沈子兮,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与沈子兮依旧在一起。 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一年又一年,沈子兮不为自己辩解,只求林清歌的原谅。 林清歌心疼了,也心软了。 林清歌放下了自己的骄傲,选择了爱情。 而沈子兮,从来不曾让她感到后悔。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子兮始终将林清歌和孩子护得很紧。 金玉瑶不是没有想过去找林清歌母子的麻烦,可是,她居然连接近林清歌母子都做不到。 金玉瑶赖在沈家不肯走。 沈子兮直接离开了沈家的老宅,这里有金玉瑶的痕迹,他也不屑住在这里,让林清歌心生膈应。 因此,金玉瑶带着两个女儿,住在沈家的老宅里。 沈子兮公开登报,与金玉瑶正在离婚阶段,已经上诉到法院。今后与金玉瑶互不相关,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沈子兮紧接着公开了沈云山沈云帆林芷萱兄妹三人的身份。 并且,沈子兮让云山云帆开始逐渐接手接管公司的业务。 沈云山与沈云帆,皆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商科院。 金玉瑶和沈子兮结婚后,生了江弦歌江雅意后,再无所出。 沈云山沈云帆二人毕竟是沈家的后代,而且还如此优秀,沈家也就半推半就地渐渐地承认了这两个孙子的存在。 现在的沈家,几乎都掌控在沈云山的手中。 沈子兮曾经对自己的儿子说过,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恩怨,江弦歌江雅意总是无辜的。他只让云山答应自己,照顾江弦歌江雅意,一生衣食无忧。 如此就好。 所以说,金玉瑶沈碧芊沈羽墨母女三人其实是看着林清歌的两个儿子吃饭的。 而林芷萱,自小便与穆清雪意气相投。 所以说,沈碧芊沈羽墨如此讨厌穆清雪,那自然是名正言顺的。 第61章巴掌,啪啪啪 沈羽墨端着自己的红酒杯与端木月舞、江弦歌碰了碰:“月舞,弦歌,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我们搭理,别凭白地降低了我们自己的身份?” “羽墨,你就是善良,居然可以忍耐这样的人在你的眼前出没。可是和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同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真是觉得自己呼吸的空气,都是让你忍无可忍的肮脏。”江弦歌皱了皱自己小巧的鼻子,颇为嫌弃地道,“以前尚且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宴会她根本不配来,现在倒好,在国外龟缩了几年,这是愈发的不知道轻重了吗?这样的地方也是她那种人能来的?也真是不怕污了别人的眼!” 沈羽墨其实根本看不上这些在外人眼中她所谓的闺蜜们——江弦歌之流,可是,穆清雪的那个圈子她进不去,也只能与江弦歌之流,暂时为伍了。 否则,沈羽墨一是落单,二是跟比她身份低的那些家族的女孩子为伍,这些,都是不愿意自掉身价的沈羽墨希望的。 沈羽墨和江弦歌她们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但是也不算差。 她们应了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们共同的敌人,就是穆清雪。 这世上自来不乏落井下石之辈。 周围似乎有几家的千金们也对江弦歌的话颇为认同,闻言也开始啧啧点头,对穆清雪评头品足,甚至是越说越难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谁让穆清雪,风头太盛?虽然,这并非一向低调的穆清雪的本意。 “今天还穿成了那么一副样子过来,装纯不知道装给谁看。自己都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过了,还装什么小少女?” 穆清雪今夜穿了一件素净的白色晚礼服,长发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一套简单的碎钻饰品,简单的妆容。 穆清雪简单得与这群桃李争妍的京城千金们相比,几乎可以说是脂粉未施。 偏偏最简单的穆清雪,当她出现在大厅里时,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凝聚在了穆清雪的身上。 “你们知道吗?听说穆清雪这次回来,凡是有点用的男人,穆清雪都去找过人家。而且每次见面,都是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是密谈,谁知道在做什么?若是好好地谈生意,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谈?”江弦歌从鼻子里边发出了冷嗤的一声,她的眼角斜瞥着穆清雪,娴静淡雅得不似凡人,若是不了解她的老底当真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可是如今她那名声谁不知道?呵呵,那是装给谁的?江弦歌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压低穆清雪一头,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就商场上的那点事,当我们谁不知道呢。” 穆清雪的目光忽然锁定江弦歌,落在江弦歌的身上。 说来也奇怪,穆清雪的眸光依然清清淡淡的,江弦歌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忽然被人掐住了,那些诋毁穆清雪的话,竟是一个字也不敢再宣之于口。 而忽然之间,旁边正在窃窃私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江弦歌的背后,神色古怪。 江弦歌感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很疑惑地转头,只是还没有看得清身后到底是什么状况,一杯红酒就披头盖脸地浇了过来。 红酒从江弦歌额头上顺着脸颊滴落,湿了她精心打理的发型,和顺着她花费了她数个小时的精致妆容,最后流到了她名贵的晚礼服上,最要命的胸前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她的身体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边的胸贴,整个人狼狈万分。 第62章巴掌,啪啪啪 不少人的目光追随着穆清雪的身影从角落到了大厅的中央,却见到一向行事低调的穆清雪直直地泼了江弦歌一脸一身的红酒,也都惊呆了。 “穆清雪,你干什么?”江弦歌抹了一把脸,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有病吗?” 穆清雪挑挑眉,不冷不热地道:“你刚才指名点姓地骂谁呢?” “穆清雪,我哪里说的不对?你敢说你没有满世界去求男人?你做得出来还装什么清高……” 江弦歌难听无比的话,在穆清雪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巴掌下,戛然而止。 穆清雪的外表看着娇娇弱弱的,可别小瞧了她。这丫头,自小不爱红妆爱棍棒,手劲儿很多大男人都是比不上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倒是小事,但是这种耻辱,却让江弦歌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 “穆清雪,你还敢动手?”江弦歌被气疯了,口无择言,“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打的就是你!”穆清雪这话说得霸气,言语中似乎还有着淡淡的嘲讽,她的薄唇斜斜勾起了一个不屑的弧度,是真的不以为意,“你敢多说一句,我就敢再打你一巴掌!” “穆清雪,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穆家大小姐吗……” “啪”的一声,穆清雪反手又是一巴掌。 “穆清雪你这个贱人……” “啪!” “穆清雪,你果然是有人生没人教……” “啪!” “穆清雪……” “啪!” 只要江弦歌一张嘴,穆清雪甩手就是一巴掌,不知道自己打了几巴掌,总觉得自己的手掌都有些微微酸痛了,江弦歌这才终于闭上了嘴。 江弦歌恶狠狠地瞪着穆清雪,目眦欲裂,却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我不会骂人,所以你敢辱我辱我穆家,我就只好动手了。”穆清雪看着江弦歌肿得已经成了猪头一样的脸孔,温良贤淑得笑得一脸歉意。 沈羽墨护在了江弦歌的身前:“清雪,就算是弦歌年纪小,说话有不合适的地方,你也不该打人对不对?你也总不能弦歌一开口你就上手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难道我还要等到她骂了我之后我再动手?先下手为强!老祖宗留下的话都是对的!” 穆清雪清清冷冷的声音,直言不讳,坦荡荡得竟让人无言以对。 穆清雪身形消瘦,穿着高跟鞋的她,更显得窈窕纤细,不过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气势,却生生得将沈羽墨和她的一众闺蜜们的气势,通通都压了下去。 穆清雪的眸光,冷冷地落在江弦歌与沈羽墨的身上,纤细修长的脖颈形成了一个线条流畅的弧度,宛如天鹅优美的颈项,洁白无瑕,美丽高贵,可望而不可即。这么一眼望过去,穆清雪的肌肤,就像是一块儿上好的白瓷,散发着细碎的凝光。 “堂堂江家千金,好生的口无遮拦。”穆清雪瘦削的肩膀耸了耸,满含讥诮,“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教养吗?” 穆清雪说话的语调不徐不缓,不高不低,斯文而有礼。若不是因为现在的大厅太过安静,她的话轻而易举地就会被淹没下去。相比之下,穆清雪才真正显示了一个大家闺秀的名门风范,而方才大吼大叫的江弦歌才是真真正正地失了风度,就像是街边的泼妇。 第63章赵云初,赵大公子 穆清雪抬起眼帘,眸光冷冽如冰,令人不寒而栗:“江弦歌,你给我听着,不管我们穆家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困境,我穆清雪,都是你拍马都追不上的。” 江弦歌下意识地学着穆清雪的冷笑:“穆清雪,你还真以为你现在很值钱吗?” “清雪,你来了?”赵云初仿似没有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幕,也仿似没有听见她们之间的对白,好像在他赵云初的眼中,除了穆清雪,再也看不见其他。赵云初在穆清雪的面前站定,挡住了所有人望向穆清雪各种各样的目光,“清雪,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穆清雪点头:“是啊,我是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 穆清雪早上出门时,是带着礼服出门的。 发型师都是直接去公司给穆清雪做的头发。 赵云初说:“我特意让家里的厨子给你煲了汤,我先带你去吃点晚饭。” 穆清雪老实地应道:“好啊,我还真是有点饿了,谢谢云初哥。” 穆清雪与赵云初之间,并不陌生,甚至私交还很不错。 赵家与穆家,不管暗地里斗得怎样你死我活,明面上两家还是有不少合作的。 而且,赵云初与穆清雪的大哥穆长风、李俊言还是大学同学,出国留学时,居然又上了同一所学校,三人关系也很好。 他们三人常常玩在一起,穆清雪和赵云初,也自然而然熟悉了起来。 一间偏厅里,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一盅汤,一碗米饭。 赵云初的声音,醇厚低沉:“清雪,赶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今晚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云初哥,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穆清雪坐下,大朵快颐。 赵云初端起了高脚杯,杯中红酒轻轻摇晃,在灯光下泛着迷离的色彩。 见穆清雪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只是慢悠悠地喝着汤,赵云初大海般深邃的黑眸中波光一闪,俊脸上闪过一抹歉意:“清雪,这次你家里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很抱歉。” 心里的波澜在翻涌,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轻声开口:“云初哥,我知道你在赵家的处境,又怎么会怪你?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看见了。在人人避我们穆家如避洪水猛兽的如今,你还愿意应我一声云初哥,我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赵云初那双望着她的墨黑的双眼中,一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也抓不住。 赵云初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穆清雪的发顶。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深沉莫测,似是心思千回百转:“清雪,我为你做不了什么,但至少,我可以护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赵云初的眼睛,明亮、深沉,目光垂落在穆清雪身上时,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穆清雪眸光微扬:“云初哥不用为我担心,我可不是什么小百花,任人搓圆捏扁。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的。” 赵云初微微低下头,黑眸微垂,薄唇轻抿,似有一些惆怅。 第64章赵云初,赵大公子 纱帘轻垂飞扬,酒香与穆清雪的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幽香,缠绕出暧昧而迷醉的意味。 “清雪,你瘦了。”赵云初的声音好像风中的一声缥缈喟叹,几乎不可闻不可寻。 穆清雪唇角一牵,勾起一抹淡笑:“这不是挺好的吗?别人费尽了心思,都瘦不下来,我这不知不觉间就瘦了,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许久的沉默弥散开来,这居然是穆清雪从国外回来以后,难得的最悠闲的一段时光。穆清雪浑身上下始终紧紧绷着的思绪,在此刻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 穆清雪知道自己此时的放松,很不合时宜,因为今晚,或许还有这一场硬仗在等待着自己。 穆清雪不再有任何言语,她只是一味的盯着已经不泛热气的茶杯,怔忡亘久。 穆清雪发着呆沉默不语,赵云初便也浅斟慢饮,不说一句话。 一时间,一门之隔的觥筹交错,仿佛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 赵云初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赵云初挂断电话后,面含犹疑的对穆清雪说:“我爸要见你,他现在在书房。” 穆清雪干脆利落地起身。 穆清雪跟在赵云初身后一步远的距离,赵云初忽然驻足,他转身便见到穆清雪望着他不解的目光:“清雪,聪明如你,应该已经猜到我爸见到你之后,会对你说些什么吧?” 赵云初的一句话,将穆清雪心底深处的一根丝线轻轻一挑,丝丝缕缕的痛楚在心尖上蔓延而生,穆清雪微微闭了闭眼睛,摇了摇头,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我已经——别无选择。” “清雪,景初不适合你。”赵云初压抑地说,“和景初在一起,你不会幸福。” “我已经没有了幸福的权利。”穆清雪清澈如水的眸光微扬,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云初哥,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见到穆清雪,赵明轩竟是意外的和颜悦色:“清雪啊,你可是有很久没有来过家里玩了,听说前几天你来过一次,那天我实在是太忙了,忙完了才听说你来过,赵叔叔对不住你啊。” 穆清雪眸光微微闪了一闪,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聪明地选择不再追根究底,笑了一笑:“赵叔叔日理万机,能拨冗抽空见我一面,已经很让清雪受宠若惊了。” 赵明轩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说:“云初,你去把景初找来,我有话对你们几个说。” 赵云初转身关门的刹那,穆清雪对上他的漆黑双瞳,只见那双总是平静如子夜般的眸子里,里面眷念不舍悲伤痛苦各种情绪,汹涌翻滚,看得她的心也骤起波澜。 赵云次这一次也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两人的目光刹那胶凝在一起。 那一瞬间,穆清雪的眸底异样平静,难测深浅。 赵云初的眸底风起云涌,惊涛骇浪。 房门关上的刹那,赵明轩脸上的温柔之色,渐渐地被一丝精明所取代:“清雪,你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我们之间,就直话直说吧。” 穆清雪神色不变道:“赵叔叔是长辈,有话请说,清雪洗耳恭听。” 第65章婚姻,明码标价 赵明轩给穆清雪再次递过一杯茶。 穆清雪垂眸看了看掌心间的茶,这杯茶色和刚刚的那杯的香茶略有不同,颜色碧绿明亮,茶香袅袅,闻上去很有些西湖龙井的味道。 穆清雪轻抿一口,茶水入口,只觉清爽而悠长,让人心静,仿佛置身于西子湖畔,湖光山色,清风徐来,遍身清凉而舒爽。 “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穆清雪微微颔首,“果然是好茶。” 赵明轩喟叹道:“云初和景初,都不是爱茶的人,他们喜欢的是可乐和咖啡。以后,清雪倒是可以陪着我喝喝茶了。只怕,清雪会嫌弃我这个老人家无聊。” 穆清雪的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赵叔叔过奖,我哪里懂得什么茶道了?不过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 赵明轩的眼眸中有光芒一闪,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滑过青瓷杯盏的边缘,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清雪,你也知道,京城里这么多后辈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了。否则,以我们赵家的声望,两年前,我也不会亲自登门提亲,希望你能够嫁入我们赵家。并且承诺,你愿嫁给我哪个儿子都可以。清雪,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儿媳妇。” 穆清雪的唇角,漫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赵叔叔,不好意思,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赵明轩不以为意地说:“数年前就应该完成的一场婚礼,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生生变成了一个订婚宴。区区一个温家,还值得穆家费心?” 穆清雪兴放下手中的茶盏,眸光望向花园里的景色,正是春光明媚时,花园里繁花似锦,草长莺飞,蝴蝶翩飞,刹是美丽。 穆清雪斟词酌句道:“温家是不会给穆家造成什么困扰,只是如今的穆家,再也禁不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 “这话未免言过,穆家即使如今负累沉沉,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温家能够撼动的。”赵明轩一笑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谣言和危机,都会变得云淡风轻,不值一提。” 穆清雪垂眸喝茶,浅笑嫣然:“并非清雪自大,赵叔叔看中了清雪为赵家的儿媳妇,那是因为清雪有这份价值。赵叔叔可说是这帝京市里最精明的商人了,大概是从来不肯做对赵家来说,无利无益之事。” “不错,京城里的这些所谓的名门千金,不过都是些绣花枕头。难得清雪你才貌双全,最合我的心意。”赵明轩眸子不由轻眯起,嘴角渐渐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毫不避隐晦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今晚,你一旦宣布与我赵明轩的儿子订婚,哪日与我赵明轩的儿子去领了结婚证,那么,穆氏资金方面的漏洞,我们赵氏会鼎力相助。而且,关于你父亲和你大哥的案件,我们赵家也会动用军方的力量,还他们一个清白。而反之……” 穆清雪听得出来,赵明轩未曾说出口的威胁。 却听赵明轩又说:“我两年前的话依然有效,云初和景初,你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做你的丈夫。” 穆清雪的上一世,赵家也曾多次上门提亲,皆被穆清雪拒绝。 穆家也曾遇到过许多危机,而其中多次,还是拜赵家所赐。可是,却没有这件事的发生。因为上一世的自己,早早的已经死在了赵正轩的手中。 应该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而引发了蝴蝶效应,让上一世的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第66章婚姻,明码标价 赵明轩的指尖,轻轻地扣着书桌的桌面,不经意似地问:“清雪,你考虑得怎么样?赵叔叔比较忙,请原谅赵叔叔没有什么耐心。我希望你今晚就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穆清雪的目光直率地回视着赵明轩,坦诚地说:“我数次登门拜访,我的来意,想必赵叔叔心中也应该明白。有所求,自然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我的心中,我的家人,对我而言,无可替代。”穆清雪一笑道,“所以,我愿意。” 赵明轩闻言,心中对穆清雪更满意了,知大局,识时务,进退有度,不会怨天尤人。这种气度,这种胸襟,必成大器。 赵明轩本来是打算把穆清雪嫁给次子赵景轩的,可是想到穆清雪的才气,嫁给景轩实在太过浪费。 穆清雪只有嫁给了云初,才能充分展现她的才华。 若是穆清雪将来能够慢慢地接受云初,爱上云初,与云初同心协力,必能让赵氏前所未有的辉煌。 都说女人是最感性的动物,与云初朝夕相对的相处,爱上云初,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赵明轩得偿所愿,心情自然愉悦:“我等会会安排你和云初、景初每人相处十分钟,你做出决定后,告诉我。” 穆清雪看向赵明轩,深黑双瞳中喜怒难辨,似乎没有任何感情:“赵叔叔,其实,你早已经知道我的决定。你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给赵景初一个交代。” 赵明轩笑了,越发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的穆清雪满意了。 赵明轩一口茶尚未饮尽,便听见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赵明轩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蹙起。 事事如此的不稳重,情绪如此外泄,赵明轩即使再宠爱赵景初这个小儿子,却也不会昏庸得将赵家传于他。 赵景轩推门而入,眉梢眼底的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他一进门,眼中只看得见穆清雪,颠颠地跑到穆清雪身边坐下:“清雪,你愿意嫁给我了吗?” 第67章求婚,二选一 赵明轩阴沉启声,眸光冷冽逼人:“景初,因为你是老小,这些年我也总是宠着你些,你哥因为你,也着实受了不少的委屈。可是婚姻大事,我总是要给你和你哥哥一个同等的机会,也要尊重清雪的心意。” “云初,刚才我和景初说的话,你想必也应该听见了,我也就不累述了。”赵明轩望向赵云初说,“景初的情绪现在有点激动,并不能够平心静气地谈话。你先和清雪去隔壁的房间谈谈吧。” 待赵云初和穆清雪离去后,赵景初神色冷漠,嘴角僵硬的勾了下:“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在你的心里,再宠爱我,也没有赵家的利益重要,对吗?” 此时没有了旁人在,赵明轩的表情也没有了那么强硬,对小儿子,他总归是食言了:“景初,你长大了,应该明白爸爸的苦心。这些年,你生活得无忧无虑,肆意妄为,这些,都是赵家带给你的。你身为赵家的子孙……” 赵景初直接转身就走。 赵明轩问道:“景初,难道你要放弃向穆清雪求婚的机会吗?” 赵景初握着门把手的动作略作停顿:“怎么可能?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获得清雪的机会的。” 赵景初说完,用力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在隔壁的房间,穆清雪与赵云初相对而坐。 赵云初难得地有了几分局促,心底更是难掩一份隐秘的快乐。 赵云初深知,若非穆家出事,穆清雪别说会考虑嫁给他,大概她连目光都不会流连在他的身上。 可是,赵云初知道,现在是穆清雪的心弦绷得最紧的时候,如果他奢望将来有一天穆清雪会爱上自己,奢望自己和穆清雪将来能够天长地久的在一起,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的让穆清雪自己慢慢地放松她已经绷紧到了极致的心弦,慢慢地对自己撤除心防。 “清雪,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是一个懂得浪漫的人,可是你是我这一辈子第一个放在心里的女孩子。我知道,现在即使你愿意嫁给我,你心里也是根本没有我的。我不会强迫你爱上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只希望能够用丈夫这个身份来保护你。”赵云初的声音宛如春风,和风煦煦,哪里有半点平日里对旁人的高冷之感。 第68章求婚,二选一 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穆清雪诧异地转头望过去,只见赵景初那张总是嬉皮笑脸的桃花脸,此时一脸怒容地瞪着赵云初:“赵云初,你能不这么虚伪吗?你说你娶清雪只是为了能够暂时保护她,等她想要离开的时候,你就放她走?” 赵景初毫不掩饰地嘲讽道:“赵云初,我们都是男人,你那点阴暗的小心思,想瞒着谁啊?” 赵景初坦然认道:“不错,若是商场上你们使得那些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见不得光的手段,我是不如你。可若是论起男人对女人的那点小心思谁看得最是通透,在这整个帝京市里,我赵景初若是论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穆清雪与赵云初,竟是无言以对。 赵云初主动起身,微微颔首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清雪,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赵景初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穆清雪的身上,他有些急切地对穆清雪说:“清雪,赵云初他想要娶你,不过是想要借穆家的势,掌赵家的权而已。” 穆清雪的眸光波澜不惊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哪一件事,不是利益与利益的环环相扣?” 赵景初尽管心跳剧烈,心急难当,但面上依然尽力保持平静。 赵景初虽然纨绔,但却不是笨蛋。 在这个处处皆是人精的圈子里长大,赵景初怎么可能是笨蛋? 赵景初深知,此时的自己,不能慌乱,不能发脾气,否则,他真的可能再也没有得到清雪的机会了。 现在的局面对他而言,已经太过不利,他必须保持冷静。赵景初的内心心思电转,飞快地思索着说服穆清雪的法子。心思百转,张口却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清雪,我赵景初不为自己辩解,我有过很多女人,在很多女人的眼中,我也许就是一个混蛋。可是,清雪,我喜欢的这颗心是真的。这颗心,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赵景初一直都知道,穆清雪在自己的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赵景初从来不曾认真地问过自己的内心,这份与众不同,对自己而言,到底占据了多重分量。 只在今夜,在即将失去穆清雪的此时,赵景初忽然发现,他那颗沉迷于犬马声色的心,怕了。 赵景初的眸光,热切地充满了压迫地逼视着她:“清雪,你信我吗?” 穆清雪沉默不语,目光怔怔地看着仿似看着赵景初,又发穿透了赵景初,落在了遥远的远方。不知想到什么,穆清雪的眼底深沉莫测,似是心思千回百转。 “清雪。”赵景初上前一步。 穆清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目光闪动。 “清雪,我喜欢你,我爱你。”赵景初又上前一步,不允许她逃避自己,“我保证我这颗喜欢你的心,不掺杂任何其他的利益,他只是喜欢你。” 赵景初郑重其事地承诺:“清雪,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嫁给我以后,我和我以前的女人,全部都断绝关系。我不会再每夜每夜的泡吧,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通通都不会再去做。” 赵景初言辞肯肯地请求:“清雪,嫁给我,好吗?” 第69章逼至,穷途末路 穆清雪沉默不语,只是清丽的容颜,有一些心动的样子。 赵景初小心翼翼地轻声唤她:“清雪?” 穆清雪怔怔地凝睇着他的眸光,有些沉迷,有些无措。只是当她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清明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渐渐地变得冰冷:“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 眉端微蹙,赵景初实在是委屈极了。赵景初的心思其实十分简单,他觉得自己喜欢穆清雪是真心的,就应该得到穆清雪的回应。其实说到底,赵景初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他不喜欢自己被拒绝,不能受得委屈。偏偏喜欢穆清雪这件事,第一次令他求而不得,更让他对她那么执拗,不可退让。他追问:“清雪,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清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眼光深邃如梦:“赵景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呢?” 赵景初薄薄的嘴唇好看地抿着,眸如耀眼的宝石,灼灼闪烁:“我已经长大了,清雪,我能够照顾好你的。赵云初能为你做的事,我也都可以为你做到。” 穆清雪唇角一丝淡嘲,一双明眸瞬也不瞬地望着赵景初:“赵景初,你以为我一个上门求助的人,能有什么选择的资格?” 赵景初困惑地眨巴眨巴他好看的桃花眼:“你的意思是……” 穆清雪只是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去。 在开门离去的瞬间,穆清雪顿住了脚步,背对着他说:“赵景初,我知道你母亲一直都期望着你能够执掌赵家,可是你的性子太过单纯,并不适合这个地方,我劝你,在你能够抽身离去的时候,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赵景初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继而又显苍白,犹如寒冬里被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猛地后退了两步。他脸色刹时苍白如纸,脑袋中灵光一闪的领悟后的失望,令他脚步踉跄后退,跌坐在沙发里。 赵景初怔怔地说:“清雪,是不是我爸他一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你只能嫁给赵云初。而他还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所以就让你来做?” 这一次,穆清雪没有回答他,只是关门离去。 穆清雪再次回到赵明轩的书房。 他们彼此对望着,赵明轩的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清雪,你做好选择了吗?” 穆清雪清澈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坚韧:“做好了。” 第70章逼至,穷途末路 穆清雪的眸光落在了赵云初的身上,不徐不缓的语调轻轻响起,却是诡异般地平复了赵云初的心情:“我选赵云初。” 赵明轩为了选择赵氏的继承人,心中也曾迟疑过。 阮檀这个妻子,赵明轩心中是有几分宠爱的。 赵景初这个小儿子,赵明轩心底也是真心疼爱的。 赵明轩曾经也那么微微地动摇过,如今穆清雪选择嫁给云初,赵明轩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赵明轩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清雪,你可以仔细看看,如果没有问题,你就签上你的名字。我们先小人后君子,把所有的条件都摊开说明,以后也好相处。” 文件上的内容很简单,穆清雪愿意嫁给赵云初,他们赵家就会帮助穆家脱离这次危机。但是,赵家的要求是,持有穆家49%的股权。 赵明轩要求穆清雪在签下这份合约的时候,穆清雪要当众宣布赵云初与她的婚事。 穆清雪的心底,泛起了一丝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 赵明轩这是在趁火打劫吗? 赵明轩赌定了她不敢拒绝,只能顺从赵家吗? 不过,只要能够让父亲和大哥安安全全地出来,其他的皆是浮云。 穆清雪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明轩那可多年不知欢喜为何物的心,今夜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欢喜。他起身说:“我们现在可以去宴会上,当众公布这件事。” 心愿达成,赵明轩收敛了身上的几许破人之感:“清雪,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赵家的人了。而我们赵家的人,最是护短。” 赵云初和穆清雪跟在赵明轩的身边两侧,一同步入了宴会厅。 赵明轩站在了主台上,对着麦克风说:“大家请静一静。” 沈羽墨一眼看见穆清雪与赵明轩赵云初比肩站在一起,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沈羽墨听见赵明轩又说:“当然,这第一件喜事,今晚是内子的生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第二件喜事,就是赵穆两家接亲,今天是内子的生日宴,亦是犬子云初与清雪的订婚宴。改日请大家来喝喜酒,就在近日。” 赵明轩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若是前世,遇到这样的境况,穆清雪也许还绝对不会妥协,可是经历了重生,她的心里,即使只容得下一个邵景词,她也不得不学会妥协。 穆清雪永远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父兄惨死在狱中,而她却与邵景词过着自己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她做不到。 赵明轩话音落下,大厅内有瞬间的寂静无声,然后嗡嗡声响起。 众人尚在震惊之中,不料紧接着赵明轩又说出一个劲爆的消息——赵氏将正式全面介入穆氏的股市。 众人在再度的震惊之后,恍然,不过又是一场交易而已。 不过,众人的心思皆一样,生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儿,还是很有用的。 众人皆以为穆氏难以渡过眼前困境的时候,因为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儿,赵氏竟然愿意出手相助。 若说这个京城里谁有实力解决穆氏的困境,也不过就一个赵氏而已。 第71章抱歉,别无选择 在众人或鄙视的、或艳羡的、自以为隐晦的、实则**裸的打量目光中,穆清雪始终面容沉静地静静地伫立在赵明轩的身侧。 “我邵景词的未婚妻,什么时候变成了你们赵家未过门的儿媳妇?”邵景词的声音,蓦然响起。 邵景词三个字,对穆清雪而言,仿佛带有一种奇特的魔力。 穆清雪冷静的面容,瞬时有些恍惚。 当邵景词三个字传入众人的耳中时,嗡嗡声戛然而止。 众人齐齐回头,自动给邵景词让出了一条路。 邵景词一路走来,似笑非笑地凝睇着赵明轩,云淡风轻的口吻中带着几分不经意间的质问:“敢问赵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却不知情?” 先一步来到宴会厅喝闷酒的赵景初,听到邵景词这般说,顿时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猴子。 赵景初想娶穆清雪,不是一天两天的心思了。他和赵云初再看不对眼,毕竟是一家人,毕竟他们的爹,是同一个人。这个邵景词忽然插一脚,他算哪根葱:“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好哄骗的吗?清雪既然是你的未婚妻,你当初为何会当众宣布要征购穆氏?” 邵景词来到穆清雪的身边,亲昵地将穆清雪揽进了怀里,磁性的嗓音里带着暧昧与宠溺:“打是亲骂是爱,赵二少久经花丛,难道不晓得这些伎俩不过是情人间的小情趣吗?” 邵景词反问道:“再说了,赵二少何时见到我真的有什么收购穆氏的举措了?” 邵景词不怀好意地说:“我看,倒是你们赵家,似乎蠢蠢欲动呢!” 众人暗一思忖,可真是这样。 邵景词所谓的收购穆氏,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 到是赵家,对穆氏的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景初无言以对,却又不肯认输,脸红脖子粗地连声质问:“你和清雪何时订的婚?怎么整个帝京市竟无一人知晓?这种无人相信的谎言,你也说得出口?是你自己太弱智,还是你觉得我们整个帝京市的人都是智障?” 赵景初这番质问,倒也于情于理,丝丝入扣。 京城里五大家族里,这些晚辈的婚事,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再敏感不过。 两个小儿女的联姻,往往代表着两个家族、或是两个企业之间的联盟。 邵景词面不改色地说:“不好意思,我和清雪先是在美国订的婚,还没有来得及回帝京市举行婚礼,穆氏就出事了。这不?清雪一回来,我就跟着回来了。本来有我们邵家出面,很多事情都很好解决,偏偏清雪固执,不愿在婚前就借助我们邵家的力量。” 穆清雪先是不着痕迹地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寒,毫不领情地问道:“邵景词,我何时对你说过,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说过我爱你吗?还是我说过我喜欢你?” 邵景词微微一愣,这些话,穆清雪是不曾说出口过,可是,情侣间的那些事,他们哪一件不曾做过。 邵景词曾经还沾沾自喜过,他们不需要像那些幼稚的小情侣一样,整日里将那些肉麻的情话挂在嘴边。 彼此间,只是一个眼神的互动,就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 邵景词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第72章抱歉,别无选择 邵景词微微一怔,难以置信穆清雪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在两年前,穆清雪对他说过分手。可是在他的潜意识里,邵景词一直让认为,他们只是吵架了,暂时分开了,他们总归还是要在一起的。 邵景词抬眸,眸色微微冷淡:“清雪,别闹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私底下说。” 穆清雪眼神清澈,不沾尘埃:“邵景词,你我之间,曾经开过一间公司,那也不过是年少轻狂,玩票而已。况且,在公司里,你我也不过是上下级的关系。我不认为,你我私底下,有什么可说的。” 邵景词扬眉仰面,目光斜斜下射而来,略略上升的音调潜藏了压下的怒意:“穆清雪,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的声音如冰一般清冷,如水一般无情,冷漠地道出了一个事实,“不跟。” 邵景词一声不吭,恶狼般锐利的眼盯住她,像是要一口吞了她。 久久之后,邵景词咬牙道:“算你狠!” 说罢,转身离去。 穆清雪知道,自己真的伤了邵景词的心。可是,真的抱歉,她别无选择。 穆清雪看见邵景词的身边跟着寂隐月、段子墨和南宫离三人,知道只要有他们三人在,邵景词就出不了大乱子,这才放下一颗心。 赵明轩冷眼旁观,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待邵景词离去后,赵明轩接着他未完的话说下去,仿似邵景词从来不曾出现过。 沈羽墨看着这一幕,心里只为邵景词感到难过。 邵家的权势地位,并不比赵家低下,只不过邵家发展的重心,皆在美国而已。 而邵景词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穆清雪这只不如鸡的落魄的凤凰,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弃邵景词如如敝履。 沈羽墨不露痕迹地慢慢地退出了人群,追随着邵景词离去的脚步。 沈羽墨追出去时,只见邵景词已经坐在了车上。 “邵公子!”沈羽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地唤道。 寂隐月独自下车,无声无息地微笑着看她:“不知沈大小姐找我们公子,有何贵干?” 沈羽墨知道自己今晚有些唐突,可是一直以来,她只能远远地观望着邵景词,难得今夜有了与邵景词相处的机会,她实在是不愿意失去。 沈羽墨敛去了小女儿态,落落大方地说:“刚才发生的事,不是邵公子的错,请他不要放在心上。” 寂隐月知道她心中所想,却也不说破,悠悠地道:“沈大小姐既然已经旁观了刚才那一幕,想必也知道我家公子此时的心情很差。我家公子此刻不愿见人,还望沈大小姐不要见怪。” 沈羽墨烟熏的眼影,端庄之中,看起来诱惑不已。 沈羽墨抬起眼帘,望向车内的邵景词,见他连眼神都欠奉自己一个,心中感到了失落,面上却不显,只对寂隐月温婉地说:“我能够理解邵公子此时的心情,改日等邵公子的心情好一些,我再去看他。” 寂隐月微微点头:“有劳沈大小姐费心了,那我们改日见。” 沈羽墨痴痴地望着月色下绝尘而去的车子,直至车影消失,她依然舍不得离去。 沈羽墨知道,自己是真的陷进去了。 而车内,段子墨鄙视寂隐月道:“那个女人,一眼望去,浑身上下都假惺惺的!明明身份也是大家闺秀了,偏偏心思龌龊,处处透着算计,自毁气质。” 寂隐月心底暗暗叹气,教导小孩子什么的,最是累人。 偏偏越是单纯的人,往往越能够看清事情的本质。 段子墨有一种诡异的功能,就是一个人只要站在他的面前,他就能看透这个人所有的伪装。 寂隐月只能循循善诱道:“子墨,我们来到帝京市,人生地不熟,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不能只和自己喜欢的人来往。我们还会遇到很多我们不喜欢的人,比如沈羽墨。可是,我们只要在心里知道沈羽墨是什么样的人就可以了,表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你直接说虚与委蛇就好了。”段子墨撇撇嘴。 寂隐月只觉吾心甚慰:“孺子可教。” 段子墨看了眼一脸不爽的邵景词,忍不住开口道:“老大,你不要生气,其实穆清雪看着你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我想穆清雪这样做,应该是有苦衷的。赵家可说是帝京市里最强大的家族,穆家如今又是这种状况,穆清雪应该是为了救出她的父亲和大哥,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寂隐月不由得对段子墨另眼相看,这样的单细胞动物,还能还原了几乎是所有的事实,可谓难得。 其实,邵景词不过是当局者迷。 寂隐月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看得清穆清雪望着邵景词时,清冷的眸光下那恍若隔了三生三世的眷恋与依依不舍。 那般浓烈,那般缱绻。 寂隐月只能说,邵景词是真的眼瞎。 第73章阮檀的生日宴 邵景词与段子墨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段子墨一眼即可看透一个人的本质的这一特殊属性的,因此,邵景词对于段子墨的话,还是很重视的。 邵景词狐疑地问:“子墨,你觉得清雪喜欢的人是我,对吧?” 段子墨无语望天,鄙视地说:“老大,如果你不知道穆清雪喜欢的人是你,你会这样死皮赖脸的一直纠缠着穆清雪吗?” 邵景词顿时危襟正坐,一副高冷男神范儿:“段子墨,你就用这种态度和你的老大说话吗?” 段子墨顿时耷拉下了脑袋,摇头摆尾道:“老大,求包养。” “乖,”邵景词和颜悦色了,“这还差不多。” 寂隐月和南宫离默默地对视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实在是没眼看。 邵景词面上看似轻松的和段子墨插科打诨,可是他的心,却在一点点地、一点点地下沉。 和穆清雪朝夕相处了六年,邵景词太过了解穆清雪的性子。 穆清雪的性子,清冷,却不尖锐,甚至可说是随和。 穆清雪甚少较真,基本上都是你好,我好,她便好。 可是,就是这般随和的穆清雪,一旦做出决定,便再也没有了回环的余地。 而此时的赵家,阮檀的生日宴正是热闹时分,而宴会的女主角却躲在书房里,未语泪先流。 “老公,你答应过我,会让穆清雪嫁给景初的。可是,你却把穆清雪给了云初。今天还是人家的生日,你……”阮檀话未说完,眼眶已经红透,连忙低首,声带哽咽。 阮檀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这么多年,一直都令赵明轩的心里熨帖舒适。所以他的心里,对阮檀还是很满意的。 赵明轩也自知理亏,将阮檀搂在怀里小意温柔地安慰:“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事赶事就赶到了这里?你也知道,这个穆清雪一直很难搞定,如今她好容易松口,愿意嫁进我们赵家,我也就借着你生日这个机会,广而告之,也省得穆清雪又后悔。” 阮檀对赵明轩的转移话题,心中很是不满。 阮檀也知道自己继续追问下去,很可能令得赵明轩不满。 可是,此事事关她与自己的儿子将来的幸福,但凡能有一线的转机,她也不会放弃。 阮檀眼睛红肿,眼眶似乎饱和着眼泪,像夏天早晨花瓣上的露水,手指那么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可是,你答应过把穆清雪嫁给景初的,景初是真的喜欢穆清雪的,景初知道你的决定以后,你不知道景初有多高兴。当初景初有多高兴,今晚的景词,大概就有多难过。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初。” 阮檀小声说着,拉了拉赵明轩的衣服,大眼一眨,泪水就扑簌扑簌流了出来。 赵明轩承诺:“你放心吧,我会在别的方面补偿景初的。” 阮檀听赵明轩这样说,心中更是猛地一凉,如同三伏寒冬,又被人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阮檀可没有忘记,当初赵明轩说过的话,穆清雪嫁的人,就是赵家将来的接班人。 阮檀心中的怒意滔天,她小心小意几十年,忍气吞声一切以赵明轩为天,不过是想要给赵明轩一个通情达理的印象,好助自己的儿子坐上赵家家主的位置。 可是最后换来了什么? 阮檀心中冷笑,赵明轩看中的不过是自己的模样,他和这个圈子里所有的人都一样,看不上自己的出身,所以认为自己生出来的儿子,也是没有权利继承赵家的。 阮檀心思百转,却依旧在呜呜咽咽地哭着,不露半分心思。 阮檀依偎在赵明轩怀里,她隐隐能感受到赵明轩已经有些不耐,于是自己也止了哭,但依旧梨花带雨地楚楚可怜:“我只是心疼我们的景初。” 赵明轩淡声说:“云初也是我的儿子,云初也是真心喜欢穆清雪的。况且,这是穆清雪的选择。已经注定,不是云初伤心,就是景初伤心。难道景初伤不得心,云初就是活该伤心吗?” 赵明轩这话,已是有些重了。 阮檀姣好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脆弱的笑意,唇齿间衔了清淡的一抹忧郁,像秋末鸳鸯瓦上一层雪似冷霜,沾染了温暖的感伤气质:“老公,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作为景初的妈妈,我只是舍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景初伤心难过,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办法为他做。要怪,也只能怪这个臭小子没有出息,怎么眼睛里就只容得下一个穆清雪呢?” 赵明轩睨视着阮檀低首的模样,微蹙的眉结,染红的眼眶,有着说不出的伤感流露出来。仿佛被她的落寞无奈所感怀,赵明轩的眉眼也软了下来:“这倒也怪不得我们的儿子都喜欢上了穆清雪,穆清雪确实是一个容貌双全的好姑娘。我们的儿子看上她,说明我们的儿子有眼光。” 阮檀终于破涕而笑:“那个没出息的臭小子,你倒是会为他辩解。” 赵明轩的耐心也快要用尽了,还好阮檀已经恢复了常态:“终于不哭了?好了,很晚了,洗洗休息吧。” 阮檀的脸孔依偎在赵明轩的胸前,下垂的眸光里,染上了深深的恨意。 第74章阮檀的生日宴 阮檀离开赵明轩的书房后,站在二楼,漠然地望着一楼的红男绿女,杯影交错,冷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阮檀轻轻敲了敲儿子的房门,门内悄无声息。 阮檀无奈,只得推门而入。 进去却见,她那一刻都不消停的儿子,此时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床上。眼睛圆睁,空洞而无神的眼神,呆呆地落在天花板。 阮檀面沉如水地在床边坐下,看着毫无生气的儿子,目光更是沉冷了下去,哪里还有平日里小意温柔的娇俏模样? “景初,你已经长大了。人的这一辈子很长,你不可能事事如意。妈妈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你,”一言至此,阮檀冷冷地嘲讽一笑,“事实上,就算妈妈现在依然陪在你的身边,却也护不到你。” 阮檀心灰意冷道:“我这一辈子,事事以你爸为先,不过就是盼着望着看在我们一场夫妻的情分上,能够对你多些偏爱。谁知……” 赵景初空洞的眼神流转,流转出一抹失望:“谁知我爸的心里,什么也没有赵家在他心里的份量更重。” 阮檀怅然道:“景初,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太过自信。” 若是自己能够听从那人的话,早早开始做准备,也不至于落到今日一败涂地的悲惨境况。 赵景初坐起身来,阴郁的目光落在母亲身上时,多了几抹温柔之意:“妈,这世上能全心全意为我的人,也只有你一个罢了。以前是我不懂事,但凡我能够争气些,与赵云初也能多些竞争的筹码。妈,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浑浑噩噩的度日了。你疼爱了我一辈子,我不会让你老无所依,晚景凄凉。” 阮檀这时才真的对儿子放心了:“景初,你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你是真的想明白了,妈也就安心了。” 阮檀握住了儿子的手,沉声说:“景初,不管你想做什么,妈妈都会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的支持你。此事尚无到最后之局,鹿死谁手,尚无可知。” 阮檀话锋一转,慎之又慎地叮嘱他道:“景初,切记,在对手太过强大之时,我们必须忍耐。以卵击石,是最愚蠢的做法。越王勾践,尚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最终复国雪耻。景初,忍耐,有时是一种最好的等待。我们不动则已,一击必中。” 赵景初略有迟疑道:“妈,你还是不要管我的事了,我爸这件事虽然做得不地道,那也只是针对我而已。这些年,你和我爸的感情一直很好,不要因为我的事,而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傻孩子,你爸这一生可以有很多个妻子,很多个孩子,可是,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啊。对妈妈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阮檀轻笑出声,只是笑意的眼神里掺杂着显而易见的恨,这恨深入骨髓,这恨永无绝期,“你爸在我的生日宴上公布了赵云初好穆清雪的婚事,丝毫没有顾虑过我的心情与颜面,把我活生生逼至万劫不复的绝境。我对他的那些情分,在今夜,一笔勾销了。” 阮檀生得貌美如花,否则,也不会令一向理智的赵明轩,不顾她的低微身份,而娶她进入赵家。 阮檀年轻时,虽说身份不高,但她从来都不乏追求者。 阮檀之所以会选择嫁给赵明轩,一是赵明轩是她的追求者中,家世最好的,不,应该说,这整个帝京市中,就没有人的家世能比赵明轩更高,可是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赵明轩的样貌生得极好,可谓是高帅富中的战斗机。 阮檀因赵明轩的家世样貌嫁给了他,但也是动了几许真心的。 小女孩,再深的心机,也会渴望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疼自己的丈夫。 可是就在今夜,赵明轩断了她所有的爱念。 在邵景词出现在阮檀的生日宴上,出现在穆清雪的身边之后,赵明轩就让身边的人,把邵景词和穆清雪之间的关系差了一个清楚明白。 赵明轩对大儿子说:“邵景词和穆清雪之间,渊源不浅。” “六年前,他们二人在美国相遇,不久后,他们一起开了一家叫做懒人的电玩公司,穆清雪管技术,邵景词管经营。不过他们都没有没有对外公开自己的身份,没有借助家族的力量,但是公司的效益还挺不错。” “他们两个人应该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这样说来,邵景词应该是真的看上了穆清雪了,说不好他这次从美国回来,就是为了穆清雪。”赵明轩若有所思道,“少男少女,最是容易动情的年纪。况且,他们朝夕相对,兴趣一致,想必共同话题更多。” 赵明轩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的大儿子:“云初,告诉我,即便如此,你还是想娶穆清雪做你的妻子吗?” 赵云初的眼神,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爸,这一世,我只要穆清雪做我的妻子。” 赵明轩颔首,满意地说:“很好,这才是我赵明轩的儿子。女人总是很容易爱上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无怨无悔付出的深爱着自己、不求回报的男人。” 赵云初轻声道:“爸,你放心,我懂。” 第75章爱情,只是童话 赵云初的车,在穆家的大门外停下。 赵云初下车,体贴地为穆清雪打开车门:“清雪,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改天我再来拜访家中的长辈。” 穆清雪柔顺地点头:“好。” 赵云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明天我来接你?” 穆清雪垂下的双眼抬了抬,对上赵云初潭底的那抹小意温柔,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许无奈之意:“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玩什么接来送去的游戏?明天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 “好,我们明天见。”对她,赵云初总是想要百依百顺。 目送着赵云初开车离去后,穆清雪转身正要回家,一道黑影忽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穆清雪一时惊得倒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间,已是认出了眼前这道鬼影为何人。 暗夜中,邵景词紧紧地盯着穆清雪的眼眸,冷彻而清亮如天际寒星的眼眸。 邵景词探了进去,那瞬间邵景词好似看透了她的灵魂,随后,她又仿似一团混沌,自己什么也看不清楚。 沉默,沉默,穆清雪很想再沉默下去,不过被那石头都能盯穿的恐怖眼神盯着,才发现沉默是金这点好难做到,不由咳嗽两声抬头看着邵景词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邵景词一张俊脸阴沉之极,黑眸森冷的瞪着她,穆清雪知道他真的是生气了。 穆清雪说:“我累了,你若是无事,我就进去了。” 穆清雪只觉得手臂一紧,邵景词的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她的手臂上。 邵景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真的要嫁给赵云初?” 穆清雪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即将说出口的那个答案,会伤了他的心,她迟迟不忍说出口。 穆清雪的迟疑,带给了邵景词一丝希冀。 邵景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知道你嫁给赵云初,也是被逼无奈。你可以不用嫁给赵云初,你所求之事,我会为你办到。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爷爷,他不日即到京城,我爷爷就是为了你家里的事情,特意过来的。” 可是穆清雪却知道,邵景词的爷爷邵博雅,即使来到了京城,也是为了带邵景词回家的,邵博雅不会为了救自己的家人,而得罪赵家。 上一世,邵博雅已经把他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了。 邵博雅要顾全大局,不能为了一个穆家,而将邵家置于险境。 退一万步说,就算邵博雅愿意出手,俗语尚云,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赵家并非什么地头蛇,而是真正的强龙。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等不起。 她的父兄,也等不起。 “不用了”穆清雪轻声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邵景词咬牙道:“你的意思是,你宁愿嫁给赵云初,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穆清雪颔首道:“已经不需要了。” 邵景词下意识地动了动,却感觉身体沉重到可怕,仿佛每一根手指都给人用千斤的重物压了住,一丝一毫都不能动。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极熟悉,极柔软,此刻却带着一种清冷的语调。 “你回去吧,就当做,我们从来都不曾相遇。” 邵景词的脸色黑得可怕,声音切齿低沉:“穆清雪,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跟不跟我走?” 穆清雪的声音里,不见任何起伏:“不跟。” 邵景词突完美俊雕的侧脸,薄然生霜,夜色里黑寒的眼眸里尽是读不出,也读不完的情感:“你宁愿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也不跟我走?” 穆清雪微微笑了一下,有一种淡淡的嘲讽意味:“邵景词,身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你觉得我们还需要爱情这种东西吗?” 第76章爱情,只是童话 邵景词只觉得胸口一窒,憋闷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你曾经对我说过,就算我失去了全世界,你也会陪在我的身边,还算数吗?” “在童话中,说得梦话,怎能当真?” 穆清雪的声音,仿若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虚无缥缈地传入邵景词的耳中,如此的不真实。 邵景词卸下了他所有的伪装,强装的坚强,强装的冷漠,和强装的骄傲:“可是,怎么办?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了,我也都当真地记在心里了……” 今夜的月色,并不清朗,隔着若隐若现的夜雾,邵景词看不清穆清雪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平平地传入耳鼓:“抱歉,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无能为力。” 邵景词似夜风呜咽般地低语:“两年前,你对我说分手的时候,我难过绝望,只凭着坚信你我只是一时闹别扭,只是暂时分手。” “我就是凭借着这股信念,才熬过了这两年。”邵景词轻声说,“如果你再来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能不能熬得过去。” 邵景词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种死气沉沉般地生无可恋。 邵景词看着穆清雪伫立在夜色中,身形笔直,却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邵景词这样等得绝望了。 邵景词一步一步地走离穆清雪的身边,心中怅惘,不知自己应该去向何处,却只记得一件事——离开穆清雪,离开得越远越好。 邵景词的身影,不知都消失了多久,穆清雪笔直的身影,如轰然倒塌的墙,笔直地跌倒在地。 “清雪!”李俊言一直未睡,坐在客厅等穆清雪的消息,久等她不归,终是放心不下。出门迎她,却见她倒在地上。 穆清雪见李俊言要扶她归家,低声说:“我不回家,先扶我在路边坐会儿。” 李俊言只能扶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穆清雪整个身体倒在腿上,一张脸孔埋进了双膝之间。 李俊言静静地陪她坐着,只是静静地坐着。 穆清雪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苦涩难言。 上一世的时候,穆清雪曾经无数次的对自己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一次,她会一直陪在邵景词的身边,不再隐瞒他任何事。所有的事情,他们一起承担。 可是,穆清雪真的重生了,真的回来了,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第77章再也,放心不下 等到穆清雪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李俊言启唇问她:“你遇见邵景词了?” 穆清雪几不可查地微微点了点头。 李俊言神色间难掩心痛:“你真的决定要嫁给赵云初?” 穆清雪又点了点头。 穆清雪回来后的这几天,做过的每一件事,件件清晰地在李俊言的脑海中掠过。李俊言灵光一闪,忽然望向穆清雪,反问道:“你在回国之前,心里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你回国后做的每一件事,其实所有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家。” 李俊言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露出了讶异色:“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赵家看到你的能力,都是为了加重你嫁入赵家的砝码,都是为了让赵家娶你入门时不得不答应你的条件。” 李俊言眸光复杂地凝睇着她:“清雪,你还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 穆清雪默默地转过了头,侧颊支在膝上,双眼瞅着他,原本伤心绝望的眼神里,更多了些别的色彩,有说不出口感动,有千丝万缕的感激。 这理不清的万般思绪,却让穆清雪每每在陷入绝望之境时,多了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在穆清雪最落魄、最危险、最孤单、最绝望的时刻,李俊言总是陪伴在她的身边,这让穆清雪的内心不得不产生出一丝丝的感动,而就是这丝丝缕缕的感动,汇聚成了穆清雪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忍了忍快要流出的眼泪轻声道:“俊言哥,我上一世的时候,那些年一直飘荡在邵景词的身边,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李俊言青色的衬衣有简洁的线条,被带着花香的风轻柔卷起衣襟:“你上一世,因为想要开车撞死赵正轩,结下了罪孽恩怨,会投生到三恶道受报还债,偿还三生三世。可是,我觉得这样对你而言并不公平。我拘住了你的三魂七魄,将你困在了邵景词的身边,用邵景词的气息滋养着你。你与邵景词之间,心意相通,情谊深厚,用邵景词的气息滋养你,是最好不过的。” 穆清雪后背僵住,喉咙有些哽咽:“你强行留住了我的魂魄,是不是对你自己的伤害很大?否则,你不会将我困在邵景词身边二十年,才将我送回来?” 穆清雪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俊言哥,我能够重生回来,是因为你,对吗?” 李俊言的声音,在夜色中,即使伤感,也优雅得如同潺潺流过的溪流:“清雪,对不起,是我的道行微末,未能够将你送回到一切都未曾发生的最好的时间。” 穆清雪移动了身体,坐到了李俊言的身边。 穆清雪伸手挽住了李俊言的手臂,侧头依偎在了李俊言的肩头:“不要说对不起,俊言哥,你不知道我心里对你有多么的感激。困在邵景词身边的那些年,我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之中。痛恨自己日日大醉不醒,痛恨自己的冲动,痛恨自己错过了营救父兄的最佳时机。” 第78章再也,放心不下 穆清雪染了疲倦的声音,在夜色中缓缓地流淌:“以魂魄的形式跟在邵景词身边的那二十年,我天天都在想,如果我能够在我父亲和大哥屈死之前回到了帝京市,我要怎么做,才能够以最有效的结果救出他们?” 穆清雪苦笑道:“我想了那么久,才发现,我居然依旧要借赵家的势。” 李俊言怜惜地轻轻拍抚着穆清雪的发顶,心中亦是苦涩的。 他性子清冷,万事不萦于怀,对于修行一事,一向也不是太怎么放在心上的。 最近,李俊言常常会忍不住想,若是他能够修行得再用功一点,他能够再厉害一点,上一世他是不是就能够为穆清雪一家人逆天改命?那么,后来的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再发生。 甚至,李俊言心中思忖,自己也不需要那么厉害,只要他能够将穆清雪送回到所有的悲剧,尚未开始之前,也是好的。 可是,李俊言颓然地苦笑,他却什么也做不到。 为穆清雪改命,将穆清雪的魂魄强行留下,李俊言便遭到了极大的反噬。 李俊言后来苦苦修行二十载,却依然没有养好自己身上的伤。 邵景词病逝后,穆清雪被邵景词滋养了二十年的魂息,很难再适应旁人的魂息,因此,李俊言不得不强行将穆清雪送了回来。 只是因为身上的伤和尚未修行圆满的灵力,送穆清雪回来的过程中,便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 这一次的强行施法,更是令李俊言伤上加伤。 李俊言没有办法为穆清雪更多的做些什么,只能像个普通人般陪在她的身边。 李俊言从来不曾想到,自己竟也有如此柔弱、如此无助的时候。 李俊言还记得自己刚刚化形为人、入世凡间的时候,很是迷恋了一阵子电视。整日里什么事也不做,只是一部接着一部地看电视剧。 曾经看到电视上那些能够能够排山倒海、上天入地、无所不知、我所不能的各路神仙与妖怪们,李俊言的心中很是鄙夷了好大一阵子。 他们若是真能如此的神通广大,那这仙界妖界,岂非要大乱? 万法皆通,人类有人类的无力,神仙有神仙的无奈。 这些人类,妖怪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见得认识,脑洞倒是开得挺大。 可是现如今,李俊言倒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有凡人电视剧中那些神仙的大能耐。 至少如此,李俊言不用一次次面对邵景词和穆清雪的悲伤与离别,也不用面对与穆长风这个自己在人家唯一结交的知己的一次次的死亡。 在人类面前,这个置身化外的千年蛇妖,在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时候,竟是入世入得越来越深了。 邵景词,穆清雪,穆长风,疼爱他的穆家长辈们,甚至还有那个总是处处与他作对的柳青芜,竟然都开始牵扯着他的心,越牵越紧,让李俊言对他们,再也放心不下。 而李俊言,竟也甘之如饴。 第79章此路,已难回头 李俊言心有不忍地说:“可是,你这样的选择,对邵景词而言,实在太过残忍。” 穆清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都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俊言哥,我宁愿伤害自己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愿意伤害邵景词哪怕一次。可是,我真的别无选择。” 李俊言说:“清雪,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真的选择了这条路,你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李俊言有一句话,没有忍心说出口——穆清雪与邵景词,这一生,只怕又将错过。 李俊言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这般难受:“上一世,你和邵景词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明明相爱,却不能相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邵景词彼此难过,却无能为力。” 李俊言不染尘埃的如玉般的容颜上染上了一抹难过:“我想让你们也能够像普通情侣那般,约会,吵架和好,然后又难舍难分。就像是每一对普通的小情侣那般。可是,我还是失误了。” 穆清雪倚在李俊言的肩上,微微仰起了头。 一万下弦月,幽冷地挂在半空中。 穆清雪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常十之八九。而我,居然能够重来一次,我很知足。” 穆清雪伸手扳过李俊言的脸,强迫他面对着自己:“我早就发现你的脸色不好看,俊言哥,告诉我,送我回来,你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和邵景词的心思是一样的,我们不要你的帮忙,是以伤害你为代价的。” 李俊言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是暂时我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而已。” 穆清雪耿耿于怀道:“那你的脸色为何会如此难看?” 李俊言云淡风轻道:“就像你们人类常常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样,我的营养就是我自身修炼的灵力,如今我灵力不足,脸色难免会难看一点。带过个几年,我重新将灵力修炼充沛,自然就好了。” 第80章此路,已难回头 李俊言找到邵景词的时候,邵景词在自己的房间里,已是喝得酩酊大醉。 李俊言的指尖轻点邵景词的额,将酒精自他的体内缓缓抽离。 邵景词忽然清醒过来,一时之间表情愣愣的,竟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邵景词蓦然看见琉璃灯盏下,李俊言静默伫立。 李俊言的神情疏离高贵,恍如谪仙。 邵景词自然是认得这个恍如穆家家人一般存在的李俊言的,只是,李俊言为什么会在半夜三更,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 在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之前,南宫离他们三人是不会让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邵景词正要喊人,却见李俊言轻轻一抬手,自己便一动也不能动,嗓子也如被人点了哑穴一般,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在邵景词的面前,出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邵景词的面前,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水幕。随着水幕上出现的一幅幅画面,前世的记忆,也一点点的重新回到了他的记忆中。 随着水幕中画面的落幕,在不知不觉中,邵景词已是泪流满面。 “很抱歉,让你重新想起这些关于前世的、并不愉快的记忆。”李俊言只是安静地递给他毛巾,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缓缓响起,“可是,我真的是不忍心见到,你们两个人,分明深爱着彼此,却在经历了重重的磨难之后,还要因为误会,而心生怨恨。” 邵景词这时已经强逼着自己汹涌着的情绪冷静下来,再看向李俊言时,眼中再也没有了最初的那份陌生。怎能陌生?上一世的时候,他们朝夕相处,忧喜与共,早已是亲如一家的存在:“俊言,谢谢你让我想起前世的一切。这段记忆,虽然忧患多余喜乐,可是我依然不愿意忘记。” 李俊言在邵景词的身边坐下,心里担心邵景词,只是李俊言并不擅长安慰。 李俊言说:“别再喝了,喝酒伤身。你若是出事,清雪会担心你。今晚你走后,清雪一直都很难过。清雪说她别无选择,只能负你。” 邵景词心如刀绞地说:“俊言,别说了,我怎么可能怪她?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她,不能为她遮风挡雨。” “现在,我只要看到她好端端的活在我的眼前,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感激。”邵景词真心实意地说,“俊言,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李俊言只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俊言,代我好好地照顾她。” “你放心,我会的,清雪也是我的妹妹。” 此时,明月西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第81章今日,美梦成真 穆清雪早上离开家里时,下意识地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邵景词的身影。 穆清雪出来得很早,昨夜她的身体很累,仿似累得没有了一丝的气力。可是她却一夜失眠,知道天亮。 穆清雪刻意离开家离开得很早。 昨夜穆清雪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可是,爷爷和母亲,青芜和景轩,四个人依然坐在沙发里,眼睛里毫无困意。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客厅时,四双目光,顿时闪闪发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穆清雪知道家里人是关心她,可是她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想说。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精疲力尽了。 穆清雪离开时,天色尚未放明,家里人都上在沉睡之中。 穆清雪没有开车,也没有搭车,就这样一路向民政局走去。 穆宅坐落在市郊的位置,距离民政局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穆清雪足足走了三个小时,才走到民政局的大门外。可是即便如此,她到的时候,民政局依然还没有上班。 让穆清雪意外的是,赵云初居然先她一步而到。 第82章今日,美梦成真 赵云初今天穿着很正式,得体贴身的西装,打着领带,黑色西装将萧辰风有型的身材包裹的恰到好处。 不得不承认,赵云初真的很适合黑色,黑色完美地衬托出他身上清冷高贵的气息,仿佛他本就应该是站在高处的王者,俯瞰众生。他的皮肤偏白皙,却不会给人娘地方感觉,两种颜色相衬,却造成了一种极大的视觉冲击。 英俊的外表,卓越的家世,出色的能力……这个赵云初拥有了一切让世人艳羡的条件。 只是,外人只看得见赵云初表面的风光,却看不到他背后的不易与艰辛。 没有人看到,赵云初自幼丧母,后母一心一意只想将他踢出赵家,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好继承赵家。 父亲的眼中只有后母,因此也格外的偏疼后母的亲生儿子。 幸好,赵云初还有爷爷奶奶的疼爱。 爷爷奶奶从来都看不上阮檀这个女人,自然也看不上这个女人生的儿子。 在爷爷奶奶的眼中,只承认赵云初是自己的亲孙子。 因此,赵云初才能够在夹缝中,苦苦求着生存。 在赵云初得到确切的消息,父亲答应阮檀那个女人,会将穆清雪嫁给赵景初之后,赵云初怎么都不会想到,父亲会在这样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时刻,亲口承诺,让他迎娶穆清雪,让他继承赵家。 不过,父亲是怎么想的都已经不再重要,赵云初也懒得再去猜测父亲的心思,左右不会是因为父子情深。 只要,能够娶穆清雪为妻,就好。 此时的赵云初,靠着他的黑色林肯站着,透过枝繁叶茂的枝桠间的阳光,被打碎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点,投射在他那张精致而阴魅的脸上。 赵云初高大的身影被拉成很长。 赵云初好像已经等了很长时间,却不见丝毫的不耐烦。 赵云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刚刚出现的穆清雪。 赵云初走上前,来到了穆清雪的面前。 穆清雪,这个女孩,是他赵云初在心底,默默地翘首以盼的。 赵云初以仰望之姿爱到现在,却从来不曾、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可以得到她。眼前的这一幕,这一刻,是赵云初即使在梦中,也不敢梦见的。 而在今日,就在今日,居然能够美梦成真。 第83章一颗心,尘埃落定 穆清雪这轻轻应声的一声好,就好像听见穆清雪亲口应允愿意嫁给自己一样,赵云初此时面上依然一副镇静如常的模样,其实他的心情,雀跃得易经飞上了云端。 走进民政局的刹那,穆清雪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赵云初的心脏顿时一跳。 赵云初此时的心情,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与穆清雪领了结婚证,他这颗心才算是能够落定。 没有结婚证,赵云初总有种穆清雪是阵风的感觉,好像她随时都会渺无痕迹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却无力挽留。 穆清雪凝眸睇着他,黑亮的眸子像两只荡漾在秋水中的小舟:“我忽然想起,我还忘记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赵云初的眼眸雾气叠嶂,望进去深不见底:“这件事,一定要现在说吗?” 穆清雪固执地说:“是的,这件事一定要在我们领证之前说。” 民政局旁的林荫道旁,有长椅,赵云初说:“我们坐在那里说吧。” 穆清雪坐下后,直言道:“最近传得沸沸扬扬、关于我未婚先孕、生了一个私生子的事,你应该是听说了吧?” 若说这件事赵云初心中完全不曾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听说了,可是,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只是,这所有的事情,都比不过穆清雪在她心中的重要。因此,这句话,确实是赵云初心底的真心话,“清雪,你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娶你。” 穆清雪咬唇道:“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这个孩子的。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 赵云初的眼神深湛莫测,深如海,静如潭,就这样看着她:“可以,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穆清雪目露吃惊,怔怔望向赵云初,她完全没有想到关于这件事,赵云初竟会是如此反应? 听到赵云初这样说,穆清雪并非木头人,心中不是不感动的:“我昨天一夜未睡,就在想你我之间的这桩婚事。” 穆清雪黑眸低垂,薄唇轻抿,似有一些惆怅:“我们都很清楚,既然我们已经选择结婚在一起,就再也没有了离婚的可能。即使你我各自花天酒地,也没有人会责怪我们,独独不能离婚。” “我找到赵家联姻,我自己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因为对婚姻的目的不纯,我自以为自己很清高地对你坦言,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否愿意娶我,你可以自己选择。”穆清雪冷笑着嘲讽自己,“我明明知道云初哥你心里是喜欢我的,还假惺惺地任你选择。其实我就是仗着这些年你对我的喜欢,对我的宠爱,对我的纵容,才会来到赵家。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忍心看着我走投无路,而一定会娶我的。” 赵云初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见她的神色间并不见反感,也不曾出现抗拒的动作,心底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清雪,别这样说自己,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宠着你纵着你,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第84章一颗心,尘埃落定 穆清雪的声音有些哑涩,手指紧紧蜷着手中的手机,似要把它捏碎了一般:“还有一件事,本来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的。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对你说。” 这一次,穆清雪沉默了许久。 穆清雪很想能笑着、能若无其事地提起当年那件事,可她实在没有办法做到云淡风清。她深吸了口气,声音干涩:“两年前,我走在路上时,不知是谁打晕了我。然后,我被带到了郊外的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穆清雪微微笑了一下,有一种淡淡的嘲讽意味:“然后,等我醒来后,我已经失去了我的清白……” 赵云初骤闻此言,心痛如绞,压抑着心中的怒意问道:“所以两年前,你才会退出大家的视线中,对外宣称,去周游世界了?” 一旦说出口,穆清雪发现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是,那段时间,我天天都会做噩梦,只要闭上眼,噩梦就会侵袭而来。这熟悉的一切,只会令我感到窒息,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逼疯了,要崩溃了。所以我远走他乡,日夜买醉。” 赵云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为穆清雪疼得颤抖了起来。 赵云初站起身,蹲在了穆清雪的面前,将穆清雪无助地搁浅在膝上的手,合握在自己的掌心中,像是将这个世上最珍贵的珍宝,捧在了自己的掌心上:“清雪,别难过,也别再伤害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一直故作坚强的穆清雪,听到赵云初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深深封存在心底的泪水,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奔流而出:“云初哥,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介意。”赵云初咬牙切齿地说,“我介意那个伤害你的王八蛋到底是谁?” 穆清雪咬着下唇,呜咽发声:“我爸和我大哥一直都在查,也没有查出那个人是谁。一日找不出那个人,我就感觉好像有一只苍蝇卡在我的嗓子眼里,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 赵云初的轮廓中,显露出某种危险的讯息:“清雪,我一定会找出那个王八蛋,不死不休。” 赵云初抬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别哭,我记忆里的穆清雪,永远都是那个骄傲的、美丽的穆清雪。” 湿润的眼泪在眼底沉淀着,穆清雪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哑声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都怪你。” “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惹得你伤心落泪了。”第一次被自己心爱的姑娘嗔怨,赵云初却觉得自己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赵云初起身,将穆清雪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清雪,我以后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 穆清雪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赵云初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穆景轩,就是因此而出生的吗?” 穆清雪破涕而笑:“怎么可能?那件事发生在两年之前,而景轩都已经三岁了。” 赵云初失笑道:“是我心乱了,想岔了。” 穆清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心尖上,溢出了丝丝缕缕的感动:“云初哥,你是关心则乱。” 赵云初低下头,额抵住她的额:“知道我关心你,以后你就要好好的,不要再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念念不忘地记在心里。” 第85章试着,爱上你 穆清雪的声音软弱而寂寞,在这鲜亮的秋色里如同拂过的凉风一般飘忽,透出深深的自伤与疲惫:“云初哥,我们都见过太多太多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心不甘情不愿结成夫妻的婚姻。结婚后,两人皆有各自的情人,各人的生活,仿佛各不相干的两个人。” “可是云初哥,我不想像那些人一样,度过我的这一生。我跟你说过,我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可是,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穆清雪的语色很淡,却带着深沉的决心,“云初哥,既然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而且不可改变,不可离婚,那么,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努力忘记过去的事情,也会一点点地了解你,爱上你。云初哥,如果我们结为夫妻,我想和你牵手一生,恩爱白首。” 赵云初猛一抬头,眼睛像闪电似的明亮了起来,竟比这初夏蔚蓝的晴空,更要明朗。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晰可辨的颤抖:“清雪,嫁给我为妻,你真的不会觉得委屈吗?” 穆清雪的嗓音轻柔而细哑,她的泪垂直滴落,一颗颗掉进赵云初的掌心。 赵云初看见那纷纷落下的泪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夺人。 那般语气,竟是让穆清雪听了浑身一震。 “怎么可能委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穆清雪抬起眸子,迎着赵云初灼灼的目光,“只是,我无法现在立刻就忘记心里的那个人,云初哥,你愿意给我点时间,让我放下心里的那个人吗?” 赵云初表面平静,内心却如晴天霹雳:“怎么可能不愿意,清雪,等你一辈子,我也愿意。” 穆清雪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眸,清澈得像是深秋的天空,再看不到以往那些如云絮般的朦胧:“云初哥,我一定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 赵云初牵起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穆清雪含泪,颔首。 从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出来,两个人的手,就没有分开过。 赵云初望着他们各自拿在手中的、代表着喜庆颜色的结婚证,说:“清雪,我今天真的很高兴。其实应该说,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赵云初原本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可是,穆清雪是如此清楚得感受到了他的喜悦:“原本我以为我嫁入赵家,就是将自己卖入了赵家。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只要我愿意敞开我的心扉,幸福,并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云初哥,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赵云初的眉端眼底,皆是快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要对你一个人好,就是想要把全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奉送在你的面前。” “云初哥,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我一辈子都会对你这么好,我发誓。”赵云初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穆清雪,“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验证我对你的这句誓言。” 穆清雪的脸颊,轻轻地依偎在赵云初的胸口:“云初哥,我相信你。” 第86章试着,爱上你 穆清雪和赵云初回到穆家的时候,穆家的人,皆坐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沉郁的低气压。 穆清雪唇角微勾,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爷爷,妈,我和云初哥,今天去领了结婚证了。” 穆远山和林雅筑眼中的愧疚之意,即使在赵云初的面前,已经难以遮掩。他们深知,穆清雪是为了穆氏,才会嫁进赵家。 穆清雪牵着赵云初的手,在爷爷和母亲的面前坐下,言辞恳恳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很难过,觉得我为了穆氏,而牺牲了我一生的幸福。可是,我想说的是,爷爷,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幸福的……” 林雅筑心疼女儿:“清雪,妈妈只希望你能嫁给你爱的人,而那个人,也是爱着你的,别的,你什么都不用想……” “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过去发生的那些不开心事情,我都已经跟云初哥说了……”再次言及此此事,心,依旧疼痛难当。可是,当穆清雪垂眸望见自己被赵云初紧紧握在掌心间的手,忽然觉得,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承受了。 林雅筑担心地打断了女儿,两年前女儿痛不欲生几至崩溃的模样,依然清清楚楚地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她是恨不能女儿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要想起:“清雪,如果你将来要嫁的人,在乎你的过去,那这个人,就不值得你嫁给他。” “妈,”赵云初这一声妈,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唤了出来,“你放心,我今后,绝对不会因此事而在言语之中,而去伤清雪的心。我只会因此事而更加心疼清雪。” 赵云初如刀刻一般的面容,原本锁着深深的沉郁。而他的目光落在清雪的身上时,眸中甚是心疼:“爷爷,妈,我现在你们的面前,向你们保证,我这一生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我爱清雪,已经爱了太久太久,如今终于能够娶得清雪为妻,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除了清雪,在我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别的女人。我这一生,都会疼她,爱她。请你们相信我。” 赵云初薄唇轻启,流畅悦耳的字句仿佛化成了有形的溪流,舒缓流过,浸润了穆清雪心中的一片荒田。 赵云初凝视着穆清雪时,极其专注,仿似一些被他藏在心里的东西慢慢渗出,汇聚到眼中,浓得化不开。 穆清雪怔忡的看着面前这个只对着自己才会温绵深情的男子,突然之间,她觉得抗在身上的重担,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背负。她的世界,原来也可以和童话故事里写的一样,纯白而美好。 有一个男子,愿意牵着她的手飞舞,愿意站在她的身边,挡风遮雨,愿意分担她心中的沉石。 “爷爷,妈,我相信云初哥。”穆清雪心头一甜,红晕便如流霞泛上双颊,“请你们,祝福我跟云初哥,好吗?” 第87章试着,爱上你 穆远山和林雅筑的目光,落在了赵云初和穆清雪自从出现在他们面前后,就一直紧紧地相握的双手,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了几分。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林雅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说:“只要你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能够好好地珍惜彼此,善待彼此,我也就放心了。” 林雅筑一言至此,有几分担心地说:“只是玄毓那边……” 穆清雪忙说:“妈,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温玄毓,当初之所以没有反对你让我和温玄毓订婚,也是因为那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嫁给谁都没所谓了。” 穆清雪神色略显焦灼:“云初哥,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我还会对你心动,所以……” “清雪,你不用着急,只要你说,我就信。”赵云初低声说,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不经意的摩娑,触感还不是寻常的好,光滑得好似上等的丝绸,令人想摸了再摸的那种。只是此时长辈们皆在面前,赵云初只能不漏声色地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清雪,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过去的事了。而清雪,我在乎的,是你和我的现在,和未来。从现在开始,我们好好地过我们的日子,好吗?” 穆清雪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穆远山和林雅筑,这时才是真的放下了一颗心。 林雅筑一向是个护短的,说:“既然你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温家我会登门解释此事的。” 穆清雪怎么忍心让母亲登门跟人道歉?她说:“妈,我已经长大了,这是我的事,我会亲自去向温玄毓解释此事的。妈,你就不用管了。” 林雅筑还是不放心:“可是……” 赵云初安慰林雅筑说:“妈,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让清雪出面的,我会亲自解决此事。” 穆清雪有些担心地说:“云初哥,此事终究是我毁约在先,是我不对,所以,你不要对温玄毓……” 赵云初失笑,笑容中是满满的宠溺:“你以为我会对温玄毓做什么?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最近,温玄毓一直想和我们合作一个项目,我应允了他也就是了,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吧。” 赵云初这样说,算是一种很客气的说法。 温家是有野心的。 温家的野心,算是有目共睹了。 因此也应该说是对温家最好的补偿。 只是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赵云初不想表现得那么刻薄。而且,他此时的心情,实在太过美妙,对旁人,也不妨宽容一些。 “谢谢云初哥。” “对我不用客气。” 赵云初和穆清雪之间,弥漫着幸福的粉红色的泡泡。 就在此时,柳青芜传来了一声哀嚎:“拜托,你们两个人,能不要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撒狗粮吗?” 赵云初在旁人面前,总是高高在上而彬彬有礼的,可是对穆清雪,以及穆清雪的家人,总是格外宽厚的:“需要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吗?我的朋友里,有的很不错的。” 第88章试探,小心翼翼 柳青芜听闻赵云初此言,眸光不露痕迹地看向在李俊言。而李俊言却始终低垂着头,眉头轻锁,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青芜一副笑笑的样子:“赵总你可谓是精英中的战斗机,你的朋友,那自然皆是精英中的精英。只怕赵总的朋友,眼高于顶,看不上我等市井小民。” “我就不客气地称呼你一声青芜了,”赵云初对待穆清雪看重的人,自然也是尊重几分的,“青芜,我和清雪既然已经结婚了,我们自然也都是一家人了,赵总听着见外,你叫我一声云初即可。” 柳青芜大大咧咧地说:“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地直呼你其名了。” 赵云初微微含笑道:“不客气得好,客气显得生分。” 赵云初最善揣摩人的心思,一副玲珑七窍心,可谓是人精中的人精。 柳青芜偷偷地望了李俊言不露痕迹的一眼,旁人未曾察觉,却全都看进了赵云初的眼里。 赵云初玩笑似地说:“何必舍近求远?我可是知道,这么多年,俊言始终单身,多少女人投怀送抱,俊言皆不为所动。如俊言这般洁身自好、相貌出众的青年才俊可不多见。你们如今同处在同一屋檐下,怎么对彼此反而视而不见?” “云初哥此言甚是。”穆清雪恍然大悟道,“不闻不知,如今听云初哥这样一说,才发现,俊言哥和青芜,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还为你们的终身大事,一直悄悄地犯愁呢。” 一众人等说得热火朝天,李俊言却独自神游天外,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众人的话题,已经是他。 若非经历了上一世,穆清雪又如何能够得知,柳青芜的心底,一直深深地藏了一个李俊言? 只是,这两个人,实在是愁人。 李俊言明明这般清冷高贵的一个人,偏偏在柳青芜的面前,极尽毒舌,各种冷嘲热讽,不留丝毫情面。 而柳青芜,在心里,将李俊言珍而重之地珍藏着,可是一见到李俊言,冷言冷语,那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穆清雪真正为这两个人的情商着急,这般磋磨下去,两人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穆清雪直接将他们送作堆:“感情这种事,不宜多想。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个好日子,俊言哥和青芜不如干脆也把结婚证去领了,我们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第89章试探,小心翼翼 李俊言,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李俊言眼波清浅,不以为忤地似笑非笑道:“看到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似乎结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李俊言似真似假地笑说:“青芜,不然,我们也结个婚?” 柳青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然后欣然颔首:“好啊,反正我也没有结过婚,那就结个呗。” 穆清雪在前一世的时候,才得知,柳青芜的心里,一直都是有李俊言的。本想在话里话外不经意地点醒一下李俊言,没有想到李俊言居然如此上道。 难道说,李俊言的心里,其实也是有柳青芜的,只是害羞,说不出口吗? 而她的提醒,只是帮李俊言和柳青芜点透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穆清雪听到这个消息,是真的开心。 他们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是可以患难与共、交托生死的挚友,也是自己哥哥姐姐,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以后的日子,他们若是能彼此相伴,也不必如同上一世般,孤孤单单地渡过这漫长的岁月。 于是乎穆清雪打铁趁热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一个好日子,而且,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干脆也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穆家的气氛,在自从出事后,始终都是沉沉,好似有一股莫名压抑,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 还是第一次,穆家终于有了几分欢愉的感觉。 李俊言和柳青芜,是穆家所有的人,都乐见其成的,只觉得,没有比他们彼此更适合他们彼此的了。 更令众人意外的是,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李俊言,居然站起身,附和众人道:“青芜,你要是没有后悔,那走吧,我们顺便去领个证呗。” 总是风风火火的柳青芜,此时反而傻住了。 柳青芜呆呆地看着李俊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的。 柳青芜已经喜欢了他太久太久,而他的目光,从来都不会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第90章噩耗,从天而降 柳青芜此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旁人看起来并无反常,只有了解她至深的人,才能够看出她其实早已经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穆清雪说:“好啊,我和云初哥陪你们去民政局。” 赵云初欣然起身,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起来。 穆清雪的一颗心,顿时紧绷了起来。 其实,今天整整一天,穆清雪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 穆清雪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她的嘴巴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停地说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变得稍稍冷静一点。 随着赵云初接电话时,眼神逐渐变得沉重,穆清雪的心,也渐渐下沉。 赵云初挂断电话以后,望向穆清雪说:“清雪,我爸派人去接你父亲和你大哥时,你父亲忽然发作急性脑梗,如今已经送往医院抢救。” 在急救室的等候区的长椅上,穆清雪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已然一动也不能动。 穆清雪心中的害怕,无人可以了解。 整整两世,难道她还是不能得见父亲一面吗? 心中的恐惧,在逐渐加深。穆清雪的身体,开始不受她控制得颤抖。 赵云初见状,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着她的不安。 穆清雪顺势倚在了他的肩头,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要有人轻轻一碰,她就会砰然摔落在地。 当医生从急救室出来时,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眼光整齐划一地落在了医生的身上。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 林雅筑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李俊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林雅筑的身体。 穆清雪快步奔到了母亲的身边,几乎失控地喊着:“医生,医生,看看我妈,她晕倒了!” 穆清雪心中的恐惧,在呈几何倍地增加着。 上一世,父亲就是因为急性脑梗而意外过世的。然后,母亲紧随着父亲而去了。 难道,重生一世,所有的一切,依然不能挽回吗? 这一世,穆清雪辜负了邵景词,狠心不去看不去想邵景词的伤心难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催眠着自己,除了嫁进赵家,她已经别无选择。 可是,她依然无法救回父亲的生命吗? 穆清雪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紧随父亲之后被送进了急救室,她崩溃地蹲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李俊言带着清冷的温度的手掌,轻轻地落在穆清雪的肩上,担忧地轻唤一声:“清雪。” 穆清雪扬起脸孔,说:“俊言哥,别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没有资格、更没有权利有事。 李俊言凝视着她眼中的脆弱与倔强,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他真的很怕,再一次看着穆清雪在他的眼前,疯了。 穆清雪蓦然望向赵云初,问道:“我哥呢?” 虽然穆清雪问得没头没尾,赵云初却理解了她的意思:“你哥已经坐上了车,正在往医院这边走。” 赵云初的语气顿了顿,又说:“清雪,对不起。” 穆清雪只是摇了摇头:“我父亲的事,不关你事。” 第91章今生,生死相依 穆清雪几乎是绝望地坐在那里,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与这个世界隔绝。 她在上一世来到父母和大哥的灵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一定不可以。 正在这时,穆清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疾奔而来。 穆清雪只是本能地抬起头望过去,现在她做点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隔着迷离的泪眼,穆清雪只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穆长风喘着粗气在穆清雪的面前,停住脚步,语不成句地问:“清雪……爸……爸呢?” 穆清雪面带疲倦,两个眼睛也是红红的,布满了血丝。她张了张嘴,喉咙里面干涩得厉害:“哥,爸走了,爸他走了……” 穆长风骤闻此言,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了地上。 李俊言厉声道:“长风,你给我坚强一点!你爸走了,你妈现在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清雪现在已经快要崩溃了,如果你再垮了,你让清雪怎么办?你难道要让清雪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这一切吗?” 穆长风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依然脚步虚软,眼神却慢慢地变得坚定。他的肩膀也许还不够强大,却也试图为自己的妹妹遮挡住面前的这一片风雨。 这时,急救室的房门,被再度打开,兄妹二人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望着出来的护士,却听见护士说出了他们最不想听见的那句话:“谁是病人的家属?她要见你们?” 穆清雪跪倒在母亲的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泪流不止地一声声祈求:“妈,妈,你别走……求你,别走……别走……” 林雅筑温柔悲伤的眸光里,是满满的牵挂和不舍:“清雪,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有你爸爸不行的……没有他,妈妈也活不下去……对不起,对不起……” 林雅筑扬起了眸子:“长风……” 穆长风半跪在妹妹的身边,把母亲和妹妹的手,一起握在了自己的手掌中:“妈,我在……” 一语未毕,已是泪流满面。 林雅筑放心不下地叮咛:“长风,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你要好好地照顾妹妹……” “妈,你放心,我会的……” 林雅筑放心不下的眸子,渐渐地失去了光彩,却也有种如释重负之后的解脱。 “妈!妈!妈!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啊……”穆清雪的声音渐渐嘶哑,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的神采。 此刻,穆清雪的心里仿佛被掏空般,身体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原来最大的悲伤不是心痛,而是没顶而至的绝望。 穆清雪失声痛哭,心中满满的都是不甘!都是不愤!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重新来过一次,她依然来不及留住她的父母?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第92章今生,生死相依 穆清雪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死海的海面上浮浮沉沉,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海鸟的鸣叫声。 四周黑暗,压抑,令穆清雪几乎无法呼吸。 穆清雪惊醒过来时,猛地自床上坐起来,急促地喘息着,好似搁浅的鱼,重返海中。 “清雪,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柳青芜的声音忽然穆清雪的耳边响起。 迎视着柳青芜哀悯悲伤的眼神,穆清雪重生后的一幕幕,如同一部快进的电影,在她的脑海中快速地一一闪现。 穆清雪害怕,自己又如上世一般,浑浑噩噩地错过了所有的事情。 穆清雪问:“青芜,我昏迷了多久?” “你今天中午在医院昏迷后,我和赵云初把你送回来的。赵云初让我留下照顾你,他说他要回家处理一些事,很快赶回家。俊言和长风在一起,他们去准备叔叔和阿姨的后事了。” “我哥——他还好吗?” “长风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变得很坚强。” 穆清雪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柳青芜拦住了她:“清雪,你想要做什么?” 穆清雪说:“我去看看我哥,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柳青芜说“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俊言和长风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 穆清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睫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湿了:“青芜,这不是我哥他们可以把事情处理好,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我父母做的事情了,我想力所能及的为他们最后做点事。” 柳青芜还能说什么?她再阻拦下去,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我陪你一起去。” 在客厅里,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只是往日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穆家,在穆家出事后,就已是门庭冷落,因此,穆氏夫妻的葬礼,更是显得冷清寥落。 穆清雪换上了孝服,跪在了哥哥的身边。 穆长风伸手扶住了妹妹,一向都很疼爱妹妹的穆长风,只是低声问:“你的身体还受得住吗?” “哥,我没事。” “如果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告诉哥,不要逞强。” “我知道。” 夜色渐深,人影过处,衣襟带风,竹影摇曳。 穆清雪抬眸望过去,只见赵云初一身重孝,规规矩矩地以晚辈的身份,行了重礼。 然后,赵云初起身,跪在了穆清雪的身边。 穆清雪难以置信地不解地望向他:“云初哥?” 赵云初垂眸凝睇着她,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今天早上已经领了结婚证,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送他们走。” 穆清雪泪如雨下道:“云初哥,谢谢你……” “傻瓜,你我之间,何需谢字?” 第93章别哭,我陪着你 原本冷清的葬礼,只因赵云初一直守候在穆清雪的身边,在第二天,前来吊唁的人,忽然就变得络绎不绝起来。 历经两世,穆清雪早已深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只是穆清雪不想惊扰了父母安静离去的路,对每一个上门吊唁的人,穆清雪不热络,却也不失礼。 葬礼结束以后,穆清雪一直住在家里,而赵云初什么也不说,只是每天下班后,会来到穆家,陪穆清雪一起吃晚饭,一起消耗晚间的时光。 常常都是穆清雪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常常看着看着就失了神。而赵云初一边陪在她的身边,一边开着自己的笔记本处理公事。 赵云初真的就只是陪着她,任由她发呆,任由她无所事事,不去提醒她,不去纠正她,她想怎样都好,赵云初就只是陪着她。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住在穆宅的五个人,穆长风,穆清雪,赵云初,李俊言,柳青芜,大家好像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朝夕相对,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林婶看着这几个她守着长大的孩子,心中除了心疼难过,就只能为他们按时做好一日三餐,提醒着他们好好地吃饭。 自林婶有记忆起,她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在穆家做工的,穆家待人宽厚,林婶是真的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先生和太太在世的时候,也曾给他们买过一套房子,也曾给了他们足够的退休金,让他们能够安享晚年。 可是,林婶舍不得离开这里,这里就是她的家,她怎么舍得离开? 林婶他们一家三口,继续留在了穆家,而先生和太太依然把房子过在了他们的名下。 虽然林婶知道这几个孩子可说是食之无味的,林婶依然可着这几个孩子的口味,精心地为他们准备着每一餐。 怕人担心,穆清雪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的长夜。 这夜,穆清雪关上灯以后,倚在了窗前。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庭院里,每一片叶子和每一朵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象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 穆清雪眸光下垂,却见窗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枝白玫瑰。 穆清雪一愣,然后缓缓地拾起花枝,搁置鼻端,轻嗅。 第94章别哭,我陪着你 穆清雪手执玫瑰,然后一直静静地站在窗帘之后。 夜色缓缓地流逝,天边渐渐泛白的时分。 邵景词自穆清雪的窗下,站起了身体,身形如一只敏捷的豹子,在快速的奔跑中,没有丝毫停顿地直接攀爬上了高高的围墙,然后一跃而下,短短的十数秒内,身形消失在了黎明前暗沉的夜色里。 穆清雪站在窗后,一直静静地看着邵景词消失的地方。即使邵景词早已经给你消失不见,她却贪恋不舍,不愿离去。 林婶早上起来做早餐时,却见厨房里的灯光亮着,并且隐隐地飘出了食物的香气。 林婶进厨房一看,却见是穆清雪正在厨房里做早餐:“小姐,时间还早,你怎么不睡一会儿?” 穆清雪的唇角,漫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林婶,我昨天睡得早,也就起得早。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你不用管了,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林婶慈祥地说:“我年纪大了,也没有那么多的瞌睡了。” 赵云初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他每天都会准时起床,准时出门晨跑,准时出门上班。 赵云初晨跑归来,却见穆清雪正在餐桌上摆放早餐,径自来到她的身边,沉声问道:“清雪,需要我帮忙吗?” 晨光下,穆清雪的眼神清幽暗沉,难言悲伤,只是在她的唇角,终于挂上了淡淡的笑,虽然未曾直达眼底,在望向他的眸光里,有着清浅的温婉之意。只听穆清雪轻声的开口:“不用了,你上楼去洗个澡,下来就可以吃早饭了。” 赵云初对上穆清雪清澈而浮动的目光,淡淡一笑,有些腻人地说:“可是,我更想陪着你。” 穆清雪嫌弃地皱皱眉:“可是,我更喜欢洗去了一身臭汗味的云初哥。” 赵云初捏捏她的鼻子:“好啊,敢嫌弃哥?” 穆清雪倚在他的怀里,难得温柔小意地说:“不敢。” 赵云初俯下身体,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轻轻的一个吻,温柔地低声说:“那我去洗澡了,等会儿见。” “好啊。” 穆清雪目送着赵云初上楼,刚刚转身就看见林婶满眼慈爱地望着自己,欣慰的微笑。 林婶认可地说:“小姐,赵先生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关心你。说起来,也只有赵先生,才真的配得上你。小姐,以后,你可要和赵先生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穆清雪说:“林婶,我会的。” 早餐后,穆清雪送赵云初出门上班。 穆长风在妹妹的身后站定,问道:“你真的决定要嫁给赵云初了吗?” 穆清雪颔首:“是啊。” 穆长风迟疑地说:“如果家里这次出事,幕后的黑手真的是赵家的话……” 穆长风真的很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可是他却不会隐瞒她任何事。 穆氏的事,本来穆清雪一直就都有参与,更何况如今,穆氏也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了。 穆清雪却是毫不迟疑地、坚定地说:“即使这件事真的是赵家做的,也肯定是与云初哥无关的。” 穆长风点头承认:“这倒是真的,和云初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的为人,我还是很了解。如果云初知道这件事,他不会袖手旁观。至少,他会提前提醒我注意。” 穆长风轻叹一口气:“云初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会好好地照顾你的。既然如此,你们还是早早的举行婚礼,赶在爸妈的热孝期内。否则一拖三年,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第95章这样,陌生的自己 当天晚上的餐桌上,用过晚餐后,穆长风并没有像往日般起身离去,而是望向赵云初说:“云初,你明天回家去和叔叔商量一下,看你和清雪的婚期定在哪一天?” 赵云初在心底的最深处,肯定是越早和穆清雪结婚越好,可是他也知道现在的穆清雪肯定是没有结婚的心思,这并不是一个结婚的好时机,他迟疑地说:“可是……” 穆长风直接打断了他:“云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赶紧办你们的婚事。清雪今年已经二十六了,若是不能在热孝期内结婚,就只能等到三年以后。那时候,清雪的年龄,有点太大了。” 穆长风知道他心中的担忧:“这件事,我今天早上和清雪沟通过,清雪也答应了。云初,我们朋友这么多年,把清雪交给你,我很放心。” 夜越来越深,月光洒下清辉,庭院里,夜风飒飒,雾气铺下朦胧的青帐,满园璀璨的花朵,被月光的照耀,光辉朦胧。 赵云初和穆清雪并肩走在铺着青石的园中小径上,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忽前忽后。 赵云初思虑不定,眸中光芒微微闪烁,心中忐忑,却还是问出了口:“清雪,本来我父亲亲口答应你,在你与我领结婚证的那一天,会将你父亲和大哥送到你的面前。我父亲没有做到他答应的事,我已经没有脸面在要求你答应我嫁给我。” 穆清雪知道他心中所想,拉住了他的手,在路旁的石阶上坐下。 穆清雪抬眸望着他说:“云初哥,当初我走进赵家的时候,的确是抱着将这桩婚事,当做一场交易的心态。可是现在,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穆清雪的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云初哥,这段时间,我真的很累。家里出事以后,我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着,怎么才可以挽回这次危机。忙的时候还好,脑子里也没有空闲胡思乱想,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到了孤单,我忽然就想有一个肩膀,可以像此时这般,让我靠一靠。” 穆清雪倚在他的肩上抬起头,月光在她的眼底流转,灼灼光华,熠熠生辉。 而在这双无双的眸子里,只映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赵云初忽然就有了幸福的感觉,这还是他母亲过世以后,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好像和穆清雪在一起以后,赵云初有了太多太多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 第一次为一个人牵肠挂肚…… 第一次会去猜测一个人的心思,会为她的想法儿忐忑不安…… 在办公室从来都是心无旁骛的他,常常就会失神想起了她…… 一年四季,除了公事,在生活中,除非必要,几乎都懒得开口说话的他。 在别人眼中,口中,好听的说法,是他气质高贵,清冷孤傲,冰冷沉默。难听的说法是,他寡言少语,目中无人,毫无情趣。 可是,赵云初到了穆清雪的面前,却总觉得心底有太多太多的情愫,想要告知于他,千言万语,也不能说出心中情意之万一…… 这样的自己,赵云初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的自己…… 第96章这样,陌生的自己 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忐忑不安。 赵云初的情绪,从来不曾这般起伏波动过,不可掌控,可是,却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赵云初有些不安地说:“清雪,你没有生我的气吗?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穆清雪神色黯然,依然难过,却很理智:“你答应我的事,都已经做到了。我父亲临出狱前,突然病发,那也只是一个意外。我伤心,却不会无理取闹得将这件事,怪罪在你的身上。” 穆清雪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脸颊依偎在他的脖颈处,声音如月色一般低柔:“云初哥,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不好。” 赵云初握住了她的手:“清雪,别说对不起,我可以体会到你的感受。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恨自己不能分担你的伤心难过。” “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他的好,穆清雪都能够感受到。他不会安慰她别再难过,过世的是她父亲,她怎么可能不难过?他只是耐心地陪伴在她的身边,等着她不再伤心落泪的那一日。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直至此时此刻,穆清雪才算是真正懂得了。 赵云初微侧过头,垂下眸子,不再多说什么,他静静的把脑袋放在她的发顶 这一刻,花好,月圆,人相聚,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光。 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赵云初忽然觉得这样舒心,像是一直都塞满了红尘俗世的心间,突然就这么放下了。心间空灵,缓缓飞扬。 赵云初从来不觉生命美妙,更不会觉得世界是这么美丽。但这一刻,他微眯的视线里,竟是五彩缤纷。 空气中,叶子的清香,花的芳香,以及穆清雪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都是如此的熏人欲醉。 就想这么静静的相拥,一直相拥,直至地老天荒。 赵云初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笑得那么干净,带着渐渐弥漫的感动,和刻入骨髓的爱。 “清雪。清雪。清雪。”空气里只有赵云初沙哑却好听的声音,无意识地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我在。” 因为两家对这桩婚事,都是极度的满意,因此,婚礼的日期很快就敲定了。 赵云初和穆清雪的婚事,就这样快速地、而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穆清雪正在热孝期,赵云初的本意,是婚礼低调些,但是该有的程序,却是一道也不能少的,他只怕自己会委屈了穆清雪。 可是,赵家在帝京市独一无二的地位,注定了赵云初这个长子的婚礼,想要低调,都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对此,穆清雪倒是能够理解,只说,婚礼的事,全凭赵家安排。 赵明轩闻言,只觉穆清雪才华横溢,却没有那些傲气,更觉得她通情达理了。 只是,这桩引得整个帝京市人人瞩目的婚礼,也并非得到了所有的人的祝福。 第97章窗台,玫瑰香 窗台上,每天晚上,依然是一枝白玫瑰。 今夜,穆清雪拿起玫瑰时,并没有如往常般关上灯,假装自己已经去睡了。她低头轻嗅玫瑰,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明晚起,大概就再也看不见这么漂亮的花了。” 穆清雪一语既落,便是沉默无语。 一时间,空气中的风,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此时的邵景词,背靠着墙,坐在窗台下,眸中难掩一丝伤痛,却并无怨言。他像雕塑一般,抬头看着暗沉的夜空,闭着眼睛,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邵景词感觉到有一片黑影,遮挡在了他的眼前。 邵景词缓缓地张开了眸子,一眼看见,穆清雪安静地站在樱花树下,安静地看着他,眼光深邃如梦。 相顾无言。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千言万语,千万思绪,竟无语凝噎。 沉默很久。 心里的波澜在翻涌,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轻声开口:“景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穆清雪不徐不缓的语调轻轻响起,却是诡异般地平复了邵景词的心情。邵景词的声音慢慢响起,幽幽远远,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你说。” 穆清雪直奔主题:“景轩的事情,想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的邵景词,当然知道穆清雪为何会收养穆景轩,为何会直接对外宣称穆景轩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且毫不客气地说,穆景轩的亲生父亲就是自己。 而邵景词一张俊脸则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眸子凝定在穆清雪身上,深邃如海。他只说:“知道。” 穆清雪声若叹息,也许只是夜风吹过,吹乱了邵景词的心,他只听见穆清雪声音轻若这静夜:“明天我就要举行婚礼了,在赵家那样的环境里,并不适合景轩的成长与生活。我想,让景轩暂时跟着你生活,可以吗?” 邵景词一口答应:“当然,景轩也是我的孩子。” 穆清雪望向他的眸子,多了几分疑惑。在自己与邵景词的感情之间,邵景词从来也不是一个大方的人。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孩子,邵景词居然一丝疑问也无,这可不像是邵景词的性子。 邵景词说:“你说他是我的孩子,那他就是。” 穆清雪一愣。 樱花如雪,隔在他和她之间,她的面目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轮廓。然后,她的声音清晰地绕在他耳边:“景词,谢谢。” 邵景词说:“对我,你永远不需要说那一个谢字。” 邵景词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穆清雪独自伫立良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穆清雪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是半夜。刚刚关好房门,便见一道黑影,自窗口一掠而入。 穆清雪自然不会误认此黑影便是邵景词,她对邵景词太过熟悉,自是不会错认了邵景词的身影。 穆清雪顺手开灯,却看到了她如何也不想不到,会在半夜三更来拜访她的人。 “赵景初?” 第98章此恩,如山 赵景初一身黑色运动衣,气喘吁吁地站在穆清雪的面前,翻墙爬窗,赵景初的段位,和邵景词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穆清雪每晚可是亲眼目睹邵景词翻墙离去,那偌高的围墙,邵景词如履平地,姿态那叫一个闲适写意,恣意潇洒。 穆清雪目露吃惊,怔怔地望向渐渐逼近自己的赵景初,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赵景初伸手便要去拉穆清雪的手。 穆清雪侧身躲过:“赵二公子,男女有别,还是避嫌的好。还有,明日起,你的身份就变成了我的小叔了,你这么晚来我的卧室,于礼不合。” 赵景初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有些心浮气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些狗屁礼节?清雪,你赶紧简单收拾一下跟我走,再晚真的就来不及了。” 穆清雪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什么意思?跟你走?去哪里?是云初哥让你来找我的吗?” 赵景初这才后知后觉的不满道:“你为什么喊他哥?却喊我赵二公子?” 赵景初虽然是比穆清雪还要大上一岁,可是赵景初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平日里行事虽是霸道了些,却也不见仗势欺人。以他的身份地位,更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惹人嫌是有,惹人恨还不曾。 穆清雪为难地暗自思忖,让她喊一个孩子似的人做哥哥,实在是喊不出口。若是实话实说,他肯定会不乐意,穆清雪换了一种方式说:“云初哥在我心里,就像是像我哥像家人一样的存在,可是你更像是我的朋友,你让我喊你哥,我喊不出口。” 穆清雪的这个梗,却莫名戳中了赵景初愉悦的点:“喊我景初?家人朋友都这样喊我。” 这个可以有。 穆清雪颔首。 赵景初开心地说:“那我们走吧。” 穆清雪又懵:“到底要去哪里?” 赵景初无辜地说:“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大哥,你嫁给他,就是我家老头子逼你的。我左思右想,觉得逃走是最好的法子了。若是等到明天举行过了婚礼,那什么都迟了,别忘了把你的证件带齐就可以了。” 穆清雪难以置信自己理解的他话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私奔?” 赵景初连连开心点头:“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离开一段时间,最好是生米煮成熟饭,如果可以再生两个孩子,那就完美了。到那时,我家老头子就是想反对我们在一起,也无力反对了。” 穆清雪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提出无理要求的孩子:“景初,你知道我们这样做,将会引发的后果吗?” 赵景初浑不在意地说:“你放心吧,我家老头子会摆平一切的。” 穆清雪用满是不赞同的眸光,斜睨着他:“我知道以赵家的地位,没有人敢过多置噱。可是,纵使赵伯父能够呼风唤雨,他能够摆平云初哥受到的伤害吗?众人不敢在云初哥面前嘲笑他,云初哥就真的不会介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弃婚的耻辱吗?” 第99章此恩,如山 赵景初一张俊脸阴沉之极,黑眸冷冷地瞪着她,穆清雪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你就这么在意赵云初的感受吗?” 夜色更深,空气中安静得可以听见风吹过的声音。清风徐徐,吹得房中窗纱飘拂乱舞。心底漫生出无声的叹息,穆清雪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疲倦地说:“我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云初哥的感受?” 想起家里出事以后,那些曾经对穆氏百般讨好的人,全都变了一副嘴脸,人人是穆家如蛇蝎,躲避不及。心底深处,一直有一根丝线紧紧绷着,只要轻轻一拨,丝丝缕缕的痛楚在心尖上蔓延而生。穆清雪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而只有赵云初,对她没有任何的要求,只要自己能够做到,就愿意竭尽所能的去帮她。 赵景初就像是一只纸老虎,轻轻一戳,所有的生气,都泄了出去:“你真的喜欢赵云初吗?他那个人那么深的心思,你确定自己能够分辨出他对你说的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穆清雪固执地说:“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用我自己的心去感受,我也只相信我自己的心。听旁人太多的只言片语,自己左右摇摆,只会让我觉得心累。我只想听自己心底传来的声音。” 赵景初不甘地追问:“你真的宁愿和赵云初那个狡猾奸诈的男人在一起,也不愿意选择我吗?” 穆清雪的声音低沉而安静,如同天上偶尔滑过的几丝云彩,缥缈中带着落定:“虽然我和云初在一起,是你父亲的安排,但这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缘分?景初,我只想说,我们之间,少了缘分。” 赵景初像个孩子似的牢牢握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舍不得放手:“你真的喜欢赵云初吗?” 穆清雪眉头轻锁,努力想要理清心间的千丝万缕:“我还不知道此时的我,有没有爱上云初哥。可是我知道此时的我,是喜欢云初哥的。我也愿意试着去慢慢地感受云初哥对我的好,然后我慢慢地爱上云初哥,和云初哥渡过这漫长的一生。如果那个人是云初哥的话,我愿意去试一次。” 穆清雪的声音间轻绵而在不自知间,带上了一抹女儿家娇羞,却也如初雪,凉凉的一片片化落在赵景初的颊上。 赵景初机械地问她:“你对赵云初,究竟是喜欢,还是因为他对你好,你想要报恩?” “因为云初哥对我好,因而对我有恩,而我想要报答这份恩情,自然就想要对云初哥好。报恩,和慢慢地喜欢上云初哥,我觉得是一件相辅相成的事,并不矛盾。” 赵景初终于再也问不出一句话,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蔫头耷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穆清雪的房间。 在房门口,赵景初顿下了脚步,似乎并没有因为赵云初站在门外而意外,似乎如果此时赵云初没有出现,反倒是一件奇怪的事。 赵云初一向都是这么老谋深算的,不是吗? 自家老头子最欣赏赵云初的,恐怕也就是这一点吧?这也是自家老头子会把赵家交给赵云初的原因吧? 第100章好好,过这一辈子 赵景初心里一片冷,冷得彻骨,他没有再像往日一样每每见到赵云初便是冷嘲热讽,只是冷笑着开口说道:“这次,你又赢了。” 每次一出场,总是眉眼含春笑,脚底带风走的赵景初,此时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地离开了。 穆清雪疑惑地走出房间,却见意料之外、也是意想之中的赵云初,正在门外。 穆清雪似笑非笑,神情慵淡地斜睨着他。 赵云初看着她,神情之间,有些尴尬,半夜三更,出现在自己未婚妻的房门外,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多少都会有几分捉奸之嫌。 可是天知道,他真的只是很怕,怕自己会就这样失去穆清雪。 从小到大,赵云初从来都是大人眼中的最佳好孩子,而赵景初从来都是女孩子心中的最佳男朋友。 赵云初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如赵景初会讨女孩子的欢喜。 如果从来不曾得到过还好,得到过,再失去,赵云初怕自己——会陷入疯狂之境。 赵云初想对穆清雪笑一笑,可是自从母亲过世后,不曾再笑过的他,唇边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自然得显得有些扭曲。 赵云初想要对穆清雪解释,可是从来不曾对人解释过的他,也有些不知如何解释。 赵云初一时之间情急之下,脑袋上居然有些冒汗:“清雪,我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怕景初会……” 穆清雪拉起了赵云初的手,收起了眼中的戏谑之意:“云初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只是心里在意我。” 赵云初的心里,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只觉得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穆清雪说,却又有些不知怎么说:“清雪,我……我……” 穆清雪上前一步,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云初哥,你对我的好,还有你心里的患得患失,我都知道,我也理解你的这种心情。可是,我想说的是,云初哥,从我答应嫁给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我穆清雪的丈夫。这一生一世,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不离不弃。” “那时,我只当这是一场交易婚姻,心里已经是这样想的。何况现在……”穆清雪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垂头看着胸口的那个小小的头颅,赵云初那颗空空荡荡冰冰冷冷的心,填得满满的。冰冷的眉眼之间,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抬起了怀里的那颗小小的头颅,垂眸凝睇着她:“何况现在怎么了?” 穆清雪双颊染上红晕,害羞,却也迎视着他的眸子,有些坦坦荡荡似地说:“何况现在,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好好地过这一辈子。” 赵云初心中有着动容:“清雪,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 穆清雪不解地问:“那句话?” “清雪,我爱你。”赵云初冷俊的侧脸,从下而视,宛如刀削,薄唇轻轻而淡漠启声,竟让人感到融雪的温暖。 第101章爱你,已经很多年 赵云初的指尖,情不自禁温柔地抚摸着穆清雪的脸,心头火热,可是叹息却是冰冷的。与穆清雪的相逢,不知是宿命还是巧合,天意或者人为。不管是哪一种,赵云初的心里,都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赵云初的声音低沉,冷冷的磁性语调中,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性感:“清雪,其实在很多年以前,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如果你问我,究竟是为什么,或者是在哪一刻,我爱上了你,我也说不清楚。可是,从我知道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什么是爱上一个人,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满满的装的都是你,再也容不下别人。” 穆清雪诧异:“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 赵云初苦笑:“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知道之后,想再听见你叫我一声云初哥,都会是一种奢念。” 赵云初的语气,依然是以往的云淡风轻。 可是,穆清雪却又突然觉得心疼。 穆清雪敛起清目,把眸光低垂。她不曾想过,这份爱究竟有多沉重,或许真的就因为赵云初所说的极少极简单,所以自己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真正庞大的部分,却被赵云初的一再隐瞒,而致自己一再的错过。 “云初哥,以后,我一直陪着你。”穆清雪真的觉得心疼了。 “你说的,说过的话,就要说话算话,不许反悔。”赵云初冰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轻颤,大手在不知不觉间,下意识地握紧了穆清雪的手,“说好了一直在一起,少一分,缺一秒,都不算是一直。” 穆清雪忽然难得的起了戏谑之意:“我就怕有一天,你看我看得厌了,烦了。” 赵云初肯定地说:“我不会。” 这语气坚定而简单的“我不会”三个字,却莫名的感动了穆清雪。 穆清雪颔首:“好,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少一分,缺一秒,都不可以。” 穆清雪收紧双臂,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云初哥……” 穆清雪哽咽,说不出话。 心中的痛却一阵紧着一阵,如生生不息的海浪一般。 穆清雪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好? 赵云初为什么为她做了这么多?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自己欠他的也越来越多,这份恩情她又该如何报答? 眼睛酸涩的难受,视线里一片迷蒙。 赵云初感觉到胸口的衬衣,被湿意晕染,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扯了出来:“清雪,你怎么了……” 他一句话尚没说完,穆清雪已经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穆清雪冰凉而柔软的的唇瓣,紧贴着他的。 像盛夏里的小溪,灼热中又带了一抹清凉,在他的唇上辗转。 赵云初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激动到了极点。 赵云初闭了闭眼睛,蓦然捉住了穆清雪的唇瓣,吸允,碾磨…… 穆清雪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退出。 她刚刚一动,赵云初忽然唇齿一颤,轻轻地咬住了她的唇瓣。不曾咬伤她,却也不容许她的撤离。 第102章今天,我要嫁给你了 此时此刻,赵云初仿若置身在梦中。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赵云初志愿这场梦,永不会醒。 远远的天边,星光渐隐,晓月初沉,曙色慢慢地浮起。 穆清雪的手,轻轻地推了推赵云初的胸口,摇椅便在寂静的晨光里,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云初哥,天快亮了。” 赵云初的手臂紧了紧怀里的她,低下头俯在他耳边说:“没关系,时间还早。” 穆清雪低声说:“你赶紧回去吧,若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赵云初说:“可是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穆清雪“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云初哥,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你这么黏人?” “我只黏你一个人,好不好?”赵云初看着穆清雪的神态冰冷而又柔和,似乎含着某种让人沉沦的宠溺。那是只有穆清雪才能够读懂的温柔,“清雪,这段日子,这还是你第一次笑,你笑的样子真好看。” 好似他荒芜的心田,山花次第绽放,迎风摇曳,美不胜收。 赵云初的话说得平淡而诚恳,好像日常里不经意饮下的一杯白开水,简单得毫不引人注意。穆清雪不觉抬眸寻他,缓缓看牢他,仿佛不这样,便不能平伏穆清雪此刻复杂的心思。良久,他亦这样望着穆清雪,目光深邃而澄明。 不是不感动的,在穆清雪无知无觉的那些年岁里,赵云初已是情深似海,醉人的甜蜜仿若能穿透重重的时光与日月,将穆清雪整个人淹没。 “云初哥,我也舍不得离开你。”穆清雪一双眸子墨黑如漩涡,水汽氤氲。一声叹息,纠缠在夜风里,“可是,你忘了吗?今天,我就要嫁给你了。此时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我们日后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忍耐。” “我知道。”赵云初口中说着知道,却依然没有要起身离去的意思。 天边霞光初绽,先是给地平线上镶上一道金边,接着,太阳就露出了一线发亮的红光,再冉冉升起,升起,升起……天亮了。 穆清雪真的有些急了:“云初哥,你真的要走了,若是你我真的被人堵在了我的房间里,我真的是再也没有脸面见人了。” 赵云初见她真的羞了,急了,不觉感到几分好笑:“傻丫头,我们早已经领过了结婚证,本已就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就算是本人堵在房间里,又怎样?” 只是赵云初口中这样说着,却还是站起了身子。 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婚礼的事,赵云初还要赶回去再一一落实一遍,他不能让自己与穆清雪的婚礼,出现一点点的瑕疵。 穆清雪不满地一边往外推着他走,一边嘟嘴道:“哎呀,我不管,反正旁人总是要参加过了我们的婚礼,才会觉得我们是夫妻了。我们领了结婚证,旁人又不知道。” 赵云初抓住了她的手:“好好好,我走,不过,你要送我出去。” 穆清雪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只能送他。 穆清雪是真的怕被人看见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第103章今天,我要嫁给你了 穆清雪送赵云初出大门,一眼便望见他的车,停在路边。 “你路上开车小心,我先回去了。”穆清雪一声惊呼,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赵云初禁锢在了墙壁上,“干什么呀?你坏死了,吓了我一跳。” 赵云初坏笑着俯下头:“这样就坏了?哥哥还有更坏的……” 赵云初的余音,消失在她的唇齿之间。 赵云初甚至可以听见,躲在自己怀里的穆清雪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赵云初低头凝睇着穆清雪红彤彤的脸颊,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蜜意,口中却在取笑她:“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害羞的?” “对你心动以后。” 赵云初一愣。 穆清雪趁机身体向下一蹲,摆脱了赵云初的禁锢。她闪身飞快地躲进了铁门内,透过镂空的栏杆,对赵云初说:“云初哥,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来迎娶我的吉时。” 赵云初柔声道:“放心。” 他耽误任何事,也不会耽误今日的婚礼。 帝京市第一家族的长子长孙的婚礼,怎么可能低调?怎么可能简陋? 这是赵家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事。 这场轰动了整个帝京市的世纪婚礼,咬牙切齿的人有之,羡慕嫉妒的人有之,偏偏,真心祝福之人,少之又少。 本来在穆家出事以后,江家的二小姐江雅意,和沈家的大小姐沈碧芊,都会是赵家儿媳有力的人选。 谁曾想到,竟是峰回路转,赵云初最终还是娶了穆清雪。 她们竟然连一无所有的穆清雪,都比不上吗? 甚至,江雅意和沈碧芊想要欺骗自己,这场婚礼只是一场交易的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 在外人面前一向以冷面阎王示人的赵云初,此时眼中那浓得令人无法忽视的宠溺之意,只怕你是一个瞎子,都可以感受得到。 而很多人感受到穆清雪在赵云初心中的重要性以后,都开始重新估量穆家在帝京市的位置。 本来,赵家的两个公子,谁能够继承赵家,情势一直不明。 可是,这段时间,赵明轩动作频频,无一不再显示赵明轩做出的选择。 赵明轩的表示,不再暧昧不明,赵云初成为赵明轩的继承人,已经是一个不容改变的决定。 以赵云初如今的地位,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她的价值自然是要重新估量的。 帝京市里的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赵云初对穆清雪的感情,究竟只是做戏,还是穆清雪对赵云初而言,真的很重要,他们还是能够看得清楚明白的。 而此时的赵云初,却没有心思去顾及众人心中的盘算,他满心满眼,不过只是一个穆清雪。 这一生,赵云初年幼失去母亲的庇护以后,就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曾有人说,当你有了后妈,也就有了后爸。 自从父亲不顾众人的反对,把阮檀迎娶进家门以后,赵云初就充分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第104章洞房花烛夜 赵云初在赵家每走一步,皆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若非有爷爷奶奶的关注,只怕赵云初早已不知尸骨无存在那个旮沓角落里了。 而现在,他娶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为妻,他也有了自己的家。 为了穆清雪,赵云初知道自己,不可以停下征伐的脚步。他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可以伤害到穆清雪。 阳谋阴谋,诡计算计,只怕是他生命中再也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可是,在今日,只在今日,赵云初想要忘记了这一切,他只想单纯地感受娶穆清雪为妻的满心的喜悦。 赵家举行的是纯中式的婚礼。 繁缛的拜堂仪式结束之后,两个扮成小儇的少女,捧着龙凤花烛在前导行,赵云初执彩球绸带引穆清雪进入洞房。 进洞房时,脚必须踏在麻袋上行走,走过一只,喜娘等又递传于前接铺于道,接连走过了十只麻袋,意谓传宗接代。 入洞房后,按男左女右坐床沿,俗称坐床。 赵云初走进他们的婚房,看见穆清雪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喜床上,头上蒙着大红的盖头,等着自己去为她掀起。 心中那种幸福的感觉,自心间,一直溢上眼角,然后蔓延至唇畔。 赵云初一步步地走近穆清雪,一步步地走近自己的心之所向。 一个全福人手执喜杆,微微地轻叩了一下穆清雪的头,碎后将手中的喜杆,递到了赵云初的手中。 在穆清雪毫无防备中,忽然红盖头一晃便被撩起,她因意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等叫出声,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捂着嘴巴,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赵云初。 只见赵云初的手里拿着一杆喜秤,秤上挑着自己的那顶红盖头,眼神痴痴地看着自己。 望着赵云初眉端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意,穆清雪也不由得心生欢喜,面含羞涩地垂了下眸光。 赵云初只能像个傻小子似的,傻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穆清雪笑。 满心的欢喜。 喜娘也被他们之间弥漫的这股幸福之意而感染,笑眯眯地拿过来两个酒杯,倒上酒,一杯递给穆清雪,一杯递给赵云初:“祝两位新人,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赵云初喜欢这声祝福,虽然他知道,这句话不过是西娘们习惯性的祝词。可是,这句话却戳中了他心中最渴盼的那个点。因此,他给了喜娘一个大大的红包。 意外之喜,喜娘那好听的祝词,更是不要钱似的一句句的往外冒。 穆清雪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合卺酒了?她端着酒杯,有几分局促和羞意的在喜娘的引导下,和赵云初一起摆出胳膊交叉的姿势,仰着脖子艰难地将那杯酒喝下了。虽是喜酒,喝在喉中确实热辣和苦涩。 喝完酒,穆清雪无辜地望着赵云初,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赵云初接过她手中的酒杯,递还给喜娘。 赵云初牵起了她的手,问道:“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备些吃的,你先吃着。我还要出去应酬客人,我会尽快回来,你等着我。” 第105章洞房花烛夜 穆清雪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赵云初柔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会少喝些酒的,尽快赶回来陪你。他们都忌惮我,即使闹酒,也不敢闹得太过厉害。” 穆清雪羞得低下头,绞着自己的衣襟。再抬头时,只看见赵云初步出门外的背影。 喜娘笑道:“没想到赵公子是个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小娘子,你可真是有福气。不过啊,我这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了,可没有见过小娘子这么标致的人儿。小娘子与赵公子,可真是天生地设的一对人儿。” 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间立并鸳。大红的对联挂在新房门边。 绣凤鸾的大红被祳,堆满了床前。雪白的夏帐上,挂着龙凤的帐帘。 屋内处处都贴上了大喜剪纸…… 红彤彤的房间里,目光所及之处,红纱、红绫、红绸……仅有的异色不过是织锦上华美的彩纹。 小儿胳膊粗的两根巨大龙凤红烛燃得分外旺盛,加上四角的精致宫灯,就算落下红色葛丝帷帐,也是一片烟雨朦胧。 如此满室春风暧昧色。 赵云初终于应酬完了宾客,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到喜房时,夜色已经深沉。 而穆清雪已经脱下了沉重的凤冠,和繁累的喜服,歪在床上睡着了。 昨夜,清雪陪了自己一夜,整夜未曾入眠。 今日,又忙了整整一日,着实是累着她了。 想必清雪还想着等他回来,只是架不住重重的困意。 赵云初小心地帮她脱去了鞋子,将她轻轻抱起,取下了她的发簪。 如瀑的长发,顿时倾泻了一枕。 赵云初将她在枕头上放好,然后,给她盖好了被子。 夜色已深,红烛摇曳,赵云初却了无睡意。他望着安心地沉睡在自己怀里的清雪,就想要这样一直望着她…… 晨间特有的温暖而舒适的阳光,轻轻慢慢地洒落在肌肤上。 穆清雪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红色。 穆清雪怔愣片刻,眨眨眼,然后就看见了赵云初一双含笑的眸子。 穆清雪再眨眨眼,望望窗外已经亮起来的天色,昨日的记忆,顿时通通回笼。 穆清雪立刻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态度端正地认错道:“云初哥,对不起,我昨晚是想要等你回来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洞房花烛夜,新娘子丢下新郎一个人独自渡过漫漫长夜,自己却呼呼大睡,只怕除了她,再也没有谁了。 赵云初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傻瓜,对我你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我们还有漫长的一生要渡过,对我而言,未来的每一夜,都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穆清雪的眼中有了湿意,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掌心。 赵云初心慌道:“清雪,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穆清雪埋进了他的怀里:“云初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配得起你的这份好。” 第106章婆婆,百般挑剔 穆清雪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云初哥,现在几点了?” 赵云初神色淡然地说:“九点,怎么了?” 穆清雪一声惊呼,自床上一跃而起:“云初哥,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起床啊?” 赵云初理所当然地说:“昨天婚礼折腾了一天,你肯定累了,不想起的话,再多睡一会儿。” 穆清雪凄惨的惨叫:“我今天应该早起,给长辈们敬茶啊。” 赵云初不以为然地说:“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至于阮檀,她还没有资格喝你敬的茶,所以,你就安心睡吧。” 穆清雪能够理解并体谅赵云初的心思,只是现在,还不是赵云初能够为所欲为的时候:“云初哥,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想法有抱负的人。这些年在赵家,对你自己,你一直严以律己,从不曾放松过一时半刻。” 穆清雪挽住了赵云初的手臂,仰起脸孔,下巴支在他的肩头:“云初哥,我知道你是不愿意我受了委屈,觉得阮檀那种人,根本不配我去给她敬茶。其实,我也很讨厌阮檀那种人,倒不是说她出身贫寒,而是因为,她在婆婆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纠缠在公公的身边。其一,一个好好的清白的女孩子,自愿沦为小三,说明她的人品就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其二,我不相信阮檀一直对外标榜的对公公情深一片,不愿破坏公公的家庭,只愿能够陪在公公的身边。阮檀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如果公公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人,我不相信阮檀还能对公公’一往情深,情深不悔’。” 赵云初冷笑:“可是如此浅显的道理,我父亲如此精明的人,却看不透。” 穆清雪若有所思道:“也许,公公不是看不透,而是根本不在意。” 赵云初一愣,随即若有所悟。 赵云初本就是一个头脑聪明、心思剔透之人,闻言,困惑他多年的疑虑,顿时迎刃而解。 赵明轩是什么人? 赵明轩自幼聪明过人,在重重的继承人选中,以并不被人看好的三房次子的身份,而当选了帝京市第一家族的继承人,其心性之诡谲坚韧,可见一斑。 赵明轩知道阮檀心中所有的小算盘小算计,只是他并不在意。 赵明轩看中了阮檀的美貌,而阮檀不管是一片真心也好,一腔虚情假意也罢,赵明轩只在乎阮檀安分守己的陪在自己的身边做一朵解语花,安分守己地做他的赵夫人。 至于给一个女人一份荣华富贵,对赵明轩而言,不过是随手的事,并不会浪费他的任何精力。 对赵明轩这种有能力有野心的男人而言,手中的权利才是最重要的,女人不过是缓解压力、调解生活的一个乐子而已。 在赵明轩的眼中,阮檀也不过是一个稍具吸引力的乐子罢了。 这大概也是在外人眼中,对阮檀百依百顺极度宠爱的赵明轩,依然会选择赵云初为继承人的原因吧? 穆清雪见赵云初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便好言好语地劝道:“可是云初哥,不管怎么说,阮檀现在的身份是赵夫人,在外人眼中,公公与她也是恩爱的,我们可以不理会阮檀,可却不能不顾虑公公的脸面。赵家的大权依然还掌控在公公的手中,云初哥,现在还不是我们能够放肆恣意的时候。” 穆清雪心疼地说:“云初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我更知道,你心怀凌云志,必不甘心屈居人下。忍一时之辱,以期他日傲翔天下之机。” 第107章婆婆,百般挑剔 穆清雪双眸微微眯起,眼眸漆黑而又清亮,像洗过的天空一样澄澈,并且不似平日的清冷,含着点说不出的温情:“云初哥,只要你对我好,为你受任何委屈,我都不会觉得辛苦,反而会觉得心里很甜。” 赵云初失笑:“你傻啊?” 穆清雪微微发甜地向上一翘。 清丽的容颜瞬间如雪莲盛开,那一笑几乎倾国倾城。 赵云初认识穆清雪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在她的脸上,见过这样甜蜜的笑颜。 穆清雪轻声说:“有你心疼我,再苦我也觉得甜。” 赵云初那颗冰冷坚硬的心脏,在穆清雪的面前,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就融化了:“清雪,我和你领结婚证那天,在妈和爷爷面前的承诺,都是我的心里话。” “我知道。”穆清雪快速利落地梳洗完毕,无意识间就牵住了赵云初的手,“云初哥,我们赶紧下楼吧。” “好。”赵云初跟上了穆清雪的脚步,垂眸凝视着他们紧紧相握的那双手,大小不同,一大一小,肤色不同,一黑一白,握在一起,却是如此的和谐,如此的唯美。 一楼的大厅里,赵明轩、阮檀、赵景初皆已在座。 阮檀、赵景初满脸的阴沉色。 唯有赵明轩那双总是威严肃穆的眼神里,微微带了些许的笑意。 赵明轩对穆清雪这个媳妇,实在是满意至极。 即使穆清雪失去了穆氏这个背景,赵明轩依旧会不择手段地将穆清雪娶进他们赵家。 阮檀嘴角微翘,笑意有点冷:“在长辈们的面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穆清雪闻言,一边欲要收回自己的手,一边致歉道:“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会谨言慎行。” 赵云初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穆清雪回眸望他,以眼神示意他,暂时忍耐。 这时却听赵明轩甚为宽容地说道:“他们新婚燕尔,小夫妻之间,举止亲密一点,也不算什么。旁人见了,也能理解。” 阮檀因为赵明轩的一句话,不再纠缠这件事,却也没有停止她的找茬:“穆清雪,你身为别人家的儿媳,让公公婆婆一直等着你,你却在睡懒觉,这像话吗?” 穆清雪也为此事感到很不好意思:“对不起,今天确实是我起晚了,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了。” 即使穆清雪愿意为他受任何的委屈,赵云初却不能忍受:“昨日婚礼,琐事繁多,本就辛苦。况且,清雪还要佩戴一身沉重的凤冠霞帔,更是辛苦。清雪只是太累了,所以今天早上才会睡过了。” 阮檀冷哼一声:“还说穆氏是书香世家,这就是你们的家教吗?” 穆清雪眉眼间一冷,不卑不亢地说:“您作为长辈,清雪做错了事,您可以教训。但是,请不要辱及我的父母家人,这也是一个人应该具有的最基本的品格与修养。” 阮檀顿时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欠缺品格与修养?” 第108章公公,千般维护 穆清雪丝毫不让步地说:“您是长辈,对清雪的任何批评指教,清雪都会认真聆听,虚心接受。但是,请不要在言辞之间,对我的家人有任何的不敬。” 阮檀刻薄地提醒穆清雪道:“穆清雪,你可别忘记了,若是没有我们赵家,你们穆家可能已经在帝京市没有立足之地了。” 阮檀的言下之意,是需要尊敬不是他们穆家,而是穆家的人,都应该对赵家感恩戴德,毕恭毕敬。 “如果你看清雪不顺眼的话,为了避免影响你的心情不好,我今天就带清雪出去住。”赵云初丝毫不曾退让,直言不讳地言道。 穆清雪不露痕迹地捏了捏赵云初的掌心。 日光照在赵云初那张如雕塑般的脸上。 赵云初挺直的鼻子,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硬朗。 分明温暖的日光里,却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赵云初漆黑的双眸,似深不见底的深潭,瞳孔中散发着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神秘莫测。 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冷酷的弧线,微微向上翘起的嘴角透出一丝冷笑,似乎心底永远有一种不可化解的仇恨。 “都给我闭嘴。”赵明轩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却令所有的人,都立刻噤声,“大喜的日子,谁也不许给我挑起事端。” 阮檀与赵明轩说话时,声音自然而然又变得温柔娇憨:“老公,我不是挑起事端。我只是想让穆清雪明白,我们赵家也是有家规的,该有的礼仪,一样也不能少的。” 赵明轩不动声色地对阮檀说:“清雪的家教,我还是很放心的,就不用劳烦你操心了。至于你,等清雪有空闲的时候,不妨系统地跟清雪学习一下礼仪。” 赵明轩每说出一个字,阮檀的脸色,就惨白了一分。 赵明轩却视若无睹地对穆清雪说:“清雪,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随意,在这里,我特许你可以不用讲那么多的规矩。” 穆清雪微微一怔之后,敛容道:“父亲请放心,清雪定当讷言敏行,不让赵家因清雪而蒙羞。” 赵明轩唇角微勾,分不清是他笑了一下,还是只是嘴角部分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眼眸中的墨色,泛起一层淡然若水却又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对清雪,我还是很放心的。你的父母,将你和你哥哥教养得很好,即便是再放肆,也不会出格,所以我对你很放心。” 赵明轩颔首道:“清雪,敬茶吧,我等着喝你这杯茶,可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穆清雪恭恭敬敬地敬上一杯茶:“父亲和云初对清雪、对穆家的恩情,清雪会一直记在心里。” 赵明轩接过穆清雪的茶,喝了一口后说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爱护你和你的家人,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一代代人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子孙生活得更好一点?若是连自己的家人也护不住,我们赵家这两个字,也算是白写了。” 第109章公公,千般维护 穆清雪举着茶杯,等着阮檀接过去,阮檀却迟迟不曾抬手。 赵明轩看不过去,说:“没看见清雪在等着你吗?还不接过来?” 待见到阮檀接过茶杯,赵明旭又对穆清雪说:“清雪,若是在这个家里,谁让你受了委屈,有我给你撑腰。” 穆清雪感激地说:“谢谢父亲。” 阴沉着脸孔的赵景初,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虽然母亲对穆清雪的刻意刁难,让赵景初的心里,感到很是心疼,可是他总不能在赵云初的面前,拆母亲的台。 回到自己的房间,阮檀立刻换了一副温柔的嘴脸,抱着赵明旭的手臂,娇嗲地说:“老公,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个穆清雪格外的宽容啊?” 赵明旭坦言道:“清雪是我亲自选定的儿媳妇,这个儿媳妇甚和我的心意,几年前我已经向穆家提过亲,如今清雪终于嫁入我赵家,我很高兴。” 赵明旭眼含警告之意地看了阮檀一眼:“今天你故意刁难清雪的事,今后的日子,我不希望再看见它发生。” 心里的不悦在滋生翻涌,阮檀却柔顺的浅笑,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撒娇地轻声开口:“老公,你的话,我什么时候有不听了?可是老公,你有了儿媳妇,都不疼我了。” 赵明轩低下头捏了捏妻子的鼻子:“我什么时候不疼你了?你想要什么我没有买给你?至于我为什么对清雪这么好,那是因为我要让清雪打从心底里把赵家当做自己的家。只有这样,清雪才会有归属感,才会为了赵家的利益,而不遗余力。” 赵明轩让阮檀明白清雪的重要性:“一个合格的当家人是很难得的,只有选择一个合适的当家人,你和赵家的其他人,才能继续过着这样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清雪的容貌,在整个帝京市里,无人能及。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她的智商极高,能为公司提供最顶尖的技术,还有管理公司的经验。这些,其中一项,已是极为难得,何况,清雪是身兼数项。” 赵明轩有些志得意满地说:“能得此女,赵家必然会更加繁荣昌盛。” 阮檀心中鄙夷,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可是穆家有穆清雪,还不是身陷如此的困境?” 赵明轩忽然对阮檀的粗鄙愚蠢有些厌恶了,虽然她的容貌依然年轻美丽,可是有了穆清雪的对比,只会显得阮檀更加的庸俗不堪。 赵明轩的语气不觉也有了几分不容置疑:“很多事你不懂,就不要妄加评断。只要记得我的话就湿了。” 赵明轩见阮檀应得毫无诚意,又多加一句警告她:“阮檀,你给我记住,我们赵家可以没有你,却不能没有清雪。” 赵明轩的最后一句话,有如三九天气里的一桶冰水,对着阮檀当头浇下,让阮檀的一颗心,顿时寒凉透了。 看着赵明轩消失在门外的绝情的背影,阮檀一张姣好的面容,扭曲至了变形。 第110章求你,别离开我 赵云初和穆清雪并肩走在花园中,行至一片还算是开阔的地带,至少没有人能够有藏身之处偷听他们的谈话,穆清雪才停下了脚步。 穆清雪望着赵云初那张阴沉的脸孔,牵着他的手甩了甩,低声劝解他:“云初哥,别生气了,好不好?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赵云初抬手,大掌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白嫩的肌肤:“清雪,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让自己心爱的妻子受委屈,足以证明一个男人的无能。 穆清雪心疼地说:“云初哥,你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度过的,我这才只是第一天,又有什么觉得好委屈的?” 赵云初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地、却坚定地许诺:“清雪,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很久,我一定会让你在这个家中为所欲为,再也没有人可以为难你。” 穆清雪淡唇微勾,微笑着看赵云初,眼中是全然的信赖,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信你,云初哥。” 赵云初上前一步,温柔地将穆清雪抱进怀里,脸颊依恋地埋进了她的柔顺的长发间:“清雪,有你在我身边真好,这么温暖。” 赵云初收紧手臂,似是想要将穆清雪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身体和声音,几乎是令人难以察觉地轻轻颤抖:“清雪,求你,别离开我。你曾经带给我阳光,如果你再将这束阳光带走,剩我一个人独自停留在无边的深渊和黑暗中,我会发疯,我会发狂。” 穆清雪抱住了他,用手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你现在是我的丈夫啊,是要照顾我一生陪伴我一生的良人,是我这一生的依靠。从我戴上你的戒指的那一刻起,你已是我最亲的人。你说,我还能去哪里?” 穆清雪如梦似幻的一声轻叹:“云初哥,你的身边,就是我今生的故乡啊。” 赵云初松开了紧紧抱着她的双手。 赵云初的额头,轻轻地抵住了她的。 赵云初的眼底,影印着她的身影。 只有穆清雪,唯一,而绝对。 在母亲过世以后,阮檀刻意不再让赵云初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将小小年纪的赵云初送去了国外读书。 赵云初第一次正式见到穆清雪,是在穆清雪十二岁生日的那一天,他是受穆长风之邀,来到了穆家做客。 赵云初当时只觉得自己出生成长的帝京市,是如此的陌生,而自己,又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就在赵云初萌生退意之时,一个少女特有的清脆纯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赵云初静静地望向她,今晚生日宴的主人——穆清雪。 赵云初的目光,疏离而冷漠。 穆清雪皓腕如雪,托着如玉的下腮,巧笑嫣然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就叫你云初哥吧。云初哥,我哥他们都在跳舞,你为什么不去跳啊?” 赵云初眉眼微微下敛,冷漠地说:“不感兴趣。” 穆清雪眨巴眨巴眼睛,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第111章满目,玉树琼华 那时的穆清雪,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笑颜如花,骄傲而自信。裙裾飞扬,飘逸而洒脱。 深深蹙紧眉头,赵云初俊美的脸冰冷异常,沉默一时,遂冷然启声:“我什么也没有告诉过你。” 赵云初用冰冷掩饰自己的茕茕孑立,用疏远掩饰自己的格格不入。 明明身为帝京市第一世家的长子长孙,赵云初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天之骄子,却因为失去了母亲,而从小就被发配到了国外。他的后母阮檀,却对外美其名曰,为了让赵云初受到最好的教育。 这样的赵云初,穆清雪看在眼里,格外的怜惜。 赵云初有被穆清雪看穿以后的不在意与隐隐的不悦。 穆清雪笑意莹然,问道:“云初哥,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 赵云初冰冷的眸子宛如垂天雨雾,一凝眉宇,冷冷道:“你一个小孩子,跳什么舞?” 穆清雪轻笑,笑声如流水般好听:“云初哥,你可不要小看我,我跳舞很好的,保证不会踩着你的脚的。” 赵云初一时之间,有些怔怔的。若是对着别人这样冷着脸,别管什么人,都早已经被他给吓跑了。 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人,在他冷言冷语之后,依然对着他,笑颜如初。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穆清雪的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笑意,不曾因为赵云初的冷脸,而有丝毫的消减。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赵云初居然鬼使神差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赵云初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居然已经被穆清雪牵着手,滑下了舞池,随着穆清雪的舞步而起舞。 穆清雪的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语调都是飞扬的:“云初哥,你跳舞的样子真帅啊!你一跳舞,把所有的人,都比成渣渣了。云初哥,你真的应该多跳舞的,跳得这么好看这么养眼,不跳都浪费了。” 穆清雪的笑颜,像是一束最强烈的、无可阻挡的光芒,划破了赵云初的世界里的重重的黑暗,照亮了通向穆清雪的一条路,他的世界里的唯一的一条路。 赵云初的眼中,自此,再也容不下其他。 赵云初僵硬而冰冷的唇角,不露痕迹地微微向上勾了勾。 “云初哥笑的样子很好看啊,应该多笑笑的。虽然冷冷的样子也很酷啦,不过笑的时候,更好看。” 赵云初见穆清雪双眸如同星子般闪亮,俏脸上的笑容如同刚刚绽开的百合花,清新而又俏丽。 穆清雪的笑颜,就那样永远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无论时光流转,他永远会记得那夜,穆清雪灿然的笑颜。 寂静的夜里,他的眼前全都是她。 她如春风般温煦、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从江天相接的远方,把破暖的东风,绵延到他如冬日般冰封的心头。 她的笑容就像是春风。 春风化雪。 春风过处,冰雪消融。 仿佛在一夜之间,他的视野里,玉树流光,琼花溢彩,不再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而他的思绪,也与她的一颦一笑,眉目掩映,摇曳生姿。 而早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催生了,所有相思的理由。 他所有的快乐悲伤,都在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瞳里。 他不知道,想着她的时候,他倨傲冰冷的唇角,浮上了一抹不易觉察的浅笑。 第112章岁月静好,温柔安然 赵云初不知道,在他想着穆清雪的时候,他倨傲冰冷的唇角,浮上了一抹不易觉察的浅笑。 在晨光下,赵云初看见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影痕,说:“清雪,你若是还觉得困,就再回去睡一会儿。” “不用了,都已经起来了。” 即使穆清雪这般说,赵云初依然牵着她的手,往他们自己的房间而去:“即使不睡,回房休息一下也好。我们今天也没有什么事。” 这一日,赵云初都陪着穆清雪在房内休息。 穆清雪有些不安地问:“我们这样躲在房间里偷清闲,真的无事吗?” 赵云初不甚为意地说:“在婚礼上,我们两个人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情,自是有人打理。” 赵云初的语气转为歉意地说:“这个月本是我们的蜜月,我应该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城市度我们的蜜月。可是,我却因为我的工作,只能陪你短短三日。清雪,对不起。” 现在,正是赵云初与阮檀这些年的明争暗斗,逐渐转为明朗化的关键时刻,赵云初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穆清雪问他:“云初哥,那你知道我最想去哪个城市吗?” 赵云初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地回答:“云州。” 穆清雪笑得甜蜜:“云初哥知道我最心仪的城市,我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就像云初哥说过的,我们两个要在一起一辈子,那漫长岁月里的每一个月,都会是我们的蜜月。” “清雪,等阮檀不足为患的时候,我一定会将这个蜜月,补偿给你。” 两个人一起窝在露台上的吊椅里,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时而低声私语,想起什么说什么,都是些言之无物的闲聊,却丝毫没有无趣的感觉。 时而相偎无语,偶尔一个眼神交会,两人却只觉心意相通,温情无限。 情深意动,赵云初只觉胸腔之间,满溢着的皆是岁穆清雪说不出口的深情。 虽然此时,她就在自己的怀中,赵云初依然有着害怕失去的忐忑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从来都不曾属于自己。 赵云初眼神一直都落在穆清雪的身上,始终不曾离开片刻。 穆清雪的脑袋依偎在他的肩头,抬起头,两人眸光相缠,于盛夏的光影中静静流转。只觉岁月静好,温柔安然。只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对于总是将一分钟,掰成十分钟来用的赵云初而言,若是有人在他与穆清雪结婚之前对他说,他会耗费一天的时光,与一个人毫无意义的胡扯和发呆,他会觉得那个人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而此时此刻,赵云初才明白,当遇到那个对的人的时候,做再无聊的事,都是如此的快乐。 赵云初低下头轻轻覆盖在穆清雪微凉的薄唇之上。 穆清雪揽住赵云初脖子,任他如蜻蜓点水的亲吻,一点点细细的描绘着自己嘴唇的轮廓。 感受着彼此间的心跳越来越快,交换着彼此的甜蜜、 赵云初沉静如深井的眸子里都暗涌着风暴,垂目盯着穆清雪泛红的脸颊眼神水雾迷离,嘴角的浅笑犹如盛放的白莲,高贵圣洁的气质配上此时妖娆魅惑的模样,赵云初狠狠掐了掐大腿才强迫自己不再看她。 第113章心疼,层层涟漪 赵云初轻轻咳嗽一声,强迫自己将话题转到正经的问题上,可以打破这引得自己心神晃荡的绮丽旖旎。 “清雪,明天回门,你有没有先给家里带回去的东西?”赵云初起身自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清单,递给她看,“这些是我已经准备好的回门礼,你看你觉得还差些什么?” 长长的礼单,穆清雪越看越是心惊,心惊之后,却是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感动。 穆清雪一眼看穿,礼单上的很多礼物,不是这两天就可以买到的。很显然,这份回门礼,不是这两天才开始准备的。 赵云初坦然道:“你猜到了,这些礼物,其实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其实当初,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娶你为妻,而它们会真的成为回门礼。当时看见时,只觉得它们对你很适合,这些年,这一件件地买下来,不知不觉就积攒了这么多。我本来一直都在想,要怎么送给你。现在不用我头疼了,正好一次性地交给你。” 赵云初不怕让穆清雪知道,自己的爱,有多深,有多沉,有多重,他只盼自己对她的好,能在她的心中织成一张千丝万缕的网,羁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赵云初冷俊的侧脸,从下而视,宛如刀削,薄唇轻轻而淡漠启声,竟让人感到融雪的温暖:“爷爷他们的礼物,是我这几天挑选准备的,你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穆清雪心中震惊得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这个对名望权利有着渴求的势在必得的男人,竟然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对自己表白,向自己求婚,赵云初放弃了那些对他有着莫大助力的名门千金,他甘愿冒着可能被阮檀赶出赵家、一文不名的危险提出要娶自己,这让穆清雪的内心不得不产生出一丝感动,忍了忍快要流出的眼泪轻声道:“你准备得已经很周全了,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看着穆清雪垂眸发红的眼眶,赵云初恰恰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的心湖,又激起了层层的涟漪。心疼,怜惜,不舍,这一种种陌生的情绪,曾经从来不曾属于他的情绪,自他的心尖上涌出,蔓延,波及了他全身上下每一根最纤细的神经。 赵云初的大掌,温暖地抚上穆清雪的脸庞:“不哭了,在我的怀里,我要你以后每天,都是开心地笑着的。” 穆清雪在他的怀里扬起了一张含泪的笑容:“傻瓜,你不知道一个人在太开心的时候,也是会哭的吗?” 两个人在一起,只觉浓情蜜意,一天时光,匆匆而逝。 两个人在房间里躲了一整天,直到晚餐时间,才不得不出现在餐桌上。 大概是夫妻之间心意相通,赵云初对阮檀是厌恶至极,穆清雪也就极为不耐烦看见阮檀。 而令穆清雪意外的是,赵家真正的大家长、赵明轩的大哥、赵云初的大舅舅、也就是上辈子将穆清雪一枪毙命的——赵正轩,赫然在座。 第114章赵家的家规 穆清雪与赵云初昨天结婚的时候,赵正轩军中有要务,脱不开身,因此并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 此时突然相见,令穆清雪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 赵正轩一身戎装,脸部线条刚硬,表情肃然,正是穆清雪心中最敬重的那种男人的形象。 赵正轩,也是在赵家所有的人物当中,穆清雪心中最忌惮的一个。 只是不知为何,虽然上辈子被赵正轩一枪打死,穆清雪的心中,却并不恨他。 阮檀冷笑,神情极其轻蔑:“长辈都在家中,你们两个小辈,却独自躲在房中一天,成何体统?” 穆清雪一脸无辜,大眼睛在月光下忽闪忽闪的,泛着盈盈水波:“云初哥,莫非赵家有条家规,长辈在家的时候,小辈不许做自己的事情,只能够跟在长辈的面前?清雪初来,不懂规矩,还望云初哥将赵家的家规,给清雪一份才好。清雪定当背得滚瓜烂熟,谨记心中。” 赵云初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雾般的笑意:“不好意思,赵家并无什么家规,能够提供给你背得滚瓜烂熟。” 赵明轩轻咳一声,起身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大家就入座吧。” 赵明轩说完,用警告的眼神,淡淡地瞥了阮檀一眼。 阮檀心中一冷,顿时闭嘴安静了下来。 赵明轩对着穆清雪说话时,语气不经意间就柔和了下来:“清雪,这是大伯,你应该见过,只是他军务繁忙,想必你们见得少。” 穆清雪望向赵正轩时,眼中的戏谑之色尽收,恭敬有力地唤了一声:“大伯。” 赵正轩毫无温度的眉眼,竟然有了些许的回温:“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泥。” 赵正轩简单的一句话,却令阮檀心中震惊。 阮檀嫁入赵家这么多年,每次和赵正轩打招呼,赵正轩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更是吝啬得不曾对她多说过只言片字。 阮檀的眸光再次落在穆清雪的身上时,心里开始再一次对她重新评价。 阮檀曾以为,赵明轩说过的,娶穆清雪者,将为赵家的继承人,也不是不可改变的。可是此时见到赵正轩的态度,阮檀这才想到了此事,原本她以为的,要重要得多。 赵家看似明面上是赵明轩在执掌,可是赵家的人皆知,这一代的赵家,是背靠着赵正轩这棵参天大树,才得以肆意发展。 而赵明轩这个掌家人,对赵正轩这个大哥,可谓是尊敬有加,言听计从。 阮檀看着自己低着头一直玩手机,对眼前的一切不闻不问的亲儿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赵景初原本那么活泼跳脱的一个人,被这件婚事打击得整个人都蔫了。 阮檀心中暗生恨意,属于自己的儿子的,她都要为他夺回来。 若是此时的阮檀知道,赵明轩会一心一意将穆清雪这个儿媳妇娶进赵家,是有他极为欣赏穆清雪的成分在内,但更重要的,是赵正轩的一句话一锤定音——穆清雪此女,将来必成大器。放眼望去这整个帝京市,也不过一个穆清雪,够眼看而已。 阮檀若知此事,只怕心中的危机感更甚。 众人各怀心思的一度晚餐过后,赵明轩又说:“云初,明天是你和清雪回门的日子,礼物都准备周全了吗?别失礼了,让人看轻了亲家。” 赵云初颔首道:“父亲放心,都已经准备妥当。” 穆清雪亦说:“谢谢爸。” 赵明轩说:“好了,你们也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早些过去,别失礼于人前。” 赵云初淡声应道:“是,父亲。” 第116章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穆清雪极力想要镇定下来,她不能在出嫁以后,依然让爷爷为她牵挂不止。 穆清雪发颤的双手无处安置,零乱地搓捏着手腕间赵云初亲自为她戴上的那一串珍珠手链上,忽地手上一用劲,一颗颗珠子散落于地。寂静的夜色里,珠子叮叮咚咚落在青石地板上,声音格外的清脆。这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却让穆清雪一颗凌乱不已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爷爷,你坐着别动,我自己捡起来就好了。” 穆清雪捡起珠子,用手帕小心仔细地包好,放在了石桌上,寂寥的神色间,这才有几分羞涩地说:“这是云初哥送给我的,明日我再重新穿好带上。” 穆远山看着那一颗颗珠子,在月色中,泛着着莹润的光芒。难得的是几颗珠子,颗颗饱满,大小如一。他见过不少好东西,自然知道,这些珠子的价值,只怕是用颗计算。 穆清雪向来不爱金银首饰,只爱珍珠玉石。 这些珠子的价值倒也罢了,赵家从来也不是个缺钱的,难得的是赵云初的这份心思。 穆远山的目光有些纷繁复杂:“看得出来,云初很疼你。” 穆清雪被悲伤淹没的眼底,此时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温柔之意:“云初哥对我说,他很久以前就爱上了我,只是一直不敢让我知道。我现在对云初哥的感觉很复杂,有心动,有心疼,有不舍,有感激。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可是我就想要这样和云初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这样过一辈子。” 穆清雪的脸色微微苍白,她忍住眼底的那一丝痛苦和脆弱:“这些日子,我真的很难捱,我真的想就这样随着爸爸妈妈他们去了。如果没有云初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真的熬不过这段日子。” “和云初哥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会觉得心里很平静,很舒服。这段日子,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上,心里充满了绝望,却无法回头,只能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穆清雪的心中一抹酸涩蓦然泛上来,当初那种孤独的无助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云初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穆清雪的声音软弱而寂寞,在这如水的月色里如同唇畔溢出的一声轻叹一般飘忽,透出深深的自伤与疲惫:“爷爷,你能理解我这种感受吗?那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背离我而去,而只有云初哥陪伴在我的身边。” 穆清雪淡淡的话语,穿透稀薄的空气:“我承认我最初接近赵家的时候,的确是怀有极强的目的性,只是那个时候我的目标并不是云初哥,而是赵景初。我跟云初哥太熟,不忍心让他的婚姻变成了一场交易。可是云初哥却对我说,他愿意为我提供一个避风的港湾,而在这个港湾里,我可以自由出入。他对我没有任何的要求,他只想保护我不被人欺负。” 心里的波澜在翻涌,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轻声开口:“和云初哥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平静,渐渐地,我不再惶恐不安,不再觉得自己仿似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我日渐觉得,爱上云初哥,好像是一件越来越容易的事。” 第115章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来到穆家,赵云初还是很受穆家的礼遇的。 赵云初与穆长风、李俊言本就是大学同学兼好友,而穆远山为了孙女的幸福,待赵云初更是格外的亲。 一顿晚餐,可谓宾主尽欢。 晚餐后,穆长风、赵云初、李俊言、柳青芜四人,坐在客厅里,闲聊着。 穆远山起身说:“雪丫头,爷爷晚上有点吃多了,陪爷爷去园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穆清雪起身来到爷爷的身边,扶着爷爷慢慢地行至了花园中。 银白色的月光,如水般地洒落在精致秀雅的庭院里,映照得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朦胧婉约。 静夜里,处处皆可闻蟋蟀的叫声。 花的香气弥漫在空中,仿似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柔软得让人想要放下心中所有的防备、伤害、敌意。 慢慢踱步在花影扶疏的青石路径上,穆远山直白地问出了他心里最关心的问题:“雪丫头,云初那个小子对你好吗?” 穆清雪白皙得几乎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丝丝的红晕,即使在月色里,亦是如此的清晰可见,竟是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女儿家的娇羞:“爷爷,云初哥对我很好,是真的很好,您别再担心我了。”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一个母亲来问女儿的。可是清雪这个苦命的丫头,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只能由他这个老头子来问了。 穆远山对自己的这个孙女是极满意极欣赏极宠爱的,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穆家还没有出事、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没有过世的基础上。 穆家骤逢大难,儿子儿媳猝然离世,清雪这个丫头如果是个蠢的笨的,心甘情愿认命了,倒还好说。 偏偏,清雪这个丫头极为聪慧。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穆远山的心中,实实是放不下清雪这个丫头的。 清雪最初回到帝京市时,不眠不休,机关算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父兄的不甘。 儿子儿媳猝然离世时,清雪的悲痛欲绝,灰心绝望。 然后,清雪伤痛过后的眼中的不甘,仇恨。 这所有的一切,穆远山皆是一一看在眼中的。 所以,在短暂的时间内,穆清雪突然而来云淡风轻,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古怪。 这个丫头本就聪明过人,如今家中大变,她的性情变得让穆远山也是看不透了。 穆清雪扶着爷爷在湖边的凉亭里,落座。 穆清雪知道爷爷在担心什么,爷爷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她不能再让爷爷为自己担心:“爷爷,从家里出事,到我结婚,不过是短短月余时间,我却仿佛已经走过了漫长的生生世世。这每一步,都如行走在剑尖上一般,很痛,很痛。可是再痛,也比不过我爸我妈他们离世时,我心中的痛……” 穆清雪话未说完,眼眶已经红透,连忙低首,声带哽咽。 穆远山握住了孙女儿的手:“雪丫头,咱不说了,都是爷爷不好,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穆清雪泫然欲泪,却仍摇头:“不,是孙女儿不好,没有照顾好爷爷,还要爷爷为孙女儿操心……” 第116章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穆清雪极力想要镇定下来,她不能在出嫁以后,依然让爷爷为她牵挂不止。 穆清雪发颤的双手无处安置,零乱地搓捏着手腕间赵云初亲自为她戴上的那一串珍珠手链上,忽地手上一用劲,一颗颗珠子散落于地。寂静的夜色里,珠子叮叮咚咚落在青石地板上,声音格外的清脆。这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却让穆清雪一颗凌乱不已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爷爷,你坐着别动,我自己捡起来就好了。” 穆清雪捡起珠子,用手帕小心仔细地包好,放在了石桌上,寂寥的神色间,这才有几分羞涩地说:“这是云初哥送给我的,明日我再重新穿好带上。” 穆远山看着那一颗颗珠子,在月色中,泛着着莹润的光芒。难得的是几颗珠子,颗颗饱满,大小如一。他见过不少好东西,自然知道,这些珠子的价值,只怕是用颗计算。 穆清雪向来不爱金银首饰,只爱珍珠玉石。 这些珠子的价值倒也罢了,赵家从来也不是个缺钱的,难得的是赵云初的这份心思。 穆远山的目光有些纷繁复杂:“看得出来,云初很疼你。” 穆清雪被悲伤淹没的眼底,此时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温柔之意:“云初哥对我说,他很久以前就爱上了我,只是一直不敢让我知道。我现在对云初哥的感觉很复杂,有心动,有心疼,有不舍,有感激。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可是我就想要这样和云初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这样过一辈子。” 穆清雪的脸色微微苍白,她忍住眼底的那一丝痛苦和脆弱:“这些日子,我真的很难捱,我真的想就这样随着爸爸妈妈他们去了。如果没有云初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真的熬不过这段日子。” “和云初哥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会觉得心里很平静,很舒服。这段日子,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上,心里充满了绝望,却无法回头,只能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穆清雪的心中一抹酸涩蓦然泛上来,当初那种孤独的无助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云初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穆清雪的声音软弱而寂寞,在这如水的月色里如同唇畔溢出的一声轻叹一般飘忽,透出深深的自伤与疲惫:“爷爷,你能理解我这种感受吗?那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背离我而去,而只有云初哥陪伴在我的身边。” 穆清雪淡淡的话语,穿透稀薄的空气:“我承认我最初接近赵家的时候,的确是怀有极强的目的性,只是那个时候我的目标并不是云初哥,而是赵景初。我跟云初哥太熟,不忍心让他的婚姻变成了一场交易。可是云初哥却对我说,他愿意为我提供一个避风的港湾,而在这个港湾里,我可以自由出入。他对我没有任何的要求,他只想保护我不被人欺负。” 心里的波澜在翻涌,穆清雪轻轻抬眸,眸光清澈如水,轻声开口:“和云初哥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平静,渐渐地,我不再惶恐不安,不再觉得自己仿似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我日渐觉得,爱上云初哥,好像是一件越来越容易的事。” 第117章多言,始于厚爱 穆清雪一直都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她一直被家里保护得太好,她自己也始终足够优秀,因此没有什么值得她去说谎,她也不屑说谎。 可是现在,原本那么直接的一个人,眼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情绪,再也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穆远山也不知道孙女儿的这种转变,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过如今孙女儿失去了父母的守护,这种转变,虽说无奈,也应该是一种好的转变。 穆远山说:“丫头,只要你的选择,是让你自己觉得幸福的,爷爷就会很开心。” 穆清雪挽住了爷爷的胳膊,依偎在爷爷的身边:“爷爷,我会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要长命百岁,要陪着我和哥哥。” 长风和清雪其实都是那种没有什么心事的人,这次穆家出事以后,他们两个人,整个都沉了下来。穆远山看在眼中,真的是心疼自己的孙子孙女儿的:“好,爷爷会一直陪着你和长风的。” 穆清雪陪着爷爷回到客厅时,赵云初一眼看见她红红的眼眶。 赵云初有些担忧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她的面前,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问:“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如今赵云初还没有掌控整个赵家,在穆氏一事上,他没有能力帮上什么忙。 赵云初的心里,对穆清雪是说不出的内疚。 可是除了这件事他无能为力,其他的事,他都会不计一切代价,为她做到。 穆清雪瞧着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和赵云初的身上,有些羞涩地说:“我没事,就是和爷爷聊了一会儿天。” 赵云初凝视着穆清雪时,极其专注,仿似一些被他藏在心里的东西慢慢渗出,汇聚到眼中,浓得化不开,他再确定一次:“真的没事。” 穆清雪肯定地说:“我真的没事。” 赵云初的冷漠寡言,生人勿近,在这个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 赵云初的冷漠,针对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家人。 只有在穆清雪的面前,赵云初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看见穆清雪,赵云初就会不自觉地去到穆清雪的身边,不自觉地变得话多。 久伴必定情深,多言始于厚爱,穆远山想起了这句话。那么说,赵云初对自己的孙女儿,应该是真心的吧。 瞧着他们两个人,还真有些恩恩爱爱的小两口的意思,穆远山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他牵起了孙女儿的手,交到了赵云初的手中:“云初,我把雪丫头就交给你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 赵云初郑重其事地承诺:“爷爷,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对清雪的。” 穆清雪现如今受过的委屈,在他有能力的时候,他都会一一为穆清雪补偿。 穆清雪如今想要做、而做不到的事,他都会一一为穆清雪做到。 这也是赵云初在心底,对自己的承诺。 晚上归去时分,望着赵家的大门,赵云初明显地感觉到了穆清雪眼中自穆家带来的点点欢喜,变成了沉重肃穆。 第118章多言,始于厚爱 待有一日,他赵云初若能一手掌控赵家,必让穆清雪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而他赵云初需要做的,只是护在她的身后,让她畅行无阻。 穆清雪的手,附在了他的手上,她低眉浅笑,声如沥珠:“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穆清雪长长的睫毛,轻轻扬起,眸光温柔地落在赵云初的脸上:“云初哥,在你面前,我不想掩饰我的情绪。在我家里,我可以放下所有防备的情绪。可是在你家里,我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付阮檀和阮檀的狗腿子。作为一个女人,都想要和自己的老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想要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 穆清雪身体倾倒,靠在他的肩头:“我虽然不喜欢,可是我却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走过这好的和不好的所有。而且,我也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赵云初握紧了穆清雪搁置在他掌心间的手,他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等我。” 穆清雪静静靠在他肩上,两人良久无言。 遥远的天边,皆被黑夜温柔地吞没,一轮弯月溢出银霜般的光华,唯有到夜幕浓黑时,方可知其璀璨华美。 时光未央,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赵云初这一刻,心底忽然觉得无比的宁静,而他要做的,就是将未来的每一天,都化作此时的岁月静好。 穆清雪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云初哥,穆氏出事的这段日子不长,可是我却觉得这段时光,充斥了我的一生。只觉得,好似这一生,我的日子永远是惊多于喜。你来到我的身边以后,我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我很珍惜现在的日子,所以,我也很珍惜你——云初哥。” “云初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一体,夫妻同心,我想和你牵着手一起走完这漫长的一生。这一路上,所有的好的,不好的,我们都一起面对。所以,云初哥,永远都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感到愧疚。因为,我都不需要。云初哥,我只想要你这一生都对我好,都只爱我一个人,这样,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穆清雪在他的肩上扬起眸光,浅笑嫣然,“我只要你的爱,不要你的愧疚,因为你是我心之所向心系一生的男子。” 赵云初心中一动,低头吻向她。 寂静的夜色中,仿佛连风都已经停住。 穆清雪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心跳声。 熙熙攘攘,浮世繁华,一切都在她心中远去,苍茫天地间只剩下她和他,他和她。 短短一瞬,却又像绵长的一生。 过去很多被遗忘的记忆,忽然都有如泉涌般从记忆的最深处,丝丝缕缕地浮现。 那道总是远远地陪在自己身后的身影,那双总是静静地追随着她的目光。 从过去,到现在,一幕幕快速在脑海中闪过。 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赵云初已经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后。 在这一刻,她才知道,在点点滴滴中,在无数个不经意中,赵云初早已经固执地将自己刻到了她心上。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却是他们最心意相通的一次亲吻。赵云初用尽全力抱着她,她也尽全力抱着他。可缠绵总有尽头,他缓缓离开了她的唇,温柔地暖暖笑着,一字字道:“好,我答应你,以后,我在对你说抱歉,不会再对你心生愧疚。我只会好好地爱你,宠溺,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也只对你一个人好。” 第119章势成水火 穆清雪与赵云初本来回来得就晚,不曾想,客厅里居然依旧灯火通明。 他们在推门而入之前,彼此相视一眼,给对方一个好好自己去体会的目光。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阮檀危襟正坐在客厅里,衣服不等到他们,誓不罢休的模样。 只是令穆清雪意外的是,阮檀居然一身华服,珠翠满身,雍容华贵得坐等她。 阮檀并不是有什么好耐心的人,等了这么久,早已经是等得心浮气躁。她的目光微微冰冷,却依旧端着架子笑着:“我说清雪,你好歹也是世族大家里教导出来的千金小姐,别因为长辈的宽宥纵容,你就把所有的规矩都忘在了脑后。家伙尚有长辈,你们却在外面呆到了半夜三更才回来,这像话吗?” “就我所知,赵景初好像夜夜皆至黎明时分,方才归家。”赵云初整双眼眸布满阴沉,邪魅的脸部轮廓忽然变得骇然无比,坚毅的下巴印刻出冷硬。他自小便懂得隐忍,懂得藏匿锋芒,蓄势待发。可是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受过的委屈,他就是见不得穆清雪也受这般的委屈,“况且,今日回门,我和父亲说过,会在清雪家中吃过晚饭再回来。而父亲却说,我们可以住一晚再回来。还是清雪坚持要回来的。” 赵云初,当真是用千年的寒冰雕刻出的人物……实在,非常人能够承受的……阮檀瑟缩了一下,忽然又想起,自己已经在赵家当家主母这个位置上,稳稳妥妥地安坐了二十四年,从前赵云初不能对自己造成任何危险,今后也依然不能。 阮檀又重新强硬了起来,眸光却依然闪躲着赵云初,只是盯着穆清雪强势地说:“穆清雪,你别仗着你公公疼爱你的势,你就真的忘乎所以,忘记了你身为赵家媳妇的本分,忘记了所有的规矩……” “是谁仗着我的势为所欲为了?”门厅处响起了一道沉沉的声音,冰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凌寒。 阮檀听见了这道熟悉的声音,心中顿时一紧。 赵明轩常常在外面忙,有时数日不归家,也是正常的。 往日通常如今日这么晚,赵明轩尚未归家,一般都不会再回来了,阮檀还以为他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第120章势成水火 只是阮檀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傻白甜。若阮檀真是这样一个人,她又怎么可能将赵明轩留在自己的身边?并且让赵明轩顶着所有人反对的压力,坚持将自己娶进门? 阮檀不只是一个美人,还是一个很有些小聪明的美人。 能够让赵明正和赵明轩这兄弟二人,同时盛赞,并且另眼相待的人,这还是阮檀第一次见到。 只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穆清雪的能力。 若是,穆清雪若能被自己的儿子得到,自己的儿子若能得穆清雪尽心尽力的辅佐,再加上穆清雪身后的穆家,和儿子手中的赵家,即使自己儿子再不争气,想必也是能够撑起赵家的。 阮檀的心里,其实很清楚,她应该想法设法地与穆清雪好好地相处,并且穆清雪身后的穆氏,一定不能倒,她应该旁敲侧击地提点赵明轩,稳住穆氏如今的局面。只是,清楚归清楚,阮檀每次一看见穆清雪亲亲密密地与赵云初同时出现,并且一副恩爱有加夫唱妇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忍不住开始对着穆清雪十分不满,百般挑剔,千般刁难。 今夜,亦是如此,还倒霉得被赵明轩抓住一个现行。 阮檀此时都忍不住开始腹诽,自己和穆清雪一碰面,就没有好事发生。这个穆清雪,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的儿子一生的贵人吗? 赵明轩缓步走进客厅,目光不动声色地盯了阮檀一眼之后,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阮檀,你最近总是盯着清雪不放,你是太闲了吗?” 赵明轩心情好的时候,会叫阮檀为阿檀,心情差的时候,便会直呼阮檀的姓名。 正如此时这般,因此阮檀心里便清楚,这是赵明轩生气的前奏,他一向不喜欢忤逆自己的人。 而自己之所以能得赵明轩宠爱这么多年,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的乖巧听话与知情识趣,美貌,倒还在其次。 深谙审时度势之道的阮檀,立刻乖巧地坐在了赵明轩的身边,给赵明轩递上了一杯茶,温柔小意地说:“我哪里有闲得天天盯着清雪不放,我只是一直在客厅里等你回家,谁知等来了回家这么晚的清雪,也就是随口说了两句而已。我真正放在心里挂记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阮檀变脸之快,着实令穆清雪叹为观止。 可是赵明轩好像就是很吃阮檀这一套,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我再说最后一遍,清雪的事情,你以后都不用过问,我特许清雪在这个家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赵明轩抬眸对赵云初与穆清雪二人说:“你们两个人跟我来书房一趟,我有话要对你们两个人说。” 三人在书房坐定,赵明轩直入主题道:“清雪,你如今已经嫁给了云初为妻,也就是我们赵家的一份子。我已经决定让云初继承我的位置,既然你是云初的妻子,自然要与他同进退,共荣辱。所以,我打算将你安排进赵氏,你看可以吗?” 第121章阮檀的小委屈 穆清雪眸光微扬,望向赵明轩,她的一对黑亮的眸子深邃透明,像夜空里最亮的星:“爸,这些日子,众所周知,穆家发生了很多事,我真的是觉得精疲力尽。我现在还不想做事,想再休息一段时间。” 赵明轩颔首道:“你说得也对,你一介小小的弱女子,经历了这么多事,以一肩之力扛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也是不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穆清雪有些歉意地说:“是爸对我好,我有些任性了。” 赵明轩的眼眸雾气叠嶂,望进去深不见底:“清雪,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穆氏的事,赵家不会袖手旁观。你让你哥哥明日来公司找我,赵家会全面正是介入穆氏的危机。” 穆清雪微仰着脖子,动也不动,一双漆黑的眼就那样怔怔地看着赵明轩,仿似被人点了穴。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刻,夜色沉沉地笼罩大地,只有书房内的灯光,将每一个人脸上的汗毛,都找得纤毫毕现。 穆清雪的心忽然痛了一下,仿佛某个柔软的地方,给人狠狠挠了一下。 疼痛渐渐蔓延开来,扩展到全身。 穆清雪一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象给人抛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一寸一寸地煎熬,只恨不得身如齑粉,好不要承受这种痛。 这种疼痛,无人理解,无人分担。 可是赵明轩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好似将她面前的一条只能通往悬崖与地狱的死路,转眼间,变成了一条通天大道。 赵云初一手执住了她的手,一手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清雪,别哭了,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穆清雪反应过来时,眼里的泪水已经变凉,有一丝哽咽地说:“爸,谢谢你!我代替穆家的每一个人,谢谢你!” 赵明轩如冰刻一般的面容,锁着深深的沉郁。他的目光落在穆清雪的低着头默默垂泪的身影上,甚是心疼:“清雪,爸答应你,赵家既然插手管这件事,就一定会管到底,不会半途而废。你在赵家,就还如你未出嫁前在家中一般,随你喜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穆清雪眸底的无助在握住赵云初的手后,逐渐消散开来,她说不出话,只是点着头,一个劲地哭。 赵明轩说:“很晚了,你们也会去休息吧。” 赵明轩望向自己的长子,说:“好好照顾你妻子。” 赵明轩望着儿子儿媳离去的身影,只觉得自己那颗冷硬得没有一丝破绽的心脏,竟好像是裂开了一条细细的、肉眼几乎无法发现的裂缝,只有他自己可以体会到。 赵明轩回到卧室,看见阮檀依旧坐在沙发里等着自己,不由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回家时间不定,有时一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你不用特意等我。” 阮檀看见赵明轩,连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帮他脱去了身上的外套:“老公,你不在家,我也睡不好,还不如等着你。老公,你累了吧?我已经放好洗澡水了,你先去洗个澡,解解乏。” 赵明轩捏了捏她的脸颊:“还是你最贴心。” 阮檀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人家心里满满的只有一个你,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第122章阮檀的小委屈 赵明轩的面色转霁,软下了几分语气说:“阿檀,我知道你的心里不痛快,也知道你为何会频频地针对清雪。” 赵明轩拥着阮檀在沙发里坐下,微微垂下脸,脸颊有光影转合的弧度,无端添了一点柔情的意味:“阿檀,我知道自从我宣布让云初继承我的位置以来,你心里一直都感到委屈。景初是你和我的孩子,你以为我不疼景初吗?我最疼的孩子,就是景初。我给过景初很多次机会,可是,景初孩子性情,玩心很重,根本是难堪大任。就算是我一意将景初立为我的继承人,你以为赵家的那些老家伙们能够答应吗?” 赵明轩说:“阿檀,你和景初是我最疼的人,我不会亏待你们两个人的。对你们,我另有安排。” 阮檀眼眶一红,委屈地说:“老公,你最近对阿檀好凶,阿檀还以为,你再也不疼阿檀了。” 赵明轩低声调笑道:“乖乖地等着老公洗澡回来,老公今晚会让你知道,老公还疼不疼阿檀。” 阮檀心头一甜,红晕便如流霞泛上双颊。 赵云初在婚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去公司上班。早上起床时,赵云初含笑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穆清雪,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放轻了动作起床。 哪知赵云初刚刚翻身做起,穆清雪就睁开了眼睛。 赵云初俯下身体说:“时间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 穆清雪还有些睡眼惺忪地问:“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赵云初颔首道:“本来还想多休息几日陪陪你,可是父亲既然已经开口愿意帮助穆氏度过这次的难关,我还是亲力亲为,才会比较放心。” 穆清雪坐起了身,满含感激地说:“云初哥,我哥和穆氏,就拜托你了。” 赵云初牵起了她的手,认真地说:“清雪,我知道这是个在你心尖上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当做第一要紧的事去办妥的。” 穆清雪的眼中有了湿意,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掌心:“云初哥,你真好。” 赵云初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傻丫头,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赵云初笑道:“其实,我还挺开心的,我心里最遗憾的就是,我不能为如今的穆氏做任何事。如今父亲同意全面介入,我求之不得。只是,清雪,我们还在新婚,我却可能要天天加班,没有时间陪伴你。” 穆清雪依偎在他的胸口说:“云初哥,你将我应该做的事,都为我承担了起来,我又怎么会怪你没有时间陪我?” 吃过早饭后,赵云初自车库开着车来到大门口时,发现穆清雪居然已经等在了那里。赵云初停下车降下玻璃窗:“我走了,你回去吧。” 穆清雪口中应着好,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赵云初宠溺着说:“若是想我了,可以去公司找我。” “谁会想你?”穆清雪红着脸否认,却又在转眸间小小声地问道,“我去公司找你,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赵云初眸底蕴藏着淡淡的笑意说:“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打扰到我。” 第123章情浓处,不问真假 赵明轩早上准备去公司的时候,看见阮檀也是一身素装,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便随口问道:“你这是要去教堂吗?” 赵明轩与阮檀先是同居四年,然后又做了二十五年的夫妻,对阮檀可谓甚是了解。 阮檀一向不喜素色的衣服,反而喜欢浓烈鲜艳的色彩。 连赵明轩都不得不承认,阮檀的气质风度虽不如那些大家闺秀们自幼以来的浸淫,但是阮檀的衣品却是很不错的。 阮檀好像有一种天赋,知道怎么穿,能够更加衬托出自己姣好出众的容貌。 那些浓烈的色彩,穿在温柔娇俏的阮檀的身上,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萌,更显得她娇俏可爱。 阮檀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只有在去教堂的时候,她才会一身素装。 阮檀看了一眼,四下里无人,这才腻歪到了赵明轩的身边,娇滴滴地问道:“老公,你今晚回来吃晚饭吗?” 赵明轩捏了捏她的下巴说:“我会尽早赶回来。” 阮檀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温柔甜腻的笑容:“那我今天亲自下厨煲汤,等你回来。” 赵明轩对阮檀很放心,阮檀是一个做事极其有分寸的人。 就如阮檀每星期都会去教堂,但她的每一次出行都会极其低调,很少引起他人的关注。 阮檀选择的教堂,是在郊区的一座很小的教堂。 因为教堂的位置偏僻,去的人很少。 阮檀说,宁愿她去得远一点,也不愿自己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正因如此,赵云初对阮檀的一些小信仰小兴趣什么的,也都由得她去了。 阮檀每一次去教堂的时候,都会选择戴一顶有面纱的小礼帽,将她的面容,整个地遮挡了起来。 阮檀也可谓是这座小教堂的金主了,因此这里的神职人员都知道,阮檀行事一向低调,不喜被人知晓行踪,也都格外给予阮檀方便。 阮檀径自走进了自己固定进入的那间告解室,划十字圣号,然后说:“请牧师祝福,我罪人愿在教会内悔改。” 牧师说:“愿圣神光照你的心,使你诚心诚意告罪,并接受仁慈天父的恩宠。” 阮檀低声忏悔:“我因为贪慕权势而心生嫉妒,因此百般刁难新嫁入我家门的儿媳妇。其实我很喜欢她的,只可惜她嫁的那个人,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是我丈夫的前妻生的儿子。” 牧师说:“天主的慈父,因衪圣子的死亡死复活,使世界与他和好,又恩赐圣神赦免罪过,愿他藉着教会的服务宽恕你,赐给你平安。因现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赦免你的罪过。” 阮檀不甘地说:“牧师,我不甘心,他们同为我丈夫的儿子,为什么我丈夫舍弃了我的儿子,而选择了他前妻的儿子为他的继承人?我不甘心,也不服气。我错了吗?” 牧师说:“不管你做了什么,天父都会宽恕你的罪过,平安的回去吧!” 阮檀在起身离去时,将一个细细的瓶子,放在了告解室的小窗口上。而瓶子里,是一个卷起来的纸条。 第124章情浓处,不问真假 赵明轩对阮檀很放心,阮檀是一个做事极其有分寸的人。 就如阮檀每星期都会去教堂,但她的每一次出行都会极其低调,很少引起他人的关注。 阮檀选择的教堂,是在郊区的一座很小的教堂。 教堂的位置偏僻,因此去的人很少。 阮檀说,宁愿她去得远一点,也不愿自己给赵明轩带来什么麻烦。 正因如此,赵云初对阮檀的一些小信仰小兴趣什么的,也都由得她去了。 阮檀每一次去教堂的时候,都会选择戴一顶有面纱的小礼帽,将她的面容,整个地遮挡了起来。 阮檀也可谓是这座小教堂的金主了,因此这里的神职人员都知道,阮檀行事一向低调,不喜被人知晓行踪,也都格外给予阮檀方便。 阮檀径自走进了自己固定进入的那间告解室,划十字圣号,然后说:“请牧师祝福,我罪人愿在教会内悔改。” 牧师说:“愿圣神光照你的心,使你诚心诚意告罪,并接受仁慈天父的恩宠。” 阮檀低声忏悔:“我因为贪慕权势而心生嫉妒,因此百般刁难新嫁入我家门的儿媳妇。其实我很喜欢她的,只可惜她嫁的那个人,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是我丈夫的前妻生的儿子。” “你若诚心对她道歉,她一定会宽恕你的。”牧师说:“天主的慈父,因衪圣子的死亡死复活,使世界与他和好,又恩赐圣神赦免罪过,愿他藉着教会的服务宽恕你,赐给你平安。因现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赦免你的罪过。” 阮檀不甘地说:“可是牧师,我真的很不甘心,他们同为我丈夫的儿子,为什么我丈夫舍弃了我的儿子,而选择了他前妻的儿子为他的继承人?我不甘心,也不服气。我错了吗?” 牧师说:“不管你做了什么,天父都会宽恕你的罪过,平安的回去吧!” 阮檀在起身离去时,将一个细细的瓶子,放在了告解室的小窗口上。而瓶子里,是一个卷起来的纸条。 赵云初在婚后的第三天,就准备去公司上班。早上起床时,赵云初含笑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穆清雪,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放轻了动作起床。 哪知赵云初刚刚翻身坐起,穆清雪就睁开了眼睛。 赵云初俯下身体温柔地说:“时间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 穆清雪还有些睡眼惺忪地问:“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赵云初颔首道:“本来还想多休息几日陪陪你,可是父亲既然已经开口愿意帮助穆氏度过这次的难关,我还是亲力亲为,才会比较放心。” 穆清雪坐起了身,满含感激地说:“云初哥,我哥和穆氏,就拜托你了。” 赵云初牵起了她的手,认真地说:“清雪,我知道这是个在你心尖上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当做第一要紧的事去办妥的。” 穆清雪的眼中有了湿意,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掌心:“云初哥,你真好。” 赵云初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含笑说:“傻丫头,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赵云初笑道:“其实,我还挺开心的,我心里最遗憾的就是,我不能为如今的穆氏做任何事。如今父亲同意全面介入,我求之不得。只是,清雪,我们还在新婚,我却可能要天天加班,没有时间陪伴你。” 穆清雪依偎在他的胸口说:“云初哥,你将我应该做的事,都为我承担了起来,我又怎么会怪你没有时间陪我?” 第125章情浓处,不问真假 吃过早饭后,赵云初自车库开着车来到大门口时,发现穆清雪居然已经等在了那里。赵云初停下车降下玻璃窗:“我走了,你回去吧。” 穆清雪口中应着好,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赵云初宠溺地说:“若是想我了,可以去公司找我。” “谁会想你?”穆清雪红着脸否认,却又在转眸间小小声地问道,“我去公司找你,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打扰到我。”赵云初眸底蕴藏着淡淡的笑意说,“今天你有没有什么安排?还是打算一直呆在家里?” 穆清雪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她独自对着赵云初的时候,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娇气:“我今天打算去拜访吴叔叔,吴叔叔在我们结婚的时候,送了我们一份厚礼。而且,在穆氏出事的时候,虽然吴叔叔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却始终对穆氏不离不弃。吴叔叔也算是爷爷的养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拜的。” 赵云初的心情很好,好得像今天晴蓝如波的天空,他耐心地问:“是吴佩槐吧?” 穆清雪眉眼浅笑,淡淡拉开嘴角:“是啊。” 赵云初淡唇微勾,微笑着看穆清雪,点头道:“吴佩槐此人,重情重义,清雪,你可以信任他,不妨与他多多亲近。” 穆清雪无奈地说:“好啦,我都懂,别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不放心。不过,还是要谢谢云初哥你这么关心我。” 赵云初知道她聪明过人,可不知为何,就是对她总也放心不下。恨不能将她时时刻刻放在眼前,才能安心。 赵云初取出一张卡,说:“这是我给你办的卡,和我的卡是情侣卡,你先拿去用吧。” 赵云初说完,耳朵根竟然可疑地红了。 穆清雪眨了眨眼:“云初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养我一辈子吗?” 赵云初也顾不得害羞了,望向她认真地问:“你愿意让我养你一辈子吗?” 穆清雪自幼便冷静自持,聪明理智,家世又好,将自己的事,一向打理得很好,少有需要人照顾和保护的时候。 可是,如今被赵云初保护的感觉真好。 穆清雪只觉一颗心似浸在温泉里,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她低声说:“云初哥,如果是你,我愿意。” 赵云初自车窗内伸出手,大手抚上她的脖颈,拉着她低下了头,印上了他的唇。 他的衣襟间有好闻的古龙水的香气,夹杂着香烟的淡淡清苦味道,还有他身上那种盛年男子陌生而浓烈的气息,直叫穆清雪安心并沉溺。 赵云初的气息暖暖的拂在脖颈间,有点点湿热的意味,像夏日里只穿了轻薄的衣衫贪一歇凉快。 赵云初的指尖,温柔地抚触着她娇嫩的面颊,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如此温香软玉抱满怀,任哪个君王都不想早朝了。 赵云初在她耳边轻声低叹,温柔低语:“我真的要走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走。” 穆清雪的脸颊上,不由得也泛起了一抹红潮:“哎呀,你赶紧走吧,我也要准备出门了。” 赵云初叮嘱道:“让司机送你去。” 穆清雪笑着点头,笑得心酸而又幸福。这一刻,她真正把自己的交给了赵家,把自己交给赵云初。她相信,她会幸福的。 从这一刻起,她会幸福。 她含泪含笑向四处看了一看,远山如黛,一片朦胧。景致美极。 第126章开弓没有回头箭 穆清雪很是喜欢吴佩槐书房窗外的景致。 书房临湖,四面荷花,台阶可以直接下到水面。 远远近近的荷花,层层叠叠的在日光下绽放。 吴佩槐看着穆清雪舒展的清浅眼眉,略显忧心,且担心:“大小姐,你冒然嫁给赵云初,我总觉得有些欠妥。” 吴佩槐轻叹一口气:“大小姐,你别怪我多事,我只是在想,你父母如果泉下有知,他们一定会心疼的。” 穆清雪缓缓摇头:“吴叔叔,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父母过世以后,你就是如同我父母一般的存在。” 穆清雪的眉峰轻轻挑起,眸光微微闪烁,陷入了沉默之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穆清雪并没有让吴佩槐等太久,只见她双眸微微眯起,似在思考要怎么说要从何说起。 穆清雪的眼眸漆黑而又清亮,像洗过的天空一样澄澈,并且不似平日的冰冷,含着点说不出的温情:“吴叔叔,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其实,一开始我是打着用自己去换取穆氏的转危为安的主意的。可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摸不着,看不见,却也猜不透,想不到。也许在无意中遇见了某人,便会莫名会心系某人,毫无原由地牵挂他。这一切的不经意,却让人感觉到冥冥中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存在,心不信缘,身却深深陷落在情缘之中不能自拔。” 穆清雪望着窗外在风中起起伏伏的荷叶荷花:“吴叔叔,我和云初哥自小就已相识,可是他在我心里,始终也只是一个哥哥一样的存在。我也不知为何,他在我的生命力,从哥哥的角色,转换到丈夫的角色,是那样的自然。” 穆清雪微微一笑:“吴叔叔,我最幸运的事,是我把自己卖给了我喜欢的人。” 吴佩槐心事重重地问道:“大小姐,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确认了陷害穆氏一事,是赵家所为。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 穆清雪释然地说:“吴叔叔,云初哥真的对我很好。可是,曾经在云初哥对我好的每一分每一秒里,对我而言,都是一种煎熬。因为,我心里一直都放不下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这也是我心里,永远都不可能过去的一道坎。然后有一天,我想通了。我深信,陷害穆氏一事,即使与赵家有关,也不可能与云初哥有关。” 吴佩槐反问道:“可是你想过没有?赵云初毕竟是赵家的人,即使他与赵家再不合,那些人也都是他的家人,他真的能放任你报仇吗?” 穆清雪的心中一抹酸涩蓦然泛上来,当年那种孤独的无助仿佛又出现在眼前。穆清雪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她轻声说:“若真到了那时,我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各凭本事罢了。” 吴佩槐的语气中有着几分苦涩地说:“大小姐,你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是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我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迟疑。”穆清雪没有丝毫迟疑地、坚定地、决绝地说,“若不能为父母洗刷冤屈,我穆清雪枉为子女。” 第127章开弓没有回头箭 吴佩槐的私心里,其实是很欣赏穆清雪的这份决绝的。 也许在旁人的眼中,会觉得穆清雪过分无情。 吴佩槐却觉得这样的穆清雪,多了份女子少有的英气,与杀伐决断。 就如今风雨飘摇的穆家来说,如此甚好。 吴佩槐正色道:“大小姐,你让我找可靠的人,二十四小时盯着赵明正、赵明轩、阮檀、赵云初、赵景初五人,这几天,这几个人都表现得很正常,并无什么反常之处。” 穆清雪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不再有任何言语,她只是一味的盯着已经不泛热气的茶杯,怔忡亘久。 吴佩槐亦沉默,目光直直地看着穆清雪微微下垂的眼睑。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眼底深沉莫测,似是心思千回百转。 许久的沉默弥散开来,空气里凝结着一种微妙的紧促感。 穆清雪瞟了一眼身边的吴佩槐,低声道:“云初哥可以不用再让人跟着了,重点跟一下阮檀。” 吴佩槐不解地问:“阮檀在赵家,是最没有实权的一个人,有必要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的精力与时间吗?” 穆清雪眼眸清冷,唇有薄笑,手指轻轻抚过杯盏的杯沿,若有所思地问道:“吴叔叔,阮檀在你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佩槐沉吟片刻,斟字酌句地说:“阮檀此人,聪明伶俐,心机颇深。最为难得,涉世一道,藏巧于拙,用明若晦。” 穆清雪扬起唇角,丝丝冷意浮起:“吴叔叔说得客气,其实简而言之,阮檀就是一个标准的机会主义者。像阮檀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你认为她心中会有什么信仰吗?” 吴佩槐问道:“大小姐是说阮檀信奉天主教一事吗?” 穆清雪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星星般璀璨:“我想知道,阮檀是因何缘由信奉天主教的?吴叔叔你查过此事吗?” 吴佩槐颔首道:“自大小姐嘱咐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盯死赵家核心一族赵明轩一家人时,我就撤查了他们所有人的底细。据说关于阮檀信奉天主教一事,是因阮檀的母亲突发脑干出血,陷入昏迷,变成了一个半植物人。阮檀无所适从,情急之下,去了天主教堂为母亲祈祷。不想不久之后,阮檀的母亲真的就此清醒了过来。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因此,当时这事在医院,还颇为轰动。而阮檀深信不疑,这是天主给予她的力量,从此,她便信奉了天主教。” 穆清雪不以为意地说:“好一番孝心,当真是感天动地。只是,这事在阮檀的身上,我却不信。本来我还不曾留意此事,今早我出门时,阮檀也出门去教堂。我随口问了一句,云初哥便告诉我说,阮檀这人精明功利,却是一个最虔诚的教徒。风雨无阻,十年间不曾因任何事而落下。” 穆清雪似笑非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吴叔叔,你给我盯死了阮檀。我没有证据,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阮檀的身上,必定有着什么秘密。” 128章开弓没有回头箭 “盯死阮檀,倒也无碍,本来也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现在不过是更加小心注意些而已。”吴佩槐忧心忡忡地问,“只是大小姐,赵云初如今已经是赵明轩公开的继承人,在赵明轩的身上,必定更容易挖出事情来。” 穆清雪垂下的双眼抬了抬,对上吴佩槐潭底的那抹幽暗:“吴叔叔,我知道你心底在担忧什么,你怕我若寻常女子一般,因情爱而误了正事。可是吴叔叔,我真的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罢了。” 穆清雪的眸子底处越来越沉醉,有华彩流溢:“我的心里有了云初哥,就想要将他放在我的心尖上珍藏,呵护。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一面和他卿卿我我,转过身去,又满是不信任的暗中调查他?吴叔叔,我真的很喜欢云初哥,我想要和他长相厮守,恩爱白首。对他哪怕有一丝丝的猜忌,我都会觉得这是对他、亦是对我的一种亵渎。吴叔叔,我真的做不到。” “吴叔叔,但是我可以承诺,除却云初哥,我不会耽误任何事的。”穆清雪心存侥幸地说,“况且,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也许,赵家与穆氏的事,根本毫无关系。那真的就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了。” 本来,穆清雪心中是已经认定了穆氏的事,赵家绝对参与了其中。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也因此,上一世,邵景词会一直针对赵家。 可是现在,穆清雪迟疑了,犹豫了。 穆清雪眸光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之意,望着吴佩槐。 穆清雪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又说不出的明澈。 吴佩槐终究是退让了,他一声长叹道:“我此时也唯有希望,陷害穆氏一事,真的与赵家无关。大小姐,我真心盼着,你能够和赵云初好好的过日子。” “谢谢吴叔叔。”穆清雪说,“还有记得,这些事,不要让我哥知道。” 穆家,有她一个人脏了双手,就够了。 而此时,在赵明轩的办公室里,穆清雪和吴佩槐的对话,正一个字不漏地传进赵明轩和赵云初的耳中。 赵明轩微微扬眉,对自己的长子说:“云初,看来我可以恭喜你了,你确实娶了一个和你同心的妻子。” 冰冷而深沉,赵云初淡淡启声:“爸,你不要怪清雪,陷害穆氏这件事不是我们赵家做的,以清雪的聪明,早晚可以查得到。” 赵明轩抬眼,黑眸中不起一丝波澜,淡淡摇了摇头:“这样的穆清雪,反而正是我所欣赏的。若是穆清雪如此轻易就相信了我们,我倒是会怀疑她的智商。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亲耳听见的,亲眼看见的,这样的穆清雪,才配做我们赵家的长媳。” 父亲对穆清雪私底下的监视监听,令赵云初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因此他问道:“那可以不再监视清雪了吗?清雪现在毕竟已经是我的妻子。” 第129章温柔,只为你一人 赵明轩不为所动地说:“云初,你应该知道,这是所有想要变成我们的人,都必须经历的一份考验。只有经过了这份考验,才能够成为我们赵家自己的人。将来,你会成为赵家的掌舵人,我希望你能够有一份坚定的心性,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摇。感情用事,是身为一个掌舵人,最不需要的。” 赵云初沉默不语。 穆清雪是他唯一的底线。 赵明轩语气中有了一份松动:“我也知道,你与清雪是新婚,正是感情正浓的时候。可是,这是我们赵家数一百多年来,延续下来的惯例,没有人可以例外。你若是对清雪心怀歉意,在清雪经过考验期以后,你可以多多地补偿她。” 赵云初心底冷笑,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补偿。 赵云初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手掌赵家重权意念,唯有如此,他的清雪,才能够在他的羽翼之下,肆意绽放,没有一丝阴霾。 赵云初毕恭毕敬地说:“父亲说得是,是云初意气用事了。” 赵云初一直进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那张冰块脸,才阴沉了下来。 赵云初的首席秘书,望着他散发着寒气的背影,那句“您夫人在您办公室里等您”被赵云初的关门声,阻隔。 赵云初今天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通知了他办公室的所有的秘书,如果他的妻子来找他,直接放行,不必通传。 赵云初心情沉郁地走进办公室,猝不及防,迎面对上穆清雪清澈明媚的容颜。 穆清雪所有的聪明与才华,都是那般明艳地绽放在阳光之下,肆意,骄傲。 令赵云初一见沉沦。 赵云初却不喜欢别人口中夸赞的自己的精明能干。 自母亲过世以后,他所有的心思,都藏匿在心底最深沉最黑暗的地方,不能、亦不敢让人窥见。 赵云初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数之不尽的阴谋阳谋上。 赵云初有时在想,正是因为自己这样的阴暗而不得见光,穆清雪的明亮,对自己才会有这样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一如暗夜里扑火的飞蛾。 穆清雪坐在办公桌旁,他的那把椅子上,手托雪腮,凝眸睇着他。如水的眸光,无言地抚平了赵云初心中的那股怨气。 赵云初敛去了眼中的寒意,走向她的身边:“你这是来探我的班?还是查我的岗?” 穆清雪脑袋微斜:“既是探班,也是查岗,怎么赵总不欢迎吗?” 赵云初低下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随时欢迎,在我这里,穆清雪永远都是畅行无阻的。” 穆清雪抬起头,咬了赵云初的下巴一口:“别人都说,赵云初冷酷铁血,无情无爱,这个这么会说甜言蜜语的人,真的是我的云初哥吗?” 赵云初垂眸看她,认真地说:“不是甜言蜜语,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心里话。” 穆清雪心中感动到了开始心疼他,别人眼中这样冷漠无情的赵云初,将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她一个人。 第130章温柔,只为你一人 穆清雪一念至此,心情激荡,心中层层叠叠的情绪,汹涌而来,眼眶蓦然湿了。她本来就生得极美,如今一副眼眶泛红、泪水盈盈的神色,更是让看见的人不禁心软无比。她明眸善睐光华流转,似有水波物华煜煜生辉,仿佛下一刻,那汪汪的水色就会流淌而出。 赵云初托着清雪的下颚,缓缓抬起清雪完全濡湿的面颐,轻轻吻着穆清雪的泪,目中闪烁着无比的疼惜。 穆清雪满腔的情意,在胸口肆虐,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云初哥!云初哥!云初哥!” “只要你叫我,我总会在你身边。” 穆清雪依偎在他的胸口,只觉得心中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赵云初捏了捏她的下巴,取笑她道:“想我了?” 穆清雪傲娇地说:“谁想你了?只不过我才不想在家和阮檀一起吃饭,可是我一个人吃饭又觉得没有意思,所以勉为其难地来找你陪我一起吃饭而已。” 第131章悲伤,夜以继日 叶家,其实和穆家极为相似,算是一个书香承家的商贾之家。 叶浅予自幼家教极严,可谓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真的是从书香里走出来的窈窕淑女。 当时的叶浅予,是京城里所有名门闺秀的典范,也是所有的名门公子想要娶回家的正妻。 这样的叶浅予,外表温柔,实则极为自律。 新婚伊始,赵明轩也很是宠爱了一阵叶浅予。 只是时日久了,叶浅予严谨的性子,令赵明轩觉得很无趣。 赵明轩的本性,其实是很大男子主义的,他喜欢那种漂亮的、温柔的、小鸟依人的那种女孩子,不需要太聪明,不需要太能干,可以傻傻的。 赵明轩觉得叶浅予的外表,欺骗了他。 叶浅予的外表符合赵明轩对女孩子所有的审美,可是叶浅予藏在外表下的本质,却具备了赵明轩所有的不喜。 就在这时,阮檀出现在了赵明轩的面前。 赵明轩有了阮檀以后,只有在正式的场合、必须要叶浅予出场的场合,才会与叶浅予合体,只有在这种时候,叶浅予才可以见到赵明轩。 叶浅予自幼受的教育便是三从四德,从一而终。 赵明轩本人也是极为出色的,外表、家世、学识、气度,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 而赵明轩又是叶浅予的丈夫,叶浅予爱上赵明轩,是如此顺理成章的事。 叶浅予只是没有想到,在她将一颗芳心全全系在赵明轩的身上时,赵明轩却毫不留情地砖头离去。 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可是,自他们结婚的那一天起,他们已经都没有了离婚的权利。 叶浅予有她自己的骄傲,她不会摇尾乞怜,去祈求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施舍自己一份感情。 叶浅予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赵云初。 叶浅予的悲伤,都留在了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而在外人的面前,叶浅予变得越来越冷漠。 叶浅予,把自己困在了一座孤岛中。 那里,孤独,而悲伤。 没有多久,叶浅予病倒了,一病不起。 临终前,叶浅予对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只有赵云初。 叶浅予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叮嘱道:“云初,不要像妈妈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宁折勿弯的性子,活得太辛苦。” “云初,记住妈妈的话,为了保护好你自己,不择手段些,都是可以被允许的。对那些伤害了你的人,更没有必要宽容以待。”叶浅予放心不下,她想陪着自己的儿子,陪着他长大,可是叶浅予真的咽不下那口气。她居然输给了那个一文不名、俗不可耐的女人,赵明轩,身为自己的丈夫,用一种最难看的方式,把她踩在了众人的眼前。叶浅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她想要放宽心,却根本做不到。自己困住自己,前无去路,后无归途,“云初,答应妈妈,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照顾自己。属于你的,谁也别让他拿走。” 叶浅予在走之前,为了自己的儿子,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 可是,不管做了多少的准备,叶浅予还是放心不下。 第132章悲伤,夜以继日 叶浅予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不管表现得多么纯良,都不是一只任人欺凌的小绵羊。 赵云初性情中的那份狼性,完全遗传自赵明轩那强大的基因。 可是,纵然赵云初的手段再多,他终究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夫妻多年,叶浅予太过了解赵明轩,在自己离世以后,赵明轩一定力排众议,娶阮檀进门。 这并非赵明轩有多爱阮檀,而是赵明轩要让所有的人看见,他赵明轩想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 年少的赵云初,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他要如何在赵家立足? 赵云初看得出母亲所有的担心,牵挂,和不安心,不放心。 赵云初缓缓地握住了母亲的手,他不能让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这个女人,走也走得不安心。他的手掌,还有少年人特有的纤长,可是叶浅予却感觉出了他的强硬与坚决:“妈,你放心,在我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我会隐忍,而静待时机。待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所有属于我的一切,我都会拿回来。而你现在所受的委屈,我亦会一一为你讨回来。” 叶浅予最后走的时候,只见赵云初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母子之间说过些什么,只是叶浅予走后的面容,安详而宁静。 叶浅予卧病在床两年,再也没有见过她名义上的丈夫——赵明轩。 那时的赵明轩,正在阮檀的床上。 叶浅予走后,大概有一年的时间,赵云初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而在叶浅予走后三个月,赵明轩已经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地娶了阮檀进门。 阮檀进门时,赵景初已经十岁了。 而阮檀嫁进赵家没有多久,就将赵家原本的太子爷赵云初,发配去了国外念书。 就是在念书时,赵云初碰见了穆长风与李俊言。 赵云初曾经对帝京市里说得出名号的那些家族的继承人们,都做过详细的分析和调查。 赵云初知道,此时穆长风对自己的可以接近,不过是可怜自己新近丧母,丧母之后,又添后妈,添了后妈,亲爸变后爸,有了后妈后爸,他堂堂的太子爷,竟然被赶出了家门。 穆长风看着这可怜的自己,在学校里,独来独往,形单影只,他的善心大概又爆棚了吧? 穆长风此人,颇有些侠气与豪气,痴迷武侠小说,痴迷白马长剑走天涯。而且将他的痴迷带进了现实世界,喜欢打抱不平,喜欢锄强扶弱。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算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此时的穆长风,大概他的武侠梦又发作了。见不得受尽欺凌的自己,孤单地晃荡在他穆长风穆大侠的眼前。 十四五岁的少年,最容不得的就是旁人的同情与可怜。 可是这一次百般的冷落,换来的却是穆长风一张张的灿烂笑脸。 赵云初就没有见过,像穆长风这样,这么喜欢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的人。所以,最后,赵云初输给了穆长风。 第133章谢谢,让我遇见你 在赵云初的心底最深处,别扭的少年,别扭的年纪,不愿意承认,穆长风对自己的死缠烂打,他的心中是欢喜的。 穆长风陪伴着赵云初度过了最孤单的少年时代,并在有意无意之间,为他抵挡了来自阮檀的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 穆长风亲自将赵云初带回了帝京市,亲自带着赵云初出入各种各样的场合,这才让赵明轩蓦然想起,自己还有赵云初这么一个儿子。 赵云初的出现方式,让赵明轩很是丢了一个大脸。赵明轩虽然将赵云初接回了家,却也对这个长子,越发的不喜了。 赵云初知道穆长风是故意这样做的,他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不过,赵云初也很喜欢,就是了。 少年时光,当时的赵云初,总觉得漫长难捱。 那时的赵云初,恨不能他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再次睁开眼睛,他就已经长大了。 大得足以保护自己,保护母亲,保护所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然而,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赵云初有些怅然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答应母亲,会为她曾经受过的委屈,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如今依然不曾做到。” 穆清雪握住了他的手:“只要我们一直不放弃,就总会有做到的一天。” 赵云初会握住她的手,满眼的珍惜:“不过,我却要感谢上苍,感谢这满天神佛,能够让我遇见长风,遇见你。遇见你们,是我此生遇见的最美好的事。” 穆清雪眉尖微蹙,有些苦恼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把不能对我哥的好,把欠我的好,都用在了我身上的感觉?” 原本心情欠佳的赵云初,顿时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胡说什么呢?长风是我此生的知己,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怎么会对谁好都分不清?” 穆清雪依然在自言自语道:“云初哥,你说,若是你跟我哥真的成了一对,你们两个,谁会是攻谁会是受啊?” 穆清雪摇摇头,叹气道:“唉,就我哥那缺根弦的傻样子,大概也只能是小受的命了。” 赵云初一张俊脸,顿时黑如锅底:“你是不是还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耽美小说?” 穆清雪惊讶:“云初哥居然还知道什么是耽美小说,什么是攻什么是受,真实令我刮目相看啊。” 赵云初扶额,满额的黑线:“我忽然有种感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长风了。” 穆清雪窃笑:“云初哥,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赵云初心中一动,竟不知她还惦记着自己刚才心情不好的事。 “我总是冷着一张脸,别人都说我是万年不变的僵尸脸,从没有人从我的脸上能够看出我心情的好坏。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的?” 穆清雪说:“只要你的心情不好,我就一眼能够看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就是知道。”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哪里需要什么原因? 第134章谢谢,让我遇见你 穆清雪凝视着赵云初说:“云初哥,改天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婆婆吧。” 赵云初颔首道:“也好,我妈还没有见过她的儿媳妇呢。” 赵云初取笑她说:“不过你放心,我妈她一定会很满意你这个儿媳妇。当年你还小的时候,我妈就常常夸赞你,说容貌这般出色的女孩子,还如此聪慧,性情又好,实在难得。” 忆起往日,赵云初眼中的冰霜不觉又溶解了几分:“那时,我妈还曾经玩笑地说,这么好的女孩子,云初,将来给你娶回来做你的小媳妇,好不好?云初,你的小媳妇这么优秀,你也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可以。” 赵云初拉起了穆清雪的手,遗憾地说:“如果我妈能够出席我们的婚礼,亲眼目睹你真的成为了我的妻子,她一定会很高兴。” 穆清雪反握住了他的手,怜惜地说:“云初哥,婆婆她一定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这些年,你在赵家的处境这么艰难,可是你都一步步有惊无险地走了过来,这一定是婆婆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保佑着你,你才会一次次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赵云初心底满满的情意,溢在了眼底:“是的,我妈一定是在天上保佑着我,她知道那时的我年纪还小,无力自保,所以让我刚刚离开赵家去了美国,就遇见了长风。我一直都知道,长风一直都在暗中护着我。如果没有长风,没有穆家,此时的帝京市里,大概早已经没有了赵云初这号人物。而我,早不知道消失在世界上哪个阴暗的角落里了。” 穆清雪不好意思地说:“我哥看武侠小说看得脑袋有点秀逗了,一直想要成为一个除暴安良锄强扶弱的大侠。我哥还很是认真地叮嘱我,说这件事一定不可以在你面前说漏嘴,让你知道了这件事。我哥说,你的自尊心很强,怕你知道后会误会我哥是可怜你,你心里会受不了。时隔多年,我哥他还曾经很是得意地对我炫耀说:“这是他做过的最大侠的一件事了。” 赵云初说:“我就是怕长风会误以为我心里会介意这件事所以我才一直装着不知道。长风心底是个很干净很单纯的人,我不能让他好心帮了我,还心存歉意。” 穆清雪莞尔:“你还真是了解我哥啊。” 赵云初说:“长风真是个傻小子,我怎么会误会他?我一直都欠长风一句谢谢。” 第135章冤家路窄 穆清雪与赵云初一起吃了一个午餐后,独自返回了家里,他知道赵云初下午肯定会忙得没有时间陪伴自己。 其实穆氏的事,现在大概没有人比穆清雪更清楚,这也是穆清雪现如今最为挂心的一件事。 只是,她既然已经选择了避嫌而避开此事,她只能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放松,让自己平静下来。此时,情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现在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给赵云初,就好了。 回到赵宅时,穆清雪特意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门没有惊动任何人,想要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穆清雪实在是不愿意与阮檀碰面。 阮檀只要看着自己,总能从自己身上挑出一大堆的毛病。 虽说,穆清雪心中对阮檀,并无任何惧意,可是与她相见,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所以对阮檀,能避之则避之吧。 第136章冤家路窄 穆清雪洞悉地微笑:“可是嫁给云初哥,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甚至,我很庆幸,我阴差阳错地选择了云初哥。” 阮檀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你本来是不打算选择赵云初的吗?” 穆清雪坦然道:“这桩婚姻,在我的心里,就是一桩交易。你也知道,云初哥和我哥是好朋友,太熟,我不太好意思下手。所以,想着,就嫁给赵景初吧。” 阮檀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你后来又为什么选了赵云初?其实不问也知道,是赵云初说服了你,是吗?” 穆清雪的神情,渐渐地变得温柔,她的眼角盈然而生温柔的回忆印记:“云初哥他说,他想要保护我,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愿意他继续做我的丈夫,他会很开心。可是如果有一天,我执意要离去,他会放我走。” 穆清雪唇角一牵,勾起一抹淡笑:“我太了解云初哥这个人,只要是他说过的话,他就一定遵守。这个承诺,对我来说,太过诱人。我知道自己心存这个心思,很过分,可是,我就是经受不起这个诱惑。所以,我很自私、很卑鄙地答应了嫁给云初哥。” 阮檀冷笑:“可是,不过这极短的时间,我看,你已经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了。” 穆清雪脸上的笑意加深:“嫁给云初哥,对我而言,就好像中了一个全世界最大的大奖。” 第137章 穆清雪一直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也是穆清雪极为难得的一个优点。既然已经开始倾听,那就听得安静认真。 阮檀见此,以为穆清雪将自己的话,都听进了心里去,因此更加卖力地游说她:“穆清雪,你以为以赵云初一向的行事风格,在你嫁给了他的那一刻起,他真的会放你走吗?” 阮檀斩钉截铁地自问自答道:“赵云初不会再放你离开他的身边的,如果他对你的好依然不能让你留下的话,就算是控制软禁起来,他也不会放你走的。” “穆清雪,你真的确定要和一条毒蛇同行吗?就算他此时对你再好,他终究还是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你一口的毒蛇。” 阮檀对赵云初的讨厌是真的,当初赵云初的母亲阻了自己嫁给赵明轩的路,如今赵云初又阻了自己的儿子青云直上的路。 阮檀对赵云初的恐惧也是真的,没有人会不害怕赵云初这样的对手,不知疲倦,不懂放弃,永不言败,直至功成。 这样的对手,令人胆寒。 只是阮檀已经没有了退路,她与赵云初,已经是不死不休。 这也是消除阮檀心中恐惧,唯一的办法。 穆清雪见阮檀停止了下来,这才淡声开口:“你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吗?” 阮檀有些拿捏不住穆清雪的心思,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穆清雪说:“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总结起来,不过就是一个,云初哥是一个心中只有自己的毒蛇,他对我的、以及其他人的好,都不过是满足他心中欲望的一种手段而已。和云初哥在一起,好的归宿是被他丢弃,坏的结局是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不见了。所以,只有嫁给你的儿子赵景初,我才能有幸福可言。” 阮檀连连点头,她说了这么多,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穆清雪听明白了就好。 穆清雪的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这是你眼中的云初哥,想必也是大多数人眼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