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寻月》 第1章 入局 “很高兴,打断你们的计划。” 巨坑之中,少年身着一袭破败的红衣,身上布满见骨的伤痕,殷红的血液不断的从他口中涌出,整个人的气息十分微弱,几不可闻。 可他在笑! 染血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事因我而起,当至我而终。 所有一切将被颠覆,所有的悲伤都将不复存在。 记忆中的一切,终不会发生。 阿爹,我做到了! 月泽望着殷红的天空,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意识渐渐归于黑暗。 记忆中,一个样貌模糊的青年抱着年幼自己,将额头抵在自己额头。 一段沉重的记忆随之涌入脑海。 那段记忆太过惨重,也太过庞大,月泽脆弱的灵魂根本承受不住。 濒临崩溃之际,男子施法护住他的灵魂,他也趁机保留下了几枚重要的记忆碎片。 那个青年道:“阿泽,别和我一样。” 随着自己修为精进,那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 那是成年后的自己! 只是他的眼中一片死寂。 记忆中的惨重,月泽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一道道阵法从他身上亮起,耀眼的月白光芒笼罩整个月河。 “献祭吗?” 月河之上,看不清面容的金衣男子低喃一声,随之传来的是一阵轻笑。 可惜了! 案板上的鱼再怎么挣扎,也还是得死。 只见金衣男子微微抬了抬手指,一股金色的灵力以完全碾压的姿态抹掉月白色的光芒,而月泽也被一道灵力裹挟到男子身边。 “小子,命数已定,你逃不了。” 说着,金衣男子抬手,指尖轻点月泽眉心,一股恐怖的金色的力量直接碾碎月泽身上的阵法。 一瞬间,灵气震荡,漫山花树簌簌,无数鹅黄色的花瓣纷纷飘零,宛若人间仙境。 此种美景引人入胜,男子却没有丝毫在意,手中灵力以一种不可抵挡之势朝着月泽识海深处探去。 灵力所过之处,识海崩塌,月泽口中涌出大量的殷红的鲜血,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衫又被染深了几分。 真狠,不愧是他们看中的人。 此时,金衣男子也不由得对月泽另眼相看。 这世间居然还有人会焚魂之术,宁愿自己身死魂消,也不许别人窥探自己的记忆。 可惜遇到的是我。 他认识的人不多,但他活得够久,看到过几个敢以身死魂消为代价的疯子。 月泽识海崩溃的速度很快,瞬息间,已经散了大半。 可这一切依旧赶不上男子的速度。 须臾间,金衣男子便到了月泽识海的最深处。 这里一片荒芜,唯一的记忆绸布还被无数道月白色的锁链死死缠绕。 找到了! 金衣男子脚步微抬,落地的瞬间就到了记忆绸布前,他看着记忆绸布上繁杂的阵法,不屑一笑,抬手放在记忆绸布一侧,手中灵力飞快震碎月白色灵链。但转瞬,他就改变想法,心中暗道一声:有趣! 记忆绸布化作飞灰,那些锁链顺着他的手腕,一路向上,在他身上结成一个个繁杂的阵法,将他困的结结实实。 杀困相辅相成,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啧!” 金衣男子轻啧一声,也不由得有些钦佩。 月泽年纪不大,但这天赋好的没话说,十六岁便已达到天阶巅峰。若再给他一些时间,定能突破天阶,步入十二道。 说真的,他有一点点小嫉妒。 不过,天赋再强又如何,现在于他还不是一只小蚂蚁,想要捏死他,轻轻松松。 可惜了,现在不是你该死的时候。 金衣男子眼神一沉,周身阵法应声破碎。他抬手结印,一个金色的巨阵出现在月泽身下,月泽溃散的灵魂被强制性的聚拢,而他的意识也在渐渐清醒。 改变不了吗? 月泽绝望的想道。 他都以死布局,谋划多年,结果、结果一切都无法改变 这个局,非要他入吗? 月泽绝望闭上眼睛,泪水自眼角落下。 金色的阵法在慢慢收拢,如画般印在他身上,没入他的识海深处。 同一时间,数万里之外的长沅谷。 山间残阳红似血,谷底沟壑尽尸骸。 山谷中厮杀声嚣,无数人族与妖族纠缠一起,互相攻击,所到之处,地裂山崩! 不断有人族惨叫之声,也不断有妖族狰狞笑音,响彻虚空! 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在谷中,人族的、妖族的,谁也分不清! 战场之中,一黑衣将军杀妖如切瓜,所过之处,无数妖族死亡! 少年将军长得丰神俊朗,一身锦衣黑甲,于乱军之中,分外惹眼。 宣凌允一剑斩下妖兵头颅,眼前一阵血色,恍惚间,他看到月泽躺在一个巨坑之中,殷红的血液不断的从月泽口中涌出,他却嘴角带着笑容,一脸轻松。 随之,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指结惨白,青筋爆出,整个人微微颤抖。 阿泽! 忽然耳边风声响起,宣凌允立即回身一剑。 叮! 一枪一剑交锋,立即溅射出一道火花。 挡他剑之人,是一白袍将军,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 少年将军喊道:“凝神。” 宣凌允的目光扫过少年脚下的妖尸,轻声道谢:“多谢!” 宣凌玉耳角微红,不自觉地说道:“你别想多,我们是竞争对手,我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你,而不是胜之不武,那个位置一定是我的。” “你想要......”宣凌允一顿,又道:“凭本事来拿。” 他上前一步,一剑解决宣凌玉背后意图偷袭的妖族。 两人相视一眼,转身投入战场。 第2章 入世 一个月后,某处无名山谷。 苍青色的山最是巍峨,一座叠着一座,无穷无尽地延伸到遥远的天尽头,又消失在云雾深处。山腰之上,点缀着几朵白色的小花。 月泽独自坐在篝火旁,火中木柴噼里啪啦的响,跳跃的火光映在月泽脸上。 明明是修灵者,他却裹着一身精致的白裘,围坐在火堆旁,苍白的脸庞陷在偌大的的毛领子之中,越发显得精致。 此时,他的思绪已经随着跳跃的火光不断发散。 一月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修为突降至黄阶,神魂也像被人修补过,大段大段的记忆缺失,识海中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封印。 月泽尝试破解封印,却无从下手。 这个封印的布阵手法他闻所未闻,像一团乱麻,让人无从下手,其中却又自蕴含着一种规律,十分难以捉摸,很像神月大人给他的那几个阵法。 也是,只有他们才能越过族中前辈和阿爹,无声无息的闯入月河,在他脑海中设下这个封印。 想到这里,月泽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沉。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月泽烦躁的扯了扯毛领,忍不住吐槽一句,“真烦!” 你们有这么高的修为,自己去解决不好吗?非要逮着他一个天阶小屁孩薅。他上辈子得罪过你们吗? 想到这里,月泽又忍不住生气。 本来计划好了,出关就下山去帮哥的,谁知道中途出了这个事,阿爹见他修为倒退,差点不允他下山了。 月如风没有发现月泽的灵魂碎了吗? 是的,没有发现,不是月泽不让,而是无人能看到他的身体的状态。在他们的眼里,月泽除了修为倒退外,一切安好。 本来按照原计划,月族应该上个月就到达战场,但因月泽受伤一切都推迟了。 临到下山时,月如风还不放心细细叮嘱,“阿泽,山下不同于山上,外面有太多的利益纠纷,所有的一切不能以黑白划分,你行事要慎之又慎……” 这时,一只银蝶悄然落在他身前,化作一串文字。 月泽站起身进了一处帐篷。 不多时,月族拔营行军。 千峡谷。 天色还未彻亮,世间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下。 “陛下,妖兵又攻上来了。”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跪在地上,向站在石上的黑袍将军禀告。 石头上将军面色憔悴,眼底下乌青一片,看着像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他身上的黑袍也破败不堪,隐约可见衣下被鲜血映红的白布。 此人正是人族皇帝——宣凌允。 人族与妖族交战多年,一直处于弱势。虽得月族资助,传授族中秘法,然而修炼需要时间,有些早上刚学了,晚上人就没了。 这几年的战争,人族并不好过,时常胜少败多,现在是仗着军中唯二的天阶与妖族僵持。 此番,他本是带领人族来千峡谷清剿附近散落的妖兵。 谁知道消息有误,千峡谷中竟然藏着妖族一个据点。 他们刚一入谷中,便遭到妖族的围攻,死伤无数。 此时,他们已经与妖族不眠不休战了一夜,灵力消耗巨大,士兵心神俱疲。若再得不到支援,此番胜负怕已成定局。 宣凌允心中十分担忧。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底下伤残的士兵们。 见他们的目光坚挺。 旋即,他站起身,抽出身上的佩剑,大喝一声,“迎敌!” 宣凌允身先士卒,转身朝着山下走去,他的眼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千峡谷中,厮杀声响彻天地。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大亮起来。 “咻!” “咻!” “咻!” …… 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光雨从天空划过,它们划破了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流星雨一般,带着无尽的威势,从天而降,直奔妖族大军。这些光雨如同一颗颗燃烧的流星,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强大的能量,让整个战场都变得明亮起来。 妖族大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呆了,他们惊恐地看着这些光雨向他们袭来。一些妖族士兵试图躲避,但光雨速度太快,根本无法躲开。还有一些妖族士兵试图用武器抵挡,但光雨的力量太强大,直接将他们的武器击碎。 “啊!” “啊!” “啊!” …… 一声声惨叫响起,妖族大军开始遭受重创。许多妖族士兵被光雨击中,身体瞬间燃烧起来,化作灰烬。还有一些妖族士兵则被光雨炸成碎片,血肉横飞。 整个战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宣凌允一剑斩杀身边的妖兵,扭头朝着光雨来处看去。 只见远处的山崖上,无数人逆光而来,他们如同飞鸟一般从山上纵身一跃而下,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这些人身着一袭月白色衣衫,神情肃穆,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为首的少年,一柄长枪横扫千军,所过之处,妖兵败退。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无数身着月白色衣衫的月族人 月族! 是月族! 少主带着族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乱军之中,几个穿着月白色战袍的人看着前来的支援的月族人,热泪盈眶。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弟兄们,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原本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的人族士兵们,他们看到那丝生的希望时,眼中闪烁着激动和兴奋的光芒,仿佛内心深处的火焰被点燃。 他们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期待。 这一丝希望如同一束明亮的阳光穿透了黑暗的云层,照亮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之火。 宣凌允的目光穿过嘈杂的战场,落在悬崖之上。看不清面容的少年,逆着光,太阳从他身后缓缓升起,将无尽的黑暗虚空都给照亮! 此刻,他融入了光中,成为了光。 你还是来了,阿泽! 宣凌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继续全身心的投入战场。 悬崖之上,少年裹着一身精致的白裘,苍白的脸庞陷在偌大的的毛领子之中,越发显得精致。 他身边跟着两人。 一位是年迈而慈祥的老者,一位是目光担忧看着山下厮杀的美貌女子。 月泽垂眸看向山下,在月族的支援下,底下的战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妖族节节败退,四处逃窜。 月泽看时机成熟,率先开口道:“三爷爷,乔姐,我们该下去了。” 说完,不等两人回话,一跃而下,朝着宣凌允的方向走去。 途中,扑向他的妖兵,还未靠近他身边被一道金色流光无情绞杀。 月泽没怎么受到阻挡,很快就与走宣凌允等人汇合。 早晨的空气微凉,连带着他的发梢挂着清晨的水雾,可他眉宇间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累与冷瑟。 他看着宣凌允,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一种久违的喜悦和期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地说道:“哥,好久不见。” 宣凌允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惊喜和激动。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内心深处的情感,那是一种深深的思念和无尽的期待。 战场不适合叙旧,数只妖族直扑月泽,却未近他的身便被绞杀在空中。 一股金色的沙砾慢慢汇聚在他手上。 在月族的帮助下,这一场战争成为单方面的屠杀。 而这个时候,人族支援才姗姗来迟。 一白袍小将军,一马当先,杀到宣凌允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见他虽受伤,却未伤及性命,目光才施舍给他旁边的月泽,缓缓道:“皇叔见你久久未归,恐生变故,让我前来接应。” “多谢,凌玉。” “这位?陛下不介绍一下?” 宣凌玉的目光始终落在月泽的身上,戒备的盯着他。 “这是月泽,月族少族长。”宣凌允介绍道。 闻言,宣凌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收回视线,双手抱拳,敷衍行礼道:“原来是月族少主,本王宣凌玉,久仰大名。” 不待月泽开口,他又接着说道:“此方不适合叙旧,待本王解决他们,再与月少主好好认识一番。” 说着宣凌玉微扬下颌,调转马头,投身进入战场之中。 在宣凌玉走后,月泽才笑着开口道:“你这弟弟,好像对我不太满意呢。” 宣凌允神色一沉,“别胡思乱想。他对不熟的人向来都是这样。倒是我很不满意阿泽。” 月泽抬眼看他:“我知道,他是替你.....啊?为什么?” 月泽不解,眼底的戏谑转为错愕。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团炽热的火球突然从旁边飞撞过来,直直往月泽身上撞去。 宣凌允眼神一沉,上前一步,将他拉回身后,一剑斩杀向月泽袭来的妖兵。 “等我处理完妖族,你该给我解释一下,你的修为问题,以及那日你身上发生的事。” “额!这,这......” 在他的目光下,月泽泄气地垂下肩膀,脑袋也低垂下去,甚至让宣凌允看到了他头顶小小的发旋。 “战场上,不可分神。”宣凌允出声提醒,随后又道,“跟好我。” “知道了!” 月泽应了一句,也认真起来。 第3章 无关紧要? 空阔山,人族驻地。 战事结束后,月泽等人随着宣凌允来到人族在空阔山的大营。 宣凌允高坐主帐主位,看着下面人呈上来的月族物资支援汇总。 月泽为客,居右,其后为月廖、月祈。其下为六长老月蔓和七长老月素河。在往下是他有过几面之缘的黎瑶族族长之子尤川和其他不曾见过的灵族。 往左是人族启王殿下宣哲桑,其下是熠王殿下宣凌玉和各路人族将军。 “月族能来,实乃我族荣幸。”宣凌允放下手中的布帛,平静地说道。同时将看完的布帛传给下面的宣哲桑。 宣哲桑接过布帛匆匆一扫而过,心中微微吃惊,月族出手真是大方,一送就是人族半年军需。粮草三百万石;弓五千副,破魔箭三万支;弩、阵盘、丹药等等不计其数。 “陛下客气,驱除妖族,维护人灵和平乃是月族之志,此番不请而来,还望陛下莫见怪!” “哪里哪里。” 宣凌允淡淡一笑,但又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恭维一番,月泽才说出这次下山的目的。 “月某此次前来,是代表月族与陛下商讨一下结盟一事。” “那太好了,相信人族这边的情况少族长也了解一二,不知少族长意下如何?” 月泽面露为难之色:“结盟不管是对于人族还是月族都是大好之事,只是……” “少族长请说?” “我族长年居于月河,不擅与人交往,还请人皇陛下划出一块地供我族独自安营扎寨。” “这好说。”语罢,宣凌允对着下坐的人吩咐道:“苏将军。” “属下在。” 人群中走出一男子,他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脸庞清秀,留着胡子,一身书卷气息,像个儒雅的先生。 苏琦,宣哲桑亲信,军中任左卫上将军一职。 “把东营那块地腾出来,供月族驻扎。” “微臣领命!”苏琦向宣凌允行礼,转身离开营帐。 月泽使了个眼色,身后月祈也悄悄离席,与苏琦一同前往。 他们继续商议结盟一事,直至夜幕降临,军中早早燃起篝火,成队的士兵在营中穿梭、巡防。 月泽坐在宣凌允的帐篷中,无趣的撑着下巴,可怜巴巴的望着门帘。 宴会散后,他本想和宣凌允解释一下自己修为的事,免得他担忧,哪曾想被那个叫启王的人半路劫了胡,拉走了宣凌允。 自己只能独自前往宣凌允的帐中等他。他想着,以他们的关系,他在宣凌允的营帐中等他回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这个叫宣凌玉的家伙,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现在满脸戒备的盯着他。 他就随手翻了宣凌允桌上的书籍,就被他死死地盯着。 十分不自在。 明明是很熟悉的东西,现在连碰都不敢碰。 唉! 好无聊啊! 月泽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忽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地笑,抬起头来扫了扫宣凌玉,打趣道:“我好看吗?” 宣凌玉先是一愣,随即脸飞快的红了起来。 他自小生活在军营,见惯了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也知道一些士兵间的污言秽语,但他身份尊贵,又有军功加身,没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光明正大的调戏他。 “不好看吗?可你盯了我好久啊!”月泽微微偏了偏头,故作不知问道。 本就好看的皮囊配上那双略带困惑的杏眸,盯着人瞧,会让人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宣凌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不去看月泽。 刚回来的宣凌允,听到月泽发言,心中不满,重重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哥!” 月泽吃痛,捂着脑袋,不满的看着宣凌允,小脸气鼓鼓的。 宣凌允没有看他,而是对着一旁的宣凌玉道:“凌玉,你先出去,我有事与月少主商量。” “好。” 宣凌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宣凌允坐到月泽身边,伸出手放在月泽的额头上。 月泽也顾不得生气,下意识想逃,却被宣凌允死死按住肩膀。 “阿泽。”宣凌允低声唤道。 月泽本欲逃离的身形硬生生的停在那里。 “你说,还是我自己去看?” 宣凌允的话依旧温柔,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此时已经生气了。 月泽抿了抿唇,想装哑巴,可看着宣凌允一脸严肃的样子,最终叹了一口气,跪起身,亲自将额头抵在宣凌允的额头上,对他敞开识海。 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解释的清楚的,只有真正的看见才能明白。 宣凌允灵识直接踏入月泽的识海,如他所知道的一般,月泽的灵魂碎的七七八八,又被人强制修补。 “发生了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宣凌允心,心像被重锤击中,颤抖不止。 他找不到那日的记忆。 “一些无关紧要小事。”月泽向后坐下,故作轻松地说道。 “无关紧要?”说完这句话,宣凌允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月泽的肩膀,生气的质问道:“无关紧要,你告诉我,你的修为什么会降至黄阶?无关紧要,你告诉我,你的灵魂能碎成这样?阿泽,你告诉我,这叫无关紧要?” 看着宣凌允黑着的脸,月泽却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啊?抱歉,哥,我设了阵隔绝我们的感受,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阿泽,你总是这样,将所有一切藏在心里。”他看着月泽,眼中的关切不作假。 “那哥呢?不也是吗?总是什么都瞒着我。”月泽微仰着头,嘴角含笑看着他,眼神坦然。 “我.....” 宣凌允看着他,嘴唇微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我下山,哥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一切不是你们一直想的吗?”月泽继续道。 “阿泽……” 月泽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在你的记忆中看到那一段。” 十二岁那年,他们误入阵法,他在宣凌允识海中看到他和宣哲桑谋划的那段记忆。 引月族下山。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下山入局。”宣凌允眼眸低垂,声音有些暗哑地问道。 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就不纯粹。 “哥,是很重要的人,是我可以豁掉性命也想护着的人。说好了要做哥最坚强的后盾,怎么能食言。”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执起宣凌允的手,缓慢而郑重地说道:“天下,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你想天下太平,我来帮你。” “况且,我与妖族早有血仇在身,就算没有你,这场战争我终归要下场,幻沙一族的血债我要替我母亲讨回来。” 讲到这里,月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犹如寒冰般凛冽,看得一旁的宣凌允心下一惊。 这一刻,宣凌允有些无措,他好像从来没有真真彻彻的了解过月泽。 “哥,无论你当初的目的是什么,能认识你,我很高兴。” 月泽止了话语,嘴角微扬,漂亮的杏眸里映着他的身影。 “抱歉,阿泽。” 宣凌允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眼含歉意。 这一件事他做的确实不地道。 “好了,哥,别想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修为可以慢慢积累,灵魂慢慢养。你看我现在都到玄阶了,再过段时间,就养好了。” 见宣凌允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月泽摇了摇他的手,拉长声音撒娇道:“哥~,我饿了。” 宣凌允明知月泽是转移话题,还是出去吩咐士兵弄一些菜来。 “怎么弄的,总该告诉我一下吧!”宣凌允道。 “不知道,有人封了我记忆。” 望着宣凌允略微不信的表情,月泽直接将额头抵在他头上,四眼相望。 宣凌允再次月泽被扯进他的识海,在识海深处,一道金色的阵法似乎锁住些什么。 宣凌允望着金色阵法,信了月泽的话。这个阵法使用的灵力不是月泽的,也不是他熟悉的月族人,是一种更为强大的灵力。 “出生后,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我不知道他们想在我这图谋什么,但他们想我入局,我又怎么可能如他们愿呢?” 月泽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如霜,仿佛能冻结周围的空气。他的眼底藏着深深的厌恶,那是一种对别人操控自己人生,由心底生出的厌恶。 第4章 点星莲 “丢掉的那段记忆应该是我做了什么惹怒他们,他们才封我记忆。” “你......” 月泽打断宣凌允的话,继续道:“我本性如此,若不是他们老想我入局,我想我会乖乖的待在月河,等到我修为大成,等到你需要我的时候才下山。” “哥,我不想当棋子!” 月泽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宣凌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动摇的坚定和执着。那眼神仿佛是燃烧的火焰,炽热而明亮,又像是深邃的海洋,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与决心。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选择的余地,而他的却要被强制安排走上一条他最不喜欢的路。 命运也好,天道也罢。 他的人生终究是他做主。 “哥,我想反一下,我的人生不应该如此。” 月泽微微上扬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眼神明亮而深邃,宛如璀璨的星辰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那些人总想着他走上那条路。 连神月大人也想他走上去。 可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愿意。 大人物们总是高高在上,随意规划别人的人生。 他要争一争,哪怕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至少,他曾努力争取过。 月泽脑海中多的那些记忆碎片已经随着月泽修为的增长完全苏醒。 他看到了月族的结局。 山河破碎! 满地尸骸! 月白色的衣衫被染成赤色。 他恨,他怨,却无济于事。 他太弱了,高高在上的神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从那时起,变强的种子便他在心中生根、发芽,化作藤蔓死死地困住他的心。 这一世,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他会守护好,他所在乎的一切。 这是对自己承诺,亦是对另一个月泽承诺。 你所经历的苦难,我不会再经历。 听完月泽的叙述,宣凌允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捏得生疼。 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的摸了摸月泽的头发。 “罢了,过去的已经过去,我无法更改,以后的路有我陪你。” “好。”月泽笑着应道,忽然他一顿,从星月镯中拿出一个白玉盒子递给宣凌允,满眼期待地说道:“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宣凌允接过玉盒,将其打开,一阵月白色荧光溢了出来,盒中正摆着一朵拳头大小的月白色花苞。 地阶灵器! 宣凌允看着盒中花苞,心中不解,正疑惑的抬眸望向月泽时,耳边便传来月泽的催促声,“哥,你快注入灵力试试。” 宣凌允闻言,点点头,按照月泽的方法注入灵力。 随着灵力的注入,花苞轻颤,缓缓绽放,一道道金光从里面射了出来,月白色的花瓣肉眼可见转为金色。 花苞越开越大,直到完完全全的绽放开来,化作二十四瓣金莲。散落的流光,像点缀在幽深的天空上的繁星。 而这个时候,宣凌允也感觉到自己与这朵金莲之间多了几分联系。 只是不知道这朵莲花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宣凌允便开口问道:“阿泽,这朵莲花有什么用。” “这是点星莲,一个莲花傀儡,可以为你挡下一次致命攻击。”月泽笑道。 “这太贵重了。”宣凌允皱着眉头推辞道。 山下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而今月泽修为倒退,正是需要点星莲的时候,怎么可以随意送人。 “给哥哥的,自然要好。” “收回去。”宣凌允将点星莲递给月泽,强势命令道。 月泽一愣,随即反驳,“不行,我都送出来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哥,你不知道那老倪头好过分,每天就知道压榨我,让我给他削木头,磨铁棒,打铁片,做这做那的,我给他打了小半年的杂工,他才同意给我做一个。” 说到这,月泽不满鼓起腮帮子,小嘴叨叨叨地讲着他的经历。 那段时间是月泽有生以来最忙的一段时间,早上和父亲学习处理族务,下午去给老倪头当杂工,一忙就常常忙到深夜。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能休息,得把今天的修炼目标达成,有些晚上他直接睡在苦无池内了。 月族人大多数都是很和善的,但不乏族中有些脾气古怪的人。 这老倪头就算一个。 平时邋遢的很,又嗜酒如命,家里摆满了各种酒坛和傀儡零件。 好不容易清醒了,就整天泡在家里鼓弄一些傀儡小东西。 要不是族人照料一二,他估计得饿死在家中。 按他的话来说,我这双手是用来做傀儡的。 收拾! 太大材小用了。 少年讲着月河的旧事,晶莹明亮的双眸闪闪发光,他口头虽然在抱怨,嘴角却始终挂着幸福的笑。 话中的美好,让宣凌允这个听众,都忍不住沉溺进去。可山下终归太危险了,理智告诉宣凌允,他得打断了他。 “阿泽,山下很危险,你如今修为倒退,正是需要点星莲的时候,你拿着安全一点,我们也安心一点。” 月泽一愣,知道宣凌允是在关心自己,随即弯了弯眼眸,笑嘻嘻地道:“哥,放心,我下山时,阿爹请大长老给我星月镯上加设了防御阵法,一般攻击伤不了我。” 说着,月泽抬手露出腕间的银色镯子。 那手镯银丝缠绕,形若云彩,浅紫色的东岩玉晶莹透彻,一大多小多块东岩玉镶嵌在银镯上,看似凌乱的镶嵌,暗中却透着某种规律,好似众星拱月一般。 最大的那块东岩玉髓与银镯镶嵌的位置缠绕着一条极细的金丝。 宣凌允在它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他这才放下心去。 “哥,点星莲是成长型傀儡,可以根据使用者的修为慢慢升级,你平日里记得多温养一下它。” 月泽垂下头颅,纤长的手指拨动金莲的花瓣,看它在空中来回颤动。 “好。”宣凌允应下。 就在这时,一名蓝衣女子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向宣凌允行礼后,将盒中菜肴摆在一旁的案桌上,退到一旁道:“陛下,请用膳。” “下去吧!时鹿。”宣凌允吩咐道。 月泽坐在一旁,好奇地打量来人。女子相貌清秀,一双眼睛应她名字如小鹿般灵动,唇上有颗小小的黑痣,显得整个人更加活泼灵动。 “是。” 林时鹿俯身又行了一礼,随后退了出去。 “你把她收在身边。”月泽好奇问道。 林时鹿,月泽并不陌生,少时曾见过一面。 宣凌允点点头,一边邀他入座,一边道:“她住的小镇被妖怪毁了,无处可去。我见她可怜,便给她安排了一份差事。” “哥哥,心冷一点,才好。” 月泽夹起一根青菜,淡淡地回了一句。 刚尝了一口青菜,月泽就微微皱了眉头,这菜的味道有些重。 “我有分寸。” 宣凌允低头往月泽的碗里夹了一块肉,抬眸的瞬间,见他微蹙的眉头,想他是吃不惯军中重口味的食物,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月泽,解释道:“军中士兵训练比较辛苦,口味比较重。” 听见宣凌允这么说,月泽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晚饭过后,月泽起身和宣凌允告辞。 坐了这么久,他该去看看月族安顿的怎么样。 第5章 黎瑶族 尤景 今晚的月色真美! 走出营帐的月泽,仰望着黑夜中饱满的圆月,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 夜空之中,皎洁的圆月毫不吝啬自己的光辉,大方的展露自己的博爱。 然而,有些地方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帐篷的阴影处似乎有一个人,他侧对着月泽,坐在帐篷边上的石头上,半个身体融入黑暗。 月泽装作没看见他,继续往前走去。 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 “月泽!” 随后颈上一寒,一把银月弯刀架在月泽的肩膀上。 “啧,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月泽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他轻啧一声,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我不叫你,你是不是都不会停。”尤景收了弯刀说道。 “你不叫我,我怎么知道你有事 。”月泽毫不留情的怼回去。 “呵!”尤景冷笑一声,随后吐出一句,“虚伪。” “虚伪?这怎么能叫虚伪呢?这叫成长,懂不?莽子!” 月泽毫不留情的再次怼回去。 他们两人的孽缘要追溯到月泽十二岁下山那次,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 “臭莲藕。” 尤景怼了一句回去,神情略显嫌弃。 在他的印象中,月泽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装可怜的家伙,心眼子多的就像池塘中的藕。 他以前和月泽打架,没几回是讨到好的。 月泽打架够狠,装可怜也够真,有时打完,什么都不说,就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杏眸看着别人,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这时,他要是再软软地喊声一声,“阿爹/尤叔叔。” 那幕看得人心都软了下去,哪还记得月泽打人的狠劲。 要不是他是被训的那个,他都忍不住对月泽升起几分怜悯之心。 “你……,算了不和你扯,我问你,你修为怎么回事?”尤景问道。 当年月泽修为和他不相上下,有些时候还压着他打。 “秘密。” 月泽嘴角一勾,吐出两字。 “装。” 尤景斜睨着月泽,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仿佛月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好吧!不瞒你,我做了个局,杀一人,没杀成,就成这个样子了。”月泽无所谓的耸耸肩。 他随口胡纠的话,却在不知不觉间触摸到真相边缘。 月泽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们不是在漓江吗?怎么想着参军了。” 一提到自己,尤景的情绪就低落了下去。 他随意找了块地方坐下。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苍泽出了只大妖,法力高强,我们打不过。” 听到他这么说,月泽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若他没记错,漓江一带依附在皖南一族。 出了这事,皖南族不作表示吗? 月泽皱着眉头问道:“皖南的人不管吗?” “事情太突然了。”尤景低声应道,眼中似有无可奈何。 他们谁都没料到苍泽湖底居然沉睡着一只大妖。 那段时间正好是漓江多雨的春季。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将那场雨放在心上,以为会如往年一般下过这段时间就好。 谁知道这雨越下越大,越下越长,菩洱湖的水漫了上来,漓江的水也暴涨,淹没了不少地方。 他们全族被迫迁往更高的双子峰。 双子峰是两座相连的山峰,在它们相连的山谷低洼地带有一片水沼,名为苍泽。 那日,突然地动山摇,两峰间的谷底被撕裂开来,无数苍泽之水尽数没入裂缝之中。 这时,天生异象,无数水源自四面八方而来,在裂缝之上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水球。 这种异象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水球突然迸裂,无数水滴射向四方,转眼间,双子峰就被摧毁殆尽。 幸好,他们发现得早,提前撤离,族中伤亡不大。 但也因为这个水球,他们的家园彻底被洪水淹没,成为一望无际的湖。 家园被毁,黎瑶族自然不满。 祖父带领他们和族中修为高的人前去讨要说法。 那大妖丝毫不讲理,见人就杀。 前去的人几乎全数阵亡,只有他和兄长因被乞生掩了气息,才捡得一命。 想到这里,尤景心中一阵愤恨,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可不久拳头却又无力松开。 那妖怪修为不知几何,身后又有紫衣女子支撑,无论是他或者她,都不是现在的他能打得过的。 尤景深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中愤怒,待情绪调整过来,才再次开口问道,“你呢?又为什么下来。” “我下来,自然是践诺啊!” “果然,这山下也只有他能牵动你的情绪。” 尤景看着他,一脸果然如我想到一样的模样。 “你拦我,不可能就问我这些吧?” “我有一个朋友找你。” 说着,尤景的肩上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小人。 月泽仔细一看,乐了。 这不是当初替他挡了一劫的乞生吗? “这小家伙怎么跟你啦?” “你们认识?”尤景疑惑问道。 “我欠他一个人情。” 月泽伸手戳了戳他的圆鼓鼓的肚子。 “嘹呜嘹呜!嗷呜嗷呜!”乞生小手乱舞,口中叫嚣着月泽听不懂的话。 “他说什么吗?”月泽问道。 “他让你不要戳他肚子,会伤害小宝宝的。” “他,他不是公的吗?”月泽抬起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满脸错愕的问道。 “这个,这个……额……好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反正你知道他有小宝宝就行。” 尤景挠挠头,满脸为难,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可以讲起。 “那他找我什么事。” “他快生了,想找你要救过他的水。” 闻言,月泽眉头微皱,灵渊随着他失去的记忆一并消失了。 他身上并没有落津之水。 “那个用完了。” “嘹呜~” 乞生失落的垂下耳朵,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月泽。 看得月泽于心不忍,伸手摸了摸他光洁的脑门,安慰道:“好啦!你明日来找我,我带你去给乔姐看看,看她有没有办法调个适合你体质的药剂。” “嘹呜!嘹呜!” 乞生顿时高兴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抱着月泽的手指轻轻地蹭了蹭。 月泽对于乞生怀孕这事也挺好奇的,就逗弄了一会儿,等兴致过了,就同尤景告辞。 第6章 蕴灵珠 翌日,巳时未至。 尤景早早带着乞生而来。 月泽将其介绍给月秋乔,请她帮忙调制药剂。 自己则随着月蔓和月素河两位长老熟悉军中事务。 月族刚下山,又与人族结盟,军中有许多事务正需要对接、处理。 这一忙便至夜幕降临。 今晚的夜色并不好,月亮隐在云朵之后,天地间乌漆漆一片,沉闷而压抑。 “哥,你找我。” 月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屋内宣凌允正和几个人族将军商讨政事,他进来的脚步一顿。 “你先坐,我处理完这,再和你说。” 宣凌允抬眸看向月泽,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如春风般温柔的笑意。 “好。” 月泽轻声应道,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一屏相隔的内室。 外间,宣凌允和将军们商议攻打泉河城事宜,月泽听了几句觉得无聊,就拿着宣凌允放在床头的兵书看了起来。 书中兵法诡谲,让他忍不住沉迷。 就在他沉迷之际,一个红木盒子突然压在书上。 紧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送你的。” “我的?” 月泽的意识还沉浸在书中,一时没有转过来,抬着头,眼神迷茫的向说话之人望去。 月泽呆呆地模样,看得宣凌允心中一阵好笑。他伸手一把扯过月泽手中的书,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他手上。 “打开看看。” 月泽乖乖的低下头,打开宣凌允递来的盒子。 他也很好奇盒子里面装了什么? 随着盒子打开,一阵柔和的白光从盒中缓缓溢出。这道光芒并不刺眼,但却带着一种令人感到温暖和舒适的气息。 蕴魂珠! 想要! 月泽的眼睛瞬间瞪大,眼底闪过一丝渴望的光芒。 盒子里面摆着一颗流光溢彩的乳白色珠子,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光芒。这颗珠子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力量,让人不禁想要探究其中的奥秘。 珠子表面光滑细腻,宛如珍珠般温润,但其内部却似乎有着流动的光纹,如同星云般变幻莫测。那光芒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像是呼吸一般有节奏地闪烁着,给人一种生命的感觉。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珠子周围环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使得整个珠子看起来更加神圣和庄严。这层光晕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能量,能够吸引人们的目光,并让人心生敬畏之情。 “哥,这个太重了。” 月泽轻轻合上了木盒盖子,把它递回到宣凌允手中。 蕴魂珠有修补神魂,提高修为的功效,对现在的他十分有用。 宣凌允现在的行为对月泽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可是这个是宣凌允经历九死一生才炼化的东西,他不能夺人所爱。 宣凌允自然看得出月泽的顾虑,不等他开口,便出声道:“你神魂受损,修为倒退,这个给你正好。” “可……” “我地阶六段,只要不是将级妖王,都伤不了我。”宣凌允顿了顿,又道:“你现在修为倒退的太多,上战场十分危险。我们与妖族交战时,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注意到你,你强上一分,我们也心安一些。” 听到宣凌允讲这些,月泽有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嘴角也不由得挂上微笑。 他笑着点了点头。 “嗯,好,谢谢哥!”月泽停顿了一下,又道:“哥,蕴魂珠算借我,等我修为提升上去,我再还你。” “也行。” 宣凌允没有推脱,直接答应。 他相信以月泽的天资和蕴魂珠的辅助,要不了几年,他的修为就能达到他巅峰水平。 等到那时,蕴魂珠对他没有太大的作用了,自己再拿回来。 就两人谈话间,外面狂风怒吼,大雨倾盆而至。 当夜,月泽就在宣凌允的房间住了下来,两人挤在狭窄的床榻上睡去。 也只有睡着了,月泽才肯卸掉所有的伪装,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 看着睡梦中的月泽因受神魂上的疼痛折磨而皱起的眉头,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 宣凌允蹙了蹙眉头,大手缓缓拍了拍月泽单薄的背,同时运转月泽体内的蕴魂珠修补月泽破碎的神魂,以减轻他神魂上的疼痛。 渐渐地,月泽眉目舒缓下去,神色平和安详了不少。 宣凌允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水,才拥着他睡去。 夜雨将歇。 月泽自睡梦中醒来,他睫毛轻轻眨动,缓缓的睁开双眸,眼底一片痛色。 灵魂深处的疼痛随时随地的折磨着他。 好久,没睡得这么舒坦了。 月泽抬手想揉揉发痛的额头,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整个人被宣凌允抱在怀里。 温热的呼吸落在脸颊上,有些痒。 月泽不舒服地往外挪了挪头,散落的发丝与宣凌允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竟让月泽看出一种难分难舍的感觉。 他微微抬眸,便能看到宣凌允安静的睡颜。宣凌允侧躺着,额前细软的黑发因为失去了发冠的束缚洒落下来,随着清浅的呼吸上下起伏。 望着宣凌允睡颜,似乎和他在一起,神魂上疼痛都减弱了不少。 他这一生算是比较娇气的,怕痛怕苦。 此时,却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碎魂后的疼痛。 月泽闭上眼睛,不再去想碎魂的事,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识海。 识海中金色的阵法正缓缓运转。 他站在它的面前,就像撑着一叶扁舟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中前行,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他将手覆于阵法之上,感受掌下的灵力的运转。 他得了解这个阵法的运作是怎么做的,才能更好的解除阵法。 月泽将自己完全沉浸进去,一边推演阵法的变化,一边计算灵力的有效利用,一边还有可能衍生的变化,也幸亏月泽是修灵者,神识强大,可以承受这般复杂的计算。 这个阵法十分古老,金色的阵纹繁琐而复杂,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息。 这股气息虽不及神月大人,却也比他所认识的人强上太多太多。 他细心的感受阵中灵力的流动,将自己感受到的东西默默的画了出来。 识海中多了一个月白色的阵法。 只是这个阵法和金色的那个比起来,太过简洁,也太小。 一夜过去,月泽只浅浅绘出一个残阵。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宣凌允放大的俊脸。 月泽一愣,问道:“哥,什么时辰了?要走了吗?” 宣凌允将被子给月泽掖好,道:“嗯,他们已经在收拾了,你再睡会儿,走时我喊你。” “不了,我去看下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着,月泽将宣凌允刚盖好的被子掀开,下了床,拿起木施上的衣服穿上。 “哥,我先回去了。” “好。” 宣凌允望着月泽走出去的背影,眼中神色晦暗深奥。 他感觉到月泽变了好多。 以前的月泽天真烂漫,行事总带着少年心性,现在的月泽行事沉稳得像久经沙场的老兵,一切手到擒来。 他有一丝看不透月泽了。 第7章 初战告捷 三日后。 泉河城,城主府。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城中士兵还在睡梦中。 华丽的房间内,柔软的大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俊美的男子,眉尾一点红痣。他强壮的胳膊露在外面,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着。 突然,泉河城上空传来震天巨响。 男子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随手披上衣衫,冲了出去。 只见泉河城上空传来一声声巨响,一道道绚丽的灵光在结界上炸开。 不过片刻,泉河城的结界在他的眼前碎裂。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打斗声、喊杀声。 一道狼狈的身影跑了进来,跪倒在佰源的脚边,语气着急地道:“将军,人族、人族、人族攻进城来了,城门失守。” 闻言,佰源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人族势弱,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打的对象。 如今,居然敢攻城,真是稀奇! 不过,有他在,一群蝼蚁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佰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不屑,微微昂头,神情自负。 眨眼间,他就飞到泉河城的上空。 从空往下中看去,人族阵容严整,旗号鲜明,有序的攻上城池。 其中,一群月白衣衫的人一马当先,已经杀入城中。 在月白色的人群,有一名持枪少年吸引了他。 只见那人样貌清俊,一身月白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那少年将一把长枪武得虎虎生威,寻常妖兵几乎无妖能挡。 月族吗? 佰源皱起了眉头,眉心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要穿透一切迷雾。 早先听闻人族皇帝宣凌允曾在月河待过几年,与月族少主月泽关系甚好。 没想到是真的,居然带领月族下山助阵。 难怪人族有这般胆量。 那就由我来会会你! 正在乱军中奋勇杀敌的月廖,忽感一道凌厉杀意扑面而来,他回枪一挡,接过来人的攻击。 那一下银光炫目,长枪与银棍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 月廖实力不及他,刹那间,被震退出数步开外。 他以枪触地,止住倒退的步伐,目光凌厉的看向来人。 来人手持一柄银色长棍,神色傲慢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他虚虚的向月廖行了一礼,“月少族长,佰源有礼了。” 月廖闻言,俊美眉微微一蹙,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妖是将他认作阿泽了。 也罢,把自己当做阿泽,阿泽就安全多了。 月廖心下百转,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们一人持枪,一妖持棍,两者都是长兵器。 转眼间,一人一妖已经交手数十招。 月泽站在人群中,眉目微皱,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那只妖族修为地阶八段,比阿廖高了一段。 一段便是一个天堑,所拥有的灵力,以及对灵力的掌控都高得多。 那方战斗早已引人注意,地阶八段的月祈斩杀身边的妖兵后,持鞭上前相助。 宣凌允也飞身上前。 三人一妖战在一起。 你要问月泽在哪,他当然在安全的地方了。 如今他修为突降,下山参战的月族就他修为最低。 打仗这事,还是站的远远的收一些小兵就行,那种大妖还是交给他们修为高深的人。 然而,天终究不遂人愿,三人一妖相拼,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爆炸声中,一道人影倒飞出来,砸在月泽不远处。 随即,月泽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意过来。 佰源一击扑了个空,地面迅速亮起一个巨大的阵法,将他困了起来。 数丈开外的地方,站着本该被他杀死的人。 少年口中轻吐一字 “诛。” 阵法转动,整个空间开始扭曲,一股恐怖的杀意扑面而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可是天阶阵法的威压,可眼前的少年不过玄阶一段修为。 佰源勉强抵挡几下,手中长棍便被绞成了粉末,他口中更是鲜血狂喷轰然倒下,整个身体碎成几块。 瞪得滚圆的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死在玄阶修为的人手中,死的这么潦草。 佰源一死,城中妖族失去主心骨,纷纷乱了起来。 人族大军直驱直入,很快占领泉河城。 另一边,月泽脱力的跪倒在地,体内灵力被耗损一空。 第一场战争,就把他留作保命的万镜空寂阵用了。 那之后的战争怕只会比这场更加凶险,恢复到原来的实力已经十分迫切。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他。 月泽顺着手抬头看去。 眼前的男子眼如丹凤,眉似远山,整个人生得极为秀雅。身着一身玄色长袍,中间用一条镶玉束带束了起来,更显得更显得隽秀清雅。 此人是宣凌允的皇叔,启王宣哲桑,一只老狐狸。 “月少主。” 宣哲桑声音温和,唇角带笑,眼神却深邃的如同猎鹰一般。眼角微微上扬仿佛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多谢。” 月泽握住他的手,借助他的力道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明媚却也疏离的笑容。 他刚一站起身,腿一软,就一个踉跄。 好在有宣哲桑搀扶,才不至于再次跌倒在地。 这时,其他几人也落在他身边,满脸关切的望着他。 月祈顺势从宣哲桑手中将月泽搀扶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我无事,只是有些乏力而已。”月泽安慰道。 他的神情间难掩灵力耗尽的疲惫。 “阿廖,你和凌……人皇陛下去处理泉河的事,阿泽这边我照顾。” 接着,月祈又向宣哲桑道谢道:“多谢启王殿下。” 宣哲桑笑着点头,小声道了句“告辞”,与宣凌允两人一同离去。 待他们走远,月祈才板起脸训道:“让你待在营中,你非要过来,差点伤到了吧!” “祈哥~” “哼!” 月祈冷哼一声,却也不忍继续指责,渡了一些灵力给月泽。 “等晚点,我带你去给乔姐瞧瞧。” “好。”月泽应道。 此时,泉河城中妖族被清理干净,城门大开。 月泽随着月祈走了进去,路边跪满了投降的妖族。 在这场战争中,佰源身死,人灵联军缴获了不少灵器丹药粮草。 其中缴获的十三件地阶灵器的归宿便成了一大问题。 第8章 泉河分利 是夜,泉河城主府中,宴会厅内嘈杂一片。 这里那里是商讨战事的地方,分明就是赶集时的闹市。 叽叽喳喳的,吵得月泽头都痛了。 但利益一事,兹事体大,月泽不得不耐住性子去听。 此次攻城的各族中,人族人数最多,是人妖战争的主要战力之一,又是战争的发起者、指挥者,占大头,拿了五件,各族自然没话可说。 月族虽然刚刚加入人灵联盟,资历不高,可他们战斗力强悍。此次攻城,出的力最大,便拿了第二个大头,拿了三件,其中有把银色匕首最得月泽心。 还剩五件,由在场的黎瑶族、风师族、木族等十几个小族分。 黎瑶族因先前受到雨妖祸害,参战人数较少,获得的战功也较低,得了些玄阶的灵器和丹药。 木族、北风族、雨师、上虞、闻人各得其一。 可一个饼就那么大点,多一个人来吃,就意味着自己要少吃一些,其他各族怎么会容许呢? 人族已经占了大半,新来的月族又要拿走四分之一,自然引起其他小族的不满。 代表月族来参加会议的月泽,又是一个玄阶二段的毛头小子,年纪又小,修为又低,自然而然的成为他们围攻的对象。 同为获得地阶灵器的被风族族长风铭,看不惯月族刚来就打了场大仗,获得三件地阶灵器,率先发难,“月氏一族人才辈出,月少主亦是天资聪颖,泉河一战,扬名军中,老夫佩服佩服!” 他先是恭维一番,接着话锋一转,“我记得,月族加入联盟好像不足十日。” 这话听得月泽心中暗觉不妥,但他还是有礼貌的回答道:“今日是第七日。” 他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老夫不才,加入联盟有三年之多,斩获战功无数,在场的诸位也都比月少主加入联盟的时间长,获得的战功多,月少主拿这三件地阶灵器,是不是有些不妥?” 月族实力摆在那,他不好拿月族的战力作文章,只能拿月族的资历说事。 原来等在这里啊! 月泽唇角微扬,带着笑意的眸子扫过风铭几人。 还未等他开口,坐在风铭身边与他交好的木族族长木时附和道:“是啊!月少主,军中那么多参战的灵族都没有地阶灵器,你一来就分走三个,你族底蕴丰厚,族中又不缺这些灵器,不如匀点出来,分点给在座的其他灵族。” 坐在主位上的宣凌允听到这些话,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些人看着月泽年纪小,不懂其间利害关系,就想忽悠他让出自己的那部分利益。 宣凌允正想开口替月泽解围,就看见月泽嘴角微扬,露出一丝邪邪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宣凌允就知道这些人要遭了殃。敢欺负月河的小霸王,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他可不像他长相的这般纯良无害。 宣凌允抿了一口茶,闲暇以待即将上演的闹剧。 熟知月泽和宣凌允关系的宣哲桑、宣凌玉、尤川三人,若有所思看了宣凌允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故作不知。 而其他灵族听到他们的话,脸上也不由得带上几分期待,眼神炙热的盯着月泽。 “北风族长说得是!我族刚刚加入,没什么战功,拿这些确实不好意思,对在座的各族也不太公平。”月泽赞同地说道。 风铭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窃喜。 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就是好忽悠。 却听月泽话音一转,“我记得,木族长加入联盟,好像……” 他抚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状。 木时听到月泽提自己的名字,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就怕月泽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月泽笑着看向神情紧张的木时,恍然大悟道:“才三个月吧!那按这样算的话,木族长这份,好像拿的也不太合适。” “你……”木时脸色一沉,面色不善的盯着月泽。 他们拼死拼活和妖族战斗,才得来这件地阶灵器。月泽简单几句话就想让他们将这件灵器让出来。 怎么可能! 但他忘了,这个话题一开始就是他们起的头。 风铭安抚了看了木时一眼。 “木族长加入虽晚,这三个月里,也积攒了不少战功,得件地阶灵器,也算实至名归。” “这么算的话!泉河一战,我族破开泉河城的护城大阵,斩杀无数妖兵,我又亲自斩杀妖将佰源,论战功的话,我族也不低吧!拿这三件好像也不为过。”月泽含笑的看着他们。 论战功,泉河一战,月族出力最大。 论资历,木族才不过比他们先加入三个月。 你资历老,战功高,我奈何不了你,你想拿我的东西,我无法从你身上得到,那就从你得同盟身上拿来。 听到月泽的话,风铭神色微变,下一秒又扬起和善的笑,道:“月少主,怎么能这么想?泉河一战,月族付出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家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纷纷附和。 月族战绩,他们有目共睹。 风铭满意的继续道:“你看,你族对泉河一战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大家怎么会忘呢?只是,月少主,恕老夫直言,你资历不如木族,战功不如上虞,月族获此三件地阶灵器,对上虞,对闻人,对在场的诸位灵族都不公。” 月泽心下冷笑,想要月族的灵器,这么不要脸的行为,还说的冠冕堂皇。 “此次分配由陛下和各族族长商议而成,风族长,是对陛下,还是对在座的各位族长的决议不满。” “哪敢哪敢,陛下和诸位族长的决议自然好。”风铭顿了顿,又道:“论年纪,我长你父亲几岁,作长辈的自然不会害你,老夫只是劝慰,劝慰,希望月少主能多考虑一下。” 风铭见说不过月泽,就抬辈分相压,明里是长辈爱护晚辈,怕他处理不了,暗里却是让月泽让出属于月族的利益。 要是月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的话,这几话听起来倒像是疼爱的长辈对晚辈劝诫。 月泽假装听得一脸赞同。 “我和木族长都是小辈,战功又低,拿这些确实不好。可就算我和木族长都拿出来,才四样,也不够剩下的灵族分啊!” 月泽微皱眉头,似乎被风铭说服,但因灵器不够分而面带忧愁。 风师铭听着他的话,心中暗自得意,面上也不由得带上几分傲气。 你是月族少主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听话,将灵器拿了出来。 第9章 月秋乔 宣哲桑看着眼前一幕,失望的垂下眼眸。 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看呢? 结果?就这? 呵! 也是个无脑的人,被月泽三两句话捧上天去,就信了他的话。 也是,这人没有什么大智慧,就有点小聪明,还常常自作聪明。 倒是月泽,他有点好奇。 那个人,怎么养出月泽这种人。 只听见月泽继续道:“风族长是长辈,为人大方又和善,北风族又是大族,族中地阶灵器不少,想来也不介意均出几件地阶灵器补给其他灵族。有前辈作榜样,我们做小辈的,自然有样学样。” 风铭越听越觉得不对,等他想开口时,月泽一番话已经说完。 北风族已经被月泽架在火上,北风族给,他们就给,北风族不给,你做长辈的都不给,怎么好意思让他们两个小辈给。 他连忙向木时使了一个眼色,木时却装作看不见。 差点,他就将木族获得的灵器让了出去。 这可是他们用血换来的。 一想想,木时就感到心痛。 见木时这样,风铭也只能打断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本想欺月泽年幼,不知其中利害。哪曾想,月泽这么精,居然把他拉下水。 看着风铭黑沉下去的脸,月泽心中乐开了花。 他不介意拿出几个灵器做个人情,但你想要我的东西,那你的就得吐出来。 屋中气氛一时沉闷下去。 “风族长和月少主所言甚是,然军中以战功论绩,风族长和月少主在对妖战争中贡献颇大,按战功是该分得这些灵器。两位,觉得孤决定如何?” 还是宣凌允出声打破这份沉寂,按照原计划分配。 “陛下圣明,老夫觉得甚好!甚好!”风铭连连答应,就怕宣凌允后悔,月泽再将他扯进去。 “月少主呢?”宣凌允问道。 “我听陛下的。”月泽笑道。 其他几族见闹剧落幕,只感到一阵惋惜,差一点,他们就能拥有地阶灵器了。 “诸位,对今日分配,可有异议?”宣凌允面无表情的问道。 “无!” 众人齐声回道 “如此,今日便到此。”宣凌允拍板决定。 月泽率先站起身,向宣凌允福了福身,“陛下,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宣凌允点点头,月泽转身走了出去。 月族医帐。 “祈哥,我真的会自己去的,不用拽着!” 去往月族医帐的路上,月泽一脸无奈的被月祈拉着走。 月祈脚步不停,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期间,回头,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信你?你自己翻下你的历史。” 月泽闻言,顿时感到一阵无语,他就是小时候不喜欢吃药,跑过几回,至于记到现在吗? “祈哥,我又没受伤,没必要去给乔姐添乱。” “现在那么多人受伤,乔姐那边一定忙得很。” “祈哥……” 一路上,月泽叨叨叨的说个不停,试图让月祈放下带他找月秋乔的心。 “到了。” 月祈脚步一顿,拉着月泽停在三座月白色的大型帐篷前。 三处帘门被人高高卷起,露出里面忙碌的场景。 一处帐内摆满了一张张月白色的床,床上设有一个个绿色或蓝色的阵法,阵法中躺着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伤兵,绿色或蓝色的荧光融入伤兵的体内,慢慢治愈他们的伤势。 床与床之间的空隙,一身月白色衣袍的人们穿梭其间 第二处帐篷,屋内摆满一条长椅,椅子上坐着伤势不是太重的伤兵。月白医者穿梭其中,为他们疗伤。 第三处是一间药帐,里面摆着几个大大的药柜,无数药罐咕噜作响,阵阵药香飘出。 月族医帐收治的并非只有月族之人,还有军中其他之人。军中之人以人族人数最多,但修炼之人人族却少了很多。未修炼之人,身体孱弱,受不了灵药的药力,只能以普通的方法治疗。 月泽收敛的脸上的表情,蹙着眉,跟月祈进入躺着伤兵的医帐。 医帐中,有位月白衣衫的女子站在床边,绿色的灵力从她掌中溢出,慢慢的注入阵中,维持治愈阵法的运行。 两人走到女子身旁,轻喊了一句,“乔姐。” 月秋乔闻言,收了灵力,回头对他们微微一笑,“阿泽、阿祈,你们怎么来了。” “阿泽今日上了战场,不放心,带他过来看看。”月祈淡淡地道。 “乔姐,你别听他乱说,我没事。”月泽连忙开口道。 他的身体他清楚的很,就是灵力使用过度,有些乏力而已。 “有事没事,我是医者会知道。” 她手指微动,一道绿色的灵力自指尖飞射而出,没入月泽体内。 过了一会儿,月秋乔收了灵力,柔声道:“没什么大问题,休养一下就好。” “乔儿,你要的药。”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拿了几瓶药走了进来。 “云若哥。”月祈问好道。 “大坏蛋,你怎么在这?”月泽不满的问道。 月族的人都很好,就月云若最坏,小时候老欺负他。 “我媳妇在这,我不在这,能在哪?” 月云若挑了挑眉,声音轻快响亮,眉间带着浓浓的笑意。 他与月秋乔自幼长大,相知相恋,至今成婚已有七年,共同孕育有一女月栀雀,今年五岁。 此次下山参战,像他们这种膝下还有幼儿的人本不该两人同时参战,但月秋乔身为月河最好的医者之一,战场上的伤者需要她。 他舍不得她一人,便随她下山,将月栀雀交于父母照顾。 “去去去,别在这给乔姐添乱。” 月泽一把夺过月云若手中的药瓶,嫌弃地对他努了努嘴,让他赶紧走。 “乔姐,我来帮你。” 月泽捧着药瓶,往月秋乔身边凑了凑。 他自小跟在太叔公身边,一手医术虽然不如月秋乔精湛,但也算看得过去。 “别想了,军中还有一大堆事给你。” 月云若夺过药瓶放在月秋乔手中,推搡着,将月泽往外面推走着,临门时用力一推,将他彻底推了出去。 月泽被推的一个踉跄,在他站稳身之后,转身不满的瞪了月云若一眼。 “阿泽,你先去忙。” 月云若身后传来月秋乔温柔的嗓音。 “好。”月泽高声应道,然后又瞪了月云若一眼,轻哼一声,抬脚往外走了几步,停下。 月云若见状,只能无奈一笑。 这小子记仇,记到现在。 “乔姐,云若哥,我先走了。” 月祈与两人说一声,健步跟上月泽。 两人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刚打了一战,军中确实有很多事需要他们处理。 第10章 禾城受阻 自泉河离去后,一连三月,在月族人的帮助下,人族大军如获神助,所向披靡,一举攻下数城,人族防线不断向前推进。 然而,战争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 禾城外东二十里地六平沟,驻扎着人灵联军。 人族士兵一脸萎靡不振,眼下一片青黑,像是数日未曾睡好。 人族大军已经围了禾城三日。 禾城位于漠河,地处沂山盆地,西北部界阴山山脉与北部禾宴山山脉相连,东南部禾河横贯全境,形成“两山夹一川”。 境内地势平坦,宜农宜牧,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 而禾城又是建立在出盆地的必经之路,亦是人族军队北上征伐妖族的必经之路。 穿过禾城人族军队将与妖族大军正式会面。 但现在人族大军寸步难行。 禾城中有妖,善入梦之术,常常入梦中,扰的人族士兵不能休息。 城中妖主,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并没有主动出击,反而是将人族困在沂山盆地。 而人族因困于梦魇,白日没有作战之力。妖族又常常白日大张旗鼓来袭,只要人族出兵又四散而去,逃回城中。 一日几回,使得人族疲惫不堪。 若他还是天阶,杀入城中,杀了妖主便是。可如今他的修为倒退,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月泽命人在军中布了安魂之阵,庇佑士兵,人族大军的实力恢复了些,但还是有些萎靡不振。 “陛下,不能再等下去了。在这样下去 别说打仗了,士兵都得困死了。”一个长相粗犷、体格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说道。 张远,宣凌允亲信,任军中将军一职,为人脾气火爆、嫉恶如仇,修为为地阶八段。 “张将军,稍安勿躁!我已派熠王前往华幽山请浮梦族下山相助。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到华幽山了。”宣凌允安抚道。 张远闻言,也只能按捺心中烦躁,端起桌上茶水猛灌一口。 华幽山。 山间土路上,五匹快马疾驶而过,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驰在最前面的正是宣凌允皇弟熠王殿下宣凌玉。 骏马嘶的一声踢起前蹄,蓦然停下。 眼前赫然是一座石牌坊,上书‘浮梦族’。石牌坊之后,是一望无际的石梯。 他下马朝着山上一拜,朗声道:“人族宣凌玉求见浮梦族族长。” 带着灵力的声音,一遍遍在山间扩散。 不多时山上便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少年约莫二十出头,一身粉白衣衫,为人轻佻,一双粉色的眸子见谁都带着三分笑意。 “在下未攸见过熠王殿下,家父已在山上等候。”他微微侧身向宣凌玉做了个请的姿势。 “未公子请。”宣凌玉回道。 “殿下请。” 未攸侧身领着宣凌玉往山上走去。 浮梦族,化梦池。 未攸领着他们走过山间小道,来到一片五彩的水池。 水池层层叠叠,从上往下蔓延,自天上看去像一朵盛开七彩牡丹。 在水池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小楼,小楼或绘或雕牡丹图案,楼内布置华丽。 在小楼的客厅之中,一位青年男子坐在主位之上。 未攸领着人进来,朝着主位上的人俯身一拜,“父亲,人已经领来了。” 在主位上来男子点点头,起身站到男子身旁。 父亲? 站在未攸身后宣凌玉心中惊讶,这主位上的人看着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啊! 他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 这个男子,长着一张娃娃脸,模样倒是挺可爱的,只是那眉宇之间,有种历尽风霜的沧桑感。他的身躯挺拔如松,浑身充斥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和他这张脸完全相斥。 “你是……未休族长?”宣凌玉不确定的问。 不是他怕认错,而是眼前的人看着实在太年轻了。 “正是老夫。” 未休抬手欲捋胡须,却摸了一把空,手尴尬的僵在半空。 他收回手,不满朝未攸横过去一眼。 眼中无不是告诉他,看你做的好事。 未攸自知理亏,摸摸鼻子,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未休。 这也不怪他,谁让他打赌赢了。 “在下宣凌玉见过未族长。我等奉人皇之命,前来邀请浮梦一族下山相助。” “相助?” 未攸闻言,表情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初。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晃荡,茶叶渐沉,才缓缓说道:“熠王殿下,非是老夫不肯帮人族,你也知道,妖族势大,我浮梦就一小族,与妖族对上也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凌玉自知所求,让族长为难,然妖族有善梦者,常扰士兵夜不寐,世间唯有浮梦一族善梦之术,可与其为峙,解我族之困,我族愿以厚礼相赠。” 宣凌玉说着,命令侍卫打开将带来的礼物。 未休的目光自众多礼物上扫过。 箱中或是珍宝古玩,或是各种灵器丹药。其中,最出彩的是一柄地阶的银色镶着红宝石的短剑。 他抿了一口茶,道:“熠王殿下,这短剑甚是精巧,不知名何。” 未休没有明着拒绝,暗借匕首转移话题。 宣凌玉知他意又怎如他的愿。他装作不知其意,将短剑放在未休一旁的桌上,后退几步道:“此短剑名为扶危,地阶品阶,由南山之石所造,铺以赤灵珠,可削山断水。” 未休也装作读不懂他话中之意,放下茶杯,拿起短剑仔细打量一番,用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侧耳听了听回荡在空中的剑鸣。 他放下短剑,再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短剑是好短剑,只是北山顽石坚硬,这匕首怕会折了。” 忽然,宣凌玉感觉到屋外一道陌生的气息,嘴角微勾,再次亮出筹码,“北山之石虽坚,若有还洛珠相辅,想必这顽石亦碎。” 他来前,曾被月泽私下叫去。 月泽将一枚珠子交给他,嘱咐他道,浮梦族若一心归隐,不愿下山,便拿着这颗珠子去找浮梦少主未真,她会帮你。 宣凌玉又道:“凌玉自知此举实乃为强人所难,愿以还洛珠相赠,请族长派人下山解我族之忧。” 宣凌玉双手持着木盒,腰身微弯,自然没有看见未休和未攸突变的脸色。 未休喝茶的动作一顿,杯中茶水险些溢了出来。 他放下茶杯,抬眸望向身旁的未攸。 未攸摇了摇头。 他虽因自身原因,不能像普通浮梦族人修炼,但也不能为了自己,让浮梦族陷入人妖之间的战争。 “熠王……” “我和你下山。”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未休的话。 第11章 浮梦族 宣凌玉闻声望去。 只见大厅门外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小姑娘穿得粉粉嫩嫩,长得也粉粉嫩嫩,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配上一双粉色的杏眸,简直不能太可爱了。 宣凌玉只觉得自己突然浑身热血沸腾了起来,然后是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也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白皙的脸颊上,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两抹红晕。 他长这么大,从来就不曾有过这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当目光触及女孩眼神时,宣凌玉只觉得脚底生寒。 女孩的眼神太过冰冷,望人便让人觉得脚底生寒。 随着她走进来,发尾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接过宣凌玉手中的木盒,对着主位上的两人行礼道:“父亲,兄长。” 随后,又对宣凌玉行礼道:“见过熠王殿下。” “未少主,有礼。” 宣凌玉还礼。 “父亲,我愿与熠王殿下下山。”未真道。 “真真……” 未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未真一个眼神阻止。 “父亲,我欠山下一人一人情,此番下山正好还了他人情。” “真真……” 未休话未说尽,未真便开口打断道:“父亲,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闻言,未休叹了一口气。 这小女儿,性子倔,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 “你……算了,我让梦影卫随你同去。” “不必,我一人足矣。”她道。 “要么你们一起,要么谁都别去。”未休难得强势一回。 “是。”未真应道,接着她转身对着宣凌玉道:“熠王殿下,请稍等片刻,我收拾行李,随后与你下山。” 说完,便转身离去。 “哎,真真,真真……”未攸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熠王殿下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疲惫,不妨在山上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 “多谢未族长好意,只是山下战况紧急,宣某又身负军令,不敢耽搁。”宣凌玉明知他意,依旧拒绝道。 “你……锦衣,备壶好茶,请诸位去偏厅等候。”未休甩袖离去。 “是。” 屋外忽然走进一男子行礼应道,随后领着宣凌云去了偏厅。 禾城外,六平沟。 人族驻地,人皇帐。 宣凌允愁眉不展地坐在案桌之前。 今天他安抚了下面众人,但宣凌玉那边迟迟未有来信,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哥,我来了。” 月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手上的食盒里的菜肴摆放在桌上,招呼宣凌允一同用膳。 他见宣凌允愁眉不展,出声宽慰道:“哥,不必担心,过几日熠王殿下就回来了。” 虽得月泽宽慰,但宣凌允心中始终记挂着浮梦族一事,眉头依旧不展,食也不下咽。 “我下山前,调查过各族情况,知道些许秘辛。” “浮梦族族长未休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未攸自小聪慧,天赋异禀,未及冠,便被天阶至宝岫雾灯选中。然则同年,修为尽失,至此不能修炼。” “幼女未真聪明伶俐,天赋虽不及未攸,却也远超同族,十二岁被选为浮梦族少主。” “这些我知道。”宣凌允皱着眉头道。 “你听我继续说。七年前,未攸和未真两人误闯浮梦族族中禁地,不小心打开封印,放出被封印的鬼器岫雾灯,未真被岫雾灯选中成为寄主。” “鬼器寄生在寄主身上,会吸食其寄主血肉修为,直至寄主死亡。” “未攸稍长一些,知道岫雾灯的事,自然不可能让未真成为鬼器寄主。他以血为引,将其封印在自己体内,每日以灵力喂养。至此,他修为渐退。” “随着时间推移,岫雾灯的胃口越来越大,吸食的灵力也越来越多。以未攸的修为根本不能满足它。” “长此下去,未攸只有死路一条。” “浮梦族为保住未攸,一边以灵力供养岫雾灯,一边在寻找解决方法。在安峪族查到可以以还洛珠的灵力净化岫雾灯上的灯灵。多年一直寻找。” 听完月泽的叙述,宣凌允有些疑惑,这些东西都是一族不传之秘,他一个小孩从哪里知道的。 宣凌允想着,便问心中疑问,“这些,你从哪听来的。” “月族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月泽笑着说道,他还不忘给宣凌允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继续说道:“熠王临走时,我已将还洛珠交于他,想必今日已在返程路上”。 “阿泽,多谢。”宣凌允谢道。 还洛珠为天生地宝,千百年才能成一颗。浮梦族找寻数年都尚未找到,月泽又是怎么找到的呢? 这其中艰辛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月泽见此情景,只是微微一笑,拿着桌上的空碗盛了一碗汤给他,“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宣凌允笑了笑没再说话。 华幽山。 “真真,真真……”未攸跟在未真身后喊道。 面对他的呼喊,未真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未攸,“哥,你不必劝我。” 她冰冷的声音听不见一丝起伏。 “如果不是我误闯了禁地,破开封印,让那鬼器出世,你本不该承受这些。现在有方法能救你,你要我坐视不管吗?哥,我做不到。” 少女倔强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暴露她此时的情绪 未攸看她这倔强的小模样,扯过她把人拉进怀里,长着薄茧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发顶:“真真想什么呢?哥哥,什么时候阻止过你。我是想和你一起下山。” 听到未攸的话,少女瞪大了眼,秋水眸子眸中满是惊讶,随后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战场之上,生死难料。 兄长修为不行,体内又封着岫雾灯这一大祸患,她不能确保自己能护得住他。 “真真嫌我是累赘吗?” 未攸失落的垂下头,好看的桃花眼瞬间黯淡下去。 “不,不是的,哥,山下危险,你下山很危险。” 未真连连摇头,脸上的冰冷面具彻底破碎,她就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因为他伤心而变得手足无措。 “有真真在,哥哥不怕。我相信真真会保护好哥哥的,对吧?” “对。”未真说道。 随后,未真立马反应过来,三言两语间竟被自家兄长带跑了思路。 没等她恼他,未攸就迅速撤开,一脸得逞的看着她笑。 “哥,你……哼!” 未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气愤的甩袖转身快步离开。 “真真,记得等我。” 身后传来未攸让她等他的声音。 待走远,未真又恢复到往日的冰冷,她冲着暗处吩咐道:“拦住他。” 第12章 空桑 晚间,几匹矫健的快马犹如离弦之箭,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疾驰如风。 华幽山上,未攸轻轻折了一支娇艳的白牡丹,身姿慵懒地倚靠在山间那略显陈旧的石栏上。 他那深邃的眼眸望着脚下如烟似雾、飘渺不定的云,神色间隐隐透着几分焦急与疑惑。 他见未真等人许久都迟迟未到,不禁眉头微蹙,开口问道:“少主呢?” “回公子,少主已经走了一个时辰。”暗处,悠悠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一个时辰! 未攸闻言,拿着牡丹花枝的手骤然握紧,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小丫头长大了,竟然学会耍心眼了。为了避他,连自己的房间都未回,就这样直接下山去了。 “公子,山间风寒,还请公子回房休息。”暗中那人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知道了。”未攸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等他缓缓松开手时,那原本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枝已经被折为两段,花瓣散落一地。他面无表情地随手将残枝丢在地上,转身向着山上的住处缓缓走去。 未真,你等着! “梦七,你胆子大了。”远处悠悠传来未攸略带冷意和威严的话语。 “属下知罪。”梦七的声音充满了惶恐和敬畏。 禾城。 人族大营。 一个小兵步伐匆匆,快速穿梭于军营之间,朝着主帐方向急速奔去。 小兵“咚”的一声重重跪在主帐之前,双手呈上上一封书帖,扯开嗓门大声喊道:“启禀陛下,妖族递来战书。” 没过多久,屋内走出一位面容俊朗的身着黑色衣衫的男子。男子先是将书帖接过拿了进去,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这才将书帖呈递给宣凌允。 宣凌允接过战书,看了起来了,未曾舒展的眉头皱地更深。 他将手中的战书放在桌上,语气沉重道:“禾城妖主空桑在禾城与六平沟之间的蝶谷设了擂台,邀我们明日巳时前往比试,诸位意下如何?” 闻言,在座的人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妖族此行显然不安好心。 “不可,陛下。” 只见一男子站起身,双手抱拳向宣凌允行一礼,恭敬道:“蝶谷四高中低,入谷如入笼,易进难撤。这妖主包藏祸心,欲引我们进谷一网打尽。” 那男子身姿挺拔如松,那魁梧高大的身材好似一座巍峨的山峰。古铜色的面庞刚毅而冷峻,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果敢与坚毅。 此人名叫上官虹,乃是军中右卫上将军。 “陛下,俺也一样。” 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豹头环眼,黑脸络腮胡,浓眉阔口的大汉。 此人名为王晶,乃是军中左将军。 “是啊!陛下。他们一直鬼鬼祟祟,不肯正面交战。此番邀我们前去这其中怕是有诈。”苏琦道。 听着他们讨论,宣哲桑拿过桌上的书帖,宣凌允伸手想阻止,却被他绕开,打开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月泽,问道:“月少主,对于此事,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他们既然敢送帖来,必然料定了我们不敢出击。不如反其道而行,派一队人马前往探其虚实,再留一队人马在谷外接应。” “月少主大义,蝶谷之行,就烦月少主走上一遭。”宣哲桑笑道,他将手中的战帖递给月泽。 月泽有些惊讶,他们相处几月,关系并不融洽,两人之间隐约有些不对付。只是两个人都是很会伪装的人,一直没有让人察觉。 这书中怕是有些对自己不利之事。 他接过战书看了起来,果然如他所猜想的一样。 书中除了邀请人族前往外,还指名道姓要他一同参加。 月泽自书中抬头,便看见宣凌允担忧的目光,他对他浅浅一笑,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笑道:“他既邀我,自然由我走一趟。” 月泽唇角挂笑,眼中闪烁势在必得的光。 月族营地,月泽营帐。 夜色撩人,烛火摇曳,灯火通明营帐内月泽和宣凌允面对面而坐。 “阿泽,你不该应的。” 宣凌允望着月泽,眼中闪烁着担心的光。 “我知道。”月泽安抚似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宣凌允,继续道:“他敢来信相邀,必然算尽各种结果。无论我们出与不出,他总会有办法逼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查探一下他的虚实。” “况且,他把守禾城,避而不出,又派梦妖扰人清梦,以疲士兵,长此以往,我们会被拖死。” 听着月泽的分析,宣凌允眉头越皱越紧。 妖族采用疲兵之法,使士兵不能作战。后又邀请人族和灵族中修为高者到蝶谷一聚,其中意图再明显不过。 蝶谷之行,凶险万分。 他知道阿泽所说都是事实,他只是想选择最稳妥、损失最小的方式来解决。 “明日,我让郁佛、九溪随你入谷,上官虹和张远带队在谷外接应。” 宣凌允贵为人族之主,为一军之帅,不可能轻易和敌人会面。他虽然很想和月泽同去,然军中需要人坐镇,以防妖族趁机来袭。 “好。”月泽应道。 “阿泽有何打算。”宣凌允问道。 “明日,我、六长老和大坏蛋一起入谷,七长老和迟霄哥带领一千族兵在谷外接应,阿廖和祈哥他们与哥在军中坐镇防止妖族趁机偷袭。” 月泽顿了顿,又道:“哥,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 “帮我绘制传送阵。” 月泽勾唇淡淡一笑,眉宇之间都带着势在必得的眼神和几分狂傲。 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你……好。” 看着月泽嘴角的笑,宣凌允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翌日。 蝶谷。 月泽几人与上官虹等人告别,谨慎地步入谷中。 谷内如常,繁花似锦,百蝶蹁跹,并未因为多了几个陌生人而变得寂静。 他们刚一入谷,便有等候久已的妖兵前来带路。 不一会儿,便领着几人来到一处水榭。 水榭依湖而建,十分简洁,原木的清香,暴露修建者的仓促。 亭中早有妖族等候。 见几人走进来,主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 五人之中修为最高的是月泽身边的女子月蔓,地阶六段,其余的三人是在三段或四段,只有月泽的修为最低,只有玄阶九段。 “月少主,久仰大名。” 主位的男子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一个月族特有的礼仪。 月泽眼神微变,随即嘴角勾笑,“空桑妖主,有礼。” 眼前的空桑,面若冠玉,眉眼温润。头戴莲花玉冠,身着白色锦衣,衣上绣有金色莲纹。 修为是众妖中最高,地阶八段。 他的左边是一个青衣小姑娘,挽着双丫髻,头上用同色系的发带装饰,还点缀着些珠花。 她的修为低一些为地阶三段。 右边是一个大红衣衫的女子,面带轻纱,手中把玩一柄翠玉烟斗,一双媚眼流转间勾人心弦。 这双媚眼在见到月泽的刹那芳华尽逝,只剩满眼恨意。 哦,老熟人! 不。 应该叫老熟鬼。 月泽一走进来,就看到坐在次位上的师简。 几年不见,她修为倒是倒退了不少,如今只有地阶五段。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师简气的握紧手中烟斗,满脸怨恨地看着月泽。她身上鬼气肆虐,恨不得就地将他碎尸万段。 四年前,月泽和宣凌允闯入鬼界,抢走混灵珠,引得他们与宿禾子午两妖开战。 两边实力相当,谁也无法为难谁,最终两败俱伤。 他们暂退回到鬼界修养。 不过几日,鬼界中又来了一群月白衣衫的人,二话没说便对他们下杀手。 她实力高些,捡了半条命,逃了出来,微生姜戚当场毙命。 主位上的男子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师简瞬间哑了火,将浑身鬼气收敛。 “月少主,请坐。”空桑抬手请道。 随着空桑的动作,地上凭空多了五个莲花坐垫。 坐垫上灵光流转,各据五行之一,赫然是设了殇魂之阵。 显然是对他们的试探。 月泽有礼地道了一声“多谢”,上前一步,盘膝坐下。 隐约间,众人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见此场景,空桑满意一笑。 这时,青衣女子起身上前,为月泽等人布了茶。 月泽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清凉的茶色,手上灵力流转,在杯上设了魍?阵。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杯茶,敬妖主。” 音落,月泽将手中的茶杯猛地击向对面的空桑。 空中似有虫影划过。 空桑面色忽沉,他以掌握拳,来势凶猛的茶杯在他手中化成灰烬。 一同化为灰烬的还有月泽设的魍?阵。 “可惜了这一杯好茶。”月泽一脸惋惜地感叹道。 “何必可惜,一杯茶而已,青绵。”空桑喊道。 “是。” 青绵再次起身给月泽重新倒了一杯茶。 第13章 比试 月泽端起茶杯,轻轻地摇晃杯中的茶,茶水在杯中旋转却没有一滴越过茶杯,他抬起头望向空桑,“妖主相邀,总不至于是想请我喝杯茶吧?” “本座听说你用阵杀了佰源,天阶的阵法。”空桑抬眸望向月泽,眼中审视意味极重。 依他所见,月泽修为不过玄阶九段,怎么有能力杀了地阶的佰源 “家中长辈疼爱,给了些保命的东西。” 月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嘴唇轻抿着,似乎在品味着某种美好的感觉。与此同时,他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温柔,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泛着柔和的光芒。 忽然,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妖主不会以为,以我这微末灵力能杀了他。” 空桑并未被月泽的话打动,望着月泽的眼中充满探究,“本座还听说,月族少主十二岁便突破地阶,在安峪族继任大典之后的比试上,大放异彩。” “假的,传言不可信。你看我像地阶的吗?” 月泽依旧笑着望向他,杏眸微扬。 一人一妖之间像老友般叙旧。 “是真是假,本座试试便知!” 空桑冷哼一声,眸子冰寒,身上威压如潮水般向月泽倾泻而去。 “唔!” 月泽闷哼一声,身体微晃,双手抓住桌案两侧才勉强支撑住身体,脸色因威压而变得越发苍白。 “少主!” “月少主!” 几人神情紧张的护在月泽身前,目光不善的盯着空桑。 空桑只一个眼神,就压的在场的几人动弹不得。 “妖主是要欺我灵力低微。” 月泽也收敛脸上笑意,扶着桌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空桑淡淡的扫了一眼已经脸色苍白的月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只一瞬,他便收了威压。 月泽撑着桌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本座听说你极善阵,你和本座比试一场,你赢了,本座放你们回去。” “比试,总要点筹码吧?”月泽停顿了一下,道:“我要禾城。” 他盯着空桑,目光坚韧。 “你不怕本座杀了你?” 话音一落,挡在月泽身前的几人,面色越发阴沉,手中各式武器尽出。 另一边,师简和青绵也掏出自己的武器,防备的看着他们。 两边剑跋嚣张,水榭内气氛沉重,杀意四起。 月泽伸手拍了拍身前月云若的手臂,示意他们退后。 几人担心的看着月泽,月泽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月云若等人这才收了武器,站在月泽身后。 “我既然敢来,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月泽道。 “谷外那些杂鱼吗?”空桑停顿一下,冷笑一声, “呵,可笑。” “我输了,这条命给你,你放他们走。我赢了,我要禾城。你敢吗?”月泽挑衅道。 少年眼神坚毅,丝毫没有强敌压境的怯弱。 “好,本座定让你得偿所愿!” 空桑大笑三声,起身坐在月泽面前,抬手一挥,两人之间凭空多了一张棋盘。 “你擅阵,便以棋为阵。本座不欺你力弱。”说着,他自压修为至玄阶九段。 月泽执白子,他执黑。 以棋为阵,以身入局。 黑子先落,白子继后。 空桑棋风凶悍,四处点燃战火。不多时,便在棋盘上形成了几大模块。 月泽的棋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对付一般人,算是绰绰有余,而空桑这种老妖怪,一看就是经过多年浸淫,有着很深的造诣。 他走的小心翼翼,步步紧追,亦步步为营。然则依旧没有讨到一丝好处,棋子被吃了许多。 随着时间推移,空桑的布局渐成。而月泽,在空桑步步紧逼,赤膊上阵的凶悍逼攻下,渐渐有些着急,几次露出破绽。 月泽按捺住性子,细细思考,每一步棋子的位置。 他在等,等一个契机,直接跟空桑展开搏杀。 黑子落白子消,白子落黑子消。 方寸之间,杀意肆虐。 一人一妖,谁也不让谁。 不多时,他们均口吐鲜血,气息飘忽不定。 空桑面无表情地拿起一粒黑子,稳稳地放在了棋盘之上。 棋局破,黑子赢。 “你输了!”空桑笑道。 月泽咳嗽几声,吐掉口中瘀血,丝毫不觉得自己输了,“棋,我不如你,但阵我胜你。” 空桑闻言,猛地低头瞧去,脸色剧变。棋盘上,白子黑子交相辉映,其中,黑子胜白子三子,而黑子形成的阵却被白子压制。 “你……” 空桑杀意从心起,猛地掐着月泽的脖子,将他整身子压倒在棋盘上。 桌上的棋子散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居然在他之上。 空桑不可置信的想到,眼前的人资质、悟性都在他之上。 他望着月泽的眼神极为不善。 空桑没有一丝一毫遇到知己的兴奋感,只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恐惧。 此子若长成,必成妖族大患。 月蔓等人脸色剧变,群起而攻。 师简和青绵上前,分别挡下九溪和郁佛的攻击。 月蔓和月云若向空桑攻来。 空桑眼神一沉,松开掐着月泽是手,召唤自己的武器,一对莲花双锏,一上一下分别挡住月蔓的梅花三棱刺和月云若的刀。 月泽躺在棋盘上,抚着脖子剧烈的喘息,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天下,什么都可以胜我,唯独阵不行。” 月泽起身扑在水榭的栏杆上,从怀中掏出枚响箭,朝天一放。 一朵鹅黄色的月槐花,在天上绽开,久久不曾褪去。 早已布局在外的士兵闻声而动,将蝶谷中的妖族一网打尽。 同为地阶八段,月蔓的实力不容小觑。此时,她又有另一个地阶四段的人相助。 一时之间,空桑被两人缠住手脚。 现在又见月泽放了响箭,现场情况不利于自己,他挥锏挡开月蔓和月云若的攻击,抓住一旁正在与郁佛相斗的青绵,化作无数莲花花瓣卷着月泽朝着禾城逃去。 “空桑!” 看着丢下自己逃跑的空桑,师简满脸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眼前强敌环伺,如何逃出生天才是她该考虑的。 她谨慎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月蔓反应极快,瞬间朝着空桑追去。 但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月泽被空桑带进城中。 她停在半空之中,手中梅花三棱刺不断蓄灵,然后,猛地朝着身下禾城结界刺去。 一下,两下,三下。 禾城结界纹丝不动。 直到,月素河与上官虹、张远前来支援,她还在试图以一己之力破开结界。 第14章 瓮中捉鳖 另一边,空桑刚回到禾城,一把将带来的月泽贯在地上。 粗粝的石板磨破月泽的肌肤,本就血迹斑斑的衣衫,又多了几处磨损。 空桑往里面走了几步,心中郁愤难平,身形一闪。 只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巨响,空桑掐着月泽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砸在地上,周边是倒塌的房屋。 “你好算计。” 空桑咬牙切齿,眼底翻涌着怒火,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随时都要扑上来将人撕碎。 初见时,他们几人中最高修为不过地阶六段。结果?呵,隐藏自己的修为,把他当猴子耍。 “杂鱼、而已,妖主、也怕?” 月泽艰难地说道,口中殷红的鲜血如泉涌般不断涌出,整个人的气息如风中残烛般逐渐变弱。 “你……” 空桑闻言,怒不可遏,脸色更加难看的紧,手下力气愈发的大。 这句话是他用来嘲讽谷外的人族士兵,现在倒用在自己身上。 月泽的脖子被人狠狠掐住,喉头软骨发出咯吱声,尖锐的疼痛蔓延全身,呼吸越来越艰难。 他再也忍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看着昏倒的月泽,空桑轻啐一句,“废物!” 他把月泽丢在地上,吩咐道:“来人,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是。” 门外走进两个妖兵将月泽拖了出去。 “主人,你受伤了。”青绵担心地看着空桑的手臂。 “无碍。” 空桑低头瞄了一眼,手臂刚刚在与月蔓交战中,被她的武器刺中,此时已经鲜血淋漓。 “我帮你。” 青绵走上前几步,扶起空桑受伤的手臂,满眼期待得到他的首肯 “随你。” 空桑满脸冷漠,却如了她的意,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谢谢,主人。” 青绵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快走几步来到空桑身边,青色的灵力自她掌中溢出,慢慢的覆盖空桑受伤的手臂。 空桑的手臂在在青绵的治愈下,慢慢恢复。 这时,屋外飞来一道人影,狼狈的摔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染脏白色地砖。 “流影?” 空桑看着地上的人,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主上,计划失败,我们全军覆没。”流影咳着血,断断续续说道。 时间回到数个时辰前。 他和季阿奉命带领禾城妖族主战力和部分人族来到六平沟外数里的遮云杉中,借助杉树隐藏身形,暗中埋伏。 只待人族大军中主战力离开,趁机攻打六平沟。 他看着月泽带走军中大部分人马,估算他们到了蝶谷,才带领妖兵冲向人族大营。 果然如他们所料,人族大营空虚,只有少数士兵巡逻。 看见他们立刻溃不成军,慌不择路地向后营逃去。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人族大半个营地。 此时,他们来到大营深处。 眼前的一幕让他皱了眉头。 空旷的场地上坐着几个人,或长,或少,或饮茶,或擦拭武器。 看样子等候多时。 流影心中大感不妙,正欲逃走。 周边呼啦啦冒出一大堆人族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装备齐全,步履整齐,不像突然集合的样子。 不是营中空虚,而是他们早已严阵以待,只待猎物入笼,便关门。 “等候多时。” 为首的那位身着玄衣的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凝视着他们,目光仿若寒霜般冰冷。 “一个小妖而已,交给我就行。” 男子身边的月白衣衫的少年缓缓站起身,目光阴鸷地注视着他们。他一脚踢在长枪的尾端,长枪飞起,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上。 他持枪而来,犹如杀神。 身后的季阿,饶过他,持双刀迎战少年。 季阿的武器形制奇特,通体长约十五寸左右。刀柄很短,有护手,在刀柄顶端有环首刀样式的铁环,环上系有红绸。它刀身较窄,从中心位置开始叉开,在刀身前半段形成酷似麒麟角的形状。 季阿双手各持一柄,在月廖长枪袭来的时候,一刀格挡长枪的捅刺,另一把直接顺势而为靠近砍杀,竟然隐隐压制住月廖的攻势。 但他看不透月廖的修为。 前期因为兵器克制,让月廖看起来落入下风。 然而时间一长,季阿自知自己必败无疑。 所以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杀掉眼前的人。 另一边,流影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指挥着妖兵不断突围,试图开辟一条逃生道路。 交战之中,他放出带来的人族。 “别、别杀我,我是人族的。”无数人族在战场上抱头鼠窜。 身后是妖族追杀,前面是人族,自己的亲人,他们下意识的往人族的方向跑。 而这一切正是流影所想要的结果。 突然,他眼神一变,口中默念咒语。 跑的最快的那几人,脚步忽然一顿,脸色通红,周身似火炉滚烫。 他们痛苦的大叫一声,砰的一声炸开。 人群中掀起一阵气浪,靠近他们的人、妖直接被炸死,稍微远一些的也被气浪所伤。 乱窜的人们被爆炸声吓得停下来步伐,他们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变了又变。 他们心知自己将死,在心中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转身扑向妖族,将身边的妖族死死抱住。 其中一女子,转身抱住距离身边最近的季阿。她身边的几人也扑了过来,将季阿控制住。 同时,月廖的长枪刺穿季阿胸膛,也刺破季阿身后女子的胸膛。 看着月廖震惊的眼神,女子艰难的吐出几句话,“我们……生而为人……自……当为人族尽一份力。愿……天下太平……愿人族永存。” “愿天下太平,愿人族永存!” 话音未落,他们的身体纷纷炸开,强劲的气浪吹起月廖衣袂。 看着眼前的一幕,月廖久久不能忘怀。 另一边,苏琦、王晶两人已经和流影交上手。 他们修为不如流影,但胜在配合默契,丝毫没有让流影讨到一丝好处。 眼见着身边的妖族越来越少,流影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这边宣凌允已经指挥军队绞杀了大量妖兵,包围妖族的圈子越来越小。 流影眼见情况不妙,心下焦急,硬生生的挨了王晶一斧子,魂断当场。 两人谨慎地上前查看,苏琦用长棍戳了戳地上的尸体,尸体瞬间化作一条血淋淋的尾巴。 “朱宫。” 苏琦皱眉挑起地上的尾巴。 “啥是朱宫?”王晶问道。 “变色的蜥蜴。”苏琦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提着断尾跪在宣凌允身前,“陛下,属下无能,让他逃了。” “陛下,俺知罪。”王晶也跪倒在地。 “两位将军奋勇杀敌,何罪之有?”宣凌允看着远处绽放的月槐花说道。 饵已经布下,只待鱼上钩了。 这时,几十匹快马,自营外飞驰而来。 宣凌玉勒绳下马,快步走到宣凌允的面前跪下,“皇兄,微臣不辱使命,请回浮梦族人。” “凌玉回来的正好。” 他欣慰地拍了拍宣凌玉的肩膀,目光落在与他们一同而来的粉衣人群身上。 为首的女孩,粉衣执灯,长的娇小玲珑,神色却冷冰冰的。她的身后跟着数十名同色衣服的族人,手持浮梦灯。 未真上前一步,行礼道:“浮梦族未真,见过人皇陛下。” “未少主好久不见,令尊可还安好?” “家父安康,劳您挂念。” 宣凌允点点头,转身对士兵命令道:“休整一夜,明日总攻。” “是” 众人领命而去。 “今夜,就麻烦未少主了。”宣凌允对未真说道。 “是。”未真应道。 第15章 奉云 “废物。” 空桑气得浑身颤抖,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张桌子应声化成齑粉。 “属下知罪。” 流影伏首在地,眼中惶恐不安。 不久,空桑便冷静下来,只是眼神中多了一抹杀意。 他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罢了,今日也不是一无所获。你且下去!” “是。”流影告退。 “主人,喝杯茶。” “青绵,告诉奉云,让他多加防备。”空桑吩咐道。 月泽被擒,人族和月族那边不可能善罢甘休,估计会派人前来营救。 人族驻地。 主帐内,弥漫着凝重压抑的氛围,仿佛空气都变得沉甸甸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或凝重、或焦虑、或忧虑,使得整个营帐内充满了不安和紧张。 “我去救。” 月廖再也受不了这个气氛,拍案而起,提起枪便往屋外走去。 “站住。” 月素河一声厉喝。 月廖脚步一停,一脸严肃地说道:“七长老,阿泽现在很危险,我要去救他。” “你去,救的了吗?自己什么修为心里没点数。” “我……” “还不退下,在这里闹什么笑话?”月素河冷着一张脸说道,接着他又道:“月祈愣着干嘛?还不把他拉下去。看好他,他跑了,我唯你是问。” “是,父亲。”月祈上前一步应道。 接着,他走到月廖身边,伸手拉了拉月廖道胳膊,准备将月廖带下去。 不料,月廖固执的站在原位,一动不动。 “阿廖,听话。”月祈劝道。 “祈哥。” 月廖的眼神里满是倔强和坚定,那深不见底的瞳仁中闪烁着固执的火花,直直地看着他。 “这是命令。” “哼!” 月廖冷哼一声,大步离开,月祈向众人行了礼,随后连忙跟上了去。 练武场上,月廖把之前的怨气全部注入他手中之枪,驱动着那跃腾烈焰尽情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凌厉的枪意骤然爆发,如野马般在场中肆意奔腾,场上用作士兵对练的木偶尽数被毁。 月祈站在场边,并未上前阻拦,只是静静的等待月廖发泄完。 “我说我去,非不要我去,这下好了。”月廖气愤的将枪扎在地上,眼中都是懊悔。 月祈上前一步,安慰道:“阿泽行事自有分寸,他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 在月祈口中有分寸的人,此刻正藏身在禾城中某处。 “唔!好疼!”月泽藏身在阵法之中,摸着自己的脖子吃痛道。 果然让自己当诱饵什么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也只有愤怒的人,才更容易中幻术。 算算时间,宣凌玉今日也该到了,明日也该结束了。 都说了,我要禾城,怎么就不信。 他指尖上灵力流转,一瞬间,脖子上的掐痕就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怎么样了。 想着,月泽激活留在傀儡月泽身上的谍羽。 一只银蝶翩跹,落在牢门之上,月泽正好可以将牢中之景 一眼扫尽。 “咦~真惨。”月泽吐槽道。 牢中,傀儡月泽被绑在刑架上,身边是样貌丑陋的妖族,他们正拿着刑具一样一样往他身上用,看的他都觉得有些肉痛。 要不,自爆吧! 月泽指尖掐诀,准备收回放在月泽身上的那丝灵识,同时唤醒存放在傀儡月泽体内的阵盘。 忽然,牢中走来一个装扮奇怪的黑衣男子,地牢之中他还戴着斗笠。 月泽看着眼前的男子,觉得有些熟悉,他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奉云统领。”牢中妖兵对男子行礼道。 奉云挥挥手,在场的妖兵识趣地退了下去。 奉云上前一步,手中突然幻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的一匕首给月泽抹了脖子。 血液飞溅,落在他的斗笠上。 他嫌恶的将斗笠摘下,将其摧毁。 而他,也因此露出真面目。 奉云眼上蒙着黑底金纹的丝带,薄唇轻扬。 这一眼,月泽的记忆被拉回那个炎热的海边。 那个南宫少年也是如此。 原来叫奉云啊! 看样子,他的调查可以再进一步了。 画面之中,月泽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喘息声,却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奉云听了眉头微皱,一匕首刺进月泽的心脉。 不一会儿,牢中就安静了。 月泽一死,月族与妖族之间,必然不死不休。 月如风,你还坐的住吗?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随手将身上的白色玉珏丢在牢中。 月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他们之间好像就见过一面,怎么就不死不休? 唉! 上辈人的恩怨,终归逃不掉。 他突然转念一想,既然我都死了,自然不会有人发现我还活着,那尸体处不处理都没太大的关系,不妨先留着,明日或许有用。 现在就先休息一下,等晚上有的忙了! 月泽斜靠在房梁之上,闭目养息。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只小竹妖抱着一个半妖小孩躲了进来。 他掀开床角乱搭着的木板,露出里面一个狭角,将小孩放了进去,安抚地摸了摸着小孩的脑袋,“笑笑,听阿父的话,好好的呆在这里,谁来了都不许出去,知道吗?” 小孩乖乖的坐在里面,点了点头,用着清脆的童声问道,“阿父,我想阿母,阿母什么时候回来?”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嘴角牵起一抹悲伤的笑,“快了,快了。” 他将怀里的包裹递给小孩,再次抚摸小孩的脑袋,“阿父,最迟、最迟明日太阳下山后来找你。你一定要听阿父的话,好好呆在里面。”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慌忙将木板盖上,又施了妖术遮挡小孩的气息。 “你在做什么?” 门外走进一只玄阶二段的熊妖,他的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圈,眼神凶恶的盯着竹妖。 “回、回熊统领,我在、在收拾行李。”竹妖怯怯弱弱的回道。 “主上有令,所有妖族城主府集合。” “是是是。” 待他们走远,月泽继续闭目养息。 又过了几刻钟,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小的声音冒了出来,“大哥哥,你也在等你阿父来接你吗?” 月泽听到这话,猛地睁开眼,周身杀意,好似凝为实质一般,涌动在空间之中。 只一瞬,他便收敛周身杀意。 这小半妖修为低微,不可能看到他。 下一秒,小小声音再次打破月泽的心防。 “大哥哥,你冷吗?我有点冷。” 小半妖似乎没有感觉到这浓重的杀意,他只觉得周身有些冷,拢了拢衣襟。 “你看的见我。”月泽出声问道。 他手中凝出一把灵力匕首,只要他敢说是,他立马杀了他。 “嗯嗯。”小半妖点了点头,又问:“大哥哥,你饿吗?我有饼饼。” 月泽杀妖的动作一顿,他垂眸朝下望去。 杂乱的木板间,一只小半妖正努力的将面饼从细缝间往外塞,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带着孩童独有的纯粹。 看着这双眼神,月泽仿佛看到了糯糯在他身边,忽然不忍心下手。 “我不饿。” 月泽收了武器,继续靠在房梁之上,闭目养神。 “大哥哥,我叫竹笑,阿父和阿母都叫我笑笑,大哥哥也可以叫我笑笑……”小半妖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的事。 从他的话中,月泽大致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环境。他有一个父亲,就是刚才走的竹妖,还有一个母亲,昨天晚上被熊统领带兵抓走了。 “大哥哥……” “别说话,烦。” 耳边清净没没一会儿,屋内再次响起小孩的童稚声。 “大哥哥,你睡了吗?” 月泽懒得理他,继续闭目养神。 突然,月泽脸色一沉,身形忽动,将藏在木板之下的小半妖连人带饼的掠了过来,穿过未闭紧的窗户,来到另一处不知名的宅子。 只见他们走后,刚刚停留的那座房子直接爆炸开来,木屑乱飞。 小半妖被吓得脸色苍白,紧紧的抓住月泽的衣服。 “放手。” 月泽皱了皱眉头,二话没说将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半妖丢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大哥哥……”身后传来小半妖可怜兮兮的声音。 “你是妖,他们不会杀你。”月泽冷着声音道。 第16章 叛徒 禾城某处。 烦! 月泽无奈极了。 他杀妖从来毫不手软,现在却让一个小半妖枕在膝上睡觉。 这说出去,还不让阿廖他们笑掉大牙。 月泽低头,皱着眉头看向膝上的小半妖。小半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皱起,乌黑卷翘的睫毛不时微微颤抖,好似在噩梦中挣扎。 看着他的样子,月泽莫名的想到了自家小孩。 月泽无奈的叹了口气,靠在房梁上等待夜幕的降临。 城主府。 “你说什么吗?他死了。” 空桑皱起了眉头,他下手虽狠,却要不了月泽的命。 本想让他屈服,归顺妖族。 可现在,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月泽就死了。 空桑气愤的一拳捶在桌上。 现在月泽一死了,月族必定倾巢出动,到时候妖族将有一大强敌。 “是、是的。”跪在地上的小妖颤颤巍巍地说道。 他庞大的身躯在空桑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谁杀的。”空桑厉声质问道。 “奉、奉云统领,杀了他。”小妖颤颤巍巍地说道。 “他人呢?让他来见我。” “不、不知道,奉云统领杀了他就不见了。” “废物!什么都不知道?活着干什么。”空桑面色骤然一寒,只一个眼神,那小妖瞬间命丧当场。 “清理干净。” 空桑面色阴沉地丢下一句话,紧接着头也不回地朝着后院匆匆走去。 接下来的大战,事关重大,他可得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城中某处。 夜幕降临,计划开始,无数只谍羽自月泽手中融入黑夜。 整个禾城的城市结构,人族、妖族的数量,各个地方妖兵布局情况,赫然在半空成图。 妖族兵力主要集中在城南,所有人族与半妖被圈养在城东,周围有妖兵看守。 然而这图并不完整,图中缺了五处,其中位置最大的是月泽先前逃出来的城主府。 他看着图中空了的几块,双眉习惯性的微蹙。 这几处都有阵法所护,谍羽飞不进去。 如果破阵,必然会引起设阵人的察觉。 得想个办法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身边熟睡的小半妖身上,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 既然自己无法进去,便让他们代自己进去。 就在这时,月泽左手的手链突然亮起,空中浮现几字。 城东南西北中,有阵,一妖守一,持玦可入。季阿,亡;师简,降;流影,伤。五去其二。 字消,化作一红一金两块玉珏。 月泽伸手接过,望着手中的两块玉珏,眉眼都多了几分笑意。 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啊!他正愁着这五个地方的结界怎么破。 这不,方法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奉云丢的玉珏也是破阵的钥匙之一。 月泽再次唤醒沉睡的谍羽,让它将玉珏收起。 金色、黄色、白色,再加上城中五个阵法的位置。本该对应五行的位置,却被空桑改为四方阵,以木为眼, 四阵拱卫。 倒是一个不可多得阵法天才。 月泽在心底暗自感叹。 他垂眸扫了一眼小半妖,将小半妖换了个位置,设了一个阵法,保他不被发现,随后起身离开,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城西阵法处走去。 月泽掐诀隐去自己的气息和身形,藏在假山之后,看着被妖兵把守的房子。 他没等多久,远处就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先前所见的熊统领。 “按例检查。” 只见他掏出一块黄色玉珏,护在门边的妖兵向两侧退一步,让开正中间的路。 地阶二段,有点麻烦! 月泽自假山后走来,化作青绵的样子。 熊统领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他收回玉珏,转过身来。 熊统领看来人是青绵,他目光中有些不解,“青绵,你不去扰人族清梦,来此做甚?” “主上有令,命你我负责检查金土二阵。”说着青绵,掏出一枚金色的玉珏。 熊统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青绵继续道:“季阿已死,奉云叛逃,流影身受重伤无力而为。” 熊统领听完,还是有些怀疑。 见他无动于衷,青绵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口气不善地问道:“你是质疑主上决定。” “不敢不敢。” 熊统领讨好地笑道,他拿出玉珏放在门上的空缺处,大门应声打开。 两妖先后走了进去。 屋内空旷,只一方石台,石台上飘浮着一枚土黄色的晶体,一道土黄色的光柱笼罩着它。 好纯粹的灵力。 月泽在心中感叹。 熊统领上前几步,走到石台边上,以己身灵力填补灵石灵力的耗损。 在他给灵石渡入灵力时,月泽暗中施法,藏了一张傀儡符在土阵中。 之后,两人来到城南的金阵,金阵与土阵一样,房间内只有一座石台,石台上飘浮着一枚金色的灵石。 青绵围着石台走了一圈,见它无异,便准备离开。 走至门边,见熊统领站在灵石边,眼里始终有些怀疑的盯着她。 “青绵,这个阵……” 青绵白了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青绵的灵力是木属性,让她给金属性的阵法输入木属性,是要她毁阵吗? 脑子有毛病吧! 出来时,月泽在门口暗中设了个迷阵,只要他出来,他就能被迷阵迷住眼,呆在原地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正好去城南,将那个阵法破了。 看着消失在结界之外的青绵,熊统领喃喃自语,“我想说,主上没给你替换的灵石吗?” 离开金阵后,月泽来到城主府附近,拿到谍羽收起的白色玉珏,直接去了城南的水阵。 他化身熊统领,以检查的名义对城南进行检查。来到城北的水阵和城南火阵按例检查。他在灵石和阵中均设了爆裂阵,只待明日人妖交战时,引爆爆裂阵,摧毁灵石,破开禾城防御大阵。 四个辅阵一破,主阵无力支撑,整个禾城的防御都会崩溃。 之后,他又来到城北,故技重施。 做完这一切,月泽将城中地形图和妖兵分布图传给宣凌允。 自己则在城北,寻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空房子,摆下传送阵。 只待明日,内外夹击,禾城必成他们都囊中之物。 第17章 禾城决战 翌日,天色阴沉,云重风轻。 山间雾气弥漫,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连禾城都披上了一层薄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楚它的真面目。 人灵联军列兵城下,各色旌旗低垂,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而哀叹。双方阵营对峙,宛如两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蓄势待发。 为首的宣哲桑望着山间雾气,眉头紧锁。 今日不宜战。 但宣凌允已经下了死命令,由他、宣凌玉、苏琦等人带领军队在前面伪攻,他则带队绕后,从城内攻击。 只听见空中一声巨响,天上绽开一朵鹅黄色的月槐花。 人族开始进攻了。 月泽闻声,立马启动传送阵,片刻之后,禾城之内站满了月族和人族士兵。 月廖看见站在传送阵边月泽,快步上前,一拳捶在月泽胸口,怒骂道:“臭小子,你有计划能不能先说。一声不吭的消失,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 “抱歉阿廖,事起突然。” 月泽带着歉意的笑了笑。 看见月泽完好无缺的样子,月廖改捶为拍,拍了拍月泽的肩膀,有些无奈地道:“算了,你平安就好。” “下不为例,知道吗?”月廖一脸严肃地说道。 “知道了。”月泽停顿了一下,道:“我昨天传回去的图,大家都清楚吧!” 众人点了点头。 “你们去攻,我来毁阵。” “郁佛,你留下保护月少主。”宣凌允吩咐道。 “是。” “明奇,明徵,明书,阿泽交给你们了。” “好的。”从人群中走出三个少年应道。 明奇高冷,明徵活泼,明书温柔,三个气质各异的少年,却长得极为相似,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是。 他们的修为在地阶二段和地阶三段,云奇比其他两人高上一段。 “好,你注意安全。” 他们先后离开,留了四个人来保护月泽。两个地阶三段,两个地阶二段。 禾城城南。 人妖交战逐渐激烈,妖族仗着有结界护着,不停的在城上使用远程攻击进行攻击。 同时,又放出喂了赤爆丹的人族,赶他们出去与人族交战。 等靠近人族时,就念动咒语,引爆赤爆丹,让人族死伤。 站在城墙上的空桑,看着底下的众人,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月泽被擒,死生未知,月族居然没有派人前来营救,不派人来营救就算了,今天围攻禾城都没有人来。 太过诡异。 可他又想不出,月族跑哪去了。 突然,城中五色灵柱灭了四根,天上结界闪动了数下,变得若隐若现。 这时,一阵阵喊杀声自城中传来,空桑脸色大变,眼底全是不可置疑。 城中被他设了结界,未经他允许,无人能入。 他忽然想到一种不可能,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他,他没死,月泽没有死。 月泽的阵法天赋不在自己之下,破这个阵不在话下。 空桑这时才恍然大悟。 局,都是局。 赴约是局,入城也是局。 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月泽!你好!真好!好得很! 空桑眼神阴鸷,面沉如水,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心中恨不得将月泽扒皮抽筋,碎尸万段,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另一边,月泽望着天空中若隐若现的结界若有所思,他已经毁了四处阵法,按道理禾城的护城大阵应该被破了才是。 可天上还有一层,是他哪里搞错了吗? 月泽皱着眉头,暗自思索。 难不成各自为营? 月泽刚想到这个想法,就下意识的否定。 阵法运行都是有自己的规律,他们按照这种规律,彼此连接,彼此配合,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阵法。 像这种独立于阵法之中的阵法,月泽是第一次见。 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空桑在阵法上的天赋极高。 要是他们没有处于对立的阵营,空桑这只妖,他有点想结交。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毁掉城主府中的木系阵法,破掉结界。 月泽转身带领他们来到城主府。 府内一片死寂,月泽感受不到任何活物气息。 全去城南了吗? 月泽皱了皱眉,谨慎地走在城主府内。 不对! 月泽眼神一凛,召出微茫剑,猛地退后几步,朝站在最后的明奇劈去。 明奇只觉得眼花缭乱,微茫剑锋贴着他的左脸划过,剑气刺骨。 下一秒,空中迸出几滴血雨,落在他脸上,他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惊恐万状。 有、有妖,在他旁边,他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四人立马警觉 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明奇用刀,明徵用扇,明书棍,郁佛用剑。 妖怪被伤到,现了身,满脸怒气的盯着月泽。 此妖正是朱宫流影。 他低头看向右肩,那里的衣服被微茫划破,衣下肉片翻裂,鲜血溢出,这是他这两天第二次受伤。 他缓缓抬头,目光斜斜地投向月泽,眼底阴寒。 月泽执剑护于身前,神色严肃。 “地阶四段,大家小心。” 这只妖的修为比明奇和郁佛都高上一段,他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月泽的话,他们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 只见流影身形一动,眨眼间就出现在月泽面前,手中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弯刀,猛地从空中向下砍去。 好快! 这不该是地阶四段的速度。 月泽不由得感叹,若不是他已经突破过天阶,神识强大,能捕捉到流影的身形,否则现在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月泽退后一步,挥舞微茫迎了上去。 刀与剑相触,发出铮然声响。 其他人见机一拥而上,流影猛然退去,然后又主动出击,攻向其中最弱明徵。 明徵还不及回挡,胸前就被利刃划伤,月白衣衫已染血,而流影却消失在院内。 他们背靠背围成一圈,将受伤的明徵和月泽围在其中,目光警惕的观察四周的环境。 “怎么样?”明书担心问道。 “受了点伤,没事。”明徵回道 忽然,月泽感受到透顶的空间波动,大喊一声,“上面。” 几人武器齐齐对准上空,流影没得逞,再次消失在空中。 院内再次陷入沉寂。 第18章 破阵 速度,隐身,这两样用的好,可以杀人于无形。流影就是这样好手,而且他十分有耐心。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不能再这样下去,结界不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前面。 月泽脚下起阵,月白色光芒覆盖五人,他们共享他的感知。 得到阵法的加持,他们五感更加敏锐。 明奇突然朝他的左边劈去,劈了一个空,身旁的郁佛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狰狞的伤口,好在明奇反应及时,让流影退了下去,否则郁佛就不是手臂受伤的问题。 退、攻、退、攻。 流影攻击速度极快,又会隐身,身法诡异,一时之间,竟然让月泽他们无从下手。 时间一长,几人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些伤。 月泽眼神微沉,口中说着只有月族人才能听懂的语言,“蜿蜒困形,我引他来,你们看准机会。” 月泽提剑猛地冲出去,脚下一闪而过的灵光。 流影心中一阵冷笑,玄阶九段,也配做我对手? 也不知道主上那边如何。 看着月泽近在咫尺的剑,他还有空想空桑那边。 流影往后一退,轻松躲过月泽的攻击,手中叶刀在月泽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和月泽交手多下,流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月泽好像能看穿他的攻击,每一次攻击都能提前躲避,但因为自身速度跟不上会挨上几刀。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看穿我的攻击? 这个人不能留。 流影意识到这点,他的眼神变得可怕,周身杀意肆虐。 他将双刀刀柄合并,化作一圆形将他护在其中,他脚步前移,身体在空中旋转,手中的双刀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圈,逼着月泽无从还手,只能边挡边退。 正当月泽奋力抵抗流影之时,一柄竹剑悄无声息的自他身后刺了过来,锋利的剑刃没入月泽腰部。 月泽闷哼一声,只觉剑上陡然一沉,锋利的刀刃压着剑砍在月泽的左肩上,随即,在他的肩上开出大朵大朵的红花。 红花越开越多,越开越艳。 看着近在咫尺的流影,月泽眼神一变,脚下蜿蜒困阵起,灵光大涨,让他与他陷在阵中,无法逃跑。同时,手中微茫如流沙散去,化做一条金绳,将流影缠住,他也趁机抓住流影的手臂,将流影擒拿住。 时机已至,众人群起而攻,手中的武器、招式不要钱似得全部招架在流影身上。 而月泽乘机召出沛鸿令,沛鸿令化形,骤然变大,随后,猛地向偷袭自己的小妖砸去。 砰! “阿父!”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声凄厉,一声沉闷。 月泽心中一惊,眼中神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成老样子。他缓缓站起身,将腰部的竹剑拔了出来。 这把竹剑通体翠绿,手感像玉。 他随手将其丢在一边,神色冰冷。 他不是好人,不会放过想杀自己的妖。 身后一道人影袭来,月泽反手就是一剑,却突然猛然停下。 剑尖落在小半妖颈间,再一使劲,再多一寸,那冰冷的剑尖,便能划破他的喉咙。 月泽停了,但小半妖没有停,熟悉的竹剑再次没入月泽腹部。 你们父子真默契,捅的位置大差不差。 月泽在心中自嘲的想道。 竹剑完全没入月泽腹部,只留一个剑柄在外,粘腻的血液慢慢浸湿竹笑的手。竹笑站在他身前,整个身躯在微微颤动,连带着他都感受到腹中的剑在抖。 “少主!” “月少主!” 几人担心的围了上来。 月泽抬手制止。 “都怪你,都怪你。” 小半妖扬起头,清秀的脸上布满泪痕,绿色的眸子也不复纯粹,染了恨意。 这样的眼神,月泽恍惚间好像也见过。 “都是你,都是你,杀了阿父。” 月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他,不悲不喜,似乎受伤的不是他。 看着月泽冰冷的眼神,竹笑不安极了,小脸变得苍白,握住剑柄的手克制不住颤抖,可他还是始终不愿意松手,眼底恐惧与恨意交织。 这时,月泽缓缓抬起一只手,竹笑看着这只手,犹如看到无常索命,面死如灰。 却被月泽一掌按住在脑袋,竹笑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着月泽手上灵光一闪而逝,他的世界陷入纯白。 竹笑的眼神逐渐空洞。 月泽轻轻一推 ,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后面后退,被地上的尸体跘倒,傻傻地跌坐在地。 月泽再次拔出竹剑,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把竹剑插在他身边。 “走吧!”月泽开口道,他率先往城主府深处走去。 路上他们简单的将伤势包扎,又吃了恢复气血的丹药,整个人的气色好了不少。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一座庭院前,这个庭院周身笼罩着绿色灵力。 是这里,没错了。 月泽直接破开外面的防御阵法,走了进去,里面是一片湖,湖中种满了各色莲花。在湖的最中央有座阁楼,阁楼上轻纱曼舞,隐约可见绿色流光。 月泽细细观察里面的环境,确定没有太多的危险,才带着他们几人去了湖心阁楼。 这座阁楼是个环形楼,中间空出一片水域。 月泽直接上了楼,施法毁了供应灵力的灵石。 随着灵柱没有灵力支撑,天空中的结界彻底消失。 身在城南的空桑,猛然感受到自己设的结界被破,害怕里面的东西被发现,心下一慌,身上又被月蔓刺上一道伤痕。 他想脱离战场,但凡修为高点的人都在围着他,只要他一个不注意,身上就会多上几道伤。 麻烦了! 空桑在心中暗道。 破除木系阵法,月泽正准备去城南时,忽然被明徵叫住,让他们看下面的水域。 原本空无一物的水域,凭空多了几朵有些枯萎的金莲。 上元金莲。 好熟悉的气息。 这不会……是他的本体吧! 月泽看着水中金莲,心中感到一阵愕然。 这妖怎么还带着本体出征,是觉得自己命长吗? 据他所知,草木妖族的本体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本体一毁,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无论是不是空桑的本体,先毁了再说,月泽眼色一沉,唤出微茫,数道凌厉的剑气直奔金莲而去。 数剑之后,本该被毁的金莲依旧完好无损,满身血渍的空桑狼狈的护在金莲前。 众人一惊,将月泽护在身后。 空桑如同一头饿狼一般,眼神凶狠无比,恨不得直接将月泽给撕碎成两半。 “你这表情,是我猜对了。” 月泽看着空桑的模样,也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微茫泛着瘆人的光。 “月泽,我小看你了。” 空桑撑着残破的身躯慢慢站了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渍。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月泽身上。 “眼睛在头顶的家伙,是看不到脚下的陷阱的。”月泽淡淡地道。 空桑听见这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脸色阴沉,眼神凶狠地咬牙切齿说道:“我就不该对你仁慈,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该杀了你。” “仁慈,不该给予敌人。” “你说的对。”空桑顿了顿,又道:“好在现在不晚。” 空桑话音一落,他身上衣袍无风自动,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身上迅速升起,而后用力一挥双锏,两道威力极强的灵刃瞬间冲向月泽,欲要取他的性命。 明奇四人见状,飞身上前,杀招尽出,意图阻止空桑这一击。 站在他们身后的月泽面色凝重,空桑实力远超他们,现在又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使出这一击,若是他们四人硬接下来,必定会重伤。 想到这些,月泽立即飞身上前,手中阵盘光芒大现。 他的速度之快,远超明奇四人。 在四人震惊地目光中,月泽将全身灵力注入阵盘,开启天行阵,硬生生接下了空桑的攻击。 轰! 阵盘碎裂,月泽被震飞出去,撞在了后方破败的院墙与门楼间,砸起很多的烟尘。 “少主!” “月少主!” 几人惊呼一声,连忙跑到月泽身边,把他从废墟中拉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四人都还没有作出反应,月泽就已经被空桑的攻击击飞出去。 他们心中是又惊又惧,惊是月泽的速度,远超地阶,惧的是他们要是硬接空桑一击,怕是九死一生。 “咳咳咳!” 月泽虚弱的跪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止,眼前是一阵一阵的发黑。 硬接这一击,还是太逞强了。 这时,一道温和的灵力注入他体内,月泽恢复一丝清明,眼前的面孔越来越清晰。 “大坏蛋。” 月泽轻唤一声,彻底放松下去,躺在月云若的怀中沉沉睡去。 第19章 因为有人在乎啊! 禾城,城外山林。 竹笑抬起头,眼中一片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 一个个疑问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迷茫的望了望四周,眼前是一片山林。 我从何而来,又该往何处而去。 “喂,小半妖,想报仇吗?” 空中传来一道缥缈的女声,似远犹近。 “谁?出来!” 竹笑心中恐惧,怯弱的目光四处张望,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背后撞到一棵树上。 “我、我、我可厉害了!小心我吃了你。”竹笑凶凶巴巴地说道,可依旧掩盖不了他声音里的颤音。 “就你。” 一道清脆开朗活泼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竹笑抬起头,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啊!鬼啊!” 竹笑被吓得大叫,转身就跑,一头撞在身后树干上,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晃晃地一屁股摔倒地上。 “鬼?有我这边好看的鬼吗?” 少女从树上跳下来,双手掐腰站在他面前,不高兴地嘟着嘴,圆溜溜的小脸气鼓鼓的,一脸孩子气。 少女长得娇俏可爱,一双圆溜溜的橙眸,脸上挂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一身橙色劲装,腰间系着一个翠绿的箭囊。 “喂!别装死!” 少女走上前几步,用脚轻轻地踢了踢他, “你、你是谁?” 竹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将背靠在最近的树上。 “我叫徐徐,南宫十二翼者。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竹笑迷茫了望着她。 “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哦!” “报仇,报什么仇?” 竹笑依旧迷茫。 “咦~我可观察你好久了。”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唇角一笑,“一个小阵而已,难不倒我。” 只见她的手掌在他头上拂过,一个阵法出现,随之破碎。 “好了!”她拍拍手再次问道:“要报仇吗?” “要。”小孩面色阴沉,目光阴冷,眼底恨意肆虐。 “好嘞!只要你好好跟我,报仇,简单。” “小子,你要记住,有能力当场就报,没能力慢慢来。” “我知道。” “拜我为师吧!我教你。”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竹笑二话不说,立马跪倒在地,对着徐徐就是磕头。 嘻嘻! 出来一趟,捡了一个徒弟,心情美滋滋。 徐徐好心情地扬唇一笑,提着竹笑瞬间飞至天上。 “你好歹也是个妖怪,不会没飞过吧?” 徐徐望着脸色惨白,却强撑着的竹笑,改提为抱,将他抱在怀中。 “别怕,有师傅在。”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 落脚时,两人已至南宫。 夜照台,七个男男女女汇聚一堂,或饮酒、或品茶,亦或者看书,见徐徐回来,皆放下手中的物品,扭头看向她。 “徐徐,回来啦!” “你慢了。” “咦!你怎么带了个小妖回来。” 三个女子好奇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小妖身上。 “我新收的徒弟,竹笑。” 徐徐说着,将竹笑放下。 其中,红衣女子上前一步,俯身仔细看了看竹笑,道:“根骨不错,面容也好,很适合做傀儡。” 闻言,竹笑瞳孔猛地瞪大,眼中恐惧之意流露,他下意识的躲在徐徐的身后。 “心魇,别吓他。”徐徐不满的瞪了红衣女子一眼。 “好嘛好嘛,不逗他了。”心魇直起身,也不再开玩笑,而是一脸郑重的看着徐徐,“南宫不许私带外人,你带他来,最好先去给圣女说一声。” “我知道,我先带他过去了。” “去吧!” 徐徐走后,夜照台上又恢复平静。 禾城。 禾城一战,人灵联盟大胜。 然而战争残酷,人灵联盟死伤无数,各族商议,暂留禾城休养。 月泽因为要做戏,收起带着防御阵法的星月镯,导致自己身受重伤。这件事被月秋乔发现,月泽被她强制禁在自己的帐中休养。 同时,为了给他长一个教训,月秋乔特意配了药,让他每天更换。 时间一晃多日过去,月泽身上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今日再去换一次药,这段事就算过去了。 月族医帐。 “乔姐,疼!” 月泽坐在椅子上,口中叽叽歪歪的嚷着疼。 月秋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时来的时候哼都不知道哼,现在都要好全唧唧歪歪喊痛,这反应慢了多少拍。 她心中虽是这样想,但她涂药的力度更加轻了。 待涂完药后,月秋乔一边收拾一边训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娇气!” “因为有人在乎啊!”月泽笑着回道,他起身将散开的衣服系好。 “贫嘴。”月秋乔转身在月泽头上轻敲一下,嘱咐道:“以后不许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知道吗?” “知道了,乔姐,我保证,我会乖乖的。”说着,月泽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手势,眉眼之间满是极致的肃穆和虔诚。 “噗……” 月秋乔被月泽自认为严肃,其实呆萌可爱的动作逗笑了,眉眼弯弯地摸了摸他的头。 “阿泽,我先出去忙了,你一会儿自己回去吧!” “好。” 月泽应了一声,继续将身上的衣带系上。 待收拾好,月泽出门与忙碌中的月秋乔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离开,准备去宣凌允那里看看? 这几天,一直都是他来看自己,他好了,也该他去看看他。 临近宣凌允帐篷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影匆匆从宣凌允帐中离开。 这个人是谁? 月泽眉头微蹙,他记性一向好,不可能记不住宣凌允亲近的人。 “哥,我来找你了。” 月泽在帐篷外喊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内除了宣凌允外,还有人族启王宣哲桑、熠王宣锦钰在。 “哥,你们在聊啊!那我先回去,等晚点再过来找你。”月泽笑道。 “无妨,进来吧!阿泽 我刚有事找你。”宣凌允喊道。 “好。” “阿泽,你看这个。”说着,宣凌允将一封信交给月泽的。 月泽展开信读了起来。 信中说,燕家堡堡主希望人族能借几个月族人,帮忙加固阵法。 燕家堡、千城解家、六安凌家,若是得了他们三家的助力,即墨之地尽可收入囊中。 月泽略作思考,点头答应,“行,这事我一会儿去安排。” 紧接着,宣凌允又递出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中道,漳州陌城一带妖族势力活跃,城中百姓接连失魂,数日后暴毙身亡,请陛下派兵支援。 月泽看着信中描写的失魂症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这描述太像鬼器掠魂。 上古时期,世间出现一族名为古丘,擅长以活人活灵炼制鬼器。 他们所作所为,不被世人所容,在很久之前便被各族清算。虽然古丘清算,他们依然留下数件鬼器。 其中,鬼器掠魂便是一件。 “漳州的人安排好了吗?”月泽问道。 “暂时没有。” “我去一趟。”月泽道。 “好。” 宣凌允抬眸轻扫了月泽一眼,点了点头。 第20章 再聚陌江 漳州,陌江城。 时值秋日,雁鸟窜行,树梢抖落叶如雨。 月泽难得着一身梅子青色人族常服,腰间坠着一块质地极佳的白玉,乌黑的头发被一只白玉簪子挽在身后。他如玉的容颜被一张彩绘面具遮住,只留出一双星光熠熠的眼。 此行陌江是为暗邀,不易露面。 但月泽又是闲不住的人,见到城中繁华,自是忍不住逛上一圈。 此时,他正站在一处糕点摊前,桌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糕点,让人垂涎欲滴。 忽然,他感觉到一道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月泽随着这道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他斜对面二楼,坐在窗边的少年。 少年一身暗紫色长衫,玉冠束发,面色白净,五官清秀。 那少年见他望来,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墨色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他。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一同前来的宣凌允。 月泽向着楼上回以一笑,然后指指桌上的糕点,示意还有一会。 没过多久,摊主就将包好的糕点递了过来,笑着说道:“公子,你要的糕点。” “多谢。”月泽接过糕点,礼貌地道谢。 正在这时,一阵悦耳的乐声传来,月泽好奇的抬起头向音乐传来的地方望去。 远方人头涌动,看不甚清楚。 月泽便歇了心中的好奇,转身朝着天在客栈走去,却冷不丁与一个陌生少女撞了个满杯,脸上的面具也因此脱落。 月泽眼神微变,下意识的想要按住已经脱落面具,以防暴露自己的面目,同时将少女护到内侧,避免再次被路人撞到。 “姑娘,你没事?”月泽低头轻声询问道。 闻言,少女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抬头就见一张近在咫尺的彩绘面具,独属于男子的炙热气息将她笼罩。 她小脸陡然一红,慌忙挣脱月泽的怀抱,连连向后退,待她站定后,红着脸向着月泽盈盈一拜,“小女子苏晚宥,多谢公子相助。” 苏晚宥的声音犹如山间清泉,铃铛好听,低垂的眉目尽显她温柔本色。她一身粉白,容貌与苏云苓有几分相似,怀中抱着一束金色的棠棣花。 她刚刚和自家表姐在游会时,被人流冲散,一不留神便和月泽撞上。 “无碍,姑娘无事就好。” 月泽微摆手,耳尖不自觉的变红。 “晚宥,晚宥。” 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又被嘈杂的声音掩盖, 一个身着墨绿色劲装的少女,神情慌忙的从人群中奋力的挤了出来。她容颜清纯秀丽,秀发高束,腰缠墨色长鞭,脚踩登云鞋,不是别人,正是苏云苓。 她将苏晚宥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确定没伤到,才装作一副不满的表情对她说道:“晚宥,你怎么跑那么快,我都找不到你了。” 只是语气中却难掩担忧之意。 “表姐,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苏晚宥柔声说道。 “没事?你还想有事?”前一秒还盛气凌人,下一秒语气便软了下来,担忧地道:“下次可不许乱跑了,要是你丢了,你阿爹阿娘还不得担心的要死。” “知道了,下次绝对不会。”苏晚宥笑道。 “嗯?”苏云苓尾音一沉,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没有、没有!绝对不会有下次。”苏晚宥连连摆手,口中直呼没有。见苏云苓脸上还有几分愠色,讨好的拉过她的手,轻轻摇了摇,“表姐~” “这还差不多。”苏云玲这才放心下来,将自家妹子护在身后,转身一脸防备的看着月泽说道:“我叫苏云苓,你叫什么?” “在下折月,见过苏姑娘。”月泽双手作揖拜道。 苏云苓看了他一眼,抱拳回礼道:“公子,有礼了。” “折月公子是第一次来陌江吧!”苏晚宥顿了顿,又道:“陌江人喜花,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在身上簪上一朵,公子一身华服,却未着一枝,想来是刚来陌江的,还不熟悉陌江的习俗。”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了。还未请问姑娘,今天是什么节,街上竟如此热闹。”月泽问道。 “今日是花神节,公子来得正是时候。” “九月十五,花神游,可是陌江最隆重的日子,每到今天,白日有花车游街,夜晚有灯会。”苏云苓插嘴道。 “喏,你看,那个跳舞的女子就是百花楼的头牌卿浔姑娘,她的舞姿在陌江可是出了名的好,除了今天,往日别人一掷千金都看不到。” 月泽顺着苏云苓的目光望去,花车上女子一身绯色舞衣,轻纱拂面,曼妙的身躯随着音乐的韵律,婆娑起舞。 舞姿轻灵,似花间翩翩起舞的蝴蝶,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月泽眸色确实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这卿浔姑娘不对劲的很。 常人眼中的卿浔月泽不知,但在他眼中的卿浔浑身弥漫着一层粉雾,这层粉雾随着她舞动的水袖,飘落在行人的身上。 恰逢此时,马车缓缓从月泽跟前驶过,一股浓郁的香风迎面扑来。 花妖吗? 月泽垂眸细思,眼中神色皆隐在睫毛之下。 “折月公子?”苏晚宥轻声喊道。 “嗯?叫我。” 月泽抬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 “要不然呢?”苏云苓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人家卿浔姑娘都走远了,还看。” “抱歉,卿浔姑娘舞姿太美了,一时入了迷。” 月泽面带歉意的笑笑。 “见色起意的东西。”苏云苓嘀咕一声,看向他的眼里多了一丝鄙夷。 苏晚宥闻言,拉了拉苏云苓的衣袖,让她不要说话,随后不好意思的对月泽道歉,“抱歉,折月公子,我表姐性子直率,她不是有意的这样说的。” 月泽丝毫没有感到被冒犯,反倒笑了起来,见色起意,这话倒是没说错,这卿浔姑娘长得确实绝色。 不过他在意的可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身上那粉色的雾气。 这雾气不知是好还是坏,得快点与宣凌允商量一下,好做下一步打算,月泽随即向两人辞道:“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公子且慢!”苏晚宥喊住月泽,红着脸将手中的花递给月泽,“今日多谢公子,这花全当谢礼,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多谢。” 月泽心中想着事,接过她递来的花束,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天在客栈二楼,宣凌允看着街道上发生的一切,脸色略沉,眼底是他都不曾察觉的占有欲。 “哥,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只见月泽抱着几枝金色的棠棣花走了进来。 “玩够了。” 宣凌允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轻轻的笑了笑。 “没有。” 月泽笑意盈盈的坐在他的身边,还顺手在他头上簪了朵棠棣花。 “哥,我们去花神庙可好,听云苓姐她们说,城外东郊有花神祭,可好玩了,我们顺便去看看那卿浔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宣凌允宠溺的点点头。 月泽刚从外面玩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又急吼吼的拉着宣凌允要走。 “急什么?吃完饭再去。” 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反将月泽的手腕抓住,牵着他就向客厅走去。 桌上已经摆着三五道小菜,用眀火罩子温着。 月泽扫了一眼,都是些他爱吃的菜式。他毫不吝啬的对宣凌允展颜一笑,才去夹自己爱吃的饭菜。 因为想早点去,月泽吃饭的动作有些快,但不是狼吞虎咽,相反,还很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些高贵。 宣凌允看着他,心里一阵好笑,当年那个野小子一去不返啊! 第21章 花神祭 陌江城东郊。 初秋的午后,阳光明媚,华丽的花车穿梭在青翠的竹林里,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天空中偶尔飘来几片粉色的花瓣,顺风而望,远处的山崖上攀附着一株巨大的花树,像一朵飘浮在天边的粉云。 渐渐的,花车在山脚停下,他们顺着石梯爬了上去。 山间小道,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枝叶,恰到好处地映下点点金光,投射在林间的草地上。 山顶上是荒芜的,只一树一石台。 石台上摆放着祭祀用的瓜果、香烛。 平坦的地上铺着大块大块的青石,悬崖四周的围栏上雕刻着大朵大朵的云瑾。 一个身着红色祭司服的老人,手中拿着三柱贡香,他越过人群,将香插在错金银双耳青铜炉中,尊敬的拜了拜。 每次叩拜,口中都念叨着拗口晦涩的话语,像是某种祈愿。 花树摇曳,朵朵花瓣飘然落下,似回应。 接着,以卿浔姑娘为首的一群女子自人群中走出,在花雨中翩翩起舞。 舞姿依旧优美,却不似先前一般轻灵,倒是有几分——神圣。 月泽与宣凌允藏在人群之中,默默的看着,心中有些疑惑。 在他们的眼里,空中飘落的不是花瓣,而是一团粉色的雾气,雾气落在人们的身上,随着音律,慢慢融入人们的体内。 人们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两人心再次沉了下来。 忽然,月泽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折月!” 月泽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身望去,他的身后正站着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苏家姐妹,还有宋浅浅。 “苏姑娘,好巧。”他话音顿了顿,目光移向一旁的宋浅浅,行礼道:“宋姑娘,折月有礼!” 宋浅浅微微点了点头,入城时,他们已经见过。 “真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呢!……”苏云苓话音一滞,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唇角微扬,毫不吝啬地称赞道:“你长得好好看。” 此番出行,月泽虽隐了容颜,但他自小见美惯了,自不会选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这张脸眉目磊落隽秀,薄唇皓齿,比他本身精致的容颜多了几分英气。 “折月公子,好巧,又见面了。”苏晚宥盈盈一拜,微笑问好。 “嗯,这位是我兄长——”月泽的目光落在宣凌允衣襟上绣的深蓝色的风信花,“——风信。” 他又对宣凌允介绍道:“这两位是苏家小姐,苏云苓,苏晚宥。” 宣凌允察不可闻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行礼道:“在下风信,见过两位姑娘。” “风信公子,有礼。”苏晚宥又是盈盈一拜。 “风信公子好。”苏云苓大大咧咧的道。 两边人照了个面,便将目光放到卿浔姑娘的身上,此时,舞蹈已进入尾声,卿浔等人悄悄隐入身影。 乐声急转,一群身披白色祭服的少年涌了上来,他们或捧着陶盂,或持着白羽,两两一组。他们将花树团团围住,一边跳,一边将捧着的水用白色羽毛洒在树干上。 月泽觉得好奇,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洗灵去秽。”苏云苓随口道。 “洗灵去秽?” 月泽呢喃一句,眼中浮现一缕困惑 。 宋浅浅解释道:“他们手中的水是入春后的第一场雨,羽毛是白霁鸟的羽毛,意为迎清明,去污秽,祈求来年平安。” 紧接着,少年们将陶盂中的水洒向虔诚的人们。 月泽下意识的躲开,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他扭头过去想看是谁,却见两人已经不知何时近得脸与脸之间只剩下一点点距离,鼻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擦过宣凌允的脸颊,冰凉的水珠也落在他的脸上。 宣凌允抬手擦掉月泽脸上的水珠,随口问道:“那是什么树,怎么感觉有点像云瑾。” “就是云瑾树。”苏云苓道。 “粉色的云瑾,倒是新奇。”宣凌允喃喃自语道。 云瑾无叶,花开重瓣,如雪洁白。像这种粉色的云瑾倒是难得见,不过更难见的是这株成了精的。 苏云苓又道:“据父亲说,这株云瑾已经活了几百年,很有灵性。” “花树有灵,不就成妖了吗?”月泽小声嘀咕一句。 月泽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但不防周围有耳聪目明之人。 “你说什么?”一个小个子男人蓦然走到月泽身边,怒声质问道,他盯着月泽的眼神十分不善。 其他人也被这番动静惊动,纷纷望了过去,目光谴责的看着二人。 今日大喜,你们吵什么吵。 只见男人大喊一句,“他说神树是妖。”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变了变,怒气冲冲的望着月泽,更有甚者撸起袖子就要冲了过来。 “我……唔唔。” 眼见月泽就要脱口而出,苏云苓连忙捂着月泽的嘴,防止他说出什么惊天话语。 陌生的气息萦绕在月泽四周,原本放松的身躯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像极了盛开的云瑾。 苏晚宥向着众人盈盈一拜,面带微笑的向大家道歉,“抱歉诸位,扰了大家的兴致,我这位朋友刚来陌江,对这不熟悉,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莫怪。” 那些人左看看右看看,彼此对视了一眼,才道:“看在苏二小姐的面子上,我们就不跟计较。” “唔唔唔。” 不跟我计较,我都还没跟你计较呢?我又没说错,那株云瑾都成精了。 月泽不安分地挣扎着,试图说些什么,但因为被苏云苓拦着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宣凌允看着苏云苓捂在月泽嘴上的手,眼神一暗,不着痕迹的推开苏云苓的手,将月泽一把拉入怀里。 月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萱梨花香萦绕在他四周,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宣凌允的手掌捂住他的嘴:“不说。” 听到这话,月泽果然乖乖站好,靠在宣凌允身上,慢慢放松了身躯,只是脸上的余霞还未消退。 见月泽不再挣扎,宣凌允放开捂着月泽的手,向众人道歉道:“家弟不懂事,扰了诸位的兴致,十分抱歉,我们这就下去。” 随后,宣凌允拉着月泽下了山。 “抱歉诸位。” 见他们离开,宋浅浅几人也跟了上去。 第22章 陌江旧闻 “喂,等等我们呀!”苏云苓喊道。 下山路上,宣凌允向苏云苓和宋浅浅道谢道:“刚才多谢几位姑娘出手相助。” “都是朋友,谢什么谢。”苏云苓笑嘻嘻地说道。 苏晚宥也是微微一笑。 只是站在几人身后的宋浅浅微微皱起来眉头,她的目光审视地看着月泽和宣凌允。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不简单。 但入城时,城门悬挂的灵镜又没有照出什么异样。 “那云瑾树有什么出人之处,怎么他们那么在意。”宣凌允好奇问道。 “那当然了,要没那云瑾树,陌江城怕是早就没有了。” 说到最后,苏云苓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语气中多了一丝惆怅。 听到这话,两人都来了精神。 “那要从十年前讲起……”苏云苓语气一顿,继续娓娓叙来:“十年前,妖族南下,禾晏山脉防线被破,妖族继续大举进攻。漳州虽地处云荒大陆腹地,却也紧临禾晏山脉,是妖族南下进攻人族领地的第一道防线。” “那年,云瑾花灵现形,提前通知了父亲,让他们提前准备,使陌江城免遭一难。” “自那以后云瑾树就成了陌江城的神树,受城中百姓祭拜。” 听她说完,月泽和宣凌允静默不语。 显然,苏云苓的话并没有让他们信服。 “对了,你们来陌江做什么?”苏云苓话音一转,问道。 “奉家中长辈之命,来人间游历一番。”月泽嘴角上扬,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随意道了一个答案,根本没考虑其准确性。 “游历?挺好的。”苏云苓呢喃一句,看向月泽和宣凌允眼神逐渐发光,急切问道:“可有要去的地方,或者有什么规划,若没,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人族,一同抗击妖族。” 现在正值乱世,各族龟缩在自己的地盘,避而不出。这两人的修为她看不透,如果有他们加入的话,陌江城的战力至少要增强不少。 月泽和宣凌允两人也被苏云苓的话,打得一个猝不及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还没想好。”宣凌允淡淡说道。 “来人族呗!我们人族有着广袤的领土和丰富的资源,能为你们提供无数的机遇和可能。” “而且,我们赏罚严明,军中一切官职以论功行赏方式进行授予,只要你功绩高,军中将军皆可收入囊中。” 苏云苓眉飞色舞,不计余力地推销,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试图展现人族的种种优势。 闻言,月泽和宣凌允彼此相视一笑。 人族只有像苏云苓一样一心向着人族的人,人族的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 “此事,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下。”宣凌允道 “好。”苏云苓停顿了一下,从纳戒中掏出一块圆形紫藤萝花纹玉佩递给月泽:“你们要是考虑清楚,便拿着这个来城主府找我。” “好。”两人应道。 几人聊着,不知不觉便入了城,月泽和宣凌允与他们告别,回到了天在客栈。 屋内,月泽安静地坐在桌前,单手撑着腮,神色略显慵懒,语气平淡地问道:“哥,你怎么看?” 要是真像她们讲的那样,四年前,陌江城遭妖族进攻,怎么没见它出来。 “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宣凌允头也不抬,淡淡回了月泽一句,继续将沸水注入壶中,让水和茶叶适当接触,然后又迅速倒出。 接着,又继续将沸水再次注入茶壶,注水过程中壶嘴“点头”三次。按照茶道流程的表演,这个叫“凤凰三点头”,有向客人示敬。 然而,依月泽和宣凌允的关系根本用不了这样做。宣凌允这样做,是多次少量冲泡银月籽茶,缓慢激发银月籽茶的茶香。 月泽看着他熟练沏茶的动作,不禁来了兴致,眼底浮现一丝期待和欣赏。 美人沏茶,总是别有一番风味。 月泽右手搭在桌上,手指微曲,随意在桌面轻轻叩响,声音慵懒,“你怀疑有人设局。” “嗯。”宣凌允话音一转,问道:“阿泽,你的谍羽可传来消息。” “有一些。” 月泽抬手在桌上轻拂而过,整座陌江城 与附近山川走势地形图全部跃然桌上。 “城中有只云瑾花妖,与城主府中三位主事之人私交甚深,还有城外琵琶岭,聚着一群妖,为首的是八大妖将之一的藤妖青藤,其他,还得等等。” 月泽继续说道,他白皙纤长的手指在虚空点了点,将陌江城、城外东郊和琵琶岭三处圈了出来。 这时,宣凌允也沏好茶,倒了一杯茶,递给月泽,笑道:“宫中新送来的茶,尝尝合不合胃口。” “好。” 月泽坐直身子,接过茶杯,放于鼻下轻嗅,那清新的茶香瞬间充斥他的鼻间,紧接着,月泽轻抿一口,感受着茶汤在舌尖流转,片刻后,缓缓咽下。 “茶香浓郁,入口滑顺,回味甘甜 但……”月泽话音一停,缓缓道:“我不喜欢,前味太苦。” 相比于清香的茶,他还是喜欢清甜的花蜜。 其实,他并不是怕苦,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苦,这不仅是他儿童时期吃了太多药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的灵魂不知为何总会在某些不确定的时段弥漫一股他无法言喻的悲伤,这股悲伤会让他的心变得很疼很疼。 而疼,并不被月泽所喜,苦也自然也不被他所喜。 宣凌允闻言,从桌上地形图中抬起视线,自然而然的从纳戒中取出一碟蜜果放在月泽身前,柔声道:“压压味。” 他指尖微动,一封灵信消失在天际。 据探子以前打探来的消息,那只藤妖修为在地阶九段,远超他们两人。这漳州之事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也非他二人能解决,安排的暗手也该行动起来。 月泽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蜜果,轻轻递在宣凌允唇边,笑着劝道:“吃一个。” 他动作自然,完全没有因为两人之间亲密的动作感到困扰,反倒是宣凌允看着他的动作,眼眸逐渐变得暗沉。 相比于月泽的嗜甜如命,宣凌允不喜甜也不厌甜。但因为和月泽相处的时间够长,他吃过许多甜的东西。 宣凌允星眸轻挑,薄唇微张,含住月泽送到嘴边的蜜果,温热的唇瓣划过月泽的指间。 见他吃下,月泽满意一笑,又拈了一枚蜜果放在口中,缓缓咀嚼。 第23章 商议 城主府。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快速在城主府黑漆漆的房顶上闪过,一路飞檐走壁,直奔皖轲居。 片刻之后,他们落在皖轲居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应声而开,苏慎看着门外的两人,面上浮现震惊之色,他立即跪地参见道:“臣苏慎参见陛下。” 屋内坐着苏桐、宋晖忠和一身粉衣的云瑾花妖听见,眼中浮现惊讶之色,他们是送信请陛下派人支援,却没料到,是陛下亲自而来,还带来了月族的少主。 两人一妖彼此对视一眼,匆匆起身,站立在路的一旁,待看见宣凌允的身影当即跪倒在地,恭敬拜道: “臣苏桐,参见陛下。” “臣宋晖忠,参见陛下” 宣凌允轻颔下颌,绕过两人一妖,坐在主位上,语气平淡道:“诸位请起。” 月泽跟在他身后,与他们互相行礼,随后在宣凌允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这位是云瑾花灵弋绯。”苏桐介绍道。 弋绯面色一正,躬身一拜,道:“在下弋绯,拜见宣皇陛下,见过月少主。” 宣凌允微点下颌,算是应下。 月泽却眉头微皱,并不应,眼底毫不掩饰他对弋绯的敌意。 人妖两族交战数年,长处于败势。近些年来,有了各大灵族的加入,局势才渐有好转,两族交锋也越来越激烈。 他虽称是花灵,却也是妖族,月泽不清楚他的站位,不得不防。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僵住。 弋绯也想到这点,为了打消月泽和宣凌允的顾忌,对天发誓道:“在下弋绯,对天起誓,在两族战争结束之前,绝对不会向任何生灵透露半点今日之事,否则修为尽散,神魂俱灭。”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妖够狠,敢以神魂起誓。但越是这样,月泽越是不敢相信,心中越发警惕,落在弋绯身上的视线多了几分审视。 见月泽不信任的眼神,弋绯汕笑道:“我无意天下归谁,我只愿陌江众生皆安。” 话虽是这样说,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无论他说什么,对于妖族,月泽心中总是多了一丝防备。 突然,一直站着的苏桐、苏慎、宋晖忠三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俯身请罪,“陛下,臣有罪。” 三个高大的汉子蜷伏在桌前的空地之上,丝毫没有往日神威。 看着眼前这幕,月泽眸光微沉,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深意。 来陌江之前,他们就已将陌江城的情况探查的一清二楚。 陌江城,位于陌江沿岸,原为人族在漳州的领地,后来人妖交战,人族大败,漳州也落入妖族手中,为宿禾所管。 然而宿禾长年忙于自己的事,并不管领地内的事。漳州之地的人族抱团,和宿禾部下的妖族打得有来有往。 上不管事,下无能为力,漳州妖族一时之间拿人族没有办法。 两边就以一种诡异的和平方式共处。 直到最近,人族攻破禾城,妖族派兵支援,两者之间的平衡被打破。 一只名为青藤的地阶九段的树妖,代替宿禾镇守漳州。 眼见陌江沿岸将成为下一个战场,即将生灵涂炭,宣凌允忧心忡忡,预备派兵驰援。同时,请月族派人前来修补陌江城结界。 然而这时,陌江突然来信,说城中百姓突然患失魂,他们力有不逮,请求陛下派人前来支援。 他与宣凌允同来便是这个原因。 宣凌允坐在主位之上,并不言语,只是目光冰冷悠长的盯着三人,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后话。 苏桐三人察觉到宣凌允略带寒意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心神大跳。 数年未见,陛下威严愈盛。 仅仅片刻,苏桐便收到苏慎和宋晖忠求助的视线。 陛下威严,他们承受不住。 为首的苏桐直起身子,顶着宣凌允如芒的目光,硬的头皮说道:“启禀陛下,臣失职,未曾护好陌江百姓。数日前,城中百姓突然消失,再寻回后变得痴傻,似患有失魂之症。” 失魂症。 月泽眼睛眯了眯,是真的失魂吗? 他垂眸看向场中的三人,心中渐渐有了想法。 似乎有些东西越来越复杂了。 月泽眸光流转,落在弋绯的身上。他倒有些好奇,若只是失魂之症,那这只花妖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事好像不需要他吧? 只听见苏桐继续说道:“七日后,患失魂之症的百姓全部身死,神色扭曲,似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微臣查探之时,受到妖族阻拦,和一只石妖交手。这只石妖修为不高,只有地阶四段,但他手中有一面黑色的鼓,可以摄人心魂。” “微臣与其交手时,被他用鼓击中,险些被他摄去心魂,是弋绯公子及时出手,救了微臣。” “微臣还查到,城外石妖名为石阡,是八大妖将青藤座下一名先锋。” 然而,这苏城主话中,话里话外却未提及妖族刚刚更换了统领一事。 不知是他消息不灵通,还是其他?这就值得深思了。 月泽抬眸,视线落在宣凌允的身上,等待他的抉择。 只宣凌允目光深邃,眸中似有思量,半瞬后,他薄唇轻启,“他们可曾去过何处?” “城外,琵琶岭。” 琵琶岭吗? 晚点,再看看谍羽查探的如何了。 月泽淡眼眸微垂,长睫在眼睑处落下一层薄薄的暗影,不过一瞬,又抬起眸来。 “明日,尔等随孤出去一探。”宣凌允道。 “是。”三人道。 “起吧!”宣凌允道。 三人在外族面前跪着,终归有失体面。 “是。” 苏慎三人向宣凌允一拜,然后起身。 苏桐朝宣凌允拱手拜道:“陛下,弋绯公子对附近山势最为熟悉,明日可否让他一同前去。” 宣凌允凌厉的目光在弋绯的身上一而过,冷声道:“准。” “陛下,城中结界在妖族数次进攻下,破败不堪,可否请月少主帮忙修补一下。” 这话一出,苏桐三人看向月泽的目光充满了火热。 这样的目光却让宣凌允心生不满,微微皱起眉头。 “明日吧!今日太晚了。”月泽淡淡说道。 修补结界之事至关重要,今日有妖族之人在,他们在此商量,不就是自掀老底吗?他都有点怀疑,这三人通了妖族。 “是微臣考虑不周,还请陛下移步青院暂作歇息。”苏桐道。 “也好,奔波数日是有些乏了。” 宣凌允缓缓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走了,月泽自然也跟上了。 临出门时,苏桐对苏慎使了一个眼色,随后领着月泽和宣凌允消失在黑夜里。 看着众人离开的身影,弋绯唇角微勾,心中嘀咕了一句,“真是警惕啊!” “弋绯公子,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苏慎道。 “好,劳烦了。”弋绯浅笑道。 第24章 桓廓阵 去往青竹小院的路上,月泽凝神感知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来,便开口道:“苏城主,去阵眼!” 闻言,苏桐愣了一下,回道:“好。” 随后,苏桐带着他们去了城中心的鼓楼。 此时夜色浓厚,白日的喧嚣归于沉寂。 月泽站在鼓楼上,俯瞰整个陌江城。他将灵力聚在眼中,原本漂亮的浅金色眼眸此刻泛着清冷的月白。 月族设阵,通常会隐去其形,只有将灵力聚在眼中才看得清楚。 随着月泽将整个陌江城纳入眼中,整个护城大阵在他脑海中成型。 是桓廓阵。 桓廓阵依旧在运转,只是常年的战争让阵法破的七七八八。 看见这样的阵法,月泽眼中多了一丝凝重。 这个阵法破的几乎可以说不算阵了,破败、残缺,要是再来一次强劲的攻击,这个阵法得散架。 与其耗时耗力修补,不如重新设阵。 想至此,月泽提出自己的想法,“桓廓阵已经破损,与其耗费人力时力修补,不如由我重新设下新阵。” 几人思考一番,一致赞同。 他们这些门外汉,自然更相信擅阵的月泽。 然而布置阵法,需要准备的东西极多,步骤极为繁琐,同时对灵力的耗损也极大,以月泽如今的修为怕是有些困难。 客房之中,宣凌允看向正忙着阵法的月泽,目光多了几分担忧。 月泽正忙着规划阵法的设置,以及阵法器具的准备,无暇顾及到宣凌允。 然而,宣凌允的视线过于热烈,盯得月泽有些不舒服,便抬头对着宣凌允说道:“哥,嶂山阵准备需要点时间,你去先休息吧!” 他抬眸正好撞进宣凌允漆黑的眼底,察觉到宣凌允眼中的担忧,月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设阵需要多久。”宣凌允问道。 “三天。”月泽想了想回答道。 嶂山阵这种大型防御阵法,除了一套完整的布阵器具之外,还需要配合许多相应的东西,十分繁琐。 三日已是月泽极限。 若是他修为达到天阶,这种大型的防御阵法最多半日便能解决。 可惜他如今实力平平。 想到这里,月泽心中不禁有些忧愁。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逼得自己散魂,识海深处的封印又是做何用?自己身上有值得别人在乎的东西吗? 月泽想不明白。 他这一生只下过两次月河,一次是少时偷偷跑下山,一次是现在下山参战。 他身上除了已经消失的灵渊和混灵珠外,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值得别人大张旗鼓闯入月河封印他的记忆。 “不长。” 简短的两个字已经彰显宣凌允的态度。 他不可能同意灵力有损的月泽独立在外,哪怕这里是他的领地。 修为受损,身边无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只怕自己会后悔不已。 听他这么说,月泽只觉心中一暖,眼中也多了些许笑意。 他们彼此之间最了解不过,知道对方下定决心的事,谁也劝不动。 月泽便没有继续开口劝,“行吧!你先去沐浴,我弄完这就睡。” “嗯。”宣凌允轻声应道,缓缓起身往内室走去,不一会儿,屋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月泽则趁机抓紧时间准备所需要用的器具。 不过多时,屋内水声停歇,洗好的宣凌允穿着一身玄色里衣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也不打扰月泽,自顾自地坐在月泽身边,又从纳戒中拿出一本书看起来。 待月泽忙完,夜色如墨,明月高悬。 月泽将东西收了收,扭头看向一旁的宣凌允,见他还在看书,直接起身抽走他手中的书,“时辰不早了,去睡吧!我很快的。” “好。” 宣凌允也不推辞,拿回月泽抽走的书,直接站起身,同月泽去了内室。 内室中,月泽脚步一转,步子往屏风后移去。 屏风后,摆着一个装着热水的浴桶,旁边还有一个木制的架子,上面放着他常用的洗漱物品,以及一件月白色的里衣。 看着这一切,月泽会心一笑。 果然,哥最温柔了。 他褪去身上衣物,将整个身躯没入热水中,在热水的浸泡下,月泽白皙的肌肤上渐渐染上薄薄的粉色。 约莫一刻钟,月泽从浴桶中起身,灵力一荡,直接蒸发掉身上残留的水渍。他拿起一旁的里衣穿了起来,边系着衣带,边往外面走去。 屏风外,只见宣凌允就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低眸看着手里的书。 “还不睡啊?”月泽问道。 他从书中抬起头,对着月泽温柔一笑,“等你。” “好吧!” 月泽爬上床,越过宣凌允,躺在里侧,抬手打出一道灵力,熄了屋内火烛,轻声道:“睡了。” 闻言,宣凌允收了书,也躺了下来。 不多时,屋内响起两道极为清浅的呼吸声。 琵琶岭。 与陌江城中一片安静不同,琵琶岭上灯火通明,热火朝天,无数妖族在此忙碌。 “快点快点,都快点的些。” “敢耽搁主上的事,全扒了你们的皮。” 一只青衣树妖站在树巅,拿着一面黄旗,指挥着树下的群妖们布置战场,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事。 琵琶岭山巅的宫殿中,一青衣女子凭栏看着山下的点点火光。 夜间骤雨突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城主府中依旧安静,只有几盏路灯在雨中孤独地伫立,昏黄的灯光被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 风也跟着呼啸起来,摇晃着树木,树叶在风中无助地颤抖。窗户被雨点打得啪啪作响,屋内,宣凌允皱着眉头,睫毛轻颤,显然有了醒来的预兆。 他缓缓睁开双眼,如同夜色的眼眸中蒙着一层水雾。 他向来浅眠,淅淅沥沥的雨声轻易的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屋内一片漆黑,看样子时辰还早。 他动了动身子,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不料,怀中有人。 宣凌允下意识垂眸望去,只见少年睡颜恬静,白皙的脸庞被热气蒸腾,泛着浅浅的红晕。 两人之间不知谁先动了手,他们相拥在一起,月泽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手臂也软软的搭在他腹部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胸膛上,而他则平躺而睡,一手揽着月泽的腰身,让他靠着自己。 他们靠的很近,近到宣凌允清晰的闻到月泽身上淡淡的月槐花香。 闻着这股花香,心中因被雨声吵醒的烦躁渐渐平息。 为了让月泽睡得更舒服一些,宣凌允拿下月泽搭在自己腹部的手臂,放在他胸前,又将右手放在月泽背后,抱紧他,然后微曲左手肘,撑起半个身子,给月泽换个姿势,让他平躺而睡。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睡梦中月泽不适的皱起眉头,他习惯性的伸出手,揽过身上的人,亲了亲,梦呓道:“糯糯,别闹~” 宣凌允完全僵在当场,心脏不受控的剧烈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好软。 脑海中,这两个字不受控制的浮现。 阿泽嗜甜,吻上去,应该会很甜吧!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疯长,再也无法遏制。他的目光变得炽热而痴迷,不由自主地缓缓凑近,那急促的呼吸仿佛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渴望。 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理智却如一道惊雷划过,他猛地停住,双眼瞪得滚圆,眼底满是震惊。 他刚刚想做什么? 他想吻他! 想到这里,宣凌允神色大变,也顾不得会不会惊醒月泽,直接往床边退去,不料退过头了,“砰”的一声,摔在床下。 巨大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月泽,他迷迷糊糊的撑起身子,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宣凌允闷声道。 月泽闻声看去,只见见宣凌允坐在地上,眼中瞬间多了几分清明,待看清一切,他扬唇轻笑,“多大的人了,还能摔下床去。” 月泽挪了挪位置,朝宣凌允伸出手。 看着月泽伸出的手,宣凌允目光昏暗不明,最终宣凌允搭上月泽的手,借助他的力道站起来。 他掐了一个诀,清理了身上与因他落地的被子染上的灰尘。 “时辰还早,继续睡吧!”宣凌允柔声道。 “嗯。” 见他无事,月泽再次躺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宣凌允给月泽盖上被子,躺在月泽身边。 这一夜,宣凌允注定难眠。 第25章 失魂 翌日。 天色微亮,晨露凝霜。 月泽和宣凌允兵分两路,宣凌允和苏桐等人前往琵琶岭会一会石妖,并想办法救出被石妖摄去百姓的魂魄。 他则留陌江城,布置护城大阵。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宣凌允好像在躲着自己。不会是自己昨夜睡姿太难看,让他心生不满了吧! 等他回来,抽个时间去问问吧! 月泽不再去想宣凌允的异样,将心思放在布置阵法之上。他在城中转悠了几圈,一直到红日高悬,他才选定了几处布阵的地点。 此时他正坐在城上,暗中规划阵法布置方位。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城下,正是宋浅浅。 她向月泽走来,在月泽身前不远处停住脚步,抬手一挥,两人身前凭空多了一桌美食。 宋浅浅轻声道:“月少主,时辰不早,请用膳。” “多谢。” 月泽也不客气,端着桌上的饭就吃了起来。 宋浅浅则坐在他的身旁,目光好奇的打量着月泽。 四年不见,少年已经褪去青涩,眉目更加硬朗。 月泽被这个视线盯得很不自在,顿时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宋浅浅看着他这样,眼里浮现出几分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旁边。 忽然一股血腥味传来,月泽猛地抬头,只见远方一队人马狼狈的逃回。 他们身后还有妖兵追赶。 月泽面色大变,放下碗,飞身落在众人身后,挡住追来的妖兵。 宋浅浅也是俏脸一寒,起身指挥守城士兵做好防御,自己则飞身下城与月泽共击妖兵。 这些妖兵不堪一击,很快就被月泽和宋浅浅斩杀殆尽。 月泽转身来到苏慎、宋辉忠身旁,只见苏慎和宋辉忠面色凝重,眼中悲愤不已,却没有看见与他们同去的苏桐的身影,心中顿时生了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从苏慎的怀中接过宣凌允,灵识扫过宣凌允身体,眼神骤然一寒。 “怎么回事?” 月泽面若寒霜,深邃的眼里萃满了寒冰,冷酷薄凉的声线,硬生生让空间降了好几个度。 月泽完全气疯了,眼中不由得带了杀意。 同去十二人一妖,如今回来的就只有三人一妖,其中宣凌允还丢了魂魄。 一瞬间,众人如坠冰窟,浑身发寒,内心之中升起无尽的恐惧。 苏慎强压住心中的惶恐,上前一步说道:“月少主,我们遇到妖族大将青藤,陛下在和青藤缠斗之间被石妖的鼓摄去魂魄,我们无能,只能带着陛下的身躯先行逃回来。”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琵琶岭长时间被薄雾笼罩,树顶遮住了天光,林子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啼,了无生气,凄清无比。 刚走到山腰便来了一阵夹杂着隐隐怨气的凉风,叫人毛骨悚然。 苏慎正凝神注意四周的响动,忽然身后的人开了口,“来了,就出来,不必遮遮掩掩。” “人皇陛下,好功力。” 忽然,丛林中传来一声轻笑,这笑声像似回荡在他们四周。紧跟着他们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条藤蔓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青衣女子。 女子倚坐在一条粗壮的横枝上,手中转着一根通体碧绿的长笛。 她女子面容姣好,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宣凌允,仿佛她的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人一般。 宣凌允却是眉头紧皱,眼中全是忌惮。 这只女妖的修为他看不透。 “本想过几日再与你相见,没想到你自己亲自送上门来了。既然来了,那便隆重介绍一下。” 她站起身,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距离宣凌允还有十数步的位置,开口道:“吾名青藤,妖将排名第五。” 听到她这句话,众人眼神微变,脸上多了几分凝重,纷纷唤出自己的武器。 “今日见到吾,便算你命不好。下辈子别做人了。”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的人影瞬至众人身前,手中玉笛直直刺向宣凌允。 宣凌允面色一沉,抬剑拦下青藤攻势。 只听见“叮”地一声,宣凌允抬剑架住长笛。 一击未成,青藤迅速向后一跃,退立于树梢之上,垂着眼眸看着低下的宣凌允,嘴角含笑,“还行嘛!柏源、空桑败在你们手里,不冤。”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丛林中就窜出数十道身影,飞身上前,出鞘的剑寒光泠泠,阳光照在上面,都暖不了那彻骨的寒气。 宣凌允面色一凝,持剑冲了上去,挥剑间斩杀数名妖兵。 与他们一同来的士兵全是军中好手,瞬息间,就斩杀数名妖兵。 忽然,宣凌允身前的妖兵身体一僵,随即软绵绵倒了下去。一条绿色藤蔓缓缓地从妖兵的身体中退出,藤蔓上还残留妖兵鲜红的血液。 “吾和他相谈甚欢,你们别闹啊!” 青藤说这句话时眉目含笑,但话语中的寒意却让在场的妖兵默默打了个寒颤。 他们纷纷绕过宣凌允杀向他身后的苏桐等人。 “你长得好看,不如降于吾,做吾禁脔,吾可以饶你一命。” 宣凌允听见这句话,脸色红了又黑,咬牙切齿地说道:“休想!” “漳州都在吾的辖下,你觉得你还能回去吗?” 青藤丝毫不在意,反而是轻声一笑,眼中是对猎物的志在必得。 她看中的,就没有几个能逃出她的掌心。 她将笛子横在唇边,悠扬的笛声响起,夹着浩瀚灵力一圈圈荡开。 最先感到不适的是宣凌允带来的士兵,他们灵力低微,只觉得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的捂着耳朵。 曲子越来越快,捂耳朵已经起不了作用,那几个士兵疼得在地上打滚。 宣凌允一听见这曲子,便也觉得内息翻滚,体内的灵力都乱上几分。 只是他见机快,立刻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并攻向青藤。 青藤飞身退后,口中的笛声因宣凌允的攻击时断时续。 众士兵还未得以喘口气,在他们身边虎视眈眈的妖兵就一拥而上。 一时之间,场上就剩宣凌允、苏桐、苏慎、宋辉忠四人。 青藤继续后退,似乎想引宣凌允深入丛林。 宣凌允也察觉到这一点,停下追击的步伐,撤身回到苏桐几人身边,将他们身边的妖兵斩杀大半。 几人这时才得以喘息。 不时,耳边又传来阵阵笛音。 宣凌允等人心中暗道,不好! 青藤的笛音扰人心神,宣凌允受到了笛音的影响,眉头紧锁,竟也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了。 必须毁了那只笛子。 宣凌允对着苏桐使了一个眼神,对方秒懂,瞬间一起攻向青藤。 青藤见状,目光微沉,冷笑的看着他们。 “嚯!” 一声尖锐而短促的笛音扫过每个人的脑海,顿时觉得头疼难忍,连宣凌允也不例外。 必须要阻止她继续吹下去。 宣凌允眼神一沉,在身上贴了张神行符,速度极快的消失在青藤的眼前。 青藤还未反应过来,她手中的玉笛已经断成两截,她整个人也被赶后而来的苏桐一掌击飞,撞倒在地,伏地呕血。 第二十六 鬼器掠魂 “你们这样,吾很难做的。” 青藤慢慢爬起来,凌乱的发丝掩住她姣好的脸庞,却遮不住她一身戾气。 她随手将断裂的玉笛丢在地上,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碧绿色的玉笛。随后将笛子横在唇边,悠扬的笛音立刻响彻山谷。 笛音陡然转厉,宛如魔音贯耳,一阵急过一阵。 宣凌允只觉得有无数根细密的尖针插入耳中,由耳入心,让人的心也跟着战栗而动。乐声愈发锐利刺耳,顿时震的众人七窍流血。 他与苏桐稍微好一些,勉强站立住身子,其他两人被魔音折磨得跪倒在地,死死地捂住双耳。 两人对视一眼,飞身而上,持剑对上青藤,但很快他被一道音波震了出去,狼狈的躺在地上。 而这时距他数步之遥的地方,一道拿鼓的身影缓缓走向连站都站不稳的苏慎两人。 此妖正是石阡。 他畏惧于青藤的实力,不敢对宣凌允动手,又因为苏桐修为高深,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他就将主意打到苏慎两人身上。 只见宣凌允掠杀而过,停在石阡的身后。 石阡前进的步伐一顿,随即瞪大了双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的头颅从脖子上缓缓滑落,和他手中失去控制的鼓一样砰砰落地。 那鼓滚了几圈,缓缓停在宣凌允脚边,白玉似的鼓面上黑色符文正发着光。 不等宣凌允反应,眼前一阵黑,整个人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他手中的长剑也化作虚无消失。 苏桐猛然看见宣凌允倒下,心中大惊,他想上前又被青藤的笛音拦住,心中十分着急。目光微瞥,又见妖兵走向自家兄弟。 一边是昏迷的陛下,一边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一时之间,苏桐捉襟见肘,两面为难。 就在这时,树林中掠过一阵粉雾,裹挟着苏慎二人逃离。 看着突如其来的粉雾,青藤歇了逗弄人的兴致,眼中寒光闪过。 地底突然钻出无数藤蔓向粉雾追击而去。 只见那粉雾突然喷出一阵紫色火焰,追击他们的树藤瞬间燃了起来。 苏桐见状也乘机脱了身,背起一旁宣凌允的肉身,正当他想要拿那鼓时,一条藤蔓从地底钻出。 苏桐只能无奈选择放弃,背着宣凌允逃离。 青藤追的急,眼见就要追上他们。苏桐心中一横,他将宣凌允的肉体丢给粉雾,只身拦住青藤。 “兄长他,只身拦住青藤。”苏慎悲痛欲绝地说道。 匆匆赶来的苏云苓听见苏慎的话,整个人愣在那里,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父亲他……二叔,你说我父亲他……” 苏云苓站在原地,双唇颤抖,口中始终不愿吐不出那个字。 “小苓儿,是二叔对不起你。” 苏慎沮丧的垂下头。 “先回去。”一旁的弋绯道。 城主府。 宣凌允的房间内,月泽遣退众人,将星月镯套在宣凌允的腕间,同时设了一个防御阵法护住宣凌允的肉身。 随后,从星月镯中拿出一个白瓷药瓶走了出去。 药瓶中装着的是月族禁药聚和散,一枚聚和散可以瞬间提升服用者三成功力,但副作用也极大。 这药瓶中至少装着十几颗聚和散。 月泽却毫不犹豫地将药尽数灌入口,剧烈的疼痛一瞬间侵袭而来。 他站立不稳,整个人靠在门上冷汗直流,不断大口喘气,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过了一柱香后,月泽才晃悠着身子站起身来,推门出去,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只有两个时辰。 月泽走后不久,一道身影悄然潜入宣凌允的房间。 弋绯潜入后,在门口设了一道结界,防止有人打扰到他。 屋内,宣凌允安静的躺在床上。 一道结界挡在他们之间 弋绯看着床前的结界,眼神微动。 只见宣凌允身上浮现一片粉色的花瓣,花瓣化作人形。 弋绯已入宣凌允帐内。 他垂眸望向宣凌允,嘴角浮现笑意。 不愧他们设下这个局。 占了宣凌允肉身,背刺灵族,带领人族投降。 到时候,整个云荒大陆就是他们妖族的了。 想到这里,弋绯就忍不住兴奋。 他盘膝坐在宣凌允身旁,闭目凝神,一抹粉色灵识自他额间缓缓飘出,游荡在宣凌允床榻之上。 随着这抹灵识出窍,弋绯的肉身疲软下去。 正当他兴奋之际,宣凌允身上突然浮现一层透明的结界。结界上覆有雷电之力,弋绯刚触碰到,灵识就被雷电击中,瞬间回到自己的肉身。 这抹雷电在他灵识中乱窜,似要将他全部湮灭。 弋绯暗道不好,果断将那部分灵识丢弃,整个人虚弱的坐在那。 他刚丢了一部分灵识,元气大伤,看向宣凌允的眼神阴冷的像淬了毒。 大意了。 他料到月泽会在宣凌允身上设下结界,但没想到他还设了追魂符。 追魂符一经发动,必定不死不休。要不是他反应快,直接舍弃那部分灵识,要不然牵连的就是他整个。 弋绯还想要尝试,又怕宣凌允身上的追魂符。 但他转念一想,不如毁掉宣凌允肉身,让他魂魄无所依,那时宣凌允自然逃不过一死。 到时候再大肆宣传,人灵军心必定大乱,他们再趁机攻打人族,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弋绯手中幻出一把粉色匕首。 他控制匕首,猛地刺向宣凌允,却在即将触碰到那脆弱脖颈时,遭受到了巨大阻力,无法前进分毫。 一击不成,弋绯又继续用匕首刺向宣凌允。 许久之后,弋绯看着完好无损的结界时,只感觉脑海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在跑 他妈的,这什么破结界,怎么破不开。 弋绯暗自吐槽道。 一个玄阶设的结界,他一个地阶的都破不开。 这个月泽,到底是什么鬼。 弋绯不知,宣凌允手上的星月镯上的结界,可是月族最强的大长老设下的,光凭他一个地阶,想要破开这个结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就在他思考如何破开阵法的时候,一道熟悉气息逐渐逼近。 弋绯眉头微皱。 这个时候,苏慎不在前院忙着,来后院做什么? 弋绯隐去身形,藏在柱子后。 他倒要看看苏慎做些什么? 只见,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苏慎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在屋内扫过,见宣凌允的肉体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又默默收了回来,转身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弋绯见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慎要守‘尸’,那自己怎么办? 他们两个的修为相差无几,他要动上一下,都会被苏慎察觉,到时他有嘴都说不清。 弋绯无法,只能龟缩在柱子后,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第27章 青藤 琵琶岭。 未时刚至,山间雾气蒸发,林中不似早晨那么阴森。 月泽藏身于琵琶岭上的一棵树上,眼眸微垂,凝视这底下整齐有序向着山下而去的妖族。 微风轻拂,枝叶簌簌作响,他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中若隐若现。 月泽眉头微蹙,目光中透着几分凝重,看他们的方向是往陌江城去。 他心思微动,手中一只讯蝶翩跹而出,扇动着翅膀消失在天际。 希望他们能坚持到自己回去的时间。 月泽不做多想,直接打上门去,他能感受到,琵琶岭中的大妖的气息还未散去。 而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拿回宣凌允的灵魂,否则药效过了,事情会变得越发麻烦。 月泽垂下眼眸,他心知聚和散的副作用极其严重,一旦发作,可比服药时更疼,他的修为也会散去数个时辰。 那时的他手无缚鸡之力,任谁都能踩上两脚。 这种情况是月泽最不想看到的。 他寻着大妖气息,来到琵琶岭上最大最豪华的房子前,抬手扔出一个阵盘,将房子笼罩在其中。 屋内,青藤斜靠在软榻上,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一面巴掌大的黑色的鼓。那鼓在她纤细的手指间灵动翻转,仿佛是一件极具生命力的珍宝。 突然,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少年来势汹汹。 看着来势汹汹的少年,青藤先是一惊,手中把玩黑色鼓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眉头微蹙,审视的目光在月泽身上一扫而过。 她发现眼前之人与她一样同是地阶九段。 青藤面色微变,事情变得麻烦起来。她恐来人安排有后手,心中一沉,立即将灵识扩散而去,同时娇喝道:“你是什么人?” 月泽并不做答,目光在鼓上一扫而光,直接飞身上前,手中微茫飞快挥舞,扬起一片片银色剑光。他的攻击又猛又急,没有一丝留手的余地,招招致命。 青藤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多了几道剑伤。她的眼神从刚开始的恼怒夹杂着一丝疑惑转变成了凝重。 她将鼓往袖中一放,皓腕轻抬,素手微扬,手中瞬间多了一支绿色玉笛。 “哪里来的小家伙,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话虽是这么说,青藤反击却是直截了当,她将笛子横于唇边,阵阵笛音悠扬,夹着灵力向周围扩散。 月泽可不吃这一套,用音攻对付他,算找错了人。 只见他往腰间一摸,手中顿时多了一个埙,月泽将它凑到嘴边轻轻吹起来。 不同于笛音轻快明朗,月泽的埙声幽深哀婉,像静逸的夜晚,一轮孤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 青藤的笛声倏忽间变得尖锐高亢起来,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凭空而现,扫射向月泽。 月泽自是不怕,他加大灵力输出,同样造出阵阵音波。 两道音波相互碰撞之下,爆发出来的可怕力量,整座房子在他们的较量下化作一片废墟。 短短数个回合,青藤脸色愈发阴沉,她没想到这人境界低她,灵力却如此强悍,竟然跟她不相上下。 青藤自知,单在音攻上无法与月泽一较高下,索性将笛子收了,指挥藤蔓攻击月泽。这些藤蔓十分灵活,好似青藤的四肢一般,随她心意而动,张牙舞爪的攻向月泽。 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草木精怪,山林,便是他们的天地。 同时,她玉笛化剑,趁月泽与藤蔓交手之时,暗中偷袭月泽。 对于青藤的攻击,月泽早有防备,直接掏出一个九龙离火阵盘,催动阵法。 瞬间,九条火龙从阵盘中飞出! 火龙迎风而长,转眼间尺长的小火龙便疯长到十丈长。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舞,口中不断喷吐着炽热的火焰,所到之处,山石崩裂,草木化为灰烬。 他心念一动,九条火龙瞬间向着青藤狂啸而来,汹涌的热浪似要将她烤干一样。 火龙及面,青藤面色大变。 她本是树木成精,天生就怕火。 此刻看到九条火龙气势汹汹地飞来,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腿像是被铅块重重拖住,想跑却迈不开步子。 慌乱之中,她召回袭向月泽的那些树藤,结为藤盾,挡在身前。 “轰!” 火龙撞在藤盾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赤色火光和绿色荧光两种颜色相互碾压,彼此谁也不放过谁。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青藤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与月泽修为相同,只要稳住心态,这次大战她便不一定输。 想清楚,青藤加大注入藤盾的灵力。 察觉到青藤的变化,月泽眸光一沉 ,手中骤然多了数个火属性的阵盘。 既然一个不行,那便多来几个。 月泽直接激活阵盘,半空中多了许多红色身影。火龙、火凤、火虎、火蛇……各种火属性的拟物攻击全部扑向青藤。 “咔嚓!” 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青藤身前的藤盾化作碎片,各种生物先后穿过青藤身体,破体而出。 那炽热的力量,如同一把把锋利的火焰之刃,无情地撕裂了青藤的身躯。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她口中发出,姣好的脸蛋因痛苦而扭曲可怕。青藤趴在地上,满脸震惊,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神情。 炽热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着她的身体,阵阵黑烟从她身上升腾而起,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刺鼻气味。 常言道,趁人病要人命! 见她如此,月泽果断下狠手,直接了解了她。 火光燃尽,地上只剩下一堆黑色灰烬和一面鼓。 月泽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再打下去就要露馅了。 他上前几步,从灰烬中扒拉出青藤先前把玩的鼓。 这只鼓鼓身漆黑,莹润如玉,两面白色鼓面上点缀着神秘的黑色符纹。整个鼓散发出危险的味道。 正当他要拿起鼓时,鼓面上的黑色符文突然一亮,他整个人瞬间失去意识。 月泽昏迷后,刚刚死去的青藤又重新出现在废墟之中。 她垂眸看着还残留余光的鼓面,唇角微微勾起。 和我斗,还嫩了一点。 青藤缓缓蹲下身,宛如葱白的手指轻轻捏着月泽的下颌,细细打量。 这个人长的不错,若不是伤了自己,真想留下他。不过,现在因他丢了一身皮,元气大伤。正好吃掉他,恢复恢复元气。 青藤松开捏着月泽下颌的手,手掌悬于月泽头上,掌中绿色灵光浮现,慢慢吸收月泽肉体的力量。 突然,一柄巨剑从天而降。 青藤面色骤变,立刻收回手,向后一跃跳,立于树梢之上。 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在整个琵琶岭上。 第28章 幻境1 山丘之上,苍老的黄牛悠然地吃着翠绿的野草,张着大嘴咀嚼着,不时向主人的位置瞠目而视。在它不远处,一个瘦小的女孩正麻利地割着野草。 “叶子,叶子。” 田埂之上,忽然传来少年的呼喊声。 “哥,我在这呢!” 叶子停下手中割草的动作,直起身来。她的样貌只算清秀,唯独眉心的那颗美人痣最为显眼。 “叶子,家里来了人,爹喊你快点回去。”少年喊道。 “知道了。” 叶子手脚麻利的将草放在背篓中捆好,牵着老黄牛走了回去。 中途少年从叶子手中接过黄牛,催促道:“大黄,我牵着,你赶快回去。” “好。”叶子脆声应道,背着背篓小跑回去。 进家时,她看见屋外停着两辆马车,旁边还守着几个大汉。 他们家有有钱的亲戚吗? 叶子心中疑惑,却没有多想,走了进去,一边将草放下,一边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这时,屋内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妇人,穿着艳丽,头上还簪着一朵大红花。 跟在她身后的一脸谄媚的老汉,正是叶子她爹李老根,他见到叶子回来,大声冲着叶子喊道:“叶子,过来叫锦姑。” “锦姑。”叶子顺从的喊道。 那妇人的目光扫过叶子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等待着对方的审核。 好在时间不长,锦姑又扭过头和李老根说道。 隐约间,叶子听见说什么三两五两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 片刻之后,他们两人似乎讨论好了,锦姑冲着她喊道:“叶子是吧!过来走两步给我看看。” 叶子眼中有些迷茫,不解的望向她爹。 “叫你走就走,磨蹭什么?”李老根快步走上前,一巴掌呼在她身上。 叶子疼得缩了一下身子,但看着自家父亲含着怒意的眼神,只能忍着痛走了两步。 等叶子走完这几步,锦姑又走了上去,托着她的脸左瞧右看,还扳开她的嘴看牙口,像在挑选牲口一样。 随后,满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李老根。 这一刻,她在蠢,也知道这是做什么。 她怕极了,一把扑在李老根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就哭,嘴里不住的哀求,“爹,求求您了别卖我了,我听话,我会洗衣做饭,缝荷包卖钱......求求你了!别卖掉我.....” 李老根只是甩了甩腿,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见没有甩开,一把抓起叶子的头发,朝着她的脸就呼了过去。 叶子被打的一个踉跄,要不是被提着,估计早趴在地上了。 她的母亲站在门边抹着泪,见她看过来,不忍的扭过头去,顺道把屋里探出来的脑袋按了回去。 这一刻,李叶子彻底绝望,瘫坐在地上。 锦姑还没发话,李老根就迫不及待的将她扔在马车上。 哥。 对,哥哥最疼我了,他一定会帮我的。 李叶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猛地亮起一丝光,趁李老根转身之际,跳下了马车,冲向远方。 “死丫头,你跑什么跑。” 身后传来李老根愤怒的辱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李叶子无暇顾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哥哥最疼我了,他一定不会同意父亲卖我的,只要找到哥,就不会被卖了。 兄长最疼她了,从小到大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分给她。 在跑了一里多地后,她远远的看见牵着老黄牛姗姗来迟的李木子,眼泪一下子冲出眼眶,委屈地喊道:“哥,爹要卖我!” 少年闻言,安抚的牵过她的手,缓缓地道:“我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极了,也残忍极了。 李叶子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李木子,你是我哥吧?”她不确定的问道。 李木子没有回她的话,而是说:“咱爹准备送我去念私塾,家里还差点钱。” 听到这话,李叶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就想嘛!现在又不是饥荒年代,家里又不是穷的吃不上饭,怎么会想到卖女儿呢?原来是读书啊! “我是你妹,亲妹啊!你不是最疼我的吗?”李叶子厉声质问道,眼里还含着一丝丝的期待。 李木子却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女人不就是拿来卖的吗?”他顿了顿,又道:“爹说了,等小妹长大一点,也卖掉,换钱给我娶个媳妇。” 忽然,他眼神一变,猛地抓紧李叶子的手,阴恻恻地说道:“所以叶子,别跑了。” “不,放开我,放开我。”叶子使劲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突然一巴掌呼在她脸上,她猛地摔在地上,手心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但她这点痛她来不及关注,身上又被人重重地踹上几脚,耳边响起李老根愤怒地骂声,“死丫头,叫你跑,叫你跑。” 接着,就把她拖了回去。 锦姑皱着眉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李叶子,有些生气地道:“打什么打,伤了还得我出钱。”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李老根讨好地说道。 她又被人提上马车,车上有几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 车外嘈杂,身体好疼,她靠着车壁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昏迷中的李叶子并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她醒来之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几缕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泄了下来,一双柳叶眼迎着月光打量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在月光映照下,她的内心竟莫名的平静下来。 她不敢动,屏息聆听屋内动静,只听见此起彼伏轻微地呼噜声。 李叶子又等了等,才敢小幅度的动了动手脚。 又过片刻,她假装翻身。 借着月光的光亮,她隐约看见门口有两个黑高大的影。 门是不能走了。 她的目光又继续在屋中四处游走,在她的不远处看到有个半开的窗。 李叶子悄悄的摸索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翻过窗户。 在她翻窗的瞬间,屋内一双眼睛悄然睁开。 第29章 幻境2 逃出来后,她顺着大路跑了几百米,确定身后没有人,然后一头扎进密林之中。 穿梭在密林之中,她又迷茫了。 家是不可能回了,那她能去哪里。 她凄然一笑,天地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地。 忽然,肚中疼痛难忍,好似有虫子在四处乱窜啃咬。 她脸色苍白地抱着肚子在地上蜷缩一团,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沙沙,沙沙......” 黑暗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李叶子心头一跳。 这声音? 好像是脚步声。 “抓到你了哦!” 一道浑厚的男声在她上空响起,接着一双大脚出现在她的眼前。 李叶子费力的抬起头来,只见男子咧开嘴,露出了森然的一口白牙,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中满是嘲弄。 过了一段时间,才拎着她的后颈拖了回去。 进屋之后,李叶子才发现所有人都醒了,微弱的烛光照在锦姑的脸上,墙角蹲着几个小女孩。 杀鸡儆猴也好,以儆效尤也罢。 她被抓回来之后,自然逃不了一顿毒打,而因为这次的逃跑李叶子被看守的更加严了起来。 又走了几日,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城镇。 当天下午,锦姑就带着她们几人去了一个大户人家。 锦姑让她们排排站着。 大约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门洞那边才缓缓走来一个看起来严肃的中年妇人。 她站在几人面前,冷声说道:“我王府,在南屿镇也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入了我王府自然吃喝不愁。” 听到这话,女孩们的眼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一丝期望。 她扫过众人一眼,看见女孩眼中的期望,眼中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她绕着女孩们走了一圈,让她们介绍自己,随后又让她们走走跳跳,伸胳膊屈腿。 最终选了李叶子和一个叫小玲的女孩。 院中,她对两人训话道:“老爷夫人宽仁慈厚,从不打下人。但你们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莫存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有,夫人不喜欢太漂亮的女孩在老爷身边。” “知道了,红姑。” “今天便教你们第一课,在府中要自称‘奴婢’,明白吗?” “奴婢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红姑满意的点点头。 李叶子被安排到厨房打杂,小玲则因为会些花草,被安排去伺候夫人的花园。 这一做便是六年。 她也从厨房打杂变成一个小厨娘。 今年,她刚满十六岁,出落的亭亭玉立,眉间美人痣越发娇艳。 这日,她如同往日一般在后厨忙碌。 “叶子姐。” 一道清脆甜美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与她一同进府的小玲。 六年的时间,小玲出落的十分标致,明眸皓齿,雪肤花容,一袭绿衣勾勒曼妙身姿,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瘦猴模样。 “小玲,你不伺候夫人的花,来找我做甚,不怕红姑罚你银钱。”李叶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打趣道。 “那有,我可勤快了,再说我可不是闲的,我找你自然有事。少爷想吃你做的梨花糕,老爷让你做一份送去水泫居。”小玲扯着她的衣摆撒娇道。 李叶子抬眸,轻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小琪姐姐呢?不在吗?往常都是她过来拿的。” “小琪姐姐和夫人外出游船去了。”小玲回道。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准备。” “那我……先走了。”小玲悄悄地从桌上拿起一块绿豆笑着跑了出去,转身的瞬间,她眼中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水泫居。 李叶子刚进了房内,就见到一个面容清俊的青衫男子,正端坐在摆着茶具的桌前。 此人正是南屿镇王府赘婿颜荛。 “奴婢见过老爷。”李叶子恭敬地行礼道。 颜荛见到是李叶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点点头。 得到颜荛的同意,李叶子才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把梨花糕拿出来。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屋内,并没有见到该见的人,心中有些疑惑。 少爷呢?还没下学吗? 但她没敢多想,向颜荛福福身,退了出去,却被颜荛叫住。 “叶子,这是今年刚出的眉茶,你过来尝尝如何。” 颜荛将桌上的茶水推了过来,眼底闪过势在必行的光芒。 王家是做茶叶生意起家的,城外拥有大片大片的茶山,自然李叶子等婢女也被教了制茶、品茶等技能,而她又味觉极佳,有时府中也会让她帮忙理茶。 李叶子不疑有他,恭敬地回道:“是。” 随即端着杯子仔细端详,接着又放在鼻边轻闻,最后才轻轻抿上一口。 她放下杯子,缓缓道:“茶汤碧绿清澈,入口幽香醇厚,甘腴芬芳,口齿留香,本该是绿茶中的上乘佳品,只是多了一丝药味,这品级就得降一降。” 见她喝下,颜荛脸上挂起一抹邪笑,一双精利浑浊的眸子扫在她身上,最终锁在她胸前隆起的弧度上,却在听到她说茶中多了一丝药味,面色一僵, 忽然,李叶子头脑一阵昏沉,眼前出现重影。 她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突然,一双大手将她拉了过去,她被困在一个满是茶香的怀抱,耳边响起颜荛的关切的声音,“叶子,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他将她抱在腿上,一双大手不安分的游走在她身上。 迷迷糊糊间,一双冰冷的大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她猛地一惊,连忙按住,眼中也清明几分,慌忙喊道:“老爷。” “叶子,别担心,我就是给你检查检查。” 颜荛挣脱开她的手,滑进亵衣,伸手揉捏她的胸部,口中猥琐地道:“小叶子都长这么大了,看不出来嘛!” 她的小脸刷的一下白了,眼中布满惊恐之色,奋力挣扎起来,桌上的茶具、糕点被打翻在地。 接着,被他压在桌上,双手被举在头顶。 “老爷,求求您放过我,奴婢求求您,老爷,求求您,不要……”李叶子觉得屈辱,忍不住哭着求饶。 颜荛置若罔闻,大手一扯,李叶子姣好的身躯就暴露在在空气之中。 此时此刻,他已经脱去他温文尔雅的外皮,眼中闪着邪恶的光。 李叶子怕极了,脑中飞快运转,随即大声喊道:“来人啦!走水了!快来人啦!走水了。” 夫人喜花,尤爱木棉花,脾气也如木棉花般火爆,眼里容不下沙子。 只要闹起来,他就不敢做什么。 果不其然,颜荛听见她的喊话,脸色骤变,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骂道:“贱蹄子,给你脸了。”随后喝道:“还不快滚。” 远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高呼“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的声音靠近。 他整理整理衣服走了出去,又变成温文尔雅的颜荛。 正在这时,一大群奴仆提着水赶来,慌忙的问道:“老爷哪里着火了?” “火已经灭了,都散了。”他安抚道,随即又横了李叶子一眼,“一点小事都干不好。” 李叶子低垂着头,任由众人的目光随意打量。 不是她不说,而是她说了也没有人信。 颜荛的名声极好,温文尔雅、宽仁慈厚……镇上的人遇见他都会夸夸他,也正是因为他的好名声,王府才肯招他入赘。 此番说了,有几人信不说,背上勾引主子的骂名那是一定,就像千渭姐姐一样。 她默默地跟在众人身后离去。 回到房中,她将房门抵住,心中才有了几分安全。 又过片刻,她慢慢地冷静下来。 这时,她也察觉到几丝不对劲。 少爷那边一直是小琪姐姐服侍,夫人游湖又怎么会把自己儿子的婢女带走,且少爷又不在哪里,又怎么会喊她送糕点过去。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疼痛。 她可是她在府中最好的朋友啊! 第30章 幻境3 下午时分,王夫人游湖归来。 今日发生的事,自然逃不过她的耳目。 晚间时候,王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便来喊她去前厅。 她将收拾好的细软放在怀中,跟着小丫鬟走了出去。 屋内,主位上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她的身旁坐着脸色阴沉的颜荛。 李叶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哭着哀求道:“请夫人放奴婢出府。” 她又将自己这些年存的银钱双手奉上,又道:“奴婢愿为自己赎身,请夫人放奴婢出府。” 看见王夫人的脸色,她就知道这件事有嘴也说不清了。 颜荛名声虽好,也不一定能成为王府赘婿,无奈当初景台寺一见钟情,王夫人哭着闹着要嫁给他。而她又是家中小女儿,父疼母爱,兄长宠溺,便遂了她的愿。 李叶子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请王夫人放自己出府,不要将她卖入春花楼。 王夫人宽仁慈厚,也知道自己夫君是什么样的人,见她楚楚可怜,便遂了她的愿,放她出府。 此时天色已晚,她刚出府就被几个大汉蒙住口鼻,强行带走。 “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春花楼前,一个白衣少年说道。 听到这话,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拽着白衣少年的衣摆,哀求道:“救我!求您救我!” 却最终,被人暴力扯开,拖进春花楼中,最后得了一句,“谁让你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过。 春花楼中一月,她逃跑过、撞墙过、自缢过、绝食过......最后,她妥协了,任由他们装扮自己。 一月后。 夜色沉寂,乌云蔽月。 “嘎吱!” 突然,一声轻响打破夜的沉寂。 随着一声轻响,叶朗房间的房门被人打开了,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一道黑影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 叶朗那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目光疑惑的看着那道黑影,问道:“叶子。” 虽然睡下,但是外界终究不是族中,叶朗一直对外界都留有一丝警惕,在他强大的灵识下,这道黑影刚靠近他房间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察觉了。 房间中漆黑一片,并没有点燃烛火。 那道黑影却恍若未闻,磕磕绊绊地走到床边。 她轻轻扯开系在脖颈间的结,黑色的披风自她肩头滑落,露出里面大红色纱衣。 她一手护着胸,一手不安的扯着肚兜的下摆,小脸羞得通红,一双眸子根本无处安放,此刻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但她不能,今日若是不能拿下他,明日、明日...... 与其被一群人睡,那不如就睡一个男人。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附男人。 她垂下的眼眸中闪烁着不甘的泪光。 黑夜之中,曼妙的曲线尽显于眼前,那前凸后翘的挺拔与饱满,看得叶朗血脉膨涨,鼻间涌下两股热流。 叶朗猛地一惊,连忙背过身躯,捂着鼻子,磕磕巴巴地喊着:“你、你、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样吗?” 闻言,叶朗浑身猛地一僵,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紧接着,他的身上多了具温热的身躯,李叶子骑在了他的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 “我......” 未落的话音,悉数被李叶子堵在口中,叶朗瞪大了双眼,脸颊上也浮上一片红晕。 她、她、她怎么能这样做。 意识回笼,叶朗猛地将她推在床上,逃也似的跑到门边一把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你不喜欢我吗?” 身后传来李叶子略带哭腔的声音,叶朗即将跨出门槛的脚瞬间顿住,他收回腿,转身道:“没有,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月光之下,李叶子清楚的看见叶朗涨红的脸。可她不解,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将她推开,李叶子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跑?” “不、不,你还小,现在不行。” “小吗?像我这么大的人早就嫁人了。”李叶子苦笑一声,随即又道:“你过来,我不动你。” “那你、你先穿点东西。” 李叶子扫了他一眼,扯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叶朗这才慢慢地挪了过来,站在离李叶子两臂远的桌子旁,点燃蜡烛。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说认识我,那你为什么当初不帮我。”她问道。 “长老说,在外界要守规矩,我不能抢人。我有问过赎你要多少钱,他们说你要一百两,我没有那么多钱。” 他失落的低下头,随即又猛地抬起头道:“我有找钱的,黄围山有匪盗,官府贴了告示,我去接了,一来一回耗费了时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打人,会逼你。” 这一刻,叶朗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乖乖地等待家长的训斥。 有那么一个瞬间,李叶子的目光突然恍惚,微光之中,她好像看到一个极其好看的男孩,也是如他这般。 这到底是谁? 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了,以前也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头就会莫名疼痛。 她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从脑海中挥出,可脑海中却涌现更多陌生的画面。 鹅黄色的花树,月白色衣袍的人,笑靥明媚的少年。 李叶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用力握紧双手,圆润的指甲都深深刺入掌心,留下极深的指甲痕迹。 “你到底是谁?”李叶子仰着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问道。 叶朗的心一颤,听见熟悉却陌生的话,猛地低下头,就见到一张苍白的小脸,和那双蒙了雾气的柳叶眼。 他连忙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叶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你是谁?”李叶子一反常态,紧紧拽住他的手臂,再次开口道。 “我是叶朗啊!”叶朗再次回道。 叶朗,他是叶郎! 那我是谁? 李叶子? 不! 不是李叶子! 我到底叫什么,好疼,头好疼。 头越来越痛,少女痛苦的抱住头,娇小的身躯慢慢变得透明,时现时消。 露出虚影之后,脸色苍白的宣凌允。他眉头死锁,薄唇紧抿,额头甚至还渗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他所在之地,像是斑驳的墙面,一点一点的剥落。 第31章 破局 幻境之外,宣凌允身处一方黑色的空间,无数条彩色的丝线从四面八方连接在他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摄取他的灵力。 月泽挡他在身前,手持微茫,身负月白色雷电和一团黑影战在一起。 黑影实力比月泽高上许多,月泽与他对上打得十分狼狈,勉强靠着雷电之力的克制苟延残喘。 “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不一起沉沦?” 一道尖利的女声自黑雾中传出。 她十分不满,尖锐的语气中带有怨恨。 你为什么出来?为什么不能和宣凌允一起在噩梦中沉沦?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我? 一道道黑雾不停的攻击着月泽,试图将他拖入无休无止的噩梦之中。 月泽挥剑再次劈散一团黑雾,这次他不再沉默不语,而是反问道:“没有归属感的地方,何以称家?” 他的家在月河,有父亲,糯糯,还有族人。山下的世界很大,很五光十色,可没有了他们,他的世界也失去了颜色。 所以,当他进入这个世界时,他就意识不对。他对这个世界的父母兄弟没有一丝感情,像书外之人看书中的故事一样。或许会代入共情,却永远不会认为这是我的故事。 到这,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崩溃,他来到一个漆黑的空间。 他们的身上连接着无数条彩色的细线,这些细线在吸取他们的灵力的同时向他们体内传送一种奇怪的怨力,引着他们继续沉沦。 斩断这些线,方可解脱,可这些线需要本人才能斩断。 月泽无法,只能设阵护住宣凌允,自己去找这个世界的主人。 杀了他,这个世界自然崩溃。 到时候,他们也就安全了。 然而,这个世界是她的主场,她作为主人在这个世界穿梭,来无影去无踪,让月泽好生拿她没办法,只能一边护住宣凌允,一边与她僵持。 霎那间,一道金芒自身后袭来,撞在黑雾之上。 黑雾被劈散了几分。 身后的宣凌允不知何时醒来,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环境。 见月泽的和一团黑影战成一团,眸色一沉,周身灵力激荡,所有丝线顿间断裂。他抬手就是一剑,骤然在空气里轰然掀起一股风雷震爆之声。 正与月泽交战的黑影被打得猝不及防,飞出数米之外,消失在浓浓黑雾中。 月泽眼中一喜,飞快落在宣凌允身边,担忧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宣凌允将月泽护在身后,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厉声问道:“何方鼠辈,躲在那里,鬼鬼祟祟,还不滚出来。” 说着,他抬手又是一剑,金色的剑芒撕裂黑色空间,一个黑影狼狈的从暗处闪了出来,浑身缠绕无数黑雾。 黑雾之中,一双猩红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眼中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杀意。 “妖?” 宣凌允目光扫过她,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道:“鬼器,古丘一族余孽还存在啊!” 书中记载,上古时期,世间突起一族,名古丘,善炼器,其中鬼器最为出名。百年间,与昆吾齐名。然,鬼器炼制极为残忍,且各诸族天骄时常消失。众族忧,查之。眀。众族怒,合而围之。 “看你修为想来也不过百年吧!”宣凌允顿了顿,又道:“你这身怨气,倒是比千年厉鬼还要强上一些,想来这些年,你的主子,喂的不错嘛!” 鬼器听了这些话,似乎更加愤怒,猩红的眼睛彻底被血色覆盖。她周身黑气缭绕,挥挥手,就有几道鬼气袭来。 宣凌允抬手挡住她丢出来的怨气,用力一捏,那团黑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挥手,又是几道怨气袭来。 就这点能力吗? 宣凌允目光微沉,他给了月泽一个眼神。 月泽了然。 只见月泽脚下灵光大涨,一道月白色的阵法瞬间展开,空中闪烁雷光。 克阴,雷电最适合不是吗? 短短几瞬,将黑影死死压住。 她撑起身来,狼狈地道:“你们别忘了,这里是我的主场。” 她身形一晃,消失在他们眼前,空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你也知道,这是你的体内啊!不知我这身灵力,能不能……”月泽的手中赫然出现几个阵盘,轻笑道:“引爆这里。” 黑雾之中,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月泽手中的东西让她感到害怕。 似乎察觉到她的恐惧,月泽轻声安慰道:“别怕,就是一些九玄阳雷阵而已。” 阵法启动,无数银白色的雷电闪烁在黑暗中,蚕食空中黑色雾气。 她苍白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即,分出数个分身向两人袭去,皆被宣凌允控制剑击杀。月泽手中的微茫化作长鞭,附上雷电之力,将她的攻击全部打散。 没有后顾之忧的两人,彻底放开,一剑一鞭合作默契,似演练过千万遍。 这里虽是她的主场,月泽两人也不落败地。 随着李叶子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她再也控制不住周身的鬼气。无数被她残害之人,从鬼气中显了身影,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狂暴的怨气入体,李叶子受到反噬,逐渐疯魔,意识混乱,竟将他们认成了别人。 “我这一生,焚香礼神,待人真诚,未曾作一恶。可是呢?我是什么下场,被父母卖掉,被好友出卖,被男人侮辱,又被发卖妓院,任人践踏,好不容易以为逃出深渊,谁知深渊之外还是深渊,我爱之人,骗我感情,剥我皮,抽我筋,断我骨,将我炼制成鬼器,让我不得往生。这些时候,你在哪?现在你告诉我,你无能为力。” 她含着绝望的泪,声声控诉,句句泣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烫人的温度,烫的月泽心脏一缩再缩。 月泽不舒服地皱起眉,一张俊脸冷酷无比。 她凄然一笑,“神啊!总是束手旁观,口中说着无能为力。” 她神情变得狰狞,语气森然,“我求人,人害我,我求神,神不应我,最后,我只能求自己。哪怕神魂俱灭,我也要叫欺我辱我之人,付出代价。” 界中鬼气震荡,她竟欲与月泽两人同归于尽。 月泽两人神色剧变,慌忙朝她杀去,意图在她自爆之前将其斩杀。 第32章 天阶救场 突然,黑色的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几缕金光透了进来。 月泽往头顶瞧去,只见凭空里一柄巨剑从天而降。 这剑通体散发着刺目的金光,形体巨大,庞大不知几许,只觉得整个天空,全被巨剑占据了。 一息之间,它便已狠狠的砸在鬼器身上。剑光所过,空间直接是被撕裂出一道淡淡的痕迹,整片天地仿佛都是被笼罩在那种凌厉的剑意之内。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宣凌允护在身下。 天阶! 人族,是谁? 月泽望着矗立的巨剑,心中暗道。 人族有两大天阶,一是百里余丰,一是闻人烨,两人分别坐镇混源城和宣京,通常不会轻易出手。 他们一人善枪,一人善戟。 这剑的主人是谁? 不待他想明白,这方空间开始坍塌,宣凌允带着他从天空破开的缝隙逃了出来。 刺目的光闪了他的眼。 等他回过神,两人已经身处鬼器之外,他的灵魂也回到肉体之中。 望着天上悠闲飘荡的白云,月泽面色微变,体内气血翻涌,一股腥甜陡然涌上喉头。他连忙收敛心神,运气凝神,将那股腥甜压了下去。 突然,月泽的小腹绞痛起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灵海传来,像一双无形的手撕扯、揉捏他的灵海,又似千把刀刃一下一下的将他千刀万剐。 月泽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天地都变得模糊起来。 灵海,是人体中储存灵力之所,也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无论一个人的资质如何,没了灵海,他永远不会踏入修灵一途。 但这个时间,并不适合他缓解不适。 月泽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 空中弥漫着浓郁血腥之气,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月泽抬眸扫去,只见他们身前多了一身甘石色衣衫的男子。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相貌俊雅,穿着书生衣巾,与宣凌允有三分相似。 “皇叔祖父。”宣凌允躬身尊敬地行礼道。 此人正是宣凌允的皇叔祖父宣鸿,人族唯一一个以姓封王的人。 宣凌允祖父的弟弟,和太叔公一辈的人,长得好年轻。 月泽站在宣凌允身旁,一双好看的杏眸好奇的打量着他。 宣凌允见状,轻咳了一声,月泽慌忙俯身也学着宣凌允行礼道:“月族月泽,见过皇叔祖父。” 宣鸿未曾回应,他看向月泽的目光多了一丝审视,他在月泽的身上感受到同为天阶的气息,而月泽明面上的修为不过只有地阶九段。 想着,他的神识强行沉入月泽灵海。 月泽灵海空荡,那是连他都渡不过的地方。 仅一瞬间,他的神识就被月泽狠狠地咬下一口后驱逐,他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月泽直起身来,俊脸气得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心中好感尽消。 窥视他人灵海,是修灵者大忌。 他这种行为不亚于当街脱他衣服,耍流氓。 “你父亲是何人?”他问道。 “与你何干!” 月泽甩都不甩他,斜扫他一眼,双手抱胸,站在宣凌允身边,连正眼都不给他。 宣鸿眉头微微皱起,顿时寒意席卷天地,显然月泽这个回答,让他很不满意。 但他也并没有难为月泽。 无论身份是何,为难一小辈,依他脸面都说不过去。 “阿泽!” 宣凌允不了解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见月泽无礼,出声提醒,声音中带了几分责怪之意。 “你……哼!”月泽咬了咬唇,轻哼一声,不满地瞪了宣凌允一眼,转身就走。 宣凌允一脸懵了,他不明白月泽为何生气,见月泽跑远与皇叔祖父告了罪,匆匆飘了上去。 两人刚刚经历了一战,灵力耗损巨大,要是在遇到敌人,怕是不好过。 宣鸿看着逐渐跑远的两人,眼中神色晦暗,心中似有思量。 宣凌允与月泽并行,他不知月泽因何生气,亦不知从何开始劝慰,只能默默的陪在他身边。 月泽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淌过河床,闯入一方山林。 望着紧追不舍的宣凌允,月泽突然停了下来。眸光流转之间,落在宣凌允身上,语气不爽又带着几分委屈地道:“我不喜欢他,他入我灵海。” 闻言,宣凌允星眸微瞪,随即皱了眉,灵海之重,他知。但宣鸿是他皇叔祖父,他不可对其不敬,只能带着几分歉意代替宣鸿向月泽道歉道:“对不起,阿泽。” 听到宣凌允这么说,月泽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丢下一句“不关你的事!”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讨厌宣凌允的温柔,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温柔该是带有锋芒的。 看着月泽摆在脸上的心事,宣凌允心中只觉好笑。 他十五岁入军营,若没点雷霆手段,怎么让军中那群老狐狸心服口服,立他而不是立宣凌玉为王。 他的温柔是给予月泽的偏爱,而被偏爱的人自然看不到温柔面纱之下泛着寒意的利刃。 他连忙跟上月泽的步伐,在他身后不紧不慢飘着,口中不时说出几句安慰的话。 城主府。 月泽安顿好宣凌允的灵魂后,就慌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时聚和散副作用全数爆发,周身疼痛难忍,他强撑着在屋内设了结界,才放心昏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已是深夜,人也躺在床上,熟悉的气息笼罩在他身周。他向外侧扭头看去,就见到宣凌允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 他似乎做了噩梦,睡的不好,眉头微微皱起。 月泽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抹平他皱着的眉头,却发现自己的埙上附着一抹极其虚弱的灵魂。 月泽看着这抹灵魂,心中尤为复杂,既可怜其经历,不忍将其湮灭,又恨她作恶多端,杀害无辜,也恨她困住他们,想要自爆与他们同归于尽。 最终,月泽长叹了一口气,坐起身,寻了一个玉盒将其装起,设阵将她温养。 她的罪,自有人来判。 他看着她被卖,被欺辱,再次被卖,他看着她上山敬神,看着她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银钱施给乞儿,看着她为自己曾经的好友出头,看着她给自己的小丫鬟赎身。 看着她努力的活着,她就像地里的杂草,无论受尽什么折磨依旧想要活着。 也看着她情窍初开,被喜爱之人八抬大轿娶了回去的喜悦。看着她被送上祭坛时的心碎、绝望,看着她祈求神灵时无助。 看着她被怨恨吞没,化身为鬼器,屠尽所有人。也看着她被妖族所伏,成为青藤手中的一大杀器。 她真的很像小草,在逆境中生长。 从她散落的记忆碎片中看完她的一生,月泽也只能感叹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在一个薄情的世界,渴望长情,这本身就是一种错。 转瞬,他又想起在她记忆中看到的古丘一族,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要是在月族,有人敢用活人做鬼器,先别说他父亲和长老们会如何,光是族中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他若是神,敢将这种东西献给他,还想祈求他的保护? 呵! 月泽在心中冷笑一声,神色之间尽显冰冷,眼底也有着丝丝杀意涌动。 他不灭了他们,都算他们命大。 想到南屿镇最后的结局,月泽的心情也低落下来,这终究是因果相了了。 片刻之后,月泽又皱起眉头。 从她记忆中得知,古丘一族余孽尚存。只是不知道千百年间他们发展如何,又造下多少杀孽。 想着这些,他又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下无奈。 妖族之患未解,南宫虎视眈眈,上又暗自谋划,各种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古丘一族只能暂且放下,等寻个时间再将他们彻底铲除。 窗外明月皎洁,一只谍羽踏着清冷的光辉蹁跹而至,在半空化为一串文字,须臾又消逝。 南宫,古蔺遗址。 明争暗斗许久,也该正式见面了。 月泽想着,嘴角上扬,眼中寒意弥漫,目光晦涩幽暗,深不见底。 次日,有了宣鸿加入,陌江城附近的妖族很快清理干净。月泽也在他们的帮助下,提前将陌江城的护城大阵设好。 随后,月泽向宣凌允请辞,孤身一人离开陌江城。 第33章 南宫 长行山。 长行山,一年四季大雾弥漫,山在缭绕的雾色中更加的缥缈起来。长行山山连着山,绵连不绝,有了雾的点缀,倒觉得山是虚的,就如同天上仙城一样浮在空中。 群山之间,突兀的立着数百根高大且破败的石柱,石柱上爬满不知名的藤蔓。 一群月白色衣衫的人正行走在杂草丛生的石路上,石路两侧树立着高耸入云的石柱,石柱上爬满了粗壮的绿色藤蔓,绿叶的间隙偶尔露出一些不知名的图腾。 忽然,他们驻足在一座巨大的破败的石碑之前,石碑上的花纹在时光的冲刷下,淡去颜色。 为首的男子,冷着一张俊脸,他皮肤白皙,五官隽秀,一双丹凤眼泛着与月泽一样的浅金色。 他目光微凝,就有一个长得和月廖有几分相似的人上前一步,扒开被藤蔓掩盖的石碑,露出石碑右下角的铃纹,随后回头对身后的人点了点头。 这时,一道剑光自天边划过,落在破败的残骸前。 月泽跳下剑,快步走向人群中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在他在身前紧急停下步伐,仰着笑脸喊道:“阿爹!” 少年笑容灿烂,明亮清透的眸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他望着他,眼中是愉悦,是依赖,亦是思念。 月泽上前一步,双手环住月如风的腰肢,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声音清脆地道:“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月如风回抱住月泽,嘴角含着笑,他一手环住月泽的腰,一手放在月泽头顶,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亲人之间的思念,他们从来不掩饰。 “阿泽,好久不见。” 月如风身后的人上前招呼道。 闻言,月泽不好意思的从月如风的怀里退了出来,俊脸微红。他乖巧地喊道:“杰叔、玉明叔、秋咸叔、临清哥、小苏姐姐,我也……” 咻咻咻! 正在他说话之时,天边突然射来数支利箭。 月泽眼神微变,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微茫现行,无数灵力聚集在剑上,发出耀眼的月白光芒。 正当他准备动手时,手腕处传来一阵拉力,不等他反应,月如风已将他拉到身后,护起来。 同时,月白色的灵光映照在几人身上,在他们头顶数米处,一道强大的月白色的阵法笼罩在众人身前。 叮! 箭矢撞在月白色的结界上,顿时炸裂,一股强劲的气流震荡开来,在破败的遗迹里掀起山墙般的树叶。 月泽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顺着箭来的方向望去,高耸入云的石柱上站着八个身着黑袍、头戴黑色帷帽的人。为首的黑袍正举着弓,手臂高抬,露出里面橙色的衣衫,隐约可知是一名女子。 月泽看着橙色衣衫的女子,秀眉轻皱了一下。 这个女子身上的气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黑袍女子手拉着弓弦,青色的灵力凝聚出一支箭矢,神光夺目,锋芒裂空,发出震耳的金属音! 锵!! 要是被这箭矢伤到,必死无疑! 并且这箭的威压还在不断增加! 黑袍女子手一松,灵箭携破竹之势而来。 她复又搭弦,连发三箭。 四支青箭化而为繁,从天而降,如流星坠地般朝众人袭来。 月如风眼神一凛,加大灵力输送。 结界的光芒瞬间暴涨数倍。 刹那,青色与月白交织,像夜色与月光碰撞,幽柔而曼妙。 站在月如风身后的月泽神情冰冷,看向那些黑袍人的眼神,杀意涌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 在两方人对峙之时,无数箭羽从天而降,如大雨一般倾盆而下! 八个黑袍人四散开来,他们身后是箭羽落在地上爆炸留下的一个个土坑。 他们跃至四周的石柱上,将他们七人围在中间。随即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结界之上,手中各式的武器闪烁五颜六色的灵力向结界扑来。 砰砰砰! 咔嚓! 结界应声而碎! 眼见他们就要扑到身前,月如风几人身形微动,手持利器,以保护者的姿势将月泽护在中间。他们身形变动,却以月泽为中心,在攻击敌人的同时护住月泽。 一瞬间,五颜六色的灵力在长行山间炸开。 山崩! 地裂! 无数高耸入云的石柱被拦腰折断。 月泽生来不是笼中之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手持微茫,和其中一个地阶三段的黑袍人对上。 这个黑袍人身形高大魁梧,手持一根五尺多高玄青巨木。他似有使不完的劲,将这根巨木舞的虎虎生风。每一次攻击都快准狠,完全看不到手持巨木的笨重。 月泽和他过上几招,皆被黑袍人的巨力震退。他借助黑袍人的力道落在月如风的保护范围之内,握着剑的虎口隐隐发麻,不禁也暗自吃惊,这人接了自己数十剑还面不改色,如此修为绝非人族之人,只怕和南宫和妖族有着什么关系。 这个黑袍人,重修力,每一次接住他的攻击都仿佛泰山压顶,重若千钧,和他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好处。 月泽略微沉思,手中微茫化作万千金丝。 这人擅力,不可硬碰,月泽选择以柔克刚,以金丝对敌。 不求一击必杀,但保他无力应敌。 金丝射出,如蛇顺棍而上,又如风中柳絮随风飘荡。 扰他,攻他,困他。 黑袍人被扰得不胜其烦,手中巨木重重砸在地上,地面瞬间四分五裂。他大手在空中一抓,无数金丝被他抓在手中,随后用力一扯。扯得月泽腾飞而起,掠过黑袍男子头顶,落在他身后巨碑前。 他回身站立,头上的帷帽毫无征兆的碎成几瓣。 月泽手中的金丝看似柔软,实则锋利无比。在黑袍人强力扯他过来的时候,手中金丝便已划破他的帷帽。 月泽站稳身形,定睛一看,帷帽之下是一名男子,男子生的地阁方圆,大眼高鼻,面容周正。本该是一副国泰民安的长相,硬生生被左眉上的一道刀疤破坏了,整个人多了几分戾气。 他见状心中暗自警惕,丝毫不敢大意,在与男子的拉扯之间,自己已经出了月如风的保护范围。 男子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真容,他一手搭在巨木之上,一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挽在耳后,咧嘴笑着看向月泽。随即脚尖微转,一把扛起巨木,眨眼,就掠至月泽身前,手中的巨木轰然砸下。 月泽顿感一股威压迎面扑来,他心下一惊,飞快在身前支起一个防御阵法,同时闪身躲开,顺着石碑而上,手中金丝纷飞。 男子见没有砸中他,望着空荡荡的地面,呆愣在那里,土黄色的眼中流露一丝不解。 月泽的修为不过玄阶九段,低他六段,不可能是他对手才对。可现在这人不仅能躲过自己的攻击,还能进行反击。逃的虽然狼狈,却也算完好无损。 他望着飞速逃窜的月泽,似乎想到什么,嘴角的笑越咧越大。 随即飞身而上,手中的巨木不断旋转,将月泽的攻击全部格挡。 第34章 地族 他追,他逃。 月泽凭借灵活的身法和各种阵法相辅在石柱之间穿梭。 一直关注月泽这边情况的月如风,见他那边局势良好,放下心来,专心面对围攻自己的三人。 这三人,一人是先前橙色衣衫的女子,修为同他一样是半步天阶;一人是地阶八段手持巨剑的黑色衣衫的男子;一人是地阶八段怀抱琵琶的浅绿衣衫的女子。 橙色衣衫的女子和黑色衣衫的男子主攻,浅绿衣衫的女子以琴声为辅,扰乱月如风攻击。 所有人都陷入一场混战之中。 无人注意的角落,空中溢散的灵力正被那些破损不堪的石柱吸收。 月泽再次躲过男子攻击,一脚踏在石碑上。 忽然,他觉得脚下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往下陷去。 糟糕! 月泽急急忙忙的想脱离石碑,但脚下仿佛是一片沼泽,越想站起身体便沉的越快。恐想这石碑之下危险重重,当下心内一慌,连忙抛出金丝缠住不远处的石柱。 本想借助这个石柱的力量拉扯自己出来,不料被与他交战的黑袍男子以为是攻击自己的,反手将那些金丝斩断。 月泽眼见不能逃脱,心中一发狠,用金丝缠住男子手臂,将其一起拉了过来。 他只觉脚下一股力量席卷,将他拖入那石碑之中。 月泽无处着力,跌跌撞撞摔倒在一片黑暗中,刹那间,四周大亮,纷乱嘈杂声涌入耳中。 他抬头环顾四周,眼前是一片陌生的世界,奇装异服的人们,热闹非凡的集市,高耸入云的石柱上刻着鲜艳的图腾。 一个抱着许多吃食的小男孩从人群中穿梭而出,眼见就要撞上他。 月泽想要后退,脚下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小心!”他出声阻拦道。 小孩却像听不见,自顾自的从他伸出的手中穿梭而过。 空中一阵流光溢散,片刻又在他身后汇聚。 “铃,等等我。” 人群中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头扎双髻的白衣小男孩费力的从人群中挤出来。 闻言,跑在前面的小男孩停下步伐,转过身,嘟着小嘴不满地道:“双笙,我们快点好不好?” 说着就上前几步,空出一只手拉着名为双笙的男孩继续往前跑。 眼前画面忽转,他身处一片绯色桃林之中,漫天飞舞的花瓣像雪飘落,在地上叠了一层又一层。 花雨之下,一玄一白两个少年在林中比武,衣袂翻飞,青白剑气激荡。 数百招过后,两个少年一人坐在树枝上,一人倚靠着桃树干。 玄衣少年指尖青色灵力波荡,他身下的桃树飞快成长,不时就结了满树鲜果。 他随手摘了一个,丢给树下的白衣少年。 画面又转,月泽深陷一方战场。 还是熟悉的场景,高耸入云的石柱,还是熟悉的人,玄白两个少年。 只是他们已经伤痕累累,破败的衣衫,血迹斑斑。 石柱倒塌,战火蔓延,无数人死去。 那些入侵者身上裹挟着让人不舒服的黑气,手中黑色利器直往玄衣少年刺去。 眼见玄衣少年即将命丧黄泉,那白衣少年不顾自身安危,飞扑而来,为玄衣少年挡下致命的一击,口吐鲜血的倒在玄衣少年的怀里。 “双笙!” 玄衣男子大喊一句,目眦欲裂。 他提剑再次与入侵者打斗起来,杀招频出,却也不及众人围攻,最终身负数剑,跪倒在地。 身后,尸横遍野,鲜血横流,一个个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画面尽逝,月泽踏在一具枯骨之上。他慌忙后退,脚下一阵咔嚓,又是一具枯骨。 他运转灵力,浮至半空,周身明火蝶环绕。 这时,月泽才看清楚他所在的环境。这里不同外面的生机盎然,尽是战乱后的破败。 倒塌的石柱,露野的白骨,肆意生长的血染草。 眼前的这一幕,看得月泽微微皱了皱眉。 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这一切,让他又想起月河。 突然,一股寒意袭来,月泽闪身一避,手中微茫现行,独属于天阶的威压倾泻而去。 残垣断壁之后,藏着无数探头探脑的亡魂。他们目光好奇的看着月泽,鲜活的血肉将他们唤醒,而月泽身上的天阶威压却让他们惧怕,举步不上前。 霎时,天空炸响,无数黑影从天边扑卷而来。 藏在暗处的亡魂也不再惧怕月泽的威压,倾巢而出。 月泽浮在半空,距离黑影最近,也最先受到黑影的波及。 刺骨杀意扑面而来,月泽犹如溺水的人,被这浓浓杀意压得窒息。 他提剑欲反抗时,一股力道自脚下传来,猛地将他拽了下去。 他下意识挥剑斩去。 叮! 一把黑剑架住微茫,月泽顺着黑剑看去,持剑之人是一具骷髅。他身上披着破败的玄衣,脖子挂着一枚将碎不碎的玉铃。 玄衣,铃。 月泽蓦然瞪大双眼,眼前的骷髅正是他在先前画面中看到的玄衣少年。 铃没有太多注意月泽,将他扔至后方,持着黑剑冲了上去,与那群黑影战在一起。 黑色的剑气在黑影中回旋、激荡,扫出一片又一片天地。 不多时,月泽的身边围上了几只小孩亡灵。 他们睁着空洞洞的眼睛,小脑袋微微歪着,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他。 其中,有只小鬼飘上前来,拉着月泽的衣袖,仰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盯着月泽。 月泽心中一惊,袖手一扫,横剑在胸,逼得周遭的小鬼退了几步。 小鬼们退了几步,并不离开,依旧围在月泽身边,模样十分乖巧。 月泽警惕的往后退去,试图远离这些小鬼,离开这方让人窒息的空间。 这里给他的感觉太过危险。 突然听到身后一道迅疾凌厉的风声传来,身体本能地反击,出手就是一剑。 叮! 手中微茫被击飞出去,人也随即被震飞出来,身子自空中划过,像极了断线的风筝。 一只小鬼扑了上来,接住倒飞的月泽,将他安稳的放在地上后,同其他小鬼一起扑向黑影。 撕开乖巧面纱的小鬼,周身鬼气肆意,眼睛猩红似血。 第35章 铃 月泽退至一旁,持剑的手臂隐隐发麻,刚刚那一下,他好像砍在一块十分坚硬的石头上。 他抬头看去,和小鬼们缠斗的黑影,是一具周身缠绕黑雾的骷髅。 坚硬如铁的骷髅,在小鬼们的手下像破败的玩偶,几下便被他们开膛破肚,浑身骨头被他们拿来当做武器攻击其他的黑影。 看着这一切,月泽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这里太过诡异,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静下心去,目光四处游走,试图寻找离开之法。 寻找一圈后,月泽大失所望。 这里没有一丝阵法的痕迹。 不等他多想,战争已经落下帷幕。 那玄衣少年缓缓向他走来,手中黑剑黑雾缭绕。 月泽将剑护在身前,一步步后退,心中恐惧越发浓郁。 当一个人感到恐惧时,他就败了。 月泽还未出招,便败给眼前的骷髅。 他一直退,退,直至后背抵在冰冷的石壁上,再无可退之路时,月泽心下一沉,拔剑而起,几番攻势下连他衣角也摸不到,心中愈发急切,手上招式漏洞百出。 顷刻之间,就被铃制住,握剑的手被高举过头,压在身后的石壁上。 他俯身在月泽脖子间轻嗅,随后缓缓抬头看着月泽平静的双眸,道:“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月泽听到这话,心中一紧,体内灵力疯狂运转,藏于体内的阵法,也正暗暗发光。但他依旧还是装作十分淡定,目光冷冷地盯着铃。 “你是月族的人。不,你身上有我族的气息。”铃看着他,目光肯定地道。 闻言,月泽心中闪过一丝不解。 他是月族,天下人虽不一定全部知晓,却或多或少都听过。但这人不仅知道他是月族人,还说他身上有他族的气息。可这些人,他见都没见。 不等月泽回答,铃松开制住月泽的手,退后一步道:“天地日月,山川生灵,世间百族。吾乃地族——铃。” 月泽猛然瞪大双眼,眼中惊讶之色难掩。 天地日月,山川生灵,世间百族。描述的是上古时期灵族繁荣的时期。而这些文字早已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若非月族藏书丰厚,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些。 那时尚未有人族,世间以灵族为主,各种灵族遍布云荒大陆。 那是个混乱的时代,亦是一个封神的时代。 世间百族,强者为神。 月族是战败者,亦是先知者。他们最先退出成神之争,避世隐居。在众族争得你死我活时,偏安一隅,生活悠闲。 直到一场更为惨烈的内战发生,月族再次被席卷进战争,族中之人十去难有一回,世间百族纷纷凋零。 而这时,妖族渐起,有一家独大之势。 战争之后,妖族和灵族平分天下。 族中先祖也从中触摸到一些世界发展规则,带领族人归于灵渊,从此闭族不出。 地族,曾经是世间最强的灵族之一,最擅治愈、生长之术,却也在内战之中覆灭。 若论起辈分,幻沙一族算是地族分支,这个死了不知多久的人,可能是他的某位先祖的先祖。 月泽顿时神情肃穆,收起攻击的架势,双手相合,俯身一拜,“月族月泽拜见前辈。”他顿了顿,又道:“家母非晚柠乃是幻沙一族之人,血承地族。” 幻沙?好像有点印象。 铃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扬唇一笑,看向月泽的目光温和几分。他浑身鬼气震荡,化作一翩翩公子。 “你是幻沙的后人,难怪有几分熟悉。”他停了一下又问道:“小孩,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天纪三千七百五十三年,换作灵历是二十七会三纪两元十七万八千九百七十三年。” 灵族纪年分为三种,一是会,会是灵族最大的纪年,每一会共计一千五百万年,其次是纪,一纪分为三百万年,最后是元,一元为一百年万年。 “十七万八千九百七十三年,都过了万年了。”铃喃喃自语道。 他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听得月泽心微微发胀。 他忽然转身对着月泽说道:“小孩,这里不该是你来得地方。” 随后抬头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石碑缓缓道:“你看见了吗?这块石碑,它护着我们神魂不散,却也囚禁我们在此,不生不死不灭,年年经历刻骨之痛。那些黑影曾经是我们的亲人。” 铃渐渐息了声,周身弥漫悲伤的气息。围着他们的鬼、骷髅听到这些话,心中悲伤无法抑制,放声大哭起来。 呜咽之声,瞬间充斥在这方空间。 月泽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眉间添上几分愁思。 他们是多么的相似,都被困在一方世界苦苦挣扎。他们是幸运的,知道困住自己的是什么,也是不幸的,族人惨死,不得往生。 月泽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对于‘上面’他什么都不知道。未知的恐惧一直压在他心尖,他怕他一个行将差错,就让月族遭受灭顶之灾。 “小孩,给我们说说外面。”铃忽然开口说道。 “抱歉,前辈,外面的历史太长,三言两语无法说完。我父亲在外面等我,我需要出去。请前辈送我出去,事成之后,我愿意将我的记忆复制下来,供前辈们玩赏。” “小孩,你没有商量的资格。”铃轻轻地瞥了月泽一眼。 月泽瞬间哑言。 打不过是硬伤。 月泽再次体会到实力低的限制,心中更加渴望变强。 他沉默片刻,最终屈服于铃的武力之下,缓缓开口:“外面的世界很大,发生的事情也很多。我无法全部知悉,便以我知我解,向诸位前辈讲述在下所认知的世界。 三万年前,灵族内战……” 月泽娓娓道来,他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让人忍不住入迷。 而地族的人已经陷在外面的世界,眼中带着渴望。 他们被困在这方世界三万年,身边的族人一个个消失,变成不分敌我,弑杀成性的恶灵。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月泽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沙哑。 他从灵族内战讲到灵妖大战,又说到当今人灵与妖之间战事。 就这样,月泽连讲数个时辰,直到声音嘶哑,再也讲不出话来,他们才暂些让月泽继续讲下去的冲动。 第36章 算计 许久之后,铃从故事中回味出来,目光带着淡淡地忧愁。他扭头对着月泽说道:“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起身向着远处石碑走去,身形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月泽见状,连忙跟上。 很快他们穿过倒塌石柱林,来到一块高耸入云的石碑前。 这块石碑和月泽在外面见到的那块石碑一模一样,准确的说,这块石碑和外面的石碑是同一块。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块石碑上布满裂纹。 “这是我族至宝天生碑,你要出去,去问他吧!” 不等月泽回应,他身后传来一道力,他一把将月泽推进石碑之内。 被推进去的月泽自然没有看见铃嘴角诡异的笑。 月泽突然被推,一时不防,刹不住脚,猛地撞到一人。 两人跌做一团。 月泽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身下压着一墨色衣衫的女子,瞬间弹跳起来,后退几步,连连道歉。 女子却久久躺在地上未曾起身。 这时,月泽也发现了不对劲,上前几步蹲在少女身边,手指搭在女子的腕上,小心给女子把脉。 随即,月泽皱了眉头,手下无脉相可言,女子不似生灵。 他小声地道了一句“得罪”,将灵识没入女子体内。 检查一番后,月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女子的生息几乎全无,仅靠着几丝微弱灵力延续着生命。 他扶女子坐起,双手抵于她后背,将自身灵力输送给她。 随着灵力的输送,她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只见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悲伤一下子溢了出来。 她跪坐转身,抓住月泽的手,哀求道:“小公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月泽闻言,心中一惊,以他这微末修为能帮别人什么。他刚想开口拒绝,但看见女子眼中的悲伤,一时不忍,话音一转,便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我叫音,是天生碑的碑灵。请你带他们离开,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是我?” “被沛鸿选定的人,心思不会太坏。”音又继续道,“他们与我相处太久,灵魂染上我的气息,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和我融为一体,成为天生碑的碑灵。小公子,请带他们出去,送他们往生。” 闻言,月泽面无表情,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归于一片冰冷。 除他最亲近的人知晓外,月泽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沛鸿令的存在。 这灵为何知晓? 音见月泽没有什么反应,连忙道:“我不会让你白帮忙,事成之后,我愿与你签订契约,成为你的灵器。”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闷哼,音疑惑的抬头看向月泽,只见月泽脸色苍白,周身灵力飞快散去。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音紧张地抓住月泽的胳膊,微弱的灵力探入月泽体内,眼神瞬间变了。 缝缝补补的灵魂,四散的灵力。 他们的救命的稻草好像连自己都救不了。 音的手指飞快在月泽身上点了点几下,封住月泽经脉,阻止灵力扩散。 “你的伤得很重。”她道 “无碍,一点副作用。”月泽轻笑道,他的语气轻松得好像他在说一件无关要紧的事。 他从星月镯中拿出一瓶药一饮而尽,身上的气息彻底稳下来。 “我说的是你的灵魂。” 月泽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音,随即又垂了下去。 “我知道,那你呢?” 月泽应了一句,就转了话题,他似乎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音一脸茫然,月泽神经大条,话题转的太快。 “那你呢?你又该如何?”月泽再次问道。 他感受到她即将消散的魂灵。 “送他们出去后,我会沉睡,吸纳灵力修补自身。”音浅笑道。 “好,我答应你。” 音微微一笑,化作一黑色玉牌落在月泽手心。 他收了玉牌,闪身出了天生碑。 外面,铃还在原地等着他。 见月泽出来,他的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前辈。”月泽行一礼后,又道:“音前辈已经告诉我了,我会送你们往生。” “小孩,接下来,麻烦了。” 铃话音一落,自暗处走来许多鬼,他们一直都在,只是月泽没有察觉到。 月泽点了点头,双手掐诀,“五行相生,流转不息。生者既生,死者既往。逝者已逝,归于黄泉,九转轮回阵,起!” 随着月泽话落,一道巨大的月白色法阵显现,柔和的光照亮漆黑的空间。 “前辈,九转轮回阵已成,还请上路。” “多谢。” 铃道了一声谢,接着转身对着身后的族人说道:“丽、飞,你们带领族人先行转生。” 然后回头对月泽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不见。 随后,鬼群中走出一男一女,他们似乎知道铃干什么去了,但也没多问,组织族人分批进入。 阵法启动,一批批鬼魂消失在阵中。 月泽的脸色越来越白,额间冒出点点冷汗。他又往嘴里倒一瓶药,干涸的灵脉刚好上一些,体内的灵力又被阵法抽空。 眼见就要完成了时,远处铃牵着一串黑雾走了过来,随后将黑雾丢进阵中 只听见阵中响起一阵阵惨叫,里面逐渐显现几道虚晃的人影出来,然后慢慢消失。 “前辈,请!”月泽艰难地喊道。 他体内灵力快要耗尽,身子不断发抖,连带着整个阵法都有些岌岌可危。 铃飞身落入九转轮回阵,随后对月泽点点头。 月泽启动阵法,月白色阵光大盛。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往前倒了去。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一股无形的力量扶住倒下的月泽。 月泽的身边凭空多了一个人,此人正是音,只是她与先前有些区别,她不作女子打扮,一身黑衣也变得雪白。 “双笙。” 月白的阵光散尽,一身黑衣的铃走了出来,他并未如月泽所想,转世投胎。 “我们如此算计他,他若知晓,怕是不愿。” “晚了。” 双笙浅笑着垂眸望向怀中昏迷的月泽。 第37章 秘密初现 三万年前,他们地族无故遭到灵族叛徒的袭击,他也在护卫地族的战争中身死。 然而天道垂怜,让他成为天生碑的碑灵,再次有了护住族人的力量。 可也导致了另一个悲剧。 那时古丘族投靠叛敌一方,以战争中死去的灵族炼制鬼器。 为了护住族人的尸体,让他们安心转世,他将族人尸骨带入天生碑,然灵魂随骨而生,也被他一同带入天生碑。 后来他又因为在战争元气大伤,连带着天生碑中灵魂一起陷入了沉睡。 若如此那也便好,可随着他体内灵力的积攒,天生碑中的灵魂逐渐苏醒,却因为被困在天生碑中无法离去。 于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疯魔。 等他苏醒时,天生碑中已经被无数怨气充斥,他也被怨气侵染,失去对天生碑的控制。 这也导致他无法将族人的尸骨送出去,让他们转生。 如今月泽意外进来,在天生碑上撕开一个口子,可以让自己的族人转生,他自然不会放过。 “铃,别让他们扰我。” “好。” 铃点头答应,他的目光从月泽的脸上扫过,随后立在双笙的身边为他护法。 小家伙,希望这个谢礼,你能喜欢。 双笙唤出天生碑的本体,一块四四方方的长玉条。他透过天生碑将灵力缓缓注入月泽的体内,昏迷中的月泽眉头慢慢舒缓。 下一刻,一道月白剑光划过,四周的空间咔嚓咔嚓,一道道光射了进来。 铃眉目微皱,持剑挡在双笙和月泽身前。 双笙那边正是关键时期,他不能让任何人惊扰到他们。 “放开他!”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天生碑内响起。 月如风持剑率先走了过来,剑身上还残留着未干血迹。他脸色阴沉,浑身散发出可怕的杀意。 铃看见他的长相,觉得与月泽有几分相似,连忙出声解释道:“等等,双笙再给他疗伤。” 闻言,月如风狐疑的看了铃一眼,心中依旧警觉,手里的剑杀气腾腾。 铃心虚地让开了位置,露出身后的月泽。 月如风的视线在月泽身上扫过。 不可否认,月泽的脸色比刚来时好上一些。 他快步走到双笙身边,灵识扫过月泽,确定他只是灵力消耗过度,才松了一口气,但对于铃和双笙心中依旧保持着警惕。 这时,双笙也结束,抱着月泽缓缓起身,他将月泽放到月如风的怀中。 “我帮他修补了他的灵魂,之后可能有些副作用。”双笙道。 月如风听到这话,眼神闪了闪,逐渐变得晦暗,让人瞧不清楚里面的真实情绪。 才下山三个月,就伤到自己灵魂,阿泽,你倒是连我也瞒。 “什么副作用?”他问道。 “不确定?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产生的副作用也不一样。不过,影响不大。” 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几道身影重重摔了进来。 正是月杰几人。 他们口吐鲜血,满脸狼狈之色。 月杰见到月如风,虚弱地说道:“族长,我们撑不住了。” 紧跟着,空间破碎,南宫一众人围了上来,看见双笙手里的天生碑,眼里浮现一丝喜悦。 瞬间就攻了上来。 铃见状脸色阴沉下来,他上前一步持剑挡在众人身前,语气冰冷地道:“你们的对手是我。” 独属于天阶的威压,如海水般铺天盖地的汹涌而出。 月如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双笙则转身来到受伤的人身边,用天生碑给他们疗伤。 只是他眸光微顿,似乎察觉到什么,深深地望了月泽一眼。 这一眼被月如风察觉,他心神微动,在月泽身上设下防御的阵法,将他安顿在月杰的身边,随即起身迎向敌人。 南宫人数虽多,却也是强弩之末,在月如风与铃的合攻之下,连连败退,最后带着受伤的人逃走。 此事一了,月如风带领众人向他们告别,临走时,对他们说道:“南宫最近在收集天材地宝,你们要小心。” “月族长……他很在乎你们。” 突然,双笙冒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月如风闻言,回头轻笑,随后带领众人御剑离去,空中留下淡淡三字,“我知道”。 待他们走远,铃才开口问道:“双笙,你怎么了?有些奇怪。” 他一早便发现双笙有些不对,但碍着有外人在,不方便问,才等到现在。 “我感觉他们和小家伙……魂出同源。” 双笙眉头微皱,眼中有些疑惑,不知是错觉还是吗?总感觉他们很相似。 天之涯,观星台。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一道曼妙的身姿在白玉石台上轻盈起舞,如一只自由翩跹的仙鹤。她的舞姿优雅而神圣,每一个动作都富有神性,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月光倾泻白玉台上,司璇舞步轻移,似踩在水面荡出一圈圈涟漪。她掌中的流光,时而似流沙在掌中盘旋,时而如火焰在指尖跃动。 一曲舞毕,司璇跪在白玉石台上,双掌相合,指尖相触,随后缓缓打开,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掌中流光冲天而起,又骤然展开,化作一幅山水图。 冰峰林立,雪虐风饕。 司璇抬头,一双清冷的美眸望着天上的山水图,多了一分笑意。 赤骨雪原。 终于找到了可以成为火之阵眼的灵器。 司璇起身,挥手散去天上图案,转身朝着南宫走去。 “废物!” 司璇还未走近,便听见宫殿内传来一声娇喝。 她推门而入,大殿中跪着七人,他们神色沮丧,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 大殿之上的高台,赤纱垂地,隐约可见里面一道曼妙身姿。 “宫主。” 司璇走上前盈盈一拜,起身说道:“还在生气啊!你看他们都受了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让他们先下去,让玉香看看。” “算了,都下去吧!”南宫宫主道。 “是。”众人退下。 待人走尽,南宫宫主开口问道:“阿璇,可有什么线索。” “火之印已经出世,可以派人前去取回。”司璇回答道。 “何地?”南宫宫主语气急迫。 “赤骨雪原!” 司璇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才听见高台上传来南宫宫主的声音,“此事暂时放下。” “宫主,可是顾忌那位?” “那位虽是罪仙,被罚在风休住,但其实力强悍,不是我们能对抗的。”南宫宫主说道。 司璇闻言,眸光流转,她也想到那位大人,想当年她凭着一柄长枪挡叛军于不灭仙都门前。 南宫宫主又问道:“主上那边如何?” “月族守得严,我们的人进不去。” 南宫宫主听到这么说,缄默不语。 月族一向避世,连族长夫人母族出事,也并未出面,近几年却频繁出山。 莫非是因为他。 南宫宫主想到月如风幼子月泽,近几个月风头犹盛,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她对着司璇道:“我会让妖族牵扯住人族和月泽,让月如风再次下山,你想办法趁机潜入月河。” “是。”司璇道。 第38章 修为倒退的真相 天纪三千七百五十二年,初春。 正值春日,阳光明媚。 覆盖了山川大地一整个寒冬的皑皑白雪,在温暖的阳光的轻抚下,终于褪去了冬日的银装,披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嫩绿色轻纱。 山间小径上,点点野花悄然绽放,五彩斑斓,宛如散落在地上的繁星。 洛汤山崖上,月泽悠然地靠在崖边硕大的梨树上,洁白如雪的花朵紧紧簇拥着他,他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在梨花之中是那样的彼此衬合。 微风轻轻拂过,花瓣如雪般飘散,他那俊美的容颜在花雨中显得更加出尘脱俗。 剑眉似黛,杏眸生辉,挺直的鼻梁与微翘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花瓣轻盈地落在他的肩头、发梢,为他增添了几分诗意的浪漫。 他微微仰头,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 微风调皮地撩动他的发丝,他却浑然不觉,仿佛与这片梨花林融为一体。那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这如梦如幻的画面。 一只银色蝴蝶悄然落在他的鼻尖,那薄如轻纱的翅膀微微颤动,带来一阵阵清凉的风。 月泽缓缓睁开双眼,浅金色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深邃而神秘。眸光流转之间,似有星辰闪烁,令人不禁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他轻轻抬手,银蝶轻盈落在他手上,须臾之间,身形消散,化作一行古老的文字:一切准备妥当。 “这么快啊!” 月泽心中呢喃,深深地望了一眼月河,眼中尽是留恋之意。 今日是月河出兵之日,所有月族人聚集在宗祠。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月泽站起身,转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月山,宗祠。 宗祠之内,人声鼎沸,月泽穿梭过熙攘的人群,走到月如风身边,低声询问道:“阿爹,所有人都齐了吗?谷外的也在吗?” “嗯。” “开始吧!” 月泽向月如风轻点下头,双手灵巧结阵,独属于月泽的强大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须臾间,一道月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月河。 天空之中,黑云弥漫,电闪雷鸣。 身处数万里之外的宣凌允,凝视着满天密布黑云,心中隐隐泛起不安之感。 月泽立身之地,月白色大阵悄然浮现,符文闪烁,阵纹交错,繁密复杂,似蕴含天地至理,又藏无尽神秘。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月族人,全皆昏迷不醒,横卧在地上。 遮掩天机,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他更适合。 月泽的目光徐徐从他们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留恋,但很快转为坚定。 他双手凝诀,轻呵一声,“启。” 阵法启动,整座月山隐于阵法之中,彻底消失在月河之中。 月山遗址上,月泽仰头望向天空,眉头紧锁。 “不知,如何能争……”月泽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困惑与无奈。“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 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发丝,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仿佛在与这未知的命运暗暗较劲。 他垂了垂眼眸,收敛心中思绪,转过身,向着西北方的云湖飞去。 宗祠中沉睡的人太多,接下来的战斗极有可能会伤到宗祠的人,必须将来人引开。 一个多月后。 云湖。 月泽百无聊赖的坐在岸边的石上,吹着埙,埙声幽幽,空灵缥缈。那如梦似幻的声音好似来自远古的呼唤,穿透了岁月的屏障,在这寂静的时刻显得格外动人。 他的眼神迷蒙而幽远,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思绪伴随着那如泣如诉的埙声,悠悠飘向了广袤无垠、云雾缭绕的遥远天际。 许久之后,月泽停下吹奏,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忧愁。 他们的耐心不错,一个多月了,也不见有人来。那就都耗着,看看谁先坐不住。只是宣凌允那边…… “罢了,就当这辈子欠他吧!有缘下辈子再还。” 月泽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他向后倒去,双手自然地枕在脑后,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星星。 不弄明白神月大人他们的意图,他誓不下山。他倒要看看,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值得他们那种大人物亲自下场。 想到他脑海中多出了的记忆碎片,月泽眉头皱的更紧,按照记忆碎片,他该在一个月前下山去帮宣凌允平叛妖族。 现在一个月过去,时间线改变,之后发生的一切是否会如他们所愿,这就不可得知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他们坐不住,等他们现身。 说来可笑,他能和他们拼的东西,除了脑海中的那几块记忆碎片,就是神月交给他的那些阵法。 然而,这看似不起眼的资本却成了月泽仅有的依仗。那些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的点点星光,虽微弱却给了他方向。 想到这里,月泽无奈苦笑。 说实话,他有些不懂,他身上藏有什么秘密,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据他所知,他有的东西,皆可在世间寻到,除了他比较特殊的体质。 月泽自脑后抽出一只手,放在眼前,指尖微动,山间各色灵力缓缓汇聚于指间,经他之手,又转换为月白色的水属性灵力。 看着指尖上的灵力,月泽郁闷的心情好上一些,眼中也带了些笑意。 他自小便与灵力亲近,无论任何属性的灵力,皆能与他产生共鸣。旁人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才能感知和掌控的灵力,于他而言,却如同亲密无间的伙伴,只需一个念头,便能随心驱使。 凭借着这份天赋,月泽不足十六岁,便达到别人一辈子不能达到的境界——天阶十二段。 只要再给他一些时日,他便可突破天阶十二段进入十二道。 可是…… 月泽眉头骤然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方世界好似被压制着,天阶十二段之后,任他再如何努力,都难以突破。那层无形的屏障,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进阶的咽喉。 他夜以继日地修炼,尝试各种方法,却依旧无法冲破这道枷锁。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早和神月大人他们撕破脸皮。 月泽想着事,不知不觉中睡去。 第39章 神临 黎明将至,群星隐匿,遥远的天边开始漫出淡淡的金色,那颜色宛如微风吹动地潮水,缓慢地覆盖住大地。 月泽从巨石上缓缓坐起身,张开双手,惬意地伸了伸懒腰,仿佛要将一夜的疲惫都尽数驱散。 忽然,他动作一顿,眼神骤然变冷。月泽收了收手,抬头看向半空之中。 只见半空中赫然立着一个金色衣衫的男子,男子头戴玉冠,金纱蒙眼,身后背负着黑白双剑,剑鞘之上符文隐现,散发着凛冽的寒芒。 那男子衣袂飘飘,宛如仙人临世。其身姿挺拔如松,在微风中岿然不动,却又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那蒙眼的金纱之下,似有目光穿透一切,洞悉着世间的善恶与玄机。 此时,他微微垂着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月泽。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因他的存在而凝固,一股无形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令月泽感到呼吸困难,心生敬畏。 看清他的修为,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此人修为才天阶十二段段,竟然没有进入十二道。 想到他这几年的准备,月泽自嘲一笑,心中无限失落。 果然,他根本不值得那些大人物出手。 “你说什么人?”月泽开口问道。 “吾名天衍。”男子冰冷的道。 “不是神月大人啊?我还以为他会来。” 月泽右手手掌猛地一握,手中微茫瞬间现形,他凝视着男子,语气不满地道:“直说吧!我不想和你们玩。” “这个局,我不入!” 月泽面色陡然一沉,疯狂的将灵力注入剑中,猛沓地面飞身扑上去。只见他手中的剑光芒大盛,剑风呼啸,似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开来。 金衣人却依旧神色淡定,只是微微侧身,轻松躲过了月泽这来势汹汹的一击。月泽一击落空,并未气馁,他稳住身形,再次挥剑而上,招式愈发凌厉,每一剑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然而,金衣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便如巨浪般朝月泽涌去。月泽瞬间被这股力量击中,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迷茫。 不该啊?按道理他们都是天阶十二段,修为相差不大,战斗应该打得有来有回,不该是现在这种单方面被人碾压的局面。 月泽皱着眉头,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吾名天衍,按辈分是神月的师兄。”天衍话音一顿,接着道:“此域虽缚吾之修为,却抑不了吾之灵力。” “难怪!”月泽低声呢喃一句,心中满是无奈。 像他们这种修行几十万年的老怪物,他这个修行不足二十年的小废物,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有个问题,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大费周章,拉我入局。” 月泽抬眸看向天衍,眸中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不甘,仿佛想要从对方的身上寻得答案。 “日后,汝将知之。” “哦!是吗?”月泽挑眉应道,语气中充满质疑和挑衅。 显然,天衍的回答并不让月泽满意。 他望向天衍的的眼神逐渐阴鸷,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而又充满危险的气息。 忽然,月泽扬唇轻笑,再次提剑攻向天衍。 既然得不到答案,那就一切自我而终。 “你们的计划到此为止!” 月泽一剑剑劈在天衍身前的结界上,心中默念燃魂之术的口诀,灵魂深处骤然燃起熊熊大火,那火势凶猛无比,如同月泽的攻击一般。 感受到月泽身上逐渐变弱的气息,天衍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他两条剑眉微微皱起。他衣袖一拂,月泽瞬间不受控的从高高的天上直直落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月泽如流星般坠落,狠狠地砸向地面,刹那间尘土飞扬,沙石四溅,硬生生砸出一个深不见底、触目惊心的巨坑,周围的大地都为之震颤。 “很高兴,打断你们的计划。” 巨坑之中,少年身着一袭破败的月白色衣衫,身上布满见骨的伤痕,殷红的血液不断的从他口中涌出,整个人的气息十分微弱,几不可闻。 可他在笑! 染血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第40章 说了也像没说的秘密 徐州城,天在客栈。 月泽揉着头起身,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这一觉他睡的不是很舒坦,梦中总是出现乱七八糟的一堆画面,搞得他脑子现在是一片混乱。 忽然房间一亮,他眯了眯眼,再睁开,月如风已经走到他身边坐下。 “睡醒了,那我们谈一谈。” 月如风的语气很温柔,像午后的晚风带着丝丝暖意,可却让月泽的心一紧。 他眨巴了眼,眼中还带着初醒的朦胧,一脸迷茫地望着月如风。 “阿泽,是不是瞒了我点事?” 回过神来的月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细若蚊吟地道:“有一点。” “有一点?是不少吧!当初偷跑下山的账我都没和你算。” 月泽看见月如风微寒的目光,知道他生气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颇有讨好的意思,“阿爹,那都过去了。” 那件事都过去了好几年了,不带这样翻旧账的。 “说说吧!我也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下山?” “阿爹,可以不讲吗?”月泽讨价还价道,一双杏眸可怜兮兮的盯着他,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不可以。” 月如风毫不留情的拒绝,这副模样他不知道看了多少年,心早冷的像山间的顽石。 “哼,坏阿爹。” 月泽浅浅的吐槽了一句,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他还是将往事告知,“阿爹,还记得我四岁的那次意外吗?我感觉那个不是梦,好像、好像是我的亲身经历。” 月泽的眸光暗了下去,眼底掠过淡淡忧伤,他似乎又看到那个充满血色的月河。 他接着道:“但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不由得让我在意,我脑海中突然多出一些记忆碎片,一些属于我却又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 闻言,月如风不禁皱起眉来,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你下山是想验证那些记忆碎片是否属实。” “有一半,其实我当初下山主要是想看看,山下发生的是不是都和我记忆中对的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试着改变那份记忆中的轨迹,从没有下过山到下过山。” “对上了。” “嗯!” 月泽情绪有些低落地垂下头,哪怕他做了改变,那份记忆也会与自己的人生轨迹逐渐重合。 自己下山一趟几乎没有改变什么。 “所以,你又尝试改变。” 月泽点点头,脑海中缺失的那段记忆逐渐复苏,他死也忘不掉天衍的面容。 “我做了一个局让他们现了身。可惜我实力不够。” 月泽眼神冷了下去,放在被子上的手紧握成拳,唇畔多了抹瘆人的冷笑。 那个人的实力远超于他,不在他所熟知的力量体系。不过他的强势是暂时的,终有一日,他会将其斩杀剑下。 月如风看见这幕,心中微痛,自家小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独自背负着未知的危险,他心疼的伸手揉揉月泽的发顶,柔声道:“你做局,我不管你,但你不许再伤了自己。” 他不由的想起四个月前,月泽浑身是血的躺在月槐树下,殷红的血液在他身下蜿蜒、干涸,一身修为也几近废除。 可当他们检查时,却查出月泽受伤的原因,最后被他一句修炼出了岔子,草草敷衍。 “我以身入局,哪怕惨胜,也是胜他半子。”月泽扬唇轻笑道。 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颜,月如风心中升起一股气恼,抬手屈指轻敲在月泽额头上,语气不满道:“贫嘴,你本身就在局里,怎好意思说以身入局。你该想的是如何破局,或化局为自己所用,不是成为操控棋盘的棋手,而是成为操控棋手的人。” 月泽眼神骤然一亮,心中豁然开朗。他一直以棋手自居,与对方博弈,却从未想过跳出对弈者的身份。 当他不是下棋人,他才能更清楚的看清局势,若他成为控棋者后面的人,这盘棋他想要谁赢,谁就得赢。 “阿爹,我懂了。” 月泽点点头,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当他实力足够强,他就有能力去操控棋手。 “你想做就去做,记住你身后永远有我。” 月如风伸手理了理月泽额间垂下的鬓发,神情动作间无不温柔。 月泽眼神动容,随即垂下眼睑,俯身抱着月如风的腰,就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在他怀中。 “我知道,可我舍不得。” 那些人我不清楚他们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对他们几乎算是一无所知。 我害怕一不小心就走错路,就将你们拖下水,让月族万劫不复,我也害怕你离我而去。 所以,阿爹,等我,等我弄清楚一切,我再将真相告知你。 此时,他只能告诫道:“阿爹,你要小心,暗处的蟑螂太多。” “嗯。” 月如风轻声应道,手掌轻轻放在月泽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他垂下的眼眸里,浮现几丝心疼。 好久没见过阿泽这么不安过。 那些计划,要加快速度了。 月如风眼神微变,陡然凌厉起来。须臾,他便又调整回来,目光温柔的看着月泽。 片刻之后,月泽突然起身,从星月镯中取出一把银色匕首递给月如风说道:“阿爹,这个送你。” 月如风接过月泽递来的匕首细细打量。这把匕首通体呈优美的流线型弧度,刀鞘上刻着蓝色的流纹,刀鞘和刀柄上镶嵌着几颗闪耀的蓝色灵石。 他轻轻拔出匕首一截,顿时觉得一股寒意瞬间扑面而来。接着,他把匕首彻底拔出,刀刃氤氲白色雾气,让人看不清楚。 他往匕首上注了一丝灵力,白雾收敛,渐渐露出匕首的本来面目。匕首锋利无比,可削发断首。刀身上刻着几朵月槐花和净化用的阵纹。 “这是我们攻破禾城时的战利品,我觉得好看便要了过来,匕首上我设了阵法,可以驱邪除恶。” “谢谢阿泽,我很喜欢。” 月如风笑着道谢,同时将匕首插回鞘中,收入星月镯。 闻言,月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月如风,道:“对了,阿爹,这些是我在山下看到的,觉得好玩,阿爹,帮我带给糯糯吧!” “好。” 月如风声音轻柔,如今夜月色温柔。 这一夜,月泽拉着月如风,喳喳喳的像只麻雀似的不停的诉说着这几个月在山下发生的事。 月如风听着他的话,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他望着他的目光始终温柔。 第41章 分别 妖域九厥,千秋殿。 大殿内装饰华丽,以紫色为色调,紫色的绸缎帷幕随风轻轻飘动,地上铺设着柔软的紫色花毯,走在上面如同踏入云端。一排排雕花的紫檀木座椅整齐排列,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紫檀木坐椅尽头的石阶上,是一座精致的蓝楹花雕花木椅,其上的雕花工艺精湛,栩栩如生。座椅之上铺着柔软的雪白色的绒毯,那绒毯细腻的质感仿佛能将人轻轻拥入怀中,让人一触便心生温暖。 一个貌美的紫衣女子斜躺在座椅上,她那如瀑的黑发随意地散落,眉眼之间尽是慵懒与妩媚,仿佛世间的繁华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陛下有令,命我等前往支援。” 女子朱唇轻启,一道悦耳妩媚的女声在大殿之中响起,她的声音婉转如出谷的黄莺,光听声音就已经让人软酥了。 数日前,青藤败绩传入妖域。妖帝符离震怒,短短数月,他们就损失佰源、空桑等多名大将。 “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你们青龙六宿前往葛陇山拦截人灵联军; 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你们玄武六宿前往北域雪族,取回寒丹石后前往葛陇山支援青龙; 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你们白虎六宿前往炎域火灵族,取回赤火晶后前往葛陇山支援青龙。” “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你们朱雀六宿前往即墨之地,辅助师敛绞杀即墨灵族和人族。” “属下领命!”众妖齐声道。 漳州,丰原。 十五的月亮总是十六的圆,今夜也不例外。 明亮的月光撒在水滩上,好像地上泛起了一层霜。 陌江岸边,一处不起眼的山丘上,并肩站着两位月白衣衫的男子。 “什么时候回来?” 明月之下,晚风温柔,月如风低沉的嗓音穿过风灌入他的耳里。 月泽站在月如风身边,仰头着望着天上皎洁的圆月,唇角微微扬起。他扭头望向身边的月如风,缓缓说道:“等妖族退了,山下的事完了,我没了执念。” 是啊! 执念,守护月族成为他执念。 “以后,还下山吗?” “不了,山下的世界很大很热闹,却不属于我。” 说到这句话时,月泽杏眸含笑,他微微侧身看向月如风,抬头便撞进他柔情的眼眸里。 月光下的月如风,身上披了层淡淡地银雾,柔和了他轮廓分明的棱角。他的眼神像一摊春水,温柔的注视着月泽。 “凌允呢?你不去找他。” 月如风忽然想到小时候的月泽,眼中多了一丝戏谑。 那是凌允刚刚来到月河的时候,宣凌允在月河人生地不熟的,他不免多关注一些。 月泽知道后很是不高兴,气鼓鼓的爬上他的腿,坐在他怀里,一脸不满的问他,“爹爹,你为什么要带他回来,他爹爹和娘亲呢?” 那时的他小小一只,什么感情都放在脸上。 他忘了他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小月泽听完后,一脸纠结的对他说道:“爹爹,你要不......要不将他接回来,我.....我可以少吃点,把饭饭分他一半。” “他有腿,可以来找我。” 远去的思绪忽然被拉了回来,月如风看着月泽无奈的笑了。 突然一阵晚风吹来,吹动河岸两侧的芦苇,芦花飘飞如漫天白雪。 月泽伸手抓住飘飞的芦花,可等他张手查看时,风一吹,芦花又不知飘向何处。他看着飞远的芦花,心中有一丝惆怅,他拥有过却始终留不住。 两人无言,静看漫天雪景。 许久之后,月泽垂眸望向江面,复又抬眸望向月如风,开口道:“阿爹,你让人调查下南宫和妖族的关系。” 南宫与妖族看似是一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两个势力,他却在禾城地牢中见到的那个叫奉云的人。 这让月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我上次在禾城,见到南宫的人了,他成为妖族的将领。我怀疑南宫和妖族之间有合作,他们合作恐怕对我族不利。 闻言,月如风俊眉一拧,似乎想到些什么,眼神不善,但转瞬他就收敛好自身的情绪,对月泽点点头,随后对月泽叮嘱道:“你在山下也要小心行事,军中人员关系混乱,其间利益复杂,你要慎之又慎。” “我明白。”月泽点点头。 得到月泽的肯定回答后,月如风抬头望向天边渐渐落下的月亮,有些不舍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召出长吾剑,墨色的剑光在月夜里异常耀眼。 “保护好自己。” 月如风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月泽的头顶 。 自家小孩长大了,眼见就要和自己一样高了。 月如风在心中感叹道。 “嗯。”月泽轻轻应道,便连氤氲的眸色都似含着愁绪。 月如风纵身一跃,跳到长吾剑,回眸,目光深深地望向月泽,似不舍,似担忧。他俯下身来,伸手又揉了揉月泽发顶,最后道了一句,“我走了。” 月如风站在剑上,晚风扬起他黑发,扬起他融入月色中的衣袍,猎猎作响。 月泽伸出手,想要挽留他,却在下一刻松开手,衣袖从指尖滑过。 眼见月如风即将消失在天边,月泽朝着他大声的喊道:“阿爹,下次月河祭,我定带着族人归来!” 那抹月白终是溶于月色。 第42章 计划 漳州,丰原,人族驻地。 主帐中,坐满了人,众人脸上挂着喜悦之色。 宣鸿突破天阶,军中再添一大将。他还在琵琶山以一己之力,将青藤斩杀剑下。 人灵联军乘机以最快的速度收复漳州失地,期间虽受到青藤残部阻挠,但其势弱不成大气。 目前最重要的是驻守在丘原一带的千伶。 千伶是妖族四大妖王之一,智谋超群,与另外一名妖王溯瑛并称妖界双谋。她旗下共有二十八妖将,分别以二十八星宿为名。丘原为妖王千伶的领地,域内辖有二十八城,由她手下二十八名将领驻守。 如何到达葛陇山脉,打败千伶,帐中产生激烈讨论。 苏琦率先指着舆图分析道: “从陌江往北出发,经过万湖一带到达葛陇山脉脚下,越过葛陇山脉便可入丘原地带。” “葛陇山脉山势陡峭,不适合士兵行走,可沿着葛陇山脉往西,葛陇山脉往西是一片峰崖林,林内山峰耸立,断崖横行,其中还有妖兽盘桓,但它的地势相对葛陇山脉来言较为平坦。” “若现在沿陌江南下,行一月余可至涿浪谷,穿过涿浪谷便可越过葛陇山脉进入漓江地带,转陆路继续折路北上。但涿浪谷地势复杂,河底多有暗礁,不利船行。” “谷中又有八大妖将蒋垣座下妖族驻守。不仅路途遥远,还危机重重。不过折路北上可以与混源城人族驻守势力汇合,收拢漓江地带的灵族,并与东北面的安峪族合力驱除妖王延维,收复乐浪、定陵、伊阳、新区四地。” “不可。”上官虹出声阻止道,他指着万湖道:“从陌江出发至少要走半个月才能达到万湖,而且万湖被人称死亡沼泽,他方圆数百里内毒气弥漫。我们从万湖两侧绕行至少要多走上半个月的路程。臣建议往东走上两百里,从鹤山岔过走千麻古道。” “不行,那里太容易被人伏击。”苏琦道。 千麻古道位于千山和麻山之间,地势狭隘,只能容许一人一马通过,放在平时倒是够用,但是行军讲究的就是兵贵神速。而且千麻古道是个喇叭口,入小内大,先头部队很容易被敌人围攻。 “确实。臣弟建议直接在葛陇山脉附近的平地驻扎,然后炸掉一段山脉,造一条路出来。”宣凌玉道。 “葛陇山脉土质极脆,爆炸的余波会震碎山体,将其堵塞重新形成山体。”左言说道。 “这不行,那不行,要怎么样才行?”张远暴躁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看向他,随后嫌弃的偏过头,然后爆发更激烈的讨论。 张远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军事谋略他是一概不知,每次讨论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折磨。但好在他是一个听劝的人,和左言在一起,刚好弥补掉他智谋不足的缺点。 张远见状,涨红了脸,刚想发作,就被身旁的左言斜了一眼,心中火气顿时息了下去,委屈巴巴的坐在那。 宣凌允坐在主位,思考他们计划的可行性。 最终还是宣哲桑制止越发激烈的讨论,他结合众位将军的意见,“陛下,臣提议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绕过鹤山,从千麻古道过,一路人马沿陌江南下与混源城人族驻守势力汇合,收拢漓江地带的灵族,并与东北面的安峪族合力驱除妖王延维,收复乐浪、定陵、伊阳、新区四地。” 他目光轻扫,见月泽蹙着眉,似乎对他的提议并不认同,便开口询问道:“月少族长,你觉得如何?” 突然被人提起,月泽皱了皱眉头,他压住心底的不适,说出自己的意见,“陛下,我建议过北上的军队在坎儿山兵分两路,一路照常向千麻古道的妖族驻地发起攻击,一队往西北走,到距离千麻古道两百里出的栗山挖掘隧道,绕过葛陇山脉绕后袭击。” “月少主,战力是否太分散。”宣哲桑不赞成的道。 “我收到消息,千伶座下天象四部中的玄武、白虎、朱雀三部分别去了北域、炎域和即墨三地。丘原二十八城分距甚远,唯有栗山附近的荔城、舒城、旭城三城相距甚近,且临近千麻古道。派人带领部分士兵在千麻古道伪攻,妖族势必会守住千麻古道,从而引出剩余的青龙七宿。大部队乘机饶到后面,先占荔城、舒城、旭城三城作为据点,然后到千麻古道汇合。”月泽解释道。 宣凌允点点头,说了一句,“可行。” 众人见宣凌允都开口了,便不再提议。 “皇叔祖父、凌玉,你们带领三十万大军沿陌江南下,与混源城的百里汇合,收拢漓江地带的灵族,共击妖将延维。” “遵旨!”两人应道。 “启王、月少族长,你带领两万士兵前往千麻古道进行伪攻。” 两人点了点头。 “明日出兵”宣凌允命令道。 “是。” 月泽也乘机回到自己的帐篷,刚找到一个地方坐下,便控制不住的昏了过去。 当夜一队人马悄然离营。 天邺城。 巳时已过,城中弟子早早睡下。这本是夜深人静之时,梅园中却断断续续的响着细碎的呻吟声。 “两位,好兴致,这……” 突然,一道娇媚的女声在梅园中响起。 亭中男子动作一顿,他忽然闷哼一声,紧接着剧烈的喘着气。 随后,他从身下男子身上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往亭外走去。他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立于梅梢。 “有任务?”男子问道。 “自然。” 女子声音微顿,抬手丢了一个卷轴和一瓶药给男子,然后消失在空中。 男子抬手接过卷轴和药瓶,打开卷轴一看,目光微冷,随即都收入囊中。 这时,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一名男子,突然开了口,沙哑地问道:“继续吗?” 他的仰着头,急促的喘着气。一双玉臂软软的搭在赤色的木制的围栏上,身子大半个隐在大红柱子之后,大腿白皙修长,一条斜斜从座椅上垂下,指尖轻点地面,一条屈膝踩在座位上。 “自然。”男子往回走去。 不时,亭中又响起细碎的呻吟,天上的月亮都羞得钻入云层中去。 第43章 副作用 翌日,人灵联军蓄势待发,然而月泽迟迟未到,等待多时的众人面色不虞,颇有微词。 听着军中议论纷纷,月素河眉头微皱。 阿泽向来准时,绝不会突然不来,就算有事,也会让谍羽前来告知。 想至此,月素河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他唤月廖上来,小声地吩咐道:“阿廖,去看下阿泽。” “好。” 月廖轻应一声,转身离开,来到月泽的营帐外,只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守在。他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看见月廖,如见到救命稻草,上前道:“阿廖,我们奉命收整行囊,但少主他迟迟没有回应,我们不敢乱动。” “我知道了,你们归队吧!” 他们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阿泽,该走了,大家都在等你。” 月廖边说着,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目光触及昏暗的屋内时,微微皱了眉。 屋内这么暗,怎么不点灯。 他随手施法将屋内灯火点燃,再次出声唤道:“阿泽。” 屋内依旧没有人回应。 不应该啊?他明明感受到屋内有月泽的气息。 月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抬步绕过屏风走进内室,目光落至床榻的瞬间,眼眸蓦然瞪大。 床上竟然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小孩约莫一岁左右,粉面杏眸,长得与月泽极为相似,他身上凌乱的披着件大他好几号月白色的里衣。 小孩眼眶通红,浅金色的杏眸里蓄满泪水,再看见月廖的那刻,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了下去,“杰叔叔。” 他艰难地从一堆衣服中爬了出来,伸开双手走向月廖,胸前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十分惹眼。 月廖见状眉头一皱,连忙快步上前,用床上的薄被将小孩包裹起来,并将他抱在怀中。 最近入了秋,天气比较冷。 他就这样穿着件单衣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多久了。 会不会染上风寒。 月廖有些担心。 他伸手覆盖在小孩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额头微凉,没有发烧的情况。 月廖这才放下心。 当他目光落在小孩的脸上时,月廖又不知所措了。 怀中小家伙的的气息、面容和胸前的玉坠都是阿泽所有,可……阿泽不是小孩子啊! 月廖还没想明白,思绪便被小孩打断。 “杰叔叔,我要爹爹。” 月廖垂眸看过去,发现小孩一双小手正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看着他。 好可爱! 怎么这么可爱呢? 月廖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这肉嘟嘟的小脸蛋,被戳的月泽蹙起眉头,细长的睫毛颤动,发出无声地抗议。 “杰叔叔?”月泽不确定的喊道。 这是把自己当做父亲了吗? 月廖反应过来,摸摸月泽的软软的头发,小声地哄道,“阿泽乖,叔……族长去了歧北,要晚点回来。” “真……真的吗?” 小孩停止抽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哭腔问他。 “嗯,等晚点族长就回来了。” 得到答案的月泽,也不再哭泣,很乖的坐在月廖怀中,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他。 可看着这样的月泽,月廖犯了难。 大部队都要走了,月泽却突然变成这样,带出去不知道要掀起多少风波。 月廖思虑片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决定传信让月素河带领族人先行离开。 他发了一只谍羽给月素河简单说明月泽这边有事,暂时无法前去。又发了一只谍羽通知月秋乔,月泽的情况,需要她前来查看一番。 待这一切做完,月廖又再次犯了难。 军中多成人,像月泽这么小的孩子,完全就没有他穿的衣服。 月泽又不能一直裹着床被褥。 另一边,月秋乔收到月廖的谍羽,匆忙赶来,看见床上和月廖玩的一脸开心的小孩,眼神诧异。 这是哪家的小孩,长得和月泽好像。 倒是一旁陪着月泽玩耍的月廖感到到月秋乔的气息,扭头过来,正好对上月秋乔疑惑的目光。 他抱着月泽走上来,一改与月泽玩耍时的轻松,语气略带着急地喊道:“乔姐,你快看看,阿泽怎么变小孩了。” 阿泽? 月秋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的视线凝在月泽的脸上,目光缓慢地上下打量着他。 确实是阿泽的气息。 可…… 月秋乔秀眉紧蹙。 看到月秋乔的月泽,眼神一亮,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他向月秋乔伸出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姐姐,抱抱。” 月秋乔从月廖怀中接过月泽,同时一抹灵识沉入月泽体内。 她本就紧蹙的秀眉,此刻皱得更紧了。 一股陌生且强大的灵力在月泽经脉中流转,正缓慢的修补月泽的身体。 这股灵力温和而宁静,似乎不会对月泽产生危险。 月秋乔却不敢大意。 她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月泽体内,试图将这股陌生的灵力驱除,然而此法并不行。月泽体内的那股灵力太过强大,以她现在的修为驱除不了。 月秋乔改变思路,将自己注入月泽体内的灵力转而护住月泽各大要害,同时与这股陌生的灵力一同运转。 在保证月泽不会受伤的前提下,利用这股灵力修补月泽的身体。 小月泽不知月秋乔所想,只是觉得乔姐好像不太开心。 他眨巴眨巴自己漂亮的眼睛,突然直起身子来,在月秋乔脸颊落上一吻,抱着月秋乔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乔姐,阿泽有乖乖的和杰叔叔在一起玩,没有吵没有闹,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闻言,月秋乔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她收拾好自己情绪,抿唇微微一笑,眉目柔和的伸手揉了揉月泽的头发,柔声细语地道:“乔姐在想事情,没有不开心。” “哦~”月泽顿了顿又道:“乔姐,我可以去歧北吗?杰叔叔说爹爹去了歧北,我想爹爹了。” 月泽睁着一双盈盈水润的杏眸亮晶晶的望着她。 闻言,月秋乔的目光微落在月廖身上。 月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自己辈分不仅长了,刚撒的谎还没捂热,就被月泽公呈天下。 月秋乔的视线没过多的在月廖身上停留,她附和道:“不行哦,阿泽,叔父在歧北有正事要忙,你去了叔父会分心的。” 一瞬间,月泽的情绪低落下去。 他失望的垂下头,浅金色的眸子逐渐黯淡起来,眼眶渐渐红润,饱满的泪珠蓄在眼尾。 月秋乔和月廖见月泽又要哭了,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 月秋乔抱着他,轻轻摇晃着柔声哄道:“阿泽乖,叔父就去一小会儿,晚点……晚点就回来了。” 一旁的月廖也是附和道:“是的,阿泽乖乖的,一会儿吃个饭饭,再睡上一觉,等晚点就能见到族长了” “真的吗?” 月泽睁着一双水润的杏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眼神清澈纯真。 “嗯嗯!” 两人点头应道。 这时,月泽才一展笑颜,扬起一抹纯真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会乖乖的,等着爹爹。” 月秋乔每次看到他这样对自己笑,她便觉得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再也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稀里糊涂的便会顺着他的话走。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笑着的捏捏月泽软软的脸蛋。 第44章 生之息 小孩很容易疲惫,很快便趴在月秋乔的肩上睡去。 月秋乔将他安置在床上,招呼月廖走了出去。 外间,他们坐在椅子上,彼此的神色都不是太好看。 丰原到千麻古道,是长途奔袭,需要以最短的时间到达,并吸引千麻古道妖族的火力,给大部队绕后提供契机。 先不说月泽能不能打的问题,就他这个样子出去,会乱多大的军心。 两人之中,月秋乔率先开了口,“阿廖,阿泽现在这个样子见不得人,你得扮演他,压住那些不安分的人。” 月廖闻言,面色有些为难,他皱着眉头的说道:“乔姐,军中高手众多,稍微一查便能分辨我和阿泽。” “放心。”她从星月镯中掏出白、银两枚戒指递给月廖,指着其中一枚白玉戒,道:“这是息戒,可以掩盖你的气息和阻止别人查探你的灵识,另一个是五行灵戒,可以将你自身灵力转换为任何属性。” 月廖点点头,将戒指戴在手上,他往内间一走,翻了一套月泽的衣服套上,再出来时,赫然是一副月泽的模样。 月秋乔检查的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道:“阿廖你的去向可想好。” “我会对外说,我被阿泽派往月河处理私事。” 紧接着,月廖从星月镯中掏出一张傀儡符纸,注入一丝灵力化作自己的模样,命令他前往月河。 “乔姐,我先出去了,要不然他们会起疑心。”月廖道。 “好。” 在他走后,月秋乔转身走回内室,微微施法,在月泽身上设了一个敛息隐形的阵法,随后收了帐篷,抱着他跟上大部队。 军中的大夫都可随马车照顾伤者,月秋乔也以治疗为由,带着月泽上了马车。 她施法让车上的众人睡去,又在车内设了一层结界,结界之外又设了障眼法,让外面的人查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但这样,她也不敢放松,若有人看见,就像她抱着手 月泽被施了昏睡咒,现在很乖的趴在她怀里睡觉。只是他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皱,浑身冒着冷汗。 月秋乔心中一慌,连忙检查。 她倒是没有发现月泽身上有什么伤,反而是找到一股熟悉的药力。 见到是这样,她心中是又气又无奈。 这小混蛋是偷服了禁药聚合散,现在副作用发作,疼的他自己冷汗直下。 月泽的这个情况,她能怎么教训。 月秋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从药箱中取出几根银针缓他解疼痛,等到下个落脚点,再配几副灵药,化解他体内的药力。 日落西斜,士兵行了一日,面上都带着一些疲倦,宣凌允一声令下,命令所有人在前面的驻营扎寨 叮当~ 马车内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月秋乔心中一惊,垂眸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本该在她腿上的小脚丫伸出去了不少,碰到她药箱上的铃铛,月泽的身子抽长了一些,现在就像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乔姐。”马车外忽然响起‘月泽’的声音。 月秋乔闻言,挥手解了马车上伤者的昏睡咒,抱着月泽下车,走进已经搭好的帐篷内,将变大一点的月泽交给月廖,随后转身离开,为月泽配药。 帐篷内,月泽缓缓苏醒,睁开眼睛没有看到月如风的身影。他起身寻找,可屋内全是他陌生的东西,心中不由得害怕,眼圈泛红,大滴大滴的泪落下。 帐篷外,‘月泽’正在拒绝宣凌允邀请他一起吃饭的请求。 突然,听见帐篷内传来扑通一声。 ‘月泽’的面色一变,冲了进去,只见地上趴着一个哭兮兮小人,他连忙抱起小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哄道:“乖,不哭。” 小人看见‘月泽’,瘪了瘪嘴,哭得更大声,拽着‘月泽’衣服,口中嚷着“爹爹。” ‘月泽’闻言一愣,想到月如风严厉的模样,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在心中默念,伯父,是阿泽自己喊的,不是我让他喊的,事出有因,请原谅我。 他一边想着,一边轻轻的晃动小月泽,直到小月泽不哭了,安静的趴在他怀里。 紧跟过来的宣凌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不可置信的出声,“这是你的孩子?” 说出这句话,宣凌允的心轻轻抽了一下,不痛却有些惆怅。 ‘月泽’才发现刚才只顾着小月泽,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宣凌允,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又想到月泽和宣凌允的关系,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带了吃的,就摆好。” 宣凌允依言摆上饭菜,只是他的视线始终未离开两人。 ‘月泽’抱着哄好的小月泽放在桌边,边喂他吃饭边道:“这是阿泽。” “阿泽?” 宣凌允的目光扫过小阿泽,最终落在‘月泽’身上,语气肯定的说:“你是阿廖。” “嗯。”月廖道。 宣凌允忽然找到今天的怪异之处在哪了,他们两人眉眼极为相似,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他们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一样,以往月泽像夜间的月亮,总是带着淡淡凉意,而现在的‘月泽’像夏日的烈阳,尽管压抑,还是能感受那股炙热。 本以为是自己错觉,假借送饭的名义一试真假,没想到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宣凌允坐在月廖身边,盛了一碗汤,不时喂上月泽几口。 “不清楚,我去找他时,他就成这样了,乔姐说阿泽体内多了一股强大的灵力,让他身体和记忆退化。” “能好吗?” “应该可以,他比先前大了不少。” “先前?” “嗯,早上的时候,他那时估计才一岁。” 月秋乔和月蔓来时,就见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喂着小月泽,看见这幕,她眉头又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上前抱起小月泽,伸手摸摸小月泽的小肚子,感觉手下圆鼓鼓的小肚子,没好眼色地瞪了两人一眼,“小孩子不能吃太多,会积食的。” 她揉了揉月泽的小肚子,将他肚中半数食物转化为灵力。 在月河,小孩都是族中长辈喂养的,他们最多带着小孩们到处玩,或者去这家或那家要点吃的,像现在喂养小月泽这样大的小孩,那不是他们的责任。 月廖和宣凌允不好意思偏过过去,目光触及月秋乔身后的月素河时,起身道:“伯父” 月素河点点头,来到小月泽的身边,和蔼可亲地问道:“阿泽,记得伯伯吗?” 月泽歪着头望了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地道:“素河伯伯。” “真聪明。” 月素河伸手捏了捏月泽胖嘟嘟的脸蛋,随后伸手从月秋乔怀中抱过月泽,“来伯伯抱抱。” 小月泽很乖没有反抗,乖巧的抱住月素河的脖子。 “真乖。” 月素河一手托着月泽,一手放在月泽背上,手底一股灵力注入月泽体内。 月泽体内除了他自身和月秋乔留在他体内的灵力外,还有一股陌生的灵力,这股陌生的灵力运转的方式倒是让他有些熟悉。 不过会这种运转方式的人死的只剩一个了。 难不成真是他? 想到幻沙一族的宿禾,月素河俊眉拧作一团。 “伯父,怎么了。” 三人见他皱眉,心中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无事,他体内的灵力是幻沙一族的生之息,过几日就能恢复正常。” 听到这话,三人松了一口气。 “阿泽的事,别外传,阿廖,外面的人你注意一点。” 叮嘱众人一番,月素河把月泽交给月秋乔后离去。 第45章 化解药力 月素河离去后,月秋乔抱着小月泽看向两人,目光上下打量两人,心中盘算。 正愁找谁帮月泽化解药力,现在不是有现成的人吗? 两人被这个视线看得有些心虚,月廖小心翼翼地问道:“乔姐,怎、怎么了?” 月秋乔没有说话,忽然一笑,她把月泽放在月廖的怀里,推了他和宣凌允一把,“你们去把衣服脱了。” “啊?” 两人闻言,一脸懵,待意识到月秋乔的意思后,俊脸腾得一下子红了。 “乔姐,这不好吧!”月廖弱弱地道。 听他这话,月秋乔嫌弃的看了两人一眼,解释道:“我炼了药液给阿泽泡澡,驱除他体内聚合散的药力,他现在的身子骨太弱,两种药力相冲,怕受不住。” “哦!” 这时,两人才明白,但他们的脸又红了一分。 “阿泽,要洗澡澡了。”月廖抱着月泽走进内室,宣凌允允跟在他身后。 月廖将月泽放在床上,慢慢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爹爹,我球球呢?”月泽一脸天真地问道。 月廖哪知道什么球球,看着月泽的眼神,又心生不忍,哄道:“球球放家里了,等我们回去再用。” 月泽不开心的噘着嘴。 “不用脱光。”外面响起月秋乔的声音。 他们看着自己放在腰间裤带上的手,尴尬的对视一笑。 他们出来时,月秋乔已经在外室摆好了一个容纳三人的木桶,里面装了半桶绿色药液,中间还放着一张小板凳。 她看了两人一眼,道:“进去吧!” 两人先后走了进去。 月廖刚想把小月泽放在板凳上,他脚刚触碰到药液,瞬间缩了回去,抱着月廖的脖子死活不下去,一双脚翘得高高的。 月廖看不到小月泽的表情,拍着他的背哄道:“阿泽乖,我们洗澡澡。” 小月泽根本不理他,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月廖感觉肩上一凉,似乎有水珠从肩上滑落,眼神顿时变得不好,他拍着小月泽的背,柔声哄道:“阿泽,乖,不哭,爹爹在呢?” “呜呜呜......爹爹......呜呜......我好疼.....脚脚好疼。” 细小的哭泣变得大声起来,小月泽泪眼汪汪的趴在月廖的肩上。 宣凌允心疼的看着小月泽,用灵力揉了揉他的小脚。 月秋乔闻言,秀眉一拧,她还是低估了聚合散的药力。 她往左一步,抬手一挥,月泽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她吩咐道:“坐下去,把他放药液里,阿廖你负责将桶中药液吸进体内,再转换为灵力给阿泽,凌允你将阿廖炼化的灵力导进阿泽体内,化掉他体内的聚合散的药力。” “是。” 两人点点头,坐了下去。 他们彼此分工,一人转换灵力,一人引导灵力在月泽体内运行,消磨聚合散的药力。 渐渐的,月泽周身灵气环绕,像蚕结茧似的凝聚成一个灵力球,将他带上半空。 随着月泽体内的聚合散的药力减弱,他的脸色越加红润。 月秋乔一边观察月泽的情况,一边不时往里面倒上新的一瓶,里面的水时绿时白。 直到天边泛白,月廖和宣凌允并肩走出营帐。 连南,陌上城。 南方燥热,连粮食都熟的比别处快。此时,第一季的水稻已经经过收割、晾晒、脱壳等等工序,成为白花花的大米。 城中仓囷,里面一片忙碌。 人群之中,一身青衣年轻男子正将一袋袋舂好的大米装入储物袋。 他脸色通红,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 此人名为陈辰,是仓囷主事陈志的儿子。 突然,有个粗衣麻布的年轻男子快步跑到青衣男子身边,低声道:“陈大哥,嫂夫人找你。” “好,我知道了。”陈辰应道,转身将麻袋放入储物袋。 随后,他用衣袖擦擦额间的汗,走了出去。 刚出仓囷的大门,就看见一身蓝衣的美妇人,妇人手中提着一个竹篮。 陈辰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竹篮,扶着她走进仓囷,坐在里面的石桌前,满眼心疼道:“娘子,你身体不便,让下人送来就好,不必亲自前来。” 仓囷与陈府相距甚远,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间,而丽儿刚有了身孕,不可辛劳。 女子名为李丽儿,是陈辰的新婚妻子 上月查出有喜。 “你明日就要走了,我想多看看你。”李丽儿柔声道。 “娘子放心,此路不远,最多一月,我便能回来,到时候娘子想看多久都可以。”陈辰安慰道。 李丽儿却没有因为陈辰的安慰放松心态,她秀眉一直微蹙着。 “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总感觉会发生什么。”李丽儿话音微顿,又道:“夫君,你要不求父亲,推了此次压粮的任务。” “娘子,这批粮草是送给前线的,很重要。其他人,我放心不下。”陈辰道。 “我知道,可我……”李丽儿话音一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是我在庙中求的平安符,你带着。” “好。” 陈辰接过平安符,珍重地戴在脖子上。 “小陈大人偷闲啊!” 一个男子走过他们身边时,打趣道。 “你看,我娘子给我求的。”陈辰不接他的话,反而举起手中的平安符向他炫耀。 那人微愣,轻笑着走开。 月族驻地。 一日过去,月泽的身形又长了几分,此时像个四五岁的小孩。 他趁着月廖一个不注意,准备偷偷跑出去,但被月廖发现,提了回去,正生气的坐在床上不理他。 月廖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处理族中事务。 月泽不是坐得住的人,见月廖不理他,悄悄的往外面挪了一点,然后抬头悄咪咪的望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又往外挪了一点点。 正当他摸到门帘的时候,一只大手提着他领子,将他丢在床上。 “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月廖算是弄清楚了,他每长大一分,就会忘掉昨天的记忆,然后恢复自己的记忆,现在正处于他六岁约自己出去抓萤火虫的记忆。 月廖记得,那夜萤火虫飞满了整个山丘,像天上的星星,多的数都数不完。 他们几只在山上玩累了,就躺在山上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几个大人上山把他们几个拎回家。 月廖想到往事,眼中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 “不要,我要出去玩。”小月泽仰着脸,一脸认真的说。 “不行,天黑了。” 月廖看着月泽的模样,心生欢喜,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心中感叹道,小时候的月泽真的好可爱。 “不嘛~阿爹,我约了阿廖出去抓萤火虫。”月泽顺势抱着他的腿,扭着身子撒娇。 “外面下雨了。” 月廖扯了一个谎,他的手拂过小月泽的耳朵,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入小月泽的耳中。 刚才还兴奋的月泽,听见雨声,失落的垂下头去,抱着他的大腿,闷闷不乐的道:“我不去,阿廖不开心的,祈哥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月廖伸手将他抱入怀中,柔声说道:“我传了信给阿廖和阿祈,约他们明日上山玩,到时你们想玩到什么时间都行。” “真的?” 月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何时骗过你?现在你就好好睡觉,明日好去找他们。” 月泽这才安心的爬上床,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月廖。 月廖无奈,起身将灯吹灭,脱去外衣,躺在他身边,月泽高兴的缩在他怀里。 第46章 你不养,让我阿爹来养 天色微暗,圆月尚悬,整个人灵驻地仿佛还沉浸在深深的梦乡中。营中冷冷清清,只有巡夜的士兵不时穿梭在其中,行走间,身上的衣服不断撞击在一起,发出咔咔的声响。 月泽帐中,月廖抱着月泽酣睡。只是他怀中的人睡得并不好,脸色苍白,眉头微皱,似乎正遭受烦人的梦魇侵扰。 忽然,月泽睫毛轻颤,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沿着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不知在那紧闭的双眼里,正上演怎样令人心痛的画面。 下一秒,月泽缓缓睁开了双眼,一丝黑气悄然从眼底划过,他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瞳,此刻像蒙上了一层雾霾,让人难以窥视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 月泽动了动身体,想要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被人困在怀中。他抬头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眉头一皱,直接设阵将他困了起来。 相对昨日的天真,他的眼里多了一丝冷漠。 睡梦中的月廖被惊醒,看见眼前冷漠的少年,试探的开口道:“阿泽。” “你是谁?为何认得我,还与我如此相像。”月泽问出心中疑惑。 “你多大?” “七岁。” 话音刚落,月泽恼怒的咬了一下嘴唇,他怎么能如此轻信别人,别人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他继续保持自以为是的冷酷,瞪了月廖一眼,恶狠狠的说:“不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月廖被小月泽的表情逗笑,他撤了自身障眼法,露出本来面貌,“我是阿廖。” “你骗人,阿廖没你这么大。” 月泽立即反驳,可他看着和月廖与月杰极为相似的人,脸上神色终是变了变,不一会儿眼圈就湿润起来。 月泽终究还是年少,根本不懂得藏住自己的情绪,自以为隐瞒的很好,其实他喜怒哀乐都浮现在脸上,别人一眼就能看穿。 月廖看着小月泽几经变化的脸色,心中又忍不住好笑,这小子又想到哪里去了。 他暗中在营帐内设了一个阵法,防止月泽突然跑出去,然后露出手腕上的星月镯,继续逗弄月泽,“我没骗你,我是阿廖,未来的阿廖。” 小月泽眸光微闪,随即一脸鄙视的看着他,显然是不信他所说的话,厉声质问:“你是何方妖怪,为什么要冒充阿廖。” 他停顿了一下,气鼓鼓的说道:“还有,我像傻子吗?” 这妖怪太过分了,不仅骗人,还明目张胆的说他是傻子,他又不是傻子,能信他胡说的话? 月廖浅笑一声,伸出右手,“我是不是阿廖,你试试就知道了啊!” 他们同出一脉,血缘羁绊,只需要轻轻一探便知真假。 小月泽看着一脸坦然的月廖,心中有些犹豫起来,这个人说的不像假话,要不试下。 他犹豫的伸出手,指尖刚越过结界,就感受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住他往里面拽。 小月泽面色一变,迅速收回手,但已经晚了,被月廖一个用力拉了进去,重重的扑倒在他怀中,头顶传来他恶趣味的声音,“抓到了!” 月泽又气又急,挣扎起来,但他的四肢被月廖制住,始终挣脱不开身,心中害怕起来,放声威胁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敢这样对我,我爹爹会杀了你的。” “知道啊!大名鼎鼎的月族族长月如风嘛!”月廖笑着抓着他的手,将一股灵力顺着手腕注入月泽体内。 逗人要把握尺度,逗一下就好,要不然一会儿急了,哭了,还得他来哄。 “知道还不放开我,我爹爹可是很厉害的,他就在附近,要是看不到我,定会寻着我身上的印记找过来,你就得......” 月泽放狠话放到一半,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气息,一脸懵逼的抬头望向月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你真是阿廖。” “当然。” 月泽坐在床上上下打量着月廖,眼中充满好奇。他一会儿伸手扯扯月廖的头发,一会儿戳戳月廖的脸颊。 等玩够了,才问道:“你是不是偷吃了乔姐的药?” “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大?是从未来回来吗?” “自然长大,不是从未来回来的。” “可我好小。” 月泽将自己的手放在月廖的手掌上比了比,他的手掌还没有月廖的一半大,他不解的问道:“大阿廖?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是我出现在这里,而是你来到这里。” “我?不,你说谎。”月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穿梭时空,无论是回到过去,还是窥探未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我现在完好无损,你说的我不信。” 月廖偏头打量月泽,随即笑道:“怎么长大的一点点,就这么不好骗了。” “骗,为何要骗我。”月泽不解,问出心中疑惑。 “因为阿泽小时候很可爱。” 他眼神微变,感觉到自己设的结界上传来熟悉的波动,撤了阵法。 “你.....哼!” 月泽生气的扭过头,嘟着嘴,心中忍不住吐槽道,他如花似玉的年纪能不可爱吗? 月秋乔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月泽见来人是月秋乔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心中十分疑惑,他就睡了一觉,为什么他们都长大了? 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月泽不仅怀疑起来。 他不能睡一觉,世界就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这或许是有人利用他的记忆设下幻阵迷惑他自己,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 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人如此大费周章。 忽然,他想到什么,面色沉了下来,眼中也带了一丝寒意。 坐不住了吗? 月泽越想越发觉得可能,乘月秋乔给他检查时,悄悄从星月镯中取出一张定身符贴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推向月廖,转身跑了出去。 两人摔做一团,等回过神来,月泽已经不见身影。 月廖暗道不到,连忙推开月秋乔,换了一身皮追了出去,外面早没有月泽的身影。 他放开灵识查探,只见一道身影快速往人族那边跑去。 跑远的月泽,只觉得外面的一切都好陌生,心中越发的不安。 这里到底是哪?他们都是谁?阿爹呢? 月泽突然觉得眼睛好酸涩。 等他找到阵眼,就能破解幻境,就能回到月河,回到阿爹身边。 四处寻到阵眼的月泽,没有注意到前面走过来几人,直直的撞上一个,他被撞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好在被对方拉了一把才免摔一个屁股墩。 月泽捂着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刚刚撞上了一堵墙,鼻子撞得好痛。 月泽仰头看了过去,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熟悉,不由得开口问道:“你长得和宣凌允好像,你是不是他的父亲?” “嗯?” 男子被问的一个莫名其妙,垂眸看向眼前的小家伙,只觉得有些眼熟,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 月泽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生气,口气很冲的说道:“你要是不想要他,把他给我,我让阿爹来养。” 他不喜欢宣凌允是真,但从阿爹口中得知,宣凌允的家毁了,才来到月河。 这个和宣凌允张的好像的人,看样子好像不太情愿。 不想要就不要,以后他少吃点,让阿爹把宣凌允接回家来养。 闻言,宣哲桑不由得一笑,心生好感,俯下身道:“我很喜欢他。” “真的?” “嗯。” “那,那你记得把他接回来,他一个人在月河不开心。” 宣哲桑看着月泽有几分熟悉的眉目,似乎想到什么,笑着应道:“好,那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他一下,不要让他那么孤独。” “可以,但你要快点!”月泽道。 第47章 这是我爹的私生子 匆匆赶来的月廖,看见这幕,心中暗道不好。 看见远处的月廖,月泽立马转身拔腿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月廖抓住。 “放开我,你个大坏蛋。” “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让爹爹打你板子。” 月泽的吵闹声将周围的人吸引过来,见军中多了一个小娃娃,容貌又和月泽极为相似,不免感到新奇,纷纷议论起来。 月廖无奈的将月泽制住,冲着宣哲桑问好,“启王殿下早。” 月廖目光落在月泽身上,看见他幼稚的脸庞,灵光一闪,随后向宣哲桑介绍道:“这是我爹的私生子,小月儿。” “你骗人,我阿爹只有我一个孩子。” “闭嘴!” 月泽被月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瞬间哑了声音,咬着嘴唇,睁着一双泪眼汪汪的杏眸委屈的看向他,眼尾的泪珠摇摇欲坠。 听见吵闹声走过来的月素河和宣凌允看见月廖抓住的月泽,眉头皱了起来,心知麻烦了,不把这件事解决好,怕是会被有心之人顺藤摸瓜,查到月泽的真实身份,到时候会变得更麻烦。 “你谁啊?凭什么凶我。” 月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一抹眼角泪水,直接怼了回去。 他长这么大,他爹都舍不得凶他,这个人是谁啊?凭什么凶他? 随后,月泽扯着嗓子对宣鸿喊:“紫衣叔叔,快救救我,他是卖小孩的,要把我卖掉。” 周围的人听了,只觉得好笑,月族少主什么时候缺钱,需要卖小孩了。 作为当事人的月廖一脸黑线,把月泽往自己这边扯了过来,尽量平和地道:“安静。” 他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给月泽添了一个虐待小孩的恶名。 “不,你放开我。” 月泽是丝毫不领情,见他有所顾忌,毫不留情地喊道:“紫衣叔叔,快救救我,他真卖小孩的。” 他边喊还边伸手够,试图拉住宣哲桑的衣袖。 宣哲桑伸手拉住月泽的手,皮笑肉不笑,“月少主,他既不愿跟你,你也何必为难他一个孩子。” “小孩太调皮了,一时看不住就爱到处乱跑。” 两人谁也不先放手,争锋相对,无形的威压弥漫。 月泽见状,很是无奈,他抽了抽被两人紧握的手腕,见动不了分毫,皱了皱眉,不舒服地喊道:“放手,你们捏痛我了。” “皇叔,月少主,该出发了。” 宣凌允现身打断两人。 宣哲桑闻言,松了手。 月廖趁机把他拉过来,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月泽离开 山间古道,蜿蜒曲折。 整齐有序的队伍快速前行,沉重的脚步声在山谷中响起。 马车上,月泽探出一个头,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风景,不时伸手抓空中飞舞的树叶。 原本明亮的视线,忽然昏暗了下来。 月泽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天上泄下的大半的天光。 看着加大版的宣凌允,月泽目光好奇的打量着他,随即笑嘻嘻地道:“你是宣凌允吧!乔姐都告诉我了。” “嗯。”宣凌允轻轻应了一声。 “抱我。” 月泽眼神清澈而明亮,脸上洋溢灿烂的笑意,他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宣凌允伸出手。 “好。” 说完,宣凌允俯身捞住月泽的腰将他提溜上马背,牢牢圈在自己胸前。 这是月泽第一次骑马,心中既兴奋又有些惊慌,双手紧紧地抓住宣凌允的衣袖。 “有我在,没事的。” 宣凌允的声音很温柔,不像小时候冷冰冰的,现在的他莫名的给自己一种心安的感觉,感觉只要他在,自己就不需要害怕。 月泽也不再那么紧张,松了拽住宣凌允袖子的手,享受微风吹拂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马匹走的慢腾腾地,一点都不过瘾,开口问道:“可以快点吗?我想要跑快点。” “不能。”宣凌允直接拒绝道。 山间山路狭窄,又有士兵行军,突然加速可能会伤了人。 听到他的话,月泽嘟嘟嘴,精致的小脸带有十分不满的表情,随后低着头小声的嘀咕说道:“什么嘛!还不如阿爹御剑快。” 宣凌允听见他的话,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月泽的发顶。 突然被宣凌允揉头,月泽有些疑惑地望向了头顶的男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天之涯,夜照台。 白云悠悠,清风徐徐。 夜照台上,一株火桑花树正值花期,赤红如火的花朵一团一团的,远远看去,如天边云霞。 一片红色的花瓣从树上飘落,在空中打了个转,施施然的落在棋盘中。 棋盘前,红衣女子手执白子悬于棋盘之上,几息之后白子未定,仿佛是被一道难题拌住了。 手持黑子的黑衣男子一手轻敲棋盘,闲适之色尽显。 手拿白子的女人忽然落下了一枚棋子:“鬼师,你又输了。” 鬼师看了看棋局,失笑道:“百密一疏啊,论棋艺,我还差小白一筹。” 在他们一侧,淡绿衣衫的女子怀抱琵琶,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为一旁精彩的傀儡戏伴奏,琴声时急时缓,时而喜悦时而悲痛。 傀儡师手中提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指尖微动,手下的小人动了起来,时而执手相望,时而掩面而泣,演绎一段爱恨情仇。 一白一橙两名女子看得入迷。 再远一点,奉云正舞着剑,剑招凌厉。 一套剑法舞完,他收剑而立。 一旁的竹笑满脸惊叹。 他虽然只拜了徐徐为师,但南宫十二翼者皆是他师。 徐徐教他箭术,白衣女子玉香教他医术,蒙眼少年奉云教他剑术,傀儡师戏教他操纵傀儡,淡绿衣衫的女子心魇教他弦杀术,鬼师教他御鬼术。 日子虽然过得忙碌,却也十分充实。 在他们的教导下,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已经突破了玄阶。 再过些年,他定能报仇雪恨,亲手杀了月泽,以报他的杀父之仇。 想到月泽,他心底恨意翻涌。 突然,天边飞来两道灵符,落在余白和鬼师的身前,化作两字,速来。 余白和鬼师对视一眼,起身化作两道流光朝南宫赶去。 南宫。 大殿之中,空旷寂寥。 高阶之上,司璇背对他们而立。 “参见圣女大人。”余白和鬼师齐声喊道。 司璇缓缓转身,一双明眸淡漠地看着下方的一人一鬼,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道:“余白,鬼师。” “属下在!”两人抱拳应道。 “我命你们即刻启程,前往妖域九厥,说服妖帝符离出兵攻打月河。” 两人一愣,彼此对视一眼,后抬头望向高阶之上的司璇。 “圣女要是他不愿出兵呢?”余白问道。 “妖族会有妖帮你们。”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只要符离愿意出兵,所有条件都可以谈。” “属下明白。”两人道。 “余白,春辰已经为你们准备好送给符离的礼品,你先下去与他交接。”司璇道。 “是,属下告退。” 余白告退。 待余白走后,司璇素手一伸,手中多出一个锦囊,随后将锦囊递给鬼师,道:“鬼师,符离若还是不同意,你便将这个锦囊给他。” “是。” “还有一事。” 司璇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她道:“鬼师,我要你盯好余白,若她有一点背叛南宫的行为,你可以直接杀了她,不必提前向我汇报。” 鬼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旋即俯身恭敬地道:“是。” “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说完,鬼师转身离开。 望着离去的鬼师,司璇眸光深邃。 片刻之后,她消失在大殿中。 第48章 妖王习岘 从陌河出发,众人紧赶慢赶还是花了四日才到了坎儿山。 宣哲桑、月素河与宣凌允在坎儿山分道扬镳,到达原定的陇原时已过去三日,月泽也从一个胖嘟嘟的小孩抽条成清瘦少年,体内的灵力也恢复了大半,达到地阶九段。 当夜,他们就收到宣凌允那边准备进攻的消息。 宣哲桑和月泽兵分两路,月泽带领族人从天上走,作为先头部队,先挡住妖族头波攻击。宣哲桑带领士兵从千麻古道过,紧追驰援。 一路上,两队人马走得十分顺利。 月泽的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他总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等着他。 千麻古道尽头的千麻城,巍峨的城墙上站满妖族士兵。 为首的是一个墨金衣衫的男子,他头戴金羽发冠,身穿墨色云纹长袍,外搭金色羽衫,腰系紫金玉石腰封。柳眉星眸,面若好女,俊美异常。 他光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身边是一群衣着各异的妖,其中绿色衣衫的七妖,是他收到的消息里面提的青龙七宿。 月泽看着为首的男子,脸色凝重。那个男子的修为已经突破天阶,达到二段,而他们这边修为最高的只有半步天阶的宣哲桑。 这场仗注定难打。 待最后一人走出千麻古道,为首的男子抬手凝聚出一团金色的灵力能量球,直接炸掉千麻古道的出口。 “吾名习岘,尔等可要记清,莫到下面鬼差问起,说不清楚。” 他站在城墙上,负手而立,伴随着山石滚落的哗哗声,男子霸气的声音响彻天穹。 闻言,月泽的眼神变了变。 习岘,四大妖王之首,妖帝符离之弟,为妖傲气,从来看不起比他弱的生灵,使得一手火系术法,犹擅羽剑。 只见习岘抬手,飞快的掐了几个法诀,黑夜骤然撕裂开来,数万亿道火光从云缝中狂泄而下,瞬间映得整个山谷如同覆了一层血色。 “天陨!” 话落,一颗两颗三颗,无数火球穿云而落。 漫天火球,无边无际。 月泽站在地上,犹如一只蝼蚁,渺小的可怜。 他见此情此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随后他立刻打出几道法印,一道道月白色的流光从十指飞出,在空中结成一道道符文,将众人笼罩其中。 他口中呢喃着一段段晦涩的咒语, 片刻后右手朝天一指,“玄武阵起!” 刹那间,众人头顶凝聚月白色阵法,犹如一只巨大的乌龟,趴在众人身前。 轰隆! 天地被无尽的火海给笼罩了,底下诸多士兵们只觉得眼前一片赤色,灼热的气息弥漫开来,惊得众人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 他们咽了咽一口口水,神色紧张。 虽然隔着玄武阵,众人还是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边的火海之中,炽热的火焰在身上舔舐。 望着城下一片火海,习岘站在城墙上轻蔑冷笑:“卑贱的蝼蚁,以你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吾抗衡,早点投降,早点往生。” 霎时,一火光中冲出一道人影,如闪电般在空中掠过,最后犹如一颗流星砸向习岘。 叮! 顿时间,两股雄浑灵力陡然爆发,在这股强猛劲气下,连那山头坚硬的石块都是被崩裂出了数道裂纹,不时便哗哗落下。 城墙之上,宣哲桑手持玄色重剑砍在习岘身前由三十六柄金色羽刃飞速旋转组成的盾上。 习岘神色高傲,丝毫没有面对半步天阶高手的紧张。 他作为一个实力强悍,又倍受兄长宠爱的妖王,性子倨傲的很,还未入天阶的宣哲桑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他眉头微动,身边凝聚十二枚金色羽刃,羽刃随他心意而动,攻向宣哲桑。 宣哲桑目光一沉,收剑防御。 砰砰砰! 眨眼间,两人就过了数十招招。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劲气涟漪暴涌出来,旋即在空中炸开。 他们一人一妖倒是没什么大概,底下的人族妖族却遭了殃,惨叫连连。 宣哲桑斜睨了下底下的人族,冲天而起,在虚空向习岘招手,直接说道:“过来,一战!” 他很骄傲,站在虚空中。 习岘唇角微扬,同样斜睨底下人族一眼,转身追了上去。 底下的蝼蚁,不值得他费心,倒是宣哲桑,引起他的兴趣。 他许久不曾像如此战过。 城下,月祈掐诀,天降大雨浇灭烈火。 月泽则现身阵法之上,他右手持剑,灵力流转间,剑芒暴涨,剑上寒光微闪,透着肃杀之气。 “星落!” 月泽漫声吟道,剑随意动,剑身颤动,激起连片银光,数道剑影破空而来去。 一剑两剑,狠狠地砸在护城结界之上,坚硬无比的结界从最初的轻颤,到现在布满裂纹摇摇欲坠。 千麻城上的青龙七宿面色凝重,一边指挥妖兵维持结界,一边指挥妖兵对人族发起进攻。 无数攻击如雨而落。 玄武阵内,月廖垂眸看向手中长枪,目光微凝,随即猛地向空中一掷。 长枪直接化作一道白光自场中撕裂而过。 随后,月廖飞身而上,立在月泽身边,他们站于雨中,衣袂翻飞。 只听见远处传来轰隆声,千麻城的护城大阵如高台坍塌,轰然倒下。 月泽抬剑直指千麻城,厉声道:“杀!” 霎时风起,旌旗狂舞,无数士兵从他身边穿过,好似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月廖双眼微眯,右手并指一引,长枪立刻回到他手里,然后,一马当先的杀向千麻城。 月泽身形一转,已缠上青龙七宿。 他持剑运气,微茫剑上寒光四现,夹杂着肃杀之气,招招皆凌厉。 青龙七宿身经百战,单个实力虽不及月泽,但彼此合作无间,使得一出青龙剑阵,也逼得月泽叫苦不迭。 青龙七宿合击一剑逼得月泽后退连连。 他们却不乘势追击,退而后立,脚踩青龙七宿星位,手中长剑摆向不同方位,七道剑气并出,凝聚成一只百丈青龙虚影,巨尾一甩,青龙虚影咆哮而出,直冲月泽而去。 月泽暗皱眉头,准备硬接下这招,忽然听见两声惨叫,青龙剑阵中有两道身影倒飞出去。 那青龙虚影也实力大减,变得虚浮不堪,不敌月泽,被他乘机破了剑阵,将一狐面妖族斩杀剑下。 待他回头看去,只见月祈站在城墙之上,温润如玉的面庞如结冰霜,肃然冷厉。他手间苍劲有力,一扯长鞭便听见妖怪的惨叫声。 那妖怪惨叫一声后再无声息。 在他不远处,月廖蹲于城上屋顶,手中长枪不知所踪。 三人对视一眼,冲向残余的四宿。 第49章 险胜 葛陇山脉,荔城一带。 山间寂寥,浮萤若星,宣凌允带领军队埋伏在密林之中。 自山顶往下望去,山下的城池灯火长明,如星似月,不曾熄灭。远风传来笙歌,带着酒香,似在欢迎着谁。 宣凌允见状,微拧眉头,心中多有思量。 自陌江出发,经过坎儿山,至葛陇山脉,他们将半月的路程缩短至七日。 只见远处升起数道响箭,空中绽出灵力烟花。 宣凌允看时机已成熟,一声令下,全体士兵如洪水般涌向荔城。 守城妖兵未料到人族闪现突袭,手忙脚乱的登上城楼抵抗。 为首的妖将吉卫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族士兵,心中一阵一阵发冷,这是要自己命啊! 荔城距离千麻城两百余里,因为靠着葛陇山脉和通往北域的流芳古道,占尽天时地利,发展成仅弱于千麻城和云中城的一座大城。 然而,妖王千伶昨日下达命令,将城中大部分妖兵妖将派往舒城,同时撤掉荔城的防护阵法,只留下自己一个最低阶的将领和一群修为低下的小妖。 吉卫安排妖兵进行反击,自己则悄悄逃离荔城。 这个破城,谁爱要谁来守,反正老子是不守。 他本是葛陇山脉上成了精的鸡妖,受妖族感召,加入妖族军队,本想为惨死人族之手的族群报仇,没想到,妖族也想要他妖命。 他一只小鸡仔躲过山间猛兽,躲过人族猎手,胆战心惊的活到今天,很不容易的好吧! 现在却想让他白白把命送,怎么可能。 吉卫想到这里越想越生气,他苟活至今,最在乎就是自己的小命。 算了算了,人世间的纷争交给人世间吧!他呢?还是继续回到山里面修炼。 他回头看向荔城,耳边传来喊杀之声,他想起跟自己的那些小妖,那些都是些懵懂无知、刚刚开化就被抓来充兵丁的小妖。 吉卫心生不忍,飞快的跑回荔城,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他对着身边的妖兵厉声喝道:“都看我干什么?跪啊!不知道投降啊!” 妖兵们听到这话,稀稀疏疏跪了下去。 冲上城墙的众人被这一下弄了一脸懵,他们打了这么久,第一次见还没开打,对方就喊着投降。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吉卫一脸讨好的说道。 宣凌允绕过人群来到城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皱了眉,开口询问道:“你们中谁管事?” “我我我。”吉卫连忙跪了过来,一脸讨好的道:“报告大王,我叫吉卫,是荔城的守城将领,现一百零一岁,玄阶一段。荔城现在共计有两千一百零一名妖族,其中妖将一名,就是我,妖兵两千一百名。” 不待宣凌允开口询问,吉卫就将城中情况说得一清二楚。 听他这么一说,宣凌允的面无表情,心中风波却一浪高过一浪。 据他收到的消息,荔城、舒城、旭城三城,每城驻守的妖兵至少过万, “城中妖族何去?”宣凌允问道。 “昨日千伶大人调走大部分妖兵妖将走去了舒城。”吉卫如实回答道。 舒城。 宣凌允想到,舒城是三城中最小的一个城池,无论是城市面积,还是妖兵的数量,都比其他两城少的很多。 舒城周遭也是一片丘陵,地势平缓,难守易攻。 妖族撤兵在此,估计是料到他们攻下荔城后,对于比荔城还要弱的舒城放松警惕,想在此对他们重击出拳。 宣凌允思考片刻,对身边的近侍应宣道:“应宣带一队人马,留在这里收整妖兵,其余人随我前往舒城。” 他们既然如此盛情邀请,他怎么能不对。 荔城一战后,人族军队继续扑向舒城。 千麻城。 斩杀青龙七宿后,月泽立于城墙之上,抬头看向天上战斗的正激烈的一人一妖。 他们两人都擅使剑,一人将玄色重剑舞的虎虎生风,大开大合之下,立于不败;一人使用三十六柄羽刃组成的金色羽剑,它时而合成金色羽剑,时而散作片片金羽,唯美且要命。 习岘在使剑的同时,火系术法层出不穷。 天上不时飘落火屑,掉在地上,点燃满地尸骸。 月泽看着战斗的两人,心中若有所思。 强悍如宣哲桑,在习岘的手下也不太好过,嘴角流血,身上衣服发须皆有被烈火烧过的痕迹,反观习岘,只身上有数道剑伤,气息也比宣哲桑更加平稳 宣哲桑败迹已显,若继续斗下去,是必败之局,他们刚取得的胜利也将付之东流 月泽沉吟片刻,心中忽然一动,左手中突然出现八根白色玉柱。他抬手将其抛入空中,双手掐诀,玉柱化作流光奔向各方,依八卦分布,在千麻城外设下风花雪月阵法。 一阵月泽尚且觉得不够,又在风花雪月阵法上套了十二个杀阵。 他刚经历一场战斗,现在又布下了十三个杀阵,体内灵力早已消耗得超不多了,整个人脸色惨白的靠在石墙上。 他拿出药瓶一饮而尽,感受体内渐渐恢复的生机,随后提剑飞身上去支援宣哲桑。 他一手持剑,一手以阵为盾,挡下习岘的强力一击,整个人撞在葛陇山脉上,口吐鲜血。 幸而星月镯上设有防御阵法,帮他挡了一部分攻击,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下,也让宣哲桑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习岘神色自负,眼神轻蔑,看月泽就像看一只让人厌恶的跳蚤。 可月泽接下来的动作更加让习岘皱了眉头,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竟然直接冲了上来。 一次两次三次,无论月泽倒下多少次,他总像打不死的小强,下一刻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趁着宣哲桑与习岘交手,不断找机会刺向习岘。 习岘看着月泽卖力的冲过来,微微颤抖的双脚差点摔倒,心中竟然觉得好笑。 “倒是有趣!” 习岘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一剑斩在月泽阵法护盾上。 防护盾阵光大涨,习岘的身影却消失在原地。 月泽摇晃着着站起身,抹掉嘴角血渍,冷笑看向底下的阵法。 自大,最容易送命! 宣哲桑落在他身边,眉头紧皱。他顺着月泽的目光看去,只见月泽先前设好的阵法,现在好似绽放的莲花在夜间收拢花瓣,一瓣叠着一瓣,抱成一个花苞。 第50章 妖王千伶 明月西沉,人灵联军攻下千麻城。 月泽站在城墙上,看着匍匐在地的妖族,心中若有所思。 千麻城作为丘原三大主城之一,是陌江进入丘原的重要入口,城中守卫森严,它又仗着地势优势,易守难攻。 这一切都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只是他感觉这里面有一丝丝不对劲。 丘原一带是千伶的领地,此地该由她镇守才是,为何镇守北域的妖王习岘会出现在这里。 月泽想不通,哪个环节出错了。 “阿泽,出事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头看去,正好月祈快步走来,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月泽出声问道。 “我们的人被发现了,临死前传来消息,称千伶把丘原三分之二的妖族调到舒城。”月祈急道。 月泽一听,瞳孔猛地一震,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月泽表情凝重,他知道诡异点在哪了。 之前他们是按计划进行伪攻,主要是将妖族的主力吸引到千麻城,可是这里的妖除了多出来的习岘外,城中守卫并无增减,而且以他们闹出来如此大的动静,周围城镇居然也没有派妖前来增援。 想想都有些不太对劲。 随即,他眉头紧皱,这次计划只有参会的那些人知晓,为何千伶会知道,提前布置。 想至此,月泽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们之中有人做了叛徒。 “昨天。” 闻言,月泽脸色的更加难看。 昨夜以烟火为信,这边提前发起进攻,此时天色微微泛白,旭日将出,宣凌允那边却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月少主,出什么事了?” 正指挥士兵收敛残局的宣哲桑,见月泽等人面色难看,心思微动,皱了皱眉,走上前询问道。 “我们的计划泄露了!” 月泽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宣哲桑的心上。他皱了皱眉,表情凝重的看着月泽,疑惑地问道:“什么时候?” “刚收到消息,千伶昨日调兵至舒城,陛下恐怕有危险!”月泽顿了顿,又道:“启王殿下,千麻城刚平,后续之事繁多……。” 宣哲桑想到宣凌允那边的情况,心中思虑甚多,不待月泽说完,便开口打断道:“月少主,请放心,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请你立刻带兵前去支援陛下。” 月泽点点头,对身边的月祈命令道:“留一半人守城,其余人跟我走。” 临走前,月泽对宣哲桑嘱咐道:“我的阵法暂时可以困住并消磨习岘的灵力,你派人小心看守,若他出来,灵力不济,可杀之。” 随后月泽带人离开。 舒城。 夜色淡去,雏鸟清鸣,唤出天地间的第一缕光亮,却止不住底下滔天杀意。 苍穹之下,丘原之上,数十万兵戈在碰撞,千军万马在奔腾,似铺天盖地的混沌巨物在低吼,震得天上地下,全都在颤鸣。 整片战场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影,喊杀之声冲天,震碎了大地,撕裂了苍穹, “杀!” “踏平舒城!” 乌泱泱的大军在嘶吼着,将天穹都踩踏的剧烈摇晃,如亿万万的奔雷在同时打出。 丘原之上,人族大军、妖族大军全都交织在战场中,喊杀之声,让人头皮发麻,难以承受。 “杀!” 在那片混乱之中,宣凌允亦在冲杀,一剑横扫过去,妖族湮灭,山河崩塌,血流成河。 他已经不记得他斩杀了多少妖族,身上的伤口早已麻木,体内的灵力几近干涸,每一次运转灵力经脉都涩得生疼。 然而妖族众多,他刚斩杀一名,立马就有其他妖族围了上来。 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燃起了更加旺盛的斗志。手中的利刃闪烁着寒芒,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 他身形一闪,犹如鬼魅般穿梭在妖族之间,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凌厉的风声,带起一片血雨腥风。但妖族如潮水般涌来,似乎永远也杀不尽。 他挥剑又斩下一只妖族头颅,斜眸望向同样疲惫不堪的紫衣女子。 紫衣女虽然狼狈不堪,原本精致的妆容已花,衣物也有了不少血渍和破损,但无论怎样,都丝毫掩盖不了她那令人惊羡的天生丽质。 此妖正是四大妖王之一的千伶。 她持一柄链剑,锋芒毕露,所过之处,鲜血洒满大地。 一人一妖隔着重重人海对望,眼底杀意涌动。 “杀!” 千伶猛地双瞳圆睁,娇喝一声,身形翻跃,链剑猛地探出,夹杂灵力直袭而去。 当啷一声脆鸣,长剑猛地偏开,力道一错,擦着那千伶的发丝掠过,斩下几缕碎发。 链剑无形,随千伶意动,瞬间调转方向,朝宣凌允袭去。 叮! 又是一声脆响。 她的攻击被一柄长剑挡下,随后一道身影落在宣凌允身前。 看到前来支援的月泽,千伶俏脸一变。 来人并未停顿,直接出招,和她动起手来。 少年剑意凛然,招招致命,又使得一手好阵法,逼得她连连后退。 一招虚晃之后,千伶退而立在城墙之上。 她垂眸看向地下战斗的人与妖,目中一片冷色,但当她的视线落在月泽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心中暗道一声废物,习岘连个人都拦不住。 有了月泽带的人加入,战局飞快扭转。 千伶心中气愤不已,却知道大势已去,不可硬拼,下令让妖族先行撤退。 宣凌允看着慌乱退去的妖族,眼中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这一场仗,打得惨烈无比,流血浮尸者不可胜数。偌大的舒城在战争中几乎毁尽,只留下几堵石墙萧瑟的立在风中。 云层散去,阳光落在他身,他抬眸看去,忽的一笑。 天都会放晴,人族也终将迎来和平。 第51章 天邺城来客 千麻城。 临近酉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黑云蔽日,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不时便聚成汪洋,使劲的冲刷着大地,试图洗净一夜血战的痕迹。 雨幕中,几个士兵匆匆跑过,躲在屋檐下,一边擦擦头上脸上肩上的雨水,一边抱怨道:“好冷!” “今天雨真大!” “是啊!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几人三言两语的闲聊着。 月泽撑着伞缓步走在城中,脚下粘稠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好像血海一样。 他们见月泽走过来,出声相邀:“月少主,外面雨大,进来躲躲。” 月泽闻言,停下步伐扭头看去,只见几个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挤在屋檐下。 少年士兵们唇角带着笑意,眼神明亮如同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 “不了,陛下叫我过去。” 月泽抬眸轻笑,眉眼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 清冽的声音落在他们耳边,几个半大的少年微微怔愣,抬眸对上月泽那双映着笑意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那……那慢走,月少主。”他们扭扭捏捏地说道。 月泽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垂下的眸光,落在从他脚边流淌的血水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哀伤之情从自己的心中油然而生。 生命脆弱,薄如蝉翼,也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希望还有机会能相见吧! 月泽在心中暗自说道。 战事向来残酷,伤亡是最直观的体现,这里面容不得一点慈心。 月泽穿过庭院,来到临时的军事会议场所。门边把守的郁佛九溪两人,一左一右帮月泽推开紧闭的大门。 屋内坐了许多人,除了人族的诸位将军和灵族,这回还多了几张新面孔。 月泽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无力。 战争残酷,在此刻体现的明明白白。 与他不对付的风铭,墙角草的木时,性格直爽的王晶……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在这场战争中都走了。 月泽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去,凌厉的视线掠过坐在长桌一头的三名白衣剑客,他们身后都背着柄长剑。 这是? 天邺城的服饰。 他们不是闭宗了吗? 月泽的眉梢微动,靠在椅上慢慢拨着茶叶,并不作声。 二十多年前,妖族突破幻沙一族的防线,杀入人族领地,各大修灵门派纷纷召回各宗弟子,封山闭宗。 天邺城作为当时最负盛名的三大宗门之一,亦是如此。 人族也因高手离去,败退连连,一连丢了大半疆土。 如今天邺城突然到来,其目的不纯啊! 不过,相对于天邺城的目的,他更关心军中虫子。 毕竟敌人在明,总比敌人在暗要好的过很多。况且蚂蚁噬树,不在一夕,这几十年间,也不知道这只虫子,筑了多大的巢。 月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将所有情绪都掩在纤长的睫羽之下。 这时,宣凌允领着张远四人走了进来,他迈步朝上首走去,坐到位置上时,眉眼微抬,湛黑的视线扫了眼下方的众人,最后落在为首的白衣剑客身上时,平静的眸色也没什么变化。 那三人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走到了众人的前面,对着宣凌允抱拳行了一礼。 “在下天邺城弟子,谷元炜,见过宣皇殿下。”说话的是个长相俊朗,一脸正气的青年男子。 他接着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师弟,曲文光、步之玉。” 身后两人纷纷上前一步,又行一礼。 “天邺城,曲文光,见过宣皇陛下。” “天邺城,步之玉,见过宣皇陛下。” 月泽看了眼谷元炜的身后,目光敛了敛。 曲文光,名字里带文,人可看不出一点斯文,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一脸凶相,光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另一个倒稍显文弱,手持一柄青色玉扇,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 “不知三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宣凌允问道。 谷元炜双手递上一封信,欠身回道:“我等奉师尊之命,请陛下上山一叙。” 一旁的应宣接过信封,呈给宣凌允。 随着宣凌允打开,一股淡淡的梨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他撕开信封,取出一张纸,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才看向下面的三人,“你师尊之意,孤已知晓。你且回去告诉他,孤会去。” “是。” 三人抱拳行礼,随后离去。 待他们走后,宣凌允将信递给下坐的月泽,对着底下一众将军问话,“诸位将军,此次战役敌我伤亡情况如何?” 人群中,苏琦起身拜而道:“启禀陛下,据各路将军报上来到数据,我军阵亡近十五万人,受伤有十三万之众。” “想不到,只这一次仗伤亡如此之重!”宣凌允的脸阴沉着,在烛光的映照下,阴晴不定。 “是啊!陛下。不过,对方受伤也不少数,据统计,我军共计斩杀妖兵九万余,俘获妖兵一万三千余。还有探子来报,千伶受伤逃遁至云中城,周围城池中的妖族闭城不出。” 这一句倒是让宣凌允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下。 “下一步,孤打算将军营扎在千麻城外的落水湾,此处近城又近水源,且左侧百里便是荔城所在,无论敌人是攻城还是攻营,都可以及时支援。” “陛下圣明!” 诸位将军躬身答道,态度极为尊敬。 月泽略微思考也点了点头。 落水湾是山间流水汇聚成的湖,湖的北面是方城,往东百里的是人族刚占领的荔城和旭城,往西就是千麻城。 “左闻,俘虏的妖兵交给你,我要一支完全忠于人族的军队。” “是,陛下。” 一个约莫二十多岁,与左言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从座位上起身应道。 此人名为左闻,是左言胞弟,一同在宣凌允手下做事,主要负责军中士兵训练。 “东方卫,你派人打探妖族各城虚实。” “是 陛下。”一个美髯公起身应道。 东方卫,宣凌允座下,掌管军中情报。 接着,宣凌允扭头对月泽道:“阿泽,军中伤者,劳烦你们。” “好。”月泽应道。 突然,宣哲桑的一声咳嗽打破了沉默,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陛下,臣有事禀报!” “皇叔,何事?” 宣凌允抬眸看去。 闻言,众人的目光聚在宣哲桑的身上。 他站起身对宣凌允拱了拱手,道:“微臣看守不利,让习岘被人劫走。” 第52章 粮道被劫 千麻城。 三个时辰前。 宣哲桑正城中指挥士兵打扫战场。 天边忽然响起一声惊雷,似乎连屋子也颤了颤。 宣哲桑心下猛地一惊,急匆匆登上城楼。 他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天边多了青、彩两道身影,其中青色身影右手微抬于胸前,手中道道雷电之力凝聚。 轰! 还未等宣哲桑开口询问,雷电轰然爆鸣。 方圆百米,雷霆汹涌,犹如一片紫色海洋。 “嘶,好猛的雷电!” 宣哲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现今体内灵力已是耗去大半,对上这两妖一点胜算都没有。 他手指微动,一道密音悄然传出。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突然,头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天上彩衣男子垂眸笑望着他,他掌中似握着什么东西。 宣哲桑的眼神一沉,心中暗道不好。 彩衣男子手中握着的东西,正是他以灵力传音的话。 看着宣哲桑警惕的神情,彩衣男子忽的一笑,解释道:“陛下有令,让我们带少主回去。” “你不妨,让我们一点,解开这个阵。”彩衣男子笑道。 宣哲桑沉默,依旧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不要不说话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无趣的。” “对了,还没有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花重,他叫风隐,” 花重心中也是暗自警惕,宣哲桑修为与他同阶,若是动起手来,这边的动静必定会引起舒城众人的目光,到时候他们回援,对自己这一方十分不利。 他们的任务是救回习岘,尽量避免冲突,完成任务,才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 花重与宣哲桑两人相距数十丈,保持着一个大致安全的距离。 他们各自心怀鬼胎,花重确实是别有用心,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引。但宣哲桑也好像别有目的,对花重的话题不感兴趣,始终警惕的盯着他。 在他的一句句调笑声中,月泽所布的阵法慢慢皲裂。 “陛下,臣有急报。”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宣哲桑的叙述,一个校尉脸色慌忙的冲进会议厅。 他跪在地上高举一枚沾满血迹的传音符,声泪俱下地讲道:“云陌粮道被劫,护送粮食的队伍,怕是全军覆没。” “你说什么?” 宣凌允猛地坐了起来,他听到校尉的话是又惊讶又生气,勃然大怒之下一掌拍在桌上,茶杯中的茶水溅了一桌。 月泽闻言,心中也是一惊。 云陌粮道指的是云中城和南方陌上城之间的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是人族军队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而这批粮草正是今年秋收的第一批粮,它们是否顺利准时到达,关系到军队能不能撑到明年六月份。 宣鸿拿起灵力注入传音符,一道凄厉的男声响彻整个室内。 “臣陈辰急禀陛下,阎默叛变,勾结妖族,于凤丘山劫粮,父亲和将士们战死。” “上官虹,点兵,随朕去凤丘山。” “陛下,凤丘山距离此地千里,怕是来不及。”左闻出言提醒道。 凤丘山与千麻城相距几千里,哪怕是御剑也得半个时辰,况且此时外面还下着雨。 “没有粮食,你要让朕这几十万士兵吃什么吗?”宣凌允厉声喝道。 一种气场上的压迫,迫使左闻下意识想往身后挪了挪步子。 一旁的月泽见气氛有些微妙,出声道:“陛下,我在陌江设了传送阵,从陌江到凤丘山不过百里。” 世间传送阵分两种,第一种是设定好传送地点的传送阵,这种传送阵通常需要两个传送阵法相互配合;第二种是随机传送,这种有一定的传送距离,但其传送地点不可把控。 而他习惯性的每到一处,便会设下传送阵法,方便以后来回。 “阿泽,麻烦你了。” 宣凌允心中高涨的怒气,暂时息了一些。 月泽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外,在雨中设下传送阵。 凤丘山。 大雨滂沱席卷了整个山间,雾蒙蒙的世界里,一道道身影被这庞大的雨水笼罩在其中,看不透彻。 陈辰和几个士兵艰难的守在马车前,哗啦啦的雨水浇灌在他们身上,视线不停地被打断。 可他们没有丝毫退缩,因为他们身后是一辆辆装满储物袋的马车,是他们人族的希望。 面对越来越逼近的妖族,他们全部握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随时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大战一触即发。 妖兵拿着武器叫嚣着杀了过来,几人也冲了上去。 他们像入虎口的羊,淹没在众多的妖兵中。 一刻钟后,数道人影从雨中驶来。 宣凌允心急如焚地跳下剑,下一刻,他却愣在原地。 雨中,一颗颗头颅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一眼望过去,十分的狰狞可怖。 在这一座座人头山堆前面,陈辰父子双手捧着自己头颅,跪拜北方。 宣凌允脸色阴沉,双目充血,周身杀气弥漫,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尽出。 足可见他心中的怒火。 妖族此行不仅是断了他们的后路,还是赤露露的挑衅。 他强压下心中杀意,对着身边的上官虹吩咐道:“收敛尸身,厚葬。” “是。”上官虹转身吩咐身边的士兵:“收敛尸身!” “是!” 就在士兵上来搬运陈辰的尸体时,发觉他的尸体已经很僵硬。 为了改变他屈辱的跪姿,收尸的士兵伸手压了压他的腿,试图压直,不料一个不稳,自己摔了下去,连带陈辰也摔了下去。 扶起时,发现地上多了个鲜血淋漓的储物袋,陈辰的怀中也鼓鼓的似乎放了些东西。 他伸手摸了进去,又摸出两个储物袋 他捧起储物袋,来到宣凌允面前,恭敬地道:“陛下,属下在陈将军怀中摸出三个储物袋。” 宣凌允接过储物袋,一抹灵识沉入其中,立刻查探起来。 这一看,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手中三个储物袋,全都满满当当装满了粮草。至少有十天半个月,他不需要为粮草担忧。 有这点时间,他就可以去筹集粮食。 宣凌允垂眸,望向身前的小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风伊。”小兵说道。 第53章 妖域九厥 千麻城。 天色暗沉,大雨倾盆。 昏暗的房内,明黄色烛火隐隐闪闪,宣凌允斜倚在靠背上,一脸的疲惫,没有半分白日里运筹帷幄的气势。 他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心里升起浓浓的无力感。 先是舒城之战,五十万人族大军对妖族十余万大军,一夜之间就折了十多万。 紧接着,又是云陌粮道被劫。 任谁都感到无力。 他揉自己的太阳穴,重新坐正,看着桌上摆着的丘原舆图,思考接下来的路。 人族刚经历舒城一战,战况惨烈,他所带五十万人,折了十余万。 此时,他需要大量的士兵来补上缺失战力。 天邺城来信,其中意义明了,有了他们的加入,人族兵力会得到很好的补充。 人族势弱,每一场战争都是在用人命去填。天邺城中弟子多为修灵之人,其实力较普通士兵强上许多,若是有他们的加入,人族实力将增强不少,胜率也会高上许多。 想到这里,宣凌允更加坚定拉拢天邺城的心。 兵力问题一旦解决,他又想到粮草问题。 此时已入秋,各地粮食纷纷进入收割的阶段,若征收一些,可保军队渡过难关。 然而当今时代,妖族为虐,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大片耕地无人耕种。 如果执意加重赋税,人族的百姓如何渡过今年的冬季。 这种得不偿失的行为,无疑是杀鸡取卵。 宣凌允正想着该如何解决粮草的问题时,忽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气息。 门外,月泽抖了抖伞上的水,将收好的伞靠在门边,抬手敲门。 “进。” 片刻后,屋内传来宣凌允的声音。他的声音温和,却透露着一丝疲惫。 月泽推门而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疲惫而略带苍白的脸。 这一刻,他的心没来由的猛然皱缩了一下,心仿佛被大石头压着,沉到了海底。 宣凌允向来自强,哪怕独在异乡时,也从未像现在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 看着这一幕,月泽不由得担忧起来。 “哥,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月泽一边说着,一边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食盒,将饭菜摆了出来。 “我没事!” 宣凌允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出来安慰月泽。 “我给你带了些酒菜来,你将就着吃点儿?” 月泽走到宣凌允身边,拉着他坐到饭桌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瘦了,多吃点肉。” 宣凌允坐到饭桌前,面对着一桌子菜也没什么食欲。但见月泽殷勤的夹着菜,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勉强吃了一些。 月泽靠在桌子上,单手托腮看着他。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宣凌允吃饭时轻微的声响。 “我写信给我阿爹,请他再派些族人来。”月泽忽然开了口。 “嗯?” 宣凌允闻言一愣,抬头看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之前不是不想扯太多人进来吗?” “我也不想。” 月泽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睫毛掩盖他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彻。 他从来都不想参加任何战事。 小时候不懂,他只想着变强,保护阿爹,保护族人,破了那个诅咒。 后来,宣凌允来到月河,闯入他的世界,他又多了一个想保护的对象。 他其实很想将宣凌允藏在月河,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参加人妖之间的战争,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罗浮山上的那夜他知道他也有自己的志向,他想要天下太平,想要人妖和谐相处。 那时,他便下定了决心,只要他需要帮助,他可以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但他想得太简单,他以为只需要自己一人就好。可在妖族的一次次骚扰中,他明白,月族不可能独善其身,他下山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他身后的月族。 好在现在为时不晚,他不妨趁各方势力还未下场,提前谋划,为月族争取一个好的未来。 片刻之后,他继续道:“人妖安定,我族才能安宁。” 宣凌允了然,放下碗筷,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当做安慰。 月泽浅浅的回了一个笑脸。 突然他想到叛徒一事,还没有告诉宣凌允,连忙将此事说了出来,“哥,我怀疑军中有叛徒。” “这事我知道。”宣凌允停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月泽,又倒了一杯给自己,才问道:“你在暗中调查?” 月泽点了点头。 “阿泽,此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宣凌允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那我把我的人撤了。”月泽道。 妖域,沭阳宫。 “我要杀了他们!” 声音凄厉而骇人,回荡在大殿之内,连那烛火也被惊的左右摇摆。 习岘面色不虞,双目圆瞪,他第一次受如此奇耻大辱,被他认为是蝼蚁的月泽阴进阵中。 他破了一个又一个阵,可月泽设的阵好像没完没了,正当他为自己破解月泽阵法暗自欣喜时,周身环境一转,他又踏入一个全新的阵中。 直到灵力耗尽,他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个阵要破。 看着满脸愤怒的习岘,坐在床榻边的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俊美青年开了口,安慰道:“嗯嗯嗯!等你伤好了就去杀了他们。”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走心,直接按灭习岘心中的怒火,一脸不高兴的看着符离。 “兄长!” 习岘不知,在符离眼中,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需要人安抚的小动物。 符离抿嘴一笑,匀长的手指抬起来,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一下,训道:“你的高傲,终会成为伤你的利器,可你总是不信,这番吃亏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清冽,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 闻言,习岘哑了声。 符离见状,也不再说他,而是道:“回来了,便去看看他。” “我知道。” 习岘垂下眼睑,鸦黑的睫羽舒展,像那只注定坠落的飞鸟,轻巧地栖息在红土上。 他眼中多了几分落寞。 随即起身去了岚苡宫。 第54章 符离 岚苡宫内空旷无比,只有大殿正中央生长着一棵巨大的古木,大树高达百丈,枝叶繁茂,枝条伸展,遮住天上的光,仿佛一把撑开的巨伞。 大树之下,一棠棣色衣衫男子席地而坐,他的眉目修长疏朗,眼睛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莹泽,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却坚韧无比。 感受到来人气息后,他转过身,对着习岘扬唇轻笑,眼底柔情似水。 “阿岘,好久不见。”男子笑道。 “兄长。” 习岘走到符离身边坐下,往日那一身的桀骜在此刻竟尽数收敛,那深邃的眼中反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身旁的符离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在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吃亏了?” “嗯,被只蝼蚁阴了。” 谈到这个话题,习岘面色顿时不好,原本还算平和的神情瞬间被阴霾所笼罩,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像是打了一个死结,双眼之中流露出愤恨和不甘。 那个小子修为不高,却使得一手好阵。那些乱七八糟的阵法让他根本找不了头路。 “说说。” “不是千伶求援吗?我就去了。那些人啊灵啊,根本没有一个人修为超过我,我就想和他们最厉害的那个人玩玩。” “没想到里面有一个月白衣衫的小子,处理完下面的妖族就冲上来,加入我和那个人的战斗。那小子年纪不大,实力却到地阶九段,使得一手好阵法。我一时松懈,被他阴进阵中。” 习岘简单的说了说千麻城的事。 听他说完,符离眉头微皱,眼中划过一道幽暗的光,心底似有思量,他出声问道:“月白衣衫,月族的吗?” “嗯,看他模样,应该是月如风之子。”习岘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七年前,他带兵攻下北域,曾列兵月河以北,与月族交战过几次,也就见过月如风几次。 今日所见的少年,容貌与月如风有几分相似,应是月如风之子。 “我给你报仇如何?” 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没事,我能处理。”习岘拒绝道。 他与月族交战过,清楚月族的实力,月族不从内部瓦解,外部是很难攻破的。 而且,自从二十五年前,七重宝树树灵被盗,兄长闭关以自身灵力蕴养宝树,只留下一道分身处理妖域的事务。 想到七重宝树,习岘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七重宝树是妖族神树,其灵力哺育整个九厥的妖族。妖族孕育子嗣本就艰难,此番缺乏灵树滋养,子嗣更是难以存活。 他侄子,妖族少主少子,奉命调查,在人族领域被杀,调查的线索也尽数指向人族去。 为了树灵、报仇,以及妖族后代生存,他携整个妖族对人族发动人妖大战。 符离并未因他拒绝有半分不爽,而是看着习岘,淡淡说道:“最近,宫中来了些外人,邀我一同攻打月河,开出的条件挺丰厚的。” “不可!” 习岘的语气难得带上一丝着急,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习岘缓了缓语气,解释道:“他们不安好心,兄长别信他们。” “互相利用罢了。”符离浅笑道。 “兄长答应他们了。” “有个条件实在诱人。” “什么?” “树灵的下落。” 听他一言,习岘微愣,随即,皱了皱眉头。 他派妖寻找多年,都未曾打听到七重宝树树灵的下落。如今,这帮人一来,便以树灵下落为筹码 显然,他们并不安好心。 符离抬眸轻扫他一眼,继续道:“三日前,宫中侍卫禀报……” 三日前,沐阳宫。 早秋多雨,秋雨绵绵,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渐渐寒冷。今日的天气却一反常态,从云中挤出几丝阳光洒了下来。 沐阳宫中,符离的分身临窗而坐,自斟自酌,丝丝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在他身上,衣襟领口略微敞开着,在他温润中添了一丝狂野。 今日难得清闲,又恰逢阳光正好,喝杯小酒,实乃人间快事。 正当他享受这悠闲的时光时,一道黑影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房中。 黑影跪在地上,向符离行了一礼,恭敬道:“陛下,有外族求见。” 符离闻言,眸中的光闪了闪,渐渐变得昏暗,他放下手中酒杯,垂眸看向地上那个黑影,冷声问道:“谁?” “南宫!” 听他这么说,符离放下心来,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他记得南宫是南海一带的一个小势力,很是安分,从不掺和人妖之间的战争。 今日而来,估计也没什么事! “让花重处理。” “是花重统领命属下前来,统领称,南宫前来是与妖族商议攻打月河之事。” 闻言,符离脸色微变。 这些时日,妖族前线一路溃败,据传来的消息称,月族少主月泽带领月族加入人族阵营,与妖族为敌。 说来,这个月族少主与他们之间还有血仇。 二十年前,妖族计划攻打人族,遇到第一道障碍不是人族,而是洛桑古地的幻沙一族。 洛桑古地幻沙一族,居于云荒大陆东北部,把守妖域通往人族领域最近的通道——阳平走廊。 他们要进入人族领域,必须先拿下洛桑古地。幻沙一族也算灵族中排的上号的,其实力不容小觑,硬生生将他们拦在北海外三年之久。 后来,溯瑛使了点计谋,让幻沙一族从内部瓦解,他们趁机灭了幻沙一族。 月族少主的母亲非晚柠正是幻沙之人。月族虽然未明面与妖族宣战,却也是暗戳戳的派遣族人帮助人族。 想到这些,符离眸子沉了沉,他收拢了纷扬的思绪,语气冰冷地道:“让他们候着。” “是。” 黑影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符离抬眸扫了一眼窗外,随后将酒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转身入了内室,再出来时,换了一身金色华服。 第55章 结盟 太明宫。 太明宫庄严肃穆,金殿崇峨,龙凤抱柱,暖玉铺地,殿内余白、鬼师和花重对立而立。 突然,殿中传来一阵酒香。 他们寻味望去,只见大殿高台处的玄色纹木的椅子上多了一人。 他着一袭金色长袍,金丝线重工绣出一只金色异鸟,容颜清俊,那如剑的眉微微上扬,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双眸深邃如海,仿若能洞悉一切。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不怒自威。 这便是妖族之主吗? 气势果然非凡! 余白和鬼师在心底感叹。 “微臣见过陛下。” 花重俯下身去,优雅地向男子行了一个礼。他的声音沉稳而恭敬,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忠诚和敬意。 听见花重的话,余白和鬼师也向符离拱手行礼。 “南宫左翎使,余白,见过妖帝陛下。” “南宫十二翼,鬼师,见过妖帝陛下。” “听闻,尔等想要攻打月河。”符离淡淡地吐出一句。 “是。我等奉宫主之命,前来相邀妖族共商大事。”余白恭敬道。 “你能给我什么?”符离问道。 既然是结盟,就不必扯那些虚的了,都把自己的筹码摆出来。 余白抬手一挥,大殿之中便摆了七十二个大箱子,箱子里装满了各种灵器、药材。 “这些是宫主为陛下准备的见面之礼。”余白道。 符离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却并未露出过多的惊喜之色,只是淡淡地说道:“天材地宝,妖族不缺。” 显然,这些东西还入不了符离的眼,也不值得妖族因为这些东西,与月族大战。 “月族已下山援助人族,与妖族正式宣战。我等实力虽不及贵族,但能为贵族解一大患,让月河从内部瓦解。攻下月河之后,月族所有,我们分文不取。”余白道。 “条件。” 符离眉峰凝起,金色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而深邃,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其吞噬。 他可不信,世间有这种好事。 “帮我救一个人。” 余白定定的看着符离,目光平淡如水。 无论借口如何,都需要一个借口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你的条件,本座不满意。” 符离清浅地笑开,眸子却似万年不化的寒冰。 从他执政以来,这世间的生灵只会为自己或自己所在的势力谋划最大的利益。 南宫却反其道而行,放弃所有利益。 以他过往经验而言,这其中的收益,远没有表面看到的多,风险却比表面蕴含的多。 一族之主要的就是将利益最大化,风险最小化。 显然,南宫开的条件与实际需求相差太远。 这其中,必定藏着猫腻! 余白听罢,面色不变,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缓缓道:“我们的条件,陛下,你会满意。” “宫主交代,陛下若拒绝,便将此物交于你。” 鬼师上前一步,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红色锦囊,以灵力相送,悬空停在符离身前不远处。 看着眼前的锦囊,符离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防备,他弹指打出一道灵力。 半空中的锦囊瞬间炸裂,一股熟悉的灵力在空中溢散。 符离金色的瞳孔骤然一缩,目中喜色一闪而逝。 这是树灵的气息。 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喜色,余白和鬼师知道符离动心了。 “此物从何而得?” 符离目光凌厉望向余白和鬼师,心中杀意顿起,随即又息了下去。 南宫宫主既然以锦囊相送,说明里面的内容这两人并不知晓,杀了,除了浪费些许灵力,没有什么用。 “月族有一圣树名为月槐,此灵力便是从树上所得。”余白道。 听她说罢,符离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很明显,南宫是准备把妖族当枪使,但他却得心甘情愿的当这柄枪,往月河走一趟。 可他心甘情愿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 符离指尖微动,在玄木纹椅子扶手上轻敲一下,一道清脆的声音瞬间扩散开来。 余白和鬼师二人眸光渐渐扩散。 符离抬手,打出两道灵力,在两人识海中种下妖印。 又一轻敲扶手,随着清脆的声音扩散,余白和鬼师眼眸恢复清明。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他的条件,本座允了!” “是。” 两人拱手朝符离一拜,随后消失不见。 岚苡宫。 “阿岘派一部分人盯住南宫,找出南宫宫主。”符离道。 无论月族是否偷窃树灵,南宫宫主是一定知道树灵所在。或许,偷盗之事便是南宫之人,自导自演。 “我知道。”习岘点点头。 屋外,一道人影悄然离去。 “溯瑛的人,她坐不住了。” 习岘微微侧着头,望着那离去之人的位置,眼神生寒。 符离伸手拿过习岘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又继续道:“那日,我才刚同意南宫等人的提议,溯瑛便与族中长老同来,商议退敌之策。我随口提了一嘴结盟,看长老们意见,其他长老虽无太大表现,却也算积极应战,唯她始终平平淡淡,似乎早有预料。” “兄长怀疑她与南宫有勾结。” 说罢,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中透着忧虑。 “她来历神秘,又未至百岁,于各方势力却知根知底,每每出谋划策,又专击要害。” “这样说来,确实有些问题。她来族人不过几载,树灵便失窃,少子调查,她也是同行,不过……”习岘顿了顿,语气略带疑惑道:“少子之死,我们查过她记忆,确实不是她所为。她记忆之中,也并没有修改过了痕迹。” “阿岘,可知夺舍并不是只有夺,还有舍。就像潜伏的探子们为了降低提前早暴露的风险,将自己灵识寄居在别人身体之中,收集信息的同时,影响被寄居之人。” 符离抬眸盯着他,目光带着一丝寒意。 “兄长,你得意思是……”习岘心头一颤,未尽的话语满是猜测。 符离只是浅浅一笑,“我看守七重宝树无瑕顾及太多,外面之事,阿岘多担待一些。” “我知道怎么做了,兄长。” 他微微低头,语气中带着坚定。 符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我便不留你了。” “要小心。”符离不放心的叮嘱道。 “嗯。” 习岘轻‘嗯’一声,向符离抱拳行礼,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坚毅。 第56章 前往天邺城 翌日。 众人齐聚一堂,小声的讨论着下一步计划。 月泽坐在一旁,眼眸微垂,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水入神。 昨夜,宣凌允告知他,军中的反叛势力不止一股,除妖族外,还有一股势力在慢慢渗入军中。 他怀疑云陌粮道劫粮事件,就是这股势力所为。 月泽百思不得其解,除妖族外,谁还想要人族输呢? 难不成是南宫做的? 突然,月泽灵机一闪,随即皱了皱眉头。 南宫之人向来我行我素,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一心想要月族宗祠中的那个‘神’。 随后,他想到禾城一战中的蒙眼少年,那人身居高位,若不是因为急于杀自己,暴露了身份,也不至于离开。 妖族既然有他们的人,那军中呢? 月泽心中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南宫本是月族一大祸患,要是再与妖族联手…… 麻烦了。 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例会结束后,他得写封信给阿爹,让他加强族中防御,以防万一。 月泽敛下心神,专心听上官虹等人的讨论,他越听越觉得奇怪。 丘原二十八城,他们现在得了四城。 而在剩下的二十四座城中,他们将其依据进攻难度划分为上中下三等。 云中城、觉更城、火栾城三城,城池大而所在地势平缓,城中守卫众多,护城大阵也是众多城池中最为厉害的,是难攻之城。 云城、尚品城、江城、平尧城、宛城、乾城六座城池,临河或临山,有山川河流屏护,城小,守卫少,为中等难攻之城。 郡城、小城、新城等十五座城池小而多建在旷野,地势相对于较为平缓,又与主城云中城相距甚远,为易攻之城。 他们可先以千麻城为基点,向北拿下平尧城、宛城、方城,再向东南出击,拿下桂城、乾城、嵇州城,使领地成为一个三角之势。 再以桂城为基点,向东北进攻,占领火栾城并收复附近五座小城,然后进攻云中城,与狐妖千伶对峙,打败她,拿下云中城,最后收复觉更城,拿下丘原,挺军朔方,与妖王溯瑛对峙。 月泽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他们的方案虽也行的通,但太过拉长战线。如今兵源不足,过于拉长战线,只会分散兵力。 他的想法,也是在场许多人的想法。 “此法不妥,我军刚打了一战,兵力有损,拉长战线,只会分散兵力。”东方卫道。 “周围小城城小而兵寡,不足为惧,且千伶受伤,我军可乘胜追击,直插云中,趁她病要她命。” 左言提出不同于他们的意见。 “左将军,你想法太激进。”东方卫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周边城小兵寡,但组合起来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力量。如你所言,我军直接深入腹地,若那时周围小城趁机发难,围而攻之,我军又该如何?” “是你想法太保守,这场仗打的就是个速度,要不然等千伶伤势恢复,妖族调来援兵,这仗只会越来越难打。”左言不赞成道。 “我军虽然胜,然云陌粮道被劫,后勤无法保障,如果深入敌圈,一日两日尚好,若是一月两月呢?现在不是莽撞之时,一切还需要缓缓图之。” 说话的是一个样貌清俊,有些儒雅随和的男子。 此人名为风辙,北风族新任族长 “风族长,如今千麻城大胜,我军士气高昂,正适合乘胜进军,一鼓作气剿灭千伶!” 张远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他的这个提议却得到了部分将领的支持。 如今千伶战败,兵无战心,士气沦丧,正是进攻她的大好时机。 就众人争执不休之时,一道轻微的咳嗽声传来,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他们将目光落在咳嗽的主人宣凌允的身上。 “诸位的想法孤明白,然战事非儿戏,还需慎重。”宣凌允顿了顿,又道:“今日,孤还有一事宣布,孤应了天邺城的邀请,明日出发。” 闻言,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天邺城乃是当世三大门派之一,底蕴深厚,门人众多。若有得到他们的支持,人族现在面临的困境可以一破。 他们的想法,也是宣凌允的的想法。 宣凌允面色如常,眼眸微垂,修长睫毛掩盖眼底情绪。 “陛下,天邺城突然出世,意图未明,恐有诈。臣愿代陛下前去,与天邺城交涉。” 突然一道爽朗的男声打破了沉寂。 说话的是一个样貌清秀的青年,眉目间有几分像苏琦。 此人正是苏琦之子苏唐。 不知为何,苏琦看不惯他,与他不对付,作为他儿子的苏唐也和他不对付。 对于苏唐的闲言碎语,月泽是能视而不见就视而不见,烦了,就给他一个眼神让他慢慢体会。 到今天为止,两边人相处还算和谐。 “陛下,臣愿随苏将军一同前往。” 苏唐身边又跪下一名男子。 此人名为应宣,是宣凌允的亲卫之一,主要负责宣凌允人身安全。 他虽然在军中,却尤其讨厌男子的触碰。 月泽看着男子熟悉的面容,忽然想到三年前。 那时宣凌允刚入军中不久,没有任何势力,所有的人都等着他下台,推举他们更熟的宣凌玉上台。 应宣便是那时被宣凌允救下,然后慢慢成为他的近侍。 坐在一旁的上官虹,他的视线在应宣应宣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又快速移开,起身跪下,“陛下 请允许臣代表人族前去与其协商。” “陛下,天邺城对我们有大用。” 一向沉默不语的中年将军说道,他的脸上布满风霜,一双眼眸却亮得很,眼中藏着希冀。 月泽闻言,望向此人,心中不由得佩服。 据他所知,此人名为徐世,自人妖开战以来,便随宣凌允的父亲为人族而战,至今已近十七年。 “是啊!陛下。” “天邺城……” 众人一言一语地说得热闹,直到一个轻微的咳嗽声传来,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他们将目光落在咳嗽的主人宣凌允的身上。 “诸位的想法孤明白,天邺城一众孤会极力争取。为表诚意,明日孤亲自前往。”宣凌允道。 “陛下,不可,天邺城加入虽说对我们十分重要,但此行未知,恐伤了你。”宣鸿皱眉道。 “无碍,孤自有打算。” 宣凌允接着又道:“张远,上官虹,苏唐,应宣听令。” “臣在。”四人齐声道。 “明日你们领五千精兵随孤前往。” 宣凌允拍板决定,并命令应宣几人做好准备。 第57章 赴宴 天邺城山下,宣凌允安排上官虹和张远在山下听令,带着应宣和苏唐两人上了山。 他们刚上山,就有天邺城的弟子出现,领着他们往山上的大殿走去。 一路走来,城中弟子三五成群,或在习武,或聚在一起讨论,到处都是一片岁月静好之状。 宣凌允看得心情微微好转。 若没有妖族的侵扰,人族也该这样吧! “陛下到了。”领路的弟子恭敬地说道,随后,躬身退下。 宣凌允抬头打量眼前的大殿,大殿威仪雄伟,两旁青石柱上各有神龙缠绕盘踞,龙须卷曲,怒目圆睁,两双巨爪奋力向云端腾开,作势欲飞之状。 “宣皇陛下,久仰久仰。” 这时,大殿内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一位中年男子从大殿内走了出来。 男子身材魁梧,气宇轩昂,身着白色道袍,浓眉方脸,神采奕奕,年约四十左右,正是天邺城掌门天涯子。 跟随在天涯子身后的是一位三十左右的藏青色衣衫男子。 男子长身玉立,眉目冷峻,给人一股不可侵犯的压迫感。 天涯子向宣凌允抱拳施礼道:“老夫天涯子,现任天邺城掌门。” 他微侧身,指着另一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天邺城持剑长老巫溪。” “巫溪,见过陛下。”巫溪抱拳行礼道。 “人族宣凌允,见过天涯子掌门,见过巫长老。”宣凌允依次回礼。 “陛下,请里面坐!”天涯子笑着抬手邀请道。 “请。”宣凌允谦虚的回了一礼。 “请。” 天涯子领着他们走进大殿内,坐在为首的几个位置上。 “请坐!” 说罢,天涯子率先坐了下去。 宣凌允颔首在天涯子对面缓缓坐下,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在殿内扫过,大殿内极为空旷,就只有两旁分别排列着九根玉色的柱子,上面刻满未知的符文。 而这些符文还闪着温润的光泽,并且散发的气息还会让人心生敬畏。 在大殿的四个角落,分别摆上一人高的紫色的藤萝,藤萝如瀑,散发着淡淡地清香。 几人刚坐下,就有天邺城的弟子走上前为他们奉茶。 天涯子微微抬起手,示意对面的人用茶,“尝尝,今年的新茶。” 天涯子坐姿松懒,明晃晃地打量着对面的宣凌允。 宣凌允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充斥着口腔,先苦后甘。 他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天涯子,称赞道:“雪顶含翠,真是好茶!” 天涯子看见他喝了下去,眼中多了一丝笑意,他抬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陛下,我这个人比较直,我就直说吧!我愿举全宗之力,全力协助人族。” 他盯着宣凌允,眼神犀利且有穿透力,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宣凌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嘴边依旧带着淡淡笑意。他放下手中的茶,抬眸对上天涯子犀利的目光,“条件?” 天涯子盯着宣凌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宣皇陛下,爽快!” “我也不为难陛下,我这就三个条件。”天涯子道。 “请讲。” “第一,战事结束后,所有灵器我要二十分之一。” 谈条件就是在循序渐进,他可不能一下子谈崩了。 宣凌允沉思一会儿,点点头,“可以。” 灵器虽然稀有,但后期都可以自己炼制。此个条件,还算温和。 “第二,南山农的灵矿归我。” “天涯子掌门此举有些为难了。” 宣凌允脸色丝毫不变,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南山农灵脉是人族现存最大的三大灵脉之一,盛产紫灵石。紫灵石不仅可以用作普通灵石来开拓经脉,增强修为,还可以当作打造兵器的原材料。 “陛下,舍不得?”天涯子笑问道。 “自然。南山农灵脉是我人族几大灵脉之一,盛产的紫灵石正是我军刚需之物,贸然送出,孤这仗还打吗?”宣凌允反问道。 抬头看着天涯子,两人对视,电光火石间,目光交锋,针锋相对! 大殿之中的气氛冷到一个了极点,不仅如此,空气中还带上了丝丝寒意。 修为较低的苏唐和应宣两人,微微皱了眉头。 良久,天涯子一声轻笑打破了殿内僵持的气氛。 “我也不为难陛下,南山农的灵脉我可以不要,但天南山的乌金石总得给我一些吧!” 听他这么一说,宣凌允也让了一步,道:“每年开采的乌金石,孤给你三成。” “可以!”天涯子顿了顿,道:“我的第三个要求是,我要天邺城成为人族国教!” “这个不行。” 宣凌允眼光忽然暗了下去。 天邺城成为国教,百姓必定会因为朝廷,对此教心生好感,从而成为一名教徒。 而百姓信仰一事关乎国家统治,有心之人若以作乱,趁机煽动百姓反对国家统治,就会动摇统治基础,造成一系列不必有的问题。 宣凌允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道:“百姓信谁,由他们决定而非是由孤。” “无妨,陛下同意即可,到时候多多扶持我教,其余的我能解决。” 天涯子唇角微扬,眼中是对此的志在必得。 宣凌允有种错觉,感觉嗅觉比以往更加灵敏,藤萝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钻,脑袋有些昏沉。 见宣凌允久久不回话,天涯子的脸色冷了下去。 “既然陛下未考虑清楚,不妨今日暂在天邺城歇下,待明日,我们再谈。”天涯子淡淡说道。 “不……” 身后重物落下,惊得宣凌允回头看去,只见与他一同来的应宣和苏唐两人倒在桌上,昏迷不醒。 宣凌允顿时心生怒意,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滞涩,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中毒。 “天掌门是要和我人族为敌?”宣凌允厉声问道,声音中透着森寒的杀意。 他强忍着体内翻涌的剧痛,努力保持着清醒,同时,暗中借助月泽的灵力压制体内毒素。 然而,这毒来得急,不时,他的脸色也愈发的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第58章 中毒 与此同时,正在自己帐篷中做着阵盘的月泽,忽然感到灵力被调动,微微皱了眉,随即将一抹灵识沉入同契阵。 天邺城中,宣凌允撑着桌子,一脸警惕地看着天涯子。 这时,他的眼中突然闪现一道月白的光,那光速度极快,一闪即逝。 无人发现,宣凌允的肩上突然多一个月白色的小人。 月泽抬头看着宣凌允苍白的脸色,眼神担忧。他顺着宣凌允的袖子滑了下去,跪坐他手腕上,双手抵在他手腕,感受他体内的寒意,眼神暗了暗,里面杀意涌动。 而下毒之人神色从容,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说道:“不敢不敢!只是有人和我做了一个交易,要你的人。” 突然,殿内四角紫雾弥漫,这些紫雾缓缓汇聚在大殿中央。 “宣皇陛下,我们又见面了,可有想妾身。”紫雾中传来一道女声,女子声音妩媚,旖旎动听。 闻言,宣凌允脸色一变,直接召出不啻护在身前,目光警惕的盯着紫雾。 紫雾散去,一身紫衣的女子出现。 女子长得极美,唇似丹朱,莲脸生波,桃腮带靥,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宣凌允。 正是九尾云狐千伶! 望着千伶,月泽皱皱眉头,收回灵识,手中数封灵信发出,自身也往天邺城赶。 “千伶,人在这里了,我要的东西呢?”天涯子问道。 “自不会少了你。” 千伶娇笑着,随后丢了一个盒子给他。 天涯子打开盒子一看,面色一缓,里面躺着一棵绿色的草,正是他炼制起死回生丹的药引千黍子。 “巫溪,我们走。” 他转身走了出去,巫溪扫了一人一妖一眼,紧跟其后离去。 宣凌允看着,心中瞬间明了。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千伶,丝毫不敢放松,心念微动,手中长剑宛若游龙朝着千伶刺去。 千伶却不惧,身前凭空出现一道紫色的结界轻松挡住宣凌允的攻击。 “宣皇陛下,几日不见修为又精进不少,妾身真是好生羡慕。” 千伶轻笑一声,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弹,一股强劲上灵力逼得宣凌允连连后退。 宣凌允往手臂望去,持剑的手臂多了一层白色的薄霜。 他浑身灵力一涨,手上白霜化作雾气散开。 他抬眸望向千伶,暗自皱眉。 数日未见,她的伤不仅好了,修为又上了一层。 宣凌允心中越发警惕。 他再次提剑而上,身形如鬼魅,似虚似幻。 千伶却浑然不动,素手一抬一挡,竟将宣凌允所有的攻击挡下。 宣凌允退至一边,口中念着咒语,左手飞快掐诀。 他所落地的地方亮起一处处光点,光点连接,竟形成一个阵法,将千伶困在其中。 “九霄雷霆。”宣凌允轻呵一声。 千伶妩媚一笑,不以为意。 交战数年,她对宣凌允的实力也了解一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她大致都能预判到,可即便如此,宣凌允那永不言败的劲头,还是让她心中暗暗佩服。 恍然间,千伶心中一阵战栗,她猛地抬头一看,头上乌云密布,其中雷电闪烁。 她脸色一沉,周身紫雾弥漫。 紧跟着,天降雷霆,阵中噼里啪啦一阵巨响。 突然,阵中冲出一道紫雾,猛地砸在宣凌允身上,砸得他倒飞出去,撞在大殿的柱子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原先他站立的位置多了一道紫色倩影。 千伶一身狼狈,梳好的发髻散了几缕发丝下来,倒是平添了几丝柔弱,让人心生不忍。 她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美目含怒,她轻笑一声,“小猫性子挺烈的嘛!还会咬人,不过……” 她眼神一冷,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打断腿,就乖多了。” 千伶的声音依旧妩媚动听,可她说的话却让人浑身一凉。 她身形未动,宣凌允那处却传来一声闷哼,一把链剑自地底钻出刺穿宣凌允大腿,剑尾直刺他的心口,鲜血缓缓晕染开来。 今日,他难得穿上一身白色常服,此刻已血迹斑斑。 他眼眸微沉,一脸冰冷的看着千伶。 “还好,没伤到这张脸。” 千伶身形微动,便来到宣凌允身前,微微俯下身去,轻轻的勾起他的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看到彼此在眼中的倒影。 近到宣凌允以掌为刃,直捅她的心口。 他快,千伶更快,连身形都未动,宣凌允感觉到大腿处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他整个手掌被钉在身后的柱子上,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手腕流了下来。 宣凌允败了,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败了,一脸漠然的看着千伶,高傲却也矜贵。 这种高高在上眼神,看得千伶心中不爽。她随即轻笑一声,指尖闪过一道紫光,飞快的钻入宣凌允的体内,自言自语道:“我呢!喜欢主动一点的人。” 闻言,宣凌允面色微变,紧接着体内传来一阵燥热,俊俏的脸颊浮上一朵红云,下体不可言的某处更是涨得难受。 他不是小孩,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宣凌允眼眸微闪,心中大愕。 这狐妖对他,居然是这种心思。 宣凌允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千伶的眼神里面明晃晃的透着一丝厌恶。 “我们相交数年,陛下这个眼神,真让奴家寒心。”千伶娇笑道。 “滚!”宣凌允厌恶道。 “陛下,真是好冷漠,好让奴家伤心,奴家为了你,可是变了女身呢!” 宣凌允闻言,目色微变,眼底的厌恶越发深沉。 他与千伶相识也算有四年。 四年前,他自月河归家,途中受到妖族劫杀,带队之人便是千伶。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千伶,那时的千伶还是一个偏女气的男子,后来交手几次后,不知为何他突然变成女身了。 现在知道,宣凌允只觉得一阵恶寒。 “唔!” 突然,宣凌允闷哼一声,急促喘着气来,脸色潮红如上好的红色绸缎。 这一声闷哼,却让千伶面色一喜。 不过,她并不急。 如今宣凌允被下了媚里娇,他越是运转灵力抵抗,媚里娇的药效散发的更快,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一会儿。 不过一会儿,宣凌允就面色潮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中神色渐渐迷离。 千伶玉手抚上宣凌允俊俏的脸庞。 宣凌允歪头躲了躲,在感受到千伶的手掌的时候,他有种触电般的感觉。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滋生。 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靠近,忍不住索要更多,可心里面的厌恶,让他无法接受。 宣凌允强忍体内的燥热,狠狠的一咬舌尖,一股痛感从舌尖猛然传来,让原本昏沉沉的大脑一瞬清醒,他厌恶的望着千伶,低声吼道:“滚!” 宣凌允本身长得就极好,此番又中了药,脸色绯红如霞,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也染上情欲的雾气,无端端地生出一种美人动怒的风情来,让人忍不住生出亵玩的妄念贪欲。 千伶望着半空中无处依着的手,笑了笑,“你这副模样,倒是更让人垂涎。” 她一招手,束缚宣凌允的链剑便回到她的手中,剧烈的疼痛倒是让宣凌允脑海更加清明。 只见她素手一翻,链剑消失在她手中,随后她又在宣凌允身上一点。 宣凌允一身灵力即刻被禁锢。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一道月白色光芒亮起,将她生生击退。 月白光芒散尽,大殿内空无一人。 “到嘴的鸭子,跑了!” 千伶冷笑一声,一道蓝色灵力随即荡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瞬间冻结。狂风呼啸而起,吹得殿中各物摇摇欲坠。 第59章 荒唐 天邺城内,月泽一手提着苏唐和应宣后领,一手揽着宣凌允,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三人在城中穿梭,躲避天邺城弟子的搜查。 现在的他只是月泽的一抹灵识,能动用的灵力只有本体的四分之一。 无论是对上天邺城的弟子,还是千伶,他打赢的机率都很小。 月泽带着三人谨慎的躲在一处房屋后的花丛中,借着繁盛的花瀑,抬头观察天上飞过的天邺城弟子,眉头紧皱。 天邺城的弟子搜查太密集,天上地下都有他们的身影。 得想办法引开他们。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响起,还在渐渐靠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月泽眼神微沉,带着三人闪身躲进身后的房间。 屋内无人,到处摆满了各种草药。 月泽眸光一扫,发现这里是一间药室。 他将几人藏在房间内的一角,并用龟息阵盖住他们的气息,然后翻窗逃了出去,不经意间泄露一丝气息,向山下逃去。 果然,天邺城的弟子上了当,发现‘宣凌允’的气息,紧跟着他离开,口中吆喝着,“在哪里!快追!” 天邺城的弟子闻声而来。 不过多时,‘宣凌允’就被天邺城的弟子拦停下来。 这时,千伶和天邺城掌门天涯子从天而降,站在‘宣凌允’的身前。 看着出现的‘宣凌允’,千伶一双秀眉微蹙。 见他们出现,‘宣凌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扬唇一笑,挥了一剑,随后在众人的围攻中散去身形。 看着‘宣凌允’消失的身影,眼前的敌人换作自己的同门,手里的剑势收不回来,众人乱做一团。 前往天邺城的路途,月泽收回放出的灵识,散去身形,又借助同契阵以灵识的形式再次回到宣凌允的身边。 药室内,宣凌允倚墙而坐,极力忍耐,一向自制力很好的他,在媚里娇药效的影响,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双眼迷离。 他的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应宣和苏唐。 看宣凌允面色潮红的不正常,月泽心里头咯噔了一声。 浪费这么多时间,他不会是毒发了吧! 想到这里,月泽蹲下身去,伸手拉起他的手腕,三指搭在手腕上细细把脉。 月泽皱了皱眉,眼中多了一丝担忧,手下的温度烫的不正常。 还不等他做什么,一道阴影向他压了过来。 随即,眼前就只有宣凌允放大的脸,以及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月泽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对宣凌允行为的震惊与错愕。 他在吻我。 宣凌允在月泽惊愕的目光中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吻青涩而霸道,强行撬开月泽的牙齿,追逐着他的舌。 这个吻让月泽感到窒息,迷迷糊糊间,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月泽回过神,有些害怕的喊着宣凌允的名字,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宣凌允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宣凌允从他脖颈间抬起头,眼睛腥红,目光迷离,带着一股想要把他拆穿吃入腹中的欲望。 “哥……” 月泽再次张口,话音未尽,宣凌允的吻再次袭来,将他未尽的话音堵在口中。 鲜血的铁锈味在月泽口中蔓延开来。 月泽的身体莫名的发软,大脑中一片空白,微挑的杏眸悄然漫上氤氲雾气。 直到宣凌允松开自己,月泽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才想起它的作用,缓慢登场。 他手起手落,一个手刀下去,宣凌允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刚到天邺城山下的月泽,险些从剑上摔了下来。 他慌忙稳住身形,在附近降了下来。 月泽脸色爆红,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此时卡壳的脑袋里都是宣凌允亲吻他的画面。 不对的。 月泽咬了咬唇,试图甩掉脑海中诡异的画面。 可宣凌允的行为,无疑是在他心湖抛下一枚石子,一圈圈涟漪在平静的湖面荡漾开去。 月泽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不是下山找媳妇的。” 他下山,未曾想过婚嫁,只想着战争胜利后,除掉威胁月族的隐患,然后带着族人回到月河。 想到月河,想到那里的亲人族人,他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了下去。 月泽看着山上陷于云雾中的天邺城,更加坚定自己的心中信念。 随后转身来到天邺城山下的上官虹把守的地方,与上官虹汇合。 不一会儿,他们身边又多了几十人,全是人灵军中的强手。 “山上,陛下有危险。” 不待众人开口,月泽就把自己在天邺城看到的一切全盘托出。 听他言此,众人都皱了眉。 陛下身系天下,关乎军心,若出事,必定会引起军心动荡。 他们简单的商量一番后,决定以上官虹、宣哲桑等人正面上山,以时辰不早了,要回宣凌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月泽则带着几个人潜入天邺城,趁机将宣凌允三人带回。 计划既定,两边分头行动。 宣哲桑和上官虹等人大摇大摆的来到天邺城的山门前。 第60章 旧缘 天邺城,药室。 月泽望着空无一人的墙角,眉头紧皱。 位置没错,他确实把宣凌允三人藏在此处,怎么会不在呢? 阵法没有破坏的痕迹,应该是他们自己走出来 月泽心念一动,将一抹灵识沉入同契阵,化作一个小人。 小人睁开眼,四周是一片漆黑,隐约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 他摇头晃脑的转了一圈。 月泽发现他现在身处一间密室,目光所及,不是书籍,就是一堆瓶瓶罐罐。 他微微施法,幻出几只离火蝶,离火蝶周身散发白色亮光。 借助离火蝶的亮光,月泽看见他们身上插了许多银针。他将三人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些银针将他们体内的毒素汇聚在下腹。 把他们关在这里的人,似乎对他们没有恶意。 月泽垂眸想道。 确认三人暂无生命危险后,月泽利用中阵之人之间的感知,确定宣凌允三人所在的位置,带着人来到一处陈旧的庭院。 “仙师,小老儿这里真没有人。” 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听见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以及一道苍老的哀求声。 月泽脚步微顿,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隐藏,自己则跳上靠近院子的一棵大树上,垂眸观察院内的情况。 院子内,几个白衣服的天邺城弟子在里面四处翻找,正在晾晒药材的架子被掀翻不少,各种药材混落了一地。 一个灰青色衣衫的老者跪在地上,满脸心疼的抱着散落的药材,苦苦哀求道:“仙师,仙师,小老儿这里真的没有人啊!” “爷爷,爷爷,让他们搜,让他们搜。”在老者的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紧紧拉着他。 少女着一身青裳,长的清秀可人,满头秀发被一根系着青色丝带的木簪高高挽起。她眼里蓄着泪,却倔强的不肯掉落。 “我们走!” 搜砸一番,几个天邺城弟子没有找到要找的人,面带怒气的啐了一口,招呼众人去下个地方。 待他们离开,少女扶老者到屋檐下的椅子上坐下。 她则转身来到门口,往外面张望一下,见四处无人后,紧紧的关上院门。 “爷爷,他们走了。”少女说道。 老者微微点头,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刚才哭天喊地的模样。 “小荷,收拾一下。” 说完,老者转身往屋内走去。 月泽朝他们打了个手势,隐身跟了进去。 只见老者走进杂乱的房间,径直来到一堵石墙前。他挥手撤去布在墙上阵法,又抬脚轻踹墙脚一块石砖,地下传来一道极轻的咔哒声,一道直通地底的暗门缓缓打开。 老者捡起滚落在地上的蜡烛,插在烛台上并点燃蜡烛,然后拿着烛台顺着打开的暗门缓缓走下去。 密道之内依旧漆黑,看不到底。 他拿着烛台向前进三步,向左走两步,又右走三步,上前一步,最后后退两步。 随着老者走动,空中泛起淡淡荧光。 他将手中烛台插在墙上,密道内瞬间大亮,刚刚还觉得深不见底的通道,现在变成了一间密室。 密室的地板上躺着宣凌允三人。 老者抬脚向三人走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自己不知何时中了别人设的踽踽阵。 密室内,突兀的出现一道陌生的气息。 老者瞬间警惕起来,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谁?” 月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姓名,“你是谁?” “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灵医族龙飞。”老者道。 月泽闻言愣了一愣,随即解开老者身上的阵法禁锢,向他行了一礼,道歉道:“月族月泽,不知是龙老先生,还请勿怪。” 医,治病工也。顾名思义是以救人治病为己任的医者。 族,则是一群有共同志向的人聚拢而成。 灵医族便是由拥有共同志向的不同灵族组成。 他们是第一个参与人妖之间战争的灵族,却在战争开始之后突然销声匿迹。 说来,他们之间还有一些关系。 月泽小时候身体十分孱弱,动不动就是一场大病,月如风为了他,四处寻医,其中便请过灵医族的人来替他治疗过。 那人正是龙飞。 “月泽?” 龙飞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后又想起什么,视线在月泽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感叹道:“都长这么大了。” 龙飞想到一件梗在他心中十几年的事。 那时他正值壮年,意气风发,一手医术名扬四海。 可却在十六年前,在月泽身上碰了钉子。 那时妖族南下,人间遍地哀鸿。 族中看不下去,派遣族人下山帮助人族。他本是随同族下山,参与人妖之间的战争,却因为月族突然来人,他下山的计划暂搁,转而前往月河救人。 初至月河,他看见需要他救治的人,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本该在父母怀中承享欢乐的他,却被封在冷冰冰的隔绝灵力的石棺中。 据月族人说,月泽体质特殊,身体脆弱的连一丝灵力也无法承受。族中想过许多办法,却都无法解决月泽身上的异象,只能向外寻医。 灵医族一向在灵族间倍受盛誉,月如风首先想到他们,随即上门求医。 但他们最终是失望一场,月泽身上的异象,龙飞也无从下手。 他望着月泽,脑中浮现十六年前的回忆。他真的没想到,十六年过去,记忆中的那个小猫般的孩子居然长这么大了。 “为何把他们关在这里?”月泽疑惑的问道。 “关?”老者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没有老夫,他们早成了别人剑下亡魂。” 月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道歉道:“抱歉。” 龙飞缓了缓脸色,继续道:“老夫到药室取药,发现那个人半截身子在结界之外,要死不活的叫着。”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应宣,又道:“若不是我动作快点,他、他、他,全得死在那里。”说着,龙飞又伸手指了指三人。 “先生大恩,月泽代他三人先行谢过。” 他向龙飞隆重一拜,起身后,从星月镯中取出一块圆形刻有月槐花纹的玉佩,双手递给龙飞,道:“日后有需要,可持此玉佩前来寻我。” 龙飞抬眸看着他 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 这本不是他的恩,没必要为他们许下承诺。 片刻之后,龙飞收下玉佩,道:“时间太急,我只压制住他们身上的雪绒的药力。”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宣凌允说道:“他身上除雪绒外还有一种毒,两个毒性相融,形成一种新的毒。” 这话说完,龙飞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听到外面收拾的声音,心中一急,转身跑了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 紧跟着,密室外传来龙飞的质问声。 月泽想起还在外面守候的士兵,连忙提着三人走了出去。 院中,两帮人剑拔弩张。 龙飞拿着一根类似拐杖的东西指着对面的人。 他的对面是几个穿着甲胄的将领,被叫做小荷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其中一个士兵锋利的刀刃抵在她脖颈间。 月泽对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放人。 张远收到命令,放开小荷退至一旁, 月泽将苏唐和应宣递给张远和上官虹,“抱歉,小荷姑娘,他们不是有意的。” 小荷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着脸退到龙飞身边。 见小荷不表态,月泽也无法,他转身对着龙飞道:“龙老先生,人妖交战,如今天邺城投靠妖族,你不如与我们一同回去。” 龙飞摇摇头,道:“不了,老夫还有事要做。” 月泽闻言,也不再强求,对他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晚辈也不强求,告辞。” 龙飞点了点头。 月泽带着众人离去。 另一边,宣哲桑收到月泽安全离开的消息,对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 他们很快领会,寻了一个机会离开。 第61章 梦吗? 落湖湾,人族驻地。 宣凌允的帐篷内只有少数几个将领,以及军中最好的医师月秋乔。 宣哲桑、月泽等人,一脸担忧看着昏迷不醒的宣凌允。 月秋乔坐在床沿,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宣凌允手腕上。 感受到指下异样的脉搏,她秀气的眉头紧蹙。 宣凌允体内有两种毒,一种是雪绒,另一种她好像在书上看过,但因为它救不了人,它的作用又实在让人难以启齿,她便没有过多关注。 月秋乔十分自责,要是她当年没有嫌弃,好好记下药方,现在也不至于不知道宣凌允中了什么毒。 她收回手,在宣凌允身下布了一个治愈的灵阵,随后利用灵力先行将他体内的雪绒拔除,避免时间长了,两种药性彻底融合,形成新的毒。 半个时辰后,月秋乔收了功,起身对着在场的人道:“他身上的雪绒我已经解了,但他身上还有一种毒,我需要回去查查资料,再寻找解决方法。” 她走到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材,将方子递给了宣哲桑,“这个方子可以暂时压住他体内的毒。” 随后,对着几人点点头离开。 月泽也想早点帮月秋乔找到办法,随她一同离去。 深夜,月上柳梢。 宣凌允从一片混沌和黑暗中醒来,他支撑着身体坐起,过于漂亮的墨色眼眸还透着几丝茫然。 他下意识摸向了心脏位置,掌心下的心脏砰砰跳动。 刚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月泽面色绯红,卷翘的鸦睫微微抖动,澄澈的眸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就那样愕然的看着自己,沁着水雾的眼瞳里,映出自己那双布满情欲的眼。 宣凌允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挡住那阴暗的情绪。 他怎么做了这么……荒唐的梦。 宣凌允实在难以启齿,在他心中,他一直把月泽他当做他的弟弟。 突然,“嘎吱”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身影背着月光走了进来,银白的月光越过那人洒了进来,铺了一地霜色。 那人走到桌边,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桌上,点燃了一旁的灯。 灯火摇曳,照亮漆黑的室内,宣凌允也通过屏风看清楚来人的身形。 月泽回身端着药走了进来,见坐在床上的宣凌允,快步上前,将药放在床边的矮桌上,然后将手指搭在宣凌允的手腕上。 感受到指下跳动异常的脉搏,月泽皱了皱眉,担忧地问道:“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宣凌允看着月泽担忧的目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月泽的呼吸突然一滞,身体也不由自主僵硬。但很快他调整过来,如平常一样。 察觉少年一瞬僵硬的身躯,宣凌允的眸光沉了下去。 那不是梦,他真的吻了自己视若弟弟般的月泽。 宣凌允薄唇亲启,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看着月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他想解释道的话语像鱼刺如鲠在喉,说不出来。 他害怕他将这件事说出去,两人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也害怕他那龌龊的心思暴露在月泽面前。 他对自己视若亲弟弟的月泽存了份见不得人的心思。 最后,宣凌允抿了抿唇,开口问道:“阿泽,应宣和苏唐他们怎么样了。” 他记得他和千伶交手之前,苏唐和应宣就中毒昏迷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闻言,月泽微愣了一下,他以为宣凌允醒来会解释一下他的行为,可看他的样子,他好像对这件事没有印象。 月泽便没有提及,将桌上的药递给他,并回道:“他们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现在没事了。” 月泽停了一下,又道:“乔姐说,你身上除了雪绒外还有一种毒,这个毒有点奇怪,她需要查一下医书。” 听见月泽这么说,宣凌允眉头紧皱。 雪绒是生长在冰天雪地的霜草花叶片下白色的绒毛,绒毛未被摘取时是白色柔软的绒毛,一旦摘取就会变成晶莹剔透的冰晶。这种冰晶,无毒无害,遇水即溶,但它不能和藤梨花混用,否则就会产生剧毒。 “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宣凌允将药一饮而尽,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 “一天了,现在戌时刚过。”月泽回答道。 宣凌允又问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月泽一一回答,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及天邺城药室的那件事。 第62章 明心 天色泛白,淡淡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远处的山峦在这朦胧中若隐若现。 月族营地之中,月族人早早起来,在宽阔的校场上正热火朝天地训练着。 他们身着整齐的服装,身姿挺拔,面容刚毅。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映照出他们额头上晶莹的汗珠。 他们喊着响亮的口号,步伐整齐有力,手中的武器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纪律性,展现出坚韧不拔的意志和训练有素的素养。 月蔓在一旁严厉地注视着,不时大声呵斥着动作不够规范的族兵,要求他们重新来过。 整个训练场上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氛,族兵们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他们深知,只有通过这样严格的训练和操练,才能在战场上保卫家园,奋勇杀敌。 不远处的药帐中,月秋乔翻了一夜古籍,终于找到宣凌允所中之毒。 那毒却是让人难以启齿。 它本名叫作奴颜,是一味慢性毒药,服用者如烈火烧身,痛苦不堪,本来是妖族用于惩罚族中罪奴的。 后来不知谁发现,中毒之人与人交合,可以缓解药力。但它有些副作用,服用者一经交合,这一辈子将无法离开另一个,永远成为他的奴隶。 至此,这种毒改名为媚里娇,常被妖族当作春药,用于驯服床奴,服用者欲火焚身,急需与异性行房事,方可解除药效。 这种毒还有一种功效,它会将服用者隐藏在内心深处,连他都不知道的欲望激发。 不过,这种毒可以解,在南方有一个叫鬼沼地方,沼泽中生长着一种名为凌波仙的花。凌波仙花身纤长,洁白如雪,香气四溢,宛如凌波仙踩水。 它所生长的地方常年结冰,周围还有妖兽看守。妖兽名为蟾鱼,身似鱼,头似蛙,有四足,可在陆地与水中行走,喜藏于沼泽中,以长舌将其拖入沼泽中杀掉。 看到这里,月秋乔也松了口气,准备吃了早饭后,再去找宣凌允,告诉他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人族营地,人皇帐。 “哥~” 月泽衣着单薄的坐于床榻之上,一双美眸含情地看着他。 他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修长而白皙的小腿露在长袍之外,相互交叠,翘着一只如玉的脚足。脚踝处系着一条穿着玉质铃铛的蓝色绳子。 月泽见宣凌允没有反应,美目微嗔,长腿微移。 在一阵阵悦耳的铃铛声中,他压在宣凌允身上,伏低身子,凑在宣凌允耳边,吐气如兰,“你可想要我。” 宣凌允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一张俊脸通红。 他怎么又做了这个荒唐梦 忽然,他整个人僵住了。 宣凌允僵硬的低下头。 只见苍凉荒芜的高原上矗立着一座大山,山披青衣,唯山顶受光雨青睐,绿意更浓。 无耻! 宣凌允脸蛋爆红,下意识伸手拿枕头将小山压下去。 他体内的毒素也因为他的心思爆发,宣凌允难受的皱了皱眉。 而这一幕,正好被来找他的月泽看见。 月泽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关切地问道:“毒发了吗?我带你去找乔姐。” “等等!我换身衣服。” 宣凌允面色微变,他绝对不能让月泽看见他现在的状态。 “衣服一会儿再换,保命要紧。” 月泽二话不说连人带铺盖的抱着他跑去月秋乔的医帐。 一路上,宣凌允的脸红的可以滴血,他现在恨不得将自己埋在铺盖里面。 他好歹也是一族之长,就这样被月泽抱着跑了出来,他以后该如何面对手下的士兵。而且,他现在这个状况,怎么见人? 月泽不知宣凌允所想,心中全是担心。他抱着宣凌允飞快的穿梭在帐篷之间,很快就来到月秋乔所在的医帐。 “乔姐,救人。” 月泽抱人闯入医帐,医帐内并没有月秋乔的身影,他垂眸看见宣凌允因为强行压制毒药药效时紧皱的眉头,心里一阵心疼。 月泽舍不得他再跟自己到处跑,便将他留在这里,并在他身边设了结界,防止他做出一些荒唐的事,然后自己跑出去找人。 宣凌允靠在案上,脸色红的不正常,此时药效发作,他全身如烈火焚烧,身上烫的实在受不了。他伸手拿起月秋乔放在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猛地灌入口中,平息体内的燥意。 无意间,他碰掉月秋乔放在桌上的书。 宣凌允强撑着身子,伸手将书捡起,里面的一张纸顺势掉了一角出来。他好奇的翻开书籍,目光触及书上面的文字时,整个人愣在当场。 书上说,媚里娇不仅是一种春药,还可以激发人的心底深层的欲望。 看到这这段话,宣凌允又想起今早的梦。 他眼神变了又变,眼中除了药效带来的情欲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宣凌允自己也十分震惊,他从来没想过他竟然对月泽抱有这种……肮脏的想法。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他对待月泽总是不同,几乎可以说是宠溺过头。 月泽想要的,他从未拒绝过。 宣凌允垂下眼眸,想起宣哲桑的劝诫:“陛下,今日月少主行事太过分,木时好歹是同盟,他如此折损,实在是欺人太甚。” “皇叔,若不是木时挑事,辱他亲人,阿泽又何至于生气教训他一顿。” “陛下,你一贯纵容他,只会让他得寸进尺,让众族心生间隙。” “我知道,木时那边,我会让人以阿泽的名义去给他赔不是。” 他抬眸看了看宣哲桑,见他脸色还是难看,旋又补充了一句,“皇叔,阿泽性子傲,现在正在气头上,等晚点,我亲自去说说他。” “罢了!” 宣哲桑轻甩衣袖,叹了一口气,他把宣凌允送去月河时就该想到会有如今的结果。 想起军中还未处理的事,宣哲桑向宣凌允告了一句退,转身离开,临出门时,他劝诫道:“陛下,你是人灵联军共主,该以大局为重,莫要感情用事。” 说完,他推门离开。 宣凌允想着,思绪不由得落在月泽身上,如果是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法是这样,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宣凌允只道一句荒唐。背德这种事,他敢做吗?他舍得让月泽去做吗?舍得让月泽与他一同被天下议论、背负骂名吗? 不,他不敢,他也舍不得。 月泽是天上孤月明亮而皎洁,他于世间、于他都是不可磨灭的痕迹,亦是他黑暗中寻到的一束光。 等到月泽回来,宣凌允虚弱的坐在一边。 月秋乔上前检查一番,给他扎了几针,暂时控制住毒性。 “乔姐,他怎么样?”月泽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她顿了一下,对着宣凌允嘱咐道:“禁思!” 意识到自己情况被月秋乔发现,宣凌允脸色暴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明白。” 两人的谜语打得月泽有些不解,不过,他很快就不注意了。 月秋乔站起身,从书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他,柔声道:“阿泽,你得去鬼沼一趟。” 月泽接过纸一看,纸上画着一朵白色的花,花旁用小字写了几行。 他看完纸上的内容,点点头,随后将宣凌允安送回去,又安排好一切,孤身踏上去往鬼沼。 第63章 鬼沼之行 疾行数日,月泽终于赶至长魍山下。 夕阳斜斜地挂在远处的山头之间,散发着一天最后的余温,夜幕逐渐笼罩山林,山间的风夹杂的腥臭味吹来。 月泽看着连绵不断的山脉,心念一动,放出数十只谍羽,随后径直上了山。 山高林密,太阳西落,不过多时,天空中最后一抹光消失殆尽,林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月泽幻了几只离火蝶,照明空间。 没走几步,月泽眉头就是一皱,林间隐隐有股微弱的妖气,同时,他感应到暗中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 月泽装作不知继续向前走。 突然,他身形一闪,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暗中的妖物见月泽消失,连忙放出灵力查探,却发现月泽已行至山腰,被一道结界挡下。 他连忙从树中冒出一个头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无人,才化了形,跟了上去。 那树妖长得一言难尽,只能用绿色形容。绿色的头发,绿色的脸,身上穿得还是绿色叶子组成的衣服 月泽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他手中灵力流转,只要他愿意,他当场可以杀了他。 月泽却没有动手,安静的看着。 他倒要看看,这只妖想做什么? 半山腰处,月泽手持微茫,剑上灵力流转。 他抬手挥出一剑。 这时,一道绿影猛地窜出来,硬生生抗了他一剑。 树妖拦在结界前,气息虚弱地说道:“仙师,里面危险,不能去。” 他眼神恐惧,双腿打颤,却还是挡在结界前,阻止月泽过去。 月泽居高临下的看着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那小妖居然被吓得摔倒在地上。 但他依旧伸着手,阻拦月泽。 月泽见状,轻啧一声,一只小妖而已,不足他出手。 他抬手便是一剑,只一剑,眼前的结界就碎了。 结界前的小妖突然口吐鲜血,一脸恐惧的看着月泽。 看到吓瘫在地的小妖,月泽忽然来了兴致,他缓步走向树妖,“小妖,你拦得住我?” 树妖害怕的不断往后面,声音颤抖着说:“我、我、我不是诚心想、想拦住仙师的,只是,只是,山后的鬼沼中生活着一只大妖,十分厉害。” “那你觉得我厉害?还是他厉害?” “我、我……” 树妖话都没说完,竟然被月泽吓昏了过去。 月泽轻笑了一声,抬脚踹了踹树妖。 树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月泽指尖微动,手中多了灵链,灵链的一端系在树妖身上。 他拖着树妖,继续前行。 空中隐隐传来一阵恶臭。 月泽皱着眉,继续往里面走去。不过多时,他就被面前腐臭又稀稠的泥地逼停下了脚步。 他目光一扫,观察四周的环境。泥地坑坑洼洼的,没有几只活物,看起来阴气森森,整个沼泽地上方都弥漫着黑色的瘴气,沼泽表面不时冒出几个水泡,炸开后释放出难闻的气体。 周围的树木皆是光秃秃的,其间错杂交织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部分藤蔓紧贴水面生长,牵扯出暗绿色的苔藓,密密麻麻地覆盖着,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抬眸,一抹雪色映入眼帘。 在沼泽的中央,竟然盛开着一朵洁白如雪的花朵。这花比书上描写的还要美丽还要洁白。 月泽扬手将灵链一端的树妖甩在沼泽中。 树妖好似没有知觉,依旧一动不动。 看着他被沼泽吞噬的身子,月泽垂眸冷笑。 就这点小伎俩吗? 他身形微动,极速向凌波仙飞去。 半空中,一道道泥剑突然从沼泽中射出,速度飞快。 月泽感受到杀意,抬手就凝结一个阵法,那些泥剑打在阵法上,就像打在棉花上,没有一丝力量。 一击未成,蟾鱼在沼泽中飞快游走。蟾鱼藏在沼泽中,整个沼泽里都是他的妖气,让月泽不好判断他的方位。 月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沼泽,试图寻找到蟾鱼的踪迹。 在哪! 月泽眼神一凛,抬手就是一击,灵力在沼泽中炸开,一个庞然大物被炸出来,蛙头鱼身,四足,样貌十分丑陋。 瞬息之间,蟾鱼又跳到沼泽中。 他藏身于沼泽,伺机而动。 忽然一道寒光,月泽向左一躲,才看清是一条舌头。那舌头十分灵活,对月泽穷追不舍。 月泽打了一下,蟾鱼吃痛的收回舌头,抱着舌头吹气。 月泽又一道灵力袭去,蟾鱼连忙钻回沼泽之中。 一人一妖就这样交手几十下,最终以月泽胜结束战斗。 蟾鱼身受重伤,被困在阵中。 月泽清扫他一眼,飞身落在以花为中心的一片薄薄的冰面上。 他目光微凝,唇角带笑,伸手去摘白花。刚摘下白花,那花在月泽手中化为一道白烟,直往月泽鼻子中钻。 他的身躯摇晃数下,旋即轰然倒下。 随着月泽倒下,困住蟾鱼的阵自动解开。 蟾鱼笑得一脸猥琐,飞身落在月泽身边,打量得看着月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痴迷。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下意识伸手……但是面色微变,迅速收回手,以灵力绳索拖着月泽来到沼泽底。 沼泽底下,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蟾鱼走进宫殿,立刻迎上来数名美貌男女,他们身材姣好,穿着清凉。 其中两名男子从他手中接过月泽,跟在蟾鱼的后面把月泽架了进去,放在大殿上,而蟾鱼坐在主位上。 只见一名女子在墙上按下了什么开关,地面突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一个椅子,他们将月泽锁在椅子上。 做完一切后,他们回到蟾鱼身边,跪在蟾鱼身上。 蟾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一名美貌男子接过,走到月泽身边,放在月泽鼻下。 鼻尖环绕一股异香,月泽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皱着眉头睁开眼,打量四周。他看见自己被困在椅子上,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分毫,体内的灵力也被封住。 那异香可解除昏迷,同时让人短暂失去灵力。 蟾鱼坐在高位,搂着名女子,大手不安分的在女子腰间游走。 “卑鄙、无耻、混蛋,阴险小人,不,阴险小妖……” 月泽用他知道最为肮脏的词,不停的咒骂着。 蟾鱼轻笑一声,随手推开身边的女子,衣衫不整的走到月泽身前,挑着月泽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 月泽愤怒地偏过头,却又被他捏着下巴扳了过去。 蟾鱼摩挲着月泽的下巴,犹如痴汉般的看着月泽,眼中满是恶心的欲望。他缓缓开口,满脸势在必得地道,“我第一次见过这么美的。你会是我的,好好学着点。” 蟾鱼发出来的声音嘶哑粗粝,难听至极,让人听了都有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不是蟾鱼不想动,而是他明白,没有调教过的玩起来,可是会危及生命的,这是他用一只眼睛换来的教训。 他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蟾鱼做回主位,不知从何处冒出三四名女子和男子,他们围在蟾鱼身边,样貌各有特色,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眼中深处的死寂。 他们围在蟾鱼身边,一双玉手在蟾鱼身上游走。蟾鱼脸上露出十分享受的神色,身上的衣服被也人缓缓脱下, 突然,一个男人爬上他的身。 第64章 不该碰的人 “别看!” 一道温柔却带着怒气的声音在月泽耳边响起,还不待他弄明白,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而他落在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中。 “哥,你怎么来了?”月泽不解地问道。 宣凌允没有回答,冷眼望着在主位上苟合的人与妖,眼神阴翳,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们怎么敢在他眼前做出这种腌臜之事。 宣凌允气急了。 只要想到月泽被人这样对待,他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 无人注意到,椅子上的月泽双目无神,呆呆的坐在那。 宣凌允手起刀落,蟾鱼还没明白,就被斩杀,还一副沉迷于情欲中享受的表情。 他随手丢了一个法术过去,一场大火瞬间燃起。 直到高台上烧的一干二净,他才放开挡住月泽视线的手。 月泽睁开眼,望着一地灰尘的玉台,不满地抱怨道:“你怎么把他们杀了,我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宣凌允在头上敲了一下,“不必作贱自己。” “什么嘛?我哪有,我这还不是想着跟着他能快点找到。”月泽不满地反驳道。 他挥了挥手,椅子上的月泽就化作一个纸人飞到他的手中。正当他想要将其收起时,却被宣凌允先一步夺了过去。 “脏了。”宣凌允道。 月泽有些惊讶的望着宣凌允,“这个很难做的。” “我以后还你一个。” 他们靠的很近,四眼相对,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起来。 月泽无措的眨了眨眼,宣凌允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哥?” 月泽愣愣地问了一句,他的眼神犹如山泉般澄澈,浅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担忧和疑惑。 宣凌允回过神来,他移开目光。 没想到,短短几日,他对月泽的心思竟越发深沉,只见他被人那般对待,心中怒气暴涨,恨不得将那妖碎尸万段。 哪怕知道那只是一个纸人,可看着他好奇的盯着他们做那等肮脏的事,心里还是不爽极了。 就在这时,一只谍羽飞了过来,在两人身前盘桓一圈后,又飞走。 “哥,我们走。” 月泽也顾不得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拉着宣凌允迅速跟上飞远的谍羽。 谍羽回来,必是找到凌波仙的踪迹。 他们跟着谍羽,一路向着宫殿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人,或生,或死,或骨瘦如柴,唯一不变的是眼中的麻木。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座白玉砌成的宫殿。 宫殿内空旷无比,只有在宫殿的正中央,有一汪清泉,清泉中,一株白色的花在水中亭亭玉立。 月泽面色一喜,伸手去采摘池中凌波仙。 霎时间,异象突生,一股毫无反抗余地的吸力自月泽指尖传来,身周的空间突然碎成镜片,直直被拖入空间旋涡消失不见。 月泽望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眼中浮现一阵茫然。 他不是在鬼沼吗?怎么回到宗祠了。 有人在窥探他的记忆。 月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藏于袖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阿泽,发什么呆呀!还不快过来。”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 月泽抬眸过望了去,高台之上月如风正宠溺的望着他。 阿爹? “来啦!” 月泽笑着应道,快步走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异变再起,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月如风身后,紧接着月如风身体一僵,一柄锋利的剑从他的胸腔之中穿出,鲜血不断的喷涌而出。 “爹!” 月泽目眦尽裂,喉咙里发出近乎野兽般的嘶吼。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而月如风身后的人用力一推,他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被推飞出去,露出身后那张月泽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脸。 月泽飞扑上来,接住月如风掉落的身子,手中灵力疯狂的注入他的体内,语无伦次地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怀中人的身体渐渐冰冷起来,月泽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阿爹!” 宣凌允看着这幕,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坚定和冷漠取代。 “杀!” 闻言,月泽猛地抬头看向宣凌允,眼中是愤怒、悲伤、不解,掺杂了太多情绪。 宗祠之内,惨叫声四起。 月泽抬眸横扫一圈,目眦欲裂,无数月族人惨死在人族剑下。 “宣凌允,你在做什么,快叫他们停下来!停下来!”他愤怒地吼道。 惨叫声依旧不停,月泽放开月如风,加入战场,手中微茫剑舞得虎虎生风。 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然而月泽心绪失控,手下章法凌乱,一招不慎,被人制住,锋利的剑刃顶在了他的喉咙处,只要再前进一寸,便是鲜血飞溅。 月泽一身狼狈的跪在地上,盯着宣凌允的眼神更是透着浓烈的杀意,像是随时都要将他撕成碎片。 那人却是缓缓走来,手中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胸口,月泽先是一怔,而后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宣凌允!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啊!” 月泽凄厉的质问,字字泣血,话里行间都带着惊天骇浪的怒气以及……恨意。 他想不明白,为何一向与月族交好的人族会攻入月河,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宠溺他的宣凌允会亲手杀了他。 自始至终,宣凌允面对月泽的质问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月泽凄然一笑,一把将胸口的剑拔出来,仿佛身上没有痛感一般,决绝而悲凉,任由鲜血喷洒出来,溅到月白色的衣服上,衣服变得斑驳不堪,触目惊心。 他挣扎站起身来,任由刀剑刺在身上,留下一个个血色窟窿。 周围的人也惊了,下意识的看了宣凌允一眼。 宣凌允却面无表情,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隐隐之中,他似乎又在期盼着什么。 月泽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他只知道他灭了自己的族。 月泽朝宣凌允猛地冲了上去,微茫再次出现手中。 众人顿时一惊,手中的刀剑纷纷落在月泽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不够,不够,还不够,还杀不了他。 月泽挥剑挡下攻击,目光死死的盯着宣凌允,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不知谁拍了他一掌,整个身体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高台上的座椅上,殷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在座椅上蔓延开来。 “轰隆”一声。 他身后的石壁突然裂开个口子,竟是一道石门。 月泽猛地一惊,连忙转过身去,石门在缓缓打开。 “想逃!” 一个男子飞身上高台,一剑刺在月泽的左肩,他刚要说些什么,抬眸便愣在当场。 漆黑的山洞中,一株巨大的月槐树撑天而起,这月槐树枝叶遮天,树高千丈,树上开满了鹅黄色泛着荧光的花朵。 月泽垂眸看向肩上的这一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扯唇轻笑,猛地拍开男人,拖着重伤的身体,快速冲到月槐树下,拿起桌上供奉的玉牌,骂道:“宣凌允,你就为了这个东西,屠我全族。你想要,我偏不如你意。” 月泽没有丝毫的犹豫,五指用力一捏,“咔嚓”一声,手中那不过巴掌大小的乳白色玉牌瞬间被捏碎。 嗡! 乳白色玉牌被捏碎的瞬间,化作漫天光点,疯狂的涌入月泽的体内。 忽然,一道月白色光柱冲天而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直穿云霄。 弹指间,灰暗的天空被那月白色光柱照亮,宛若白昼,而后那道月白色的光柱猛地炸开,一圈无形的波纹荡开,扩散得很远很远。 巨型阵法笼罩住整个月河。 刹那间,天地流转,日夜骤变,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消散。 第65章 三十六阵 外界。 宣凌允如鬼魅般穿梭在黑衣人之间,手中的长剑疯狂地收割敌人的性命,眼角余光却落在水池中的凌波仙上。 突然,一个黑衣男子猛的从凌波仙中飞了出来,狠狠的砸在地上,他的身上布满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紧接着,月泽提着滴血的微茫,缓步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在宣凌允身上扫过,随后又落到那男子身上。 月泽脚下不急不缓迈了几步,却瞬间便到那男子面前。 微茫剑身鲜血满浸,殷红血液顺着剑身往下划过,一滴一滴,争先恐后从剑尖滴落在地上。 瞧见那柄剑,那人面露惊恐之色,一点一点向后爬去,手下一片黏腻他也顾不得。 惶恐间,他的后背撞在一具温热的墙上。 他僵硬地扭过头,瞳孔猛地一缩。 身后赫然是一座尸山! 另一边,宣凌允解决掉漏网之鱼,提着剑落在月泽身边,居高临下的冷声问道:“主使是谁?” 月泽无动于衷,冷漠的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眼里一片冰冷。 宣凌允中毒,鬼沼之行,所有的一切看似没有关联,却被一条线串在一起,那就是他。 他们早料到了宣凌允中毒,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做了这么大的局,引他过来,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月泽的眼神闪了闪,眸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快说。”宣凌允继续逼问道。 在此期间,他已经断了那人一手一腿。 那人始终不看他们一眼。 忽然,他抬起头,一脸冷笑的看着他们,旋即,身上灵力突然暴涨。 “他要自爆!” 宣凌允面色一变,转身扑在月泽身上。 到了这种地步,那人也知道再无退路,所有力量已经汇聚到了他的灵海,身体像是吹了气球开始充大,他的脸上满是疯狂。 眨眼间,那人竟然“嘭”地一声炸开了。 就在宣凌允护住月泽的那瞬间,一股狂暴的力量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向着四面奔涌而出。 然而下一刻,一把冰冷至极的利刃刺进他胸膛。 “噗”的一声轻响,完全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 锋利的匕首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静静地,静静地望着手中紧紧攥着匕首的月泽。 “窥探我的记忆,你也配!” 月泽在他的耳边轻语,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惶,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若不是自己因人而乱,这等幻术怎么可能迷的了他。 吃一次亏,怎么能吃二次。 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动月族者,死! 月泽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 “阿泽……” 宣凌允满脸不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里面写满了受伤和疑惑。 “别叫我,你不是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泽打断。 随即,月泽一把将匕首拔了出来。 霎时间,黑雾涌了出来。 月泽眼神一凝,一掌拍飞他,随后飞速后退,警惕的盯着黑雾。 就在这时,黑雾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鼓掌之声,然后便是哈哈大笑声:“佩服佩服。” 只见一群不速之客踏雾而现。 为首鼓掌那妖,身材魁梧,面容英伟,气势不凡。 地阶十段,能打。 月泽的视线落在为首的那妖身上,见他衣角的朱雀纹,目光忽的一凝,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南宫。 这里面也有他们的手笔。 月泽忽然想起宣凌允的猜测。 心中下定决定,等有空告诉宣凌允南宫的真相。 “在下昶宁,南宫十二翼之一,恭候月少主多时。” 他优雅的向他行礼,姿态温文而优雅,一点也没有树林中树妖的狼狈模样。 在他行礼之间,其他妖怪就已经展开架势,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月泽围了起来。 月泽嗤之以鼻,都是心机重的人,何必假惺惺。 忽然,他的肩上一阵阵发热,滚烫的温度透过轻薄的布料,渗透到他的身上。 月泽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目光微沉,在识海中对宣凌允说道:“无事,我能处理。” 宣凌允传送而来的是一抹灵识,先前月泽被扯进幻境之时,只能将他强行送了回去。 一礼完毕,只见昶宁突然出现两面黑色旗帜。 其他妖怪闻旗而动,他们步法玄奥,剑法凌厉,根本不给对方一丝喘息时间。 三十六杀阵! 月泽眼神一沉,暗暗运转灵力,然后身形闪动,瞬间来到了昶宁的身躯前,冷笑了一声后,毫不犹豫的刺出一剑。 却不料异象频生,一把长剑斜刺而进来挡了他的攻势。 紧跟着,数十剑接踵而至,剑剑直击他周身各处命门。 月泽神色一肃,不退反进,浑厚的灵力注入剑中,竟生生折了那妖的剑,朝着昶宁刺去,破了他们的杀招。 昶宁面色一变,慌忙连退数步,手中旗帜迸射出两道狰狞鬼面,张牙舞爪的朝月泽扑来。 月泽面不改色,体内灵力疯狂运转,手中微茫泠泠作响,发出耀眼的银色光华。 他猛地向疾来的狰狞鬼面一劈,冷喝一声“破”。 霎时间,两股力量在虚空中相碰,爆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芒,犹如璀璨星辰炸裂。强大的能量波动向四周疯狂蔓延,所到之处,洞壁都出现了丝丝裂痕。 月泽身形未定,三十六妖又缠杀上来。 他一边抵挡他们的攻击,一边寻思着破阵,目光流连在众妖身上。 三十六杀阵,地阶连环阵,共有三十六个阵,三十六阵眼。月泽每破一个阵,阵法就会发生变化,形成新的阵。若想破阵,需要让他运转三十六圈,达到阵妖合一。这时,阵眼才会重聚在某一妖身上。 只是,这个过程漫长,入阵之人极其容易因为力竭而亡。 如若是别人,怕是心中担忧,强行破阵。 可他们困的是月泽,其他不说,光灵力这一点,月泽就远超别人,更何况,月泽与宣凌允同契相结,灵力可以共享。 月泽在识海中与宣凌允说了一声,待得到宣凌允的允许后,便引他灵力为己用。 眼见三十六杀阵就要运转完三十六圈,月泽却看不出任何疲意,昶宁心中隐隐担忧起来。 要在这样下去,这阵迟早要被破。 他眼神一暗,手中又多出了四面黑色鬼面旗帜,然后轻轻抛到了半空之中。 六面黑色小旗突然散开,旗帜扬起,悬浮在半空之中,六道黑色光柱,由旗帜中涌出,没入到地上,化为牢笼,将周围千丈空间,全部锁死。 昶宁狞笑道:“这六面旗帜名为六轮鬼煞阵,能封空间,引鬼煞,你就给我乖乖的等死吧!” 月泽眼神一凝,果然感觉这六面黑色旗帜封锁之下的空间,如同凝固,在这空间之内,自己身上仿佛背负着千斤巨石,就连速度似乎都要比平时慢上许多。 不过片刻,他就被阵中激荡的鬼气所伤,身上多了数道入骨的伤痕。 月泽沉下心去,横剑胸前,做出一个狠绝的姿势,随即扬起手中银色轻剑,一剑劈出。 月现星没,正是揽月剑法第四式风月无边,面对着昶宁这种对手,绝对不能有丝毫保留。 一道道流光,从银色轻剑上激射而出,浩浩荡荡,宛如漫天流星呼啸而出,直奔昶宁而去! “不自量力!” 昶宁冷喝一声,手指飞快掐诀,一道道森然鬼气从其身上飞快掠出,与阵中鬼气合二为一,化成巨型鬼龙,瞬间搅碎这满天星河,将月泽这揽月剑招中最强的杀招,轻松化解。 但下一刻他面色骤变,月泽竟已经破了三十六杀阵,杀到他面前。 他慌忙掐诀,收回布阵的六面旗帜,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个环形的防御圈,将他护在了里面。 面前却无一人。 他瞳孔猛缩,眼中露出极具骇然之色。 糟了!虚招! 同一时间,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从而降,像一座无形的大山一般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上。 天阶?! 昶宁脸色狂变,猛地抬头看去,就见到不远处的上空,月泽凌空而立,他的身后悬着一轮月影,清冷的光辉绽放开来,千丝万缕,像是千万柄利剑,于刹那之间锁定了他。 月泽一剑挥下,光芒暴涨,漫天月辉随之而下,直接将昶宁全部吞噬了进去。 一片光影之后。 昶宁所在之地已经是废墟一片。 第66章 拔毒 望着地上残留的树皮,月泽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他指尖微动,树皮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皮真厚,迟早一把火烧了你。” 昶宁一退,幻境自然而然的破了。眼前的景象如破碎的琉璃般迅速消散,真实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 这时,他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这哪是什么宫殿啊! 不过是个破败不堪的洞穴,无数森森白骨堆积成山,山脚还有数十具新鲜的尸体。 在山洞深处的水池中,盛开着一株洁白如雪的花,花开数枝,丝丝寒气溢出,甚至连池边新鲜的尸体上都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月泽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器具采摘起来,却不料,他刚摘下的凌波仙瞬间枯萎。 与此同时,识海中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月泽手下动作一顿,紧张的在识海中问道:“哥,怎么了?毒发了。” 月泽心火如焚,面上焦急之色尽显。 他不在宣凌允身边,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如何,乐不乐观,身边有没有人。 宣凌允的灵力强悍,能够暂时能压制住毒素,但他在这边引用了不少灵力,再过不久宣凌允也会变得有些力有不逮。 想到这里,他的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着急:“你先去找乔姐,我尽量快点回去。” “无事,我能控制的住,你别急。”宣凌允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缓地说道。 只是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脸上浮现大片红晕。他扶着案桌的手也越发的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听到这话,月泽心中更加慌乱,哪怕宣凌允在努力控制自己,他依旧听得见他声音里的颤音。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凌波仙之事,否则一旦宣凌允支撑不住那就麻烦了。 “好,我不急,你快点去找乔姐。” 他强迫自己冷静静下来,仔细观察水池之中的花。 猛然发现凌波仙所在的位置不对。 他初见凌波仙时,它位于水池中央,洁白无瑕,此时,它竟然靠近岸边,整个花身微微泛着粉色。 月泽的目光落在横躺在水池边的那半具尸体之上,略思沉吟,就在手臂上划下了道数寸长的口子,猛地将受伤的手臂沉入水中。 鲜血在水中蔓延开来,宛如一缕红纱,若沉若浮,若隐若现。 凌波仙闻见鲜血的味道,根系轻移,慢慢攀附在月泽手臂上,水晶般的花根顺着划开的伤口伸入,随后扎根。 月泽缓缓的将手拿出来,仔细观察凌波仙的状态,见它未呈现枯萎的痕迹,反倒是越加娇艳,心中一喜。 成了。 他连忙在手上设了一个防御阵法,将其护在其中,飞身便往山下赶去。 他按捺住心中紧张焦虑,御剑疾行,灵力用尽便换马而行,终于在第二日午时赶到葛陇山。 人灵驻地。 蔚蓝色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极速坠落在人灵驻地。 刚跳下剑,月泽身形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但他顾不得,连忙冲进人皇帐,帐中没有一人。 月泽眉头一皱,眼中浮现一丝疑惑,宣凌允不该在这里休息吗? 他微微凝神,借助同契阵定位宣凌允,等找到宣凌允的身影时,眼中疑惑越发加深。 他怎么在自己的帐篷? 月泽寻人而去,只见宣凌允昏迷不醒的躺在自己床上,月秋乔正坐在他的床边替他施针。 见到月泽闯进来,月秋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葛陇山与鬼沼相聚数万里,来回需要数日,更别提加上寻找凌波仙的时间了,怎么算也不可能是四日。 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眼里的血丝,月秋乔便什么也明白了,心疼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月泽强忍不适的摇摇头,接着关心地问道:“乔姐,他怎么样了?” “毒素暂时控制住了,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月秋乔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放入药箱,站起身来。 她望着缠绕在月泽手臂上的血红色的凌波仙,疑惑地开口道:“这是凌波仙?和书中说的不一样。” 此时,凌波仙吸足了月泽的血液,红的妖艳。 她的目光看见扎根在月泽血脉之中的根须,脸色骤然一变,伸手捏在月泽手腕之上,替他把起脉来,脉象有些虚弱,但还算平稳,估摸着是灵力使用过度,又受了伤,流了不少血,还用血液滋养凌波仙,有些内伤和血虚。 把完脉后,月秋乔才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玉瓶,倒出一颗浅红色的丹药习惯性的塞进月泽的嘴里,随即反应过来,月泽已不是小孩,她有些尴尬的将玉瓶递给月泽,嘱咐道:“这药你拿着,每日一颗。”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草药味便在口中溢开,带着点甜甜的味道。 月泽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胸口的疼痛感和经脉中隐隐的酸涩感都消失了。 “好的,谢谢乔姐。”月泽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这花怎么处理。” 宣凌允中毒已有数日,在这段时间内,妖族曾数次前来攻营,宣凌允却久未见出战,营中难免多了一些流言。 现在既然有了药引,那自然是越早治疗越好,一来月泽也不希望宣凌允遭受毒素的折磨,二来也是稳定军心。 “跟我来。”月秋乔说了一句,随后就率先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就遇到了赶来的宣哲桑。 月泽回来的动静不大却也不小,足够引人注目,毕竟这个世间不是人人都能御剑飞行,而宣哲桑正是闻声而来的人。 “月少主。” “启王殿下。” 几人相互行礼道。 一礼完毕,宣哲桑的目光被月泽手臂上的凌波仙吸引,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凌波仙不是白色的吗?怎么是红的。 “这是凌波仙?”他疑惑地问道。 “嗯。”月泽点点头。 宣哲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隐隐明白了什么,旋即微敛着眉宇,开口道:“我去看看凌允。” 见他如此关心宣凌允,月泽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不喜宣哲桑是真,但宣哲桑对宣凌允好也是真。 有时月泽也会烦恼,该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是随着两人之间交集加深,月泽也明白宣哲桑是一个可共事的人。 如果去掉他的一些小心思,月泽不介意为了宣凌允与他交好,只是可惜了,他的心思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月泽眼中的神色暗了下去。 随后跟上月秋乔的步伐,与她一同离去。 为了避免路上有人发现,月泽在手臂上施了个隐身咒,隐去凌波仙的身影。 第67章 炼药 月族医帐。 他还未走近,便听到帐篷内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看样子,他走的这几日,人妖之间并不和平。 “少主。” “少主。” 这短短一路,便有不少人撑着虚弱的伤体,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用沙哑的声音向他问好。 月泽浅浅地点了点头,跟在月秋乔的后面进了药帐。 药帐内有十几个人在忙碌,其中有个女孩见到他,眼睛瞬间亮起来,兴冲冲的小跑过来。 “少主,秋乔姐。”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后,便安静的退在一旁,只是她看向月泽的眼里,隐隐有几分期待。 “玲珑姐。” 月泽笑着喊了一句。 这个女孩名为月玲珑,长他两岁,与乔姐一样在太叔公身边学习医术,小时候经常带着他玩。 “嗯。” 女孩轻应一声,白皙的小脸上浮上一朵红云。 但这一点,并没有被月泽注意到。他现在整颗心都在月秋乔身上。 只见月秋乔从药柜上取了天草子,独梦觉,夜合欢,凇子玉,复轮藤,山海草六味草药,然后引着月泽去了药帐内室。 内室里摆着一个药炉,那药炉看起来有些陈旧,表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炉身微微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仿佛在诉说着它曾历经无数次的熬制。 月秋乔让他坐在一旁,自己则是准备盛放凌波仙的用具。 待弄好一切,她戴着澜云纱做的手套,试探性的抚上凌波仙的花茎。 不知道是不是吸饱了,凌波仙未对她的动作做出反应。 “我要将它拔出来,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月秋乔抬眸望着他说道。 月泽轻“嗯”了一声,这凌波仙除了吸他的血来着,好像就没有别的动作。 月秋乔动了动花茎,然后伸手将它抓住,先是试探性的拉了拉,月泽只觉得某处隐隐作痛,皱起了眉头,“继续。” “好。” 月秋乔见他没有异样,加大了力度,慢慢的往外拉着,可她却觉得这凌波仙似活了一样,一直往里钻着,亦或者它抓住了什么。 一开始月泽还能忍受,可是很快他满头大汗,心脏处似乎被什么抓住了一样,疼到他难以呼吸。 “继续。”月泽忍受着剧痛,颤抖着声音说道。 月秋乔望了他一眼,加大力度。 “唔!” 拉扯间,忽地听见上方溢出一声疑似痛苦的闷哼,她抬头一看,只见月泽脸若白纸,紧咬着下唇,丝丝血迹自唇角溢出。 “阿泽。” 听到月泽痛苦的呻吟声,月秋乔急的停了手,可却又不敢松手,怕前功尽弃。 “无事……继续。” 月泽捂住心口,疼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月秋乔看看已经拔出来的大半花根,又看看随着根须被扯出来的鲜红血管,只能狠了心,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用力。 啵! 月秋乔一下子将凌波仙连根拔起。 与此同时,月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月秋乔连忙扶住月泽倾倒的身体,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极了。 月泽心口疼的没有力气,连呼吸都是有气无力的,好一会儿感觉到疼痛消失了一点,才缓过劲来。 “我没事,乔姐,你先替他炼药。” 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月秋乔又气又心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站起身将凌波仙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玉盒里,然后回来帮他止住血,随后又塞了他一颗绿色的药丸。 她就着帐中的药炉,启动灵焰,炉中火焰渐燃渐旺。 待达到一定温度,她才将药材一味一味的放入。 每种药材炼制时所需的温度、时间都不一样,药材加入的先后顺序自然也不一样,这一切都需要极致的注意力。 她无心关注外面环境,护法一事便落在月泽肩上。 护法一事事关重大,不得有失。 月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静静的坐在一旁闭目养息,同时,灵识覆盖大半个营地,为她护法。 一时间,帐篷之中除了三人的呼吸声之外,便只有那“噼里啪啦”药材燃烧的声音不停的回响着。 转眼就过了两三个时辰。 呜—— 就在这时,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月泽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觉! 敌袭! 月秋乔也被号角声惊到,心下一急,气息不免乱了几分,此声响太熟悉,每当敌人来犯时,军中便会鸣笛警示。 “凝神。”月泽提醒道。 此时正是丹药即将炼好的关键时候,万万不能有失。但他作为月族领事人,月泽不可能留在这里。 月泽起身,设了一个阵将月秋乔护在其中,又在帐篷外设了一个防御阵法。 双重防护之下,月泽才放心地说道:“我出去看看。” 他身形一闪,就已出现在军营大门处了望塔上。 数百里之外,各种图腾大旗飘扬,战鼓喧嚣,浩浩荡荡的妖族大军向前挺进,整齐划一的脚步令大地为之震颤。 咚咚咚! 对方的阵营内,战鼓齐鸣,声势浩大。 “准备战斗!” 了望塔之上,宣哲桑一脸沉静的发出指令,“弓箭手准备!” 轰轰轰! 一个个千人方阵整齐划一的迈步朝前踏进。 宣宣哲桑望着前进的妖族大军,目色一凝,命令道:“放。” 一声令下,万咒齐发,天地陡然一亮,凌空咒雨如星河倒悬倾泻而下,大地之上顿时爆响起一阵惨叫哀嚎声。 片刻之间,法术已经砸下两轮了。 山下妖军顷刻间大片大片的倒下,万千妖族被咒术所伤或所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山间。 但成堆成堆的妖军倒下,依旧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一千丈、五百丈、十丈…… “放箭!” 随着宣哲桑一声声令下,无数箭矢倾落如雨,锋利的箭矢洞穿妖族的身体,鲜血如喷泉般四下喷射。 而妖族大军早已被鲜血刺激了骨子里狂性,踏着同族的躯体悲愤的前进。 空中飞禽大军最先抵达人族军营,无数羽刃、风刃等攻击落在护营大阵之上,荡起一阵波澜。 第68章 他年纪还小,情爱之事莫染他 前面打的激烈,月族营地一片静谧。 一股淡淡的香气渐渐在室内弥漫,让人闻了后只觉得浑身舒畅,全身毛孔都舒张起来了。 月秋乔聚精会神的关注丹炉内的情况。 丹炉之中,三枚丹药渐渐成型,散发着阵阵的清香,圆润光滑的表面,浮现着一道道的纹路。 成了 月秋乔面色一喜,连忙将丹药收起,转身去月泽帐篷将丹药喂给宣凌允。 就在此时,宣凌允身上生起一阵紫雾,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自紫雾中伸出,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好久不见啊!乔姐姐。”紫雾中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 月秋乔的脖子被死死地掐住,喉咙里卡着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感觉随时会窒息而亡似的。 她条件反射地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用力地推搡,却不能撼动分豪。 很快,她就涨的满面通红,手中丹药掉了下去。 忽然,月秋乔身上爆发一阵红色灵力,顿时将千伶震飞出去。 千伶翩然落地,手里拿着月秋乔掉落的药丸,细细打量,随后直接将这枚丹药纳入口中。 月秋乔直接跌坐在床沿,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她身体微挪,挡在宣凌允身前,目光警惕的的盯着千伶。 月泽绝对没想到,千伶早已藏在宣凌允的身体上,但不是所有的人和妖都有资格站在月泽的房间里。 在千伶落地的瞬间,空间骤然变化,无数道阵法齐齐启动。 待她反应过来,周身已有数十道不同阵法将她困在里面,千伶心下一惊,眼神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刹那间,无数攻击接踵而至。 片刻之后,空余地上一撮白色狐毛。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看得月秋乔目瞪口呆。 她看着渐渐回缩的阵法,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惊惧,这是防贼吗? 但是一想到月泽平时的作风,她很快就明白了,心中暗叹:难怪他一直不喜欢别人来他房间。 这房间有命进,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出,她摇头轻笑,从星月镯中取出一枚丹药喂给宣凌允。 这时,月泽一身血气冲了回来。 “乔姐,你们怎么样了?”月泽着急地喊道,眉宇间可见急色。 “我们没事。”月秋乔道。 听到她,见到他们平安无事,月泽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走过来。 先前,他在外面打仗,感觉到自己布的阵法被人触动,心下担忧,但此时正是决战之际,月泽不能回。 等到妖族鸣金收兵,他直接冲了回来。 月泽目光骤然一紧,隐约见到月秋乔白皙的脖子上布着一抹青紫。 月泽皱着眉头快步走到月秋乔身边,伸手移开放在她胸前的发辫,随即眼神一冷。 “谁弄的?” 月泽冷声问道,声音仿佛来自幽深的寒潭,透着彻骨的寒意。 也不怪月泽生气,月秋乔脖子上掐痕,那位置,那力道,是要致人于死地的手法。 “千伶。” 听到这句话,月泽脸色阴沉如水,浅金色的眼底翻涌着杀意,似是要将人吞噬一般。 月泽眼底翻涌的杀意,看得月秋乔心惊胆颤,和他相处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她伸手揉了揉月泽的头,温柔地笑着道:“我没事,阿泽别担心。” 月泽垂下眼眸,掩去眼中情绪,软下了声音:“很疼吧!” 月泽的心也跟着放柔了,连眉眼间都温柔下来。他轻轻地将手放在她脖子前,月白色的灵力不断的修复她的伤痕。 “已经不疼了。”月秋乔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对月泽说道。 月泽点点头,眼中心疼一览无余。 “唔!” 突然一声闷哼打断两人之间温情。 两人慌忙转身过去。 只见宣凌允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 月秋乔手指搭在宣凌允手腕上,眉头一皱,手下脉相凌乱。 “乔姐,他怎么样了?”月泽着急地问道。 “药性太烈,他身体承受不住。”说着,手中就多了几枚银针,飞快插在宣凌允身上。 “阿泽,你帮他将灵力引回正轨。” “好。” 月泽凝神,引导宣凌允体内的灵力运转,待他灵力运转正常,他才分神帮他炼化药力。 月秋乔感受手下渐渐平复的脉相,若有所思的看了月泽一眼。 就在这时,宣凌允嘤咛一声,长而卷翘的轻轻颤动。 这轻微一声,惊得两人纷纷低眸看向他。 只见宣凌允缓缓睁开双眼,面前是两张熟悉的脸,一张担忧,一张眉目微皱。 “哥,感觉怎么样?”月泽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宣凌允沙哑声音说道。 他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要坐起,只是身子乏力,刚撑起一半,就软了下去。 月泽连忙将他扶住,扯过床上的枕头垫在宣凌允的腰下,让他靠坐着。 月秋乔见状,身形一转,去了外间倒了一杯水进来,递给宣凌允,目光落在月泽身上,柔声道:“阿泽,宣凌允这边刚醒,需要静养,前面刚打完一战,正忙的时候,你先去处理,这边有我。” “好。”月泽点点头,低头对着宣凌允说道:“哥,你先休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好。”宣凌允轻声应道。 待月泽离去,月秋乔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宣凌允。 “你喜欢他。”月秋乔冷声问道。 宣凌允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着道:“当然了,阿泽那么好的人谁不喜欢?” “我说的是男女之情。”月秋乔冷声道。 她向来温柔,对人待物都极有耐心。无论面对怎样的刁难和误解,她总是能以微笑和宽容应对,可今日发生之事,她绝对不能容忍。 看着她的脸色,宣凌允心中发虚,下意识的低下头去,“乔姐,我……” “是与不是?”月秋乔直接打断他,眼神凌厉的看着他。 “是。” 宣凌允避开她凌厉的目光,声音有些低沉。 “阿泽年纪还小,情爱之事莫染他。” “乔姐,我……” “他不懂这些,别因为你们的关系,让他混淆不清。”月秋乔再次打断他道。 听到这句话,宣凌允似乎想到了什么,默默地低下头去,沉声道:“我知道。” “你伤势未好,早些休息吧!我便不打扰了。” “好。” 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收拾好医具,悄然离开了房间。 一时之间,屋内只有宣凌允,他坐在床上,眉眼低垂,眼中眸光暗沉如黑夜。 乔姐说得对,阿泽对情爱之事并不懂,不能因为他混淆了亲情与爱情的界限。 可让他放弃,又如何能甘心。 第69章 哥说的,我都信 经此一役,妖族败退云中城,人族又乘机夺回得几座小城,战线再向前推进百里。 自鬼沼归来不久,便是宣凌允生辰。 月泽的帐篷内灯火通明,数张纸随意散落在地上,一阵寒风从帐篷外吹来,吹动地上的纸张,露出最下面的一张月白色的纸张,隐约是一个复杂的阵法样式。 月泽盘坐在案桌前,一只手撑着头靠在桌上,一只手拿着笔,时不时的咬咬笔头,满目愁容。 他想设计一个防御阵法,作为宣凌允的生辰贺礼。 这个阵法的防御范围足够大,需要的灵力要少。 然而这种想法有点异想天开。 通常情况下,阵法越大,需要的灵力就越多,月泽这种想法无疑是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月泽烦躁的把画了一半的图纸丢在一边。 突然,他灵光一闪。 如果将聚灵阵法并入其中,防御阵法运转间自动吸纳灵力,就可以解决大型防御阵法需要大量灵力的问题。 想到这里,月泽提笔画阵。 他时画时停,不停的修修改改,一连数日,待在房中。 时至十二月,天降大雪,三日不歇,大军受阻,暂居桂城之地。 宣凌允如往常一般在自己的营帐中批改奏章。 这时一只紫色的蝴蝶穿过帘子,停在宣凌允面前,宣凌允见状,放下手中奏章,伸出手,蝴蝶顺从的落在他手上,化作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十二月十二日,新月节将至。右下角是一个笑嘻嘻的小人。 宣凌允看着纸上的小人,眼中露出笑意,脑海中浮现月泽写下这几个字时,一脸苦恼的模样。 估计他心中暗自琢磨,我是大人,不能显得娇气,语气也不能太生硬,要不然谁都以为我们两兄弟不亲近。 眼光无意间瞟到书架上的一个盒子,宣凌允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上好的云崖石。 宣凌允满意的笑了笑,这云崖石做乐器是一等一得好,阿泽又擅埙,正好,新月节将至,做个玉埙送他,他应该会开心吧? 说做就做,宣凌允将改好的奏章放在一旁,铺好纸张,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不知不觉,天边泛白,宣凌允放下手中笔,一只玉埙的设计图跃然纸上。 宣凌允看着纸上的设计图,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总感觉差点什么。 就在他反复琢磨的时候,帐内走进两个人,一个是苏唐,一个是脸上带伤,但身材魁梧的男子。 此人是苏唐坐下的一名大将,钱辉。 “臣苏唐,参见陛下。” “臣钱辉,参见陛下。” 两人向宣凌允恭敬行礼。 “两位将军,请起。” 说着,宣凌允将桌上的画卷起放在一旁的盒子里。 “殿下,臣……” 钱辉一脸为难的看着宣凌允,牧光无意间瞟到案桌上,十二月十二日,新月节将至的纸条,他恭敬的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陛下,月少主行事嚣张,昨夜公然殴打我方将领,还望陛下严惩,以平军愤。”苏唐道。 宣凌允闻言,微皱了眉头,抬起头来,见钱辉脸上有伤,问道:“钱将军,你脸上?” 钱辉一下子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恭敬道:“还请陛下为我做主。” “出了什么事?”宣凌允问道。 “陛下,月少主,昨夜打伤我手下的士兵,我不平,与他吵了几句,就被他打成这个样子了。” 听他说完,宣凌允眉头皱的更深。 阿泽不是那种会随便动手打人的人,这里面或许存在一些误会,他一会儿去问问阿泽,看看事情真相是何。 “此事孤一会儿处理,还有事吗?”宣凌允道。 “殿下,臣知殿下与月族长手足情深,可月族长行事过于嚣张,军中对其早有不满,若再放任不管,迟早会生起祸乱。”苏唐道。 “此事孤自有思量。” “陛下……”苏唐有些着急。 “可还有事?” 宣凌允始终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可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生气了,他这个人平时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退下吧。” “是。” 苏唐无奈行一礼,面无表情的离开,出帐篷时遇见月泽。 “苏将军。” 月泽提着饭盒,笑意盈盈的向苏唐问好,苏唐轻哼一声离开。 望着苏唐离开的方向,月泽一脸莫名其妙,心中诽谤道:这大清早的,我有得罪他吗? 紧接着,就见钱辉出现。 月泽心中顿时明白,苏唐是为了昨夜的事来告状。 他一边揭开门帘,一边喊道:“哥,我进来啦。” “好。” “又来告我状啊!” “你知道啊!” “额,我也不想啊!可他们老抓着我不放,我也没办法。” 月泽无语的撇撇嘴,这群人无怪乎是说他行事嚣张、不尊君主、肆意妄为。 月泽走到一旁的案桌,一边将饭菜摆在桌上,一边说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每天就找我茬,也不想想把妖族打回去。” “昨夜怎么回事,你怎么和钱辉动起手来了。”宣凌允问道。 月泽摆菜的手一顿,随后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他们。” 他总不能告诉宣凌允,他成为他们开荤话的主角。 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话,他就生气。 长得好看,就活该被造谣吗? 他什么时候以色事过人。 那些人还说的头头是道,有模有样,好像是亲眼见过似的。 “哥,别说这个,先吃饭。” 宣凌允见他如此,也不再多问,等晚点让应宣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微转目光,视线落在桌上的饭菜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军中向来清苦,这顿饭看着比往日更加丰富。 “惊不惊喜,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月泽笑的像个小孩,一脸高兴的向别人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你就不为自己想想。” “不会的,等战争结束,我就带着族人回去,不出意外不会再出来。” 酒足饭饱之后,月泽懒洋洋地靠在案桌上。他随手拿起一本奏章看了起来,随即有些嫌弃的撇撇嘴。 第70章 我不想和你为敌! “哥,你每天就批改这些奏折?和我想的一点不一样。” 月泽将奏折丢了回去,翻个身,双手托着腮,瞅着宣凌允,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探寻到更多未知的秘密。 “阿泽,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宣凌允从奏折堆中抬起头来,好奇问道。 “嗯~我觉得哥应该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而不是每天都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月泽缓缓说道。 他觉得宣凌允作为一国之主,又是人灵联军共主,要批改的也是那重要的奏章,怎么会是这种军中鸡毛蒜皮的小事。 “阿泽,事,不以小而不为,不以大而为之,凡事皆可为。这些事虽小,我却可以从中了解到军中各方势力现状。”宣凌允道。 “可我觉得,哥应该做大事,而不是小事。” 他目光灼灼,眼神中满是坚定和对宣凌允的信任。 “你呀!都是军中主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说着,宣凌允拿起手中的奏章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道:“这事,无论大小,只要是对我有用,皆不是小事。” 月泽捂着被敲的地方,不满的皱了皱鼻子,“族中有三爷爷、六长老、七长老,还有好多叔叔伯伯和哥哥姐姐管着呢?我嘛!负责清闲。” “贫嘴。” 宣凌允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神中满是宠溺。 他也不可能真信了月泽的话。月泽自小跟在月如风身边长大,对于族务一事自小耳濡目染,十二岁又跟在月如风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族务。 这四年,他虽然不在月河,却也在各族口中听到月泽代表月族谈下了几单大生意。 月泽不过是闲着找了个话题罢了。 “那有。” 月泽拖长了音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容。 “哥,我们会成为敌人吗?”月泽突然问道。 宣凌允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得有些吃惊的抬眸望向他。 “怎么这么想?”宣凌允问道。 “我不想和你为敌。”月泽垂了眼眸,低声说道。 他想到那日幻境,如果宣凌允对月族出手,他该怎么办,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他。 好像只有死局。 他在乎他爹,在乎族人,也在乎宣凌允,如果真的为敌,他可能会真的杀掉宣凌允,最多、最多,杀了他之后,把他埋了再自杀。 感受到月泽的低落的心情,宣凌允心中有些担心,不由得开口道:“阿泽……” 月泽忽的抬眸,展颜一笑,打断宣凌允道:“我最近看了一些话本子,话本子里说,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吗?哥,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吧?” 月泽微皱着眉,那双漂亮的杏眸正闪着好奇的光芒,还有一丝淡淡的担忧,瞬也不瞬地盯着宣凌允。 “不会。” 宣凌允脱口而出,不带一丝犹豫。眼神中透着坚定,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心中生根。 “嗯,哥说的我都信!” 听闻此言,月泽那原本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咧开了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欢快地笑着,像一只活泼的小兽猛地扑了上去,双臂紧紧环绕,牢牢地抱住宣凌允。 恍惚间,宣凌允眼前闪过一幅画面。 画面里,月泽浑身上下皆是鲜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染透了他的衣衫,他脸色极度苍白,摇摇欲坠却仍强撑着站立在高耸的台上。就在他的不远处,站立着一名手握长剑的青年。 那个青年,宣凌允十分熟悉,那是他自己。 “哥,你也要杀我吗?” 月泽看着他,露出一抹惨笑,神色悲戚。他那双曾比肩天上星辰的双眸,也黯淡得再也寻不到一丝光彩,只余下万物枯败后的死寂。 他一步步后退,直至站在高台边缘,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月泽脖子间,月泽心中一惊,略带疑惑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阿泽,别动,让我再抱抱。” 月泽不解,却还是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虽然满心狐疑,却没有挣扎。 哥好像很伤心,还有不安。 宣凌允很快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神色一正,问道:“对了,阿泽,你来找我可有事?” “嗯,今天是新月节,我与两位长老和三爷爷商议了一下,晚间办个晚会,让大家放松一下。”月泽道。 “可要我帮忙。” “不用,都安排好了,你晚点过来就行。” “好。” 得到宣凌允的肯定回答后,月泽又在宣凌允帐中呆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离去。 等月泽离去后,宣凌允唤来近卫应宣,吩咐道:“应宣,昨夜的事,孤要知道前因后果。” “是。” 应宣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应宣就呈上调查结果。 宣凌允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铁青。 这些人真是该罚,如此编排人。以月泽那股傲气劲,这天下间,谁配他以色侍人? 看着自家陛下铁青的脸,应宣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尽量的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依自家陛下对月少主的那个在乎劲,这些人所行无疑是在虎口拔牙,自找死路。 “应宣,参与者一人二十军棍。”宣凌允冷声吩咐道。 闻言,应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陛下这个惩罚比他预想的还要轻。 “是,属下告退。” 应宣俯身行礼告退。 应宣离开后,宣凌允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想到那些编排月泽的言语,以及借月泽以表达对其身后势力的不满。 人灵联盟才成立多久,便对军中最大的灵族之一不满,分了心。以后更多灵族加入,又如何行事? 想到这里,宣凌允心中的怒火久久难平。 过了许久,宣凌允用手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这军中之人是有些过,该敲打敲打。” 另一边,应宣迅速执行着陛下的命令。那些参与编排之事的人得知自己的惩罚只是二十军棍,心中暗自庆幸,却不知这已是陛下的格外开恩。 受罚之后,众人皆心有余悸,军中各方势力都收敛了不少。而月泽对于这一切并不知晓,依旧过着自己随心自在的生活。 第71章 新月节至 十二月十二日,新月节至。 今日无战事,又恰日暖风轻。 临近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橙红色,月泽将族人聚在一起。 今天,是他们下山后过的第一个新月节。 新月节,相当于人族的春节。每年到今日,月族的人们都会全家聚在一起,吃吃饭,准备第二日送人的礼物。 他们架起了大锅,烤起肉,沉封的美酒起了封。 月族营地欢声笑语,美酒飘香,引得众多人暗自羡慕,心中也不由得好奇,今日是什么日子,值得月族解了禁酒令。 尤氏族兄弟从众人身边走过,进了月族营地。 月祈与柳应枕、沐言秋三人说说笑笑的也走进月族营地,中途被一群女孩叫住。 “那个,你能帮我叫下月少主吗?我有话要跟他说。”青色衣服的女孩羞红着脸说道。 “好,你稍等下。” 月祈应下,与二人走进月族营地。 月族营地内,今日的月泽不似往日一般锋芒毕露,他安静的坐在火边,垂着眼眸,翻烤架子上的肉。 赤色的火光跳跃在他脸上,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嘴边的笑意也显得温柔。 “月泽。” “月少主。” 尤氏兄弟打招呼道。 “尤族长,尤景,你们来啦,随便坐。” 月泽招呼他们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尤川,这里。”一个月族女孩挥手喊道。 尤川对月泽歉意的一笑,坐到女孩身边。 尤景见自己兄长离开,还不带自己,独自坐在月泽身边生起闷气。 “喏,尝尝。” 月泽看得好笑,拿烤好的肉串递给尤景。 尤景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称赞道:“月泽,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月泽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有这身厨艺,还多亏他阿爹和兰溪姑姑。要不然,他还是那个粉、面不分的人。 忽然,月泽想起小时候给自家阿爹做的那桌色香味全无的菜,忍不住笑了笑。 尤景看着说说笑笑的尤川和月筱筱,有些郁闷地问道:“月泽,你说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后,就不要兄弟了。” “你怎么这样想。” 月泽诧异,抬眸看向他。 “自从我哥和筱筱在一起后,每天都想着去找她,族中事务都丢给我。”尤景不满道。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月泽抬眸扫了他一眼,建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也寻个知心人。” “不。”尤景摇摇头,眼神坚定道:“族群未兴,何以成家。” “成家和兴族,这两者并不矛盾。你要想也不是不行。” 他看着尤川二人腻歪的场景,身子一颤,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连忙摇摇头,拒绝道:“算了吧!我还是暂时不要想,好点。” “阿泽,外面有个青色衣服的女孩找你。”回营的月祈走到月泽身边说道。 “找我?”月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的将未烤熟的肉串递给尤景,嘱咐道:“快熟了,你再烤一会儿。” “知道了,快去快去。” 尤景嫌弃的摆摆手,都寒冬腊月了,怎么这桃花一堆一堆的开。 月泽笑笑,转身离去。 他走出营地,就见一群少女围着一个青衣女孩,女孩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低着头站在那里,脸红红的。 她身边的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似乎在给她打气。 然而,见到月泽都噤了声。 她们一把将女孩推到月泽跟前,然后几人挤作一团,对着女孩挤眉弄眼。 “你找我?”月泽问道。 闻言,少女慌忙抬起头来,脸色更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是......是......” 这个少女月泽见过几次,好像是木族的人,叫木滟,经常跟在月秋乔的身边救治伤兵。 月泽见她实在是太过紧张,想缓和一下气氛,随即打趣道:“别紧张,我不吃人。” 闻言,木滟的脸爆红,又默默的低头,双手不安的绞着。 过了一会儿,木滟依旧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他们身后的少女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不得亲自替她向月泽表明心意。 “今天是我族新月节,你要不要,带你的朋友们一起来玩?” 月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这个送给你。”木滟咬咬唇,拿出一个淡红色银丝线绣莲花香囊递给月泽,请求道:“请、请收下。” “这是?” 月泽疑惑的目光扫过女子手中的荷包,又抬眸看向木滟,见她脸越发的红,耳尖也泛起粉色,心中忽然明了。 他此次下山,一为帮宣凌允收付山河,二为除掉南宫。 感情一事,他还真没有想过。 直接拒绝,总比给别人一丝希望,让她胡思乱想,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泽。” 正当他准备拒绝时,宣凌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带着林时鹿缓缓走了过来。 “哥,你来啦!” 月泽高兴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那明亮的眼眸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璀璨而迷人。 “见过宣皇陛下!” 木滟和她的几个小姐妹向着宣凌允盈盈一拜。 宣凌允轻颔下颌,算作回应。 他的目光在木滟手上的荷包上一扫而过,又落回月泽身上,乌黑深邃的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阿泽,很受人欢迎! “木姑娘,很抱歉,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月泽拒绝道。 闻言,木滟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咬了咬唇,小声道了一句“打扰了”,转身跑开。 她的小姐妹们气愤的瞪了他一眼,追了上去。 不知为何,宣凌允看着这幕,心中突然雀跃起来,连走路都轻松了不少。 在去月族营地的路上,宣凌允看着身旁月泽,鬼使神差地问道:“阿泽,有喜欢的人吗?” “男欢女爱那种。”月泽问道。 “嗯。”宣凌允道。 “没吧?” 月泽不确定的说,可不知为何,他脑海中闪过药室一幕,整张脸瞬间爆红,月泽不好意思的的低下头。 见到这一幕,宣凌允心中微微一痛,感觉到一阵窒息。 阿泽,有喜欢的人了。 一路上,他们各有所思,都没有注意到跟在他们身后的林时鹿,眼神晦暗不明。 第72章 大醉一场 “……月琴声悠扬,歌为汝独传。愿拥此暖夜,诉吾眷恋长。心爱汝如梦,愿共历秋冬……” 他们还未走进来,就听见一首跑调的情歌。那歌声犹如被狂风肆意拉扯的丝线,断断续续,音准更是偏离得离谱。 尤景捂着耳朵,满脸嫌弃地道:“哥,你别唱了,我耳朵疼。” 尤川闻言,瞪了他一眼,但见在场之人一脸绝望,生生止住他想唱的欲望。 “尤族长,你这不行,看我的。” 月廖站起身来,对一旁的月云卿抛了一个媚眼,深情款款地唱道:“月光皎兮月圆圆,水雾氲兮石团团,有美人兮坐湖畔,倩影缭兮心起澜。风揺花兮梦连连,辗转思兮夜漫漫,欲月下兮携为伴,陈吾情兮述吾愿……” 一曲唱完,月廖嘚瑟的看向月云卿,月云卿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俏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泛红。 那一抹嫣红如同天边绚烂的晚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月廖不由得看痴了。 “小子,你很有种嘛!” 一道比月廖更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后,那人将手搭在他肩上。 月廖立马正襟危坐,带着讨好的笑容,乖巧喊道:“叔。” 此人是月云卿的父亲月午华。 月泽抬眸扫了一眼,没多管,带着宣凌允入座。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他的心情愉快了不少。 “怎么样。”尤景凑过来,好奇问道。 “不成。” 闻言,尤景有些遗憾。 不过这遗憾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他就被月族的人拉去围着篝火跳舞。 月泽拿起尤景插在火边的烤串看了看,见没烤的太糟糕,便将递给宣凌允,自己又重新拿了几串新的慢慢烤。 宣凌允接过肉串,担忧地目光落在月泽身上。 今日,阿泽的心情似乎格外的低落。 “想家了?”宣凌允问道。 “嗯。”月泽低着头翻着烤串,轻声应道。 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而且一走就快一年了,也不知道阿爹和糯糯在家里怎么样了? 月泽看着火堆出神,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他的思绪仿佛随着那升腾的烟雾飘向了远方。 月河。 与往年的一片喜气不同,今年的月河有些肃静。 月泽家门口的台阶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坐在那里,双手托着腮,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看向远方。 “别等了,哥哥不会来。” 月如风从屋内走出来,抱起台阶上的小孩进了屋。 “爹爹,山下很好玩?哥哥怎么都忘回家了。”月云诺不解地问道,冰蓝色的眼中满满都是失落。 “哥哥忙。” 月如风将他放在椅子上,浅浅的回了一句。他的目光不自主的落在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哪里该有一个总是吵吵闹闹的人,才对。 今年的新月节,有些寂寥。 屋外的月亮也如他们,缺了一角。 月族营地。 聚会过了大半,有几个和月泽比较熟的人闹着要月泽喝酒,月泽推辞不下去,接过酒坛。 突然,一只大手直接伸了过来,夺过月泽手中的酒坛,不赞成地道:“不可以哦!你还小。” “我不小了,你看阿廖都在喝。”月泽不满地瞪着月云若,抬手指向正在喝酒的月廖。 正在喝酒的月廖,突然被点名,喝酒的动作一顿,默默将酒坛藏在身后,讨好地喊道:“云若哥。” 月云若,月云卿兄长。 “收了。”月云若道。 “是。” 月廖乖巧的把酒坛放了下去。 “糖水。” 月云若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竹筒递给月泽,又补充了一句,“乔儿酿的梨花蜜泡的。” “哦,帮我谢过乔姐。”月泽接过竹筒道。 “知道。”月云若点点头,又对周围的人嘱咐道:“他年龄小,别让他喝酒。” “好。”周围的人应道。 待他走后,尤景凑了上来,小声揶揄道:“我们的月少主,还是孩子,要喝糖水呢!” 听闻此言,月泽脸色腾得一下子红了,那红从脸颊迅速蔓延至耳根,仿佛熟透的苹果。 “谁、谁说的!”月泽下意识反驳道。 他那双好看的杏眸微抬,目光中既有被揶揄的羞怯,又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嘴唇颤抖着,话语磕绊而出,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害羞。 他果断开了一坛酒,提着酒坛就喝,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前襟也毫不在意。 月泽动作太快,其他人都来不及阻止,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坛酒,就被月泽喝了大半。 他本不擅长喝酒,又喝得急,几口下肚,脸上瞬间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见状,尤景鄙夷的看了月泽一眼,他终于知道,月云若为什么不让他喝了。 月泽一个大人,还没有小孩的酒量大。 “他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宣凌允见月泽喝醉了,扶起他就想将他带回去。 月泽丝毫不配合他,拿着酒坛,继续嚷着,“不,我还能喝,继续。” “你醉了,该回去休息了。” 宣凌允揽着他的腰,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哄着。 “我没醉,我还能喝,别拦着我……” 月泽执意不从,试图从宣凌允的怀中挣脱出来。 无奈,宣凌允只能夺过月泽手中的酒坛放下,将月泽拦腰抱回帐中,听着身后传来嘘声,宣凌允耳尖微微泛红。 “我没醉,我还能喝。” 月泽营帐中,月泽并不乖,手脚乱动,想要从宣凌允的怀中挣扎下来。 纠缠间,两人摔在床上。 月泽愣了愣,翻身骑在宣凌允身上,呆呆的望着身下的他。 喝醉后的月泽,俊脸被酒精熏得驼红,水光氤氲的杏眸比起往日的桀骜,多了几分致命的魅惑。 明知月泽是喝醉了无意识的,但是他的心还是如鼓一般跳得飞快。 似乎为了看得更清楚,月泽俯下身来,鬓边的碎发轻轻擦过宣凌允的鼻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充斥他的鼻腔,是他最熟悉的月槐花香,淡淡的花香中还带着一丝甜味。 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生气道:“你,居然为他们凶我。” “以后不许凶我,知道没?要不然我咬你。” 说着,月泽拿着他的手放在放在自己的嘴边,轻咬一口。 月泽拿着他的手放在放在自己的心口,语气撒娇地道:“哥,你别看他们好不好,这里闷闷的,好难受。” 月泽温热的呼吸吐在他的脸上,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我好喜欢你。” 宣凌允愣在原地,心中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可在下一刻,他心中的火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做我哥哥好不好,永远永远……” 月泽趴在宣凌允身上,昏睡过去,留下一脸无措的宣凌允。 宣凌允抿了抿唇,用力的抱紧月泽,心中苦涩不已。 阿泽,你真的过分,连我一点心思都要斩的一干二净。 许久之后,他听见他声音带着颤抖,轻轻说道:“好。” 他将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深埋在心底。 从此以后,此生不说,便作不知。 第73章 细算 临近亥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 此时宴会也到了末尾,已没有方才那般热闹了,只是营地内仍有不少人在谈笑。 “下雪了。” 不知谁道了一句。 众人抬头望去,细碎的雪花从盈盈的灯下坠落。 他们见状,也不再停留,三三两两起身互相道别。 月泽营帐内,宣凌允在他的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外面大雪倾覆,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宣凌允走后不久,月泽就睁开了眼,他眼神清明,没有一丝酒醉的痕迹。 他抬起手,将它放在心口,感受手下怦然跳动的心脏,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将手臂搭在脸上,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无法回应,便不该奢求。 他的人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规划好了。 许久之后,他坐起身,发现床头摆着一个木盒。 月泽好奇的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只白玉做的埙,上面刻着他最喜欢的月槐花,月槐花右侧刻有两行小字: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他看得呼吸一滞,随即垂了眼眸,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他关上盒子,走到桌边,从星月镯中取出一张纸,纸上画着许多小像,有些有脸有些无脸,每一个小像边都写着几行字,他们之间用红色的线连接,线上写着他们的关系。 南宫宫主:未知。 占星使:司璇,地阶十二段,武器暂为紫色绸缎,常以紫衣蒙面的形象出现。 左右翎使者:余白,余火族,地阶十二段,红衣;春辰,人族,地阶十二段,蓝衣。 十二翼者: 徐徐,人,橙衣,用弓,地阶十二段; 黑衣大刀男子,灵(未知),用刀,地阶十二段; 琵琶女,墨绿衣,妖,地阶十一段; 旭宁,槐树妖,绿衣,用旗会阵,地阶十段; 傀儡师,红衣,灵(未知),地阶十段 奉云,人,黑衣,黑布蒙眼,轻重两剑,地阶九段; 阎默,斗笠壮汉,石妖,柱子,地阶九段。 玉香,妖(未知),白衣,医,地阶八段。 白衣男子,人,用剑,地阶八段 未知三人(不在南宫)。 势力范围:人族军中朝廷皆有根植、与妖族有密切联系、和妖师溯瑛关系亲密、与“神”有关系。 月泽看着南宫势力的分布,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这些情报,大多数都是在他父亲月如风那里获得。他也在暗中调查,但南宫的人藏得很深,他们只有少数几次截到过他们的消息。 月泽伸手打开他桌上的灯盏,几只谍羽飞了出来。 这个灯盏是他让人特殊打造,非他不可开,是用来存放族中传递而来的消息,平日里作装饰用。 谍羽在他桌上化作一张纸写满字的纸,上面都是参会人员在攻城前后的经历。 军中叛徒一事,虽然答应了宣凌允不再掺和,但威胁到自己的事情,月泽也不会轻易放过,自然也不会真的撤掉自己的人 他拿起纸张,细细看来。 十月十一日,会议结束。 当晚,应宣于军营外见一女子。 据调查,女子名为慕容雪,人族,原是千麻城的百姓,后逃居在陌江城,因应宣在陌江之战救过她,特来感谢, 同日,上官虹与应宣因女子争吵。 据调查,他们是亲父子。上官虹曾在南江与一女子有过一夜之情,后女子生下应宣后难产而死,将应宣托于她的妹妹莫沭舞。与应宣相见的女子,容貌肖似莫沭舞。 同日,花满禇奉命外出。 …… 越看下去,月泽的眉毛越皱的厉害。 那日参加会议者共计十九人,人族十二人,灵族七人。 人族:宣凌允,宣凌玉,宣哲桑,宣鸿,上官虹,苏琦,左言,左闻,张远,王晶,东方卫,徐世。 灵族:月族月泽,月族月蔓,浮梦族未真、北风族风铭、木族木时,上虞虞闫宇,闻人闻人瑞。 宣鸿和宣凌玉带着浮梦族、上虞族和闻人族三族去了浑源城。 千麻城一战中,风铭、木时、王晶战死,活下来的就只有他、宣凌允、宣哲桑、苏琦、上官虹、左言、左闻、张远、东方卫、徐世。 从这几日调查的消息来看,他们都没有出格之处,那日的消息会是谁泄露的呢? 月泽单手托着腮,垂眸望着纸上墨迹,思绪也如这纸上的墨迹慢慢蔓延。 十二月十三日,天大雪。 尚品城城上角楼,几个士兵围坐在火堆旁聊天嬉戏。 忽闻一声号角,众人神色巨变,拿起墙角的兵器冲了出去。 城墙上,尚品城守城的将军王纪安眺目远望。 只见暴风雪中,一点青色缓缓移动。 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守城的士兵看清了她的模样。 少女一身单薄的青袍,行走在暴雪中,消瘦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王纪安神色警惕,安排士兵做好防御,他感受到少女身上灵力的波动。 少女越走越近,最后停在城门前。她站在城门前,手里举着一块圆形玉佩,大声喊道:“我要见月族少主月泽!” 随后,整个人向前摔倒在地,鲜血在她身下漫延。 月族营地。 月泽如往常在自己营帐中修炼,忽然感应到帐外传来一道熟悉的气息。 他引导体内灵力运转,在游走了一个大周天后,将灵力收归灵海。 月泽收功,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的修为又提升一分,假以时日,便可修炼至天阶,突破天阶。 那时,他的胜算也会多上一分。 月泽起身坐到桌前,随手撤下营帐外的结界。 月祈走了进来,他将一块圆形玉佩放在桌上,对着月泽道:“阿泽,尚品城的守将来信,称一个女子要找你。” 月泽的视线落在玉佩上头,淡淡开口道:“祈哥,她人呢?” “守城的士兵怕她是妖族的间谍,将她关在城中地牢。” “我知道了。”月泽顿了顿,站起身将玉佩收起来,对月祈道:“祈哥,我出去一趟,有事,谍羽联系我。” “好。” 两人一同走出月泽的营帐,一人回去做事,一人化作流光向尚品城飞去。 第74章 苦涩 尚品城。 王纪安在城墙上徘徊,忽见天边一道流光急来。流光落在城墙之上,光芒散去一个人影出现,正是月泽。 一见到月泽,王纪安迅速迎了上来,抱拳问好道:“月少主。” 月泽轻颔下颌,语气冷淡地问道:“她人呢?” “地牢里,月少主,这边请。” 王纪安迎着月泽走向地牢。 地牢中阴暗潮湿,一股刺鼻腥臭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地牢,地牢的隔间内发出几声低沉嘶哑、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和铁链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尖锐响声。 月泽跟在王纪安后面,目光不时落在地牢中的妖族身上,他们或满脸愤怒的嘶吼着,或一脸绝望的坐在角落。 他并不同情这些隔间里面关着的妖兵,因为不值得同情,发动战争时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王纪安就引着他来到一间牢房前。 昏暗的地牢内,只有一层杂草铺在地上。 月泽示意王纪安打开牢房。 待王纪安解开牢门上的封印后,月泽走上去,就见一个小姑娘脸色苍白的闭眼躺在杂草堆上,她黑发如墨,琼鼻樱唇,此时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月泽上前将她抱起,目光瞥见她衣上的血迹,皱了皱眉。 看样子,她是经历了一场战斗才来到尚品城。 他回头对着身旁的王纪安说道:“这个人我带走了。” “是。”王纪安应道。 月泽转身离开带她回到自己的营帐,又让医女给她治疗,并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他自己则坐在外间,看着手中的玉佩出神。 天邺城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月泽带回一个女子并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营帐内的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 听到这个消息时,宣凌允的心还是会忍不住刺痛一下。 月泽很少让人来自己的营帐,更别提让别的女子睡在自己的营帐中。 想起那日月泽红着的脸和躲闪的目光,宣凌允的眸光黯淡下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得到月泽的心呢? 他刻意忽略心底的异样,起身走了出去。 月泽营帐。 月泽拿着玉佩想着事情,忽然听见内室女子呼吸加重,似有苏醒的预兆。 果然,不过半柱香后室内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女。 “小荷姑娘,好久不见。” 月泽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玉佩,他神情淡然,似乎早有预料。 “月少主,求你帮帮我,救救我爷爷和我的族人 小荷直接跪下,头和双手扣在地上,语气急迫。 “小荷姑娘,先起来,有事慢慢说。” 闻言,小荷抬起头来,但她并未起身,还是继续跪在地上。 “起来坐,你跪着,我不习惯。”月泽再次开口道。 他可没有虐待人的癖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山下的人动不动就下跪,想他这一辈子,唯一跪过的几次,不是祭祖就是被罚。 “是。” 小荷起身坐到他的对面 月泽见她坐下,满意的一笑,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天气冷,暖暖身子。” “谢谢。” 小荷顺手接过茶,抿了一口,双手握着茶杯,眉间尽是忧愁。 “月少主。”她喊道。 “发生什么事?”月泽问道。 “我爷爷被天邺城的弟子抓走了,求你救救他。” “为什么?你们不是天邺城的人吗?” “才不是,我和爷爷是被迫待在天邺城的。”小荷立刻反驳道。 她眼中是对天邺城的气愤。 她道:“十七年前,族中派人下山帮助人族。新海城之战,人族败退,我族之人留下断后被杀,族中之人也因妖族迁怒,入侵青鹤谷,被迫四散逃离。我族因擅长治疗、炼丹之术,便想借此依附在天邺城门下。” “刚开始一切都很好,我们被安顿在迷雾林中,平时以丹药交换日常所需。” “直到三年后,妖族围攻天邺城,天邺城掌门战死,长老重伤,天邺城弟子死伤无数,天邺城以十分惨烈的形式取得胜利。” “天邺城新任掌门天涯子也因此心性大变,迷上起死回生之药,后来更是以生灵为药引炼制起死回生之药。” “族长和长老们不同意天邺城的这种行为,均被杀。他们以我族后辈之人性命相要挟,逼迫我们为他们炼药。” “昨日,我爷爷集结一批族中青年潜入迷雾林,想带走被困的族人,被天邺城弟子发现,我们不敌,只能逃走。” 小荷缓缓将昨日之事叙来,明亮的双眸已然含着盈盈的泪水。 听完龙芰荷的叙述,月泽心中微动。 灵医族极擅治疗之术,有他们的加入人族,哪怕最后自己带领族人离开,人族的损失也会降到最小。 是的,月泽并不打算长期留在山下,在处理完山下之事后,他就能专心解决南宫。 然而各大灵族作壁上观,冷眼看着人妖之间的战争,月泽想要尽快结束战争,就得把所有灵族拉进这滩浑水,让他们利益与共。 如今,各个灵族都有意动,想在这场战争中分一杯羹。 浮梦族、皖南族、安峪族,灵族中最强大的三大灵族均有人出山。 想到自己去年在皖南族预订的兵器,最近也快到交货日期了。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月泽说道。 “谢谢。”小荷说道。 “小荷姑娘……” “叫我芰荷就好。” “好的,芰荷姑娘。你在天邺城多年,想必里面的情况足够了解,麻烦你画下天邺城城内构建,以及迷雾林的位置。” 月泽自星月镯中取出一副纸笔递给了龙芰荷。 “好。” 龙芰荷点点头,拿起月泽递过来的笔,蘸了墨,在纸上写写画画。 就在这时,宣凌允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阿泽” “哥,你怎么来啦?” 月泽扬唇一笑,站起身,迎了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灵医族的龙芰荷姑娘,在天邺城帮过我们。” “宣皇陛下。” 龙芰荷站起身,向宣凌允抱拳行礼。 宣凌允点点头,坐在月泽身旁,审视的视线在龙芰荷身上一扫。 她的气质和月秋乔很相似,但不同于月秋乔的温婉,她的身上更多了一份爽利。 宣凌允想起月泽小时候的闹剧。 那时他十一岁,月泽九岁。 那天是月秋乔和月云若拟定良辰广发请帖给月河中人的日子。 他自然也收到了。 当时,他正要去书河塔还他借的书,路上见月泽神色不好的匆匆跑过,心下担忧,便跟了上去。 见他扑在月秋乔怀中,撒娇说:乔姐,你能不能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等我长大,我娶你。 想到这里,宣凌允心中一阵苦涩。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月秋乔这样的类型啊! 第75章 旧闻 龙芰荷微微皱了眉,心生恐惧,宣凌允的气势太过凌厉,他的视线就像一把刀,将她的皮肉割开,看清楚里面的骨头。 月泽见状,伸手推了宣凌允一下,随即声音柔和的对龙芰荷安慰道:“芰荷姑娘,我哥人很好的,不用害怕,你继续就好。” 龙芰荷听他这么说,只好压下心中恐惧继续绘图。 “哥,你别这么凶,吓到人家了。” 月泽开口吐槽一句,抬手倒了一杯茶给宣凌允,又简单的将那日发生的事告诉他。 听完月泽的叙述,宣凌允沉默不语,在心中衡量救他们的利与弊。 时间一点点过去,龙芰荷将笔放下,把纸铺在他们面前。 纸上水墨晕染,绘就三殿四楼六阁,天邺城内建筑方位和地形全部在纸上铺开。 月泽看了一眼它的布局,便知它依五行八卦设了天殊九阵。 “天邺城内共有三殿四楼六阁,其中三殿为宗门大殿、执法殿、庶务殿。四楼分别是藏经楼,天涯子所居住的微游楼,男弟子居住在宗门大殿以东的东楼,女弟子居住在宗门大殿以西的西楼。以及丹、器、符、阵、剑、法六阁。” “我族族人主要分布在后山迷雾林和丹阁。迷雾林内囚禁着我族孩童,丹阁是我们被迫炼丹之地。” 龙芰荷指着纸上的建筑一一介绍。 接着,她又道:“天邺城中修为最高者为掌门天涯子地阶八段,其次是剑阁长老巫溪地阶七段,丹阁伊尪喆地阶六段,器阁风语地阶六段,阵阁长老胡吉吉地阶五段,法阁长老洛芩钏地阶四阶,符阁长老依岚地阶四段。” 月泽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这一切,他单手托腮,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可眸中神色却是越发暗沉。 在她说完后,月泽向龙芰荷点点头,浅笑道:“我们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芰荷姑娘,我让人带你下去休息。” “多谢。” “门外有人,他会带你过去。” “好。” 她起身向两人行了一礼后离去。 待她走远后,月泽一手撑着头,一手晃晃茶杯,笑问宣凌允,“哥,你觉得她怎么样?” “修为不错,还会医术,很有用。” 闻言,月泽轻笑出声,忍不住打趣道:“你看人,还真是看谁都先看看有没有用。” 宣凌允无奈的横了他一眼,“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派人去查查真假。”月泽冷笑。 他们与天邺城的新仇总该先清算清算。 “让应宣和你的人一起。” “不必,我去就好。” “你?” “也不算是,我准备放个纸人出去,让他调查清楚再作打算。”月泽停顿了一下,笑道:“不说这些了,今日你生辰。” 他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木盒,递给宣凌允,恭贺道:“哥,生辰快乐,我祝哥所求皆所愿,所行皆坦途,多喜乐,长安宁。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月泽双手捧着礼物,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那双澄澈清明的杏眸盯着他的脸。 宣凌允心中微动,也露出笑容,接过月泽递来的礼物,“谢谢阿泽。” “哥,你快看看,我新做的。” 月泽笑了笑,催促宣凌允打开木盒。 “好。” 宣凌允低头,打开木盒,发现盒子里面放着张图纸,他好奇拿起图纸将其打开,纸上是一幅复杂的符文图案。 “这是?” 宣凌允抬眸,疑惑的望向月泽。 “我最新设计的防御阵法图,里面添加了聚灵阵和绝杀阵,即可解决大型防御阵法灵力耗费的问题,也可以对外来入侵者进行追踪攻击,是作护城大阵不二之选。” 最后一句,月泽还不忘推销一下。 看着这样的月泽,宣凌允忽然觉得,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没必要为了自己心中那抹见不得人的心思破坏了两人的关系。 “阿泽,你真厉害,有了它,后方城池镇守就可以缩减一些兵力。”宣凌允由衷地赞道。 这个阵法的出现,可以帮他解决人族收回失地,需要派遣一队士兵镇守城池,导致兵力不足的问题。 听到宣凌允这么夸赞,月泽一脸骄傲。 在阵法一途,他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这阵可有名字?” “还没起,哥,你来起一个。” 宣凌允思考一阵,沉声道:“既然是你做的,当然归你,就叫归泽吧!” 宣凌允眉眼含笑,他还是想在两人之间留下一点痕迹,留下一点点只属于他们的印记。 听了这话,月泽在心里偷偷笑了笑,他道:“对了,我还有一事给你讲。” 今日好不容易得空,正好将他南宫一事告诉他,让他有一点心理准备。 “哥,你还记得四年前下山,我们在安峪族遇见的那一群黑袍朱雀纹的人?” “记得,怎么了。” 宣凌允点点头,疑惑看向月泽。 四年前,月如风因山下事务紧急,匆忙下山,月泽想去但被拒绝,心中不高兴便瞒着众人偷偷跑下山去,路上被他发现,月泽怕他阻止,将他困在阵中就跑下山去。 他心下担心,破阵之后匆匆追上月如风等人离去的船,将事情告知月如风等人。 后在东海边玩耍时,先是遇到被人追杀的男子,后又遇见余白春辰几人几妖。 还因为那受伤的男子与春辰他们还打了一架。 “我怀疑情报泄露一事是他们所为。” 闻言,宣凌允皱皱眉头。 “我在鬼沼遇到南宫的人,他意图窥探我的记忆。”月泽顿了顿,又道:“我一直未和你说过,我族有一大强敌——南宫,他们一直想要我族宗祠之中的‘神’。” “神?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吗?”宣凌允问道。 据他所了解,神已经消失很久了。 月泽并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哥,你在我族待过,知晓我族过往,明我族历史之悠长,远超现在各族。” “我族月历记载,三千年前,我族尚居灵渊。一日,有神临世,将一朱雀镇压在月山之下,后以月槐树为引,设寒月之阵,集清冷月辉,克朱雀至热之离火。为了看守南昭,神月大人将月族带到月河。后来,先辈们以月槐花为中心,围绕它修建宗祠,宗祠内日日派人看守。” 想到这些,月泽无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若一切如此,那还好,可惜一百年前,地动,寒月阵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让他逃出一抹灵识,虽然先祖及时抹杀,但还是让他留下了传承。” “在二十多年前,世间突然兴起一个专门针对月族的门派——南宫。南宫中人,一向以朱雀纹示人。他们潜伏极深,我父亲与他们交手多次,也未能将其斩杀,反倒让兄长丧命,自身根基受损。” 说到这里,月泽的语气渐冷,眼中泛起几丝寒意。 “我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我族私事,但现在看样子,好像不能避免了。”月泽苦笑道。 宣凌允本就因为人妖之战忙的不可开交,现在再加个南宫,他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宣凌允听完月泽所言,心中亦是思绪纷纷。但当他抬眸看见月泽满脸愁容时,心不自觉的抽痛一下,他伸手握住月泽的手,安慰道:“阿泽,此事不怪你。” “哥,现在南宫在人族妖族中都有势力,我们对上他们,胜算未知。” 月泽皱着眉,满心忧虑。 南宫的人潜伏在他不知道的位置,就像卡在喉咙中的鱼刺,不拔,卡着难受。 他从星月镯中取出一摞纸张递给宣凌允,“这些是我族收集的消息,你看看。” 宣凌允接过月泽手中的纸张,手一扬,所有纸张悬浮空中。他边看边调整位置、顺序,将所有纸张上的线索脉络整理清楚。 大致了解南宫后,宣凌允墨黑的双瞳沉了下去,眉目凛冽了起来。 一想到,暗处还有这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他就有一种被毒蛇窥视的感觉,心里一阵阵发寒。 “哥,你人族之事,我不便插手。但南宫一众,你还是需要提防一二。”月泽提醒道。 不可否认,他们两人关系好,好到可以同床共枕,但他们终归分立两族,属于不同的势力。 不插手,是对彼此的尊重。 宣凌允闻言,收敛了眼中寒意,抬眸对月泽浅浅一笑,“我知道。” 第76章 再入天邺城 翌日,天邺城。 乌云沉沉,白雪飘飘。 月泽御剑立于天邺城上空,垂眸冷看,眼神凌厉而冰冷。狂风呼啸着从他身边吹过,却未吹乱他的发丝。脚下的剑身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在他的视野中,山川大地尽收眼底,苍茫云海在脚下翻腾涌动,偌大的天邺城也变得渺小。 此时正值辰时,天色朦胧,天邺城弟子却已经早早起身,正在宗门大殿门前的练剑坪上练着剑。 他们剑法凌厉,动作整齐,似早已演练了千百遍。 其间,还有天邺城剑阁长老巫溪来回巡视。 月泽细数一下,天邺城不过千余人。 千余人,却困住灵医族两千多人,其实力可想而知。 片刻之后,月泽将视线落在天邺城护城大阵,仔细观察。 对于阵法,他最为熟悉,破阵更是在行,一个天殊九阵根本拦不住他。 月泽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天邺城内。 他趁天邺城弟子都集中在练剑坪,先去了迷雾林。 迷雾林,林如其名,到处都弥漫着白色雾气。那雾气浓厚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将视线牢牢地束缚在咫尺之间。偶尔有风吹过,雾气翻腾涌动,像是有生命一般,企图将闯入者吞噬。 月泽刚踏入其中,便觉得周围阴冷潮湿,连天都比外面暗了不少,一股阴森森的错觉油然而生。 他顺阵而行,很快过了迷阵,前方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 小路上布满了青苔和落叶,仿佛已经许久没有人涉足。沿着小路继续前进,雾气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矗立着数间竹屋。 月泽隐了身形气息,缓缓靠近,随即跃上竹屋旁的树上,仔细观察屋内的状况。 “覃婆婆,我什么时候能像芙蓉姐一样出去。” 屋内传出一道幼稚的童声。 “再等你长大一些,就能和芙蓉一起出去了。” 老妇人慈蔼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月泽透过窗子往里看去,只见一名貌美的少女坐在镜前,身后一名银发的老妇人帮她梳着头发,几个小孩趴在床上,一脸羡慕。 老妇人边帮她梳发,边叮嘱道:“芙蓉,在外面记得要好好修炼,要听长辈的话。” “知道了,婆婆。” 名为芙蓉的少女轻声应了一声,眼里都是对去往外面的兴奋。 她在林中待了十几年了,外面的世界她都快忘了,也不知道先她出去的阿姐过得怎么样。 老妇人将放下梳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和蔼地轻轻拍了拍芙蓉的肩,柔声道:“走吧!他们该来了。” “好。” 少女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神色平静地跟在步伐略显蹒跚的老妇人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屋外的空地上,已经零零散散的等着四个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他们眼中闪烁着即将离开迷雾林的喜悦。 今日一出,便可与父母兄弟相聚。 他们未等多久,就见远处走来三个天邺城弟子。 为首的天邺城弟子拿出一张纸,抬眸扫了他们一眼,念道:“穆俊宇。” “在!”一个瘦高个男子应答道。 “风媛媛。” “在!”五人中唯二的少女脆声应答。 “龙芙蓉。” “在!”龙芙蓉应道。 “上官郊。” “在。”有些书生气息的少年回答道。 “陈时尧。”长得比较魁梧的少年应道。 “在。” “你们随我走!” “是。” 众人齐声应道,跟着天邺城的弟子离开。 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老妇人那混浊的眼中悄然划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 月泽心知是老妇人知道外面的情况,心生不舍,但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他飞身跟上,在迷雾林中甩了几张定身符,将他们定原地。又对天邺城的三名弟子施了傀儡咒,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十三年前,天涯子性情大变可能是他的突破点。 他需要藏身于其中,调查清楚,以此为契机,救出灵医族的人。 接着,他走上前,来到名为龙芙蓉的女孩面前,少女与芰荷有几分相似,用她的脸或许会方便一些。 月泽这样想着,便取了龙芙蓉的血,将其滴在手背上,瞬间他就变了一个人,长得和龙芙蓉一模一样。 随后,将龙芙蓉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月泽收回定身符,混入人群中。 天邺城弟子不知,照常走出迷雾林,月泽就这样顶替龙芙蓉的身份混入天邺城。 在丹阁规训后,他被派往丹阁地下,成为一名配药的小喽啰。 正好,他可以利用配药间隙联络龙飞和灵医族的人。可他在地下找了一天,并没有找到龙飞的身影。 午夜时分,月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龙飞可能死了。 月泽唤醒下的傀儡咒,给为首的弟子下达第一个任务,寻找龙飞,又给其他两人下达探寻天涯子往事的任务。 他们三人都是天邺城弟子,寻找起来比自己方便许多。同时,月泽指尖无数银蝶飞出,随即消失在空中。 一连数日,天邺城的弟子和谍羽稀稀疏疏地传来了数条情报。 在众多情报中只有两条好用,第一条是天涯子寝宫藏有一间密室。第二条是天涯子与剑阁长老巫溪并不对付,经常大打出手。 看着这两条情报,月泽皱起眉。 这样打探消息太杂太慢,必须要找待在天邺城时间长,知道十三年前事的人。 心念一动,他命令三个傀儡,寻找天邺城老人。 第二天,月泽就收到傀儡的消息,有两个个很符合条件的人。 天邺城阵阁长老,风语, 天邺城法阁长老,洛芩钏。 据傀儡传来的消息,洛芩钏是前任天邺城掌门洛渊之女,因为在十三年身受重伤,根基受损,每月需要到后山无池修养。 风语是洛芩钏和巫溪的师兄,天涯子的师弟,但风语看不惯洛芩钏、天涯子和巫溪,经常和他们对着干。 看到这里,月泽心中生起一计。 再过三日就是洛芩钏去无池的时间,到时,他设个阵困住她。或许,可以从她口中,了解天涯子性情大变的真相。 风语那边也可以入手,他既然与天涯子不同心,那就好拉拢许多。 第77章 妖族来援 云中城,城主府。 天降大雪,人灵龟缩在桂城。 千伶虽有心进攻,但奈何他们才刚经历一战,军中妖族多有受伤,便暂时息鼓,于云中城中休养,待再过几日与人灵再做决断。 她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之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景,那绝美的脸庞之上却满是郁色,紧蹙的眉头似有化不开的哀愁,让人见了心生怜惜。 这几日妖族一败再败,先是人灵速攻,扰了她的计划,后是吉卫叛变,乱了她的计划,接着又是习岘落败,让她的计划粉碎。 天邺城那边又让宣凌允跑了,派去鬼沼的妖又被月泽所杀,让他取了药回来。 如今,丘原二十八城竟让人灵大军夺了大半。 今早,妖帝又来信,指责于她,让她将失地夺回来,并派了一只天阶妖族来助她。 想到那只天阶大妖,千伶的眸光暗了暗。 忽然,空中灵力波动,两道三道身影出现在屋中。 千伶眼眸微抬,朝他们投去目光。 只见房间的空地上站着两男一女三妖。 女妖身着一袭素雅罗裙,肌肤胜雪,桃腮粉面,娥眉皓齿,眼似寒星,琼鼻挺直,朱唇微抿。一头乌发挽成飞仙髻,仅插一支朱雀红玉簪。 女妖气质冷艳,如寒梅独绽于冰天雪地之中,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的魅力。 那两名男妖,一妖身着褐色锦袍,面容俊朗,眉目疏朗,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一头黑发随意束起,更添几分潇洒不羁。 一妖身着绛红衣衫,其面容绝美却带着几分邪魅,眉梢眼角尽是妩媚风情,却又隐含着狡黠与凌厉。 千伶自软榻之上起身,修长的美腿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度,那紫裙仿若浪涌花绽,白皙光洁的玉足踩在柔软的毛毯之上。 千伶莲步轻移,来到那绛红衣衫的男子身边,环他走了一圈,目光打量,语气娇媚地问道:“这位便是妖帝陛下派给奴家的大人。” “吾名幽篁,奉命而来。”男子道。 “原来是幽篁大人啊!奴家千伶有礼了。”千伶朝着幽篁盈盈一拜,眼中波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 男子微怔,随即扬唇轻笑,一把揽住千伶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 她不由一惊,旋即娇声笑了起来,而后轻轻抬起如玉般的手,略带嗔意地轻拍在幽篁宽阔的肩膀上。 一旁的女子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冷声喊道:“幽篁!” 她的声音微冷,如寒夜中吹过的一缕风,却让幽篁感觉身上一冷,连忙放开了千伶。 这时,千伶才将目光从幽篁身上挪了下来,浅浅地落在女子身上,微蹙眉头,厌烦道:“溯瑛,你来做什么?” “奉陛下之命,来助你!”溯瑛冷冷说道。 “不需要。”千伶拒绝道。 “你那群废物手下要是能成点事,我何至于来?”溯瑛皱眉说道。 “你……呵,那总比你靠身体上位的好。”千伶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她的手下再废,也是她的人,怎么能容忍其他妖贬低。只是她那目光偏偏的落在一侧,不敢直视溯瑛的眼。 溯瑛见状,忽然一笑,那笑容犹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让整个世间都失了颜色。 “伶哥哥,你这话说得真毒,可为什么不敢看我。”溯瑛浅笑道。 她身子微微向前探出,纤细的腰肢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脖颈也跟着伸长,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鼻尖满是眼前女子身上的幽香,千伶不适的偏了偏头,娇喝道:“滚!” 她声音一改先前妩媚,变得清脆响亮,但她的声音在尾音处微微颤抖,让人感觉听着语气不足,似乎少了几分应有的底气和坚决。 “还是放不下我吗?” 溯瑛突然凑上前,在她嘴角轻轻地落下一吻。 千伶一愣,那一双狭长而妩媚的狐狸眼此刻瞪得圆溜溜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随即,她反应过来,猛地推开溯瑛,怒瞪着溯瑛,原本白皙的面庞瞬间染上一层羞愤的红晕。 溯瑛是第一个让她吃亏的妖,吃的还是感情上的亏。 八十年前,她尚是男身,还未列妖族三大妖王之一。 一日,她照常在九厥巡视,于北海边救了刚化做人形的溯瑛。之后见她可怜,便安排她到身边伺候。 溯瑛初生懵懂,举止间没有分寸,无意中便将他心神撩拨。他本不是那清冷的君子,既然心动,便和她在一起。 谁曾想一切不过是计而已。 相濡以沫三十几载,却没有发现枕边之人心思如此深沉,早已暗自谋划,转投妖帝座下,成为妖族太子少子的护卫。 又于二十年前为妖族出谋划策,攻下洛桑古地,以此战功,一跃成为新增的四大妖王。 “幽篁,红枢,你们先下去,我和伶哥哥有些私房话说。” 溯瑛朱唇轻启,一双美眸都落在千伶身上。 “是。”两妖应道,随后立即消失在原地。 “不行,他们是陛下派给我的。” 千伶眉头紧皱,语气坚决,目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忽然,她意识到不对,恼怒的咬了一下红唇。她感觉,只要和溯瑛在一起,她那引以为傲的智商都变成了掺着水的假货。 “没关系,我也是陛下派来的,伶哥哥有什么事,尽可吩咐我。” 溯瑛轻柔地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目光痴迷而缠绵,语气缱绻地道:“我还没看过伶哥哥的女身呢!” “你想什么!” 千伶大为惊诧,忙不迭地缩回手,脸上红霞越发浓郁。 “自然是想你!” 溯瑛轻笑一声,拦腰将其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千伶下意识的抱住溯瑛,待她反应过来,立马生气道:“你……” “伶哥哥,我都没见过你女身,你却为一个人变成女身,我很生气。” 溯瑛面带柔情,温柔地将她放在软榻之上,接着顺势将她压在身下,如玉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口中的话却带着丝丝寒意。 千伶眸光一沉,指尖灵力闪烁,一柄链剑凭空而现,直接刺向溯瑛。 溯瑛面色不变,右手微抬,那锋利的链剑落在她手中乖巧得如同驯服的猛兽。她用力一扯,将它系住千伶的双手。 “伶哥哥喜欢女身,我也不是不能化作男身。” 溯瑛俯身下去,轻咬她的脖子,微微的刺痛让千伶不禁轻颤了一下。 “放开我,我不喜欢你。” 千伶娇嗔道,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霞。 要不是打不过她,她绝对不会让溯瑛好过。 “你喜欢那个人族皇帝?放心,他活不长。” “不许……嗯……”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丝娇嗔和无力的抗议,脸上泛起迷人的红晕,眼神里却透着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屋外雪急,狂风呼啸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迅速堆积,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 而屋内,那细碎的呻吟,也被这漫天的风雪无情地淹没,消失在这寒冷而狂暴的冬日之中。 第78章 喜报 桂城。 宣凌允如往常一般与各族探讨行军方案。营帐内气氛严肃,烛光在众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丘原二十八城,我们已经拿下二十三城。剩下的就是以云中城为主的北方五城,东方卫。” “末将在!”东方卫起身,朝宣凌允一拜,然后道:“此五城云中城实力最强,据探子来报,城中战力约有五万;其次是云城、柳城、宁城,三城战力稍少,约有两万,不过,城中有朱雀、白虎、玄武三部镇守;再往北的明城,城中有一万妖兵把守。” 上官虹率先开口:“末将认为,可围而攻之,先饶而破北面一城,以力牵制南面三城,在共攻云中城。” 宣凌允微微眯起双眸,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索片刻后说道:“此计甚妙,但需精确部署兵力,稍有差池,恐全盘皆输。” 苏琦起身抱拳道:“末将愿领精兵,攻打北面一城。” 张远亦出列拱手道:“末将愿配合牵制南面三城之敌。” “我便插中,派人牵制千伶,防她支援。”月泽缓缓说道。 就在这时,应宣走进来,递给了宣凌允一封信,恭敬道:“陛下,熠王殿下来信。” 宣凌允接过信,打开一看。 陛下圣安! 自陌河城分别,我军沿陌河南下,途中虽遭阻拦,但不伤军体。 今已上岸,与混源城守军汇合。 凌玉呈。 明元五年十二月十六日。 看完信,宣凌允心中大喜,脸上也不由得带了丝喜色。 如今凌玉带领军队与浑源城守军汇合,若与安峪族结成同盟,共击东北方向以四大妖王之一的延维为主的妖军。 他这边压力大减,不必担心延维带妖支援,同时,人族也可收复乐浪、定陵、伊阳、新区四地。 天邺城,后山无池。 深沉的夜色如墨般浓稠,在世界上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了一般。高悬于苍穹上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周围不见半点星辰相伴,显得格外落寞。 不知何时,风又起了,轻柔地吹拂着,撩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响。 月泽隐身靠在无池岸边的假山上,闭目休憩,清冷的月光落了他一身,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他的衣角,却未能惊扰他此刻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倩影踏碎满地雪琼缓缓行来。 她一袭白衣,犹胜霜雪,超凡脱俗,不似在人间。她的神色淡漠,目光清冷,眼神所到之处,似乎都带着丝丝寒气。 洛芩钏跨过向上的石阶,径直走到无池边,轻褪衣衫,将自身没入无池中。 听着身后的哗啦水声,月泽缓缓睁开双眸,面上一阵热浪滚过,俊脸通红,犹似蒸熟的螃蟹。 真是对不住! 我不是有意如此,只要得到想要的消息,他立刻离开。 月泽心念一动,启动早已设下的困阵。 约莫半柱香后,水中禁灵散药效也开始发作。 女子意识到不对,目色一寒,抓着岸上的衣服迅速穿上,但为时已晚,她身中禁灵散,全身乏力,衣服只是虚虚的披在身上,跌坐在地上。 “你是何方神圣?既然敢算计我?为何不敢出来相见。” 女子冷冽的声音在无池上空响起,同时伴随着女子穿衣的窸窸窣窣之声。 “洛姑娘,我并非有意得罪,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向你请教。” “请教?偷偷摸摸,连面都不敢露的鼠辈,妄言请教?” 她心中有气,说话也毫不留情,直接讽刺过去。 鬼鬼祟祟,必非善类,偷偷摸摸,定是鼠辈。洛芩钏神色冰冷,看周围的一切都带了杀气。 月泽知她心中有气,也知自己此行为实在无礼,柔了声音,道:“洛姑娘,我们谈一下。” “我与你无话可谈。” 洛芩钏生气道。 “洛姑娘,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否则我只能采取强制行为,获得我想要的信息。”月泽柔声劝解道。 “休想!” 闻言,月泽没太多表情,他指尖微动,洛芩钏身下亮起一个阵法。 “此为真言阵,可判断你说的话是否属实。”月泽顿了顿,随口问道:“你可是女子。” 月泽随意抛了个问题准备验证一下。 谁知道身后的阵中迟迟没有回应,月泽微微动了手指,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洛芩钏嘴边溢下一丝血迹,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嘴死死黏住。 闻着这丝血气,月泽皱了皱眉,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女子太倔犟了。 真言阵只是问话的阵法,最多会让人难受一点,根本不会让人受伤。 她竟然宁愿咬破嘴,也不愿和他说上一句。 月泽等了又等,没等来洛芩钏的话,倒是先后等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阵法之外,天涯子看着空无一人的水池,气愤甩袖离去。 在他离去不久后,巫溪也来到无池,看见空无一人的水池,面色不虞,呢喃道:“又让师兄捷足先登了。” 看着他们的表现,月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们的关系有些诡异? 还有捷足先登又是个什么意思? 感觉不像自己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不同于月泽的迷惑,洛芩钏却是脸色全白,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指节泛白,她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很害怕,但却不发出声音求救。 在月泽看不见的角落,她眼中没有一丝要被救喜悦,反而,反而满是厌恶,甚至……满是杀意。 “前辈,还请出来一见。”洛芩钏道。 听到这话,月泽心中一喜,看样子他的手段都不用使了。 他从假山后现了身,坐在假山上,手中摆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枝红梅。借着微弱的月色,月泽看见芩钏衣衫半湿,紧紧的贴在他身上,隐隐勾勒出衣衫下肌肉的形状…… 月泽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无池中泛起涟漪的池水,轻声道:“你不该是女子吗?” 洛芩钏身体一僵,缄默不语。 第79章 天邺城往事 无池边一片沉寂。 天空又下起了雪,片片雪花随风飘落,落在了洛芩钏的身上。 他张开手接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语气落寞地道:“我叫洛梧昼,是洛芩钏的胞弟。” 不知道,没听过。 月泽脑中的小人摇了摇头。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想知道的是,十三年前天邺城战败后,妖族为何突然放弃天邺城。 月泽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知道十三年前天邺城发生了什么?天涯子为何性情大变?妖族又为什么中途放弃天邺城?” “十三年前,妖族入侵天邺城,我父亲与各位长老,死的死,伤的伤,天邺城无力再战。我父亲的弟子也就是现任掌门天涯子挺身而出击退了妖族,成为宗门恩人,被众门人推举为掌门。” 说着,洛梧昼自嘲的笑了笑,眼中满是嘲讽。 这其中缘由怕是只有他知晓。 “性情大变?”他忽然抬眸看向月泽,笑问道:“你觉得我长的如何?” “挺好看的。”月泽中正地评价道。 洛梧昼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容颜姣好,长眉若柳,朱唇皓齿,身如玉立,虽不是顶尖顶尖的美人,也算一方绝色,只是面容有些偏女像。 “我长的和我阿姐很像。” 洛梧昼动了动身子,将腿浸泡在无池中,双手撑着地,仰头看着漫天飞雪。 “我阿姐洛芩钏,曾是天邺城不世出的天才,使一手好剑,却在与妖族的对战中,被妖族偷袭重伤不治而亡。” “阿姐曾是天涯子的师姐,也是他心爱之人。自阿姐身死后,他性情大变,不仅投降妖族,成为妖族走狗,还……把我当做了她。”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漆黑的眼底有一丝异样的苍凉。 “娈童,娈童,你知道吗?” 洛梧昼咬牙切齿,瞪大了眼睛,忍住眼眶里的泪,恨意从心里一遍遍的翻涌出来,他猛地扭头看向月泽,似笑非笑,落下了一滴眼泪。 “为了他那点心思!那点心思!十三年,整整十三年。”他情绪彻底崩溃,声嘶力竭地吼道。 月泽听到这里,眸光暗了暗,薄唇紧抿。 有一瞬间,他回想到自己在军中听到的荤话。 “哼!不过是仗着有几分陛下宠爱,眼睛就长到天上去,无法无天。”钱辉一脸不屑地道。 “那个月泽仗着自身实力,看不起我等,要不是有陛下在,他也不过是个以色侍人、雌伏在男人身下的奴。” 说话的那个士兵挑了挑眉,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他嘴角上扬,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猥琐地笑了笑,同时,用手摸着下巴。 “是啊!是啊!”旁边的几个士兵附和道。 若不是自己自身实力足够强悍,身后又有家人族人相护,否则在这个乱世,他的下场只会比洛梧昼更惨。 月泽垂在两侧的手握得紧紧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发白,圆润的指甲深深地扎入血肉之中,一阵微痛瞬间传来。 他回过神来,皱了皱眉,神情中透着一丝冷意。 为了更好的套话,他在阵中加了一点点醉魂香,引人情绪波动。只是药效好像有点过,连他自己都受到影响。 那边洛梧昼还在不停地说着,说他怎么‘勾引’巫溪,让他与天涯子为敌。说他被天涯子凌辱,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说他活着就是个药,存在就是为了放血养尸。 一堆不雅的词,尽往自己身上安。 月泽越听眉皱的越厉害,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何要用如此脏脏的词作贱自己。 他听不下去,直接将其打晕。 反正他要的信息已经够了。 看着洛梧昼平静的面容,月泽目光微沉,洛梧昼的存在或许能成他的一枚好棋。 月泽取了他的一滴血,又在他身边留了张纸条和两瓶药,一瓶毒药,一瓶提高修为的药。 他倒有些好奇,有了这两瓶药后,洛梧昼会怎么做? 是安于现状苟且偷生,还是拼命一搏,杀了欺他辱他的人。 月泽转身离去,欣长的身影很快就被纷纷扬扬的飞雪所吞没,消失在这苍茫的天地间。 半个时辰后,洛梧昼在寒风中醒来,他呆呆的望着天上飘落的雪。 他刚才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他肆意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恨。 洛梧昼见天色不早,揉揉头,撑着身子起来,右手指尖突然触碰到个圆润的东西。 他扭头看去,只见积雪中躺着两个瓶子,瓶子下闪着灵光的字,熠熠生辉。 他扒开积雪,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三行字。 天不公,反! 地不平,铲! 人辱我,杀! 他看着这三行字,眼眶微红,久久不能回神。 自从十三年前,妖族入侵,父亲、母亲、长姐先后去世,偌大的天邺城就变了。 曾经阳光开朗的师兄变得阴翳恶毒、不择手段欺他、辱他,却又在看见他那张脸时,柔情脉脉,连连道歉。 他望着师兄那反复无常的模样,心中满是迷茫与痛楚。曾经的情谊在师兄的一次次伤害中渐渐消磨,可那偶尔流露的温柔又让他忍不住心存幻想。 “师兄,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对我?” 他曾声音颤抖,眼眶泛红,紧紧盯着天涯子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可每次天涯子都别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口中说着谎。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侵犯变得越发寻常。他似楚馆中的小倌,客来张腿,任人宰割。 可他本是天之骄子,有着自己的骄傲,一朝折辱,又如何能甘心? 洛梧昼看着地上的两瓶药,眼中闪过一丝纠结,但很快被恨意淹没。 天涯子辱他这么多年,他怎么能放过他。 从今日起,若这天不公那就打破这天,地不平就铲掉重填,若有人辱我,杀了便是。 他将纸条和药收入纳戒。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留言的人,他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天邺城,本身实力不弱,或许可以合作一二。 洛梧昼起身,消失风雪中。 第80章 以血养尸 天之涯,南宫。 大殿里灯火通明,高大的鎏金铜鹤口衔着连枝烛台,金枝上托着数十盏红烛,金色的火焰随着风轻轻摇曳。 大殿之中,一群男男女女列成两排,低头垂眸。高台之上,司璇垂眸而立,安静的宛如一尊美丽却又孤独的雕像。 轻纱之后,南宫宫主隔着轻纱俯视着殿下的众人,眼睛里露出清冷的光。 “月如风已经下山。” 南宫宫主冰冷的声音从轻纱之后传来,那种冷,是从骨子里衍生出来的极致的恐惧感。 那种冷,让底下的人、妖、灵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春辰、奉云、心魇、戏、阎默、旭宁、徐徐,你等随司璇前往拦截月如风。心魇,以你之能,潜入月河。”她道。 “是。” 众人齐声答道。 天邺城,法阁。 清晨,阳光从云层落了下来,经雪折射,散落在桌面,形成波光粼粼的水面。 洛梧昼坐在窗前,执笔作画,笔尖在纸上细细描摹。 临近午时,他放下笔,一幅美人图跃然纸上。 画中之人正是月泽。 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矮矮的假山上头, 一条腿曲着膝 , 另一条随意地荡着。他手中拿着一枝鲜艳欲滴的红梅,含笑看向他。 四下是暗的。 连天上的月也是暗的。 少年的眼眸却泛着好看的浅金色,浅金色同红梅的赤色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好看。漫天月色、雪色皆不及他一分颜色。 洛梧昼看着他的画像,把胳膊杵在桌子上,单手托腮,潋滟的凤眼中闪烁异样的光芒。 这人是谁? 怎么进来的? 不过,从他昨天的表现看,他似乎是天涯子的仇人,既然是仇人的仇人,那自然是自己的友军了。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气息,洛梧昼厌恶的皱了皱眉,将画收起,提笔继续画未完的画。 画上红梅点点。 “梧昼。” 巫溪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握着几枝开的正盛的腊梅。腊梅花瓣薄如蝉翼,色泽纯黄如金,随他步伐轻轻摇曳。 洛梧昼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拉着巫溪的手臂,娇声道:“巫师兄,你快来看,我新作的红梅图,可还行。” 巫溪浅浅的扫了一眼,便夸赞道:“梧昼作的画,自然是最好。” “这画虽好,若红梅带雪,更上一层意境。” 两人身后传来天涯子爽朗的声音。 不知何时屋中竟多了一人。 两人转过去,只见天涯子怀抱几枝红梅,梅枝是刚折的,上面的雪还未化尽。 “师兄。” “师兄。” 两道声音两种不同的音调,巫溪的‘师兄’平平淡淡,还隐隐带着冷意。洛梧昼的‘师兄’带着见面的欣喜。 天涯子顺手将红梅递给他,笑道:“路过梅园,见开得正盛,想你喜欢便折了几枝过来。” “红梅太艳,还是腊梅更衬托梧昼的气质。” 说着,巫溪把手中的腊梅递给洛梧昼。 天涯子和巫溪彼此看着对方,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争锋相对。 感受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洛梧昼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他装作一副不知的样子,接过两人手中的梅花,插在书桌上的瓷瓶里。 “师兄、巫师兄,今天天色甚好,可否陪我去赏梅。” 洛梧昼拽着两位师兄的袖子,撒着娇,一双凤眼含笑地望着他们。 那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并找到自己,必然现在也在时刻观察着自己。 他是天涯子仇人,潜入房中搜查,是每个人必做之行,他帮他拖点时间,希望那人不要辜负自己的好意。 微游楼。 洛梧昼的想法月泽不知,但两者却殊途同归。 月泽见天涯子离去悄悄潜入房中,寻找他们口中的密室,并找找龙飞。 天涯子的房间内,干净整洁,靠墙的架子摆满了各种书籍。 月泽站在房中央,灵识扫过每一个角落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面墙,这里看来是一个密室,因为墙上没有一扇门,却有灵力的波动。 月泽调动体内灵力,手掌覆在墙上,墙上立刻显现一个土黄色大阵,阵上灵光流转。 他将自身灵力注入阵中,在原有阵法的基础上做了小小的改变。 这样,既不会让设阵者察觉阵法被破过,他也可以自由进出密室。 月泽刚走入密室,就感觉一阵寒气袭来,紧接着,周身一痛。 他微微低头看去,只见自身衣服上爬满的黑色纹路,犹如一条条蜿蜒的毒蛇,透着诡异与阴森。那些纹路似乎还在缓缓蠕动,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月泽眸光微寒,心中冷哼一声。 天涯子看着一身正气凛然,行事尽是一些龌龊。要不是他现在是纸人,以这些毒雾的对他的伤害,他不死也得重伤。 待寒气散去,一束束光透过朦胧的雾,散落在月泽身上。 他抬眸看去,里面是灯火通明的甬道,顺着甬道往前走去,便来到甬道的尽头,一个二十几米的深坑。深坑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排铁笼,铁笼中锁着人、妖或灵,却不见龙飞的身影。 在深坑中心是一座黑石砌成的高台,高台上摆着座冰棺。 月泽身形微动,便落在冰棺旁。 冰棺中躺着一具美貌的女尸,她的面容宛如沉睡中的仙子,肌肤如雪,吹弹可破。一头如瀑的黑发柔顺地散在身旁,更衬得她的脸庞娇小而精致。 她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的蝴蝶,安静而神秘。嘴唇微微泛着一抹淡淡的粉色,仿佛下一秒就会轻启,诉说着什么。 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如莲花般散开,上面绣着的精美花纹在冰棺的冷光下若隐若现。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态优雅而安详。 然而,这具女尸长得和洛梧昼很像,只是五官相对洛梧昼而言更加柔和。 这具尸体的主人应该就是洛芩钏。 她脸色红润,丝毫不像死了十三年。 看着这一幕,月泽眉头紧蹙。 这是血祭。 血祭,顾名思义就是用血供养尸体,然后在十八年后,以亲人的血唤醒亡人魂灵。 十三年,死了多少无辜之人,才能将尸体养的如此之好。 月泽忽的轻笑出声,眼底满是嘲讽。 人世间的命,就是这么的不值钱,谁强便能拿走。不过…… 他目光阴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这个天涯子必须死!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看不惯这种渣子作恶,天涯子就由他来处理了,不能污好人的手。 月泽在心中下定决心,等找到龙飞,带走灵医族,就收拾掉天涯子。 正好,新仇旧怨一起报了。 月泽将心绪收敛,专心观察这座冰棺。 就在这时,冰棺上突然爆发一阵土黄色灵力,瞬间将月泽震了出去,耀眼的光芒吞噬他,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灵光打回原形——纸人。 第81章 外面天寒 天邺城,梅园。 偏僻的梅亭中,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偶尔的雪落下的细微声响,和一阵阵痛苦而愉悦的呻吟声。 洛梧昼衣衫半褪,整个人靠在红色的围栏上,白皙的大腿被身前的男人抬在肩上。 突然,天涯子神色一变,脸上瞬间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己下的符被人触动。 他丝毫不敢犹豫,直接放开洛梧昼,迅速提裤子走人。 一时之间,梅亭中只留下还深陷入情欲中的洛梧昼。他的脸庞泛红,身躯微微颤抖,全然不顾周围的寂静与冷清,整个人都被情欲的旋涡紧紧包裹。 感受到身上人离去,洛梧昼迷茫的睁开眼。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是白费他出卖色相! 洛梧昼缓了缓,待体内欲望稍微平息,便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他的合作伙伴,可不能还没合作就死了。 微游楼,密室。 月泽紧蹙着眉头,神色阴郁,整个脸庞都被阴霾所笼罩,满脸写着不爽,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怒火。 大意了,差点就死掉了。 这冰棺不知怎么的,明明没有阵法气息,却突然爆发灵力将他打回原形。 果然,他还是太年轻了。 月泽收敛心神,重新将灵识附在纸人上,再次化作人形,回到黑台。 他手中法诀掐的飞快,一道道熠熠光芒依他手指的动作迸射而出,犹若夜空中璀璨耀眼的流星。 这里已经暴露,必须在天涯子赶来之前带走这具尸体做他的筹码。 另一边,天涯子飞奔而至,直接落在黑台上,看着冰棺中沉睡的女子,他的心终于放松下去。 他的灵识扫过地牢,却发现地牢中一切如常。 看样子,那个贼人跑了。 “师兄。” 洛梧昼站在甬道入口,衣衫不整,眼尾微红,眼底是未褪尽的情欲。 他袖中藏着一个小纸人。 天涯子来得太快,月泽拿了尸体,根本来不及逃脱,只好变回原形,使了敛息之术藏在入口,想趁他着急进来之时,找机会出去。 谁料洛梧昼紧跟着他而来,直接堵了他的路,他只能赌一赌,跳在他身上,赌他会帮自己。 显然,他赌赢了。 虽然,赌输了只是毁了一张纸人和那具女尸。 看着洛梧昼妩媚的样子,天涯子只觉得下腹一紧,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随即又变了脸色,冷声道:“梧昼,你先回去。” 天涯子心下有些愧疚,他刚刚跟心爱之人的弟弟在梅园欢好,现在又在心爱之人的面前,对她弟弟起了心思,天涯子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脸上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好。” 洛梧昼袖中藏着纸人,巴不得立刻离开,听到天涯子这么说,立马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看见站在廊下的巫溪。 巫溪看着他不整的衣衫,眼神危险的眯了眯。 看着巫溪眼中的欲望,洛梧昼面色一冷,理了理衣衫,从他身边走过,淡淡地留了一句,“我累了。” 望着走远的洛梧昼,巫溪沉默地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心中满是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怒意。 师兄、师兄,你眼中就只有师兄。 那我呢? 算什么? 玩具吗? 想玩就玩! 巫溪心中生气,为什么师兄想就可以,自己就不行。一起去逛梅园,都要把自己支开。 要是师兄不存在…… 巫溪心中起了杀意。 法阁。 “外面天寒,你要燥得慌,可以先去冷静冷静。” 洛梧昼的房间内,月泽阴沉着脸,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洛梧昼刚刚碰到的那只手。 在他的不远处,洛梧昼正手捂着肚子,蜷缩着身体在地上,他脸色绯红如霞,额头上却冷汗直冒,表情十分痛苦。 刚刚那脚他用了巧劲,虽然伤不到内脏,却也会让他疼得受不了。 发情,也该找对人。 碰他,找死! 月泽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两条修长的腿也交叠在一起。人靠在椅背上,垂眸看向躺在那里的洛梧昼,眼神冰冷。 渐渐地,洛梧昼呼吸逐渐加重,双腿不安的绞着,细碎的呻吟从他口中溢出来。 听得月泽心中暗道不妙,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冷茶径直泼了过去。 这一杯下去,洛梧昼身上燥意降了一两分,眼神逐渐清明。他微微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月泽,眼中神色依旧迷离,还带着几分情欲。 这人长得如此好看,吃着应该会很舒服吧! 洛梧昼不确定的想着。 但当他触及月泽冰冷的眼神时,脑子顿时清醒几分。 这个人,他碰不起! 洛梧昼从纳戒中取出一瓶药,直接往嘴里倒。 “洛长老,现在脑子可清晰了?”月泽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声问道。 “让你看笑了。” 洛梧昼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等脸色趋于正常,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坐在月泽对面。 不吃药,他根本下不去嘴。 “这位公子,还未请教,你是?”洛梧昼问道。 “月族月泽。”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很好听的名字。” 洛梧昼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不过,月少主不好好在山下和妖族打仗,跑我天邺城来做甚?” “寻人。” 月泽随意说了两字。 眼前的人,敌友未明,他怎么可能把真正目的说出来。 “人?谁呀?值得你大费周章!” 他抬眸望向月泽,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天生便好似是含情,即便是不经意间的,语气中也带了诱哄的意味。 “灵医族龙飞。” 洛梧昼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你怕是找不到了。” 月泽心下一沉,脸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不急不缓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自然!”洛梧昼抿唇轻笑,再道:“昨夜,我给了你想要的信息,今日又帮了你,月少主总得拿点诚意出来。” “条件?” “帮我杀个人如何?” 洛梧昼依旧在笑,脸上的笑容却冷得瘆人,眼神也透着彻骨的寒意。 月泽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天涯子。” “对!” 洛梧昼一直戴在脸上名为“微笑”的面具终于崩溃了,露出下面蚀骨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我要你杀了他。” “可以。”月泽道。 天涯子本来就在他的死亡名单上,既然洛梧昼想要,他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他在哪?”月泽再次问道。 “后山断魂崖。” 月泽听闻,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第82章 鬼界阴司 后山,断魂崖。 白雪纷纷扬扬地洒下,将山头都渲染成一片纯白,刺骨的寒风吹得衣服咧咧作响。 断魂崖边,月泽低头朝断魂崖下望去,山高崖深,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尽头。 下一刻,月泽身形一动,毅然跳下断魂崖。 断魂崖底,白骨累累,枉死的冤魂在崖底游荡,见活人来,直接扑了上去。 风从山间穿过,顿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刚刚还嚣张无比的鬼魂们,现在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月泽走到其中一个男鬼身边,厉声问道:“龙飞在哪里?” “在、在后面。” 鬼魂中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是一位灰绿衣衫老鬼,老鬼眼中一片混沌。 “你可认的我?”月泽问道。 “月……少……主。” 似乎是因为成鬼不久,龙飞灵魂的意识还未彻底清醒,有些混沌。 “对。”月泽笑道。 “他尸体呢?”月泽扭头问别的鬼。 那些鬼抖着魂体,从白骨堆中翻出一具还未腐坏的身体,搬到月泽脚边。 得到自己想要的后,月泽准备收工回去。 但看着这些鬼魂,月泽又心生担忧,放任他们在此处飘着,时间一长可能会化作厉鬼,为祸一方,不如直接超度的了。 他心念一动,施法将所有尸骨浮在半空中,又在地下挖了许多坑,将尸骨一一摆了下去。 随后又挥出几道剑气,山壁破碎,成为一块块长方石碑立在坟前。 他掏出几张纸人,甩了出去,地上立马又多了几个月泽。 “看什么看,自己的骨头在哪不知道?”月泽斜了他们一眼,又道:“有乱的自己摆一下。” 坟坑里,有的骨架完整,鬼魂直接飘到自己的骨头旁,有的骨架缺胳膊少腿,鬼魂抱着多余的胳膊腿彼此交换,有的还因此打了起来,被月泽一个眼神制止,乖乖的抱着自己的骨头回到自己的坟坑。 “想好自己叫什么,籍贯在哪?什么时候死的?”月泽说道。 随后,他走到一只女鬼的身边,柔声问道:“姓名、籍贯、生平。” “我叫冯柒儿,荔城人士,生于敬平六十五年,死于明元三年,被放血而死。”说着说着,女鬼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崖底显得格外凄厉,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殷红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诡异的水花。 月泽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忍。 下山这些时日里,他见惯了悲剧。 月泽以气为笔,在石碑上写下她的信息。 其他鬼魂见状,也纷纷给傀儡说起自己生平。 有一块容身之地,总比曝尸荒野、做孤魂野鬼要好的多。 这一写,便是三个时辰。 月泽收了剑气,布下九转轮回阵法,送鬼魂轮回。 “又是你!” 突然,地下喷出一阵黑雾,雾中走出一个黑衣人。 他长相清秀,脸色惨白,眼睑下一片乌青。 “你们上面的人啊灵啊妖啊!就不能安分一点,一天天打打杀杀,下面都快没地了。”男子吐槽道。 他神情自然,看样子与月泽有几分相熟。可月泽满脸警惕,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是?”月泽警惕问道。 “鬼界阴司,乌桕。” 闻言,月泽一愣,随即拧紧了眉。 鬼界,传说是天道定下的轮回之地,掌管天地间的灵魂之所。 他每次使用的九转轮回阵就是净化鬼魂身上的怨气,然后打开通往鬼界的门,送他们进去。 月泽在打量着乌桕,乌桕也在他打量着他。 月泽在鬼界可出名了。 四年前,几个月前,和现在,每次都在往鬼界送鬼,一送就是一大批一大批的,还净化的干干净净,搞得他们鬼界都好奇是谁做的。 这次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上来瞧一瞧,看一看,也好满足他的好奇心。 谁知道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 他凑近月泽好奇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为什么要超度他们?” 月泽没有回答他,直接招出微茫剑,独属于天阶的威压,倾泻而出,铺在崖中。 “小娃娃,你这……我就问两句话,至于要打要杀吗?” 他话没说两句,就见谷底的冤魂走的干净,鬼界大门也即将关闭,乌桕呢喃一句,“咋这么快!” “小娃娃,你下次超度慢点,我们聊久点。”他对着月泽喊道,消失在九转轮回阵中。 鬼界阴司被天道束缚,不可久留人间。 这次他偷偷跑出来,得赶紧回去,避免上面的鬼发现。 月泽望着消失的乌桕,眸光幽深似不见底的海。 鬼界向来不插手人间任何事,这次为何要突然出现,有什么目的,似乎所有的事情变得越发的麻烦起来。 云中城。 月泽站在城墙一角,手中灵力流转,云中城的结界渐被月白覆盖,然后更改。 看着手下渐成的阵法,月泽眼中浮现一丝喜色。 他善阵,自然要用好自己的优势。先以须尾之阵将城中之妖困住不得出,再以风杀阵将其斩杀。 到时,就算城中妖族破阵而出,也无多少战力,他这边伤亡也能降到最小。 随着阵法的完成,城中渐起了风,风中夹杂杀意,遇妖则斩。 城中的异样,自然惊到了千伶。 她原本闲适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双眸紧盯着那股诡异的风,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迅速起身,衣袂在风中翻飞,身形如鬼魅般向着风的源头掠去。 一路上,她看到不少小妖在风中痛苦地挣扎,瞬间化作飞灰。这股力量的强大让她心惊,究竟是何人能在她不知中布下此等厉害的阵法? 待她赶到阵法中心,只见光芒闪烁,神秘的符文在空中交织。她试图靠近,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此时,她深知此事绝不简单,若不尽快解决,整个城中的妖恐怕都将灰飞烟灭。 “千伶,投降吧!以你的实力不是我的对手。”月泽自空中现出身影,缓缓说道。 “阵是你布的。”千伶怒问道。 她柳眉倒竖,美目中满是怒火,姣好的脸蛋因怒意染上一层绯色。 “是。” “你心真狠,一出手便要全城妖族的命。”千伶冷声道。 “你可以选择投降,人族对降妖很好的。”月泽劝道。 “休想!”千伶娇喝道。 她双手结印,蓝色的灵力不断的冲击阵法,试图以力破阵。 月泽见状,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没想过要妖族全部妖的命,我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妖族皇族以及参加洛桑古地一战各大妖主的命。我调查过,幻沙灭族之事你没有参与。” 幻沙灭族之事久远,许多踪迹难寻,他今日复仇,也不可能将当年妖怪一一找出,一一斩杀。他能做的只是诛首恶,斩副将。 千伶能降,对人族而言,也算好事。 “哼!” 千伶冷哼一声,继续破阵。 月泽眉头微皱,天邺城那边今夜便收局了,这边不能耽搁太久。 他心念一动,完全启动阵法,城中微风变成阵阵飓风,半月风刃不断摧毁城中建筑以及妖族。 不过片刻,他便感受不到除千伶以外的生灵气息。 屠城,就如此简单。 他甚至没有染上一丝血气。 可一切真的是这样吗? 月泽看着苦苦坚持的千伶,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千伶居于丘原以北之城,朔方妖族在此刻尽动,其中阴谋不言而喻。 他来这里,只是拦住千伶,让人灵大军趁机拿下南边三城。 她既然愿演戏,他便陪她演上一场。 只是不知道,哥和阿廖他们那边如何? 第83章 四城之战 宛城。 战场之上,硝烟弥漫,杀声震天。人灵联军的军队像猛虎一般直扑宛城。 同时,五颜六色的灵力疯狂砸在宛城的结界上,爆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如同星辰炸裂,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天际。 那磅礴的力量冲击着结界,使得整个结界都像水面薄冰一般龟裂开来,清脆的“咔嚓”声淹没在震天喊杀之声中 人族大军中,宣凌允神色沉着,指挥士兵攻城。他身姿挺拔地立于战车上,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的城池,手中的令旗随风舞动。 “放!” 随着宣凌允手势落下,早已饥渴难耐的破魔箭,如雨般飞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致命的弧线,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无情地扎入龟裂的结界中。 “啊!!!” 只闻城中一阵惨叫声起,浓郁的血腥之味弥散开来。 宛城之上,人身兽形的老虎精面色不善的看着城下攻来的人灵联军,眼中闪烁着纠结的光芒。 前些时日,主上下令对人灵联军采取实攻伪败的策略,让人灵大军进入朔方。 可放过人灵联军进入朔方,他这些死去的兄弟算什么吗? 打仗,不就是要将人灵大军打散,让他们永远不敢抬头吗。 他一个粗妖,不懂什么战略,但直觉告诉他,主上的策略有问题。 “虎将军,你想啥呢?人灵都要攻上来了。”玄武七宿之一的危月燕皱眉说道。 她真不知道主上怎么想的,居然和溯瑛那玩意联手,两边妖本就不对付,联手会有什么好的吗? 危月燕收敛思绪,将手中的彩色菱形的方块往天上一抛,然后从城上一跃而下,直接杀入人灵大军。 那菱形方块在空中瓦解,化作片片切割好的彩色小方块,小方块追随她而去,在她身上形成一件轻铠。 其他妖族见状,也纷纷跳下城墙,冲杀向人灵大军。 城池这玩意,在人族内战中或许还有点用,但在修灵者和妖族之间的战斗中,若没有阵法加持,不过就是一座易碎的物品。 而这座城的防御在刚才已经被破了。 与其死守着城,还不如下去战个痛快! 觉更城。 相对于宛城那边刚刚破阵,觉更城这边已经落幕。 月廖和月祈两人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不停闪烁的月白色光芒,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云若,你带队人前去接应阿泽。筱筱、旻苇,你们各带一队人马留守觉更城,玲珑你带人留下,救治伤员,其余的人随我前往云城支援。”月蔓指挥道。 “是!” 众人齐声应答。 月蔓带队马不停蹄的赶往z城支援。 月廖和月祈则趁机混入月云若的那队里面,随他一同去了云中城。 云城。 云城战况最为惨烈,硝烟弥漫了整个战场,喊杀声与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大地,仿佛一幅人间炼狱的景象。 “嘭!” 只听见一声巨响,大地上顿时扬起一阵飞尘。 宣哲桑狼狈的躺在大坑中,周围的泥土混合着他的血液,将他紧紧裹住。他发须散乱,鲜血染衣,原本犀利的眼神此刻布满了血丝,疲惫与绝望在其中交织。 情报有误,云城有只天阶的大妖把守。 他虽是满地阶,却离天阶差了一步,而这一步就是天堑,也是生死之界。 宣哲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四肢无力的伸展着,刚才那一击,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突然,一道身影落在他身边,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他身上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月族的女子在他身旁,双手结印,在他周身设了防御阵法和治愈阵法。 “你身上伤重,稍在阵中休息。” 女子说完,立刻闪身到另一名伤者身边,施法保住他的心脉,然后有人将他们提溜到他的身边。 不过多时,他的身边就多了几个昏迷不醒的伤者。 感觉自己伤势好了不少,宣哲桑从地上坐起来,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先前与他打斗的天阶大妖,正与月族的月江宇缠斗。 月江宇虽看着年迈,但实力却是军中第一,已经到了天阶二阶 只是月江宇并不会轻易出手,而他却在这个时候出手,显然,这城的情报并没有逃过月族的耳目。 或者说,这城的情报,月族并没有分享给他们。 宣哲桑心思微沉,眸光变得深邃。 云中城。 云中城上空,乌云沉沉,两道彩色灵光交织在其中。云层中,不时传来月泽的微冷的嗓音。 “我既然敢一人来,自然是安排好了一切。”月泽挥剑道。 话语间,剑气呼啸,气势如虹,击散了一片片黑云。 “莫要张狂,就算你有所准备,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千伶眼神一凛,链剑一甩,呼呼生风,那剑影交错,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月泽笼罩在其中。 “能退便行,毕竟留着小命才能将你们妖族打回九厥。” 月泽却并未有丝毫慌乱,眼神一凝,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在剑网的缝隙间穿梭自如。只见他猛地一个侧身,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同时手中长剑一挥,向着剑链的连接处砍去。 “打回去,真是痴人说梦?” 千伶手腕一抖,链剑瞬间改变方向,如灵蛇般缠向他的手臂。他反应极快,迅速撤回手臂,长剑在身前舞出一片剑光,与链剑不断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何来痴人说梦?你一个天阶都未入的妖都能当妖王,那你妖族得多贫瘠。” 月泽纵身一跃,避开身下横扫的链剑,在空中一个翻转,手中长剑化形,一鞭抽去。 那鞭影呼啸着,带着破空之声,直逼对方而去。 千伶见状,连忙侧身躲避,然而鞭梢还是擦过她的肩头,衣衫瞬间破裂,一道血痕显现。 她吃痛闷哼一声,怒目看向月泽,随即挥剑而去。 “妖王之上有妖帝,妖帝之上有十大长老,长老之上还有无数供奉。光提一个出来都够你吃一壶。”千伶嚣张道。 “妖挺多的,怎么派你一个小喽啰出来?”月泽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口中的话语犹如尖锐的刀,直刺人心。 同时,他手中的剑也毫不留情的猛劈在那闪烁寒光的链剑上,瞬间迸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就在这时,一道凌冽的黄光从地面一掠而起,如离弦之箭一般,以惊人的速度直冲月泽而来。 月泽心下一惊,神色微变,迅速收了攻势,向后跃起,藏在衣中那精致的菱形吊坠,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滑出了衣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黄光自月泽胸前极速擦过,犹如迅猛的闪电划过夜空,瞬间切断系着玉坠的细线。玉坠无力所着,直直地坠落向地面。 第84章 搜魂 糟了!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飞身而下,直追玉坠而去,在半空中接过玉坠,重新系在脖颈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垂眸往下看去。 只见地面站着一褐衣男子,男子面容俊朗,眉目疏朗,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一头黑发随意束起,更添几分潇洒不羁。 他沉稳地站在那里,右手微微抬起,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那把小巧的飞刀。飞刀在他的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飞速旋转,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仿佛随时都能化作致命的武器,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男子没有过多在地上停留,手中飞刀一甩,一道流光瞬间划过半空,如一道璀璨的银线,撕破了沉闷的黑暗,带着凌厉的气势和决然的杀意飞射而出。 同时,他飞身上来,手中灵力波动,掌中赫然多了一条小臂粗的银棍,那银棍周身散发着冷冽的光泽,棍身沉重而坚实,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他持棍直接攻向月泽。 褐衣男子的修为比他们高上几段,已经是满地阶修为。 他一出手,月泽便被单方面碾压。 一招不慎,月泽被男子一棍打落,狠狠地摔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尘埃之中,火红色结界下,月泽眉头紧紧皱起,犹如两道深深的沟壑,脸色更是十分不好看,一片阴沉,仿佛能滴下水来,那凝重的神情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憎恨。 这熟悉的气息是——南宫。 他也是南宫之人。 月泽心念一动,收了结界,身形微闪,瞬间回到天上,他皱着眉看着褐衣男子,冷声问道:“你是谁?长老?供奉?” 褐衣男子看着几乎完好无损的月泽,眸光一沉,微微皱了皱眉头。 刚才那击,他用了十成力,月泽不可能平安无事。 “都不是,他名红枢,是溯瑛座下的一名将军。”千伶回道。 溯瑛,南宫,看来关系匪浅,既然如此,这男子的记忆他要了。 月泽眸光微转,轻笑道:“那你还真挺废,人家座下一个将军都是满地阶的。” “你……”千伶气急,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掩面轻笑,“我自然比不上人家,毕竟人家可是当年灭幻沙的第一大功臣呢!” 月泽面色一寒,心中杀意顿起,但随即又被压了下去。 算算时间,阿廖他们的那边估计快完了,自己再拖延一些时间即可。到时,军队汇集,千伶的势力便不足为惧。 随着千伶话音落下,红枢提棍再次攻来,棍风呼啸,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将面前的一切障碍都击得粉碎。 月泽心神微沉,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灵力疯狂的注入长剑,剑上灵光大涨,强大的气息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挥剑而出,舞出漫天剑光,交织成网将自己护在阵中。同时,左手飞快掐诀,打出一道道灵力,在身前构造防御结界。 银棍重重地敲在结界之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直接打碎了第一层结界,落到第二层结界之上,巨大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将云中城上空的乌云彻底吹散。 月泽面色一白,一股腥甜不受控制地涌入喉头,还来不及压制,嘴边渐渐溢出一丝殷红的血迹,那血迹在他苍白的面容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有红枢出手,千伶自然乐得清闲,呆在一旁看着缠斗中的一人一妖,口中不时说着些“激励”的话。 “砰!” 只见地面上尘土飞扬,火红色的光芒在灰尘中若隐若现。 红枢看着这一切,心中明了。 月泽身上有防御阵法所护,为他抵挡自己攻击的威力。 不过,一个防御阵法能抵挡得了多少次? 红枢冷笑一声,再次提棍杀去。 见状,月泽面色不变,掌中微茫化作漫天流沙护在身侧。他双手飞快结印,一道道月白灵光自指尖飞射而出,在月泽身边交织为阵。 看着攻来的红枢,月泽在心中冷笑。 总是这么看不起人,会死的很惨的! 不知为何,他遇到的妖族除了千伶,都太过自傲。或许是因为赢得太多了,让他们忘记,世间不止有妖族。 “幽冥绝杀阵,阵起!”月泽大喝一声。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间涌起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光芒从阵眼中冲天而起,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扭曲。 只见无数符文在阵中闪烁,交织成一片神秘而又恐怖的景象。红枢和千伶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慑,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股威压……该死! 红枢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腿如同被铅块重重压住,无法挪动分毫。 月泽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控制着阵法的运转。随着他的动作,阵法中的光芒愈发强烈,一股无形的压力向着他碾压过去。 “啊!” 一声惨叫,刚刚还十分嚣张的红枢在阵法的威力下身体瞬间化作灰飞,只留一抹残魂于阵中苦苦挣扎。 “噗!” 月泽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身子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重重地跌倒冰冷的地面。他面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艰难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吃力。 显然操控如此强大的阵法消耗了他极大的精力。 看着阵中禁锢的残魂,月泽心中微喜,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红枢残魂前,抬手将指尖落在他眉间,指下灵力闪烁。 红枢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飞快在闪过。 千伶见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手中链剑一甩,宛如猛虎出笼,直扑月泽。 “铛!” 空中传来一声脆响,月泽身前瞬间多了几个月白衣衫的人。他们面含冷色,目光阴冷的盯着自己。 原以为无力而战,原是等在这里啊! 千伶眸光微变,迅速撤身,对方人多势众,不宜硬拼。 月廖众人见状,也没追上去,而是围在月泽身边,担忧的望着他。 月泽的情况现在很不好,体内伤势严重,但月泽将自己灵识放在残魂体内,查看他的记忆,他们不宜打扰。 月云若便带人去收复云中城,留月祈和月廖守在月泽身边。 片刻之后,月泽收回手,眼中神色冰冷如霜,犹如那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让人看一眼便如坠冰窟。 此刻,他心中杀意滔天,那股汹涌澎湃的杀意仿佛要冲破胸膛,化作实质的风暴将眼前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南宫,妖族,合作,攻打月河。 月泽紧了紧手中的剑,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泛出苍白之色。 “阿泽。”月祈皱着眉头喊道。 他感觉月泽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月泽闻声一愣,眼睫轻眨,掩去眼中寒意,扬唇笑着抱怨道:“你们好慢!我都快累死了。” 他身子微软,顺势挂在月祈的身上,月祈无奈,却又不忍心将他推开,只好伸手揽着他的腰,让他挂的舒服点。 “我们打下柳城就赶紧来了,你还闲慢,下次让你多待一会儿。”月廖不满地说道。 “你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月泽抬眸看着月廖,笑着反问道。 话音刚落,头上就被敲了一下,耳边传来月祈温润的嗓音,“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就是,我们可是要活到最后的。”月廖附和道。 “会的。”月泽笑着应道。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紧握着拳头,仿佛在向命运宣誓。 他会守护好月族,将所有危险全都铲除。 “我有点累了,先睡一觉。晚点还有事,记得喊我……” 月泽话音刚落,整个人彻底软了下去。 月祈和月廖心下一惊,连忙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手中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月泽体内。 待月泽气息平稳下来,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阿廖,走,去看看云若哥那边如何,若没事,我们先回营一趟,阿泽的情况不太好。”月祈拦腰抱起月泽说道。 “好。”月廖干脆利落说道。 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第85章 收局 天邺城后山,迷雾林。 月泽坐在树上,看着树下炊烟袅袅,家人同坐,共进餐食。 他的思绪,随着那些炊烟渐渐飘远。 下山至今也快一年了,也不知道阿爹和糯糯过的怎么样? 糯糯有没有听阿爹的话? 月泽垂了垂眼眸,看向屋内,屋内的晚餐已经进入尾声,几个吃好的小孩乖巧的坐在椅子上。 还有五年就是月河祭了,他得赶紧解决完山下的事,带他们回家。 看着屋内和睦的场景,月泽眼中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羡慕。 但下一刻,他敛了思绪。 既然吃好了,那就该结束了。 月泽从树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坐的久了,身子都有些僵了。 他招出微茫,挽了一个剑花,随后向竹屋里走去。 前面的事都调查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收手了。 从始至终,救人就不是他目的。 从他踏上天邺城的那刻起,天邺城就只有两条路,生或者死。 人族不可能放过下毒残害他族之主的天邺城,他也不可能放过伤害宣凌允的天邺城。灵医族依附于天邺城,自然也成了他们的敌人。 月泽抬腿一脚踹开大门。 “呯——” 巨响声中,烟尘四起,里面的人俱是一惊,纷纷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尘埃中,一道欣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老妇人连忙起身招呼,将在场的小孩护在身后。 同一时间,法阁。 月泽和洛梧昼达成共识。 同一时间,丹阁。 龙芙蓉组织族人准备今夜逃离。 丹阁长老伊尪喆收到洛梧昼灵信。 同一时间,微游楼。 天涯子收洛梧昼的求救灵信,匆匆离开。 午夜时分,月亮没入云层,天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撒落下来,霎那间,墙上、地上,全部铺了一层白毯。 房顶上,洛梧昼身着一袭白色男装,墨色的长发全数散在身后,在风中与雪纠缠。他的膝上躺着活尸的‘洛芩钏’。 两人皆着白衣,几乎都要融入了雪中。 见天涯子匆匆赶来,洛梧昼娇笑道:“师兄,你来啦!” “梧昼,别胡闹,快下来。”天涯子沉着声音喊道,他的脸色阴沉的如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 “胡闹?在师兄的眼中,我就配胡闹吗?” 洛梧昼的手指在‘洛芩钏’的脸上滑过,缓缓落在脖子上,慢慢收紧。 见状,天涯子的脸色骤变,急声道:“梧昼,芩钏是无辜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她。” “无辜?” 洛梧昼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痴痴地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狂,两行清泪从他脸上滚落,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凄美而又令人心疼。 他笑声戛然而止,猛地偏头看向院中的天涯子,厉声质问道:“无辜?我不无辜啊!可你有放过我?” 压抑多年的恨意顷刻间爆发,洛梧昼的手骤然用力,将‘洛芩钏’的喉骨捏的咔咔作响。 “梧昼!” 天涯子一脸紧张,急声呼道。 看天涯子紧张的模样,洛梧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斜斜看了他一眼,笑得娇媚非常。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给你好了。” 说着,他手上微微一用力,洛芩钏的尸体便顺着房上的瓦片滚了下去。 天涯子心中着急,连忙飞身上前。 刚一接住,‘洛芩钏’的身上突然燃起熊熊烈火。 天涯子神色大变,连忙灭火,可那火却像扑不灭似的,越燃越大。 “师姐!师姐!” 他不停的灭火,神色慌张,语气里尽是哀求。 “你也有这天啊!” 看着这幕,洛梧昼哈哈大笑,尽情嘲讽,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不断地滑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变成了这样? 明明你曾是我最尊敬的师兄啊! “唔……” 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涌出,洛梧昼瞪大了眼睛低下头,发现胸前插着一柄剑。他顺着剑身抬头看去,只见剑的另一端握在天涯子手中。 天涯子双眼通红,一副疯狗模样,身上的衣服都被火烧毁了大半。 “你不该碰她。” 天涯子猛地抽出插在洛梧昼胸口的剑。 洛梧昼被这个力道一带,脚下一滑,咕噜噜地从房顶上滚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烧了,烧了好,干净!我阿姐那么好的人,你配不上。” “你不配!” 洛梧昼大吼一声,唤出自己的配剑霜烬,直接刺了过去。 他的修为远低天涯子,三两招就被天涯子擒住。他使了一个虚招,挣脱天涯子的束缚,向远处逃去。 天涯子紧追离去。 待他们走远,月泽不爽的现出身形,他的脚边坐着一个满身是血的洛梧昼。 “你差点坏了我的计划。” 他眼神阴冷,声音低沉而压抑。 “你能解决,不是吗?”洛梧昼笑着反问道。 “我不介意,先解决你。”月泽冷笑一声。 “别,我们好歹是同盟,见死不救多不好啊!”洛梧昼有气无力道。 闻言,月泽脸色微变,随手丢了一枚丹药给他,“杀他,用毒不好,非要自讨苦吃。” 月泽很是无语,他们都达成共识,用毒杀了天涯子后,天邺城归顺人族。结果这货自作主张,跑了出来,差点害他计划打了水漂。 “用毒,我如何能泄愤?”洛梧昼再次反问月泽,一双凤眸因为报仇而变得熠熠生辉。 “嘁!”月泽轻啧一声,飞身落在屋檐之上,垂眸望着地上的洛梧昼,冷声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知道知道。”洛梧昼满不在乎的应着,撑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 等他抬头望去,屋檐之上已经没了月泽身影。 剑阁。 一片漆黑,巫溪早早上了床。 “师兄,救我!” 一道人影直直从屋外冲了进来,扑在巫溪的床边。 他的身后,天涯子持剑追来,剑上还残留着血迹。 “师兄,你干什么?这是梧昼!” 只见巫溪持剑护在了洛梧昼的身前,他周身上下土黄色的灵力萦绕,阴沉的脸更是透出了他滔天的怒意。 “把他给我!” 天涯子的语气阴森又恐惧,充满了威胁和警告的意味。 “休想!” 话落,巫溪冲了出去。 两人交战在一起。 他们自小长大,修为相当,对彼此的招式最为熟悉。 一时之间,两人难分胜负。 丹阁。 一群人鬼鬼祟祟的从住处走了出来,向山下走去。 丹阁长老房,一堆丹阁弟子被捆在地上,里面一个娃娃脸的男子满脸无奈。 他正是丹阁长老伊尪喆,今年二十五岁,地阶六段。 伊尪喆已经无语了。 灵医族每逃一次,他就得受罪一次,不是下迷药,就是下毒。 他就当了半年多的丹阁长老,就被捆了不下三次。 你说,他为啥不举报呢? 因为他本就是灵医族的人。 平时策划逃跑,他都第一个冲,谁知道天涯子莫名其妙的让他继任了丹阁长老之位。 现在灵医族的人都认为他是叛徒,每次逃跑前,都得把他先捆住,就怕他去告密。 等等吧?明早估计就有人来帮他们解绑了。 希望这次你们能逃出去。 伊尪喆垂下眼睫,由衷的希望灵医族逃出去。 自从十三年前,天邺城和妖族打了一战后,天邺城和灵医族的关系就变了。以前的他们以丹药求得天邺城的庇护,两者互利互惠,现在的他们只是天邺城圈养的药师,炼不出药来,要么一顿打,要么死。 他们没有丝毫人权可言。 另一边,灵医族一路顺风穿过结界,与等在外面的迷雾林里的灵医族汇合,一路向桂城逃去。 第86章 我来此,请君赴死! 望枯山,牛角崖。 今日天晴,阳光明媚。 蔚蓝的天空中,懒懒的飘着几朵洁白的云朵,一群飞鸟自山间中掠过。 望枯山绵延数千里,宛若一条沉睡的石龙,盘延在桂城和天邺城之间,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其峰高耸入云。 荒无人烟的山道,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起山间飞禽。 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相互扶持着跑近,神情疲惫。 人群中的一小孩回头瞄了一眼,看到那伙人追上来了。他心慌意乱,拼命狂奔,不住地回头望,只见他们越来越近了。 他使出最大的力气跑,可他身体又小,腿又短,跑不过他们。 现在,他能听到他们就在身后了。 他顾不得辨方向,只管发狂似的往前跑,还不时回过头去看他的那些就要成功的敌人。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前跌去。 龙芙蓉扶他一把,避免他摔倒的命运。 “你们跟着它先走。” 龙芙蓉一个转身,挡在所有人后,手中一串银蝶飞出,为他们指引路线。 小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空中落下一句,“小心”。 “那是……一定。” 龙芙蓉背对众人,孤身站在牛角崖间。 人群中,灵医族的族人见龙芙蓉一个女子都如此,也纷纷站了出来,在牛角崖组成一道防线,拦住追赶而来的天邺城弟子。 两边刚一见面,便战到一起。 一瞬间,各色灵力碰撞,场面陷入了混乱! 牛角崖之上,月泽负手而立,冷眼的望着山崖下面,灵医族跟天邺城弟子正在进行殊死战斗。 他在等,等天涯子。 那边留的纸人已毁,等天涯子回味过来,必定会因灵医族的价值追上来。 此地他已经布下九方十绝阵,只待他入阵。 月泽想着想着,底下的战局即将结束,灵医族本不善战,又对上训练有佳的天邺城弟子,很快死的死伤的伤,无力再战。 结束,非他意愿,他想要的人还没来。 看着底下一幕,月泽甩出几张纸人。 纸人化形加入战斗,战局逆转。 龙芙蓉见状,心中一喜,虚弱的撑着剑站在一旁,她脸色苍白,气息急促,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上,连她的唇色淡了几分。 “走。”一只纸人说道。 龙芙蓉点点头,和其他几个灵医族扶持着离开。 很快,天邺城弟子被纸人团团围住。 眼见他们就要命丧当场,一柄剑横空飞来,重重的插在天邺城弟子身前,激起的气劲将月泽的纸人全部吹飞。 纸人们在空中飞了一圈,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但他们很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长剑之上立着一人。 他衣衫染血,鬓发凌乱。 看来和巫溪一战,天涯子并不好受。 “你倒是好算计。”天涯子看着纸人傀儡冷声说道。 先前,他和巫溪打得要死不活。他们两人本就实力相当,又自小生活在一起,对彼此招式更加熟悉,一时也难分胜负。 不料,洛梧昼趁机偷袭,他收势不及,被他一剑伤到心脉,化作一张纸人。 两人心下一惊,暗道不好,知道中计了。 他们各自停手,兵分两路,一人去法阁,确定洛梧昼生死。一人去丹阁,看灵医族的人在否。 当他来到丹阁时,只看见被捆做一堆的丹阁长老和弟子,灵医族的人消失不见。 他给其他四阁长老发了灵信,让他们带领弟子支援,自己带着丹阁长老和弟子先追了过来。 想到这里,天涯子发现丹阁久久未来,眼神沉了沉。 丹阁真是一堆废物,炼药不行,修为也不行,都半天了,怎么还不来。 几个小纸人懵懵的歪了歪头,他们只是纸人根本不理解天涯子的话。但他们记得月泽下的命令,护住灵医族的人。 眼前的男人和那些天邺城的弟子都是想要拦住灵医族的人,是他们的敌人。 想通这一点,小纸人们纷纷向天涯子攻去。 几只小纸人根本不是天涯子的对手,一招就被拦腰斩断,化作轻飘飘的纸人。 “暗处的公子,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见见面。” 天涯子猛的挥出了一道剑气,拉出了一道长达八丈的剑光,无情的劈向前方山崖。 咔! 剑气直接将这山崖的上半段拦腰斩断,然后冲向了远方,将沿途的树木尽数斩断。 月泽身形一闪,轻巧的落在地面。他抬眸看向前面的天涯子,微笑着行了一礼,“月族月泽,见过天涯子掌门。” 听他自我介绍,天涯子心中警铃大作。 来者不善!绝对的不善! 早有听闻,月族少主与人族皇帝宣凌允交好,在军中时常形影不离。 月泽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计他们,还能带走灵医族,其实力和心机都不弱。 对上他,悬! 天涯子眸色沉了沉,紧了紧手中的剑,死死地看着月泽。 天涯子的这点变化可瞒不到月泽,他轻啧一声,笑道:“我来此,请君赴死!” 月泽脚下阵法启动,月白色的灵力在地上蔓延开来,十二道月白色光束冲天而起,在天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九方十绝阵,成。 耀眼的月白光辉笼罩在整个牛角崖上,散发出摄人的威压。 大阵之内,天邺城弟子们躁动不安,望着月白色的结界,面容纷纷大变。 “掌门!” 他们纷纷看向天涯子。 天涯子给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上前一步,“小小阵法,就想拦住我等,可笑!” “拦不拦得住,来试试就知道了。” 月泽丝毫不惧。 天涯子的实力不及他,杀他只需要费点力。 “找死!” “有本事出来再说。” 月泽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迷雾之中。 天涯子面上十分镇定,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其实他心中是有些窘迫的。 他本人并不擅阵。 破阵,更是难上加难。 但他作为一宗之长,是人心之聚,不能表现出来。 天涯子沉下心神,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推演着这个阵法的运行轨迹。 这么一来,还真是让他看出了一些门路。 这个阵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以聚灵阵为阵心,以各种迷阵、幻阵、杀阵为辅,组合而成的四方阵,只要按步就班,一个个去破解就可以。 他推算着向前走了几步,周身陷入一阵迷雾。 心中一惊,往后一退,又回到原处 天涯子皱了皱眉,心中更加警惕。 月泽看着阵中乱走的众人,在心底摇了摇头,一个普通的阵而已,居然无人能解。 天涯子带着众乱闯乱撞一番,死了不少人。 “继续。”天涯子命令道。 天邺城弟子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退意。 天涯子眼神一扫,弟子们害怕的抖如筛糠,连连应声道:“是是是。” 他们对视一眼,谨慎的走上去。 刚踏出几步,一阵寒光闪过,走在最前面的三人,瞬间尸首分家,头颅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死不瞑目的瞪大眼睛。 吓得后面的人连连后退。 “废物。” 天涯子一甩衣袖,脸色难看的很。 在阵中多时,早已经磨掉他为数不多的耐心。 他心生躁意,恨不得立刻破了阵。 天涯子的目光忽的一转,落在在场的天邺城弟子身上,眼珠微动,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这个阵,他按常规方法是破不了,那就走非常规的路,以一身灵力震破。 天涯子想以武力破掉阵,但他实力不如月泽,强行破阵十分困难。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天邺城弟子身上,眼中杀意渐起。 养了这么久,也该拿来用用! 天涯子运起功法,周身环绕着妖异黑气,同时天琊城的弟子身上也环绕着同样的黑气,黑气向天琊城主汇聚。 “掌门?” “掌门,不要!” “……掌门……” 那弟子们变得惊恐无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他们拼命的扭动着身体,痛苦的挣扎着,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此起彼伏,苦苦哀求着。 然而,不过片刻,全部化为一堆堆枯骨。 这一幕,看的月泽胆战心惊。 妖族残忍,人族何尝不是?相处多年的弟子,说杀就杀,不带一点怜悯。 第87章 援兵 天邺城,宗门大厅。 洛梧昼坐在大殿上的主位,巫溪站在他的身旁,殿中站着四人,殿外站着天邺城弟子。 “从今日起,本座就是天邺城掌门。”洛梧昼宣布道。 “见过掌门!” 伊尪喆直接拜了。 洛梧昼成为掌门是他们计划的一步。 虽然不知洛梧昼从何处寻来能杀天涯子的高手,但这些不是他关心之事,他一直想要的都是灵医族平安。 “德不配位!” 说话的是一身蓝色衣衫的青年男子,他看着洛梧昼眼神充满鄙夷和不屑。 一个靠身体坐上法阁长老的人,他见了都嫌晦气。 此人是器阁长老风语。 洛梧昼闻言,垂眸扫了风语一眼,面色不虞,但也没过多怪罪。 风语是天邺城和妖族之战中活下来之人,若论辈分,是他七师兄,也是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之人。 风语脾气火爆,为人却是正直,看不惯天涯子对他所做所为,而风语自身实力又不及天涯子,便准备暗中将他送下山。却因为自己畏惧天涯子的实力,委身于天涯子,被伤透了心,从此不再管他。 风语对他和天涯子、巫溪三人凌乱的关系感到不耻,对他们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鄙夷。 “你们随意,若没事我回去了。” 说话的是六人中唯一的女子,符阁长老依岚。 依岚眼神淡漠,看他们像看空气一样。 她不在乎天邺城谁做主,也不在乎谁死谁活,反正每月的份例别给她缺斤少两,也别打扰她绘制符纸,一切,他们随意就好。 依岚发完话,洛梧昼的视线落在阵阁长老胡吉吉身上。 胡吉吉身着蓝色衣衫,长相一般,唇边两撇小胡子,略显猥琐。他正低垂着眼眸,似乎在想些什么? 见胡吉吉久久不开口,巫溪的手悄然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胡长老,可是对本座继位有意见?” 胡吉吉闻言,抬眸扫了一眼洛梧昼,恭敬拜道:“参见掌门。”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太唱反调,一切待掌门回来,再做打算。 见无人反对,洛梧昼扬唇轻笑,冰冷的视线扫过下面的众人。 “既然无人有异,本座今日便继了这位置。”洛梧昼道。 看着这一切,风语只感觉一阵心寒。 他所想守护的天邺城,像个玩物似的在他们手中来回传着玩。 “我有意见,我今日退宗。”风语再次出声,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以往,他说服自己,天涯子屈服于妖族,是为了天邺城。哪怕出了师兄弟背德之事,他也费力周旋,不曾因他们放弃过天邺城。 可现在他累了,不想管了。 风语褪下一身蓝袍,叠好放于地上,将头上发冠卸下放于衣袍之上,抬眸冷冷的看了洛梧昼一眼,转身离去。 “师父!” “师父!” 有个几个少年男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围在风语身边。 风语看着这群少年少女,死寂的眼中多了一丝光彩。他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舍地嘱咐道:“好好修炼!” 随后,消失在原地。 洛梧昼望着远去的身影,眼中多了一丝落寞。 走了,走了也好,这个破烂的天邺城也该重新塑造。 千麻城。 今日天气甚好,难得没有下雪。 城门上站岗的士兵,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远方。他们头戴沉重的头盔,身着厚实的铠甲,在寒风中,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忽然,守卫的士兵发现远处的雪地中走来一片黑色点点,那些黑点越走越近。 他心下一惊,立马敲响城墙上的鼓。 鼓声一响,城上城下休息的士兵瞬间拿起武器,飞奔上城楼,拿着武器,一脸紧张的看着远处走来的黑点。 守城将领江威走上城墙,只见远处缓缓驶来声势浩大的两队人马,看越来越近的队伍,他心也跟着提起来了 “来者何人!”江威大声喊道。 月白色衣衫的队伍中走出一人,高声回道:“月河月族前来支援。” 另一队橙黄色衣衫的队伍中也走出一人,高声回道:“岭南皖南族前来支援。” 闻言,江威立刻发出一份灵信,他对着城下的人高声喊道:“还请两族的主事前来城上一聚。” 话落,人群中飞出一男一女,落在城墙之上。 “在下千麻城守将江威,我已发灵信给陛下。两位先到屋里一坐,稍等片刻。” 江威抱拳行礼,随后领着两人进入城上上的房间,又吩咐士兵给两人沏了茶。 一盏茶未尽,城墙上又多了七人。 人族皇帝宣凌允、启王宣哲桑、近卫郁佛、近卫九溪。月族六长老月蔓、七长老月素河、族老月江宇。 “皖南族浅杏,见过人皇陛下,启王殿下。”与月如风同时上来的橙衣女子行礼道。 “月族月如风,见过人皇陛下,启王殿下。”月如风拱手道。 “月族长,浅杏姑娘。”宣凌允和宣哲桑拱手还礼。 “族长。”月蔓三人行礼道。 “三叔,阿蔓、素河。”月如风回礼道。 他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过,见来人中没有月泽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失落。 但转瞬,他就皱起眉头来,阿泽向来与自己亲近,如果知道自己来,不可能不来接自己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阿泽呢?”月如风问道。 “阿泽他今早出去,尚未归来。”月蔓道。 “何处?” “天邺城。” 闻言,月如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天邺城与他也有些私怨,若是阿泽去了…… 月如风心下担忧,道:“我去一趟,三叔、阿蔓、素河,带来的族人你们安顿一下。” 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见月如风离去,宣凌允眉头微皱,心中暗暗担忧,阿泽天邺城一趟是否会有变? 宣哲桑见状,轻推了一下宣凌允。 宣凌允回过神来,笑道:“浅杏姑娘,月长老,两族长途跋涉,族人神思疲倦,不妨先到营中休整一番,待晚点我们再谈结盟之事。” “也好,浅杏多谢人皇陛下。”浅杏道。 “好。”月蔓道。 两人说完,飞身落下城去,宣凌允也让江威打开城门,放月族和皖南族进城,然后领着他们去了人灵驻地。 第88章 我爹来了 望枯山,牛角崖。 半空中,两道灵力碰撞在一起,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绚烂烟火。周围的空气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搅动得翻涌不止,形成了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光影交际处倒飞出来。 “砰”地一声撞在了碎石嶙峋的坚硬石壁上,尖利岩石随之贯穿他的后背。随即,他又重重的摔在石堆上,锋利的岩石刺伤他的身体,一束血花从他口中喷吐而出。 月泽脸色苍白的趴在地上,抬首朝天涯子看去,眼神凝重非常。 昨日云中城一战,虽得人支援,但他也元气大伤,星月镯上的阵法也因为多次使用,灵力耗损,暂时不可用。 今日和天涯子一战,还是太过勉强。 他撑着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鲜血在他衣服上作画,晕染出一片片水墨。 天涯子在吸收了众多弟子之后,修为突飞猛长,直接到天阶一段,远高他四段。他更是以一身灵力撑破九方十绝阵,向自己杀来。 以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月泽心中担忧,眉头紧皱,犹似打结的绳索。 只见天涯子一手掐诀,一手执剑,他将体内精纯雄浑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到了本命灵剑当中,然后用力一挥。 “九觞斩!” 天涯子手中的灵剑发出了清脆的剑鸣,斩出了映照虚空的凌厉剑气。 冷冽剑气如浪潮汹涌袭来。 感受到那股冷冽的剑气,月泽的面色越发的凝重,他刚受了重伤,灵力也耗损了不少。 这一剑,扛不住。 他凝神,将体内灵力全数注入微茫剑内,微茫剑轻颤,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剑上灵光大涨。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剑气横空而来,硬生生的挡住了天涯子的攻击。 天涯子面色一变,迅速向后跃退。 两人之间,不知何时隔着一个月白衣衫的人。 那衣色迷了月泽的眼,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月白衣衫的人转身,深深的望了月泽一眼,他眼中充满了自责、担忧、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阿爹。” 月泽弱弱地喊了一声,却喊软了月如风的心肠,他本就心生怜惜,再见月泽这番模样,更加心疼的无以言复。 “你在外面,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这几月你的心灯明明暗暗,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他温柔的抬起手拭去他嘴角的血迹,看着他的目光也跟着夹带着一丝丝温柔。 两人之间气氛十分温馨。 天涯子看着他们的温情互动,只觉得心底怒火‘噌噌噌’的往头顶上冒,烧的他整个人都快要失去了理智。 臭小子,毁我师姐肉身,现在还在这里给我上演父子情深。 天涯子随即面色一沉,拿起剑刺了过去。 他手中的长剑闪烁着阵阵寒光,携带着屠戮天地的滔天杀意,如一道流光般急速划破虚空。 剑鸣如雷,惊天动地! 这滔天杀意却未惊动月如风半分。 只见他轻拍月泽肩膀,柔声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月如风身形未动,只是缓缓侧过头去,轻瞄了一眼天涯子。 那剑生生停在月如风眼前三尺,不得动分毫。 天涯子心中大骇,双目不由得瞪大。 他一个天阶,竟然破不开月如风身上的灵气护罩。 “就你,对吧!” 月如风转身望着天涯子,口中的话冰冷的不带一分感情,比这寒冬腊月还冷上几分。 天涯子面色沉重,如临大敌,他的心底有一种名为恐惧的花在绽放。 “十八年前,你师尊都未是我的对手,现在凭你,呵,可笑!”月如风淡淡说道。 他每前进一步,天涯子手中的长剑就一节一节迸裂,强大的威压,覆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死死地压着他。 天涯子看着眼前的月如风,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人,眼底染上恐惧,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月氏一族月如风。” 月如风的话很轻,轻到不足以在风中停留。 可这些话却让天涯子脸色变了又变,心中顿时生了退意。 怎么是他! 天涯子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恐惧,他怎么惹到这个疯子。 十八年前,天邺城。 那年他刚满十五岁。 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旖旎,他与师姐于后山林中练剑。 忽然听见宗门御敌钟声响起。 两人面色俱是一变。 这是天邺城被入侵时才会撞响的频率。 他们对视一眼,飞快向前山赶去。 只见大殿之外,四男两女拿着武器与五殿长老厮杀,其中一人便是月如风。 他们修为高深,法力高强,实力最弱的也是地阶六段。 像他们这种连地阶都没有突破的弟子,连加入战斗的机会都没有,刚一靠近,就被狂暴的灵风打伤,虚弱的趴在地上。 月如风在打伤阵阁长老后,又协助同色衣衫的男子打败他们的掌门,持剑横在掌门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余白在哪里?”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满门长老竟无一人能敌他们,硬是让他们带着那个余火族余孽离开。 天涯子收回心绪,迅速撤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向天邺城逃窜而去。 月如风的强悍是他亲眼所见,如今十八年过去,月如风修为更上一层楼。 自己对上他是生死难料。 天涯子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 想逃? 月如风身形一动,世间万物好似停滞,连身处地阶巅峰的天涯子在他眼中也慢的如乌龟。 须臾间,月如风已经出现在天涯子的上空,手持长吾剑,随即一剑劈下。 天涯子只觉得这一剑迅若流星,沉重无比,虽无滔天杀意,漫天剑气,却更难以挡下,难以躲开。 不过天涯子毕竟是地阶十二段的修为,在生死之际反应了过来,只是根本没有时间发动任何法术,仅能凭借直觉催动全身灵力,拿起残剑抵挡。 一招不敌,天涯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喉咙处传出的腥甜,使得他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月如风,你别太欺人太甚!” 天涯子喊道。 他一抹嘴角鲜血,撑起身子站起。天涯子不再逃避,弃掉手中残剑,双手掐诀,打出一道道法印。 他的身后渐渐涌出了无边的黑气,黑气翻滚,凝聚成了一条由黑龙,浮现在他的背后。 接着他轻咬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在空中凝成一道符文,符文飞速没入进黑龙的额间,随着血气的注入,黑龙缓缓睁开双眼。 而在黑龙缓缓睁开双眼的刹那,一股威严如山,磅礴似海的气息,也猛地从他周身爆发。 令整个山谷,都在为之颤动! 第89章 糯糯 月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头脑一片空白地望着那只黑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猩红色的赤瞳,宛如燃烧着火焰或流淌着岩浆的瞳孔。 他这次好像惹到一个大麻烦。 月泽眸光微闪,担心的望向另一边的月如风。 只见月如风眉眼微垂,神色淡然。他一手掐诀,一手执剑,身后一轮月影慢慢显现,空中飘来瓣瓣冰蓝色的月槐花。 不同于月泽风花雪月的杀意凛然,月如风的风花雪月,真的就像风花雪月,没有一丝杀意,只剩下唯美。 可越是这样,天涯子心中越发警惕。 能把自己的杀意完全掩盖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是心智不全或变态,不认为自己是在杀人,一种是将功法练到极致,将杀意彻底融入招式中,让人无法察觉。 这两者之中,月如风只能是后者。 “去!” 天涯子掐诀,大喝一声。 只见黑龙腾空而起,它的两腮鼓动,里面似乎藏了杀招,随后天地间响起惊天动地的龙吟声,一道道气浪伴随龙息喷吐而出。 月泽只觉得耳中,胸中一阵难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果然,自己不值得他下杀手。 他抬头继续观战。 月如风亦是飞身而下,墨绿色的长剑裹挟朵朵花瓣,没有黑龙的滔天威压,看起来就是平平一剑。 刹那,两道身影撞在一起,世界好似分成两半,冰蓝与墨色交缠,一边生机,一边死寂。 轰! 两股恐怖的灵力爆炸开来,产生了剧烈的震荡,一缕缕狂暴的气浪从灵力爆炸处散播了开来。 “噗!” 站在一旁的月泽受到波及,再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这气息,这灵力…… 月泽瞳孔猛地一缩。 他一直知道自己阿爹很强,可这不输于天阶的灵力,却是让月泽震惊无比。 从他记事起,他爹就在地阶十二段,十几年未曾突破。 现在看去,他的实力比妖族习岘还要强上几分。 如果阿爹的旧伤恢复,他的实力怕是会远超天阶,步入传闻中的十二道。 而这时,世间静了下来,天空下起花雨,瓣瓣月槐花携着黑气缓缓坠落。 月如风站在天涯子身后,手中的长吾剑上一滴鲜血顺着剑身滑落,落在杂乱的雪地上。 就在月泽震惊中,月如风已经走到他身边,见他嘴角的血迹,无奈地道了一句,“怎么还让自己伤了。” 月泽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咧嘴笑道:“我没事,阿爹。” “有没有事,我会不知?”月如风反问道。 他抬手将一道灵力打入月泽体内。 在月如风灵力的治愈下,月泽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体内的灵力也似乎格外的安顺起来。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月如风的眼中这才多了一丝笑意,他垂眸瞟了一眼月泽的衣服,微微皱了一下眉,“这身衣服脏了。” 说着,抓住月泽的手。 月泽只感觉全身一道轻柔的风拂过,身上的衣服就换了一身。 他垂眸扫去,这身衣服比自己平时穿的更显华贵,不仅用上好的月蚕纱织就,从衣摆处往上布满了许多蓝银色暗纹,肩上和胸前还绣着精致的月槐花纹。 “再过几月,便是春分,你十七岁生辰,本想那时再送你,今日便将提前。” 月如风说着,抬手拔下月泽头上用来固定玉冠的簪子,他原本用来束发的玉冠松了下去,被月如风接到。 接着,月如风绕到月泽身后,解开他的抹额,重新为他戴上一顶玉冠。 这顶玉冠通体是鹅黄色,像一朵还未完全开放的月槐花,发冠底部自左侧向前延伸一根类似树枝的月白色东西,它上边点缀着些许树叶和花朵,树枝一直延伸至月泽眉尾,在眉尾坠着一颗月白色的玉石。 月如风看了一下,才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这是我用月槐树枝干打造,有静心凝神之效,对你平日修炼多有良益。” “谢谢阿爹!” 月泽扬唇一笑,扑到月如风怀中,环住他的腰。 月如风无奈一笑,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语气柔和地道:“都是大人呢!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抱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泽明明长大许多,这动不动抱人的习惯就是没改掉。 “阿爹给我养成的习惯,阿爹得负责,而且我还小,离成年还有一段时间。”月泽抬起头,眨着明亮的眼睛说道。 “是是是!” 月如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逗乐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他直接揽住月泽的腰,带他上剑,低头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嗯。” 月泽轻轻点头,松开了月如风 。 月如风御剑带着月泽离去。 雪地中只剩下一地废墟和一滩黑灰。 人族驻地,月族营地。 两人刚刚落地不久,就听见一串银铃声。 只见月泽的营帐中跑出一个小孩,扑在月泽身上,抱着他喊“哥哥”,语气中全是欣喜。 月泽先是一惊,然后又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柔下声音问道:“糯糯,你怎么来啦?想不想哥哥?” 小孩约莫六七岁,抱着月泽的大腿,仰着头,脸蛋圆圆的,一双冰蓝色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月泽。 “想,我好想哥哥,爹爹也想哥哥,可哥哥你一直都不回来。”月云诺童声童气地回答道。 “哥哥在山下做事,等过段时间就回去。” 月泽伸手将月云诺抱了起来,在他脸上亲昵地蹭了蹭,低声问道:“糯糯,这段时间,有没有听爹爹的话。” “有,我可乖了。” 月云诺是真开心,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他的脸颊,结果刚亲完,就见他拿出一张淡蓝色的符纸,奶声奶气地炫耀道:“哥哥,你看,我最近画的符。” 月泽扫了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糯糯真棒!都能画玄阶下品的符了。” 得到月泽的夸奖,小孩像吃了糖,十分开心,嘻嘻嘻的在月泽怀中笑。 看着二人亲密的互动,月如风也眉眼带笑,静静的走在他们身边。 这日天色依旧阴沉,看着像是要下雪了一般,但三人之间气氛温馨,说说笑笑间就回到自己的营帐。 月泽陪月云诺玩了一会儿,将他哄睡,就和月如风走了出去。 月如风今日前来,并非是来探亲,而是给月泽带来了一万两千名族人以及之后一年的战略物资。 第90章 未婚妻? 人族驻地,主帐。 月泽和月如风刚到军帐前,两边守卫的士兵就将帘子掀开,他们顺势走了进去。 月泽抬眸一扫,帐中坐了许多人,除了常见的几位将军、其他灵族的族长和新加入的灵医族新任族长龙芰荷外,还多了位一身橙色衣衫的少女。 少女长的很好看,柳眉碧眼,琼鼻粉唇,整体给人古灵精怪的感觉,她唇角一点红痣,更添一丝灵动。 这名女子名为浅杏,是皖南族族长银飞的妹妹,也是月泽的未婚妻。 众人见月泽和月如风,起身行了一礼,问好道:“月族长,月少主。” 他们亦是回礼。 帐中早有人在月泽椅子上方添了把新椅子。 月泽引着月如风坐到位置上,并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坐在主位的宣凌允,看见走过来的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少年一身月白色蓝银暗纹锦袍,大片的月槐花纹开在肩上。一头青丝半数被鹅黄色的月槐花冠挽起,发尾杂错着几条小辫子,更显少年气息。月白色的花枝向前蔓延,延至月泽眉尾,垂下一颗小小的玉石,将他姣好的容颜衬得更加绝艳。 月泽笑意盈盈,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都落在月如风身上,眼神里饱含着温柔与眷恋,似乎月如风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已黯然失色。 宣凌允说不嫉妒是假的。 他看着月泽那毫不掩饰的孺慕眼神,他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扎着,又酸又痛。 月泽下山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不设防的笑。 以往他虽也在笑,不过都是些冷笑嗤笑等,就算是他笑得最灿烂时,眼中也是一片寒冰。 虽然,他会对自己柔下神色,真诚的发笑,只是他的眼底总是藏着一股淡淡地忧伤。 宣凌允一直都不明白,生活在像桃花源一样的月河,月泽到底在担心什么? “陛下。” 不等他想明白,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他的思绪,宣凌允抬头望去,只见一水灵灵的小姑娘站在一群糙汉中。 说话之人,正是皖南族的少女浅杏。 少女唇角轻勾,傲气尽显。 她继续道:“我等此次前来,乃是受我族族长所托,希望借此机会互通有无,增进友谊,以结百年之好。” “银飞族长大义,有你们加入,我军又添一族大将,驱除妖族,恢复和平,指日可待!”宣凌允朗声回道。 皖南族尤其擅长锻造兵器,天下各族,神兵利器多出自皖南族之手。有了他们的加入,这场战争的胜率又能高上不少。 想到这里,宣凌允从心底为人族感到开心,清冷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场中众人闻此言,亦是纷纷大笑。 “陛下所言甚是,我族愿以一族之力全力协助人族,追随陛下建功立业!” 浅杏见众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振奋,也跟着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建功立业?不过是各有所取罢了。 月族下场,浮梦加入,安峪意动,各族纷涌而至,抗妖之势已大成。 此时不下山,更待何时! 浅杏眸光微转,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月泽身上。月泽好似局外之人,对他们的加入并不感兴趣。 他或抬眼看看自己,又或垂眸想着事,见自己望去,浅浅的回了一个微笑。 月泽现在心里一片乱麻,他想过皖南族的人会来,但没有想到带队的会是浅杏。 说来,他们的婚约也挺狗血的。 她的母亲风瑚是北风族之人,幼时与他母亲非晚柠交好,两人还未成亲,便约好做彼此的亲家。 风瑚长非晚柠一岁,结婚也比她早,次年就产下一子,名为银飞。 那时,母亲与父亲刚参加完安峪族大比,就接到她传来的信以及半块人面吊坠,信中报喜,她生了一名男婴,问她以前的承诺还算数吗? 承诺自然是算数。 母亲便收下了吊坠。 后来,母亲与父亲在一起,并怀了自己。 她得知母亲怀孕的消息后,带着银飞和许多礼品前来祝贺。 谁知道世事难料,母亲回家探亲,幻沙被妖族攻破,母亲重伤难愈,生了自己后早逝。 这段婚约本该就此打住,但这是她与好友的承诺,便将这个诺言延续到她肚子中的孩子身上。 他拒绝宣凌允和那个女孩都与这个婚约有一定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和宣凌允的关系有点畸变,他们对彼此的感情超出了正常兄弟之间。 宣凌允和他都是心思敏感之人,能察觉自己心中渐起的苗头。 然而,人族尤耻此行为。 他不能让宣凌允跟他一样,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受人唾骂。 唯有快刀斩乱麻,及时斩断两人不该生的心思。 在月泽沉思中,会议很快结束,宣凌允吩咐人下去,安排晚宴。 第91章 解除婚约 “月少主。” 回去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喊住了他。 月泽闻声回眸而视,只见少女身姿袅袅、徐徐朝自己趋近。 “我们聊聊。”少女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缓缓说道。 月泽抬头看了月如风一眼,随后点了点头,与月如风告了一声别,同她走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相伴无言,不知不觉竟然出了军营,来到附近的山上。 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月泽脑海中思绪万千,犹如团团乱麻交织,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们解除婚约吧!” 突然,浅杏骤然停下了步伐,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神色郑重,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方才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闻言,月泽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们的婚约早已不是两位母亲初定时的单纯关系,而是多了两族联姻的意味。 如今,这场婚约已然关联到了两族之间的生意往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为何?”月泽不解地问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坦荡至极,直言不讳。 “浅杏姑娘,我们的婚约已经不是单纯的你情我愿,已经与两族的利益挂钩,你兄长,我父亲都不会同意。”月泽缓缓说道。 浅杏只是笑笑,并不为月泽所言而动摇,她选了一块石头,扫了石上的雪,径直坐了下去。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爱你,就是不想委屈自己。”她仰头注视着月泽,眸光微微闪动,紧接着话音一转,带着些许不满抱怨道:“月泽,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月泽一下子懵了,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他干什么了? 他们不是第一天见吗? 不知为何,他竟然在她脸上看出一丝不满和……委屈。那委屈的神情就像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浅杏垂头下去,坐在石头上自言自语,“从小,我母亲就在我耳边念叨,我有个未婚夫,叫月泽,长得好,天赋好,小小年纪就突破了地阶。” “后来,我母亲不再念叨,变成我父亲念叨,他总是让我好好修炼,好好修炼,要不然配不上你。” “可为什么我一定要配得上你啊?我是个人,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人。而且,我资质也没那么差,虽然不如你,却也超过这世间大部分人。” 她仰头凝望着月泽,眸中泪光闪烁,放在膝上的双手越握越紧,掐出了深深的凹痕,也彰显她内心的不甘。 “抱歉,我没想过这个婚约带给你这么多的伤害。”月泽低声道歉道。 与她对比,月泽应该是幸运的,阿爹很少向他提及婚约一事,也不会严格督促自己修炼。 每次自己修炼的时间太长,他总会带着自己出去走走,去看看花,去听听雨,去感受月河的风土人情。 他很少拘着自己。 在阿爹的那里,他始终是自由的。 这世间最大的枷锁,是月泽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但现在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她造成的麻烦。 “这又不关你的事,我们两个都算半个受害者,我们的母亲也没想到少时诺言,竟然成了牢笼,困住了她们的儿女。” “月泽,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是……”女孩子。你要是女孩子多好啊,就可以嫁给我兄长。 浅杏话音忽然一顿,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她自己都不喜欢被人操控,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经历自己的一切。 浅杏不由得反思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月泽缓缓说道:“月泽,刚刚是我冲动了。这婚约之事,或许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月泽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浅杏咬了咬嘴唇,接着道:“我不想因为家族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可我也不该如此自私,全然不顾及你的感受。” 此时,微风拂过,吹乱了浅杏的发丝,她轻轻捋了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但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都能做出真正遵从内心的决定。” 月泽终于开口:“浅杏,我理解你的纠结。只是这其中的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浅杏点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们都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轻轻作响。 “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女孩。”浅杏突然出声提议道。 月泽瞬间无语,他刚起同情心就被踩死。 娶个陌生人,还不如娶我哥得了。 月泽一愣,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 他敛了敛心神,道:“我可以和你解除婚约,但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浅杏问道。 月泽提出条件,便是有商量的余地。 “我们两族之间现存生意一切照旧,江荛的银月矿,我要三成。” “一成。”浅杏商量道。 两族之间的交易月泽不提,她也不敢有变动。 只是那银月矿,让她纠结。 江荛的银月矿,是皖南族的上等矿脉,其中盛产一种类似水晶的矿石,是打造兵器的材料。 它未出土时,色白如玉,出土后,颜色会渐渐变蓝,因为它的颜色很像月色,便取名为银月。 “三成。” 月泽丝毫不让步。 “一成,每年兵器优先供给月族。” 浅杏提了点待遇,再次商量。 “三成,一分不能少。” 两人一番争锋相对,据理力争,最终浅杏败下阵来,“两成,两成不能再多,每年兵器优先供给月族。” “成交。” 月泽笑得好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一个无感的婚约为月族争取到两成上等矿石,这个买卖他一点都不亏。 他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浅杏。 浅杏打开一看,里面正躺着半块人面吊坠。 她知道自己吃亏了,但为了顺利解除婚约,她还是选择吃了这个亏。 看着吊坠,她想起临行前,兄长说的话。 “阿杏,我不阻止你去解除婚约,但因你婚约解除而损失的利益,你得想方设法给弥补上。” 现在是大争之世,利益到处可见。 只要协助人族打败妖族去,获得的利益只会比给月泽的还要多。 只是她没想到,传闻中,杀妖不眨眼的月泽,心肠竟然这么软,因她一个卖惨,就向她道歉。 在不碰到他利益的基础上,他对别人真的很宽容。 “月少主,月族长那里,就烦你给我说说情。” 浅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朝月泽浅浅一笑。 “自然,你父兄那边,也麻烦浅杏姑娘说说情,别扰了两家和气。” “对了,月少主,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写封信给我母亲吗?她很想你。” “好,等我回去就写信给雰姨。” 两人闲聊着,结伴下山,刚到军营,就远远见一个壮硕帅气的男子站在军营外等着,男子看到他们,眉间可见的灿烂。 “他,你喜欢的人?”月泽问道。 直觉告诉他,他们两人关系匪浅。 “嗯。”浅杏点了点头,脸色微微泛红。 这时,那名男子也走到他们身边,看着月泽的目光并不友好。 “南栀,这是月族的少主月泽。”她先对男子介绍月泽,后又指着男子介绍,“阿泽,这位是我竹马南栀。” 月泽打量男子,男子也在打量,两人中火药味弥漫。 看他这个样子,月泽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但月泽并未开口解释,而是靠近浅杏,低沉道:“阿杏,我先回去了,等有空,我亲自去拜见你父亲和雰姨。” 说完,月泽退了一步,一脸得意的从南栀身边走过,还不忘回头,挑衅的看了他一眼。 南栀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蹿了上来,但因月泽实力在那,只能压抑住心中怒火,狠狠地瞪了月泽的背影一眼。 浅杏见状,只觉无奈,伸手拉了拉南栀的衣袖。 第92章 我很高兴! 月族营地。 告别浅杏二人后,月泽去了一趟伙食房,找负责做饭的林长林林火头,让他做一份清淡、精致些的食物。 之后,便回到自己的营帐。 这时,月云诺还没有醒,两父子坐在桌前,月泽将这些时日收集到有关南宫的消息一一摆到桌上。 月泽给月如风添了一杯茶后,沉声道:“阿爹,这些时日,南宫动作颇多,频繁来往妖域。我这边收到消息南宫和妖族联手,准备对我族动手。” 自从他将视线放在南宫和妖族的关系上后,倒是查到一些线索。 南宫中人经常出入妖域,在暂行楼中住上一晚,第二天又离开妖域。 据他的人调查,暂行楼是妖域最出名的楼,楼中营生主要有青楼、赌馆、杀人买凶、情报机构等等,其中最出名的是当铺,在当铺中,只要你想要,这里面全都有,哪怕没有,你下次再来也会有,就看你能不能付出相应的报酬。 暂行楼是妖族四王之一溯瑛名下的财产。 他感觉南宫和妖师溯瑛关系匪浅,派人细查,线索没有查到,他的人死了不少。 这番,他意外从红枢的那得到些许消息,南宫和妖族联手进攻月族,南宫宫主和溯瑛关系匪浅,极有可能溯瑛就是南宫宫主。 正好,在妖族的探子来报,妖帝也在查南宫,而他也放出去消息,称溯瑛为南宫之主,让他们自己斗一会儿,自己则在山下牵扯住妖族大军,让他们无力对月族动手。 “这事我会注意。”月如风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在前段时间收到一封暗信,信上说的内容和你的想法相差不大,但多了一些消息,说风休住最近会出世一柄神兵。” “阿爹知道是何人传的?”月泽问道。 月如风抬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有些猜测,但不确定。” 在南宫中,他所熟悉的就只有那位,只是他们已经闹翻很多年了。 月如风也不确定是不是她。 “风休住,阿爹要走一趟吗?”月泽好奇问道。 “不必,那山上的‘人’不是南宫想惹就能惹的。” “为何?”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以前听我爹提过,说风休住是一个牢笼,里面关着一名罪仙。” “罪仙?” 月泽忽然想到自家宗祠里面的那个‘神’,听长辈们讲,他也是一名罪仙。 有时候,月泽真想不明白,神月大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祸害,而不是将他就地斩杀,害的他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就怕南宫一不小心闯入月河,放了那个‘神’。 “对了,阿爹,风休住到底是哪?我以前都没听说过。”月泽好奇问道。 “据我爹说,在赤骨雪原有一个无风之地,在那里,所有风都会停下,逐渐消散,穿过无风之地,便可以进入风休住。”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细响,两人同时歇了声,月泽起身走进内室。 内室,月云诺已经醒了,翻身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见月泽进来,乖乖地喊了一句“哥哥”。 月泽走上前给他穿好衣服,然后抱了出去。 这个时候,月云诺刚睡醒,还有些困意,见到月如风乖巧地喊了句“阿爹”后,无精打采的趴在月泽肩上。 月泽也由着他,坐到了月如风身边,道:“阿爹,我把我和浅杏的婚退了。” 月如风抬眸看一看,淡淡回了一句,“哦。” “不怪我吗?我退了婚,两族交易都会有些波折。” “你长大了,娶不娶在你,我又不可能强压着你去娶。”月如风顿了顿,又道:“再说生意上的问题,我多走几趟就是了。倒是你退了婚,人家姑娘那,你要怎么做?” “我和她商量过了,以前的生意照旧,每年的兵器优先供给月族,银月矿那我也要了两成。”月泽道。 月如风扫了他一眼,问道:“她提的退婚?” “嗯。” 月泽点点头。 此时月云诺已经清醒,坐在月泽怀中,很是乖巧。 月如风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谢,爹爹。” 月云诺应了一声,乐呵呵地抱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不说我了,阿爹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娘亲?” 若论催婚月如风第一人,非月泽莫属。 从他八岁起,他就经常催婚月如风。 月泽很小时候,他母亲就已经去世了,每次想母亲的时候,只能看着她的画像。 看见小伙伴们都有自己的母亲,他都十分羡慕。 后来慢慢长大,懂了很多事,月泽就会想,阿爹一个人又要照顾自己,又要处理族务,很累,自己要不要帮他找一个媳妇。 月泽觉得最好的人选是兰溪姑姑,她是个很好的人,长的好看,修为又高,每次见到他都笑得很温柔。 他生病时,会哄着他吃药,他读书有不懂的地方,也会慢慢教他,给他讲解成因,平时也经常帮衬阿爹照顾自己,带他出去玩,去山上,去河边,大半个月河都有他们的脚印。 她的存在,弥补月泽心中缺失的母爱。 在月泽心中,她早已成为和母亲一样重要的人。 可惜他爹是个木头,硬是不开窍,明眼人都能看出兰溪姑姑喜欢他,就他看不出。 他都捅破了他们的那层窗户纸,他硬是…… 唉! 说起来都是泪,月泽只能无力叹气。 他知道他爹的心中放着娘亲,腾不出来位置,可娘亲去世了十几年,人该往前看。 他们却好,一个人困在过去,一个人默默付出。 他们明明对彼此有好感的啊! 看着他们这样,月泽也揪心。 “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什么?” 月泽震惊无比,看向月如风的眼神都带着些怀疑。 他爹开窍了? 虽然他老想兰溪姑姑成为他娘亲,但这个会不会有点突然。 “哥哥,姑姑要给我当娘亲吗?”月云诺小声的问道。 “糯糯觉得姑姑当我们的娘亲怎么样?” 闻言,月云诺那张小脸瞬间皱作一团,陷入了思考之中。 姑姑会陪他玩,教他写字,给他做好吃的,那成娘亲后,姑姑还会陪他吗? “我喜欢姑姑,想要姑姑做我娘亲。”月云诺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姑姑以后还会喜欢我吗?” 看他小心翼翼地模样,月泽不由来了兴致,忍不住逗他道:“不喜欢。” 话音一落,月云诺小脸一皱,泪眼汪汪,委屈的快要哭了出来。 这下,却让月泽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哄道:“乖,不哭,以后是娘亲喜欢你。” “真的?”月云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语气天真地问道。 “嗯嗯。” 月泽连连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月云诺才破涕为笑。 “我和兰溪商量过了,等人妖之战结束,你回谷再举办婚礼。” “不,不必等我,你们什么时候结我都到。”月泽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们想由你亲自操办。”月如风道。 月泽瞬间愣在当场,呆呆的看着他。 过了几秒后,月泽放下月云诺,起身走到月如风身前,俯身抱住月如风,“阿爹,我好高兴。” 好高兴你的计划里有我。 其实,月泽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他爹有了媳妇,不要儿子。 这世上谁都可以不要他,唯独月如风不能。月如风不要他,月泽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崩溃。 感受怀中微颤的身躯,月如风伸手环上月泽的腰身,将他往怀里揽。 这是他爱了一辈子的人。 他看着他从小小一团,慢慢长大,抽条成少年。 “爹爹,糯糯也要抱抱。” 月云诺还小,莫名其妙被月泽放了下来,又看见月泽扑到月如风怀里,只觉得好玩,闹着也要抱抱。 第93章 谈心 酉时三刻,夜色降临。 晚宴如约而至。 月泽牵着月云诺和月如风出席了晚宴。 两人坐在一起,桌上是是月泽吩咐下去的清淡吃食。 宴会上,觥筹交错,奉承声和欢笑声连绵不断。 大家心中都高兴,今天来了两帮人,不仅给他们带来粮草兵器等物资,还给他们带来了两万多灵族高手。 月泽这边有月如风在,他也乐的清闲,专心陪着月云诺吃饭。 突然,两道阴影了落下来。 月泽抬头望去,只见身前站着两人,应宣和扭扭捏捏的苏唐。 “月少主,那日,多谢。”应宣举杯向月泽敬去,一口闷下。 “多谢!” 苏唐脸色微红,有些难为情。 他与月泽因为阵营问题并不对付,而月泽为人又太过高傲,根本看不上他们。他心中气不过,有时会酸上他两句,但现在月泽对他有搭救之恩,他向他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 月泽轻微点头后,不再理他们。 “你……”苏唐的脸色微变,丢了一句“我以后会还你”后,气愤离开。 月泽觉得莫名其妙,但他管不到这么多。 这时,尤景凑到他身边,看着他旁边的小孩,好奇问道:“这是你弟弟。” 虽然是问句,答案却是肯定。 他很少看见月泽待人如此细致。 “这是我弟弟,月云诺。糯糯,这是黎瑶族尤景。”月泽介绍道。 “久仰大名。”月云诺双手抱拳,童声童气说道 尤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小家伙好可爱。 月云诺眨了眨眼,不解的抬头看向月泽。 月泽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随后横了尤景一眼。 尤景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抱拳回道:“黎瑶族尤景,久仰小公子大名。” 话音刚落,就被月泽轻踹了一脚,眼神警告。 尤景欠欠的收了心,不再逗他。 宴会继续进行,月泽这边的虽然有插曲,但无大风大浪。 深夜,大雪愈急,狂风吹骤,仿佛要将这个世界撕裂开来。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瞬间便将大地染成了一片洁白。 月泽的营帐在风雪中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白雾。 帐内一片静寂,只有火盆中偶尔传来竹炭炸裂的轻微的声响,打破这令人心悸的静谧。 月泽帐中,灯火昏暗,他与月如风、月云诺躺在床上,月云诺已然睡熟,安分的躺在月泽怀中。 可月泽却是睡不着,低头望着怀中的月云诺。 今日,他好像又对宣凌允起了想法,为什么宁愿娶他,也不愿接受其他女子。 月泽不解,他的心态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可是宣凌允做他的妻子,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呸!什么不错的想法,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月泽只觉得脸上发烫,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着。这种滚烫的感觉从脸颊蔓延至耳根,让他感到无比的窘迫和不安。 他烦躁的收紧手臂,抱紧怀中的月云诺。 情情爱爱的,果然烦死了! “阿泽,你心不静。”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月如风清朗的嗓音。 “我……我知道。”月泽咬了咬唇,闷声说道。 “你以前不会这样,有什么问题无法解决吗?”月如风问道。 “阿爹,你说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什么样的?”月泽不解问道。 “喜欢是两情相悦,是心与心的相互吸引,是目光交汇时的怦然心动,是无需言语便能读懂彼此的默契。”他缓缓睁开双眸,扭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月泽,又问道:“阿泽,有喜欢的人了?” “也不算。”月泽话音一转,犹豫道:“只是感觉我对他的情感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阿泽,若真喜欢便去追,她若也喜欢你,便订下来,等你再大些便成婚。”月如风道。 “可是……” “不必犹豫,无论如何别让自己后悔。” “可我喜欢的人不是女子。” 月如风微微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阿泽,这世间情爱本就多样,只要你真心喜欢,对方也能真心待你,品行端正,阿爹自不会阻拦。只是这世俗的眼光和规矩,怕是会给你们带来诸多困扰,你可有准备好面对?” 月泽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据他看的话本来说,男子相恋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与世俗抗争,家人通常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他们会以家族荣誉、血脉传承为由,想尽办法拆散相爱的两人,甚至不惜动用极端手段。而邻里乡亲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更如同无形的利刃,一次次刺痛着他们的心。 然而,即便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真正相爱的两人若心坚如磐,或许能在这艰难世间寻得一处容身之所,守得一份真情。但更多时候,他们在世俗的压迫下,无奈分离,从此天涯两端,相思成疾,终其一生都在遗憾与痛苦中度过。 “阿爹,你不反对?”月泽好奇问道。 “为何要反对?我长你二十二岁,对这世间的见闻多于你,男子相恋我所见虽少,却也不算稀奇。”月如风缓缓道。 “可是男子相恋并不被世俗所容啊?”月泽不解地问道。 “在你心中,你爹是那种老古董吗?”月如风顿了一下,轻笑道:“我身边虽无男子相恋,却有女子相爱。” “女子相爱?” 月泽不解,眼神中满是困惑与迷茫。 男子相恋在他印象中已经是非常不好的事,女子相爱同样是。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上同性呢? 他也没弄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对宣凌允有不一样的感觉?是因为没有男子吻过他,所以被宣凌允吻了,然后就有奇怪的感觉了吗? 他要不寻个男子试试,看看是因为被吻,还是因为其他。 “你还记得你文姨吗?” 月如风温和的声音,打断月泽纷乱的思绪。他回想了一下,轻声应了一声,“嗯。” 随即反应过来,震惊瞪大了眼,不确定地道:“她不会……” 文姨,原名文云安,他曾在安峪族见过,与阿爹关系良好,曾是月泽给月如风选定的未来妻子的人选之一。 难怪那时,阿爹听到自己说想让她当阿娘时,脸色有些奇怪。 “是你想的这样,她和九疆的一个女子相恋了,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开明。” “阿爹,能详细说说。”月泽好奇问道。 这个话题就像是有一只顽皮的小猫,伸出软绵绵的爪子,在他的心间不停地挠动,让他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究个究竟。 “那是我们在十万大山的一次历练,她追逐七翼蟒受了伤,跌落悬崖,被九疆部落的一名女子救了回去,其间虽不知是如何发展,但等我们找到她时,她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么迅速!”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依阿爹他们的速度,寻到文姨最多不过几天,而这几天她们却已经在一起了,这速度,真神速! 月泽不由得在心底感叹道。 忽然,他想起安峪族的规矩,皱了皱眉,问道:“阿爹,我有点好奇,安峪族规矩森严,对伦理一事最为看重,那她们之后……” “没有在一起,云安被困在东都,此生不能出,那女子继任九疆圣女,看守族中禁地,此生也不得离开十万大山。” 月如风忽然转过身,面对月泽,抬手抚上月泽的头顶,柔声道:“阿爹为你取名为泽,是希望世间福泽皆落你身,情爱若好,也算福泽。我不希望她们的悲剧在你身上上演。所以,阿泽,只要你愿意,阿爹都支持你。” “嗯,我知道了。”月泽话音一顿,将月云诺挪了挪位置,自己则扑进月如风的怀抱,抱着他的腰身,高兴道:“阿爹最好了!” 月如风只是温柔的笑着,摸着他的头,“你好,便好。” 他的目光中满是宠溺和关怀,仿佛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可眼前之人本就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若没有南宫之患、人妖之祸,他想把自己小孩放在月河,等他成年,然后带他一起去游历,看遍万千山河,也去他阿娘生活的地方看看。 然后,看他结交天下豪杰,看他娶妻生子,看着他一直幸福下去。 他此生便算无遗憾。 第94章 过节 翌日。 天色阴沉,细雪飘飘。连日的大雪,将前往朔方的大路遮得严严实实。 最近也临近春节,宣凌允便下令暂居云中城,待春节过后,再发兵北伐朔方。 这一日,天寒地冻,凛冽的寒风如尖锐的冰刀般划过大地。 人们怕冷的龟缩在帐中烤着火。 月泽帐中,一片其乐融融,三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火锅前,烫着菜。 这些时日,他在人间学了许多,火锅便是其中一样。他家不常吃辣,便只做了一个清汤的锅底。 “阿爹,这次晚几日回去吧!”月泽烫了一片羊肉放在月云诺碗中,抬眸看向月如风,声音略带讨好地道:“再过几日便是人间春节,我还没见过,你陪我好吗?” “也好,数月未见,正好考校你一番。” 月如风低着头,将碗中的肉丸放在锅中,转而把浮在汤面上的肉丸分别给了月泽和月云诺,柔声道:“这个好了。” “别嘛!阿爹。” 月泽小声的抱怨一句,眼中却盛满笑意,他伸筷夹起烫好的肉片放在月如风碗中,笑道:“等我们吃完,我们出去逛逛,采买采买年货。我来山下一年都还没好好逛过。” “阿爹,我也要去。” 月云诺从碗中抬起头来,脸上还沾着些许汤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们。 “好。”月如风垂眸看向他,柔声叮嘱道:“先吃饭。” “嗯。” 闻言,月云诺轻应一声,再次埋入碗中,专心吃着东西。 “军中之事与月河息息相关,我知道具体情况,后续便好安排。”月如风缓缓说道。 月泽咽下嘴中丸子,回道:“军中有三爷爷、六长老和七长老坐镇,大事都经他们决议在实行。族中物资还算充盈,暂时无需为粮草发愁。每日大家都有认真修炼,六长老有时也会盯着。与其他各族的关系吗?只算一般,他们虽有微词,但也不敢太过得罪我们。” 听他说完,月如风眉眼微垂,眸光深沉,似在想着些什么。忽然,他抬眸看向月泽,轻笑道:“我可听闻,那月少主骄纵霸道,恣意妄为,不遵军令……” “没有,我可乖了,很听三爷爷和长老们的话的。” 月泽果断地打断月如风的话,只是他脸颊有些泛红,心虚的视线落在碗里。 月如风见状,只是轻轻地一笑,自家小孩的性子,他且会不知,这传言中有多少水分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过,既然有流言传出,便代表这军中之人并不满月泽的行事,或者,可以将其挖深一点,他们并不满月族,但又因为月族的实力以及其作用,不得不冷处理。 想到这里,月如风眸光微沉,心中多了几丝顾虑,出言叮嘱道:“阿泽,山下不比山上,有许多事围利益而行,你平时行事虽无大错,也碍了人家的眼,自然讨人家嫌,以后行事还需万分谨慎,莫让人家抓了把柄。” “阿爹放心,我知道分寸。” 月泽将烫好的青菜放在碗中,抬眸问望向月如风,缓缓说道:“而且,哥那边有帮衬我。” “凌允终归是一族之长,不可能事事迁就你。我还是希望你行事谨慎,对他也存三分警戒。”月如风劝道。 “我信他!我也信我不会看错人。” 月泽扬眉轻笑,眼中带着坚定,那明亮的眸子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月如风见状,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家小孩认定的人事物就没有改变的,只希望凌允不要辜负阿泽对他的信任。 不过,有他在,阿泽舍不得动手的,他不介意亲自动手。 “也罢!你们小辈的事,我不过多掺合。”月如风道。 两人边吃边聊着,桌上的食物很快一扫而空。 月泽简单的收拾一番,便和月如风带着月云诺去了最近的城镇。 今日天气不好,街上人流稀少,只有街道两侧稀疏的开着几家铺子,店中掌柜懒散的坐在柜台后,吃着瓜果,烤着火。 三人兴致大减,浅逛一圈,便打道回府。 时间一转,便是人族春节。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映照着人们喜气洋洋的脸庞。 孩童们穿着新衣,在街头嬉笑追逐,手中挥舞着五彩的风车,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大人们则忙碌地筹备着年夜饭,厨房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集市上更是热闹非凡,各种年货琳琅满目。春联、福字、窗花,每一样都寄托着人们对新年的美好期许。街头的艺人表演着精彩的杂技,引得围观的人群阵阵喝彩。 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刻,军营之中也多了一些热闹。宣凌允为主宴客,邀军中大将及各大灵族主事白日于营中一聚。 月泽几人也一起参加了,不过他们就浅浅的走了一个过场,很快便离席。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家去与家人一聚。 月泽先众人一步,将帐中东西收敛,空出一大片空地,在空地上支了一张大桌子。月如风、月杰、和月素河三位长辈往伙食营走一趟,做些菜。月蔓和月秋乔去准备瓜果零食。 他们这些小辈,一下子闲了下来,在屋外的雪地上玩耍起来。 月廖和月泽在空地上比着武,月祈当了裁判,月云诺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一切的氛围都是那么的温馨! 帐篷边,月云若双手抱臂,眉眼含笑的静静地看着这幕。 自从下山以来,好久都没见过这一幕了。也不知道小福在山上过得可好,母亲和云熙如何? 想到山上的母亲和弟弟,月云若眼中出现一抹惆怅。 “想什么呢?快来帮忙!” 耳边响起熟悉的女声,他寻声望去,只见月秋乔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提着一个竹篮,正笑着看他。 “来了。” 月云若笑着回道,他快走几步接过月秋乔手中的竹篮,往帐内走去。 “阿泽,别玩了,去看看凌允什么时候来。阿廖,去喊下午华叔和云卿,阿祈,去看下三爷爷到哪了。”月秋乔吩咐道。 “知道了。” 三人应了一声,散了,各自去寻人。 “糯糯,外面冷,来屋里烤火。”月秋乔喊道。 “知道了。” 月云诺小跑几步,跑到月秋乔身边,随她一同进去。 夜色将起,各方人流散去,宣凌允和宣哲桑转身去了月族营地。 刚入月族营地,便遇见寻他而来的月泽。 哥,你好慢!”月泽毫不客气的抱怨道。 当看到宣凌允身后的宣哲桑时,眼中的喜悦敛了些许,但转念一想,阖家欢乐自然要有亲人在,便出声问好:“启王殿下。” “月少主。”宣哲桑简单问好。 三人结伴而行,回到帐中时,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 月如风几个大人见人没来齐,坐在一边侃侃而谈,几个小的坐在一旁玩着游戏,逗着月云诺。 见他们三人来了,纷纷坐到桌边,热情地招呼着,“就差你们三人了,快点的些!” “哥哥,这里!”月云诺挥着小短手喊道。 “凌允坐,哲桑,好久不见!”月如风笑道。 “如风,阿杰,好久不见。”宣哲桑笑着入席。 “上次见你,都是好几年前了吧!”月杰感叹道。 几人闲谈几句,围桌而坐,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佳肴。 有月如风亲手做的菜,有月杰带来的各色美食和糕点,有月素河烤的串,有月午华带来的酒,也有月秋乔准备的各色瓜果。 今夜只是家人相聚,不需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月泽几人年纪尚小,不许饮酒,便大快朵颐,吃着许久没有吃过的菜肴。宣凌允因为与他们在一起,也不许被饮酒。 几个大人喝着小酒,聊着往事。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并未着急离去,继续闲聊着。 月泽收了残羹剩饭,摆上新泡的茶,抱着糯糯默默看着他们。 他不由得想起罗浮山上的那夜。 那夜无雪,只有漫天的星辰,他、糯糯、哥、阿廖、祈哥,还有允儿六人躺在山顶,看着漫天星光。 不知道是谁开了头,谈起自己的志向。 “我,月廖,要成为天下第一枪仙,要让天下之人皆知我名!” 少年嘹亮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山谷。 “我,月祈,要仗剑江湖,扶危济困,保护我所珍视的人!” “我,月允儿,想所有人都快乐平安,想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想争一争下任族长之位!” “我,我月云诺,希望和阿爹、哥哥一样厉害,然后吃遍天下美食。” “我,月泽,以承守祠为任,护佑月族为责,此生永护月族,不死则不灭!” “我,宣凌允,要成为人族历史上最厉害的皇帝,让天下太平,让人妖和谐相处,让世间生灵不再受战乱之苦。” 那夜的风很静,静到只有少年们剧烈心跳地心跳声。 “嘭!” 天空中一声炸响,将月泽从回忆中唤醒。他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往外面走去。 只见天上绽开朵朵烟火,璀璨夺目。那绚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如同梦幻中的仙境。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出来这么久,他从未见过这么盛大的烟花。 忽然,感觉身边熟悉的气息,月泽扭头望去。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站满了人。 大家仰头欣赏着漫天的烟火,那绚丽的色彩映在他们的脸上。 时间似乎在此停止,每一朵烟火绽放的瞬间都被无限拉长,成为了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画面。 然而人间无不散的宴席,逗留数日,月如风也带人离去。 第95章 千峡谷劫杀 今日无雪,阳光明媚。 司璇站在千峡谷之巅,极目眺望,山山相连,蜿蜒如游动的巨龙,上下翻腾,起伏跌宕,延伸到天边,与天连接到了一起。 群山之中云雾笼罩,不时的有着妖物飞跃而出,又有各种震天声吼自峡谷内传至山巅之上。 山巅之上,她身后闲散的坐着几人几妖,或闭目养息,或擦着剑,或玩着傀儡,或转着旗帜,或扑着山间雾气,或调着弦,亦或立在巨柱上眺目远望。 时值正午,司璇突然出声:“来了。” 她身后的人与妖立刻警惕的站起身来,目光投向远方。 “徐徐。”司璇喊道。 人群中走出一个橙衣少女,她左手微抬,唤出一把巨型弓,长弓一端立于地上。 这把弓通体乌黑,没有任何纹路,散发着黝黑色光芒,整把弓足足有着一人多高,比徐徐还要高出一大截。 徐徐脚踏弓身,拉满弦,箭尖游走,瞄准天上,蓄势待发。 不多时,远处划过几道流光,月如风带领着几人御剑乘风而来,转瞬已到了千峡谷附近。 “嗖!”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无数道青绿色的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 御剑中的几人面色微变。 月如风右手掐诀,身下绽放一朵冰蓝色的月槐花,将众人护在其中。 “啪啪啪!” 箭雨落在结界上,就像暴雨击打在屋檐上,发出急骤密集的啪啪声。 接着,数之不尽的炎符纸箭爆炸。 “轰轰轰~” 火光耀眼,比天空中的烈日还刺目,巨大的爆炸轰鸣声,宛如要毁天灭地一般,大地开裂,山峰颤抖,鸟兽惊逃。 “杀!”司璇轻呵一声。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冲了出去,灵器护身,符篆环绕,用意坚决,显然,是准备与月如风等人死战。 看着他们来势汹汹的架势,月如风眉头一皱,掐了个诀,一个小型的月槐花将月云诺托护在里面。 “爹爹。”月云诺面色苍白啊,害怕地喊道。 月如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抚道:“没事的,糯糯,好好待在里面。” “嗯。”月云诺点点头。 随后,月如风将他交给一旁的月苏。 月如风又掐一诀,月槐花瞬间凋谢,花落如雨,纷纷化作利刃,向他们切割而来,气势滔天,威压极致。 南宫众人来势一顿,或闪身躲过袭来的花瓣,或直接将花瓣打散,然后继续向他们而来。 就在这时。 月如风这边的人动了。 他们快如迅雷,瞬间就和南宫的人战到一起,各色的灵力在空中炸开。 月如风和司璇并未像他们一样开战,而是立在空中,彼此对望。 沉闷又压抑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两人都心怀忌惮。 彼此的实力,他们早已见识。 风来,云动,人也动。 司璇率先出手,袖中两道紫色轻纱飞出,朝月如风席卷而去,速度极快。 然而,月如风并没有过多反应。 抬剑,剑上寒意暴涨。 一剑挥出,凌寒的剑气直接扑面而去。 只见空中白云凝结,浮现一层白霜。 这道剑气直接斩断司璇的轻纱,剑气将其搅碎,还继续向司璇去。 那至寒剑气疯狂的席卷而去。 司璇眸光一沉,扬手将轻纱收回,转了个身,又抛出两道轻纱,击碎月如风剑气。 轻纱舞动,灵动飘逸,却又暗藏杀机。 司璇身姿摇曳,步步生莲。 月如风运转灵力,抬剑,挥出几道剑气,不断斩断袭来的轻纱。 突然,大手一抓,抓住其中一道轻纱,猛得朝远方一甩,将她丢出去。 司璇像颗栓了线的石子,从天空划过。 下落了一段距离后,司璇稳住身形,再次甩出两道轻纱。 她不断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突然,一把青黑色长剑从她的袖中飞出,被她抓在了手中! 剑上绿色灵光流转。 叮! 长剑撞在长吾剑上。 叮叮叮! 两剑的交织还在继续中,两把宝剑碰撞产生的声音极为清脆,此时已经到了一种白热化的阶段,两人再度交手数十招后双方错开。 就在这时,司璇剑势一转,一道道剑气蓬发而出,向着月如风袭来,而月如风手腕一转,周身凝出三千剑气,朝着司璇而去。 两股剑气相冲,气势不分上下,猛然从空中炸裂开来。 月如风眸子微眯,将灵气汇聚剑身,再一次出剑。 风起月现,雪落花开。 风花雪月一出,天地失色。 司璇面色一变,飞快舞动轻纱,在身前构造防御结界。 另一边,月苏护着月云诺,密切的观察着战局。 族长那边形势大好,紫衣女子不是他的对手。 阿杰和春辰对上,两人实力相当,打得难分难舍。 宴溪持萧和一弹琵琶的女子对上,两人均擅长音攻,女子修为高强比宴溪高上一些,勉强占上风。 寂之擅重剑,大开大合,正好和扛柱子的妖族对上,两人修为相当,还算势均力敌。 临清擅符咒,与玩旗的树妖对上,一把烈火符,烧的他连连败退。 秋咸擅使双剑,和持剑的蒙眼少年对上,两人剑上功夫了得,平分秋色。 吞墨和一使弓女子对上,吞墨擅长长兵器棍,女子擅弓,但因为吞墨缠的太紧,女子施展不开,落入下风。 玉明那里就比较麻烦了,他的对手是一个傀儡师,傀儡师连同傀儡一同出手,他有些招架不开。 突然,傀儡师眸光微转,指上动作一变,傀儡绕过玉明,直接攻击距离他不远的宴溪。 宴溪箫声一滞。 琵琶女见状,素手一挥,拨动琴弦,数道气刃飞去,宴溪躲闪不及被打下天,往千峡谷中落去。 月苏心中一紧,连忙打出一道灵力,试图接住宴溪动作。 谁知,傀儡师直接放弃与玉明战斗,施法打散他的灵力,阻止他救人。 也在这时,玉明抓住时机一刀劈下,将他半个身子斩掉。 这场战争,他们取得第一个胜利。 斩杀傀儡师后,玉明飞身向下去,落在云雾中,看不清。 另一边。 寂之和柱子妖两败俱伤,身受重伤落在千峡谷峰顶。 使弓女子不敌吞墨,被其打杀。 随后,吞墨飞身助寂之,两人共同斩杀柱子妖。 突然,谷中传来一声惨叫,月苏将月云诺交给重伤的寂之,与吞墨对视一眼,飞身下去。 谷中凌乱的躺着四具尸体。 琵琶女见他们来,拨动琴弦,阵阵琴声传来。 他们两个只觉得脑中炸开,心中升起丝丝暴虐,恨不得将所见之物全部撕裂。 突然,月苏瞳孔猛地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头,胸前插着半截铁棍。 他身旁的吞墨,眼眸猩红,已是琴声操纵的样子。 吞墨一抽棍子,月苏无力的倒下,他唇瓣微动,口中念着清心咒。 听到的吞墨恢复了神智,他看着死在自己棍下的好友,眸光不停闪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心生杀意,提棍杀了过去。 两人都经历一轮打杀,体内灵力十不存其三,皆用以命换命的打法,最终同归于尽。 第96章 归于利益 天上。 月如风感受地上消失的气息,手上动作愈发凌厉。 司璇躲得狼狈,但她的气息在不断攀升。 初见时,她只有地阶十二段的修为,现在已经突破了天阶,达到了天阶三段。 忽然,她目光一变,迅速飞身撤离月如风的攻击范围。双手飞快掐诀,打出一道道法印,身前传送阵现。 “撤!”司璇喊道。 话落,她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扎进传送阵中。 南宫众人得令,亦是不恋战,迅速撤离。 旭宁逃的慢,被月如风一剑斩下。 看着消失的传送阵,月如风心中一阵恼怒,周身寒气弥漫。 他抱着月云诺率先飞身下去。 临清扶着秋咸,月杰扶着寂之,随后而至。 刚落地,就看见月如风蹲在宴溪身边,手中灵力不断注入他体内,宴溪微弱气息渐渐平稳。 而他的身边躺着三具尸体。 正是吞墨、玉明和月苏的,其中吞墨和玉明二人身上遍布弦伤,玉明身体更是被分作数截。 但当他们看着月苏身上的致命伤时,众人都沉默不语。 这个伤势只有吞墨的玄铁棍才能造成。 大战过后,千峡谷一片狼藉,巍峨的山峰被拦腰斩断。 这一战他们死了三人。 山谷之中,气氛沉重。 月如风蹲在玉明身边,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线,正一点一点将他的身体缝起来。 月杰将吞墨、月苏两人的尸身收敛,又和临清将南宫的人和妖的尸体收集焚烧。 月云诺一直很乖,不哭不闹,惨白着脸站在月如风身边。 他眼圈泛红,泪眼婆娑,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第一次,他亲眼看见人死去。 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恐怖。 月如风将玉明的尸体缝好,然后起身,看着月云诺可怜模样,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想哭就哭。” 月云诺摇了摇头,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抱住月如风的脖子,小声哭泣。 为避免生出更多波折,月泽御剑带着几人离开。 剑上,月云诺突然抬起头,带着哭腔地问道:“爹爹,哥哥在山下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吗?” “嗯。” 月如风的声音很轻,很快消散在风中。 月云诺无措的咬了咬唇。 他原以为哥哥在山下过得很好,所以哥哥才会那么久不回家。 谁想到是这样的生活。 “为什么。”月云诺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下山,山上不好吗? “因为哥哥想守护月河,守护大家。”月如风顿了顿,又道:“人妖交战十几年,人族一直处于弱势的地位,一旦人族覆灭,我族东部和南部将门户大开,那时更容易遭受妖族侵袭,会死很多人。” “如今,月族和人族已经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不可能再独善其身。阿泽下山,就是为了帮人族将妖族驱赶出去,保护好我们的家。” 月云诺听得半懂不懂的,眼神迷茫。 “那妖族为什么要入侵人族,他们没有家吗?”月云诺又问道。 “有。但更多的是利益。” “?”月云诺听得懵懵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是云荒大陆这块肉呢!” “云荒大陆很大,有很多资源,灵气,灵矿,灵植,灵族,人,每一样都是资源。” “为了壮大自己的族群,世人没有什么是不敢干的,妖族也同样。” “不懂。” 月云诺摇摇头。 “简单来说,桌上有一堆糖,而你手中只有一颗糖,青浒手中也有一颗糖,哥哥手中和我手中也有一颗糖。” “你要想要更多的糖只能从这堆糖里面拿,但桌子上的糖是有数的,你拿完了就没有。这些糖你吃完后,还想要吃更多的糖,你就会找我和你哥哥要。” “如果我们都不给你糖,你会生气吗?” “不会,哥哥会给我。” “那青浒呢?他会给你吗?” 月云诺想了想,摇摇头。 青浒超级爱吃糖,每次只会分他一点点。 “妖族想要人族手中的糖,然而人族和妖族关系本来就不好,人族自然不会同意妖族的请求。” “妖族想要只能暴力索取,而暴力索取的最直接方式就是发动战争,也就是杀人,抢地盘。” “地盘越大,他获得的资源越多,族群发展速度更快。族群发展,又为妖族提供更多强者。强者一多,他们的胜算就会更大,抢的地盘也更多。” “地盘大,资源多,发展速度快,强者多,地盘扩大,资源又更多……”月云诺默默念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瞪大了眼睛,道:“那这不就成了死循环吗?” “对,死循环。”月如风停顿了一下,道:“但这个世间不是只有人族和妖族,还有灵族。在以前,我们三者的关系一直是平衡,妖族居于九厥,灵族散落在世界各地,人族居于云荒大陆腹地,三者之间彼此制衡。可惜,这个已经成为过去。” 月如风叹了一口气。 “妖族发动战争,占据大半个云荒大陆,期间,迫害了不少灵族。我们想生存下去,只能加入战争,不能让妖族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妖族都是大坏蛋。”月云诺恨恨道。 “不,糯糯,世界上所存在的一切东西都是两面性,就像白天和夜晚。妖族中有坏妖,也有好妖。你应该说侵犯我们利益的人都不是好人。” “比如,你手中只剩一颗糖,而我拿走了这颗糖。” “爹爹喜欢,我都可以给爹爹。” “不,糯糯,我拿了你一颗糖,就算是侵犯了你的利益,但你不会认为我是坏人,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如果是你不认识的外人拿了这颗糖呢?你会生气吗?” “会。”月云诺点点头。 “妖族的行为就和别人拿了你的糖一样,让人生气,因为他们侵犯了我们的利益。” “我们想要这些利益在手,就得反击,反击,就得加入战争,将他们打回九厥。糯糯,听懂了吗?” 月云诺懵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些东西他还是没搞明白。 “不急,你还小,以后长大就会懂了。”月如风道。 第97章 妖族困境 长沅谷,南宫。 谷内灵气氲氲,百花盛开,四季如春,与谷外的冰天雪地相比,丝毫不见一分雪色。 暖风吹过,火桑树的花瓣夹杂在风中,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赤蝶。它们有的飘落在石砌的路上,在地上打了个转;有的落在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有的随风而行,落入殿内赤色的朱雀图案上。 大殿中空旷无比,一片死寂。 一个白衣少女,垂眸稳坐大殿一角,她的身旁放着一个红色药箱。 突然,空中传来几丝波动,少女微微抬了抬头,露出那双深邃的墨绿色眼眸,幽幽的看向眼前灵力波动的地方。 紧接着,一个传送阵出现在大殿内,刺目的黄光照亮整个大殿,三道身影狼狈的从里面走出来。 玉香见来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们去时共有八个,个个都是宫中好手,回来却只有只有三个。 她敛了敛心中思绪,起身迎了上来,“圣女。” 司璇抬手抹掉唇角血迹,淡淡道:“他们伤的重,你去看看。” “是。” 玉香应道,转身来到受伤最严重,站都站不稳的奉云身边,手掌覆在他身上,柔和的绿光慢慢覆盖他的身躯。 奉云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变得更加红润。 玉香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奉云,“养神。” 随后起身来到春辰身边,道:“春辰大人。” 同样是柔和的绿光覆体,慢慢治愈他身上伤势。 司璇走上台阶,向帘幔后的人影微行一礼,恭敬道:“宫主,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它生根发芽。” “做的好,阿璇。” 就在这时,空中再次传来波动,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她先向帘后的人影行了一礼,“宫主。” 此妖正是南宫十二翼之一的兰花妖,兰旌。 “妖族那边情况如何?”南宫宫主问道。 “余白大人已经按计划来到妖族,妖帝已经同意结盟。”她道。 “继续探查。” “是。” 兰旌轻应一声,消失在原地。 “阿璇,让下面的人放弃丘原和朔方,让人族胜利,让月泽无瑕顾及月河。” “是。” “散落在外的宫人也要全部召回,时刻准备与妖族进攻月河,迎回主人。” “是。” 三人应道。 帘后再次恢复了平静。 妖域九厥,岚苡宫。 “陛下,今年的新生儿又夭折了。” 大殿之中,一个戴着纯白银纹全遮脸面具的男子跪在地上,语气严肃。 在他的不远处,符离坐在七重宝树下,闭目沉息,绿色的光线从他身体中伸展出去,缠绕在身前的大树上。 当他听见那人的话时,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眸,金色的眸子含着淡淡地忧伤。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男子应声退下。 这时,屋外匆忙走来一人,与他擦肩而过,他脚步一停,行礼道:“少主。” “下去!” 习岘头也不回地快走几步,坐在符离身边,轻声道:“兄长。” “阿岘,你来了。”符离柔声说道。 “我收到消息……”他的话语一顿,目光不善的看向还未离去的白衣男子。 男子识趣,朝着两妖一拜,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同时将门带上。 “怎么了,阿岘?”符离疑惑问道。 “我收到消息称南宫之主是溯瑛。” 闻言,符离的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消息可可靠?” “嗯。”习岘点点头,又道:“我最近查了一下南宫,南宫看起来只是南海附近的一股小势力,其实不然,我在人妖灵之中皆寻到南宫的影子。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南宫与月族很是不对付。如果真如那余白所言,他们是想救一个人,那树灵之事怕是有假,树灵被盗之事或许也有问题,我发动战争,报复人族可能报复错了人。” 说到最后,习岘的语气逐渐弱了下去。 如果事实真如他所想,那他发动战争,不知道冤死了多少生灵。 “阿岘,我们三族之中,灵族天生灵体,对灵力最为亲和,也最易出现大能。人族虽然不及灵族,但其体质、悟性皆是不错,族中亦是大能者频出。唯我妖族,百年启灵智,百年化人型,百年修为不抵人族十年。” 说到这里,符离握紧了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愤懑。 他缓缓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七重宝树枝叶伸展,遮天蔽日,层层叠叠的枝叶就像那看不见的大手,遮住他们的光。 符离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天地间生灵这么多,为何天道对妖族的禁锢那么多。 妖族满天阶者不下数十,却无一人能突破天阶,无一人是那人的对手,让他杀了妖族大半高层。 “我们妖族活在世上,挣得便是一线生机。可这一线生机却因人族、灵族而妄断。” 符离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语气沉重起来。 天地间的生灵何其之多,唯有妖族需要开启灵智,也只有妖族会被人族、灵族作为药、武器的原料。 符离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拍了习岘的手背,安慰道:“人族也好,灵族也罢,我们的矛盾早已深矣!终有一日我们都会敌对,你不过是将其提前了罢!” “兄长。” 习岘轻声喊道,那声音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心中更是被无尽的感动所填满。 他的兄长,总是这么好。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符离话音一转,又道:“阿岘,前线妖兵暂不变动,让千伶和延维牵扯住人灵大军,让山下月族无力顾及月河。我再派些妖兵给你,你带人往南宫走一趟,端了南宫。月如风那边,我亲自去会一会!” 符离缓缓起身,他身上的气息愈发强盛,宛如一轮耀眼的烈日。 随着他站起身来,身后那株高达百丈的七重宝树迅速枯萎,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树叶纷纷凋零,树干也逐渐干枯,最终化为一根枯木落在符离手中。 “兄长,可是那人……” 习岘的语气显得迟疑不定,眉头紧紧地微蹙着,神情中满是忧虑之色。 七年前,他带兵攻打月河,却突然收到消息,称九厥来敌,那人以一己之力斩杀妖族大半高层,逼得他不得不先撤兵回援,放过月族,也让人族苟延残喘多年。 “那人虽是厉害,但那次,他伤的也不轻,他若想对我族出手,还需要考虑一二。”符离缓缓说道。 忽然,他扬唇对习岘一笑,道:“阿岘放心去做吧!一切有我。” 习岘望着符离,眼中的忐忑逐渐被信任所取代,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符离轻轻拍了拍习岘的肩膀,“去吧!” 习岘点点头,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符离也转身向着外处走去,耀眼的光芒逐渐洒在他身上,衣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抬头向天上看去,唇角微扬。 守了这枯树多年,依旧无法改变九厥现状,那就不必改变了,重选一块地吧! 第98章 雪色亦是雪色 旬阳城。 自月如风离去之后,洛梧昼就带着天邺城归顺。月泽四处点燃战火,让妖族大军无暇顾及月河。 一连三月,人灵联军连克数城,不但夺回丘原和朔方两地,还将妖族驱赶出平阳山脉,人族形势大好。 但月泽总觉有些诡异,这一路走得太顺。 千伶好歹反抗了一下,阻止人族前进,死伤不少。溯瑛就直接放弃,连面都没有露过,底下士兵也是跑的跑,散的散。 而且,他在月河设下的大阵并没有被攻击的波动。 这些妖族,到底想做些什么? 月泽想不明白,心中越发烦躁。他抬头往窗外看去。 只见外面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好似要坠了下来,压抑的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吹的城上的旌旗烈烈作响。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空也阴沉得可怕,月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向后一躺,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房顶,双目紧蹙,犹如两道深深的沟壑,其中蕴含着的是难以言喻的苦闷和困惑。 不知为何,这几日灵魂深处频繁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这种刺痛,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整个人像是点燃的炮仗,见谁都想炸上一炸,就连宣凌允也没得他一个好脸色。 月泽也是无奈,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感觉有最近会发生什么事,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种未知的事,让他十分煎熬。 月泽将自己埋在被子中,烦躁的心情让他有种想撞南墙的冲动,在床上反复的翻滚,最后以一个大字型定格。 他仰望着天花板,心中却更为烦躁。 这种不确定因素,真烦! 突然,紧闭的门外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月泽埋在被子里面,闷闷的说了一句,“进”。 “还不起吗?” 宣凌允坐到床边,将月泽整个人从被子中掏了出来。 “哥~” 月泽任由宣凌允动作,俊美的脸色写满了不高兴的。 宣凌允伸手扯了扯月泽的脸颊,笑着问道:“谁惹我们月少主不高兴,给哥说,哥替你出气。” “谁敢惹我啊!” 月泽无语的白了宣凌允一眼。 论实力,他如今是地阶十一段的修为,战功显赫,在军中可以说是可以横着走的。论势力,他背靠月族,在几大灵族未下场的的情况下,月族称第一。 谁敢惹他啊?嫌死的不够快吗? 月泽抿了下唇,把头靠在宣凌允肩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哥,我好烦。” “怎么了?” 宣凌允侧着头温柔地望着月泽,眼带笑意认真地倾听和回应。 宣凌允很温柔,温柔的月泽都舍不得摆他脸色,只得闷闷地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才烦嘛!” 他猛地直起身来,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原本柔顺的一头长发瞬间变得乱糟糟的。 “总感觉最近要发生点什么。” 他像是自言自语,言语中带着彷徨,但是宣凌允还是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不安。 宣凌允微微低眸,漆黑漂亮的眼瞳映着他的身影,他轻柔的揉了揉月泽的头发,安慰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一切有我。” 宣凌允的话似乎带有魔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神奇般的安抚月泽烦躁的心灵。 “今日你生辰,别想这些了。这块玉佩送你。” 宣凌允从纳戒中取出一块玄色的凤鸟玉佩递给月泽,眼中暗藏着希冀。 挣扎数月,他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多……” 咚咚咚。 突然远处城墙上的战鼓擂起,声如惊雷,撕破城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两人脸色一变,身形一闪,便已经来到城楼上。 旬阳城下,十万妖兵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 月泽有些诧异,这些妖族居然没有急着攻城,莫非有什么大招。 不过刹那间,城楼上便站满了人。 妖族也觉得时机成熟,主将们纷纷露面,习岘、千伶,以及他许久未曾见过的宿禾。 千伶身姿妖娆,情态妩媚,扭着水蛇腰施施然走上前,手中羽扇遮住她娇美的半面容颜。她持扇娇笑道:“听闻月族少主今日生辰,吾等特意备了厚礼前来.....” 送礼,带着十万妖兵来送礼,这礼得多重,月泽不屑的笑笑,可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月族长,这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天空中缓缓展开一个血色阵法,无数月白色的人,像下饺子一样落下,在空中晃了又晃。 赤红色的妖链系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像破败的玩偶,静静地挂在那。 月泽瞳孔猛地一缩,惊恐的看着半空中吊着的人。 “阿爹。” 他心神大乱,愣愣的往前走了几步,犹如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般,整个人从城楼上摔了下去。 宣凌允看到吊在半空中伤痕累累、毫无声息的月族众人,眼圈不禁一红,心中悲愤交加。 他下意识的望向月泽,只见月泽六神无主,直直往城下坠去,他连忙伸手将他拉了回来。 半晌,月泽似乎反应过来,世界回荡着他凄厉喊声:“阿爹!” “阿爹,阿爹。” 月泽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拼命挣扎,却被宣凌允死死压制住。 月泽伸出手试图抓住月如风,最后无力的落下,一行血泪流了下来在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过了好久,月泽抬起头来,双眼猩红,两行血泪映入宣凌允的眼中。 少年眼中的星光在此刻全部湮灭,只剩下空洞无神,他微微偏着头,目光冰冷的望着妖族,眼中的澄澈被仇恨与杀戮取代。 妖族,杀、杀、杀! 声音在月泽脑海中回响,手不自觉的抬起,金色的流沙在他手中凝聚化作长剑,月白色的灵力不知何时弥漫在空中。 “放开我!” 月泽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冷得宣凌允浑身打了个颤,下意识的放开了他。 “你们得死!” 月泽身形一动,所过之处妖族死伤大片,空中浮现无数红色的丝线,每一条丝线都连接在月泽的身上。 他的行为像似一个信号,早已经愤怒的月族人持器而上,手中阵法、法术不要钱似的往妖族身上砸去。 月泽在妖族中完全杀疯了,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他挥剑斩断绳索,入手是月如风冰冷而僵硬的身躯,脸上的血泪再次落下。手中利剑化作漫天金尘,牢牢的护在两人身边。 “阿爹、阿爹……” 他将月如风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可月如风面如死灰,在他呼唤下,依旧一动不动。 “阿爹……” 月泽哭喊道,血泪染红了他的前襟,每一声呼喊都饱含着无尽的悲愤。 他忽然想起什么,盘坐在月如风身边,双手飞快掐着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六合,四海八荒,吾以血为媒,魂为祭……” 一道道古老而繁复的阵法自他身下向外面扩散,符文流转,交织出如梦如幻的光影,让人目眩神迷。 同时,天色大变,风起云涌,乌云密布,无数道狂暴的雷霆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击落在他的身周,使得周围的空间都为之震颤。 可这些都阻止不了月泽。 “……奏禀三界,换灵重生。” 随着月泽最后一句话落下,月白色的阵法彻底扩散,一道光极速划过四海八荒。 第99章 生死互渡阵 这奇怪的一幕,使得人与妖万分惊愕,原本激烈的打斗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下来,纷纷看向月泽。 只见月泽盘坐在月如风身前,双手掐诀,殷红的血液源源不断从他七窍流出,晕染了一片又一片月白。 这是,生死互渡阵,他要……以命换命! 知道生死互渡阵的月蔓几人,眼中满是震惊。 可随着阵光的落幕,没有一丝奇迹发生,月如风依旧僵硬的躺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月泽眼神闪烁,满眼不敢相信,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在了喉咙里。 “怎、怎么……会这样……” 月泽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绝望。 这世间之大,他竟然找不到阿爹的半点魂灵。 没有灵魂,便没有转世。 “不会的,不会的……” 月泽慌乱爬起,将月如风抱入怀中,双臂不断收紧,仿佛这样就能把月如风留住,不让他离去。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中涌出,滑过脸颊,滴落在杂乱的雪地上。 “阿爹!” 月泽声嘶力竭地痛哭着,那声音哀恸欲绝,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绝望呼喊。他的双肩剧烈颤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一瞬间,他满头的青丝转瞬如雪般洁白,仿佛生命的活力在瞬间被抽离。 寒风呼啸,似在为这悲惨的一幕哀鸣。他就这样紧紧抱着月如风,仿佛时间已经停滞,世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然而,这是战场,无人因他悲痛停留,源源不断的妖兵从四方八方围了上来。 “噗呲”一声,一把匕首穿胸而过。 月泽胸口一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有些呆愣的低下头,只见一柄匕首刺入自己体内。 忽然,身下传来一股推力,生生将他推了出去。 月泽被推的踉跄,整个人从他身上摔了下来,月白色的衣衫染了斑斑血迹,他也顾不上,连忙抬起头看向月如风,眼里充满了希望和庆幸。 怀中原本毫无声息的人,缓缓坐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他双眸漆黑,一身戾气,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银色匕首。 “阿爹。” 月泽的声音颤抖,语气中充满了害怕,他害怕眼前的一幕是假,害怕只有冷冰冰的尸体。 月如风面无表情看着月泽,眼中没有一丝慈爱。他膝盖微挪,跪到月泽身前,伸手按住月泽的肩,一匕首刺下。 这一下,毫不留情,锋利的刀刃穿透胸腔,迸出一串血花。 “阿……爹,我是阿泽啊!” 月泽满眼震惊,一脸受伤的看着月如风。 哪怕到现在,父子兵刃相见,他还是不敢想相信,疼爱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他还在试图唤醒月如风的神志。 人群中突然暴起一阵阵惊呼,他们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亲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料到自己族人能反水。 “阿爹。” 月泽一手死死的握着月如风的手,仰着头望着月如风,眼角的血泪不停的落下。 月如风的身影一顿,手腕上的星月镯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一道蓝光没入月如风体内,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他突然俯身下来,虚虚的抱着月泽,冰冷的身躯压在月泽身上。 月泽猛地呆住,眼中一片不可置疑,他就那样被月如风压了下去,躺在地上,泪水自眼角滑下,在洁白的雪地上烙下数朵红梅。 他的手中多了一把精致的银色匕首。 那是他的第一件战利品,他送给了阿爹。他怕匕首上血腥味太重,还特地在匕首上刻下净化法阵,能驱邪除恶。 可这把匕首此刻正插在月如风的心口,月白色的灵力自匕首开始,在月如风身躯上慢慢的蔓延开来,像一朵绽开的月槐花。 身上的重量在慢慢减轻,月如风身体在渐渐消散,月泽面露惊恐,想要伸手去抓住四散的灵光,可手腕被一双冰冷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慢慢的将匕首送入他自己心脏,直至匕首完全没入胸口。 月泽呆呆地望着天空,眼中一片空洞。 他找不到阿爹的灵魂,现在连阿爹的尸骨都无法收敛。 久久过后,冰冷的雪花落在月泽脸上,耳畔响起同族凄厉的哭喊声,他眼中才多了一丝亮光。 他还不能死。 月泽站起身来,手中握着匕首,他身形如电,穿梭在人群中,匕首所过之处,一朵朵月槐花在雪色中绽开。 二。 “阿泽哥哥,快点。” 夕阳下,一个小孩跑在他前面,转身笑着喊着他。 三。 “阿泽,吃糖吗?” 和蔼可亲的老奶奶,杵着拐棍,一手微张,布满沧桑的手掌躺着几枚精致小巧的糖果。 四。 “阿泽,三长老找你。” 较他年长一些的男子,抱着书在路边的大树下等着他。 五。 “阿泽,记得来找我。” 女子娇艳的脸上,笑意盈盈,被他阿姐拉走,还不忘回头向他招招手 六。 “阿泽。” “阿泽。” ...... 脑海中闪过无数以前相处的温馨画面,却最终与眼前冰冷的面容相合。 两万三千七百一十二。 月泽麻木的将锋利的匕首刺在最后一人的胸膛上,一只冰冷的大手落在月泽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月泽麻木的抬起头来,待看清手下之人是谁,他脑海中脆弱的理智瞬间崩溃,整个人跌跪在地,血泪自眼角疯涌而出,他抱着月荟渐渐消散的尸体悲痛欲绝。 “太叔公,太叔公!” 月泽喃喃自语,他想抓住四散的灵光,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埋,窒息无力的感觉让他有了种死了的错觉,让我死了吧,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和父亲族人继续生活在一起。 他跪在地上,头颅低垂,周身散发着红黑色不详的气息。 天边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赤红的血月悬在他头顶。 站在人群中的月江宇瞳孔猛地一缩,神色凝固在那,眼中有着难以置信之色流露而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千行焚世禁咒! “阿泽,停下,快停下,所有人,撤、快撤。”他大声喊道,同时向月泽冲去,边冲边喊道:“停下,阿泽,快停下。” 只见月泽的头顶之上,出现一轮庞大无比的血月,那轮血月出现的瞬间,整个世间都变得炽热起来,好像要燃烧一切,带着毁灭之意。 突然,一道灵力气浪猛地袭来,将所有意图靠近他的人远远推开。 他的心口插着那枚银色的匕首,鲜红的血液顺着衣服滑落在地,他却恍若未觉,低声吟唱:“以月之名,祭吾心血,献吾魂灵,太阴真火,焚世生灵。” 他猛地将匕首拔出,炙热的心头血将雪地烫出一个大洞,地上蓦然亮起一道巨大的法阵,以他为中心,将所有生灵包裹在其中。 伴随着一阵炫目的光彩,银白的火焰猛地喷薄而出。 血月之下,无数妖族身上燃起熊熊大火。 惨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人族和其他灵族被提醒的早,退回城中,结界自守。 一层微弱的灵力附在结界之上,那是月泽残存的理智。 他听着妖族的惨叫,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他觉得妖族的惨叫,原来这么悦耳。 可是,还不够! 第100章 入魔 结界之中,宣凌允盯着月泽的身影,满眼心疼,但那火焰太厉害,哪怕有结界相隔,那灼热的热浪依旧在身体上点染片片红花。 还是太弱了! 宣凌允头颅微垂,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满是不甘。 要是他再强一些,早点结束人妖之战,月泽就不会下山,月河也不一定被破,月族就不会死了那么多人。 宣凌允心中刺痛 仿佛有千万根针在不停地扎着。那痛楚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再次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 但现在不是他伤春悲秋之时,月泽那边的情况十分危险,他必须将月泽的理智唤回来。 可眼前的火墙却让他无能为力,宣凌允转身求救似的看向月江宇,恳求道:“三爷爷,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月江宇无奈的摇了摇头。 千行焚世禁咒,是月族最强的禁咒之一。禁咒一经发动,便不可破解,连阵主也不行,只有阵中所有生灵被太阴真火焚烧殆尽,阵法才能停下。 他们该庆幸,从一开始,月泽便将他们隔离在其外。 安峪族的文柳柳望着月泽身上缠绕的红黑色雾气,眼中神色晦暗。他低头皱眉静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他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月泽。 入魔! 文柳柳脸色瞬间白了,壮硕的身躯竟在隐隐发抖。 这场大火,一直在燃烧。 宣凌允不可能放任月泽不管,他盘膝而坐,气沉灵海,强行冲破月泽设在两人之间阻断探知彼此想法的封印。 顿时,一阵深沉的绝望将他整颗心撕裂开来,窒息的无力感让他有了一种死了的错觉。不待宣凌允反应,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又瞬间将他淹没。 许久之后,他从月泽的绝望中挣扎出来,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身后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 他抬眸望去,识海中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一层灰白,唯独月泽的身影笼罩着在一层不详的黑红色雾气之下。 “阿泽!阿泽!” 宣凌允一边喊着月泽的姓名,一边向他靠近。 那些雾气就像有了生命,阻止他向月泽靠近。血雾撕裂他的衣服,在他魂体上刻下一道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一步一步的朝着月泽走去。 不一会儿,黑红色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月泽单薄的身影,俊美绝伦的面孔,此刻妖艳异常。那双看着他时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也染上了血腥之色,眼底一片空洞无神。 看着这样的月泽,宣凌允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扯的阵阵生疼。 他的阿泽,不该是这样。 宣凌允一把将月泽扯入怀中,红着眼眶安慰道:“阿泽,阿泽,醒醒,你还有我,还有阿廖、阿祈、三爷爷......还有很多人,你不是一个人。” 月泽僵硬的身体动了动,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亮光。 “老子不想和你动手,有多远滚多远。” 怀中传来少年凶狠地警告声,宣凌允未置一言,只是默默地收紧双臂,将他抱得更紧。 “阿泽,你还有我,我永远都在。” 外界,少年低垂头颅,跪在茫茫白雪之中,月族亡人未散尽的灵光溢散在空中,与漫天飞舞的白雪共舞。 月泽缓缓站起身,身体僵硬的像一个提线木偶,他慢慢抬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猩红的眼瞳,那眼中仿佛有着血海翻涌,散发着滔天的凶煞之气。 大火还在无情的吞噬着生灵。 他身形微晃,整个人就出现在妖族大军之中,手中长剑携带着恐怖至极的灵力直指习岘面门。 “我要你妖族,自世界从此消失!” 月泽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他一剑挥下。 骤然间,天地变色。 恐怖的力量轰然一声喷薄而出,仿佛天地炸裂! 习岘面色大变,随后大喝一声,他立马祭出了数件法宝,盈盈白光闪烁在他头顶。 “嘭!” 两股恐怖的力量碰撞在一起,虚空剧烈一震,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乍然爆发,向着四周蔓延而开。 “结阵!” “龟灵盾!” 数十里开外的旬阳城,人心惶惶。 苏琦看着眼前这样的战斗,后背一阵发凉。 他与月泽向来不和,常常因为两族利益互相争执。 当时欺他年幼、修为低下,明里暗里贬低于他,甚至大言不惭的看不起他,现在想想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害怕,虽然他们贵为人灵大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但这样的实力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继续斗下去无疑是是找死。 想到这里,苏琦眼中神色晦暗。 虽然士兵迅速垒砌龟灵盾把这里围着,又起了阵将这里护住,但强劲的余波仍旧荡涤整片大陆,城中房屋更是被大风扬起。 远在数十里开外的旬阳城都如此,那处于风暴中心的妖族更加惨不忍睹了。 无数妖兵被恐怖的威压直接碾作飞灰,他们强撑的阵法也在顷刻间瓦解,无数妖族葬身火海。 一击未成,月泽垂眸凌空而站,眼中冰冷一片,他所在之处,雾气弥漫,染了魔气的妖灵,瞬间发狂,扑向阵中鲜活的血肉。 一时之间,阵中只余惨叫声,求救声。 习岘面色一沉,猛地掷出四面彩色旗,四色灵光流转,在众妖之间形成一个防护结界,将众妖护在其中。 旋即,他又将雄厚的灵力疯狂的注入惊风剑中,然后一道金色剑波飞斩而出。 剑波声势浩大,比月泽使用的那招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泽却未抬眸,低头看着地上被四色旗护在阵中的妖族,眼底血色翻涌。 他擅长的从来不是剑啊! 月泽指尖微动,地上四色旗外,十二根月白色的玉柱突然出现,将他们死死困住,结界之内雷电轰鸣。 今天所有的妖,都该死! 月泽抬手挥出一剑,红黑色的剑气迎上金色剑气,两股剑气相碰,天地间又是为之一颤。 第101章 妖帝出场 千伶仰头看着在天上斗得火热的一人一妖,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今日来此,一来是挫人灵大军锐气,二来是想趁他们心神大乱,收复旬阳城。但没想到,失去理智的月泽竟然如此疯狂,直接想拉在场的所有妖族陪葬。 一灵一妖彼此对视一眼,随即朝着月泽攻去。 要是不能解决掉月泽,他们所有的妖能不能从这里出去都很难说。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撕裂的声音,一双巨手生生将千行焚世禁咒撕裂开来,习岘、千伶和宿禾趁机逃了出去。 那是阿爹的气息。 月泽呆呆地望着天上那双大手的主人,他那双原本满是虚无的眼睛,竟然在一瞬间恨意滔天。 是他! 月泽周身雾气翻涌,顷刻间,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裹挟的无尽杀意朝着那处缝隙飞去。 天地灵力随他而动,化作黑红色的巨型灵链将那双未来得及收回的大手紧紧束缚住。 月泽闪至巨像身前,手中长剑骤然刺去,直击那人之身。那人闪躲不及,生生受了月泽一击,左臂鲜血直流。 来人金衣赤瞳,样貌与习岘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沉稳,他光站在那里,浑身的贵气便让人不容忽视 他正是妖族妖帝符离,带领三万妖兵前来支援。 半个时辰前,他正于妖族沐阳宫中疗伤,突然妖司来报,习岘命星西斜。 符离心中诧异,如今月族一除,天下几大灵族又未彻底参战,光凭军中那几个天阶也无法要了习岘性命。 莫非是那人族的天阶又突破了,符离心下担心,手中发出数封灵信。 匆忙赶来,竟不想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习岘又深陷阵中,他心下担忧,徒手撕裂结界。 竟不料承受阵法伤害之际,被那少年刺了一剑。 符离抬起手臂,破损染血的衣袖中,隐约能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他眸色暗了暗,抬眸望向对方嗜血的眼眸,心头微微的颤了颤。 一时之间,他差点以为又见到月如风了。 除那双眼睛外,他们长得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只是这个人更年轻,面相也更柔和。 在符离打量月泽期间,月泽已经持剑攻来,猩红色的瞳孔中没有一丝理智,全是疯狂。他只知道这妖身上染有月如风的气息和月族人的血。 是他带兵攻打了月河,是他害的他阿爹惨死,是他屠戮了月河的月族,是他害的他没有了家。 一想到这些,月泽却停了动作。 只见幽暗天空,璀璨的群星现形,一轮比血月更大的圆月悬于天际,皎洁的月光将漫天血色淹没,也让天地披上一层银色轻纱。 少年苍白的指尖抚上胸前鹅黄色的菱形玉坠上。他轻轻一拽,缠在脖颈间的月白色绳子瞬间断裂,无力的落在手中。 他周身气场却浑然一变,似乎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在场的人妖灵三族只觉得空中灵力顿时一滞。 只见月泽微微扬起头颅,惨白的俊脸上血泪如柱,眼神空洞的盯着天上的符离。 随着他手中玉坠的消失,天地间灵力瞬间涌动,疯狂的向他涌去,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旋涡。 众人妖灵看向月泽的目光逐渐惊恐。 只见旋涡之上,那一轮巨型的明月慢慢悬停在他的头顶,如他脸色般惨白的月光散落在地上,也散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如被施了定身的法术,动弹不得。体内灵力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旋涡之中汇聚。 见状,众人灵妖心中大惊,连连施法阻断自身灵力的流失。可这样并不管用,他们体内的灵力还是不受控制地向月泽汇聚。 宣凌允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担忧,却他不敢轻易出声打扰。 知道月泽特殊体质的月蔓几人,神色严肃,彼此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不同于宣凌允和月族这边的担心,妖族那边为首的几大妖帝妖王妖将眉头紧皱,眼底多了几分凝重。 这月光看似轻薄,却重如泰山。 符离自认修为高强,在这月光之下,动作还算顺畅,像千伶等地阶妖族在这月光下动作已经十分笨重,更别提地阶以下的妖族了。 修为低的妖族已经被这月光压倒在地,口吐鲜血,奄奄一息。而他的弟弟,也因身受重伤,承受不住这个威压,虚弱地跪在地上。 符离手腕一翻,掌中多了枚绿色珠子,他将珠子放在习岘手中,习岘的气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他随即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旋涡之中的模糊的人影,心中越发担忧。 一道比一道更为恐怖的威压从漩涡中心传来。 天阶一段! 天阶二段! 天阶三段! …… 随着月泽修为境界不断攀升,天空之中惊雷炸响,无数赤色闪电闪烁在星辰之间,似乎在酝酿一场更为严重的浩劫。 白雪、银月、赤色闪电,灵力旋涡。 所有的一切将这方世界搅的凌乱。 月泽脚步轻抬,落下的瞬间已出现在符离身前,长剑挥出,一道寒芒在空气中闪过,瞬间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剑势如虹,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切割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那持剑之人目光冷峻,浑身散发着滔天的杀意,那剑仿佛与他融为一体,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符离抬剑迎了上去。 随着长剑挥动,符离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月泽的剑招凌厉,实力也在飞速提升,他自身灵力也因月泽原因,被他牵引,每次攻击的威力都比实际威力低上许多。 他先前带兵攻打月河受了伤,此番竟隐隐有被月泽压制的趋势,心中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识海之内,月泽挣脱宣凌允的怀抱,厉声道:“离老子远点,老子要报仇,没空理你。” 宣凌允担忧的看着月泽身上越加浓郁的黑雾,心中惴惴不安。却也知月泽与人对敌,不可分心。 他不敢打扰,心中又担心,面上也不由得带上几分愁容。 第102章 神月 外界。 就在一人一妖打的如火如荼之时,自天外横来一剑,耀眼的剑光让天地皆为之黯淡。 那一剑直冲月泽而来,银色的剑光闪烁着,拖着细细长长的尾巴,像极了坠落下来的流星。 月泽侧身躲过符离的攻击,一把捏住剑气,让这让天地为之黯淡的剑气不能动弹分毫,而后用力一捏,便将其捏碎而去。 剑气四散,却又猛地合拢,化作银色锁链,缠在月泽的四肢,而这一切,月泽竟不知。 他抬剑直指苍穹,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挡我者,皆是我敌,死!” 剑意爆涌,卷动着风云。 无人回他,世间只有阵中妖族虚弱的呻吟声,以及雷电轰鸣声。 半晌,天空中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我也是你的敌人吗?”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踏空而行,缓慢地朝着月泽走来。 月泽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戾气也跟着消散不少。 他看着那人,认真地说道:“挡我复仇者,都是我的敌人,我就算舍下这条命也要将其杀掉。” “他们还不能死。” 月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厉声质问道:“不能死?为什么不能死?凭什么不能死?” 难道我父亲,我族人就该死吗?神月大人你不是我族的始祖吗?为什么要护着灭我族的妖啊? 月泽仰着头望着神月,眼底满是不解和失望。 神月,始祖。 藏在月泽识海之中的宣凌允心中大惊,望着神月的目光多了几丝打量。 在月河时,他曾了解过月族历史,月族始祖神月生于上古时期,是世间第一枚月亮,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个神话故事。 看着月泽眼底的失望,神月沉默片刻道:“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月泽喃喃一句,随即嗤笑一声,眼神猛地变得犀利,他抬剑指着神月,冷冷地说道:“无论是谁,挡我复仇者都得死,包括你,神月大人。” “你所学皆是我授,又如何是我的对手,况且他们还有用。”神月淡淡说道。 “什么时机未到,什么他们还有用,这些不过是你的借口。神月大人,你又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枚的棋子。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便计划好了一切。” 月泽冷笑一声,眼眸中还未褪尽的猩红再次覆盖上来。 他七岁误入月族故地灵渊,见神月,得传承,此生已入他们所布之局。 紧接着,月泽话音一转,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但这局棋入不如在我,我若不愿,那怕神魂俱灭,你们也休想得逞。” “你死过了。”神月淡淡说道。 “那再死一次何妨!”月泽厉声吼道。 “月泽,你入魔了。” 神月看着他的眼神淡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而他的话也同他一样,没有一丝情感,“我来此除魔。” 神月说这句话的时候,宣凌允感觉他的目光似乎扫过自己,话里透露的信息更是让宣凌允心中一紧。 什么死过?什么入魔?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那阿泽缺失的记忆是…… 宣凌允不敢想下去。 “那便试试!” 月泽弃剑,双手飞快结印,随着他法诀变化,漫天星光越发的耀眼,随即,降下无数道银色光柱,在大地之上铸造一个巨大的牢笼。 而这些光柱上飘出无数道细微的银线,银线蔓延伸展,蜿蜒盘旋的连到月泽身上。 一种未知的力量顺着银线源源不断的注入他体内,月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经脉都在被这股力量充盈、拓展。 身体的细胞仿佛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神秘的能量。 他的皮肤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逐渐增强,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周围的空气也因这光芒而产生了细微的波动,形成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月泽手指微抬,浮在身边的金色流沙瞬间在他掌中化作利剑。 他持剑而去,身形如电,眨眼便杀至神月身前,一剑挥下,怒吼道:“他们都得死!” 天之涯,占星台。 高台上,司璇身着一袭紫衣,静静地伫立着。冬日的冷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她的衣袂,却无法抚平她内心的波澜。 头顶上繁星闪烁,时隐时坠时现,时而转换位置,显得是如此的凌乱无比。 司璇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眉头皱了又皱。 天上的星辰完全乱了,原本熟悉的星图此刻变得陌生而诡异。那些闪烁的光点不再遵循既定的轨迹,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拨弄。 司璇的目光愈发凝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星辰的乱象让她无法参透其中的玄机,她所能预测的命运也因星辰变得模糊不清。 这番异象自然引得南宫众人侧目,不时,数道身影落在了占星台上。 为首的男子,一袭赤色羽袍,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金纹腰封,下坠着一块绿色青鸾玉佩,流光溢彩,价值不菲。却与他一身格格不入。 一头青丝被镂空金冠高高束起,眼神阴翳,赤色红瞳,眉间一抹红纹徒添一抹妩媚。 他正是真正的南宫之主南昭,世间仅存的唯一一只朱雀。 “阿璇,如何?” 跟在男子身边的红衣女子出声问道。 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溯瑛。 “乱了,都乱了,生机、死寂,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重组……唔!” 司璇忽然捂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道血丝,她抬眸望向溯瑛,语气虚弱地道:“我看不透了!” 话音刚落,她身子就软了下去。溯瑛心中一惊,连忙接住她。 只见司璇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失去了血色。 溯瑛皱了皱眉头,低声喊道:“玉香。” “属下在。” 玉香从人群中走来,手掌落在司璇身前,绿色的灵力不断输入司璇体内。 直到司璇面色好转,她才歇了手中动作,轻声道:“修养一番即可!” “轻素。”南昭出声唤道 “少主。” 溯瑛应了一声,将司璇递给玉香,走到南昭身边,垂眸听宣。 “本座要铸阵,你让人寻些曜铟石。”南昭道。 “是,属下这就去做。”溯瑛领命道。 第103章 非晚柠 旬阳城。 识海之中,月泽无力的矗剑而立,满眼不甘的看着神月。 太弱了,太弱了,哪怕他引星辰之力在神月手下也过不了百招。 “乖一点!” 只见神月抬起右手,手中数道灵力飞射出去,在空中化作数道灵链缠住月泽四肢。 “会有些疼。” 神月一手掐诀。 顿时天空乌云凝聚,银白色的闪电穿梭在云层中,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外界。 宣凌允担忧的看着被锁在半空一动不动的月泽,心下充满了疑惑。 在神月与月泽动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将他驱逐出月泽的识海。 而他从月泽识海中看到的那人,在现实中却看不到?困住月泽的这个阵法到底有什么用?真如他所说去除魔气吗? 宣凌允心中不解,但看着雾气缠身的月泽,他的心中隐隐不安,这东西比妖族还要危险万分。 天空中酝酿着雷电,雷电闪现,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袭来。 地面上的人、灵、妖,或眉头紧皱、或满脸恐惧、或一脸担心的望着天上的雷云。 这雷云太过诡异,将所有的人灵妖都驱逐出月泽身边,既不伤害别人,也不准别人伤害月泽。 轰隆隆! 一道道银白色的闪电眨眼间落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劈在月泽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月泽混沌的大脑也清明了几分。他抬头看见自己的处境,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什么时候被捆了? 神月! 一想到这,月泽眼底厌恶加深。 月泽一边控制魔气抵挡雷劫,一边想办法斩断缠在身上的绳索。 闪电落在魔气之上,滋滋作响,瞬间打散一部分魔气。 空中隐隐传来一阵咔嚓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雷电中破碎。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后,月泽周身的魔气均被劈散,就连他体内的魔气也被劈散,银白色的闪电在他体内穿梭。 这雷电至纯至净,威力巨大,不仅击碎月泽刚刚诞生的魔心,而且还在重塑月泽的神魂、经脉。 他早在第七十三道雷下昏了过去,他的衣服也在雷劫中化作飞灰,此时浑身赤裸,像个破布娃娃挂在半空中,周身闪烁着银白色的雷电,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 天边雷电方歇,捆住月泽的绳索凭空消失,他整个人坠了下去。 一直在关注月泽情况的宣凌允等人,看见月泽落了下去,立马化作数道残影,猛地冲了出去。 同样,站在一边的妖族也冲了出去,这人成长起来,绝对会成为妖族称霸世界的一大障碍。何不趁现在,趁他病要他命。 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月泽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绿光,将所有人灵妖震退,绿光散后,化作点点绿色光晕落下。 光点之中,一身红衣绿裙的少妇抱着月泽缓缓坐在地上,她手中闪烁着绿色光芒,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月泽体内,渐渐的,月泽气息逐渐平稳,女子才停止输送灵力。 少妇面容极美,秀眉杏目,玉颊樱唇,目光沉炽,如两道冷电,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 她轻抚着月泽的秀发、脸庞,细细描绘他的五官,她的目光带着无限留恋,似有千言万语,举止间,尽是怜爱。 宣凌允警惕的盯着她,此人不知是敌是友,不知是否会伤害到月泽。 妖族也警惕的盯着她,符离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人,他们认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月泽母亲非晚柠。 非晚柠乃是幻沙一族天才,实力超绝,二十年前带着不足三万的族人把守幻沙数年,硬是逼得妖族大军驻军洛桑外数年。 非晚柠的实力摆在那里,他们不敢小瞧。只是他们有点疑惑,非晚柠在十八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所想,非晚柠不知道,她抱着月泽缓缓站起身,十七岁的小伙子在她手上,却犹如羽毛般轻。 她身形一动,人已在数里之外的城楼上。 人族大惊,将她团团围住,手中武器纷纷指向她,却不敢轻易妄动。 她没管人族如何,直接走到月江宇身前。 “晚柠?” 月江宇掩住心中的惊讶,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十七年前他可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好久不见,三叔。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我有些家事需要处理。”非晚柠浅浅笑道,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宿禾身上。 她将月泽交于月江宇后,身形一晃便已至宿禾之前,灵识扫过他体内,笑道:“十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一无是处。” “非晚柠。”宿禾阴沉着脸,看向非晚柠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难道我说错了吗?”非晚柠微微一笑。 十八年前,宿禾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地阶一段,如今十八年过去,他的修为居然还在地阶,不是一无是处吗? 宿禾沉默不语。 “七年前,你于北戴河欲射杀我儿,如今又伤我儿,新仇旧恨,今日应该算算清楚。” 非晚柠眼神一寒,手中多了条赤色长鞭,猛地朝宿禾抽去。 细细的长鞭在空气中发出了尖锐至极的摩擦声。 “啪”的一声,迅如疾电的长鞭是紧挨着宿禾闪躲的身体落到了雪地上。 带着灵力加持的长鞭,一瞬间,将地面抽出了长长一道痕迹,特别是鞭梢部位、几乎都深入了雪地寸多深,抽的周围的泥土和积雪都统统飞了起来。 宿禾身子一闪,云空步施展,身子刹那进了十丈,手中长刀直刺非晚柠命穴。 非晚柠丝毫不惧,手中猛地一提,收回了长鞭,然后在半空中一甩,就又向宿禾的面庞甩去。 这一下,直接在空中与宿禾的长刀相碰,长鞭缠上刀身,两者僵持不下。 宿禾眸色一凝,体内灵力疯狂注入长刀,非晚柠却像早已知道他下一招,直接收回长鞭,随后又猛地抽去。 长鞭呼啸着,撕裂空间而去。 宿禾也早已摆好了架势,静静等待袭来的长鞭。 十几年的生活,他们对彼此的一招一式都太过熟悉, 啪! 长鞭击空。 叮! 宿禾近身来袭。 空中响着鞭子和长刀相碰的声音,两人之间的战争像密不透风的墙,无人能插足。 第104章 幻沙往事 此时,阵中生灵已然焚尽,千行焚世禁咒自动解除。 宣凌允带领人灵大军再次与妖帝符离带来的妖兵打在一起。 啪啪啪! 空中响着鞭子挥舞的声音。 宿禾手中长刀舞的密不透风,空中划出无数道残影,勉强抵住非晚柠的攻势。 那鞭子好似长了眼睛,总能躲过宿禾的格挡,抽在他身上。 啪! 又一鞭抽在宿禾身上,宿禾狼狈的躲避攻击,同时,一道刀光划过非晚柠腰间。 这是一场实力相当的对决。 她神情有多凝重,手中鞭子抽的就有多响。 最后一击,宿禾倒飞出去,在地上滑了数十丈,才堪堪停住。 而非晚柠也好不到哪里去,绿色的光点不断的从她体内涌出。 她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 “你自己都要死了,还想杀我。” 看着这样的非晚柠,宿禾笑了,他笑得很大声,笑得癫狂!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他猛地开口,厉声质问道:“凭什么你一出现,什么都是你的,族长之位是你的,族中至宝也是你的,明明我才是他的孩子,我才是!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我的努力,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救她,明明只是一块死物啊!” 说到最后,宿禾的话语中处处透着浓浓的怨恨。 那阴冷的怨恨的目光看得非晚柠心底发寒,她那个风光霁月的弟弟,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 “族长之位,我从未想和你争。”她失望的看着宿禾,继续说道:“妖族入侵时,你年纪尚小,父亲又在灵妖大战中受伤,族中人心惶惶不安。急需实力强悍的人引领,我便被紧急从山下招回,那时我已经和月如风互许终身,只待处理完南宫一事,便成婚。” “月如风是月族未来的族长,我若是幻沙一族族长,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只能放下。我不愿。” “所以,在继位之前,我便与父亲、长老们商量好,暂代族长之位,待你成年就将族长之位传给你,我作幻沙一族的长老。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越长大,手中的权力越大。” 闻言,宿禾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不少,整个人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他猛地抬头看向非晚柠,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出一丝一毫的虚假,但是看了好久,并没有看出分毫。 她望向他的眼神只有失望和怒气。 非晚柠继续说道:“当初并非父亲不救她,而是不能。你要是多读点书,就应该知道,世间万物讲究阴阳平衡,因果相随。” “外人以为的活死人之术,不过是以命换命之法。生之息,充其量只是一个快速恢复伤势的东西,这一点你现在应该深有体会。” “可你是怎么做的?” “为了族长之位,为了一个女人,你关闭结界,引妖兵入谷,更是把谷中线路图给他们,让他们斩断族人逃生道路,让整个幻沙族为她陪葬,你真是好深情!” “那生你养你十几载族人呢?你便如此对待。宿禾你真让我失望。” 话音一落,非晚柠手中的长鞭在空中带着一道雷鸣般的爆裂声响,呼啸着向宿禾抽过去。 这一鞭,带着无尽怒意。 闻言,宿禾心神大乱,根本顾及不了这一鞭,瞬间就被抽飞,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止住势头,一口鲜血喷出。 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此刻已散了开来,凌乱的发丝遮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原来,错的人一直是他。 忽然想起什么,他大声反驳道:“我没有,我没有关闭结界,没有引妖兵入谷,更没有将族中逃生路线给妖族。” “不是你们,将我当做诱饵,丢在阳平走廊与妖族对抗,自己逃了吗?害我战死,被妖族炼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吼完,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如果族人没有放弃他,他没有关闭结界,引妖兵入谷,那这一切——妖族。 两人目光一顿,彼此怨恨多年,真正主使却逍遥法外。 妖族! “唔!” 非晚柠闷哼一声,身形微晃,绿色的灵力从她口中溢出,她的身形又透明了一些。 “阿姐!” 宿禾面色一紧,连忙爬起来扶住她,手中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非晚柠体内。 “无碍,先处理他们!” 非晚柠扭头看向正在打架的符离众人,眼神冰冷,仿佛那幽深的潭水,不见丝毫温暖的涟漪。寒芒在眼底闪烁,让人不敢直视,仿佛那目光能瞬间将人的灵魂冻结。 “是。” 宿禾话落,转身杀入人妖之间,非晚柠也紧跟其后。 在得到宿禾的灵力后,非晚柠的魂体凝实了一些,手中长鞭一甩,携带雷霆之势袭向正与人相斗的千伶身上。 狐妖千伶躲闪不及,被一鞭抽中,在空中翻了几圈,狠狠地落在地面,在地上拉出一道划痕,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凌乱的雪地上,多了一抹殷红。 “咳咳咳。” 千伶狼狈的扶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眼中尽是惊慌之色。 她好像又见到那个杀神,身后的尾巴隐隐作痛。 而非晚柠却已站在她身前,冷声道,“算完他的,也该到你了,九尾云狐。” 手中长鞭如蛇般缠上她的脖子,千伶痛苦的挣扎着,脸涨得通红。 武力一直不是她的强项。 不行,我不要死。 她痛苦的用手扯缠在脖子上的鞭子,指甲扣入肉里,鲜血顺着脖子流下,染红她胸前的毛领。 体内妖力疯狂的运转,她猛地一挣,一股灵力波激荡开来,扬起一片乱雪。 非晚柠微微眯着眼睛,手中长鞭一紧,收了回来。 地上多了一条白色的尾巴。 狐妖有九尾,一尾一命,如今千伶不惜断尾也要求生。 尾巴够多,那就都斩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抬头望向敌营,目光穿过重重交战的人灵妖,落在那妖军深处。 第105章 拜别 还在隐身中的狐妖,只觉呼吸一道冰冷的目光落下身上,不由脸色大变,心中惊骇,她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只见非晚柠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她踉跄着后退,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心中恐惧,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十多年,怎么还这么强。 千伶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躲在习岘身后,祈求他能看在同族的份上救救自己。 习岘回头望了千伶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心中暗道:废物就是废物,就这,还配和我同位。 习岘心中无限嘲讽,却还是替她挡住非晚柠的视线。 “杀。” 一声令下,围在他身边的妖兵立即向非晚柠发起进攻。 非晚柠眼神凛然,长鞭横扫,就倒下一片妖军,但更多的妖军继续扑了上来。 她正准备挥鞭杀掉围上来的妖军时,一柄利剑划空而来。她心中一惊,侧身闪躲,凌厉的剑气从她面上划过,斩断几缕碎发。 定眼望去,只见习岘立于半空之中,右手微垂,无数片金色羽刃在他手中重组成一把金色的长剑。他手持金剑,身姿挺拔,目光冷峻,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令周围的妖军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习岘!” 她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那精致的面容此刻仿佛被一层寒霜所覆盖,冰冷的声音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深深的仇恨。 手中的长鞭不自觉地握得更紧,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习岘,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仇恨,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长鞭上的纹理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宛如她心中汹涌的杀意。微微颤抖的手臂彰显着她内心极力克制的愤怒,那股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你该死!”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充满决绝。 突然,她猛地一挥长鞭,长鞭呼啸,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向着习岘狠狠抽去。 习岘面色微沉,扬剑一挥,数道金色剑气携带滔天威势,如流星坠地猛地朝非晚柠而去 剑与鞭瞬间交织在一起,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 巨大的灵力气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蔓延,将距离他们较近的人族与妖族修为低者掀翻在地,口吐鲜血。 一瞬间,一灵一妖过招数十,空中只留下道道残影。“砰”的一声,一剑一鞭相撞,又爆发一阵耀眼的灵光。 下一刻,两道身影从灵光中倒飞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一灵吐着绿色的光团,身形涣散,一妖口吐鲜血,气息微弱。 仔细看,两人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精致的衣服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划痕。 习岘抹掉嘴角的鲜血,轻轻一笑,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暴力,只是你这身体能承受你的灵力吗?” 非晚柠冷冷的看着他,眼底波涛汹涌,恨不得杀了他。 “你这身体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他们面对面,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们,喊杀声渐远。 交战多年,他们都太了解彼此。 另一边,宣凌允、宣哲桑、月江宇、月祈等数十人与妖帝符离对上,但符离的实力实在太强,那怕是重伤未愈,又与月泽消耗了一波,与他们打竟也成平手。 他们采用车轮战之法,几人轮番上前与他交手,让他一时之间无法腾出手。 如今宿禾突然倒戈,其余二妖又被缠住无法支援符离,符离这边渐渐有些吃力。而月族又刚遭受灭山之灾,心中愤恨不已,出手狠辣,动作更是凶猛。 妖族被打的连连败退,一时之间无法取得胜利。 符离心中微沉,使了一个计,从几人的围攻中脱开身,下令撤军。 众妖得令,迅速拖着同族的尸体撤退。 “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习岘面色阴沉,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涌而出,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他冷哼一声,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愤怒,转身拂袖而去。 只是他想退,没那么容易。 非晚柠面色一沉,将所有灵力汇聚在左手,她抬手甩出,数道绿芒破空而出,速度之快远超先前。 习岘大惊,连忙回防,手中长剑迅速舞动,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绿芒与剑幕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尖锐爆鸣声,火花四溅。 然而,非晚柠的攻击太过凌厉,还是有几道绿芒突破了剑幕的防御,直直地朝着习岘袭去。习岘身形急闪,惊险地避开了几道绿芒,但仍有一道穿过他的胸膛。 他面色一怔,眼中浮现一抹惊愕,他的目光微微垂下,只见心脏的位置,一片空透。 他的心没了! 他猛地吐了一口鲜血,那殷红的血液从他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他的前襟。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涣散,整个人的身形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绵绵地向下倒去。 正带领妖族撤退的符离,蓦地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极度惊恐的表情。他身形一动,接住重伤的习岘,目光阴狠的瞪了众人一眼,随后同妖族撤去。 宣凌允挥手,下令停止追击。 非晚柠见他们撤去,也没有再追。待他走远,才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掌心一片粘腻。 她吐的不是鲜血,而是一团团绿色的灵力。 “阿姐。”宿禾担忧地喊道。 他衣衫破损,浑身是血。 人灵不认同他,妖族厌他叛逃,两边交战都不放过他。 “你离开吧!别掺和人妖之间的战争。” 非晚柠回头望了他一眼,拖着濒临溃散的身体再次踏上城楼。 “阿姐!” 他追上城楼去,但被月族的人拦下,目光警惕的看着他。 他此番临阵叛妖,是否加入人灵联军还有待确认。 “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还未好好看过你,以后,要好好的!” 城楼之上,非晚柠温柔地抚摸着月泽的脸颊,眼中充满柔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到的不忍。 她轻轻在月泽额头落下一吻,一道绿色的光悄无声息的没入他的体内。 随后,非晚柠站起身,向月江宇重重一拜道:“三叔,阿泽下山的这些时日多受您照顾,我在此替他先谢过您。” 非晚柠直起身来道:“我本是已死之人,存在世间本就不合天理,我的存在便不要告诉他了,免得他再增悲伤。” 她停顿了一下,朝着围在月泽周边的月族人重重一拜,道:“阿泽,年纪尚小,行事莽撞,以后他还麻烦诸位多加照顾。” 说完,她又朝着他们重重一拜。随后,她的身形渐渐消散在风中。 看着她消散的身影,宿禾眼神悲痛,这世间,他唯二的亲人走了。 想到还剩下的亲人,他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月泽,随即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月泽胸前的玉坠莫名其妙的断成两半,各色的灵力再次汇聚于他周身。 见状,月江宇、月蔓、月素河三人面色一变,迅速在月泽身上设下隔绝灵力的阵法。 第106章 伤重 城主府,斜月小楼。 月族营地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月泽的房里挤满了人,所有人脸上带着悲痛的神情,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凝重。 床榻之上,月泽躺在愈真阵中,绿色的光团缓缓没入他的体内。在他的身前,月秋乔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一道道灵光持续不断地打入月泽体内。 半晌之后,月秋乔收功而起,看着月泽苍白的脸色,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 月泽先是被月如风所伤,心脉有损,后又强行启动禁阵,以命相祭,最后又遭突如其来的雷电攻击。 如今,他丹田破碎,识海混浊,浑身经脉断裂,更有雷电之力穿梭在他体内,疯狂的破坏他的筋脉。 不仅如此,还有源源不断的灵力疯狂涌入他体内,他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多的灵力,已经爬满了银白色的裂纹。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护住他的心脉,保他不死。他能不能醒来,一切还未可知。就算能醒来,依他伤势,此生怕也难再修炼。 更何况伯父惨死,族人遭屠,月河又被占,醒来之后,他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些,月秋乔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乔儿。” “乔姐。” 月秋乔闻言,抬头望向他们,看着他们担忧的目光,无奈地摇摇头。 月泽伤势太过严重,她现在能做的只是护住他的心脉,保他一命,剩下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见状,月廖等人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族长和长老们战死,少族长又生死难料,月族如今群龙无首啊! 且,当今妖族攻势愈猛,人灵与月嫌隙渐大,此番月族遭此大难,此后落井下石之人怕不在少数。 再者,月族下山有自备钱粮的习惯,虽然因为功绩获得不少赏赐,却也只是象征性的接受,大多数又暗中还给宣凌允。 现在,月河被占,后方粮草供给完全被切断。 虽然他们是修行之人,只要有灵力,便可不必进食,但那些战马不似人能修炼,每日消耗的粮草不在少数。 想到这些,月江宇眉头紧皱。 听着耳边的嘈杂的声音,他烦躁的将手中玉杖重重的杵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都出去吧!”月江宇顿了顿,随后又道:“阿祈,去把管事的都叫到荷韵阁来。” “好的。”月祈应声道,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出来之时,月祈刚好遇见匆忙赶来的宣凌允,对上宣凌允祈求的目光,月祈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宣凌允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握了握拳头,平复了情绪后,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细碎的交谈声,在见到宣凌允时瞬间停了下来。他们看着宣凌允着急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纷纷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屋内只剩宣凌允和被阵法笼罩着生死不知的月泽。 “阿泽。” 宣凌允坐到床边,握着月泽的手,眼圈忍不住泛红。 他的灵识在月泽体内扫过,每多知晓一分,他的心就像被撕裂般的疼痛,握着月泽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 这一天,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明明开始是美梦,他差一点就能告知阿泽自己的心思。 可为什么要以噩梦结尾,为什么月河、阿泽…… 无人能告知他答案。 “阿泽。” 他将额头抵在握住月泽手的手上,语气哀伤。阴影之下的月白色床榻上,多了一朵蓝色小花。 “小允儿,别伤心了,小月儿这个情况还有救。”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道沙哑磁性的男声。宣凌允动作一顿,脸上的悲伤暂敛,将灵识沉入识海。 只见他的识海中多了一个男子,男子身着赤色锦衣,一头墨发未束一缕,全部披散在身后。长得俊俏,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鼻梁处一点小红痣,给他的俊朗的容颜添了几丝妩媚。 “不啻前辈,你有办法?”宣凌允着急问道。 “去风休住,寻一名叫栀舒的女仙,他或许有救。”不啻道。 “敢问前辈,风休住在何地?” “赤骨雪原,有一处无风之地,找不找的到,看你造化。” “多谢前辈!” “别急,等灵医族的人来看看,看他们怎么说。”不啻又道。 城主府,西语楼。 晚间风寒,细雪飘零。 西语楼内,银色的炭火散发的幽幽白光,将屋内烤的暖烘烘的。窗边的书案前,宣哲桑正持笔在纸上写着字。 一个俊美柔弱的男子低着头,默默的站在桌边研着墨。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和研墨的细微声响。 屋外的细雪,偶尔迷路,不时飘进来一两片,还未落在桌上,便被热气蒸腾在空中。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男子研墨的动作一顿,见砚中墨已够,便放下墨块,退立在一旁。 “臣苏琦,求见启王殿下。”屋外响起苏琦低沉的嗓音。 屋内未有人回他。 男子站在一旁候着,直到宣哲桑放下手中的笔,他才喊道:“进。” 门应声而开,苏琦快步走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臣苏琦,拜见殿下。” “苏将军请起。”宣哲桑淡淡地说道。 他的手指微抬,一旁的男子识趣递上一杯热茶。 宣哲桑端起茶盏,用杯盖撇了撇茶盏中的浮沫,浅尝一口,耳边响起苏琦的声音。 “启禀殿下,探子来报,妖族退居正阳山,暂无异常。” 宣哲桑轻抿一口茶水,悠悠放下茶盏,轻声问道:“那日那青、彩二妖可有查明身份?” “回殿下,已查明,彩衣男子是妖族风花雪月四护法之一,花妖花重,青衣男子与他同是四护法之一,风妖风隐。” 花重、风隐? 还是来了。 看来这场战争,妖族也快坐不住了。 宣哲桑在心中暗道。 苏琦继续说道:“殿下,妖帝符离战后已往九厥而去,他座下妖族四护法和一天阶大妖往北山而去,动机不明。” 北山? 宣哲桑在唇齿间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好看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起来。 北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石林,那里常年荒芜,狂风肆虐。 那一带在赤骨雪原与骨林交界处,向来是人族的禁地,里面充满重重危机,但不可否认危机与机遇共存,里面自藏着一片机遇。 宣哲桑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手上的纳戒。 这次,里面又有什么秘宝要出世了吗?看来需要请闻人先生走上一趟。 宣哲桑收敛心绪,挥了挥手,让苏琦退下。 “臣告退。”苏琦识趣地请辞道。 待苏琦离开后,宣哲桑抬眸望向一旁候着的男子,询问道:“柠月,月少主那边情况如何?” 柠月俯了俯身,恭敬回道:“回殿下,月族防守森严,里面情况未知。” 闻言,宣哲桑又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脑中回想当时城墙之上的场景。 那时战争刚刚结束,他忙着去处理战后事件,只远远看了月泽一眼。 当时月泽被众人围在其中,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开启这么大的阵,付出的代价应该不小吧! 宣哲桑随即命令道:“去我库房里,选几株恢复伤势灵力的药材给月少主送去。” “是。”柠月领命下去。 “等等。”宣哲桑喊住正准备离开的柠月,又道:“把九叶薇棠也一并送过去,然后请灵医族族老走一趟。” “是。” 柠月离去后,宣哲桑也起身,他理了理衣服,大步跨了出去。 月少主好歹是他们的同盟,如今受了伤,作为同盟者,怎么能不去慰问一下呢? 第107章 斜月小楼。 宣哲桑一路走来,并未遭人拦截。路上遇到的月族人,神色郁郁,眼底是难掩的悲痛。 他抬脚踏入小楼,身边泛起一阵涟漪。 刚一踏入小楼,他神色微变,眼中多了丝不可置信,然后迅速转为怒气。 “阿泽......” 屋内断断续续的传出宣凌允喃喃细语。 他立马闪身进了房间,眼前的一幕让他忍不住握紧拳头。 宣凌允微微俯身吻在月泽的额头上,姿态谦卑,他的神色近乎虔诚虔诚,带着满满的情意。 “你在做什么?”宣哲桑厉声质问道。 他看着宣凌允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怒气。 “皇、皇叔。” 见到宣哲桑,宣凌允的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站直身体。 “我在问你,你在做什么?”宣哲桑抑制心中怒气,再次问道。 “如皇叔所见。” “啪!”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宣凌允的头被打的偏了偏,脸上迅速红了一片。他低垂着头,神色全掩在阴影之中。 “宣凌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宣哲桑怒问道。 “我知道。” 他沉默的慢慢转过头来,目光低垂,没有看向宣哲桑。他爱上月泽之事,迟早会被人发现,该遭受的指责、议论他逃不掉,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是我喜欢他?他并不知晓?” 宣凌允抬起头与宣哲桑对视,目光坚韧,执拗的像一头牛。 最先动心思的人是他,该受指责、议论的也应该是他,他不能让月泽跟着他受到指责、辱骂。 “你知道什么?他视你为兄长,你就是如此待他?你怎么对得起去世的月族长。” 宣哲桑气的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看向宣凌允的目光充满痛恨,但更多的是懊悔。 恨他爱上不该爱的人,懊悔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手笔。如果当初他没有让宣凌允去月族,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心中更多的是愧疚。 月如风是他年少好友,如今好友才刚去世,他遗留在世的唯一一根独苗苗就这样被他的人祸害了。 百年之后,他该如何下去见他。 宣哲桑缓了缓口气,放轻声音劝解道:“小允儿,你喜欢谁都好,别喜欢他。” “皇叔,我……” 宣哲桑直接出言打断他,道:“在其位,谋其事,你身为云黎国皇帝,身负天下。如今大业未成,你耽于情爱,这天下百姓你将他们置于何地?若这件事情传出去,你又将月泽置于何地?” “皇叔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底,还请皇叔替我保守一二。” 察觉到宣哲桑放轻的语气,宣凌允也放缓了语气,不再与他争锋相对。 “小允儿......” 宣凌允打断他的话,继续道:“皇叔,我自小听您命令,入月河修行,与阿泽结交,引其下山。十四岁下山,继承皇位,驱逐妖患。这一步步走来,我虽说做的不是最好,但我自诩未曾负天下人。难道天下人就该因我所爱之人同我是男子,就抹掉我的一切政绩吗?难道我所爱之人和天下,就必须选择一个吗?我所爱之人不也是天下众人中的一员!” 面对宣凌允声声质问,宣哲桑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再次开口,语气不由得弱上三分,“那你可有考虑过他,他爱你吗?他对男子相恋有何感想,他若不想,你还要执意吗?” “我想试试,想说与他听,想看他态度,他若不愿,我不强求。” 宣凌允扬唇浅笑,话语中带着些许洒脱,却又难掩眸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抿了抿唇,又道:“今日,我将凤鸟玄玉送给他了。” 宣哲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瞪大了双眼,语气震惊地道:“你……真的想。” 皇族子嗣诞生,皇帝会命人打造一对凤凰玄玉,在皇室,凤鸟玄玉赠人有求娶之意。 “是。” 宣凌允郑重地点点头。 “他知道凤鸟玄玉的含义吗?他接受了吗?”宣哲桑皱眉问道。 “收了,但他不懂,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宣凌允沉声道。 今日妖族来袭,扰了他原定计划,他都没来得及告诉月泽那玉佩的含义。 “把玉佩要回来,换一个人,谁都好,别是他。” “皇叔……” “算皇叔求你。” “我拒绝。” “你……如风已经死了,他家就剩他一个,你这行为不是让人家断子绝孙吗?”宣哲桑反问道。 “皇叔,我不会让他一脉的子嗣在我这断掉。”宣凌允反驳道。 世间灵药无数,生子丹药亦有,若他们想要孩子,也可孕育。 “那药是你吃,还是他吃,你觉得以他那么傲的性子,会为了你如女子一般怀胎十月吗?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空!”宣哲桑厉声质问道。 “他不愿,我来。” 这句话一出,震得宣哲桑后退几步,满脸不敢相信的看向他,随即面带怒意,斥责道:“宣凌允,你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外面的雪吗?你是一国之主,怎么可以说怀就怀?我教你的,便是让你伏低做小的吗?” “身为皇帝,你的责任是权衡天下,把控朝局!而不是这般任性妄为,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宣哲桑气急,也顾不得宣凌允皇帝脸面,当场便怒声斥责起来,那涨红的脸庞和颤抖的手指,无不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已到了极点。 宣凌允脸色煞白,眼眸微垂,薄唇紧抿,他知道他的话语很不现实,可他不愿阿泽做他不喜之事。 “我知道,我会平衡好阿泽与朝廷之间的关系。” 他抬起眼眸,目光执拗地盯着宣哲桑。那眼神中带着倔强,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这是平衡的问题吗?” 宣哲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宣凌允,但当他看着宣凌允执拗的神情,他莫名的感到手痒,真想一巴掌将宣凌允拍醒。 他缓缓语气道:“身为皇帝,该懂得利益取舍。男女之情与天下孰重孰轻,你应该清楚。” 宣哲桑语气中满满都是无奈,他是真的没想到,宣凌允居然这么倔。 可是这件事不是一早就有苗头了吗? 只要细究一下,就会明白。 宣凌允对月泽的态度已经不能用一个好字形容,那完全是宠得无法无天,没有一点边界。 “皇叔,天下和他必须要做出选择吗?”宣凌允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常言道,高处不胜寒,可有一人,他懂我信我,知我所求,愿与我一同努力,难道不够吗?难道我就必须舍弃他吗?” 宣哲桑没有说话,但从他紧紧皱着的眉头,依旧看得出他不认同这件事。 第108章 我想任性一次 屋外结界再起涟漪,宣哲桑狠狠的剜了宣凌允一眼,又恢复往日风度,走到一旁坐着。 月秋乔、月廖、柠月和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闻着空中未消散的烽烟,月秋乔和月廖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看向宣凌允和宣哲桑的目光里都带了一丝不满。 我族信任你们,让你们进来看阿泽,不是让你们在他的面前争争吵吵的。 他们虽然心中不满,但明面上的礼仪还是要做个样子,和众人向他们一起行礼道:“宣皇陛下,启王殿下。” 随后,月秋乔对着同来的老者,道:“龙族老里面请。” 宣凌允识趣的往旁边站了站,让出床前的位置。 坐在一边的宣哲桑,看着与灵医族族老一同而来的月秋乔,他的心中有了个大概猜想。 龙族老站在床前,抬手打出一道灵力,灵力落在月泽身上,像落在水面上,荡起一阵阵涟漪,银色、绿色、月白色……数道彩色灵光立马浮现在月泽身上。 而他的灵力却在消散。 察觉到这点,龙族老面色微变,眼中多了几分凝重。 可以说,天地间的各种属性的灵力都挤在月泽体内,疯狂的破坏与修复他的身体。 这些光芒中,除月泽本源的灵力在护着他外,还有一道绿色的灵力也在慢慢修复着他的身体。 生之息! 看着覆在月泽表面的绿色光芒,龙族老心中微微惊讶。 自从幻沙一族覆灭,他就再也没有在这个世间见过生之息,没想到,月泽竟然有幻沙一族的血脉。 他越过生之息防护,将灵识沉入月泽体内。 片刻后,他皱着眉头收回灵识。 月泽身体情况很差,几乎濒临崩溃。但好在有生之息和本源灵力护住心脉,月族的处理也及时,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只是,他这一辈子怕是废了。 月泽体内灵力纷杂,在慢慢形成一个诡异的局面,那些灵力既护着月泽,保他不死,又彼此相互抵消,彼此纠缠,让月泽体内的灵力达到一个诡异的平衡,这个平衡让外人的灵力无法进入月泽体内,帮他炼化体内多余的灵力。 龙族老转过身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道:“抱歉,他的伤势太重,我无能为力。” “龙族老,你医术高超,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月廖着急地问道。 “这世间或许有一人能救他......” “谁?我去请!”月廖急声说道。 龙族老浅浅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宿禾!” “我去找他!”月廖又道。 荀阳城一战,宿禾临阵投降,后不知去了何方,只要他活着,便有机会。 龙族老继续说道:“幻沙族有一至宝,名叫桑菱枝,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得到它,他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可幻沙族在十八年前已经被妖族所灭,族中至宝下落不明,唯二的族人也......” “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人去寻他。” 月秋乔说着,手中灵蝶飞舞,数只灵蝶消散空中。 龙族老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他道:“我还知道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龙族老请说。”众人异口同声道。 “但、但那是一个传说,无人证实。”龙族老犹犹豫豫道。 “龙族老不妨直言,只要能救他,我愿一试。”月廖和宣凌允异口同声道。 “唉!”龙族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相传,在赤骨雪原有一处无风之地,无风之地有座山名为风休住。风休住有神居其上,饮风食露。他现在的情况,只有神仙能救。” 宣凌允等人闻言,心下一沉。 无论真假,他们都得安排人走上一趟。 倒是宣哲桑心下多了一丝顾虑,这一切有些过于巧合。 赤骨雪原,相传是上古冰龙寂灭,尸骨坠落在荒原之上,成为一处地形,北山同风休住一样,同属于赤骨雪原。 “多谢,龙族老。”月秋乔上前谢道。 “月姑娘,多礼了,是在下无能,帮不上什么忙。” “龙族老谦虚,阿泽的事麻烦您了。” “没有没有。”他连连拒绝道,视线不经意间瞟过屋外的天色,请辞道:“我还有事,先告辞。” “阿廖,送龙族老出去。” “是。”月廖应道,随后对龙族老请道:“龙族老这边请。” “阿泽,这边我照顾,就不劳烦宣皇陛下和启王殿下操心了。”月秋乔对着二人说道,隐晦的下了逐客令。 宣凌允还想说什么,见到她略带冷意的眼神,张了张嘴,最后请辞道:“乔姐,我先走了。” “月姑娘告辞。” “不送。”月秋乔冷冷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柠月紧跟其后。 西语楼内,平静的表面下烽烟弥漫。宣凌允和宣哲桑对案而坐,四目相对,眼中似有看不见的火花在激烈碰撞。 “皇叔,我想任性一次。” 宣凌允望着宣哲桑,眼神坚定如磐,毫无退缩之意。 他这半生为国为家,从未为过自己,这次他想要为一下自己。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其中一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你必须去吗?”宣哲桑问道。 “是。” “人族不可一日无王。” “我会拟下诏书,将皇位传给凌玉。” 宣凌允神色肃穆地说着,目光中透着决然。他抬手一挥,桌上多了一卷打开的玄色卷轴,他拿着桌上悬挂的毛笔,蘸了蘸墨,提笔写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孤自登基以来,夙夜忧思,未敢有怠。今孤心力俱疲,恐难担治国之重。念及江山久长,当择贤继统,保吾人族昌隆。 熟虑之,孤决意传位于皇弟宣凌玉。宣凌玉,性恭良,德宽厚,才思敏捷,心怀天下,有安邦治国之才。望其践祚,敬天法祖,勤政事民,广纳贤良,励精图治。 诸臣当竭力佐新君,共成盛世,勿负朕孤意。 钦此! 明元六年三月二十七。 最后一个字落下,宣凌允将笔轻轻搁置于一旁的笔架上,伸手拿起案上写好了圣旨,掌中灵力微荡,帛上墨迹已干。 他将卷轴卷好,递给宣哲桑,轻声唤道:“皇叔。” “这封诏书我先收着,一个月后你要是还没解决,我便让凌玉继位。” 宣哲桑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 宣凌允轻轻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沉。 第109章 鬼界 鬼界,枯河。 鬼界没有白昼,只天空中时时悬着一轮清月。 枯河上常年弥漫着雾气,雾中点点幽光由远而近浩浩荡荡的驶来。 两岸崇山峻岭、陡峭悬崖,无数条白练从天底垂下,顺着峭壁飞流,溅起层层水雾。风一起,瀑布倒流,水花四散,如珠玉落盘。 两岸的山不停的向后方倒退而去,河风凛冽,水浪拍打着小船。巨大的魂鱼在河底遨游,星星点点,他们宛若行在天河之上。 在众多船只之中,乌桕拨了拨船桨,划着小船穿梭在陡峭的山峰之间。 小船上,月泽脸色惨白的躺在船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他银色的发丝散落在地,浅浅的铺了一层,有几丝随风而起,落在他脸上 船头挂着的灯笼泛着淡淡幽蓝的光。 月泽在一片幽光中醒来。 他猛地坐起了身,身上锁链哗啦作响。 仔细一看,月泽身上缠着数条银色锁链,银链只有小拇指粗细,又与月泽身上衣色相近,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衣服上用来装饰用银纹。 他抬目四扫,视线触及船尾划船的人,面色一变,果断一头扎进枯河之中。 溅起的水花落在旁边的船上,撑船的人浅浅的看了乌桕一眼,随后又继续划着船。 撑船的乌桕一脸无奈,人都死了,就不能安分点。 一入河中,月泽就感觉一阵寒意袭来,灵体上渐起冰霜,整个人沉重不少。但他顾不得这些,向船行的相反方向游去。 船上的乌桕很厉害,他不是他的对手,但大仇未报,他怎能安心轮回。 这一路,他逃了数次,都被乌桕抓了回来。在这一次次逃跑过程中,他发现乌桕不喜这河水。 河底渐起点点荧光,向月泽汇聚。 船上的乌桕垂眸看向月泽消失的方向,见河底聚起的荧光,眼神微冷。 这还真是找死! 这河中生长着一种名为魂鱼的鱼,它以灵魂为食,河底的那些荧光是魂鱼的身上的眼。 不过,他也不能看着月泽死在魂鱼嘴中。 那是损功德的事。 在鬼界,功德就像人间货币,可以用于买卖东西,如寿命。 他在阴府当司,每渡一个亡魂,就可以获得一点功德,等功德够了,他就可以官升一职。 在鬼界鬼分四等,最低的是鬼民,是尚未投胎暂居鬼界的鬼;往上是阴司,负责引渡生鬼;再上是四方鬼帝;鬼帝之上,还有鬼界冥主。 据传,鬼界冥主是天道一抹灵识。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乌桕不知,不过,他知道,再不救月泽,他的功德就没了。 乌桕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扯,一条银色的锁链在他手中现形,河底的月泽身上的银链也泛着银光,扯着他往乌桕那里去。 月泽挣扎不得,满脸不情愿的被拖着走。 刹那间,他就被拖到船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脸上,显得五官更加英挺。 月泽的脸色阴沉如水,望着乌桕的眼神带着丝丝寒意。 这时,一条黑色大鱼破水而出,朝月泽扑去。 乌桕眼神一冷,提着船桨就敲了下去。 大鱼被敲了一个正着,直挺挺躺在月泽和乌桕之间。它身上的黑色鳞片像会呼吸似的,微微起伏。垂在水中的鱼尾上瓣瓣彩鳞,如丝绸般流光溢彩。 “死了就安分点。” 乌桕抬脚将大鱼踹了下去,继续划船。 “我要回去!” 月泽眼神坚毅,他暗中调转灵力试图挣脱捆住他的银链。 乌桕划船的动作一顿,轻轻瞟了他一眼,又继续划船,“人死了就别说梦话。像我这样的阴司,在鬼界有十万。你连我都打不过,出去,谈何容易?” “我会回去的。” 月泽再次重复了一遍。 大仇未报,他死了也不安心。 “到了。” 乌桕将船桨收了,淡淡地道了一句。 不知何时,他们行进繁华的港湾,岸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乌桕将船往岸边一靠,扯着银链将月泽拖上岸。 河中的船自动沉了下去。 “来这里的,有几个不想回去?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一会儿往照孽台上一站,都清清楚楚了。” “天道有因果,作恶自会有报应。你既然死了,就不要操心上面的事。” 乌桕扯着银链,带着月泽在去往照孽台的队伍后排队。 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尽头。 月泽沉默不语,继续运转灵力试图破开银链。可身上的银链不知是什么做的,任他如何使劲,都挣不脱,震不断。只能无奈的被乌桕牵着往高台上走去。 高台上,空无一物。 乌桕解开锁住月泽银链,将他往中间推了过去。 地上瞬间升起透明结界,将他笼在其中 月泽只觉得四周空间斗转,飞速变换,等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就已经身陷一处陌生的空间。 这里一片空旷,四面都是漆黑的黑。 月泽眉头微皱,双手结印,试图破了这方空间,可这方空间完全压制他的灵力,他连半分力都使不出来。 他的脸色沉了又沉。 突然,空间一亮,四面的墙上出现不一样的风景,飞快地播放他的前半生。 当月泽看到自己下山前的那场战事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月泽握紧了双手,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深埋的秘密在这方水镜前一览无余,他所作所为就像跳梁的小丑,逗人欢喜。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跳出去过他们布的局。 画面很快来到他身死的那刻。 月泽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样结束,可镜中画面依旧继续。 他诧异的看着水镜里的一切。 他还没有死,还能回去。 外面,照孽台上天降一黑衣大能,强大的威压让在场的鬼都站不住,匍匐在地。 他直接施法,从照孽台中拽出一团金光,随后带着金光和一旁的乌桕离开。 第110章 鬼界冥主 东明殿。 大殿中,鬼族大能坐在主位上,恶狠狠的盯着乌桕,怒斥道:“生魂,不能上照孽台,你不知道?” 大能冷着脸,一双眼睛仿佛冒火一般。 照孽台可观生灵一生,而生魂是命未绝之人。 命未绝之人鬼界不留。 生灵登照孽台,看到自己的未来,再出去,会扰乱世道乱。 金光中,月泽两眼呆滞,脑海中只有一棵树,一棵好大的树,那树大的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撑了起来。 生魂? 听他这么一说,乌桕也懵了。 月泽是生魂?可他见到他的时候,月泽身上的死气比死了多年的老鬼还重。 这怎么会是生魂呢? “属下知罪!” 乌桕重重地磕在地上。 月泽被这声音惊到,猛地回过神来,眉头微微皱起。他抬眸,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陌生的大殿,地上跪着乌桕,主位上坐着一脸怒气的大鬼。大鬼长得浓眉大眼,身材魁伟,眉宇之间透着一身正气。 “从今天起,你的所有功德全部没收。”大鬼沉声道。 “是。”乌桕心痛地道。 我的功德! 他脑海中的小人,看着飞走的功德痛哭流涕。 大鬼抬手,从乌桕的体内抽出一团金光,手掌一握,金光碎裂,四散而去。 看那四散的金光,月泽心中一动,低头看着身上浓郁的金光。 这就是功德吗? 以前听人说,人行善事,可积功德。可功德是什么样的,无人可知晓。 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有功德,看样子好像还不少。 月泽敛了心绪,抬头看向大鬼,知道接下来是自己,他上前一步行礼道:“月族月泽。” “你……罢了!” 他看了月泽一眼,似不愿说,丢了一句,“跟我来”,走了出去。 月泽跟了上去。 他像个小金人,走到哪里就亮到哪里。 大鬼见状,皱了皱眉头,挥手掩去月泽身上的功德金光。 两鬼穿过庭院、池塘、树林来到一处湖边的亭子,亭中坐着一白衣人,他背对着他们,如瀑的头发零散的散落在地上,像山间河流。 他一身神性,和这阴森的鬼界一点都不合。 “冥主。” 大鬼恭敬地对他行礼。 “伽枬,下去吧。”那人道。 他的嗓音温润而平淡,如天际飘浮的云,不含一丝感情。 “是。” 名为伽枬的大鬼,应了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 “坐。”那人邀请道。 闻言,月泽走了过去,拜了一礼,在他对面坐下。 对面的人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普通到丢在人群中,都不一定找到。但他身上的那股神性却让人无法忽视。他光坐在哪里都让人心生好感,不自觉的对他尊敬起来。 他的双眼如古井波澜不惊,又似夜空般深邃,他坐在那里无悲无喜,淡然自若,好似世间于他可有可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这一刻,在月泽眼中具象化。 月泽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 “吾名空,鬼界冥主。你因吾的鬼失职,进入鬼界,吾可以送你回去。” 月泽凝了凝神,移开落在空身上的视线。空的气质太特殊,光看着就会受到影响。 “就这样送我回去吗?是否太容易了。”月泽反问道。 他因为乌桕失职来到这里,就这样回去?未免太过容易! “和吾讨价还价,你是第一人。”空扬唇浅笑,淡然地目光落在月泽身上,“吾可以许你一个要求。” 得到空的许诺,月泽脸上多了一抹笑,他道:“我要将我的功德分为五份,一份给我父亲,一份给月云诺,一份给我母亲,一份给我的族人,最后一份给宣凌允。” 他活不了太久,趁现在还有点用,积点功德,给他们挡挡灾吧! “没有功德,你身上业报将无法压制,到时你将会厄运缠身。” “无妨,幸运了半生,下半辈子倒点霉,也好。” “允。” 空扭头望着湖中的水,淡淡道:“阴司的船不载回魂,你要回去,只能自己走枯河,枯河水长八百里,水中有以魂为食的魂鱼。” “走的过,就回去,走不过,就葬身鱼腹。” 枯河之上,乌桕抬眸凝视着远处的群山,缓缓道说。 他们站在枯河边的码头上,耳畔边河风呼啸,扬起他们衣衫。汹涌的浪花不断地拍打着岸边那嶙峋的石壁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我要回去!” 月泽语气平淡地说道,眼神中透着坚毅的光芒。 乌桕扭头扫了他一眼,手中顿时多了一杯水。他把水递给月泽,道:“喝了它,就可以忘却鬼界一切,然后一路向前,在天河交界之处跳下去,就是人间。” “多谢。” 月泽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跳下枯河,向着人间游去。 枯河中,星光点点,渐渐向月泽汇聚。 待月泽消失在枯河之中后,天边洒下一阵白光,将昏暗的枯河边照的一片雪亮。 光影之中,一道人影慢慢浮现。 乌桕立即跪下,双手抱拳,恭敬地喊道:“属下乌桕,拜见冥主。” “起来吧!”空淡淡说道。 紧接着,他又道:“乌桕,吾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冥主吩咐。” 乌桕面色一正,垂首恭听。 “吾要你去人间,阻止天道灭世。” 闻言,乌桕一愣,猛地地抬头看向空,眼中满是不解,他疑惑问道:“冥主,属下可以多嘴一句吗?” “说!” “您不是天道的分身吗?为何要阻止自己,况且天道灭世,并不会影响到我们这方世界。”乌桕不解问道。 “吾确实是天道的分身,可吾和‘他’都不是天道。天道灭世,是要重新清洗世间,重铸世界规则,妖魔灵鬼四族皆是被清洗的对象,鬼界也在此次清洗的范围之中。” 空的声音平淡,像是说些无关要紧的事。 乌桕闻言,却神色大变,两条英俊的眉头紧紧绞在一起。 上古时期,大道不全,世间大能频出,为与天同寿,与世长存,亦为探索天地规则,各方大能以身祭道,补全天地规则。 想到这里,乌桕脸色沉了又沉,继续问道:“天道是要造一个没有灵力的世界。” “大差不差。” “何为大差不差?” “那不是你深究之事。” 空垂眸,淡淡地扫了乌桕一眼。而这一眼却让乌桕如坠冰窟,他立马匍匐在地,谢罪道:“属下知罪。” “去吧!” “是。” 乌桕抱拳领命,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跳入枯河,河底自现小船,他落在小船之上,划着船慢慢远去。 第111章 赤骨雪原 赤骨雪原。 日近黄昏,洁白无瑕的雪上染了层层绯色。 空旷的天地间,只有一队人马拉着巨棺前行,他们表情严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积雪之中。 宣凌允站在雪丘上,极目眺望,茫茫的白雪与天际相接,根本想象不出哪里才是雪的尽头。 他们一行人在赤骨雪原中走了半月,几乎将整个赤骨雪原翻了过来,依旧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风休住。 又行了数个时辰,他们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安顿下来。 此时,天色已暗,世间却明亮,天上弦月高悬。 宣凌允睡不着,坐在月泽的棺边仰头望着月。在他的身旁,月廖背靠着巨棺,也望着月。 两人都无言。 半月前,他们曾找到宿禾,然而宿禾身上并没有桑菱枝。 晚间,雪原上起了风。 起初只是细小的微风,后来风越吹越大,越吹越大,扬起漫天白雪。空中灵力也逐渐暴躁起来,各色灵力碰撞在一起,发出阵阵爆炸。 糟糕!是灵暴! 宣凌允和月廖脸色瞬间一变,猛地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越积越大的雪尘,雪尘中夹杂着各色灵力,似电流滋滋作响。 他们对视一眼,分开叫醒熟睡中的人。 就这一瞬间,那雪越积越大,铺天盖地袭来。 “往西,走,快走!”月廖急呼道。 随后,月廖又扑到冰棺边,准备带着冰棺走。 恰好,宣凌允也在冰棺边,他顾不得谦让,看了月廖一眼,将装着月泽的冰棺扛在肩上,与众人向远处飞驰。 灵暴在身后疯狂席卷,撕裂空间,将它所触碰到的一切全部粉碎。 刹那,就追到他们身后。 灵暴靠的越近,他们体内的灵力越发暴躁,越不受自己控制,纷纷坠了下来,瞬间就被大雪覆盖。 就在卷进去的那刻,宣凌允掐了个诀,撑起一道结界,护在他周身。 在那股灵暴的影响之下,宣凌允体内灵力躁动不安,仿佛欲要离体而出。连他设的结界也在灵暴的影响下,摇摇欲坠。 他只得不断的缩小结界范围,保证自己和月泽不受积雪掩埋。 许久之后,天地间渐渐归于沉寂。 白茫茫的雪地中,突然从雪底下钻出来一个人来,触目便是一片雪色。 这里的雪下的奇异,直直往下坠,落在身上像是压了些重物,莫名的感觉身体变沉了。 宣凌允抬眸四扫,只见远处的雪峰高耸入云,仿佛离天只有几尺的距离,眼前白雪遍地,不见一丝尘埃。 这里是哪里? 宣凌允皱了皱眉,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随即,他立刻放开灵识展开,四处查探,周围空无一人,连月廖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不见。 宣凌允心生担忧,英挺的眉头拧了又拧。他再次放开灵识展开,向更远的地方查探。 片刻之后,宣凌允收回灵识,他依旧没有找到月廖等人的踪迹,周围的雪域也没有什么大型妖兽。 确定周围环境安全后,宣凌允才从雪地中刨出来月泽所在的冰棺。他擦了擦棺面,见里面的人依旧安详睡着。 宣凌允悬着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去。 “来者何人?擅闯我灵山地界!” 突然,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娇喝。 宣凌允立马警惕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啻现形护在身侧。 一阵风雪随声而至,席卷空间残花落在他们不远处的雪地之上,化作一白衣蒙面女子。 女子立于雪地之上,神色倨傲。 宣凌允警觉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见她身上灵力纯净,修为高深,心中越发的警惕,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在下人族宣凌允,因灵暴误入此处,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白衣女子闻言,目光柔和了不少,但神态依旧倨傲。 “即是误入之人,便早些离开。”她顿了顿,又道:“雪域多妖兽。” “敢问姑娘,此地是何处?我也好寻个方向离去。” “此地名为风休住。” 宣凌允瞳孔猛地一缩,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连忙出声问道:“敢问仙子,此处可是栀舒上仙居所。” “不是。” “小允儿,问琳琅族的女仙。”识海中,不啻道。 宣凌允闻言,再次问道:“敢问此处可有位琳琅的女仙?” “你识得尊上。” 女子皱了皱眉,眼神冷了下来。 宣凌允收了剑,向女子一拜,“我兄弟身受重伤,需要请琳琅上仙出手相救。” 女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放在他身后的冰棺上。 这时,她才注意到宣凌允身后的冰棺中躺着一个月白衣衫的俊美少年。少年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嘴唇也白的吓人。 他脸上画着复杂的金色符纹,符文一路向下蔓延,连他露出的手上也画着有。 除此之外,冰棺中还有阵法环绕,看来宣凌允花了很大的功夫保护他。 “尊上居于雪域最高的山峰,你想去,一直往哪里走即可。”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职责在身,恕不相送。” 女子衣袖轻挥,一阵寒意迎面袭来。 漫天白雪急促飞扬,透过如幕的雪,宣凌允隐约看到远处的山巅之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宫殿。 “风休住天寒路滑,公子慎重!”她提醒道。 “多谢。” 宣凌允俯身再拜。 女子未曾多言,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化作风雪席卷残花而去。 待女子离开后,宣凌允才背着冰棺站起身来。为了方便,他幻出灵链将他和冰棺捆在一起。 他抬头望着漫山雪白,心中越发坚定,随后义无反顾的往雪山最高峰走去。 刚行了一段距离,宣凌允神色一凝,眉目间多了丝沉重。 这雪看似轻柔,落在身上却沉重万分。 他运转灵力化去身上积雪,继续往前走。 漫天飞雪之中,远处山巅上的宫殿若隐若现。 若是在平时,这点距离对他而言不过是瞬间而至,可今日却莫名的慢,他的力量好像被压制住了。 第112章 风休住 风休住,熏明宫。 宫中一片生机盎然,百花盛开,彩蝶翩翩,空中隐约传来阵阵美妙的琴声。 寻声而去,熏明宫后的莲湖边的亭子中,有两道曼妙身影。她们皆着白衣,面容姣好,肌肤如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其中一人抱着月琴轻轻弹奏,在她手下,优美的琴声倾泻而出,如空谷幽兰,又似流水浩浩,高山巍峨。 另一人随着琴音起舞,白色的纱带在她身周随之旋转舞动,同色的裙摆花瓣般层层绽放,热烈得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 琴音戛然而止,跳舞的女子停下来,目光疑惑的看向弹琴的女子。 “孜玉姐姐?” 名为孜玉的女子放下月琴,抬手接住悬在空中的灵信,灵信在她手中化作‘求医’两个字。 跳舞的女子见状,凑了上来,见‘求医’二字,眼中多了几丝兴奋,拉着孜玉的衣袖撒娇道:“孜玉姐姐,我去接,我去接!” 不怪她这么兴奋。 自从她拜入风休住后,已经近百年未见过雪域以外的人。 这番有来人,她可以好好玩玩。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孜玉的衣袖,软着声音求道:“孜玉姐姐,让我去嘛!让我去嘛!” 闻言,孜玉目光微动,笑着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细声叮嘱道:“别闹得太过。” 磬儿想玩,就让她玩一下吧!闷了这么久,也该放松一下。 “我知道,我就玩玩,保证不耽误救人。”磬儿微微扬起下巴,伸手比了一个发誓的手势,一脸郑重地说道。 “早点回来。”孜玉叮嘱道。 “知道,我去了。” 说完,磬儿瞬间化作一道绚丽的流光划过天际。那道流光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尽头,只留下一抹绚烂的光影。 雪原之上,白雪皑皑,如同一幅巨大的白色画卷在天地间徐徐展开。阳光洒下,洁白的雪面闪烁着点点银光,仿若无数碎银铺在地上。 雪峰之上,磬儿静默而立。 此处是前往风休住熏明宫的必经之路,他若求医必会往此处而过。 她望着漫山雪色,心中忍不住期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她想象着即将见到的陌生面孔,猜测着他们会带来怎样的故事和惊喜。 终于,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从远处缓缓而来。她的心猛地一跳,眼神紧紧地盯着气息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渐渐清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灵力微转,天空再次下起了雪。 那人背着巨大的冰棺行走在一色雪中,身后留下两行浅浅的足迹。他似乎不知辛苦般一路向前,细雪落了他一身。 灵识微扫,磬儿便查明了宣凌允的修为。 地阶九段,她可以小小的闹一下。 随即,磬儿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双手掐诀,身后凝出两条冰蓝色的巨蟒,指挥巨蟒扑向山下的宣凌允。 行走中的宣凌允,只觉得头顶上一股强大的杀意袭来。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两条冰蓝色的蟒蛇如彗星般朝着他的头顶冲下来。 他面色一沉,召唤出不啻,立即将体内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剑中。 “嗡!” 不啻剑身上闪着强烈的剑光,嗡嗡作响。 他猛地挥剑,一剑斩出,大蛇斩落! 冰蓝巨蛇之上,一道道金色裂缝飞速的蔓延而开,在那霸道的剑气之下,冰蓝巨蛇的那种磅礴威压,都是生生被压制。 雪山上,磬儿看着这一幕,眼中笑意更浓。 此人没有她想的那么弱。 既然来了,就陪我玩玩。 她轻轻拂了拂如雪的裙摆,脚尖轻点,身形如同轻盈的雪花般飘然而落。 素手一扬,一道白绫甩出。 白绫速度极快,转瞬就到宣凌允身前。宣凌允挥剑格挡,白绫撞在剑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一击过后,宣凌允跃至安全地带,视线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冷声问道:“这位姑娘,在下可曾得罪过你?” “不曾见过,又何来得罪之说?” “那姑娘为何……” 宣凌允还未说完,便听见女子道:“杀人嘛!何须理由,公子拿命来便好。” 女子轻笑一声,手中白绫挥舞,将宣凌允围困在中间。 宣凌允沉眉凝神,长剑挥动。 只听见‘咻咻咻’几道破空之声,围着他的白绫应声而断,与漫天飞雪一同坠落。而与此同时,女子则是飞身上前,一掌拍出,冰蓝色的灵力犹如滔滔江水一般涌向宣凌允。 宣凌允眉头紧皱,将灵力汇聚于手掌,同样一掌拍出。 两掌相撞,女子体内冰蓝色灵力涌动,宣凌允掌中金色灵力滔滔不绝,天地间只余金色与冰蓝色交织,连飘舞的雪也染成金色或冰蓝色。 “砰”的一声巨响,两掌分开。 那女子纹丝不动,宣凌允却连退数步后才稳住身形。身形刚稳,他脚掌一踏,身形暴掠而出,手中长剑闪着耀眼灵光,同时,宣凌允甩出几张爆裂符。 两人再次交战在一起。 另一边,灵暴趋于平静,世间恢复寂静。 苍茫的雪原上,各色灵光自厚重的积雪下透出。 月廖藏身在积雪之下的结界之中,他双眉紧皱,面色极为难看,体内灵力缭乱不堪,犹如乱麻。 他心中自责不已。 要是他再强一点,他也不至于护不住月泽所在的灵棺,让它被灵暴卷走。 想至此,他愤恨的一拳捶在地上,失去灵力庇护的他,修长白皙手指瞬间被粗粝的石头磕出血来。 月廖垂下眼睑,掩盖心中的情绪。 现在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灵棺中的月泽和灵暴中被冲散的族人。 他盘膝而坐,闭目养息,试图控制体内的灵力。 半晌之后,月廖破开雪层,明亮的月光洒在他身上。 他跃至一处较高的雪山上,目光扫过,只见一片积雪之中,数道灵光乍现,一个个人站了起来。 细数之下,月族十二人,人族三十六人。 月廖拧眉,眼底的担忧浮漫出来。 阿泽和允哥呢?他们在哪? 在正当他们四处寻找之际,西北方向一道火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无数道强者气息极速向那处汇聚。 他面色微变,略做思量,也带着人向那里汇聚。 第113章 寂灵之地 宣凌允且战且退,被逼到一处断崖。 崖间风急,白雪簌簌。 他持剑而立,目光直直盯着身前的白衣女子,神情肃穆,心中的凝重之色越发深沉。 这女子的实力已近天阶,放在人族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以他现在地阶九段的修为对上,完全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好在,这女子对他们的杀意并不大,似乎只是想将他们驱除风休住。 宣凌允目光微沉,脚步微动,摆了一个进攻的架势。 他不会退,也不能退。 阿泽的身家性命全系在他身上,他怎么能退?如果他退了,那他之前与皇叔所争执的一切将毫无意义。如果他退了,那他该怎么办? 想到身后灵棺中的少年,宣凌允的眼神更加坚定。 他体内灵力疯狂运转,无数灵力汇聚手中不啻之中。不啻好似吸纳了无法承受的能量,不断发出嗡嗡嗡的颤鸣。 一股肃杀的气势在断崖上逐渐弥漫,好似有一头正在起身的猛兽! 霎时,宣凌允腾飞而起,手中不啻携带一身灵力而去,在半空中化作巨大的剑影,凌空劈斩而下。 “唰!” 恐怖的一剑落下,仅仅是一个瞬间,肃杀的剑影已降临在女子头顶。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影,女子丝毫不惧,面纱之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她原本凝滞不动地身体,陡然之间动了起来,几点蓝光无声无息出现在宣凌允身边。 她再出现时,周身裹着无数飞雪化作的冰刃,随她动作与她一同迎上宣凌允的攻击。 “轰!” 两者相撞,天地顿时失色,山川崩塌,漫山白雪倾泻而至。汹涌的气浪以两者为中心,如同汪洋中的怒浪般,势如破竹的朝四面八方滚去! 宣凌允心中更加沉重,体内灵力疯狂地注入不啻,试图挽回将倾的败局。 然,败局已定,巨型剑影在无数冰刃的攻击下渐于虚幻。他周身的防御阵法更是在冰刃的冲击下布满裂痕,一股巨大的气劲强推着他后退。 转眼间,他已经被逼至悬崖边缘,脚边积雪掉了下去,久久听不见回音。 宣凌允不用回头,便知脚下深渊深不见底。 就在这时,几枚冰刃突破宣凌允结的结界,斩断他身上连接自己和灵棺的灵链。 身后的灵棺无力可着,直挺挺的往下坠。 宣凌允神色剧变,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顾不得阻挡冰刃的伤害,猛地回身试图拉住连接自己和灵棺的灵链。 见此场景,女子神色亦是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顾虑。她的攻击依旧,却转杀为救,无数冰刃化作两道白绫,一道缠住宣凌允的腰身,一道追着灵棺而去,缠住灵棺。 白绫绷得笔直,上面灵光溢出,已有溃散的痕迹。 宣凌允见状,掌中灵力成链,如金蛇攀附迅速缠上灵棺。 不知为何,原先对他而言轻飘飘的灵棺现在变得十分沉重,一股莫名的吸力不停的将灵棺往下拽,以灵力造了灵链也在不断溃散。 他们对视一眼,猛地用力将灵棺往上一拽。 只听“嘭嘭”两声,金链与白绫瞬间绷断,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向后退了几步。 只一瞬间,硕大的灵棺就消失在茫茫云海间。 阿泽! 宣凌允呆呆地看着轻飘飘的灵链,瞳孔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上前就要往下跳去。 磬儿脸色一变,连忙将他扯回来。 宣凌允脸色阴沉唤出不啻,抬手一剑,斩掉腰间的白绫,回眸冷冷地看了一眼女子。 随即,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被这样视线注视的女子,只觉得毛骨悚然,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寒。 那个眼神冰冷且杀意肆虐,有一种不杀了她誓不罢休的狠劲。女子莫名的相信,如果灵棺中的人出了事,他一定会为他报仇。 随即,女子又有些恼怒,她居然被一个地阶九段的眼神给吓到了。 说出去,还不被孜玉姐姐笑死。 “磬儿,我让你接人,你怎么把人逼进寂灵之地。” 空中一阵流光闪过,同她一样一身白衣的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语气略带责怪。 被叫做磬儿的女子眼神微变,一改先前讳莫难测,眉眼弯弯,对着蒙面女子亲热地喊道:“孜玉姐姐,你怎么来了?” 随后看到孜玉不太高兴地眼神,她那上扬的眉目瞬间垂了下来,拉着孜玉的衣袖小声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试下他们功力,谁知道他们会跑到莫回头。” 说到这里,她偷偷抬眸瞧了孜玉一眼,目光恰巧撞进她微冷的眸子。磬儿眸光微闪,不服气地辩解道:“我都悠着点了,没下杀手。” 看到磬儿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孜玉的眉头紧了紧,她一甩衣袖,极为不满地道:“胡闹!寂灵之地,灵力不可用,他们当中还有病人,你这是要他们的命。” 被孜玉一说,磬儿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眉头紧蹙,回身看向深不见底的深渊,心中多了些忧虑。 寂灵之地可散灵力,她修为太低,师尊有令,不许她进去,里面有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还不随我去錾罔台,开启三望径,要是救不回来,你就等着被师尊惩罚吧!” 说完,孜玉也不等她有何反应,着急忙慌的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山巅之上的宫殿而去。 磬儿闻言,亦是化作一阵流光跟随她而去。 錾罔台上,孜玉双手结印,无数灵光在脚下汇聚,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慢慢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她抬脚踏上小径,回头对着磬儿嘱咐道:“准备好药材,等我回来。” “嗯。”磬儿点点头。 得到她肯定答复,孜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小径在她身后慢慢消失。 待小径彻底消失,磬儿转身去了宫殿的药室,准备孜玉可能用到的药材。 第114章 未名花 宣凌允自崖顶一跃而下,凌厉的风声撕扯他衣裳。 掉落间,他似乎穿过一层透明的结界,一股极为霸道的吸力瞬间袭来,体内的灵力不再受他控制,纷纷溢出体外,化作一缕缕金色流光汇聚在天上正在运转的火红的巨阵中。 他手中不啻微微颤抖,发出一阵阵剑鸣,片刻之后,亦化作一阵流光,藏于他体内。 山间风急,吹的宣凌允身形一晃,如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他因为自身的灵力被天上巨阵抽离,无法控制自己下落的速度,狠狠地摔在一处断崖上,口中溢出大量鲜血。 “小允儿,快封住自己的灵穴。这天上的阵法在吸纳你的灵力,小允儿、小允儿……” 识海中,一向少话的不啻剑灵突然提醒道。 宣凌允无瑕顾及不啻的提醒,披着一身赤色慌忙起身,踉跄地走到断崖边。 空中弥漫浓郁的未知名花香。 他站在断崖边,垂眸望去,脚下是一片雪白的花海。 花藤蔓展,叶白如雪。 叶间簇拥几朵小花,晶透如冰灵。 这片雪白丝毫没有受到天上火红巨阵的影响,洁白无瑕,如霜似雪。 突然,花间渗出一点红色,这点红色还在慢慢地向外面蔓延。 在一片雪白中,这抹赤色十分刺眼。 宣凌允脸色骤然一白,眼中担忧之色愈发浓烈,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蔓延。 他身形一转,人已至白花丛中。落地时带起的风,惹得周遭花叶轻颤,竟隐约与他靠近了几分。 花海之中,装着月泽的冰棺不知被谁打开,水晶的棺盖被抛在一旁,月泽也落在花丛中。 他闭目沉睡,神色安详,赤色的花藤爬满月泽的身体,锋利的花刺扎进他惨白的皮肤下,吸吮他的血液,吸食他的灵力。 他却毫无知觉,安静祥和,沉睡不知方物,好似这世间的事物都不值得他睁开眼。 宣凌允唤出不啻斩断缠着月泽的花藤,将月泽抱了起来。 “小允儿,快,封住自己和小月儿的灵力。” 宣凌允听他这么说,准备封月泽的灵穴。忽然想到,月泽身上布有治愈、控魂的阵法,皆需要灵力支撑。 想至此,他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 “快、离开,要快!” 脑海之中,不啻剑灵突然着急喊起来,声音里是宣凌允从不曾听过的紧张。 不用不啻出言提醒,宣凌允就已经察觉到这片花海的不对劲。 这里寂静的有些不太寻常,好似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他抱着月泽飞身而起,迅速逃离。 在他们身后,雪白的花朵在不断变红,如血色漫涨。 看见这一幕的宣凌允,眉头越皱越紧,他在识海中不解地问道:“前辈,凡花草皆有自己的气息,这里的花草却毫无生气,不似活物。您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宣凌允话音一停,等待不啻的回答。 识海中一片安静,先前还着急的催促他快点离开的不啻,在他的问话下,噤声不语。 “前辈?”宣凌允疑惑地喊道。 “……小月儿情况不太好,我们快点出去。” 他并未解答宣凌允心中的疑惑,话中竟是回避之色。 “是。” 宣凌允在识海中应道,他心中自有思量。 风休住居神乃是书中一传言,不啻前辈却强烈建议他来。他心底对此一直持有怀疑,在看到他明确的指出风休住的具体位置时,心底的疑问愈发大了。 少年时,他曾问过月薇长老不啻的来历,却被告知,不啻是族中先辈在外游历时获得的灵器。由于一直无法认主,便一直搁置在器冢中。 直到那次授器大会,与宣凌允相互选择,沉封许久的不啻才重见光明。 他从未追问过不啻他的来历,但每次听他提起自己的过往时,总是豪情万丈,似有无限怀念。一等他开口细问之余,不啻又总是叹气,避而不答他的问题。 宣凌允对于他在乎的人事物,他从来都很大度,不啻不愿提及的往事,他也不会逼他。 飞至半路,他体内灵力被彻底抽得一空,身体不受控制的直直地从半空坠了下去。 他将月泽护在怀中,以背着地,锋利的花刺刺破他的肌肤,血色在身下弥漫。 宣凌允顾不得疼痛,连忙起身检查月泽。 月泽依旧沉睡,对外界无感。 他抱着月泽起身,抬眸四望,天上是火红色巨阵,地上是望不尽的雪白,远处的黛色山崖,高挺矗立,围而成桶,将这片雪白抱在怀里。 他们像被困在危机重重的木桶之中,无处可出。 “小允儿,往北走,去云泊湖。” “往北?” “先走,边走边说。” “好。” 宣凌允抱着月泽往北跑去。 识海中,不啻静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天地日月,山川生灵,世间百族,灵者为尊。” “吾名曈,曾是日之一族守剑人。这里是日之一族旧地,风休住,曾是世间最为炎热的地方。” “上古时期,世间百族,强者自诩为神。其中先天遗族势力最强,常压迫灵族。灵族不甘屈于他人之下,发动诛神之战。经过数十万年的战争,各族凋零,吾等以十分惨烈的代价赢下这场战争。” “然而,历史总是相似,强权总让人垂涎。打败先天遗族后,吾等也因权势,再次进入争神之战,吾族与天地月三族共争天下,月族不知何因,早早退出成神之争,隐居一方,踪迹难寻。” “天地间唯吾三族独尊。为彰显地位,吾等三族集天下之力,共建天上之城——不灭仙都。” 说到这些时,他眼中有说不出的骄傲。可随即,他就垂下眼眸,眉间多了几丝惆怅。 “事若到此为止便好。可千万年的征战,世间生灵涂炭,百族哀嚎,怨气横生。受怨气影响者心起心魔。” “天族大将云君自认劳苦功高,不满三族分配,心生怨气,聚天下魔者于极西之域尘荒,自称魔帝,与天地日三族所建立的不灭仙都势不两立。” “吾族作为最靠近尘荒的一族,第一时间被魔军进攻,族人惨死,吾一抹残魂寄居在生前的剑中,苟延残喘,一直沉睡,直至十年前感受到同族血脉的气息,才从沉睡中醒过来。” 同族血脉? 宣凌允心念微动。 “你想的没错,你体内确实有吾族的血脉,虽然微弱到几近消失,但吾还是能感受得到。” “云泊湖中,藏有吾族行宫,可暂时躲避时令花的侵蚀。” 宣凌允转念一想,也对。但他心里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前辈的话里藏了太多坑。 第115章 云泊湖 寂灵之地广袤无垠,遍地种满了吸食灵力的时令花,时令花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地,自古以来就是日之一族的关押灵族犯人的监狱。 人若想出去,需要持令牌通过,无令者,强行出入,轻者一身灵力尽无,气血双虚,严重者当场丧命成为滋养时令花的花肥。 而在这片雪色之中,坐落着一枚红色的珍珠。此地名为云泊湖,湖底筑有关押犯人的地宫。 水中银鱼不时浮出水面,荡漾出无数圈涟漪。云泊湖在天上赤色巨阵的照耀下,如一片血海。 远处,一道人影飞奔过来,一头扎在水中。 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时令花止步伐,在湖边一圈圈的围了起来。 云泊湖下,地宫中一片漆黑,阴冷万分,伸手不见五指,但无尽黑暗对宣凌允来说算不了什么。 他取了一枚赤枫丹服下,浓郁的灵力在体内扩散。他掐了一个法诀,手中飞出一串离火蝶,离火蝶四处分散,照亮了整个地宫。 随后,他将一抹灵识沉入月泽体内,检查了一下月泽的身体状态,确认他的伤势没有恶化,才抬起头观察四周。 他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座圆形平台,平台上刻着复杂的阵纹,平台往外延伸伸出八个脚与石壁连接,石壁上有灵力波动,后面应该是地宫里供人居住的房间。 平台之下,隐隐有水流动的哗啦声,宣凌允将灵识探下去,下面是一片水域,水域中有庞然大物,似被离火蝶惊动,不安的游动,弄得整个水面波光粼粼,如黑色丝绸般柔亮。 他暗中警惕,提起心来。 宣凌允抬了抬手,换了一个姿势,让月泽靠在自己身上,自己则是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中灵力微动,眼观八方,时刻准备着。 “前辈,我该往哪去?”宣凌允在识海中问道。 识海中一片寂静。 “前辈?”他再次在识海中喊道。 识海中依旧一片寂静。 宣凌允微不可见的皱了眉,他将灵识没入不啻,不啻只剩下一个空盒,里面的剑灵消失不见。 前辈? 他的俊眉皱的更紧了些,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紧了紧抱住月泽的手。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观察阵法,寻找出路。 另一边,瞳脱离不啻剑身,一头扎在平台下方的的水域。 水域之下藏着另一方与平台上一模一样的空间,不过这方空间的平台上坐着一道散发着黑气的身影,周身捆着八道赤色的锁链。 瞳跃上平台,化作人身。 他身着一身赤色锦衣,一头墨发如云,披散在身后。长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鼻梁处一点小红痣,给他的俊朗的容颜添了几丝妩媚。 “花殢雪。”瞳喊道。 那人转过身来,身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作响。 斗篷之下是一片黑雾。 “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瞳皱着眉头问道。 被他喊做花殢雪的黑影,呆呆的看着他,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似男似女,“你是……瞳。” 接着,花殢雪又道:“你没死尽。” “玄羿剑留了我一抹残魂。” “居然是它救了你,真是可笑,日一族的守护灵器,救了叛族以及屠杀族人的恶人。” 花殢雪挪了挪身子,面向瞳。 闻言,瞳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中划过不知名的情愫。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情绪,问道:“你呢?不是和尊上回尘荒去了吗?”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只道是骗人感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瞳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很是鄙夷,“说人话。” “你们死后,尊上和灵族在莽莽山一带决战。” “以尊上的实力,我们怎会败?” “月族,月族参战了。上万年的时间里,他们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里暗中发展,在我们和灵族决战的关键时期,突然出手,然后,我们就败了。” “那你为何在此?” 瞳的眉头已经皱在一起,形成深深的‘川’字。 “还能为什么?感情呗!”花殢雪无所谓地道。 听他这么说,瞳的眼神更加嫌弃,不由得出言讽刺,“你一个以情欲为食的魔灵,还能栽在感情上?” “我总归是从世间生灵身上诞生的魔灵,有感情不可耻。可是,为什么,三千年了,她还是不愿见我。” 他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哀怨,扭头向左看向,似乎这墙后有他所在乎的人。 “她不愿见你,不正常吗?要是我族人、同僚皆因你而死,我不杀了你,都算我仁慈。” “你一个杀自己族人都不手软的人,不配讲这句话。”花殢雪直接怼了回去。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花殢雪才出言问道:“你怎么来此了?” “玄羿剑认了个主人,那个主人的兄弟是个万灵之体,身上佩戴的抑玉有琳琅族女仙的气息,我猜想她可能还存在。正好,这番他兄弟受了伤,刻有封印的抑玉又被打碎,我就引着他来风休住,看看能不能遇见老熟人。”瞳道。 万灵之体? 花殢雪似在思考,他脸上的黑雾微微停滞了下。 “对,你想的没错,就是那个拿着一把剑,砍天砍地砍空气,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灵,他转世了,投胎到月族。你不知道,这小子和他前世一点都不一样,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说到月泽,瞳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好似讲不完。 “你很喜欢他?” 瞳愣一愣,随后笑道:“也不是,只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习惯了。” 苏醒之后,他跟着宣凌允,宣凌允大半的时光都和月泽在一起,不知不觉就看多了。 为了转移话题,瞳上前几步,踹了踹困住花殢雪的铁链,“就这东西,把你困住?” “她不愿见我,我不敢见她。” “服!我看那琳琅族女仙除了武力值强点,也没有什么好的,怎么你一个浪子栽下去,就回不了头了。” “到死都单身的处男,怎么能理解爱情中的美妙。” “你……” 瞳一时被怼的无语,心中不仅有气。 花殢雪怼完后,淡淡地来了一句,“说吧!你来,总不能是和我吵嘴。” “我来找日之一族的传承。” “他们能藏在这?” “能藏哪去,山都被我们炸了,房子都被我们烧了,也只有这个地方完好无损。”他顿了一下,问道:“你待在这里这么久,知道在哪里吗?” “你都死了,在意这些干嘛?” “我找到一棵独苗苗,一个很好的躯壳。” 说到这,他眼中多了几丝笑意。 睡了那么久,醒来就看见一个适合自己的肉身,那是多么小的概率。要不是,他当时残魂太弱,周遭又是月族高手,他早夺舍了,何必等到今日。 “人都被你杀尽了,你还不放过。” “灵体不太方便,有个肉体好用点。” “啧,服你。在这座地宫之下,毁了地宫就可以了。” “谢了。” 瞳出手,斩断铁链。 “你斩它干什么吗?你斩了我去哪里?” “地宫都毁了,你呆在这干嘛?出去找她啊!” “她不愿见我。” “不去,怎么知道她不愿。” “她要想见我,早来了,又怎么会在外面守了三千年。” “杀出去,把她囚在身边,时时刻刻你想见就见。” “可……” 瞳直接打断他,道:“别叽叽歪歪了,你一个魔灵,情欲不灭,你不死,怕什么?” “我……” “别废话赶紧行动。” 瞳计算了一下时间,估计宣凌允已经开始寻找破阵的方法了,道:“外面还有人等我,先走了。” 第116章 回魂 熏明宫地处雪域,本该是一片清冷寂静之地,可熏明宫中却是一片春暖花开,各色花朵争相绽放,主殿旁的金丝桃开的最为繁盛,犹如金色繁星散落在人间,璀璨夺目。 淡雅的清香在空中蔓延,透过窗户飘进室内,室内一片纯白,墙是白的,地是白的的,连里面盘膝打坐的女子也是一身白衣。 她身姿纤细,长发如瀑般垂落在肩头,那白色的衣衫在昏暗的殿内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女子面戴白色轻纱,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增添了几分柔和和宁静。 那身白衣,纯净如雪,没有一丝杂质,恰如她出尘的气质,不沾染世间的半点尘埃。她仿佛与这室内融为一体,成为这一方天地中最静谧而美好的存在。 忽然,正在修炼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赤色的眼瞳好似两颗晶莹闪亮的红色宝石。她扭头看向窗外,秀眉微微蹙起。 她感受到自己的封印被解除。 随后,她整个人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地宫中,宣凌允正寻找着出口。 突然,怀中之人呼吸一滞,随即又平稳下来。 他心中一喜,连忙低下头去。 只见月泽缓缓睁开眼,那双浅金色的眸子里似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神惺忪,波光流转,只是轻轻一扫,却也能引人内心悸动。 宣凌允心中却是抽痛了一下。 刚刚他好像看见月泽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和……警惕。 月泽并没有出声,只是扶着他的肩坐直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又忽然笑了,眼底满是喜悦。 “阿泽?” 宣凌允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这样的月泽莫名让他感到陌生。 “有事?” 月泽洋溢着喜悦的笑意,目光疑惑地看着宣凌允。 这就是玄羿剑的主人宣凌允吗?确实是一具很好的躯壳。 他不是月泽,是魔灵花殢雪。出来见月泽身体缺少灵魂,正好他也没有肉体,遂就占了。 “阿泽,你还好吗?”宣凌允担忧地问道。 这个样子的月泽他太过陌生,陌生到他觉得被人夺舍。可这一路上都是他护送,分离也不足那一瞬间。 宣凌允压下心中疑惑,先将月泽放了下来,待他站稳才松开手。 “无事。”月泽依旧在笑,似乎察觉不妥,话尾加了句,“哥”。 宣凌允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阿泽是阿泽,却不像阿泽。他醒来该是痛苦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笑意盈盈。 虽然,他不希望月泽痛苦,可事实摆在眼前,月泽最在乎的人事物几乎毁尽。就算他再能忍耐,他也不该是现在的这副表情。 “小允儿,破阵,出去。” 识海中突然传来不啻的声音,打断宣凌允的思绪。 他的心忍不住又往下沉了沉。 一切都太过赶巧,不啻突然消失,又在月泽异样之时出现,这段时间在不啻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他敛去思绪,沉声问道:“前辈,这个是什么阵,需要怎么破?” 他在猜测,也在布局。 据他了解,不啻死了上万年,而这个地宫中阵法上,他感受到两股不一样的灵力,说明这个阵在他之后有人重新布置过。 然而,每个人都有一些小习惯,在布置阵法时会习惯性的加上。就像月泽,他布阵,喜欢以阵套阵,然后在其中一个阵中留下一些致命的小玩意。 如果不啻和他猜想的一样,那他该重新换一把剑了。 宣凌允的眸光微沉。 “此阵名唤囚龙阵,是依五行八卦部署,有杀人困人之能。南方五行属火,乃是此阵唯一的生门,能否破阵看你了。”瞳道。 听他说完,宣凌允的心又忍不住往下沉,他沉声说道:“我知道。” 得他指点,宣凌允脚轻点,瞬间来到生门,周围突然环境一变,圆台之上突然升起一根石柱。 石柱之上,凌空悬着一枚绿色的琉璃铃铛。那铃铛无风自摇,一响又一响。 清脆的铃音传入他耳中,他觉得整个人都像被净化了一般,十分的舒服。 可这却苦了他剑中的瞳。 这铃铛名为琉璃静心铃,由海底殒玉打造,铃声清澈悠扬,有驱邪除恶、净化心灵之能。 自他入魔之后,这东西对他而言就是一大杀器,现在也依然一样。 瞳尽量保持冷静道:“那铃铛是镇压地宫中犯错的生灵,地宫的阵眼是那方石柱,毁了它,整个地宫就会倒塌,那时便可出去。” 不知为何,宣凌允觉得瞳的气息比先前微弱了一些。 他谨慎地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取下琉璃静心铃。奇怪的是那铃铛并没有攻击他,在他手中乖巧的很。 宣凌允心下不解,眼中也带了几丝疑惑。 花殢雪在一旁看得自在,他没有一丝难受的表现。 这东西他听了上万年,再难受也习惯了。而且,宣凌允毁了阵,他也可以出去。 就在他取下铃铛之时,圆台突然震动,四周的墙壁裂开一个口,无数水流了进来,哗啦啦的汇聚在平台之下。 宣凌允瞬间警惕起来,手中多出一柄玄色长剑。他将花殢雪护在身后,灵识放开,四散探去。 伴随着哗啦啦声响,一条井口粗的白色巨蛇悄无声息的爬上平台,立在宣凌允身后,口中吐着猩红色的信子,不时露出里面锋锐的毒牙。 骤然间,宣凌允目光一凝,猛地转身,朝着身后一剑刺去。 “当!” 长剑似刺在铁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宣凌允震惊的看着巨蛇,这一剑他用了七分力,却连巨蛇最基本的灵力防御都没有破开。 巨蛇头颅微微偏了偏,看着身前的宣凌允,随即动了,如一条闪电袭向宣凌允。 他闪身躲开,与巨蛇拉开距离。 在一旁看的花殢雪眸光一沉,藏在衣袖下的手,黑气环绕。 巨蛇身上赫然多了几道黑色花纹。 它的神色一下子痛苦起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猛地向站在一旁的月泽袭去。 阿泽! 宣凌允神色大变,将体内灵力全部不啻,飞身而起,一剑刺下。 花殢雪不躲不避,看着巨蛇的双眼忽然划起诡异紫光。 巨蛇顿时停滞动作。 随后,花殢雪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握。 而这一短暂的停滞,为宣凌允提供机会,一剑刺在它的七寸。 巨蛇扑倒在地,痛苦的咆哮、翻动,巨大的蛇身因为疼痛而剧烈扭动,但在宣凌允剑下逐渐无力,安静下来。 花殢雪见状,默默收回自己的黑雾。 在宣凌允斩杀蛇后,他一脚将巨蛇踢了下去,转身关切来到花殢雪身边,关切地问道:“阿泽,你怎么样?” “无事?我们先破阵离开。”花殢雪道。 宣凌允点点头,继续破阵。 云泊湖上,白衣女子凌空而立,垂眸看着湖中散发的熟悉气息,心往下沉了下去。 第117章 厌恶 阿爹!阿爹! 地道之中,月泽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 下一刻,他悲从心来,眼泪也如决堤之水,啪嗒嗒地落下来。 阿爹、糯糯、太叔公…… 他从细声呢喃的哭着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喉咙似乎要撕破,口中发不出半点声音。 人悲伤到了极致会忍不住的呕吐,月泽趴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掉泪,腹部一阵阵的抽痛,切肤之痛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那前所未有的痛,直叫人痛不欲生! 咳咳咳! 突然,月泽猛烈地咳起来,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一时之间,地道之中,只有蛇嘶嘶嘶地声音。 过了许久,月泽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身。 他还不能死,他还有大仇未报。 却不料,整个人毫无平衡地猛地摔了下去。 他趴在地上,目光空洞,无措的哭泣。 过了好半晌,他才呆呆地往自己身后瞧去,身后是一截长长蛇尾,蛇尾往上是粗壮的蛇身。 这是什么? 月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他眼底的恨意瞬间泛滥,如同飓风刮过大海,海面顿时波涛汹涌! 妖……妖…… 这不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 巨蛇突然疯狂扭动身躯,口中不停的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脏!好脏!好脏! 他怎么能在妖的体内。 怎么能! 月泽脑海中的弦断了,四处乱撞,想要摆脱这副身躯,身上的伤口不断撕裂。 不时,身下就成一片血海 。 这边剧烈的声响自然吸引了上面宣凌允和‘月泽’的注意力。 他们来到高台边缘,垂眸看下去。 只见高台之下,一条巨蟒在疯狂地撞墙,身上鲜血淋漓也丝毫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月泽停下自己的动作,抬头往上看去。上面有两张脸,两张非常熟悉的脸,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宣凌允的。 那是我的身体,我阿爹和阿娘给我的身体,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月泽愤怒地冲上去。 “砰!” 身体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层透明的结界上,随即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落地之后,月泽顾不得停留,再次冲了上去。 那是我的身体,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他在心中怒吼。 可地宫中只有蛇发出的嘶嘶嘶声。 一次又一次。 蛇身猛烈的撞击在结界上,撞得整个地宫都在颤抖。 宣凌允看着这一幕,心脏如同被什么紧紧攥住了,一阵窒息。窒息之下,是连绵不断的刺痛。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在心底蔓延,他眼角悄然落下一滴眼泪。 他只觉得这条蛇的眼神好熟悉,好像......阿泽。 可阿泽就在他身边。 宣凌允眼中的光芒似乎在变化不定,眉头微蹙,露出着内心深处的矛盾和纠结。 那是我的身体,我阿爹阿娘给我的身体,把它还给我! 地道之中,月泽顺着墙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支起半截身躯后,又因无力摔了下去。 这具蛇身本就死过一次,又被月泽乱撞了一番,血肉模糊,支离破碎。此时无力的躺在坑底,只有高昂的头颅彰显月泽不屈的意志。 这一幕,看得宣凌允心生不忍,他收了掌中灵力,下意识望向身侧的‘月泽’。 ‘月泽’面色微冷,眼神阴寒,手中灵力凝结,似乎准备给蛇妖最后一击。 察觉到他的视线,‘月泽’抬眸回了他一个极浅的笑。 这时,‘月泽’手中的灵力凝结完毕,他抬手,就准备给蛇妖最后一击 “阿泽,等等。”宣凌允阻止道。 ‘月泽’不解的偏了偏头,看向宣凌允的眼神多了几丝幽怨。 “你要拦我!” “阿泽,我……” 宣凌允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明先前他都斩杀过蛇妖一次,为何这次他会心生不忍。 看着蛇妖的眼,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痛。 就在这时,‘月泽’眼神一变,突然对准宣凌允发起攻击。 宣凌允不防,被打落地坑。 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月泽,眼底各色情绪交织在一起。 “砰!” 宣凌允重重的摔在地上,溅起地上血花朵朵。 “怜悯他,就陪他去吧!” ‘月泽’站在坑顶,望着下面的宣凌允和蛇妖,脸上浮现灿烂的笑意,随后转身离去。 这样的月泽,让宣凌允感到陌生。 他呆呆地躺在坑底,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 他要杀我! 阿泽要杀我! 宣凌允脑海中只剩‘阿泽要杀我’这几个字。 他百思不得其解,转瞬心中只剩下悲凉,两行清泪落下,混在身下腥臭的血水中。 哥,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别吓我! 巨大的蛇瞳中布满担忧,月泽艰难地向宣凌允爬去,用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宣凌允。 宣凌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席卷而来,来势汹汹,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令人窒息的绝望之中。 他谁都护不住。 阿爹、糯糯、太叔公、哥……大家。 他谁都护不住,谁都护不住。 月泽靠在宣凌允身上,硕大的蛇身瘫软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他一下一下无声地抽泣着。 忽然一只手落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耳边响起宣凌允温润的嗓音,“不哭。” 哥! 蛇妖着急扬起头,口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不知为何,宣凌允就是舍不得它哭泣。 它一哭,他的心都疼了。 “我没事,别哭了!” 他坐起身来,抱了抱蛇妖的身子。 这不抱还好,一抱蛇妖哭得更厉害,大滴大滴地眼泪砸在他身上。 “不哭,我真的没事。” 安慰许久,蛇妖才渐渐不哭了,从他怀中抬起自己的大脑袋。 它刚哭过,碧绿色的蛇眸水润透亮,十分好看,像一块上等的翡翠。 哥!你怎么样? 月泽关切地问道。 可宣凌允只听见一阵嘶嘶嘶的声音,眼神迷茫的看了看蛇妖。 月泽一时顿住,自己现在这个形态说的话谁听的懂。 他抬头,亲昵地蹭了蹭宣凌允的额头,启动两人灵魂深处的同契阵。 阵法启动,两人身处同契阵构造的灵魂空间。 第118章 杀我! “哥,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月泽紧张的拉着宣凌允的手,眼神中满是焦灼与关切。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宣凌允身上,一刻也不敢移开,生怕稍有疏忽便会失去对方。 见状,宣凌允心中巨震,他隐隐有所觉察,不曾想,竟是真的。 他动作轻柔地伸手将月泽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我没事,不哭。” 宣凌允眼瞳幽暗,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月泽的脸,试图擦去他脸上不存在的泪痕。 灵魂是不会流泪的,可他总觉得月泽的脸上满是泪痕。 “哥、哥……” 月泽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酸涩。他低头埋在宣凌允怀中,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哭着脸。 可他也忘了,灵魂是没有眼泪的。 他只能一遍一遍哭喊着,“我好想阿爹,好想糯糯,好想太叔公,好想……大家。” 他抱着宣凌允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彻灵魂空间。 一夜之间,他所在乎的,所想保护的,尽数毁灭。 战争的残酷性,再次在他身上上演。 灵魂深处的羁绊时时存在,宣凌允感受到月泽心中的悲痛。他一下一下地轻抚月泽的背膀,无声的安慰。 那日所见,他同样心疼难抑。 八岁入月河到十四岁下山,他大半的时光都在月河。月族人是热情的、温柔的,温暖他孤寂的生活。 他喜欢月河,喜欢他们的笑。 月河远离人世,坐落在大山之中,这里没有山下的纷争,没有山下血腥的沾染,他们的生活是悠闲的,笑容也总是纯真而淳朴的。 渐渐地,月泽的哭声小了下去,他从宣凌允的怀中抬起头,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哥,我昏迷了多久?外面情况如何?”月泽开口问道。 “你睡了半个月。”宣凌允顿了顿,道:“自那日起,妖族被大创,败退正阳山,习岘重伤,被妖王符离带回九厥,妖族护法花重、风隐和一天阶大妖往赤骨雪原走。我们现在在赤骨雪原的风休住。” 宣凌允将最近发生的事简单的讲给月泽听。 风休住。 月泽眼睑微垂,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又被埋没在深处。 上次听见风休住还是在阿爹口中,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你和他?”宣凌允皱着眉头问道。 月泽的身体是他一路护送,分开也不过是坠崖那刹那。 他身体中那个是他还是其他? “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 月泽摇了摇头。 他刚醒过来,神智崩溃了一阵,等感受到宣凌允和他的气息时,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占他身子之人,他也不知是谁? “哥,帮帮我,在外面杀了我,我不要它,我不要这个身体。” 月泽拉着宣凌允的手,眼中尽是哀求。 他恨妖,恨不得杀光他们,光待在这具身体里,他都感觉脏,恶心的想吐,这比全身都爬满恶心的虫子还令人厌恶。 待在这具身体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听见这话,宣凌允愣在当地,瞳孔不停闪烁。 杀他,阿泽让我杀了他。 “哥!”月泽低声哀求道。 宣凌允目光落在月泽充满哀求的眼神上,心生不忍,颤抖着双唇吐出一字,“好。” 外界,宣凌允轻轻拍了拍巨蛇的脑袋,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会有点疼。” 他颤抖着声音说出这几个字。 大蛇点了点头,亲昵地蹭了蹭他。 宣凌允握紧了剑,一剑往大蛇七寸刺下。 剧烈的疼痛传至月泽全身,身子条件反射性的想要挣脱。月泽想要控制,但这不是他身子,他控制不住,巨大的尾巴在水中胡乱的拍打。 七寸之疼,如人族锥心之痛。 大蛇扳得厉害,鲜血溅了宣凌允一身,他不得不用灵力将它压住,继续往下狠狠地刺去。 直到手下的大蛇不再动弹,他才松了力道,跌坐在一旁的血水中。 他整个人正沉浸在他杀了月泽的愧疚之中。 宣凌允不忍直视大蛇的惨状,偏了偏头。 大蛇一死,月泽的灵魂脱离肉体,可不知为何,刚离开大蛇身体不远,就好像有一层薄薄的膜阻拦着他,将他死死困在大蛇一丈不到的地方。 怒从心中起,月泽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又不是我的尸体,凭什么限制我在这里。 月泽再次尝试,依旧不能走远。 他挥手,一把大火燃起。 顷刻,大蛇化作一堆灰烬。 这时,月泽才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消失不见。 他飘到宣凌允身边,抱了抱他,“谢谢。” 月泽由衷地向宣凌允道谢,没有他,他还不知道要在这具妖尸里面待多久。 高台之上,花殢雪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们一眼,冷笑着离开,刚离开云泊湖,他就见湖边站着一女子。 女子一身素白,连头上簪的花也是白色。她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弯弯翘起,如同一把小扇子。面容姣好,唇红齿白。她光站在那,清冷感就扑面而来。 “杀人夺舍,叛逃出狱,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恶毒啊,花殢雪。” 女子的声音冷冽,似寒霜利刃,裹挟着无尽的冷意,将站在一旁的花殢雪冻了个激灵,他脸色都白上几分。 “我……我没有,这个身体是我捡得,里面没有灵魂,阵也不是我破的,是他们破的,我只是走出来……我想见你。” 花殢雪面色苍白,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想见你’。 闻言,琳琅的面色更冷上几分,周身寒气直冒,冷声呵道:“回去。” “塌、塌了,回不去。”花殢雪弱弱地道。 “离开他的身体。” “好。” 一阵黑烟从月泽的身体出来,月泽软软地倒在地上。黑烟化作一貌美的女子,女子属于那种攻击性长相,明眸皓齿,烈焰红唇。 此刻站在琳琅的身前,却像小媳妇似的局促不安。 “栀舒。”她喊道。 “我名琳琅。” “栀舒,我都改邪归正了,你就不能睁眼看看我吗。” 花殢雪看着她,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哀求。 她选择背叛自己的阵营,只希望能减轻对她的伤害,可自己对她的伤害却越来越大。 “改邪归正是世间最不该存在的词。”琳琅冷冷地道。 历久更年,她的心还是会不时的疼痛。 如果改邪归正就能抹平造下的伤害,那么这世间为什么还要分善恶呢? 如果选择原谅,那我琳琅一族以及在战争中死去的同僚的冤魂又如何能安息? 三万年了,她还是无法忘却。 魔灵产生于世间生灵的七情六欲,情欲不平,魔灵难消。 神族只能将其囚禁。 她请命前往风休住看守魔灵,这不仅是看守,更是自囚。 相爱不能相见,相恨不能相杀,她想以这种方式自我折磨,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可愧疚又如何能减免,它只会随着时间如酿酒般越来越浓,将她死死缠住,挣不脱,甩不掉。 听她这么说,花殢雪自嘲一笑,心中苦涩不已。 她造的孽,全都落在她爱的人身上。爱而不得,爱而不得,她一个以情欲为食的魔灵,居然在爱情上逃不掉,想想都可笑,可她甘之如饴。 “栀舒……” “你刑期未满,不可离开。然,寂灵之地监狱已毁,便暂居罗浮塔中,待我修好地宫,你继续服刑。” 琳琅放在身侧的手抬起,掌中托着一座七层的琉璃塔。 “……好。” 花殢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化作一阵黑烟钻进塔中。 待黑烟全数消失,琳琅缓缓睁开眼,赤色的眼眸无一点亮光,眼底深处悲伤长存。 她看着手中的琉璃塔,终是叹了一口气,默默将其收起。 她纤长的手指微动,一股无形的灵力将月泽从地上托了起来,带着他离开。 临走时,她看了一眼云泊湖,随后消失在原地。 第119章 罪仙 地宫中,平台倒塌,湖水漫灌,水中一股强大的吸力卷着宣凌允往湖底沉去。 水势汹涌,情况危急,他掐了一个诀将月泽灵魂暂时收入自己识海。 转瞬间,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高空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里面似乎许久未曾清扫,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宣凌允从地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皱了皱眉,他身上的湿衣服沾满了灰尘,肮脏不已。 他使了个清尘术,清理干净自己。看着布满灰尘的室内,他又使了一个清尘术,室内瞬间干净起来,露出里面的真面目。 这里到摆满了东西,有书简、玉石、武器……还有一具尸骸。 尸骸一身破烂红衣,衣上依稀可见刀痕、剑痕、血迹。 这时,月泽也从他识海中飘了出来,看见地上的尸骸,好奇凑了过去。 突然,尸骸中射出一道红光,速度极快。 月泽靠的太近,躲避不及。 眼看红光就要打在他魂体上,宣凌允从一侧冲上前替他挡了红光,随后一口鲜血吐在白骨上,跌跪在地上。 红光没入宣凌允体内,迅速在扩散,在他的体表刻下一道道狰狞的红痕。 宣凌允痛苦的捂着胸口,看上去痛苦异常,月泽也被吓到了,慌忙喊道:“哥!” 他跪在宣凌允身边,双手飞快结印,治愈用的阵法在他们身下亮起,柔和的月白光辉落在他们身上。 月泽将灵魂之力注入宣凌允体内,试图阻止红痕蔓延。 “不必救了,他活不了,再救你也得魂飞魄散。” 躺在地上的尸骸突然出了声,然后动了动全身骨头,缓缓站起身来,蹦一蹦,跳一跳。 密室内,只剩骨头咔嚓咔嚓响的声音。 “你是谁?” 月泽警惕的看着他,但因为在帮宣凌允阻挡红光侵蚀,无力出手防备。 “阿泽。” 宣凌允突然出了声,将月泽的手压了下去,对他摇了摇头。 显然,他听进去尸骸的话。 “哥。” 月泽倔强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他跟在太叔公身边多年,虽不如乔姐医术精湛,却也懂一二。 这抹红光在宣凌允体内疯狂的乱窜,破坏着他体内的生机。 “你一个鬼魂,他死了不正好陪你吗?”骷髅看着他们不解地问道。 月泽一怔,似乎是想到什么,直接吼了出来,“他不能死,不能!” 骷髅被他这么一吼,也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跳,但是跳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已经是骷髅,随即心虚的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胸口。 宣凌允知道他想起逝去的亲人,心疼的握住月泽的手。 “哥,相信我,你不会死的。” 月泽突然对他一笑,眉眼弯弯的。 这一笑,笑得宣凌允心里慌慌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阿泽,不可以。”宣凌允紧张地道。 可灵魂本是无形,月泽不愿,宣凌允又怎能握的住。 只见月泽抽回手,飞快掐诀,地上亮起一个新的阵法,随即月泽扑向宣凌允,魂体从他体内一过,带出无数条红线,只听空中几声轻微细响,红线尽数没入月泽体内。 赤红的红痕布满半透明的魂体,像缠了一条又一条的红线。 “哥,你不会死的。”月泽虚弱地笑道。 下一刻,整个魂体突然爆开。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快的宣凌允都来不及阻止。 天空飘下星星点点的荧光,那是月泽破碎的灵魂。 宣凌允呆呆的看着漫天的荧光,一行清泪无声的落下,顺着脸颊嘀嗒一声,砸在地上。 他心底的痛难以抑制,但他没有时间悲伤,他从识海中取出蕴魂珠放在地上,以它为中心,以血画阵,聚月泽散去之魂。 一旁的骷髅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做着自己认为对的选择,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了,骷髅没有心,可他还是莫名的感受可悲。 毫无血缘之人都能为彼此献出生命,为何一起长大的人反而背叛了族群。 他想不通。 宣凌允以自身灵力支撑聚魂阵法运行,但他先前打了一战又破了阵,体内灵力早剩无几,维持的阵法也变得岌岌可危。 他没有丝毫迟疑,猛地一咬舌尖,以舌尖精血啐于阵上,阵法光芒骤然暴涨,旋即,阵中渐凝一道虚幻的人影。 看着阵中虚影,宣凌允不敢有丝毫怠慢,以自身血液浸阵,维持阵法运行。 许久之后,阵中虚影凝实,宣凌允小心的将他安顿在自己识海中,以蕴魂珠温养。 做完这一切后,宣凌允也无力地跌倒下去,趴在地上虚弱的喘着气。 “你们还真是当我不存在。” 骷髅走到宣凌允的身边,抬脚踹了踹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和稚气。 “前辈,若真想要我命,不会留我到此时。” 宣凌允抬头虚弱一笑。 骷髅闻言一愣,随后轻啧一声。 确实,他并未对他们下杀手,若不是他们靠近,触发了红刺的攻击,受了伤,血溅在他尸骨上,他估计还得在地上躺着。 “你叫什么名字?”骷髅问道。 “在下宣凌允。” 宣凌允虚虚的行礼一礼,他实在是站不起来。 “很好的名字。”骷髅顿了下,道:“我叫依岚逽,是你很老的先祖。” 宣凌允看着还不及自己肩膀高的骷髅,骨头细白,看起来死的时候年纪不大。 “我族怎么样?人多吗?”依岚逽问道。 “我不清楚,我也是刚知道自己有日之一族的血脉。” 说完,他抬头看向依岚逽,不知为何,他好像看到依岚逽失落的表情。 于是,连忙补充道:“不过看样子,日之一族应该是融入了人族。” 听到这话,依岚逽的心情好了一些,再次抬头看向宣凌允,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我族的宝贝,你出去可以带走,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前辈请说!” “将日之一族的传承延续下去。传承不灭,日之一族不亡。” 接着,依岚逽又道:“你过来跪下,给我磕三个头。” 宣凌允心中疑惑,却也依言上前,在他身边磕了三个响头。 依岚逽抬起他的手,食指落在宣凌允的眉间,一点红光没入他的识海,宣凌允识海中多了一门名为‘残日咒录’的功法。 “这是我族修炼的功法,名为‘残日咒录’,与血脉相辅相成,对你修炼大有增益。” 紧接着,他扒开衣服,从骨架中取出冒着红光的灵器,递给宣凌允,道:“此物名为红刺,可杀人,留给你保命用。” “前辈?” 依岚逽摇了摇头,身形渐渐消散。 他只是依岚逽留在人间的一抹执念,如今见血脉尚存,后继有人,心中执念已了,也该随风去了。 宣凌允好像看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脸上带着肉感,应是家里人养的极好。 宣凌允朝他散去的方向又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将地上的东西收入纳戒。 现在最重要的是寻得月泽被人占去的身体。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深空,飞身上去,结界并不拦他,他很快就出了云泊湖,悬在空中。 地上的花藤蠢蠢欲动,向他伸展。 他取出密室中得到的令牌,时令花瞬间安静下去,慢慢龟缩起来,无害的开着。 宣凌允放开灵识,感受月泽身体的上印记,随即向着远处雪山飞去。 在这个过程中,瞳从他识海中退回不啻剑壳中,十分安静。 宣凌允心思微变,却没有表现出来。 第120章 北山之争 北山。 狂风席卷,山石共舞,天空一道一道惊雷落下。 月廖带着人站在一处高山之巅,极目眺望。 远处,阴暗的云层间,无数道惊雷轰然落下,击碎了大片黑暗,音浪如潮,席卷四方,云层之下,半空中浮着圆盘型的灵器,周身闪烁着的璀璨红光。雷霆落在它身上,疯狂炸开,却不损它分毫。 在离月廖很远的地方,还存在两帮人,以妖帝护法为首的妖族六妖,以司璇为首的南宫六人,还有无数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能。 “别想了,这东西你们拿不到。”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月廖寻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坐在一个葫芦之上,少女低头看着他,一双腿在空中荡悠。她身旁的男子盘膝而坐,目光落在远处的雷云之上。 “你们是?”月廖出声问道。 “燕山易家易黎,师承易家长老易云君,这是我师兄易朴。”女子自我介绍道。 男子是个少话之人,只是简单抱拳,“易家易朴。” 燕山易家,是那个以卜算闻名的灵族世家,也是月泽的祖母家。 “在下月族月廖。” “对了,那个叫月泽的小孩呢?”易黎好奇问道。 “我们遭遇灵暴,失散了。” “让我算算。”少女掐指一算,随即皱了皱眉,吐槽道:“怎么还是这样!” “如何,易姑娘?” “我算不到。”易黎一脸丧气道。 “月公子,今日之物确实如黎儿所言,并不属于你们,不如,先行离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客栈,可以暂时歇脚。”易朴道。 “不,我还是要争。”月廖道。 “师兄,先等等,等晚点和他们一起去寻阿泽。”易黎也劝道。 “也好。”易朴道。 风休住,熏明宫。 孜玉和磬儿面色凝重,眉头紧皱的看着天边,那里乌云密布,雷霆闪烁,骇人的威压,连远在风休住的她们都能感受得到。 天边划过一道流光,琳琅抱着月泽从空中落了下来,停在台上。 “师尊!”她们上前行礼道。 琳琅轻点下颌,算应了她们,将怀中的月泽交给孜玉,嘱咐道:“孜玉,你带他去莲池,先将他泡着,磬儿,你下山去,一会儿有人来,你把他引到后山的莲池。其余,待我回来再做打算。” “是,师尊。”她们应道。 接着,琳琅飞身前往北山。 灵宝现世,天生异象。 狂暴的雷霆击打在千世灵镜之上,炸出一道道火花。 琳琅放开灵识一扫,发现云层下面站着许多人、灵和妖,其中有三帮人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 同时,在场的人都察觉到陌生的灵识,纷纷抬头看向空中,心中暗自警惕。 那里有一道虚晃的人影,其威压骇人。 月廖沉着脸,看向空中。 灵宝出世,动静甚大,这附近的人、灵、妖,皆被吸引而来,或御器凌立半空,或站在山林之巅,皆在等灵宝天劫一过立刻上前抢夺。 他也想抢夺,分上一杯羹。 月族刚经历一难,势力大降,若他夺得这方灵宝,可保月族地位不降。 但周围众人妖灵虎视眈眈,目光不善的落在他们身上。 月廖心里沉重,暂压住杀意,先等等看,情况不对立马撤人。 天空中,雷霆久久未落下,有些人妖灵按耐不住性子直接冲了进去,其他人灵妖见状,害怕先进去的人占据灵宝,有些也跟着冲了进去。 “阿廖。” 月廖身旁的人看他们冲进去,也有些心动。 “再等等。”月廖道。 他总感觉这个天劫还没有完,似乎还在酝酿中。 果然,下一刻,天降雷暴,紫色的闪电在人群中闪烁,冲进去的人妖灵逃慢了一点,瞬间就连灰都不剩。 雷暴渐歇,所有人都蠢蠢欲动。 他们周围的人妖灵直接冲了进去,月廖也带人冲了进去。 只要有人靠近灵宝,周围的人立刻上前将其斩杀,所有人陷入一片混战。 月族、南宫、妖族、琳琅四方都不太好受,这次灵宝出世,引出了不少老妖怪。其中有一人修为高深,已经是满天阶,他身旁还有数名同为天阶的高手相助,那些人以几人之力战众人妖灵,将灵宝纳入怀中。 月廖见状下令不再抢夺,和他争夺的人灵妖都不是自己这些人都对上的。他命令众人撤退,继续寻找月泽和宣凌允。 易朴易黎见状也跟了上去。 风休住,莲池。 宣凌允坐在湖边,脸色阴沉,目光很是不友善。 磬儿自知理亏,离他远远的。 这时,天边划过一道流光,落在湖边。 此人正是琳琅。 先前与人争夺灵宝,不料那人实力强悍又有人相助,竟然让他跑了。 “师尊!”孜玉行礼道。 “师尊!”磬儿行礼道。 “人族宣凌允,见过琳琅上仙!”宣凌允起身拜道。 琳琅点了点头,走到湖边,挥手将月泽浮了上来,扭头向宣凌允问道:“他的魂魄呢?” “在这。” 宣凌允小心翼翼的从识海中取出月泽的魂魄交给琳琅。 望着月泽魂魄上沾染的鬼气,琳琅目光微沉。她双手掐诀,将月泽灵魂引至月泽肉体上,帮他归位。 做完这一切后,她道:“他身体魂魄现在很虚弱,需要在莲池修养一段时日。” “多谢琳琅上仙。” 宣凌允俯身一拜,神色感激。 琳琅只是点点头,带着孜玉和磬儿离开。 宣凌允守在池边,忽然想起月廖,他们消失这么久,连忙发了一封灵信给他。 当天,月廖就带人找到宣凌允。 他看见莲池中沉睡的月泽,又与宣凌允简单的交流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莲池边,少女蹲坐在水边,一脸好奇的看着水中之人。她伸手戳了戳月泽的脸蛋,一脸好奇。 这就是姑奶奶的小孙子吗?长得好好看,不过他怎么伤的这么重? 易黎皱皱眉,抬头问道:“他怎么伤的这么重?” “半月前,妖族带着月族尸体进攻旬阳城,阿泽心神失控,启动了不少禁阵,后被天上突然出现的雷阵击伤。”月廖简单的说了几句。 “这两位是?”宣凌允问道。 “我叫易黎,论辈分,阿泽,该叫我一声姐姐,这位是我师兄易朴,也是阿泽的师兄。”易黎道。 “你是?”易黎反问道。 “人族宣凌允。” 宣凌允,人族的那个皇帝,据说与月泽关系好。 “看你对阿泽这么好,我送你一卦。”易黎掏出物件开始算命。 易黎看着自己算出的卦象,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两条交织相离的线,一条清晰明了,孤傲的帝王端坐无人的宫殿,眼中深邃犹如无星的黑夜。 一条犹如云雾包裹,充满无限未知,无限可能,让人看不透,却又缠着一条姻缘的红线,与人交织。 他的目光落在莲池中月泽身上,又抬眸看向宣凌允,随即轻笑道:“有得有失,有失有得。公子命数未定,还望公子从心而行,莫辜负自己的心。” “多谢。”宣凌允道。 逗留数日,月泽始终没有醒过来,军中又连连发来急信,月廖和宣凌允简单商量了一下,由他先带人离开,月泽这边由他看顾。 第二天一早,他们拜谢过琳琅后,下山离去,易朴也带着易黎离开。 “师兄,师傅不是让我们护着他吗?怎么我们也要下山?”易黎不解地问道。 “时辰未到。”易朴道。 第121章 因爱则恨 又过几日后。 经过这几日莲池的温养,月泽的脸色变得好多了。 孜玉坐在湖边,将手搭在月泽的手腕上,仔细探查,随后收回手,缓缓起身,对着宣凌允说道:“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修养几日即可。” “多谢孜玉姑娘。” 水中,月泽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全身微微颤抖,放在腹前的双手不断收紧,一只紧紧抓住衣服,一只掐入另一只手的肉里,殷红的血液在水中扩散。 不要! 月泽骤然睁开眼,嘴唇微张。 下一刻,冰冷的池水灌入月泽眼中、口中、鼻中,死亡的气息一下子将他笼罩。 月泽不安地挣扎起来,波动水声瞬间惊到宣凌允,连忙将他从水中抱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他靠在宣凌允胸前剧烈咳嗽,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新鲜空气的注入让他的体力、视力跟听觉逐渐的恢复。 “阿泽,好点了吗?”宣凌允柔声问道,他一手放于月泽胸前,运转灵力缓解月泽呛水的难受。 月泽想回答宣凌允的问话,但喉咙的疼痛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大碍。 “你醒啦!”一道清脆的女声落在他耳边。 月泽抬头看去,瞬间变了眼神。 妖?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扭头就见一只女妖站在那里,月泽心神瞬间破防,下意识的一掌挥出。 掌中无一丝灵力。 “杀了她,哥,帮我杀了她,帮我杀了她。”月泽揪着宣凌允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喊道。 这痛彻心扉的声音,听着让人揪疼。 磬儿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孜玉上前一步,将磬儿拉到身边,目光微冷的看着月泽和宣凌允。 “阿泽,阿泽……” 一边是他在乎的人,一边是他救命恩人,宣凌允不知说什么,只好先劝月泽安静下去。 月泽见他无动于衷,眼中不解,心中又悲痛欲绝。再加上他灵魂归位不久,身上伤势未愈,一时心神动荡,随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咳咳咳!” 月泽用手捂着嘴,靠在宣凌允胸前剧烈咳嗽,手中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滴落水池,绽开一朵血花。 “阿泽!阿泽!” 宣凌允紧张的抱着他,不断的往他体内输入灵力,试图缓解他的难受。 “哥,咳咳……杀了她们……咳咳……帮我……杀了她们……” 月泽无力的倒在宣凌允怀中,昏了过去。 “阿泽,阿泽!”他抱着月泽着急的呼唤,月泽却毫无动静,最后只能无助的看向孜玉,语气哀求道:“孜玉姑娘。” 虽然,刚被月泽喊打喊杀,但医者的操守的让她不能旁观,放人不管。 孜玉面色凝微沉,坐在池边,给月泽把脉,越把眉头越皱的紧,等她把完脉时,脸黑的如锅底 得,完全白费了。 月泽现在的身体和刚来时有得一拼,全部都要重新来过。 “心神动荡,旧伤复发,只能说暂时死不了。”她停了一下,又道:“把他放在水中,多养些时日,我去配点药。” “谢谢,孜玉姑娘。” “医者职责。” 孜玉留了一句话,带着磬儿起身离开配药。 待他们走后,宣凌允把他放在水中,继续温养。 又过十日。 夜无尽的长,月泽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无声的落着泪。 阿爹、糯糯、太叔公…… 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拥了进去,熟悉的味道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哭泣。 “哥,疼,好疼!心好疼!” 月泽悲伤的看着他,整个人再无往日活力。 那一双浅金色的眸子洇染雾色,里面充斥着哀伤、沉痛、绝望、愤恨、寂灭等种种负面的情绪。 只是看一眼,宣凌允的心脏犹如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疼得连呼吸都凝滞。 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月泽紧握被褥的手背上,也烙在宣凌允的心尖上,烫的他心发颤。 从小到大,月泽的哭泣和他人就像两个极端,平日里的他大大咧咧、风风火火,一点小事也让天下人知。可真到他伤心之处,他永远是最安静的一个。静静的蜷缩在一个角落,任泪水在脸上肆虐。 他想要安慰,可安慰的话,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 月泽这人一生最在乎的就是月如风和自己的族人。如今月河覆灭,月如风身死,每一样都是将他的心彻底撕裂,将他踹进无尽绝望之中。 宣凌允压下心中悲伤,轻轻地将那个明明心底绝望极了却一脸平淡的小孩拥入怀中,察觉到了少年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宣凌允收紧胳膊,将他拥得更紧,在他耳边轻轻地道:“我在。” 轻轻两字,落在月泽耳中,像在黑夜中亮起一盏明灯,他心中的悲愤似乎有了发泄的出口。 他回抱宣凌允,揽住他腰肢的手不断收紧。 他好恨、好恨! 理智被恨意吞噬,疯狂之色在眼底蔓延。 妖族!妖族!都该死! 月泽心中那点善心被彻底湮灭,眼神越发冰冷。 他不是孩童,只知喜怒,他下山有他自己的私心在。 那就是转移妖族注意力,让妖族相信月族下山参战,让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参战的月族身上。这样,阿爹带领族人铲除南宫时,就不会受到妖族的阻拦。 这一点,他和宣凌允都心知肚明,却未曾说破。 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心。 月族需要转移妖族注意力,人族需要月族支援。 可如今,事与愿违,妖族绕过人灵联军把守的前线,直攻月河。 阿爹惨死,太叔公惨死,无数族人身首异处。月氏一族除了下山参战之人,竟无人生还。 想到这些,月泽心中悲痛欲绝,绝望之意再次席卷而来,将他拖进更深更深的绝望之渊。 “哥,你要好好的,一直一直要好好的。” 许久之后,宣凌允怀中传来月泽闷闷地声音,声音之中带着哭腔,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在怕,在惧。 他已经失去了阿爹、太叔公和大多数族人,他不能不能在失去了。 “嗯。”宣凌允轻轻应上一声。 话音一落,宣凌允感觉少年搭在他腰间的手突然缩紧,十分用力,似想将他与他揉为一体。 宣凌允亦是用力回抱。 这一刻,两人都在用力的拥抱对方,试图将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第122章 万灵之体 许久之后,天边大白,门外响起敲门声。 宣凌允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感受腰间消失的力道,他缓缓松开月泽,柔声唤了一句“阿泽。” 月泽没有回他,只是将身子往里面微微移了移,垂下的帷幔正好挡住他的身影。 他都知道。 宣凌允见状,心中也是无奈。他伸手揉了揉月泽的发顶,才起身开口道:“请进!” 门应声而开,屋外走来两位白衣女子,正是孜玉和磬儿。 磬儿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汤走上前来,银色的眼眸藏着一丝小喜悦,在看见藏在帷幔之后的影子时,瞬间失落下来。 她垂下眼眸,将药碗放在月泽床头的柜子上,复又抬眸望向帷幔之后,随后又垂了下去。 “抱歉。” 忽然,帷幔之后突然传来两字。 磬儿闻言,心中一喜,眼中也带上一丝笑容,她刚刚想张口,随即想到自己身份的尴尬,默默的闭上嘴,退至孜玉身边。 帷幔之后,月泽闭目倚靠在床上的雕花横栏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攥床上的被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短短两字,却费了月泽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心底蔓延的杀意。 为什么要是妖族?为什么? 月泽在心中质问。 不可否认,他在迁怒。 哪怕知道月河覆灭一事与她们无关,月泽还是控制不住了心底不断滋生的恨意。 他尽量的、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不要牵连无辜。 可阿爹的死,族人的死,像一块块压在他心中的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不断催生他心中的恨意。 而两个白衣女子身为妖族,她们的出现,正好踩在月泽的伤口之上,月泽心中的情绪不免宣泄在她们身上。 “手给我。”孜玉突然开口道。 月泽却浑然未动,依旧藏身在帷幔之后。 他不想接受妖族的好意,哪怕一丝一毫。 孜玉并未再次出言,她淡淡地目光落在宣凌允身上,眼中意思明确。 宣凌允上前一步,坐在床边轻声唤道:“阿泽。” 月泽闻言,将头往里面偏了偏,垂下的发丝遮住他大半张脸。 坐在床边的宣凌允看不到月泽眼中的情绪,伸手拉住他的手。却不料月泽固执的不肯动一分,他们的手僵持在月泽身前。 “身体好了,才能报仇雪恨,才能保护好阿廖、阿祈和剩下族人。”宣凌允将另一只手覆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语气诚恳地说道。 他仔细的观察着月泽。 只见月泽睫毛微颤,与宣凌允僵持的力道逐渐松了下来。 他不能、不能再耍性子,他需要好好为月族规划。 月泽眼眸微闪,松了力道,顺从的将手递给宣凌允。 宣凌允转身朝着孜玉说道:“孜玉姑娘,有劳了。” 孜玉点点头,上前一步,用三根丝线缠在月泽的手腕上。 她在照顾月泽的情绪,尽量的不碰到他。 孜玉眉头紧皱,月泽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但他体内有多股力量不断的互相攻击。 这也是导致月泽使用不了灵力的原因。 “恢复的还行,再过段时间伤势就能好全了。” 接着,她又道:“月泽,你体内有多股灵力交织,消耗你的灵力,导致你无法使用灵力,你得把它们炼化,归自己所用。” “我知道,多谢!”月泽尽量保持冷静说道。 孜玉只是点点了头。 “师尊让你醒了,去见她,你收拾一下,我们在外面等你。” “好。” 过了一会儿,月泽开门走了出去,随孜玉她们一同前往熏明宫。 大殿之中,气氛肃穆而庄重。 琳琅一身白衣,静静地坐在高台上的主位,那淡然的姿态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的眼神深邃而平静,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当看到月泽两人缓缓走进大殿时,她的目光微微一动,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师尊。” “师尊。” 两妖拜了一拜,起身走到高台之下的阶梯处站立。 “人族宣凌允,见过琳琅上仙。” “月族月泽,见过琳琅上仙。” 两人俯身拜道。 “月泽,你可知你体质?” 琳琅并未与他们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眼神紧紧盯着月泽,似乎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 月泽微微一怔,沉思片刻后回答道:“灵体。” 凡是灵族之人,天生就灵体,比人妖更亲近灵力。这一点,以她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有问题! 琳琅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体质与大部分灵族不一样,你是传说中的万灵之体。” 琳琅抛出一个月泽闻所未闻的词。 万灵之体! 月泽在心中咀嚼一遍,拧了拧眉。 他从未听说过世间有万灵之体,琳琅为何得知,又为何那么肯定他是万灵之体?救他所图是何? 月泽心中怀疑俞浓,暗中提了几警惕。 “我师尊曾是上一个万灵之体,他与你一样不需修炼,灵力自动汇入经脉,增长修为。然而,没有搭配适合的功法修炼,肉体承受不住太多的灵力,最终会爆体而亡。”琳琅解释道。 闻言,月泽心中一惊,警觉瞬间达到顶峰,他的体质一向是族中的秘密,无外人知晓。 只见她素手一翻,掌中多了一道卷轴,手掌微抬,卷轴被一股力量托到月泽身前。 月泽看着这道卷轴,本就昏暗的眸光愈发昏暗。 “此功法名为‘灵诀’是我师尊留下,适合万灵之体修炼。今日赠予你,希望你好生修炼,不作恶人间。”琳琅道。 月泽乖巧地接过卷轴,恭敬拜谢道:“月泽谢过上仙。” 他的体质问题确实需要解决,可这灵诀是否为真?是否暗藏杀机?一切都是未知,他不能偏信别人。 而且,宣凌允不是他们的对手,又带着自己这个累赘,贸然出手只会将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月泽默默的将灵诀收起。 琳琅手中灵光再闪,掌中顿时又多了一枚白玉令牌。她将令牌递给宣凌允,淡淡说道:“此物名为虚幻令,可开启虚临海修炼秘境,你太现在弱了。” 宣凌允接过虚幻令,向琳琅一拜,谢道:“多谢上仙。” 给了他们东西后,琳琅便让两人离开。 她望着月泽离去的背影,眼中多了一丝眷念。 离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多疑虑。 第123章 难平 屋内气氛诡异,两人面对而坐,眼中皆是对他们的警惕。 “莫名其妙。” 月泽轻轻吐了四个字。 医者救人是常事,可医者送陌生病人修炼功法和秘境历练令牌就有些奇怪,尤其是知道他体质问题后,琳琅的行为就越发的奇怪。 他们一无恩,二无仇,三又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求医治病而已,值得她掏出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人。 这一次恩,或许比他们得到的东西更加难还。 “别想了,你身体刚好一些。”宣凌允劝道。 自从那日他强行突破月泽设在两人之间的结界后,月泽的想法就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中。 他想的事情,都会清晰无二的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同时,影响他的想法。 “哥,难受,就设个阵隔绝。”月泽缓缓说道。 “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心下还是忍不住担心月泽。 察觉宣凌允的想法,月泽的眼眸垂了垂,复又抬眸看向他,郑重说道:“我会没事的,我还有事做,不会寻死觅活。” 他母族之仇未报,父族之仇又新添,月族的命运又尚未更改,他不能死! 突然,身前罩下一道阴影,一道温暖的怀抱瞬间将他包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做什么?” 月泽愣了愣,眸光闪动,眼中再次聚起泪花,他伸手回抱宣凌允,哑声道:“我知道,谢谢你,哥。” 哪怕表面装的在正常不过,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痛。 “哥,帮我!”月泽退出宣凌允的怀抱,郑重说道。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疗伤,恢复修为,重返军中与妖族作战,伤心之事暂留在夜间独自咀嚼。 而且,回来的路上,他暗中试过,体内的灵力如那孜玉所说,灵力纷杂,彼此消耗。其中最强大的三股是神月降下的雷电之力、突然出现却十分熟悉的绿色灵力以及月泽本源灵力。除此外,还有许多人注入他体中,护他的灵力,以及一道黑色,让人不安的未知力量。 灵力依他体质倒是好解决,就是那雷电之力和黑色的未知力量有些麻烦。 并且他现在暂时无法调动自身的力量,需要请人帮忙炼化体内错综复杂的力量。 “好。”宣凌允应道。 得到宣凌允应肯后,两人换了位置,盘膝坐在床上,面对着面。 两人双手相握,宣凌允将灵力注入月泽体内,帮他炼化。 第一步,他们便被阻断。月泽的身上有一层灵力薄膜,阻止任何灵力进入他的体内。 他们睁开双眼,彼此对视,眼中都多了几分沉重。 “换个方法。”月泽道。 “同契阵,进入灵魂空间,以彼灵力为己用。”宣凌允主张道。 “哥,麻烦了。”月泽轻声说道。 他现在调动不了丝毫灵力,便进不到以灵力和灵魂构造的灵魂空间。 “没事。” 宣凌允直接伸手揽过月泽,将他抱在怀中,彼此额头相抵。 周遭场景一变,他们便来到一个熟悉的空间,他们盘膝而坐,彼此掌心相对。 月泽引宣凌允灵力进入体中,炼化其他灵力。 这一炼化便到黄昏落幕,屋内一片漆黑。 月泽收了手,从灵魂空间中退出。 这时,他才注意到两人尴尬的姿势,月泽眸光微垂,从宣凌允怀中退出。 小腿却是一麻,向前扑去。 一双大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抱了回去。 月泽目光却有些呆滞,他的手掌落在胸前,没有摸到熟悉之物。 他记得那日…… 对了,他把玉坠放在星月镯中了。 月泽将灵识沉入星月镯中翻找,一遍又一遍,没有找到本该存放的玉坠,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猛地起身在房间内四处的翻找。 “阿泽你在找什么?”宣凌允疑惑地问道。 “哥,你见我玉坠吗?就是我一直戴着的那块。”月泽抬头问道。 “你说的是这块吗?” 宣凌允掏出两半残玉递给月泽。 月泽看着玉坠呆愣在原地,瞳孔闪烁,眼中聚起了泪。 “怎么了,阿泽?” “没事,没事。” 月泽连道了两个没事,可他分明一副要哭的表情。 月泽接过玉坠,道:“哥,我饿了,你能帮我弄些吃的来吗?” 宣凌允总感觉月泽的情况有些不对,心中有些担心,但听见他说自己饿了,连忙道:“好,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 待宣凌允离去后,月泽无力的靠在桌子上,泪珠大颗大颗的滴落。 阿娘! 阿娘! 月泽无声地哭喊着。 他一直知道玉坠中藏着一抹灵魂,那是他阿娘。 他总以为是阿娘担心自己和阿爹,所以迟迟不去轮回转世,他努力的修炼,努力的学着照顾自己和阿爹,努力帮助阿爹找一个知心的人。 这样阿娘就能安心的去投胎了。 可为什么要是这样的结局? 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吗? 月泽心如刀割,痛到无法呼吸,他努力的张着嘴,却艰难的呼吸不到丝毫空气,痛苦的抓着胸前的衣服,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跌坐在地上,撑着身体的手死死地握紧玉佩,鲜血从手掌中流淌出来。 忽然,他感觉到一阵反胃,趴在地上一阵一阵干呕,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刚走出去的宣凌允便看见门口放着一个食盒,食盒上停着一只纸鹤。纸鹤见他出来,便煽动翅膀飞走。 宣凌允拿起食盒,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给月泽的药和饭菜。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淡淡地血腥味,宣凌允面色一变,猛地回身冲进房内,只见月泽不停的干呕,他干呕得涨红了脸,右手紧紧握着丝丝血腥之味那里传出。 “阿泽!” 他快步走上前来,将食盒放在地上,将月泽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才将食盒里的饭菜和药摆在桌上。 “我没事,我没事。”月泽不停地说道。 “阿泽!”宣凌允厉声喊道。 “哥,我没事。” 月泽虚弱的回了他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把手张开。” 宣凌允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一口气,让他把手张开。 月泽顺从的张开手,手里全是鲜血,鹅黄的玉坠也染成了红色。 宣凌允见状,皱了皱眉。 断掉的玉坠嵌入掌心,手掌的经脉被玉坠锋利的断处割断,鲜血直流。 他将床边架子上的水端了过来,取下月泽掌心中的玉坠,用手帕沾水一点点的清理月泽的伤口,然用灵力治愈。 待月泽伤口恢复如初,他站起身来,强迫月泽抬头仰视自己。 “阿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让伯父伯母如何安心?”宣凌允厉声问道。 月泽眼神闪烁,一行清泪落了下去。 过了半晌,月泽端着宣凌允摆来的饭菜,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沙哑着声音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他们担心。” “阿泽,照顾不是自虐。” 宣凌允面色微沉,语气带着少有的严厉。 月泽动作停了一下,又低头默默吃饭。 这顿饭,两人都吃的不安稳,月泽是眼泪拌饭,无人给他夹菜,他绝对不动分毫。宣凌允顾着他,也没有胃口吃。 第124章 午梦夜回 风休住的夜是孤寂的,明朗的夜空中没有半点星辰,就连云也如雪融化,消失得干干净净。 寂寥的夜空下,一点火星,宛如夜空中长明的星辰。 熏明宫内的西边的厢房,屋内亮如白昼,明亮的火光透过那扇古老的窗棂洒在厢房外的石板路上,形成一片棱角分明的光影。 屋内,宣凌允满脸凝重的抱着月泽坐在床上,手中晃着清心铃。怀中之人似被噩梦纠缠,眉头紧皱,满脸泪痕,丝丝黑气不断从他体内冒出。 识海之中,月泽跪坐在地,神情淡漠如同没有灵智的木偶,然而,他却满脸是泪,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 他的眼神空洞而无神,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法自拔的世界里。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带不走心中的无限的悲痛。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他的悲伤所感染,变得凝重而压抑,无数黑气汇聚于他身周。 “啦啦啦啦啦!” 一串欢快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就这点,就受不了了?” 黑雾化形,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小孩年纪约莫四五岁,同他一样,身着一身月白服饰,脖子上挂着月泽碎去的玉坠。 月泽没有说话,安静的跪坐着,像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喂!我给你说话呢!” 小孩不满的抬腿踹了踹他,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气恼。 这番倒是让月泽动了。 月泽向后坐去,双腿并拢收起,双手环抱膝盖,接着,他将头枕在膝盖上,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模样既有着几分无助,又透着一种让人心疼的静谧。 整个人如同被时光遗忘的雕塑,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哀愁与沉思。 外面会有人担心,只有这方世界独属于他,无论是声嘶力竭地哭喊,还是默默的流泪,都无人知晓。 小人见状,眸光微微闪动,眼中似有不忍,但随即又气恼的嘟起嘴。 他是月泽的心魔,生于月泽四岁之时。因月泽出事,被月如风等人联手封印了十三年。 一出来,他发现封印自己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自家宿主又要死不活,他想报仇都不知道从何报起。 咳! 心魔不好意思的在心底轻咳一声。 其实,他计划出来便准备夺了月泽的身子,享受月泽人生。但不知为何,月泽身体会同化,不,或许称吞噬更为准确一点。 他的身体会吞噬掉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力量,来恢复自身伤势,就像对待先前那个叫花殢雪的魔一样,慢慢吸收他体内的魔气和他的灵魂之力。而且,这一切不会被被吞噬之人发现。 花殢雪没有注意之处,他这个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这几日,他趁月泽昏迷之际尝试一下,却发现……他完全感受不到那股吞噬之力。 心魔觉得可能因为自己是月泽的一部分,所以也没有被那股力量吞噬。 如果吃掉他的灵魂,那股力量是否也能被他所掌。 心魔望着月泽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会死的!” 月泽抬眸看向一脸算计的心魔,眼中神色没有那么清明,泛着血腥的红色。 自他上次醒来,这玩意就一直在他识海中蹦哒,要不是觉醒了那部分被封着的记忆,实力又不允许,他当时就灭了他。 但现在,想占他身子,会死的! 月泽盯着他,眼中血色越发耀眼。 心魔面色一变,直接散了身形,消失在月泽识海中。 他是心魔,月泽不死,他不死,但他会痛。 心魔消失,月泽又将头靠在膝盖上,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外界,宣凌允看着月泽身上渐渐消散的黑气,面色稍缓,继续以灵力驱动清心铃,待月泽面色缓和,才拥着他睡去。 这一夜,月泽不知宣凌允所为,宣凌允不知月泽所感。 自那夜之后,月泽和宣凌允一直待在风休住。 白日,宣凌允进入秘境中试炼,他则修炼灵诀,控制自己的体质对灵力的吸引,同时在孜玉的指导下在莲池中浸泡恢复伤势。 夜间,宣凌允则与他一同炼化体内纷杂的灵力。 这一待便是一月有余。 今日芒种,人间百忙,风休住却一片寂静。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平时注意一下即可。” 熏明宫中,孜玉收了丝线,缓缓说道。 “有劳了。”月泽轻声谢道。 他望着孜玉的眼神平淡,没有半分厌恶的情绪,好像那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孜玉只是点点头,起身离开。 待她离去之后,月泽扭头看向身旁的宣凌允柔声说道:“哥,我们该回去了。” 他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体内的灵力除强大的雷电之力外也炼化的差不多,虽然还是不能使用灵力,但已经很好了。 况且,他们出来已久,军中之事堆积良多。 “你身体未好全,再待些时日吧!”宣凌允柔声劝道,满含柔情的漆眸中暗藏着一丝疑虑。 一月之期已过,人族应该以凌玉为主了吧?现在自己回去,怕是会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了,我放不下。” 月泽摇摇头,眼中多了丝哀愁。 出来这么久,也不知大家如何?军中那边情况如何? “那行吧!今日再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去向琳琅上仙请辞。”宣凌允道。 “谢谢哥。” 翌日,天色大明,月泽和宣凌允便起身向琳琅请辞,下山去。 风休住山高路滑,月泽现在又不能动用灵力,走到一半已是乏力,只能由宣凌允背着下山。 大雪纷飞,落了他们一身。 宣凌允心中不由得生起,虽然无法在一起,但胜在天公作美,此生也算共白头的感叹。 第125章 回归 镇阳山,军营。 夜色如墨,群星隐匿。 他们到时,夜已深,军中之人早早睡下,宣凌允便和月泽在自己的营帐休息,待第二日再与众人相见。 昏暗的房间内,微弱的烛光跳跃在月泽苍白的面庞,紧锁的眉头在睡梦中也不曾伸展。 “阿爹!” 静悄悄的帐篷中蓦然响起一声微弱的呻吟。那音色暗哑痛苦,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月泽睁开双眸,望着熟悉的帐顶,眼神空洞无神。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涩,月泽拉过被子盖过头,整个人藏在被子里,被子微微颤抖,微弱的抽泣声,不时从里面传出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月泽,居然藏在被子里,不敢大声哭泣,细细的哭泣声,听的人压抑。 他尽量不惊动身边熟睡的宣凌允。 阿爹…… 月泽蜷缩在被子里,无助的抱着自己。他此刻多希望月如风像以往出现,带着他回家。 宣凌允被细碎的声响惊醒,抱住哭泣中的月泽,轻轻安抚着他。 这一个月以来,月泽时常梦魇缠身,时时从噩梦中惊醒,醒来便是泪满面。 哭着哭着,他便在宣凌允怀中再次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的灯已经灭了。 可他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泪水无声的自眼角滑下,落在凌乱的发丝间。 过了一会儿,月泽擦掉脸上泪痕,坐了起来。 大仇未报,他不能如此消沉。 突然,一丝亮光射了进来,有人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 “哥,你醒啦!”一道带着些惊喜的童声在室内响起。 月泽未有动作,只是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空洞的眼神中泛起了些许波澜。 做梦吗? 阿爹,糯糯,我好想你们啊! 月泽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想要再次汹涌而出。 “哥,哥,你看看我,好不好?” 床榻边缘一沉,一双温热的小手强行扳过月泽的脸,祈求道。 模糊的脸庞不期然与脑海中的一张熟悉的脸慢慢重合,月泽的心底有着震惊也有些欣喜,张了张嘴,颤着声音喊道:“糯糯?” 眼前的少年,双目含泪,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对月泽的关心。 他痴痴地望着月云诺,伸出颤抖的手摸向他的脸颊。 忽然,他伸出一半的手却突然一停,他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害怕他再次失去。 月云诺连忙抓住月泽伸出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脸庞,带着哭腔说道:“哥,我没死,我没死,哥,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手上温热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慌忙的将月云诺拥入怀中,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脖颈间。 “哥——”他趴在月泽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路逃难而来,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月云诺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 月泽不停的道歉,是他不好,护不住月河,害他亲眼见证月河覆灭,族人惨死。 帐篷之外,月廖垂首而立,默默的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哭泣声。 直到帐篷中哭泣声弱下去,他才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去,出声唤道:“阿泽。” 月泽闻声抬头望去,他的眼尾泛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泪珠,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睛此刻黯然失色,眼光是那样的悲伤,那样的痛苦,那样的忧郁就如一朵泪水化作的娇嫩的花朵,让人无限怜惜。 “两位长老和爷爷,有事找你商议。” 月廖的声音低沉暗哑,眉间有说不出的惆怅,还有那双悲伤的眼神望着月泽。 看着月廖眼中的关心,月泽内心一揪,竟不知该怎么回他。他的父亲是他亲手解决的,他的母亲亦是他动的手。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族人。 半晌,月泽轻声应道:“好。” 他放开月云诺,起身下床,双腿却是一软,径直跪了下去。 月泽下意识的运用灵力撑起身子。 他站起来了,却不是自己站起来的,月廖快步上前,与月云诺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月泽脸色微变,眼中一片死寂。 如果他连灵力都没有的话,他拿什么报仇雪恨,拿什么守护族人。 想到这里,月泽心中大悲,但他还是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我没事,我们先过去吧!免得两位长老和三爷爷他们等急了。” “好。” 月廖看着强撑着的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他所遭锥心之痛,月泽尽数尝过,几近疯狂。如今修为尽失,成为半个废人,大仇又未得报,以他的心性,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一路走来,月廖的目光时刻关注月泽这边的情况 “我没事,真的。” 月泽轻声说道,先一步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帐篷内坐满了人,却多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月允儿。 月允儿眼圈发红,面容憔悴,那个爱笑、总拿着新做的糕点喊着他品尝的女孩,他好像看不到了。 看着她那副憔悴的模样,月泽只觉得心中一痛。 允儿不善武,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冲破妖族包围圈,逃至万里之外的旬阳城。 “允儿……”月泽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他也很想安慰她几句,但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她才好。 月河一难,他们远在旬阳,一不知晓,二无驰援,三言两语又怎么能平心中悲伤。 更何况,他看见父亲和族人的尸体都能崩溃,那她呢?她可是亲眼目睹族人死在她的面前啊! 就在他们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时,月允儿开口喊道:“阿泽哥哥……” 允儿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悲伤,两行清泪自她眼中滑下。 “允儿……别怕,有我在……” 他走到月允儿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着。 月泽的声音很沙哑,似是被什么梗在喉间。 “阿泽哥哥……” 月允儿小声呢喃,肩膀轻轻颤抖,压抑的哭声自月泽怀中传来,泪水沾湿他的衣襟。 那哭声,细细地,碎碎地,如同一根根细细的长针,猛烈地刺进月泽的心里。 月泽紧抿薄唇,环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妖族! 他垂下的眼眸里戾色翻涌,恨意滔天。 突然,腰间多了一个小脑袋,月云诺抱着月泽的腰,不安的蹭了蹭。 月泽掩去眼中神色,空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月云诺他的头上,安抚地揉了揉。 月廖等人看着这一幕,不忍的偏过头去。 月河一战,死了太多的人,伤了太多的心。 第126章 继位 待到怀中哭声渐弱,他才放开了她,她伸手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 他伸手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头,转身与月蔓、月江宇等人打招呼:“三爷爷、六长老、七长老、南云叔、尚煌叔.....” 然后,牵着月云诺坐在月江宇身边的空位上。 月河一战,很多事他都需要了解。 明知是将所有人的伤口再揭一遍,他还是做了。 “月河……” 月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众人打断。 “阿泽,醒啦,身体怎么样。” “别担心,有我们在。” “一会儿,去乔丫头那让她看看。” “睡了这么久,饿了吧?这有刚拿来的绿豆糕,你先垫垫。”月江宇将桌上的绿豆糕放在月泽面前。 众人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听着这些话,月泽心中一暖,眼中泛着泪意。 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他嘴角扬起一抹浅到看不见的笑意,谢道:“我挺好的,让大家担心了。” 待月泽吃了几块绿豆糕后,月蔓一脸严肃地开口道:“阿泽,我们找你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月泽闻言,放下手中的绿豆糕,见他一脸严肃,也不禁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什么事?” “月河一战,我族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留存月河的两万余人只有七十三人逃出来。” 七十三人。 听到这个词,月泽呼吸猛地一滞,垂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握着,圆润的指尖刺入血肉。 月族全族也不过四万余人,他第一次下山带走了五千人,经过一次次战争,所带之人折去两成,为了取胜,他又从族中调来一万两千人。 族中所剩,不过两万余人,而此番逃出来仅有七十三人。 月蔓顿了顿,目光扫过月泽,从星月镯中拿出两块留影石,继续道:“三个月前,妖帝符离带领妖族十老及十万大军突袭月河,如风带领族人迎战。” “南宫中人,趁着如风迎敌之时,潜入禁地,破坏了宗祠封印,放出里面的‘神’,他出手破了月河的结界,妖族趁机杀入月河。” 他顿了顿又道:“这是月周长老的留下的留影石和允儿那夜的记忆。” 月蔓将留影石推到月泽前面的桌上。 流影石浑身泛着淡淡的绿光,显然是被注入灵力的,只要月泽想,它就可以立刻弹出一道光幕。 月泽沉默的将留影石揣入怀中,记忆之所以能刻进留影石内,那就只能是强者用阵法将这部分记忆提取出来。 月河灭族一事,对月族几乎是灭顶之灾,这等大事,月泽不用多想,便也知道族中高层早已知晓。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安稳了将近两个月。 月泽在心中自嘲一句。 他以前是打不过,现在倒好,直接变废物了。 在座之人见他如此,并未出声阻止,留影石中场景,他们早在一个多月前看过了。 随后,月江宇将桌上的盒子推到月泽面前,示意他打开看看。 月泽心下疑惑,却顺从的打开盒子,瞳孔猛地一缩。 族长印! 盒子里放着一枚圆形的月白色玉牌,玉牌之上盛开着月河最常见的月槐花。 看到这块玉牌瞬间,月泽心下了然。 他如今修为尽失,沦为废人,族长之位自当选择更有能力者担任。 月泽将盒子推向中间,抬头望向月江宇,等待他的下言。 “阿泽,我们今日找你来,是商议族长之位。”月江宇停顿了下,与月蔓月素河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又继续道:“在你昏迷期间,我们商量了一下族长继位的问题,决定让你当族长。” 月泽满脸错愕,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只见他们纷纷点了点头。 他设想过很多种结局,却没想到他们会让他继承族长之位。 月泽垂眸沉思片刻,拒绝道:“承蒙三爷爷、两位长老和诸位叔伯的厚爱,只是我如今修为尽失,这族长之位,月泽承受不起,还望诸位另寻人选。” 族长是能守护月族,带领月族发展的人,不可能是他一个废物。 几人没想到月泽会拒绝,面面相觑,最后所有人目光落在最有资历、修为最高的月江宇身上。 月江宇收到众人的目光,开口解释道:“阿泽,我们选你,自是有原因。你自小便跟在族长与几位长老身边学习,对于族中族务和山下俗务,皆有了解,这是其一。” “其二,自下山以来,你带领月族驱除妖族,恢复人族领地,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其三,我族刚遭受灭顶之灾,实力大跌,而我族与其他族在利益上产生不少矛盾,此番见我族落难,自然少不了落井下石。你在军中威望甚高,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开罪月族。” “其四,便是你与凌允的关系。你与他自小生活,感情深厚,这点人尽皆知。若有人想欺辱我族,他也要考虑一下。” 月江宇的话里没有弯弯绕绕,他直接将现在的局势分析了一遍。 他又接着道:“我们知你会因为修为问题而心存担忧,但族长又不一定非要亲自上场,况且,乔丫头给你检查过了,你只是修为暂失,又不是不能修炼。以你天资,炼化体内雷电之力也要不了多久。” “三爷爷。” 月泽心中感动,但他依旧心存顾虑,若外人知道月族的族长是一个废人时,又会作何想,他没有强大的实力,到时候又如何护住月族? 月廖看出他的顾虑,拍了拍月泽的肩膀,安慰道:“我说过,打架一事交给我就好,你站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阿廖说的对,领兵打仗由我们来,你负责在后面出谋划策就好。”坐在一旁的月祈也开口说道。 其他人也是赞成的点点头。 月泽见状,便不再推托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暂领族长之位,若一年后,我不能通过族长试炼,到时便麻烦三爷爷、两位长老和几位叔伯重新选人。” 听到月泽同意,几人难得露出几丝笑容。 之后,他们将这两个月来的事大致讲给月泽听。 旬阳城一战后,月素河带领一队人马往月河而去,沿途搜救月族之人,并潜入月河,了解月河内的情况。 同时,旬阳城一战,妖族大败,各城守备不足,宣哲桑兵分三路,趁机攻城,连占南屿、吉安、凇玉等数十城,人族战线往前推进四百余里。 此时,他们正在镇阳山北郊,往北再行百里,便是妖族的领地,宣哲桑等人正在攻打那里。 今早宣凌允一早就去了。 第127章 身世 待月泽出来时,夕阳已经西下,午后的霞光如鲜血般殷红,笼罩在整个军营。 他如今修为尽失,以他的天资修行几年便可达到现在的水平,但现在妖族尚未击退,其他族又虎视眈眈盯着月族,月泽没有时间慢慢修炼。 可要在短时间内恢复修为,除非有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 想到这,月泽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眉间愁色不展。 如今月河被灭,族中物资尽数皆被妖族所占,这天材地宝该从哪里去找。 去求人,可现在是战争期间,各族天材地宝又怎么会随意送人。与他族交换,月族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又拿什么和他族交换。 月泽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直挺挺的撞在那人身上。 他被撞的的脚下一个踉跄,直往后退去,月泽心中闪过一丝自嘲,现在没了修为,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下一刻,整个人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 两人隔得很近,月泽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清香,像是山间冰雪的气息。 月泽下意识的挣脱开,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月泽抬眸正要谢道,目光触及眼前的男子时,心中闪过一丝惊讶。眼前的男子长得和月云诺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如出一辙。 北辰族? 月泽心下警惕,自己刚醒便被三爷爷叫了过去,途中所见之人无几,而此人却像早得知了他醒来的消息,提前等在这里。 不知他是为了糯糯,还是其他? 思及至此,月泽眸色一沉,对他又多了几分警惕,出声问道:“你是?” 那人退后一步,行礼道:“在下北辰诩北辰族现任族长,月少主有礼了。” 月泽还礼道:“月族月泽,有礼。” “月少主,还请节哀!”北辰诩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月少主,实不相瞒,在下在此等候是有一事急需求证于月少主,还望您能如实告知在下。”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找您,十分唐突,但此事于我十分重要。” “换个地方聊。” 月泽说了一句,转身往月族驻地外走去,营中人多口杂,是非众多,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以此滋事,那就麻烦了。 再者,他刚刚让月云诺先回去,此时应该在他的帐篷之中,而他又信不过刚认识的人。 在一切未彻底明白之时,他绝对不会让糯糯处于危险之地。 镇阳山脚。 晚春料峭,晚间更为寒冷。 月泽和北辰诩并肩而站,湖面波光粼粼。 “这里人少,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月泽望着湖面淡淡说道。 以北辰诩的修为,又怎么能看不出月泽的情况,但他从不让自己处于下位。 “阿诺他不是月族人吧!”北辰诩没有过多客套,开门见山的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语气十分肯定。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北辰诩问的问题和糯糯有关。 月泽没有剧烈的争执,而是认真地说道:“他是。” 他望向北辰诩的目光如他语气一般,十分认真。 他养的小孩,怎么会不是月族的人,或许以前不是,但从他将他抱回家那时,他便是了。 北辰诩有些错愕,随之皱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不解。光看月云诺的那双眼睛,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是月族血脉,月泽又何必死不承认。 而且,他来找月泽之前,便从月族中打听到一点消息,月云诺是月泽抱回去。 他自始至终忽略了一件事,月云诺在月族待了这么久,到底是谁养了他。 北辰诩开口道:“我来找你之前,打听过了,他是你抱回来的,并不是月族的孩子。” “你说的没错,糯糯是我抱来的,但你也应该知道,从我们决定收养他时,他就已经是月族的一份子,他以前的身份是什么,对我们而言都不重要。”月泽说道。 北辰诩还想再说什么,还没开口,便听见月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关系,但它对我而言也不重要。” 北辰诩心下一沉,他低估了月泽对于月云诺的感情,竟没想到月泽对他如此执着。 北辰诩沉默片刻,沉声道:“他是我北辰族的王子,最终会回到雪神的怀抱。” “他的家人是我。” 月泽抬眸与他的视线对上,眼神认真而坚定。 一时之间,两人竟有些针锋相对。 北辰诩面色一沉,一道威压落在月泽的身上。 月泽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双腿发抖,他扶着身旁的大树勉强站立,身后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月泽在心中暗自唾弃道。 他如今竟如此不堪,一点点威压都承受不起。 只一瞬,北辰诩连忙收起自身的威压,他本意是想逼他认输,并不想伤人,没想到月泽修为尽失,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威压。 他伸手去扶月泽,却被月泽甩开,一个人扶着身旁的大树剧烈的喘息。 北辰诩眉头微皱,看着月泽的目光隐隐有些疑惑还有几丝审视。 月泽的实力,他早有所听闻,那是杀神般的存在,眼前这个娇弱的人真的是他吗? 但瞬间他又否定了,他收集的信息不可能出错。来此数日,他大致了解到各大势力,眼前之人,也与画中之人一模一样。 “抱歉,我有些着急了。”他道歉道。 随后,又开口道:“七年前,我族遭逢大乱,父母战死,幼弟也在战争中下落不明,我本以为他死在战乱之中。没想到,几日前,我遇到逃难的他,我才方知他还活着。月族长,我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 说到这些,他的眉间染上几分哀愁。 月泽无言,亲人离别之苦他懂,沉默半响后,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他的想法,也不会阻止你们接触,他要是想回北辰族,我不会拦着。” 月泽顿了顿,目光冰冷的扫过北辰诩,冷冷地说道:“但你们若是想伤害他,他所受的一切,我会亲自替他一一讨回来。” “月族长放心,我就他一个幼弟,族中之人不敢亏待他。” 月泽这才点点头。 北辰族与月族不同,他更像人族,族中阶级划分十分分明,非上即下。 上族者资质极佳,神通能士者无数,主要负责族中安全守卫,而下族之人力弱,负责族内生产。 但不乏下族之中出现资质绝佳之人,跃身成为上族。 第128章 不会改变 月族驻地。 一个小孩面带忧色的不停向着远处张望。他眼圈微微泛红,眼中聚着雾气。 远处,两个人正背着光走来,晚间的霞光落在他们的肩头。 “哥!” 小孩惊呼一声,飞快的跑到月泽的身边。 月云诺的目光飞快的在月泽身上扫过,见他的脸色比先前苍白了几分,看向站在一旁的北辰诩的眼神冷了几分。 救命之恩与家人,他分的清。 接受到月云诺视线的北辰诩,心中微沉,这是在警告我吗? 他们之间的暗涌月泽不知,他望着衣着单薄的月云诺,皱着眉头道:“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屋里待着吗?” 此时正值春季,晚间寒凉。 月泽下意识的运转灵力,准备运用灵力暖和他的身体,却猛地想起自己没有灵力,随后将外衣脱下披在月云诺的身上,在他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关心地道:“不晓得晚间很冷吗?出来都不加件衣服。” 月云诺“哎呦”一声抱着头,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可怜兮兮地道:“我等了好久,哥哥都不回来,我才出来找哥哥的,你还打我。” 说着说着,月云诺眼里的湿意越来越重,最终撑不住,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月泽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伸手摸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声哄道:“糯糯不哭,都是哥哥不好,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月泽停了一下,将他拥进怀中,柔声哄道:“不哭了,晚间冷。” 哄了一会儿,月云诺才停下哭泣,从月泽怀中站出来,乖乖的站在一边。 “抱歉,让你见笑了。”月泽不好意思地与北辰诩说道。 “没有,阿诺很可爱。” 北辰诩弯了一下唇角,伸手去摸月云诺的头顶,却被他躲开,摸了个空。 月云偌伸手扯了扯月泽的衣袖,小声地道:“哥,乔姐刚刚来找你,让你回来后去找她。” 看着月云诺那护小兽般的眼神,北辰诩哑然,这小子不会以为他是来和他抢兄长的吧! 月泽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却没有声张,嘴边挂着疏离地道:“抱歉,北辰族长,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拉着月云诺离开了。 待两人走远了,月泽才开口问道:“糯糯不喜欢他吗?” 忽然身旁之人脚步一停,月泽回头看去。 月云诺站在原地,一双浑圆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他带着哭腔问道:“哥,我真的不是阿爹的孩子吗?” 月泽浑身一僵,随后放松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温声道:“怎么会呢?糯糯永远都是阿爹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弟。” “你骗人,他们都说,我和他长的很像。”月云诺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知道,他找你就是因为我的事。” 月泽幽沉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心疼,稍纵即逝,薄唇抿了抿,原本想说的话到唇瓣又吞了回去,但看着他执拗的眼神,月泽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弯下身去,视线与月云诺相平,郑重道:“我们或许血脉不同,但你是我弟弟这点改不了。” 随后,月泽话音一转,略带委屈地问道:“难道你不想要哥哥了。” “没有,没有。”月云诺着急的连连摆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 望着他脸上着急的神色,月泽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无论他是不是,我都是你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谁改变,同样,阿爹和族人们都不会,知道吗?” “嗯。”月云诺重重的应上一声,眼中带了几分笑意。 见他眉间的哀愁散去,月泽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笑道:“小孩子,要多笑才好看。” “走了,乔姐还等着我们呢。” 他将手放在月云诺的面前。 月泽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结匀称,像一节一节的玉竹,只是他的掌纹浅而细。 他小心的将手搭了上去,紧紧握住,手下是不同于以往的温热,带着几分凉意,却足以让人安心。 医账。 天色渐晚,营中点起灯火。 月泽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 屋内月秋乔正忙着给受伤的士兵换药。 “乔姐。”月泽和月云诺喊道。 “来啦!你们先去里面坐着,我先处理完这里。”月秋乔头也不抬的说道,手里的动作不停,目光认真而专注 “好。” 月泽轻轻的应了一声,带着月云诺去了里屋。 隐约听到外间传来几声咳嗽。 两刻钟后。 月秋乔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柜子上,就着柜子旁盆里的水,洗了洗手。 她坐在他对面,纤细的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她细细诊了片刻,收回手说道:“身体恢复的不错,没有什么大问题,在静养几天就好了。” 但她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有些担心。 她接着又道:“你体内残留的雷电之力太过强大,炼化它时,你要万分小心,你现在的的身体太弱,承受不住它的伤害。” “好的,我知道了,乔姐。” 月泽乖乖的点点头。 看着他这般乖软的模样,月秋乔心下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漫山遍野的跑,嘴角总是洋溢着大大的笑容,而不是现在眉目间带着浓浓愁意的少年。 “还没吃过饭吧!我让人送了饭过来,一会儿一起吃?” 那声音温柔而关切,仿佛春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着心灵。 “好。”月泽柔声应道。 不多时,月云若带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 小女孩长得圆润可爱,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宛若琉璃,清澈明净,脸上因刚刚走动带着淡淡的红晕。 见到月泽和月云诺开心喊道:“阿泽叔叔!小诺叔叔!” “云若哥哥,小福。”月云诺打招呼道。 “小福,好久不见。” 月泽温柔地揉了他的头。 小福,大名月栀雀,是月秋乔和月云若的女儿,今年五岁。 “糯糯,还习惯吗?”月云若走到他们身边,揉了揉月云诺的脑袋问道。 “嗯。”月云诺点点头。 这时,他才将目光落在月泽身上,关切地问道:“醒啦!感觉怎么样?” “云若哥,我没事。”月泽柔声道。 月云若面色一僵,抬眸扫过他,“你这个样子,我不习惯,你还是叫我大坏蛋吧!” 从认识月泽起,除了刚认识的那两年月泽乖巧的喊过他哥哥外,其他时间就是用大坏蛋称呼他,尤其是认识乔儿以后。 “先吃饭吧!” 另一边,月秋乔在医帐外支了一张小桌子,站在桌边温柔地看着他们。 “好的,娘亲!”月栀雀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走吧!”月云若柔声道。 “嗯。” 月泽轻声应道,带着月云诺坐在桌边。 月云若取了一个食盒出来,将饭菜摆在桌上,桌上菜肴有肉有菜,但为了适应小孩都比较清淡。 五人围坐在桌边而食。 第129章 留影石 傍晚时分,外面下了雨,丝丝寒意透进屋内。 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忽然睁开,月泽小心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帮月云诺掖好被子,在床头点了安魂香,转身绕过屏风,坐在外间的榻上,手中的留影石闪闪发光。 此块正是月周身上的留影石。 他将留影石放在榻上,被注满灵力的留影石嗡鸣一声,从中射出一条光柱而后在半空中展开成一道长方形的光幕。 光幕之中,月周、月如风等十四人凌空而立,身后结界之内站着数万严阵以待的族人。 月泽望着空中的十四人,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疼,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紧紧盯着画面之中。 大长老,二长老,书伊爷爷,黄怡婆婆,婻箬姑姑,晋丰大叔,珈蓝伯伯,他们是月河最强的战力,一般情况不会出面。 月河之外,密密麻麻的站着数万妖族,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方块。 妖族妖帝符离领妖族十老飞身至半空中,与他们相互对峙,身下方阵战鼓喧嚣,凄厉的号角声刺破惨白天空。 战场之上,两方阵营对峙,空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月族早已进入了随时作战的状态,手中刀剑出鞘,杀意凛然,似只待一声令下,他们即可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呜——” 号角声响,大地震动。 皮糙肉厚的熊妖、牛妖,动作迅猛的虎妖、狼妖疯狂的冲在最前面。 月河之外的阵法一个个被激活,一个个又被熄灭,像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烟花。 片刻之间,月族的法术已经砸下了一轮又一轮,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味。 被鲜血刺激到的妖族,眼眸通红,闪烁着暴虐的光,动作更加疯狂。 半空之中,两方人马都不敢轻易妄动,彼此都太过强大。 妖族胜月族一点,符离和妖族十老都是天阶修为,最高的已经到了满天阶修为。月族势弱,但族中不乏有满天阶的修士,来者十五人全部天阶。 两方都在等,等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也等谁沉不住气。 底下的妖族越过月族设置的重重阵法,巨大的身躯撞在结界之上,结界的光膜晃动了一下,又将妖族弹飞了出去。 嘭嘭嘭! 无数妖族不停的撞击,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一样,撞击力量非常之大,整个月河地动山摇,仿佛天地崩解了一般。 结界之内,月族人沉着镇定,每百人为一队,双手掐诀,结万灵箭阵。 月河上空,出现十余把巨型金色箭弩。 十余张巨大的弓弩发出隆隆巨响,缓慢调整方向,箭尖直指妖族所在之地。 万灵箭阵启动,天地为之一暗。 十余根巨型光弩伴随着三四千副弩暴射而去,瞬息间掠过重重虚空,向着结界之外妖族暴射而去。 在混乱的战场之中,妖族那庞大的身躯,无疑是最好的靶子。 巨弩所到之地,一片死伤。 地面出现巨大的深坑,蜘蛛网般的裂痕蔓延! 在箭雨落下的那瞬间,两边人动了,身形如一道道幻影,相交相离,即碰即散。 和月如风交手的是一个天阶三段的豹妖,体魄强健,一身黑衣,兽首人身。 豹妖的速度极快,快到在虚空中留下数道残影。 速度,正是豹族的种族天赋,更何况这只豹妖修为已经到了天阶,他要是全力展开速度,同一境界的妖物也很快追上他。 光幕之外,月泽看的心惊胆战。 这只豹妖依靠速度,同阶恐怕很难找到敌手。 但望着月如风矫健的身姿,月泽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磅礴的灵力,骇人的威压,在光幕之外的月泽,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且在速度之上,阿爹并不比豹妖慢。 渐渐的,豹妖的动作慢了下来,周身若有若无的浮现一阵微弱的荧光。 禁行阵。 月泽了然。 禁行阵,阵如其名,在阵中之人会受到阵法的影响,速度越来越慢,这点入阵者也很难知道,他只会觉得对方的速度极快。而作为设阵者自然不会受其影响,还可以获得他困住之人同样快的速度。 豹妖皱着眉头,看向月如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世间能跟上他速度之人屈指可数,眼前之人居然能跟上他的速度,他心中不免对月如风多了几分赞赏。 再次交手后,他凌空而立,道:“吾名捷舜,妖族十老,排行七。” 回应捷舜的是一记强力的攻击。 “月如风,我识得你,月族族长。你很好!”捷舜持剑挡住他的攻击,“降于我,我保你活。” 月如风皱眉,眼前的豹妖怎么这么聒噪,生死之际还有闲心劝降。 他的修为虽然止步半步天阶,但多年的修炼,他体内储存的灵力已经远超于天阶,更何况,他为了与妖族交战取胜,将自己的灵海无限扩大,灵海储存的灵力,远超天阶,让他不至于在与妖族交战中一开始就处于弱势。 他一剑刺在豹妖手臂上,划了一道。他也不好受,被豹妖一剑刺中腹部。 没想到,这只豹妖突然提高速度,速度是之前几倍,月如风一时追不上,被迫防守。 叮叮当当。 两剑相碰,月如风身上多了数道血痕,殷红的血液在月白色的衣服上晕染开来。 突然,一道身影自他面前掠过,月如风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月族七位长老之一月周,天阶三段的修为。 他伸手截住正在下落的人,那人静静地,一动也不动的靠在他身上。 月如风心中无比凝重,他感受不到身上之人的一点生息。 “捷舜,你很废欸!连个地阶的都收拾不了。”说话的是一个棕色衣衫的男子,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如果忽略他身上的伤痕和急促的气息,他还真信了。 捷舜斜瞥了他一眼,冷着声音道:“桑云,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至少我这边解决了。”桑云轻笑一声,双手一摊。 “我这边很快。”他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桑云身后和月皎音交手的妖族身上,“你要是在这次继续说风凉话,你可以给桑佑收尸了。” 月如风怀中之人在他们谈话期间,已经被他度化了,化作魂珠,收入星月镯中。 桑云冷哼一声,飞身挡在绿衣青年的面前,手中的长剑很奇怪,像是一根树枝,上面有许多枝丫。 “同阶都打不过,我怎么有你这个废物弟弟。” 被救之人,心中一喜,便听到熟悉的吐槽,他猛地抬头,身前是那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桑佑还想开口,一道刀意自身后而来。 磅礴的刀意,直接落在桑佑身上,桑佑口吐鲜血,直接扑在桑云身上。 桑云一剑挥开面前之人的攻击,转身抱住正下坠的桑佑,目光落在攻击桑佑的月姣音的身上,眼神阴冷如毒蛇,透露着凶戾。 “暗箭偷袭,卑鄙!” 月薇刚解决完一只天阶的石妖,见月姣音与两只天阶妖怪相斗,便直接出手,没想到一个侵略者,居然说被侵略之人卑鄙,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不过随他怎么说,卑鄙也好,无耻也好,月薇对于侵略自己家园的妖族提不上一丝好感,与月娇音对视一眼,同时发起进攻。 剑气刀意先后袭向桑云。 只要解决这只大妖,月族存活的希望就大一点。 桑云眸色一沉,挥剑挡下攻击。 月薇和月娇音分别是天阶六段段与天阶五段,修为不比自己低,月薇方才又将十妖之一石妖山师斩杀刀下,战意盎然。 此番,自己怀中又有幼弟,桑云心有忌惮,攻势不如先前大开大合,而他又善重剑,攻势讲究的就是大开大合。 一时之间,竟落了下风。 第130章 灭山 光幕之中,战争激烈,尸骸成堆,血雨腥风,光幕之外,月泽眼眸猩红,泪如雨下,无数至亲至爱之人命丧在妖族手中。 他红着眼,望着光幕中的伤痕累累的月如风,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 此时,月如风与捷舜交手多时,寻了机会,暗中设阵将其一剑斩杀。 他还未支援,与大长老月荟交战的妖帝符离和一只雪狼妖直接撤身,飞身与他打在一起。 哪怕灵海再大,月如风在两只天阶大妖的围攻下,也不仅捉襟见肘,慢慢处于下风。 身下的结界在妖族攻势下若隐若现。 结界之内,还有老弱妇孺病残尚存,月族走出结界与妖族交手。 哪怕妖族遭受了多次打击,他们的数量相对于月族还是太多了,出来的月族人就如石入大海,激不起波涛。 可身后是家,是亲人,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走出来,以血肉之躯挡在结界之前,阻挡着妖族一波一波的进攻趋势。 看着这一幕,月如风的眸子沉了沉,似乎做了一个早已做好的决定,周身灵力弥漫。 他望着眼前三只大妖的眼神多了丝决绝。 就算是死,你们也得下去! 月如风周身的弥漫的灵力,似乎一种信号,还活着得月荟、月皎音、月杰、月数四人身上同样弥漫着灵力。 众妖只觉得,鼻尖弥漫着一股极好闻的气息,心中欲望不断放大。 好想,好想将他们吃掉啊! 众妖看向月如风几人的目光中不免多了一丝贪婪。 下面攻击的妖族动作慢了下来,贪婪的目光落在天上的八人身上。 除月秉、月薇、月书亦三人外,他们五人化作一道光影,飞快的砸向地面五个方位。 剩余的六只大妖,神色大变,迅速阻止他们,却被月河修为最高的月秉、月薇、月书亦三人拦住。 但依旧有漏网之鱼,妖族一只天阶六段的黑蛟躲过同阶修为月薇的阻拦,朝着月如风冲去。 月如风眸子微暗,手中结印,自他身后出现一个阵法,无数道银白色光束爆射而出。 就在这时,月河内突然爆发一道冲天光柱,随即猛地炸开,磅礴的灵力激荡着整个天地。 月河的护山大阵在灵力冲击下,符文扩散,轰然破碎。 天空中几人几妖被灵力冲得四散。 这股力量阻挡了那只黑蛟,也阻挡了月如风准确的落在西南方位。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长鸣之声猛地响起,空气都是在一瞬间灼烧起来,月河境内的天空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红彤彤一片。 在这声嘹亮的鸟鸣中,一股煌煌如狱,浩浩若太阳的恐怖威压自月河内蔓延开来。 听着这声嘹亮的鸟鸣,月如风等人心中一阵拔凉。 前祸未解,后患又生,天要亡我月族! 符离等妖脸色巨变,迅速脱离战场。 这威压的主人修为在他们之上,光一个威压便让他们心生恐惧。 月族,好本事!藏着这么一大后手。 符离目光不善的扫过月如风等人,视线落在月河境内。 没有了妖族都阻拦,月如风飞速落在西南方位。 月如风、月荟、月姣音、月杰、月数五人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煌煌天道,微微地域,上秉天意,下启地灵,以己之身,吾等血魂,奉天请命,护尔之人。五行天耀阵,起。” 他们的眼神明亮而决绝,身上灵力如萤火扩散。 五行天耀阵。 光幕之外,月泽面色大变,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里冲涌出浓浓的恐惧。 “阿爹!不要!” 月泽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穿过光幕,摔倒在冰冷的地上,目眦欲裂,两行血泪落了下来。 刹那间,五道光柱冲天而起,耀眼的光芒在黑夜中异常显眼,浅浅的照在月泽身上。 “阿爹!” 月泽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痛哭出声。 那一声声悲戚的哀鸣,真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可室内唯二的人在安魂香的影响下熟睡。 五行天耀阵,乃是天阶杀阵,以五行之术困杀入阵者。威力巨大,但启动所需要的灵力同样多。 可打了这么久,月如风等人体内的灵力早已不济,又如何能启动五行天耀阵这种巨型杀阵? 看着众妖贪婪的目光,月泽心中一阵一阵绝望。 燃烧灵魂为代价,获取更多的灵力注入阵中,启动阵法。 他哭声似乎有些大,熟睡中的月云诺不经意间轻轻地嘤呤一声。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他是月族的族长,是糯糯的兄长,他不能,不能让糯糯看到他这个样子。 月泽死死地咬住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到最后忍不住了,干脆一口咬在手腕上,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他咬的很用力,一下子就破了皮,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手腕滴淌而下。 月泽趴在地上,哭得压抑,整个身子轻轻颤抖着。 光幕之中,画面还在继续。 五道光柱将整个月河围在其中,各种各样的攻击纷沓而至,在地上爆炸开来,炸出一个个巨坑。 妖族死伤无数。 然而,这个攻击不分敌我,在结界之内,无差别屠杀,月族因有结界护着,虽受波及,但不大。 月如风五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他们身上也越来越香。 天空中,红衣男子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那人的后代,都该死! 他朝着虚空一抓,瞬间破了月如风等人以灵魂为代价的五行天耀阵。 对于镇压自己之人的后代,他心中没有一丝好感。 五人遭受阵法反噬,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逃离阵中的妖族,瞬间反扑过去,没有结界阻挡的妖族轻易地杀进月河。 月如风几人飞速回援,但妖族数量太多了,月族的阻挡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红衣男子站在天空中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带着绿衣女子离去。 比起收拾妖啊灵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族人的惨叫声将月泽从哭泣中拉出,他呆呆的爬起来看着光幕之中的惨状,眼神黯然而无光。 看到月如风还在战斗,月泽心中没有一丝侥幸,只觉得一阵阵绝望。 月如风的尸体他见过,浑身布满各种武器的痕迹,月白色的衣袍早已被血染成一片暗红色。 月泽看着被乱剑刺死的月如风,心脏疼得要命。他无助的捂着胸口,急促喘息,像跳出水面的鱼儿一般感到窒息。 说好等我回去一起过节,怎么能不守信? 泪水不停的落下,在地上积了大片水渍。 第131章 罪神现世 光幕之中的画面一遍遍的重放,月泽泪流满面。他满眼怨恨的盯着妖族,盯着那个红衣男子,他要牢牢记住,这些人害死了他阿爹,害死了他的族人。 他要亲手杀了他们! 亲手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月泽周身被浓郁的黑雾所笼罩,理智被仇恨吞噬,眼中神色除恨意之外,多了一丝癫狂。 “你……好歹有尸体,你看那个有条胳膊,那个更好留了个全尸……” 心魔从黑雾中凝现,飘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道。 “滚!” 月泽低吼一声,望向心魔的眼神空洞而冰冷,带着刺骨的杀意。 心魔心头一气,抬腿往月泽头上踹去。 他好心安慰,居然凶他让他滚。 眼见要踹上月泽时,心魔的脚直接化作一股黑雾散去。 心魔心中又是一阵气恼,他现在只是一团雾气,实体还没有凝聚出来,根本伤不了月泽。 心生闷气又不想见月泽,心魔飘浮在空中盘膝而坐,双手抱胸,背对着月泽。 月泽才没闲心管他,目光牢牢的抓在光幕上。 光幕一遍遍的重复播放,直至灵力耗尽。 月泽呆坐在地上许久,猛然坐直身子来。 不对,他设的阵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月河和宗祠里面设的阵都没有破,他现在还能隐隐感到与那些阵的联系。 可为什么当时他感知不到,是谁压制了他的阵。 神月、天衍! 月泽心中杀意顿起,这世上也只有他们能压制自己的阵法。 他想起还有一枚留影石,连忙从怀中掏出来。 留影石在他手中嗡嗡一声,一道光幕出现在半空之中。 光幕之中,月允儿正在帮受伤的月族人包扎。 她不善武,又不善阵,若论她有什么出众的,那只有厨艺了。 她深得其母的教导,一手厨艺十分精湛,在月河那是鼎鼎有名。 月泽也经常吃到她做的糕点,那味道堪称一绝,和她比起来,月泽那点手艺就像小儿一般。 月允儿眉头紧蹙,白皙的小脸上一片薄汗。她正在用灵力治疗受伤的族人,待他伤势好转,月允儿连忙给他上药。 在战争期间,灵力很宝贵,她要存着给伤得更重的人用。 前线斗争激烈,远远便能听见各种惨叫声。 她实力太弱,无法像兄长那般下山帮助人族,又无法像其他族人参加灵妖之间的战争,她能做的就是做好一顿饭,和红英姐他们治疗受伤的族人。 听着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月允儿心中极其不安。 “允儿。”冰冷的女子出声道。 “是。”月允儿下意识应道。 说话的女子,严肃地说道:“集中注意力。” “好的,红英姐。” 月允儿集中注意力治疗伤员。 就在这时,宗祠中传来一阵轰隆之声,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月允儿几人面色一变,宗祠乃月族圣地,里面封印着一个祸患,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红英道一句,“你们继续,我出去看看。” 作为在场资历和修为最深的人,她的话没有人反对,大家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红英姐,我也去。”月允儿连忙将伤员包扎好,起身跟了上去。 月红英的速度远超于她,等她到时,月红英已经和一个绿衣女子打在一起。 那绿衣女子看衣着相貌都不像是月族的,手中的武器更是她不曾见过的。 一人一妖交战,速度太快,她想帮忙都找不到地方。 月允儿在地上干着急。 她希望有人来帮忙,可前线战况惨烈,自顾不暇,怎么能来。 她心中又不免担心。 忽然地上一寸寸裂开,缝隙之间翻涌着火焰,空中一片炙热。 在扩散的灵光中,一个翼展超过百米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片刻之后,巨型光影化作一个人影。 他自火海中走来,犹如王者降临。 赤色的火焰瞬间席卷整个宗祠,炽热的火舌舔舐着空气,树木在燃烧,大地开始龟裂。 他们汗流浃背,目光惊恐的望着宗祠。一道红色身影自火海中慢慢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的心尖,牵引他们的每一丝情绪,骇人的气场,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男子一袭赤色羽袍,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金纹腰封,下坠着一块绿色青鸾玉佩,流光溢彩,价值不菲。却与他一身格格不入。 一头青丝被镂空金冠高高束起,眼神阴翳,赤色红瞳,眉间一抹红纹徒添一抹妩媚。 他不经意间的一瞥,月允儿就跪了下去。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个人太强,强到超出她的认知。 光幕之外,月泽看到这幕,眉头一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修行的洞若观火,可以直接查看别人的修为。这人的修为,他却是一点也看不透。 他有种错觉,这个人的修为不在他们划分的体系之内。 他到底是谁?太叔公说过的神吗? 月泽不禁想到。 不过,不管你是谁,参与月河一战,便是我仇人,我月泽此生必将你斩于剑下。 月泽握紧了拳头。 光幕之中,红衣男子身形未动,周身灵力一荡,赶来的月族人和月允儿等人直接被冲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强! 太强了! 月泽心中有种错觉,此人会是他最大的对手。 他看向月允儿等人的眼中是——厌恶,也是说不清的情愫。 月泽不解,他们从未得罪过他,为什么会厌恶,难道是因为神月大人吗? 那眼中说不清的情愫短暂的救了他们。 红衣男子携带着绿衣女子飞身离开。 他们想拦却无能为力。 紧接着,一片喊杀声传来,几人面色大变,妖族攻进来了。 “允儿,孩子们在依枫斋,斋中设有传送阵,你带他们离开。” “我们会为你们拖延时间。” “是。” 月允儿一抹眼角泪水,运转灵力向着依枫斋而去。 依枫斋设有阵法。 她到时,斋内已经有人开启传送阵法。 十人一组,大孩子带着小孩子。 在这里月泽见到月云诺,他小小一只,和青浒站在一起,眼角是还未干的泪痕。 传送阵法启动,月允儿带着九个孩子离开。 光幕到此结束。 不用想,月泽便知道之后的逃亡生涯。 依枫斋内孩子也有数百名,可此番来到旬阳城的小孩才五十二个。 其中惨烈程度,月泽不想而知。 他平复心情,走到一旁的榻上,盘膝而坐,缓缓闭上眼睛。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第132章 生病 翌日。 月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是一睁开眼,脑仁就疼得厉害。 “头好疼……” 月泽全身绵软无力,躺在床上不想动。可他还有事要做,月泽揉着太阳穴慢慢坐了起来。 屋内一片空荡,月云诺不知何时起了,竟不在屋内。 他刚下床,双腿一软,便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紧接着喉咙一痒,月泽扶着床边剧烈咳嗽。 好半晌才止住咳嗽,捂住嘴的手里多了一摊刺目的红。 月泽皱眉,难道身体上还有什么内伤还没好吗?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月泽连忙翻身坐在床上。 月云诺提着一个食盒,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看见坐在床边的月泽,脸上一喜,快步上前。 “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乔姐说你心中郁结,昨日又着了风,染了寒疾。”月云诺关切道。 “我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月泽不着痕迹的将手往身后一放。 “刚到午时。哥,你快下来,我从伙房拿了点饭菜,吃完后你还得喝药。”月云诺一边说着,一边向桌子边走去。 “好,我这就来。”月泽悄悄地将手往被子里一擦,然后起身将被子叠了叠。 那边月云诺将菜摆的差不多了,又从里面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乔姐说你这几天得吃的清淡一点,不能吃太多甜的。” “糯糯,都会管我了。” 月泽坐在桌边,接过月云诺递来的筷子。 “乔姐让我盯着你,她说你从小就不喜吃药。”月云诺顿了一下,吐槽道:“多大的人了还怕苦,我都不怕。” “可药好苦,一点都不好吃。”月泽夹了一筷子菜给他,随口答道。 “再苦也得喝,我可答应了乔姐,要亲眼看见你喝完。” “哦。” 月泽吃饭的动作一顿,喉咙里隐隐发痒,他猛地端起桌上的药,喝了下去。 月泽豪爽的举动,看得月云诺目瞪口呆,他从小就没见过月泽吃药,从月秋乔那听说他不喜吃药,还想着要不要哄哄。 不过好像只有小孩子吃药才需要哄,哥哥这么大的人哄他好像有点奇怪。 要是自己哄他吃药,这个画面好奇怪。月云诺连忙摇头,摇散脑海中奇怪的画面 “有点渴。”月泽解释道。 月云诺倒了一杯茶,用灵力温了递给月泽。 这碗药效果不错,刚下腹,月泽浑身发热,喉咙也不痒了。 他接过月云诺递来的茶,一饮而下,冲淡口中苦味。 可这药效果也不好,吃到最后,月泽喉咙痒的越发厉害,口中弥漫着丝丝血腥味。他拼命压抑住喉咙里想咳的冲动,嘴中的食物和着血咽了下去。 这边月云诺已经吃好了,见他放下碗筷,便随手将他的碗筷放在食盒中,催促他去床上道:“乔姐说你多休息,吃完药就早点睡,我晚点再来看你。” 月泽浅笑着轻轻的应了一声,看着收拾碗筷的月云诺,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的糯糯还这么小,却要这么懂事。 “哥,我走了。” 月云诺提着食盒与他告别。 月泽微微点头。 待他走后,月泽听不见脚步声,捂着嘴压抑的咳嗽起来。 这一次,月泽咳的比上一次更严重,他咳的脸色通红,咳得眼角带泪,嘴里疯狂涌出的血根本捂都捂不住,顺着白皙的手腕滴落在床上,血腥味也随着在这室内弥漫而开。 过了好久好久,月泽才止住咳嗽。 他将手搭在手腕上,自己给自己把脉。 随即皱起了眉,手下的脉相平稳有力,不像有内伤的样子,但他为什么不停的咳血。 月泽心中疑惑,将自己收拾一番,出了门。他得去乔姐那里看看,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月族医帐。 一路走来,月泽看见许多人在咳嗽。 他还未走到月族医帐,便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月泽皱着眉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内,月秋乔正忙着给伤员换药,躺在床上的伤员咳的厉害。 “乔姐。”月泽喊道。 “阿泽?找我有事?”月秋乔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忙着手中的事。 “嗯。”月泽轻声应道,他的目光扫过正在咳嗽的人,问道:“他们咳了多久?” “有两三天了。” 月秋乔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月泽随意挑了一个正在咳嗽的人,手搭在他的腕上,把起脉来。 手下之人的脉相与自己不同,浮而无力,虚而沉继,从脉相上看确实是风寒之症。 他又换了一个人,脉相却也是风寒之症。 难道是他把错了吗? 月泽的心沉了下去,他又换了一个人把脉,眼中猛地一沉,手下之人的脉相与自己如出一辙,他连忙问道:“最近可有咳血?” “没有。”那人摇摇头道。 “那可有什么不适?”月泽再次追问道。 那人回想了片刻,开口道:“除了咳,好像就没有什么不适的。” “好,我知道了,多谢。” 两人的对话,在一旁忙的月秋乔自然听见,她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后快了起来。 待给这人包扎好,月秋乔对着跟在他身边的女孩道:“玲珑,他们几个交给你了。” “好的,乔姐。” 月玲珑接过月秋乔递过来的药具点了点头。 月秋乔抬头看向月泽,道:“阿泽,跟我来。” 说着,转身走向药帐。 “阿泽,找我有什么事?” “嗯。”月泽坐在她的对面,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袖子半挽着,露出线条结实漂亮的手臂,白皙的腕间带着条玄绳,顺着他的动作显露出来。 玄色的细绳,还带了个刻着平安顺遂的小金坠子,十分可爱,跟他的气质一点都不搭。 但他戴上之后,又觉得好像还挺适合的。 这是宣凌允给他的,说是在人族有祈求平安的意味。 “我的脉相有些奇怪,平稳有力,却咳咳咳……” 说着,月泽就轻咳了几声,唇边溢出丝丝鲜血。 月秋乔迅速将自己的两根手指搭在了月泽的手腕上。 瞬间,她的面色一沉。 月泽的脉相如他所说一般平稳有力,甚至比普通人的脉相还要强健几分。 不该会咳嗽啊! 月秋乔心中有疑,起身拿起月泽的另一只手,目光微凝。 两道牙印躺在手腕位置,十分扎眼。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拿着月泽的手把起脉来,越诊断她的脸色越难看。 她得到的结果无二变化。 月泽的身体因为有那股强大的雷电之力,他们的灵力灵识无法进入,更深层次的检查根本做不了。 看着月秋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月泽的心忍不住往下沉了沉。 半晌,月秋乔才放开月泽的手腕,叹了一口气道:“你的症状我没见过,我得查一下医书。” “好。”月泽顿了顿,又道:“我刚才在外面帮他们把脉,有些人的脉相与我相同,乔姐还需注意一下。春季回暖,疫病易行。” “好,我知道了。”她从药架上拿下一个小瓶子,递给月泽道:“止咳。” 他来此怕不止是来告诉自己这件事。 “多谢乔姐。”月泽接过药瓶,道:“糯糯和族中那边,还麻烦乔姐告知一声。” 如今月泽身患疾病,军中灵修者有同他一样之人,他也不知这是疫还是不是疫,传染性严不严重,月泽不敢赌,只能自我先进行隔离。 族中之事,乔姐和三爷爷他们能处理好。 他简单的和月秋乔聊了几句,便起身回去,路上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 他寻声望去,只见一身黑衣的男女站在他回营必经的路上。 “还记得我吗?”女孩笑问道。 月泽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不确定地喊道:“小黎姐?朴师兄?” “你还记得我。” 易黎笑着快步走到他身边。 “阿泽,好久不见。”易朴笑道。 “你们怎么下山来了?”月泽好奇问道。 据他所知,易家封山许久,族中子弟轻易不许下山,他也许久未见过祖母。 “姑奶奶让我们下山保护你。”易黎道。 月泽闻言一愣,想起来那严肃的脸庞,目光柔和了下去,轻声道:“让她老人家担心了。” 易黎抿唇笑笑,从空间纳戒中取出一枚白色玉戒递给月泽,“这是姑奶奶让我们带给你的,里面是一些药材和粮食。” 紧接着,她又拿出一个玉盒递给月泽,“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个,给你,防御用。”易朴也递出一个长木盒。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接过他们递来东西,感谢道:“谢谢。” 月泽身子虚弱,两人也不敢和他多聊,送完东西后,便催促他回去休息。 第133章 怪物 镇阳山北百里之外,霁穗城。 城内一片寂静,无半点声息,到处可见挣扎的痕迹,城中浮着雾气,让人看不清前路。 一路走来,宣凌允心中越发沉重,这雾气太过诡异,连灵识都能阻隔。而且,这城他们攻的太容易,几乎没有遇到一点抵抗。 窸窸窸! 突然,雾中传来一串清响,像动物飞快的在房檐上爬行。 宣凌允眼神一暗,猛地一剑挥出,黑色的剑气划破雾气。 只听见雾中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宣凌允警惕的带队走了过去,眉头骤然一紧。 “这是什么东西?” 站在宣凌允身边的张远猛地一惊。 地面之上,躺着一个分不清是人还是妖的畸形怪物,长长的四肢,干枯的躯干,死灰的肤色,没有五官,看着十分渗人。 就在这时,一阵兽类低声嘶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嘶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庞杂,他们就好像被群兽包围在其中 “刀盾兵上前,列竖盾之阵。” 话音刚落下,身后的人群中就传来几声惨叫。 随着宣凌允一声令下,训练有素地人族将士迅速结成竖盾阵,盾牌相接,金色的阵光笼罩在他们身上。 阵光耀眼,瞬间照亮了他们四周。 在阵光的映照下,他们这才看到,这城中爬满了肢体扭曲的怪物,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住。 众人面色凝重,这不人不妖的东西,速度极快,又能借助雾气躲避灵识的探查,刚刚已经拖走了数名士兵。 无人知晓的地方,一名白衣蒙面女子正透过镜子看着城中发生的一切。 镜中,宣凌允面色沉着,仔细的观察着这些怪物。 这些怪物四肢紧紧的抓在墙上,扭动着没有五官的脑袋,似乎也在观察他们。 他们脖子处的皮肤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互相交换信息。 突然,他们之中传来一道尖利的鸟叫声,那些怪物像得了某种信号,群拥而上,疯狂的撞击竖盾阵。 力道之大,撞得竖盾阵的结界泛起波澜。 “长矛兵上前,轻步兵居中。”宣凌允沉声道。 竖盾阵内,数百名长矛兵环列在内,擎起长矛列成密密麻麻长矛阵,矛刃森森,仿佛刺猬身上锋利的刺针,纵然是虎狼之兽,易感难下口。 “杀。” 随着宣凌允一声令下,盾牌之间,无数根锋利的长矛向前攒刺,将正叮叮当当敲在盾牌上的怪物刺个对穿。 如果是普通的人,此时肯定已经全军覆没了,可这些怪物却好像不怕痛,无视身上的窟窿,疯狂地撞击着结界。 但是,宣凌允的阵列就如同海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没过半刻钟的时间,宣凌允的阵列之前,就倒下了一排又一排的怪物。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宣凌允没有丝毫感到放松,反而有些凝重。 地上的石子在疯狂震动,墙上的瓦片窣窣落下,在地上摔得粉碎。 雾气中,几个庞大的身影在慢慢靠近,每走一步,宣凌允感到的震感越强。 片刻之后,五只数米高的巨人从迷雾中走了出来。 他们体型高大,肌肉强壮,全身无皮肤覆盖,脸上一只黑红色的巨眼,一张大嘴裂至耳后,两排三角形的牙齿看着非常锋利。 他们巨手一抓,便握住许多长矛,猛地一提,无数未放得及长矛的士兵瞬间被提了起来。 有些人放的及时落在阵中,有些人放的不及时,被带了出去,落在阵外。 早已在外面恭候多时的竹肢怪物,瞬间一拥而上,在宣凌允的面前将他们生生撕裂,吞吃到腹。 “长矛兵退中,弓箭手准备,放!” 一声令下,无数带有灵力的箭矢落在怪物们身上。 巨人怪物吃痛,大吼一声,猛地朝他们扑来,硕大的身躯瞬间压垮盾牌兵的防御。 同时,无数竹肢怪物扑了过来,还未及反应的士兵顷刻间被撕成几瓣。 一时之间,惨叫连连。 白衣女子望着镜中发生的一切,唇角微微扬起,她双手放在面前的拳头大小的珠子上,黑色的雾气自她手中慢慢的融入珠子。 镜中雾气越来越浓。 人族正与怪物厮杀在一起,因为人族的士兵基本都是修行的修灵者,彼此厮杀时,五颜六色的灵力在厮杀中爆发出来,就宛如一朵朵绽放的烟花。 在那刀光剑影中血光迸发,不断的有人死亡,随处可见那残肢断体,血腥之气充斥在霁穗城上空。 宣凌允横剑一挥,剑气以磅礴之势横扫一片,围攻的怪物瞬间倒地不起,但下一刻更多的怪物冲了上来。 先前被长矛刺中的怪物也在慢慢挣扎起来,丝丝雾气缠绕在他们身上,他们的伤痕正在慢慢恢复。 这些雾气在修复他们的身体。 看着这一幕,宣凌允心中一惊,眼中又多了几分凝重。 若在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耗死。 他仔细的观察这些雾气。 霁穗城内,战况激烈,各种声音在霁穗城上空飘荡,痛苦的呻吟声,绝望的惨叫声以及愤怒的嘶吼声。 在这些繁杂的声音中,宣凌允听到几声突兀的鸟叫声。 那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听,怕是要淹没在巨大的喊杀声之中。 每当听到这鸟叫声时,这些怪物的的攻击更加凶猛。 请君入瓮! 想到这里,宣凌允的心往下沉了沉。 难怪这次攻打霁穗城这么容易,原来等在这里啊!这背后之人倒是好算计。 宣凌允冷哼一声,眸色微凉。 直到此刻,宣凌允才彻底明白,不是他们太厉害,也不是妖族刚经历大败,城中守备不足,而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他们入局。 他一边斩杀袭来的怪物,一边仔细聆听那怪鸟的声音。 不论城中打的如何惨烈,那怪鸟声音的位置就不曾变动。 宣凌允目光一凛,手中飞出一道灵光,直往雾里而去。 “嘎!” 只听见雾内一声凄厉的鸟叫声。 白衣少女望着熄灭的镜子,面色微变,冷哼一声,后又想到什么,唇角掀起一抹冷笑,她的身影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 随着宣凌允除去怪鸟,城中雾气渐渐散去。 没有雾气的加持,这些怪物不堪一击,很快就被人族军队消灭。 这场战争胜得惨烈,宣凌允望着满地的尸骸,目中露出一抹沉重之色。 这场战争,妖族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不知道,之后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宣凌允命人将地上的尸骸收敛,那些不人不妖的怪物堆在一起直接烧掉。 无人注意,那些死后的怪物,在火焰中渐渐雾化。 第134章 双修 前方传来宣凌允胜利的消息,紧接着,又传来剑河和三元城大胜的消息。 霁穗城、剑河、三元城再与东边上关城相连,正好成为悬河关的头道防线,至此悬河关彻底落入人族的手里。 人族驻地再次往前移百里,驻扎悬河关。 月泽也随着军队来到悬河关。 只是现在他身患未知疾病,又身无灵力,身子骨比往日还要孱弱几分。 一番舟车劳顿之后,月泽心神俱疲,在入城后,便沉沉睡去,连军中例会都没有参加。 深夜,月泽自睡梦中幽幽醒来,屋内一片昏暗,只有距离月泽较远的地方点了一盏灯。 昏暗的灯下,一人背对着他而坐,长长的影子映在他的床前。 月泽皱眉,他不是吩咐过了吗?这段时间不要来找他,怎么还有人来。 那人听见月泽起床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书籍,转身过来,“你醒啦!” “哥!你怎么在这?”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心下又有些疑惑,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正厅和他们开会吗?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随即他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就在月泽疑惑他为什么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宣凌允已起身走到他的床前,“戌时一刻。” 戌时一刻? 他居然睡了半天。 月泽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答应乔姐等晚点去找她看看的,现在戌时一刻也不知道她睡了没。 算了,那事先放着,趁宣凌允在这,先把灵力的事情解决了。 “哥,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月泽说道。 “什么事?”宣凌允坐在床边问道。 “我这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还是无法自己炼化。”月泽话语一顿,他抬眸看着宣凌允的眼睛说道:“我需要你继续帮我。” “可以。” 宣凌允点点头,盘膝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双手交握放于腹前,闭目,灵识沉入识海。 宣凌允通过同契阵进入灵魂空间,将体内的灵力渡入月泽体内,引着灵力在他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随后慢慢的将主导权交给月泽。 月泽接过灵力的主导权,却发现体内的雷电之力太过强盛,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使灵力继续运转,除非先炼化体内的雷电之力。 可炼化雷电之力一事又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他体内的雷电之力少说也有数十道,等彻底炼完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他等不起。 月泽缓缓地睁开眼,眼底一片哀愁。 有什么办法能快点炼化雷电之力。 月泽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有一个办法可以,但下一刻就有些为难起来。 他还在月河时,曾在书河塔中看到一种修炼的方法,可以让两人修为飞速提升,只是那方法有些麻烦,需要两人心意相通,完全信任对方,可以将自己彻彻底底的交给对方。 莫非得双修吗? 月泽心中有些犹豫不决。 察觉到月泽的这个想法,宣凌允耳朵顿时一红。 不过月泽也只犹豫一刻,便拉着宣凌允的手,一脸真挚地说道:“哥,我们双修吧!” 现在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恢复自身实力,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想。 听到他这么说,宣凌允的耳朵更红了,连脸颊上都浮上一团红晕。 “这不好吧?”宣凌允有些犹豫地说道。 毕竟月如风才刚刚去世,两人就双修,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同契阵有个弊端,那就是实力强者更容易知道实力弱者的想法。而宣凌允作为实力强者,他的想法,月泽无处得知。 只是听到他说不愿意,月泽黯然的垂下眼眸,神色含着几分失落。 虽然料到这个结果,可心情还是沉重了几分。 看来,只能再去想别的办法了。 月泽沉思片刻,眉头越皱越紧,他绞尽脑汁依旧束手无策。 此时,他恨不得跑到安裕族去,看看他的书苑里面藏着什么能帮助他的办法。 月泽烦恼的咬了咬唇。 看着月泽眉间的失落,宣凌允心中又暗自懊悔,刚想开口同意道,就见月泽猛地抬眸,一双眸子紧盯着他。 “哥,我们双修吧!”月泽再次重复道。 东都一行路途遥远,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和身份都是不允许的,和宣凌允双修是现在最佳的办法。 宣凌允墨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情愫,片刻后,在少年期盼地目光下,他抿了抿唇,严肃地道:“你认真的?” 月泽对上他的墨色的眸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后悔?”宣凌允再次问道。 “不后悔。” 话音一落,月泽就被宣凌允压在床上。 “哥,你干什么呢?” 月泽躺在地上疑惑的看着他,一双杏眸里写满了不解。 “双修。” “双修不是这种。” 宣凌允闻言先是一愣,尴尬的坐起身来,满脸通红地问道:“那怎么双修?” “把你的手给我,闭目、沉息,引导灵力在我们体内运转,记住,我与你本是一体。” 月泽盘膝坐在宣凌允的面前,完全放空自己,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交给宣凌允。但宣凌允迟迟没有进入状态,月泽无法进入他的识海。 “哥,凝神!”月泽轻声说道。 宣凌允一看到月泽的脸,就忍不住想到刚刚发生的乌龙,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暖暖的胀胀的,导致他迟迟进入不了状态。 听见月泽的声音,宣凌允连忙闭目沉息凝神。 片刻之后,两人进入一个奇怪的空间。 这里一片雾蒙蒙,分不清东南西北,唯独能感知彼此。 宣凌允想着月泽刚说的话,引着灵力在两人体内运转,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全身,很舒服,全身暖洋洋的,像极了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的感觉。 灵力在两者之间运转了许多圈后,月泽从宣凌允的手中接过灵力的主导权,这次有宣凌允的帮助,他接手的十分轻松。 他引着灵力在体内运转,然后慢慢的冲击着雷力之力形成的结界。 只一下,他体内的雷电之力就乱了起来,两人唇边就溢出一丝鲜血,气息乱了三分。 不撞南墙,月泽不知道此路不通,既然此路不通,他便另寻他路是了。 月泽再次引着灵力在两人体内运转,细细数下体内的雷电之力,不多不少九九八十一道。 月泽试探性的用灵力包裹着雷电之力,慢慢的炼化。 这雷电之力太强,只要一丁点失误,两人都可能受内伤。 炼化是一件极耗费灵识的事,两人相互交替。 一夜过去,两人才炼化了三道雷电之力。 月泽身上的灵力结界弱了几分,但他还是不能引气入体。 宣凌允军中有事,先行离去。 月泽收拾一番,也起身去医帐寻月秋乔去。 第135章 发病 医帐。 月泽来时,月秋乔依旧很忙。 人妖之间刚打完一仗,营中需要救治的人更多了。 他的目光室内扫视一圈,忽然一顿,上次与月泽脉相相同的那人还在,只是情况好像更为严重,整个人被一个结界隔离着。 月泽走近一瞧,旋即愣了一下,转而拧起了眉头。 这才几天,他的情况怎么这么严重。 此时,那人的身上布满了许多鱼鳞样的绿色纹路,部分肌肤正在溃烂。 不应该啊! 月泽暗自思考道。 按道理来说,月泽的情况比他更严重一些才对,可他除了咳血之外,身上也没有出现什么绿色鱼鳞纹之类的东西。 月泽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又有数人被抬了进来,情况与那人相似,身上长了绿色鱼鳞纹,有些人肌肤已经开始溃烂。 月泽皱着眉让开了路。 月秋乔正忙着安排这些伤员,目光在月泽身上扫过,随即又挪开。 待处理好这批伤员,她才走到月泽的身边柔声道:“阿泽,久等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深深的倦意,脸上也难掩憔悴,她眼睑下还留着淡青的痕迹。 看着她憔悴的脸色,月泽看着十分心疼,关切地道:“乔姐,辛苦了!” 这几日,一批一批的伤员被运了过来,医帐中忙的不可开交,月秋乔又因他们身中的未知疾病苦恼,连翻了数日医书,和灵医族连夜探讨他们的病情。 “我没事。”月秋乔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轻声道:“我们去外面说。” “好。” 月泽跟着她的步伐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春日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月泽惬意的眯了眯眼睛,若是在月河,他想他一定会抱着糯糯躺在摇椅之上,好好享受这春日的阳光。 可现在不能了,月泽心情有些低沉,但现在不是他心情低落的时候,他还有事情需要做。 月泽调整好心情,抬眸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他这些人身上的绿色鱼鳞纹长得十分奇怪,就像活的一样,慢慢的向外扩展。 “中毒。”月秋乔伸手揉了揉眉心,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淡淡地说道。 闻言,月泽的脸色更加沉重了,原本就紧皱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川字,略带疑问地问道:“中毒?” 月秋乔继续说道:“嗯,人数还不少,所有去了霁穗城的人或多或少都染上了一些。” 听到霁穗城二字,月泽的心就忍不住往下一沉。 霁穗城正是宣凌允带兵攻打了城池,既然去了的人或多或少都染上了,那宣凌允那边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而他昨日又拉着宣凌允双修,炼化雷电之力。 炼化雷电之力可是十分的耗费精神的。 想到这些之后,月泽心中也不禁开始有些担忧了,面带急色地问道:“乔姐,查明是什么毒吗?可有解决之法。” “还没有。”月秋乔摇摇头,接着她又道:“玲珑和灵医族去了霁穗城调查,估计明日便能回来。” 希望他们能带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可以先研究研究,看看是什么东西导致他们中毒的。 月秋乔垂下眼睑,这般想道。 一时之间两人各有所思,空气中有片刻的安静。 还是月秋乔打破了这片安宁,她抬眸望向月泽问道:“这几天,你身体如何了?” “已经好了许多,昨日开始便不曾咳血。” 说着,月泽就将手抬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和腕上玄色的手绳。 月秋乔将三根手指搭在了月泽的腕间,细细诊断。 少顷,她收回手,却是眉宇紧锁,见状,月泽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乔姐,怎么了?” 说着,月泽将手自己搭在自己的腕间,手下脉相平稳有力,并无异样。 月泽不解的望向月秋乔。 “你的脉相在变弱,现在更趋于正常。” 月秋乔眉头紧蹙,眼中亦有一丝不解。 这几天,她天天给月泽把脉,每次的脉相都是强健有力,唯独这次他的脉相平稳。 “乔姐,乔姐。” 还未等她想明白,便听到林时鹿隔着老远朝他们喊道,语气十分着急。 两人面色一变,迅速朝着她走去。 “乔姐,你快去看看,有人、有人……”她的话音未落完,两人绕过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 一只四肢修长的怪物被灵链捆住四肢,面目狰狞的挣扎着,看见冲进了地月秋乔,混沌的眼中多了一丝亮光,朝着月秋乔伸出手,哀求道:“救、救救我……” 随即又变成一声嘶吼,黑色的雾气不断从他的身体里渗出,那张原本还看得清面目的脸,此刻已经没有五官可见,只有一张死灰色的面皮。 与此同时,营中各处接连传来一样的嘶吼声。 月秋乔满脸凝重地朝他走去,指尖灵光闪动,不多时,她的手里就多了几根拇指粗细、微端雕花的银针。 那怪物看见月秋乔走近,便嘶吼着向她扑去,扯得灵链哗啦啦作响。 月秋乔眼神一凛,地阶五段的威压如洪水倾泻一般朝他而去。 别看她只是一个医师,她的修为是军中许多人拍马不能及的。 随着月秋乔威压的释放,那怪物直接被压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室内急促的喘息声,代表他还活着。 月秋乔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的银针依次插入他的百会、檀中、曲池等十大穴位。 在月秋乔施针后,那怪物狰狞的面目渐渐变得平和起来,整个身体也在慢慢变得正常,他身上的雾气也迅速龟缩回体内。 月秋乔吩咐几声,所有的人迅速动起来。 收拾的收拾,抬人的抬人。 不到片刻,室内一片整洁。 月秋乔又忙着给中毒之人施针,对于月泽脉象变化的一事暂时忘掉。 医帐内一片忙碌,人来人往。 月泽待了一段时间,见没有自己能做的便先行离去。 第136章 训斥 启王帐中。 宣哲桑静静地坐在案桌前,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回信,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忽然门帘轻动,宣凌允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在场中,恭敬行了一礼,“皇叔。” 宣哲桑敛了神色,起身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皇叔,我已将皇位传给凌玉。”宣凌允出声提醒道。 “我没给他。”宣哲桑道。 闻言,宣凌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见他眼中疑惑,宣哲桑解释道:“这些时日,我让人假扮你游走军中,军中之事暂由我处理。” 宣哲桑停顿了一下,又道:“如今妖患猖獗,四海不宁,军中灵族又各自为谋。你可曾想过,你当时冲动,贸然传位,对人族、灵族、妖族有何影响。” “我……” 宣凌允哑口无言,默默低下头去。 他当时看到月泽的那个情况,想到月泽会死,人都快疯了,考虑事情多有不足。 “为王之人,虽不至于断情绝爱,但也不该被感情牵着走。你看你,因他成了什么样。”宣哲桑的语气中带着怒意。 “侄儿知错,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宣凌允低头认错,但下一秒他又抬起头来,“然此事在我,非阿泽之过,还望皇叔莫怪罪于他。” 听宣凌允这话,宣哲桑心中生起一股怒意,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双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你这话说得我会为难他似的,他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我为难吗?军中之人与他多不对付,你不清楚吗?”宣哲桑冷声问道。 “抱歉皇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宣凌允连忙道歉道。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宣哲桑反问道。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宣凌允,眼神中仿佛有两团火焰在跳动,炽热而又充满压迫感。被盯着的人只觉如芒在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皇叔息怒,侄儿只是不忍阿泽被无端指责。阿泽本性纯良,此事又不在于他。侄儿深知皇叔公正严明,断不会无端为难于他。只是侄儿担忧众人因一时意气,对阿泽有所误解,进而影响军中团结。侄儿考虑不周,言语有失,还望皇叔海涵。”宣凌允解释道。 宣哲桑听了这话,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中的怒意仍未完全消散。 “本性纯良?也只有在你这。” 宣哲桑想想月泽的手段,心中也不由得发冷。 月泽看似矜傲,待人温和,然而他的心是冷的。除月族和宣凌允外,月泽不在乎这个军中的一切,他对待敌人如狂风扫落叶般不留一分余地,对待同盟,表面交好,哪怕是与他看似非常交好的尤氏兄弟,他也从没放到心里。在军中,只要不惹到他就一切安好,惹到他,等着被收拾吧! “我虽是不喜他,但月族对人族来说还是一大助力,我还不至于因私人恩怨为难他。”宣哲桑停顿了一下,又道:“月族遭逢此难,月泽心性有损。我虽不喜你与他结交,但你得多去走动,安抚于他。但是……” 宣哲桑话音一转,严肃道:“收敛你的心思,不要让人发现,人族不希望有一个断袖的皇帝。你也不希望他遭人非议吧!” 宣凌允闻言,眸光微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宣哲桑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浮现一片冷意。作为一族之长,当以大局为重,而不是困于男女之情。 “你是人族之主,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人族的命运。你没有资格困于男女之情。”宣哲桑道。 宣凌允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明白……” 宣哲桑微微点头,“你记住,你的责任是守护人族,而不是沉溺于个人的情感之中。凌玉那边,你若想传位给他,便传个太平盛世。” “我知道。”宣凌允顿了一下,又道:“皇叔,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宣凌允转身离去,整个人看起来失神落魄。 他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他知道自己的感情见不得光,但他不想放弃。他知道,皇叔并不喜阿泽,可他想要得到皇叔的肯定。 见他离去的背影,宣哲桑无奈摇头。 皇家之人如此重情,是大忌。当初,或许就不该送他去月河。然而,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要想停下来可谓痴人说梦。 宣哲桑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霁穗城。 空荡荡的街道上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地面随处可见干涸的血迹。那暗红色的血渍,述说着城中战争的惨烈。 风悄然扬起,吹起一阵尘埃,却吹不散这令人作呕的气味。 街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年轻男女拥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走来。 这位老者正是灵医族族老龙云,龙飞的胞弟,站在他左手边的两名女子正是月族的玲珑和人族的简兮,灵医族的尚皓、轩墨、雨薇两男一女站在他的右手边。 一路走来,几人面色沉重,他们的目光在城内四处游移搜寻着,仿佛在急切地找寻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今早,他们奉命前来调查军中中毒之事。 等他们来时,城中已经开始清理了,除了还未洗净的血渍和破损的楼房,这里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们找到城中驻军,告知来意,便兵分两路,玲珑、尚皓、轩墨三人一队去城外的焚尸坑,简兮和雨薇留在城中和龙飞一起探查。 第137章 药人 霁穗城东郊。 玲珑三人还未走近,远远便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若是不知道此处是做什么的,或许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正在这里宴客呢? 随着玲珑三人逐渐靠近,那股烤肉的气味愈发浓郁起来,浓烈得仿佛要将人紧紧包裹。他们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心中涌起强烈的反胃之感,几欲呕吐。那刺鼻的味道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他们的咽喉,让他们呼吸困难,难受至极。 他们刚走近几步,一队蒙住口鼻的士兵就上前拦住了他们 “来者何人。”为首的士兵严肃地询问道。 见到士兵三人却不惧。 尚皓从怀中掏出一块赤铜令牌亮在他面前,沉声道:“灵医族携月族奉命查探军中中毒一事。” 为首的士兵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一番,随后将令牌双手呈上令牌,躬身道:“属下遵命。” 待尚皓拿走令牌,他一挥手,所有士兵退至两侧让开一条路。 三人走了进去。 他们站在巨型焚烧坑前,用浸过药手帕的蒙住口鼻,眉头紧蹙,低着头朝坑底看去。 焚烧坑中,黑色的烟雾缭绕,除了不时爆炸溅起的火花,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轩墨眼中精芒一闪,手中出现一柄折扇,这柄折扇散发着朦胧光辉,如同月光般纯良温润。 唰! 折扇展开的刹那,众人只觉得周身一阵风吹过。 他持扇轻轻地一扇,顿时狂风骤起,卷着坑中的烟雾直冲天际。 这时,他们才看清楚坑底的情况。 坑中尸体还没有烧尽,焦黑的残肢断体凌乱的横在坑底,因被烈火焚烧,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望着眼前烧的焦黑的尸体,他们心中涌起无限的悲伤。 这场战争死的都是他们这边的人。 这城中的节肢怪物皆是染了未知毒药而发生变异的人。他们在毒素的侵蚀下,身体扭曲变形,化作如今的恐怖模样。 唯有城中墙上血淋淋的抓痕,无声的诉说他们曾经受过的苦楚。 焚烧坑中,黑雾渐起,几人看得不太清楚,飞身落在巨坑之中,那燃烧的火焰自动避开了他们。 玲珑蹲下身,用灵力翻动地上的尸块,眸光猛地一沉。 这尸块不对劲。 她捡起一块看着像手臂的尸块,轻轻地颠了颠。那尸块直接从中间断了,瞬间掉了下去。 玲珑站起身来,手中凝聚灵力,一掌朝着尸堆打去。 强劲的掌风,吹的坑中火焰摇摆不定,一时之间尽匍匐在地。 尚皓和轩墨见状,神色一变。 这里哪有什么尸体,不过是一具具空壳,在玲珑的掌风下瞬间化作一地黑色灰烬。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如果这里没有尸体,那么尸体能跑到哪去? 几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两个字——药人。 糟了!黑雾! 轩墨率先出手,将扇子往天上一抛,口中念念有词。 巨坑之上,扇子转动,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站在坑边把守的士兵面色一变,迅速向后撤退。 扇子将四散的黑雾聚拢起来,形成一个硕大的黑球,这个黑球还在不断变大。 待黑球不再变大,玲珑从星月镯中掏出一个玉瓶,瓶口对准黑球,口中念念有词。 瓶中放射出一道光,照在黑球之上,随后慢慢的将它收进瓶中。 如果死掉之人会化作雾气,那军中中毒之人若是毒发...... 想到这里,三人脸色十分不好看,手中各自发出一道灵信,玲珑顺便也把瓶子附带传回。 解决完这里,几人迅速回城。 城中。 龙云带着简兮和雨薇四处探查,但他们来的太晚,城中几乎清扫完成。 他们只在霁穗城的城主府大厅中寻到一颗无人要的珠子。这颗珠子上缠绕着浓郁的黑雾。 这个雾气给他们一种不祥的预感,碰到它绝对不会好受。 龙云从纳戒中掏出一个玉盒,小心的将珠子盛放在玉盒之中,随后收了回去。 他吩咐一声,三人分开,在城主府中继续搜寻。 流云城。 蔚蓝的天空划过一道白光,落在一座别院之中,幽静的小院里顿时多了一道白色的倩影。 白衣少女脚步轻移,瞬间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她手掌轻抬,推门而入。 寝殿内一片奢华,檀木做梁,明珠为饰,淡青色的云罗自月洞上垂下,让内室如蒙了一层雾。 白衣女子走进来,坐在外间一旁的榻上。 “怎么?没打过,生气了。” 一道娇媚的女声自帐幔后传出。 这声音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空谷幽兰,酥软人心,又如珠玉落盘,清脆嘹亮却又宛转柔和。 这道声音才落下,白衣女子身后就多了一个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长得绝美,秀眉凤目,玉颊樱唇,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比。她双手环在白衣女子脖颈间,将头轻轻的靠在白衣女子肩上。 白衣女子被压的不舒服,她微微抬了抬肩膀,黑衣女子顺势滑入她的怀里,顺手扯下她的面纱。 面纱之下,是一张与黑衣女子极为相似的脸。 她们几乎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明眼人却能一眼分辨出来这两人。 她们的气质相差太大,一人热情似火,像极盛开的凌霄花,一人冷若冰霜,像极了孤芳自赏的梅。 同却又不同。 “没有。” 白衣女子的声音不似她人这般冰冷,轻细软绵,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宠溺。 “我给他们留了礼。 她微微垂下眼眸,而后伸手将黑衣女子额前的几缕碎发轻轻挽至她的耳后,温凉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耳廓,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怜惜。 “什么礼?重吗?要不我也送点。”黑衣女子挑起胸前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笑靥如花地问道。 “玉珞烟。” 闻言,黑衣女子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几分,“那好玩了,只是可惜不能亲自去看了。” “你若想,我们随时可以看。” “那可不行哦!”黑衣女子抓住她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语气娇媚地道:“主上来信让我们速去六安。” “还没拿下吗?师敛怎么搞的?”白衣女子秀眉微蹙,似是对师敛还未拿下六安不满,也似对师敛这个人不满。 “他那点能力,除了让尸体动动,还能做什么?”黑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也是。” 白衣女子应和道,话里话外透露着嘲笑之意。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屑。 第138章 双玄珠 夕阳垂下,橙色的霞光散在大地上。 城主府中,龙飞等人聚在一起,交流今日得到的信息。 众人中,简兮用灵力拨动玉盒中的珠子,秀眉微蹙,眼中多了一分凝重。 观察半晌,她缓缓开口道:“这是双玄珠的子珠。” 双玄珠分为子母珠,母珠一而子珠众,体内设有空间传送阵法,可以将一些东西传送,但又不如正规空间阵法耗费大量的灵力。双玄珠主要是用来传送一些小东西,有范围限定。 众人闻言,心中一沉,他们都知道霁穗城的那场战争。那场战争中,霁穗城内没有一个活人,全是妖化的人。 他们初来时,看见墙上挣扎的掌印,都心下骇然,由此可知,城中妖化的人是多么的痛苦。 到底是谁如此残忍,将城中之人炼化为怪物。 “每颗子珠的影响范围都有限制,偌大的霁穗城不该只有这几枚,至少还有七八枚或者更多没有被我们找到,只是不知其他地方……” 简兮的话并没有说尽,只是这点已经让众人的心沉到底。 如果城中都如此,城外又如何,更别提再过几十里便有妖族之人,若是他们都被感染,那么悬河关危矣! 众人心中预感大事不好,连忙发了一道灵信去悬河关,将心中猜测一并告知。 随后连夜出去继续搜寻双玄珠的子珠。 悬河关。 夜已至深,悬河关内点起灯火,月泽的屋内却漆黑一片。 他双手相握,放于腹前,闭目盘膝坐在床上,心神沉入体内,引着宣凌允留在他体内的灵力炼化雷电之力。 没有宣凌允的帮助,月泽进展缓慢,经此一日,才炼化一道雷电之力,此时,他正处于第二道雷电之力炼化的关键期。 月泽心神集中,紧张的盯着体内的变化,他小心的用雷电之力一点点的同化,使他为己所用。 过了许久,月泽长呼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屋内早已点起了灯火,宣凌允坐在他的床边。 “哥!你来多久了?你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月泽压低声音问道。 “暂时稳住了,乔姐和灵医族正在合力调制解药,玲珑也传来消息,那毒有传染性。”宣凌允停顿一下,又道:“我听他们说,你今天没怎么出去,我带了些吃的过来。” “谢谢哥!” 月了谢一句,起身坐在桌边,顺势接过宣凌允递来的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宣凌允默默地倒了一杯茶,放在月泽手边。看着月泽的吃相,宣凌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那笑意如春风拂面,轻柔而温暖,带着几分宠溺。 这段时间的月泽,情绪似乎逐渐稳定下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眼中神色虽然冷峻,但也多了几分光亮,那曾经被阴霾笼罩的面庞,如今也渐渐有了些许光彩。 “你不吃吗?” 月泽停下吃饭的动作,微微抬头看向宣凌允,眼中暗含一丝担心。 “没。” 宣凌允笑着提筷,夹了一筷青菜,放在口中缓缓咀嚼。 两刻钟后,月泽放下筷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单手撑着下颌望着宣凌允。 过了一会儿,宣凌允放下筷子,以清尘术清理桌上碗碟,然后将其收入食盒,再收入纳戒中。 “你灵力运转不便,我帮你。”宣凌允起身道。 “谢谢哥。” 月泽也跟随起身,两人向内室走去,盘膝而坐,开始炼化雷电之力。 霁穗城。 翌日清晨,龙云几人再次聚在一起,桌上又多了其枚珠子。 “尚皓他们呢?”龙云抬眸扫过众人问道。 “尚皓他们听说城外有个废物堆,去了城外,想在哪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子珠。以免后患。”雨薇道。 就在几人谈话期间,天空中忽然燃起月族、人族的求救信号。 几人大惊连忙出去,城中士兵出动。 悬河关。 月泽望着天上的月族求救信号,眉头一皱,心中不禁为他们担心起来。 但他此刻也没有灵力可用,无法支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烟花熄灭。 正在与众人商讨下一个城池的攻占方法,却听见求救信号的声音,紧接着天空传来霁穗城的求救信号,宣凌允当即带兵支援。 霁穗城上,龙云等人面色凝重。 抬眼望去,城下是数不清的巨型蜘蛛,那硕大的身躯狰狞可怖,无数的长腿交缠扭动,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黑色的身躯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光泽,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龙云等人身后,轩墨满身是血的瘫倒在地上,他的身旁是早已失去生息只有半具身躯的玲珑。 就在一刻钟前,他们来到废物堆,这里黑气弥漫,他们像先前收了黑气,在里面找找看有没有双玄珠的子珠。 不料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三人心下一惊,随即警惕的远离树林。同时,一道道白色的不明物体向他们袭来。 待他们看清楚,发现面前的白色物品是蜘蛛吐的丝。那丝有毒,碰到的地方已经被腐蚀。 蜘蛛的速度极快,须臾间,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三人背靠背,心中警惕。 他们心知拖下去,对他们不好,便且战且退,但这些蜘蛛动作灵活,不怕痛不怕死,数量又多。 很快三人就落入下风,尚皓被蜘蛛网缠住,不等二人解救,就被密密麻麻的蛛群淹没。玲珑也在解救过程中被蜘蛛的前螯刺中,生命垂危。 轩墨使用风力带着玲珑离去,中途只觉得身上一轻。 待他逃到城中才发现,身上之人只剩半个躯体,双目圆瞪,断了气息。 此时,那些蜘蛛已经寻了血腥味找来,密密麻麻的爬在城下。 因为城中有结界,一时半会进不来,正在疯狂的攻击结界。 城中将领指挥着士兵发起攻击,无数箭雨落在他们身上,穿下一个个窟窿。 那些蜘蛛却毫无知觉,继续进攻。 很快,结界被破。 无数蜘蛛爬上城楼,与人族士兵战在一起。 宣凌允来时,看到便是这番情景。 他沉着指挥,声音沉稳而富有穿透力,让慌乱的人群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紧张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战争结束,蜘蛛烬灭,宣凌允带的人同样损失惨重,来十去五。 悬河关。 月泽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眼神冰冷,心中杀意肆虐。 玲珑长他两岁,时常跟在月秋乔的身边学习医术,两人也经常见面。她会给他好吃的糖,对他很好。 最终,月泽只能无奈的眨了眨眼,握紧衣袖中的手。 往常都是月泽亲自送他们上路,如今月泽暂时无法用灵力,月族战死的人,只能交给月江宇度化。 经过数日研究,又得到他们带来的消息,月秋乔和灵医族人开始配制解药。 第138章 受辱 是夜,营中灯火通明。 今日大喜,妖毒尽除,又恰逢两军交汇,宣凌允在营中置宴,犒赏三军! 月泽也被请了来,然他刚经过灭族之灾,心中郁气郁结,便提前离了席。 帐篷中,觥触交错,热闹非凡,只是这份热闹不属于月泽。他默默的走开,转角处撞见浑身酒气的苏唐。 月泽与他的父亲苏琦一向不合,与他自然也是不合。如今月泽修为尽失,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折辱月泽的好时候,闪身拦住月泽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的月族长吗?怎么不在自己帐里待着,跑到我这里来?” 月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错开他继续往前走去。 这人在此,不用说便知道他想干什么。 “月族长,我和你说话呢!”苏唐一把拽过月泽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 “放手。”月泽冷声喝道。 苏唐顿时心生不满。 月泽的眼神看得他心中不爽极了,以前仗着自己修为高,总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现在不过是个废物,怎么还敢这样看着自己。 苏唐轻易地制住月泽,将他压在帐篷之上。 “苏唐,你干什么?”月泽惊呼道。 “月泽,你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不如跟了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苏唐抚着月泽脸颊,醉醺醺地说道。 月泽生的极其好看,比他见过的女子都要好看。而月泽修为极高又极为傲气,从不曾正眼瞧过他。 如今月泽修为尽失,还如以往一般看不起他,苏唐心生怒气,便想小小教训一下月泽。可看着他精致的容颜,心中升起一种暴虐之感,想将他压在身下蹂躏,让他如女子般求饶。 在酒意的加持下,心中恶念骤然放大,竟然伸手扯开月泽的衣襟。 月泽心中一惊,随即生气的皱起眉头,冷眼看着他道:“苏唐,你想清楚,你在做什么?” 他看向苏唐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正在帐中与他们饮酒的宣凌允,脸色骤然一沉,看得众人脸色微变,不知所措。 他猛地起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帐中,下一刻,帐外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起身,快步朝着发出声响之处走去。 到时,只见宣凌允站在月泽身旁一脸不善,不远处的苏唐满眼恐惧的跪在宣凌允身前,整个身体抖得厉害。 空气之中,隐隐可以闻见血腥之气。 宣哲桑望着愤怒的宣凌允,心中诧异。 近几年来,宣凌允越来越沉稳,喜怒不言于表,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大发雷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人,最终落在月泽微微敞开的衣服,那里有暴力扯开的痕迹,一颗盘纽颤颤巍巍的扣在盘扣之中,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他瞬间就明白了。 在场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人精,哪还能不晓得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琦的脸色变了变,青了红,红了青,十分难看。 他与月泽不对付,却也从未想过用这种办法折辱人。 如今倒好,自己的儿子干了这等好事,这不是将他的面子里子往地上狠狠地踩吗? 更重要的是,月族是人族的盟友,此事一出,必寒他们的心。以此推去,其他族见了此事,又作何想。 “微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苏琦跪伏在地,不敢有丝毫辩解。 这件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难有回旋之地。若陛下不处置苏唐的话,军中难免会有怨言,进而离心,到时候人族孤立无援,被妖族所吞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所想所顾及,月泽都知道,但他心中还是气愤难忍,随手拔了个侍卫的剑走去,猛地捅在苏唐身上,却不料一股灵力挡他的剑。 “你也要拦我。” 月泽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拦住自己的人,眼里有怒气、有失望、有痛心,最终都化为一片冰冷。 他想过会有人出手拦他,却没想过会是宣凌允。 见他不说话,月泽气极反笑,连连说道:“好、好、好的很,我如你所愿。” 他反手将剑扔在宣凌允的面前。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月泽掏出一个白瓷瓶,直往苏唐身上洒。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的人。” 月泽一字一顿,声音冷冽刺骨,带着无尽的杀意。那语气之中,是真真切切带着浓烈的杀意。 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 原本跪着的苏唐瞬间仿佛坠入冰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望向月泽的眼里充满了恐惧。随即身上一痛,瘫软在地,苏唐只觉得身上犹如万蚁噬骨,万虫钻心,疼得他连打滚的力气的没有。 他竟不知月泽会毒。 做完这一切,月泽抬眸望向众人,冷声道:“诸位若是想欺我辱我尽可来,我月泽全部受着,但你们最好祈祷我这辈子都是废物,否则他日,你们加诸于我之苦难,我必将加倍奉还。” 月泽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人,而凡是被他扫视而过的人,全都像是被一只老虎给盯住了一般,纷纷扭过头,不敢与之对视。 在军中,月泽一直都是恐怖的存在,哪怕现在月泽是废物,依旧不影响他在众人心中的威慑,尤其是刚刚经历旬阳城之战的众人。 半晌后,他轻笑一声,那双带着薄凉弧度的唇瓣终于缓缓开启。 “我们走。” 月泽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月廖等人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跟在月泽身后离开。 直到几人离去,周围众人这才如同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听的宣凌允面色阴沉。 “来人,罪将苏唐不守军规,酒后闹事,滋事体大,罚一百军棍,降为千户。苏将军教子无方,降为副将,将军一职由原副将李魁所任。”说罢,宣凌允拂袖离开。 “谢陛下隆恩!” 几人齐声道。 李魁站起身看了一眼苏琦,转身跟上宣凌允的脚步。 苏琦俯在地上,久久不曾起来,直到人群渐散,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一脚踹在苏唐身上,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你、你糊涂啊糊涂!” 苏琦是灵修者,脚力极大,一脚将他踹飞出去,撞在火盆的架子上,火盆倾倒,炽热的木炭落在他身上。 此时,苏唐已经酒醒,明白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有多严重的后果。 月泽与宣皇陛下自幼长大,感情深厚,月族又是人族一大盟友,如今月族刚遭受灭山之灾,他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月族的伤口上撒盐,这不是打联盟的脸吗? 此后,谁人还敢来助人族。 想到这里,他的背后就是一片冷汗。 “一百军棍,下去领罚吧!” 苏琦叹了口气,挥手让他离开,整个人像老了数岁。 第139章 半妖竹笑 “欺人太甚!” 月泽营帐中,月廖一掌拍在桌上,脸上愤恨难平。 月族方才历经此等重大劫难,军中就有人落井下石,这番更是直接欺辱月族的族长,实在令人气愤。 想到这里,月廖气愤不已。 月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随后,担心地问道:“阿泽,可有伤着。”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月泽摇摇头。 “没事就好。”月祈伸手揉揉月泽的头,轻声道:“时间不早了,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嗯。”月泽点点头。 “阿廖,我们走。”月祈喊道。 “祈哥,去哪。”月廖心下疑惑,不解问道。 “有点私事需要你帮下忙。” 月祈向来冷脸,这番眼中更是带了几分寒意。 “哦,好,阿泽,你早点休息。” 月廖连声应道,与月泽挥了挥手,跟在月祈的后面离去。 人族驻地。 苏唐一瘸一拐的往前走,饶是他是修灵者,打完一百军棍,也不好受,两股巨疼。 正当他走着时,两侧突然走出两道人影,拦在他的前面。 “苏唐,我们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一下。”月祈道。 苏唐见两人面带不善,心知是因为今日月泽一事,而他们的修为高于自己,逃是逃不掉的。 苏唐心回百转,明白自己不是两人对手,逃是逃不掉,不如让他们打一顿泄泄恨。 “好。” 三人一路向营外走去。 月族营地。 长夜漫漫,月泽丝毫没有睡意,他起身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军中早已不似白日喧嚣,只有士兵巡逻。 月泽也不走远,找了块空地躺下,望着漫天繁星。 他以前听人族的说,死去的人会化作星星在天上看凡间的人。那阿爹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自己呢? 突然,一道黑影罩了下来。 “你......” 月泽刚出声,就被人敲晕过去。 竹笑看着月泽冷笑,以前高高在上,现在弱不禁风,连他靠近都不知道。 他扛起月泽,闪身消失在军中。 帐篷暗处,易朴看着消失的人影,不动声色。 “师兄,为何拦我?”易黎不解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师兄,能看到什么?” 易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想他死。” 这话一出,易黎也沉默了。 占卜之人,讲究窥天机,行人事,如果,天道想他死,那这个结局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那师兄怎么做?”易黎问道。 “我……” 易朴又再次沉默。 “我知道师兄的答案了。”易黎笑了笑,转身追了上去。 “阿黎,你寻不到他们的。” “我好不容易求得下山的机会,我才不想这么快回去。还有,我算过,阿泽的命运像一团雾,谁都掌控不到。既然无法掌控,便有一线生机,这线生机抓住,他便可不用死。”易黎道。 “阿黎,我并不是不去救他,而是我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去做。”易朴顿了顿,又道:“天道有感,世间杀伐太重,怨气冲天,致使四方天地不平,生灵死伤惨重。他想重建此方秩序。易家积极融入人族,少杀生,多行善事,只愿天道清算,放过易家,给易家留一线生机。” “他此行无法测算,但他既然是天道无法堪破之人,此行是否凶险,是否无波,皆看他造化。” “我们留于此处,救助人灵之众,积功行善,消灾减难。” “师兄……” “况且,我们无法……咳咳!” 易朴突然咳嗽起来,鲜红的血顺着他嘴角流下。 “……更改他的意志。” 易黎沉默许久,她扶住易朴,沉声道,“师兄,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竹林。 “小半妖,你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天色泛白,竹林中的小屋,月泽伸手,握着竹剑锋刃,将剑尖往下移了一寸,缓缓刺下,“这里才是要害。” 顿时,鲜血溢出,将他月白的衣衫染的斑驳。 竹笑的脸色微变,收了剑,掐着他脖子抵在墙上,沉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一个废人,你杀不杀有何区别?”月泽反问道。 确实,没有灵力的他,不就是一个废人吗?什么都做不到,还被只半妖劫持了。 “沛鸿令,在哪?”竹笑问道。 月泽难受的皱着眉,不说话。 “不说?”竹笑顿了顿,然后轻哼一声,笑道:“灵器护主,在不在你身上,试试就知。” 竹笑骤然收紧手掌,在他惊人的力道下,月泽脸色被憋得涨红,胸腔里的气体也被渐渐抽空,喉咙里撕裂般的疼。 还不够,还不够。 看着死死撑着的月泽,竹笑眼中杀虐渐起,手中赫然出现一支无羽的箭矢,猛地刺在月泽的左肩。 “唔!” 月泽瞪大了双眼,猛地咬紧牙关,可口中还是溢出了一声闷哼。 竹笑并未停止,而是拿着箭矢一路向下划,直至手腕处。 皮肉撕裂,经脉断绝,箭矢刻在骨头之上,咯咯作响。月泽的左手上皮肉外翻,鲜血淋漓,里面粉嫩的肉芽露出来,隐约间可见里面白涔涔的骨头。 可月泽丝毫不为所动。 他所受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这点小伤他撑得住。 “哎!不够吗?”竹笑笑道,语气天真。 “这里呢?” 竹笑抬起手,手中箭矢抵在月泽的腧穴上,箭尖刺破皮肤,丝丝鲜血溢了出来。 “这里可是会死人的。” 话落,竹笑猛地刺下。 突然,月泽身上猛地暴起一阵光,将竹笑震飞出去。 紧紧掐住他脖子的手倏地松开,月泽不受控制的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直喘气。 他的面前,沛鸿令凌空,微茫化作金沙弥漫,两者皆护着他。 沛鸿令射出一束光芒,打伤竹笑。 月泽趁机翻窗而出,向远处逃去,风灌进肺里,十分难受。 竹笑看着跑远的月泽,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跑吧!跑吧!快点跑起来。 我看你能跑多远。 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能跑多远? 竹笑身形一掠,出现月泽身后,一脚踹去。 月泽瞬间被踹飞,摔在地上,顺着陡峭的坡,一路滚下去。 第140章 逃跑失败 经过一处较矮的断崖,重重的摔在地上,直摔得月泽眼前发黑,似乎骨骼都要断裂开来。 他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身来。 突然,他的眼前多了两道阴影。 月泽抬头望去,是两头肥头大耳的猪妖。 大猪妖上下打量他,随即一笑,对着身边比较瘦弱的小猪妖道:“老弟,我们要升官发财了。” “他?就一个人类。” “你没参加荀阳城战役,不认识他也不奇怪,我告诉你,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月族新任族长月泽。” “就是那个一把火,烧了我们几万兄弟的月泽。” “对。” “就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 小猪妖打量了月泽一番,轻啧一声,“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啰嗦了,快把他捆住,小心点。” “知道。” 很快,他们将月泽捆好。 可看着几乎不反抗的月泽,小猪妖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那个杀神有这么好捉吗? 小猪妖皱了皱眉,问道:“哥,是不是捆错人了,那个月泽有这么好抓。” “他受了伤,现在就是一个废.....”猪妖话音一戛,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他的头缓缓从脖子上滑落下来。 “哥......”小猪妖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猪妖。 “我的猎物,你也配?” 竹笑提着剑从断崖上跳下,慢慢走来,他每一步都踩小猪妖的心上。 小猪妖不由得放开捆有月泽的绳子,一步步后退,袖中突然滑出一支响箭。 他一按响箭底部,一抹红光穿云而响。同时,他的头颅也被竹笑一剑斩下。 看着天上的红光,竹笑皱了眉,立即带着月泽离开。 “敌袭。” 远在百里外的镇守郡合城的狼妖姜嫄,看着天上的红光面色一变,迅速带妖飞身前往支援。 山林中,竹笑提着月泽在山林间飞驰,忽然他脚步一停,警惕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顶。 树顶之上,就见一只白衣毛领的狼妖背对着竹笑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手中的大刀。 “这位半妖,杀了我的妖就这么跑了吗?” 他微侧着头,目色冷冽的看向身后地上的一人一半妖,唇边却带着笑。 狼妖五官大气,棱角分明,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孤狼,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可他头上、身上带着许多毛茸茸的装饰,将这份气质完全破坏,形成了浓烈的反差。 竹笑面色一冷,提着月泽就跑。 师父说过,打不过就逃。 看着逃离的竹笑,姜嫄只是冷笑一声。 只见他一拍刀身,顿时一道寒光激射出去。 感受到骇人的杀意,竹笑心中一沉,俯身,伸手压着月泽躲过这一刀。 大刀擦着他的手臂而过,直插竹笑身后不远处的地上。 竹笑起身,看着手臂上入骨的伤痕,皱了皱眉。随即,走了一步挡在月泽身前,持剑,目光警惕的望着姜嫄。 姜嫄往前走一步,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他已经站在竹笑身后。 察觉身后的气息,竹笑迅速转身用剑格挡,但还是对方技高一筹,一脚把他踢飞出去,顺道也把身旁的月泽带了一下,让他摔在地上。 竹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紧绷的脸险些出现裂痕。 这个妖,很强! 力量和速度都十分惊人,不是自己所能敌。 了解到这一事实,竹笑戒备更深。 姜嫄站在原地,手一抬,插进地底的大刀轻颤一下,瞬间飞到他手中。 两妖对峙,林间气氛凝重。 月泽从地上爬起来,盘膝而坐,看着对峙的两妖,一脸无所谓 一只妖,一只半妖,两个他都打不过。 在这,等死而已。 下一瞬间,竹笑动了。 他持剑向姜嫄刺去。 月泽身上有他此次任务需要的东西,不能让月泽落入狼妖的手中。但竹笑的行为在姜嫄的眼中,不过是自取灭亡。 他亦拔刀而向。 月泽看着交战的两妖,心念微动。 在这等着也是死,逃也是死,反正都是死,那为什么不逃? 随即,月泽起身向着另一边冲去。 下一刻,一柄大刀擦着月泽的耳边飞过,稳稳的插在月泽身后不远处的石壁上。他被大刀划过激起的气劲带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逃什么?月族长。” 姜嫄斜眼看向地上的月泽,右臂高抬,掐着竹笑的脖子,将他举在半空。 竹笑脸色涨红的不断挣扎,他的剑插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谁说不是呢? 不久前,竹笑才掐过他,现在自己又被人掐。 他能逃什么吗?逃命呗! 月泽眼眸微垂,缩了缩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被捆着,果然不方便。 他抬头看向姜嫄,冷声道:“姜嫄,八大妖将实力排名第一,地阶十二段。不,应该是天阶二段。” “月族长,识得我。” “鼎鼎有名的苍山雪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月泽虚伪地奉承道。 姜嫄似听不懂月泽语气中的嘲讽,好心情的扬唇轻笑。连带看着竹笑也觉得顺眼很多,手一用力,就要…… “姜将军,请手下留情。” 远处的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姜嫄的动作。姜嫄寻声看去,只见空中一阵流光,他身前不远处凭空出现一名女子女子。 女子向姜嫄福了福身,轻声道:“姜将军,他是尊上的人,奉命前来捉拿月泽。不知有什么地方得罪您,无薰代他向您赔不是,还请您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姜嫄目光微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过了竹笑。 “多谢,姜将军。” 说完,女子又向姜嫄福了福身,就准备月泽和竹笑走。 “等等,他可以走,但他得留下。” 姜嫄突然出声,微微偏了身,看向竹笑身边的月泽。 “这?” 女子有些犹豫,随后抬眸看向姜嫄,轻声道:“姜将军,请给我点时间,容我取他身上一物。” “好。” 闻言,女子抬手落在月泽眉间,地阶八段的威压瞬间爆发,全数压在月泽身上。 月泽本身没有灵力,无法承受她的威压,瞬间吐血倒地,身上微茫和沛鸿令自动护主。 见到沛鸿令,她面色一喜,飞快的掐了几个诀。 月泽只觉得识海中一阵疼痛,沛鸿令被她生生剥离月泽和它的联系。 看着手中的沛鸿令,她唇角带笑,将它收好,对姜嫄又福了福身,“将军请便。” 随后带着竹笑离开。 而这时,姜嫄的手下才姗姗来迟。 “将军!”他们行礼道。 姜嫄瞟了他们一眼,走上前,踹了踹月泽。 “我还没死,够你捅上几刀,泄泄恨。”月泽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 “死,可不是那么容易。”姜嫄沉着声音道。 “喂,姜嫄,临死前,能给我解个疑惑吗?她口中的尊上是谁?” “月族长贵人多忘事,怎么连溯瑛都不知。” 妖族,溯瑛,南宫,防来防去,还是没有防住南宫。 月泽在心中不由得苦笑。 此生怕是不能杀了他们,我好不甘心。 第141章 一群傻子 月泽绝望的闭上眼睛,似乎想到什么,随后他又睁开,坐起身,看着姜嫄的脸,轻笑道:“我觉得,你长得像一只小妖。” “月族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家小孩才死在你手里没多久。”姜嫄脸色阴沉地说着。 “哦,是吗?” 月泽抬眸一笑,“你说的可是那个跟习岘身边,长得白白嫩嫩的红衣小妖,我可记得他在火中的那个惨叫声,可是十分的悦耳,你没听见,真的可惜。” 姜嫄勃然大怒,一掌拍来。 看着他的手掌,月泽眼中闪过一丝解脱。 被妖族俘虏,后果不会好到哪去,他们还可能将他作为筹码,威胁宣凌允和月族。 掌风却突然一停,月泽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姜嫄掌风一转,将他四肢尽数被折断,鲜血溅了一地。 “你就这么想求死,我偏不如你意。我家小孩所受之苦,我定要你加倍而偿。”姜嫄一脸狰狞地笑道。 他自纳戒中取出一个红色的琉璃碗,猛地将月泽罩住。 站在姜嫄身边的妖族,心中一惊,眼中带了一丝恐惧。 姜嫄手中拿的玻璃碗,原名叫八火琉璃罩,里面有八种火焰,每一种火与人生八苦相应,烈火缠身之人,必在七情六欲中痛不欲生,直至化作灰烬。 八火琉璃罩中,月泽刚一进来,无数火焰扑面而来。姜嫄说得没错,他是要将他烧死,同他家小孩一样。 情绪被火焰牵动,心中悲伤无限放大,一种浓浓的窒息感笼在他心头。 他差点忘了,装得再正常,心中的绝望从未消失。 月泽无助地趴在地上,眼底的悲伤彻底无法遮掩,明亮的杏眸早已被泪水浸润,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簌簌落下。 八种不同颜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时而炽热,时而冰冷。 顷刻,月泽满头白发化作灰烬,一身法衣也被烈火燃烧殆尽,就连宣凌允送他的手绳也烧没了。 然而,他的体内却有一股灵力在与火焰对抗,它烧它恢复,月泽身上刚结的疤,瞬间又被点燃,火焰之下,又长出新的肌肤,由此以往,此长彼消,谁也奈何不了谁。 体中雷电之力也被迫加入这场战争,不断绞杀侵入月泽体内的火焰。 外界,姜嫄看着八火琉璃罩中苦苦挣扎的月泽,顿时心情舒畅,整个妖都显得神清气爽起来。 正当他准备将八火琉璃罩收起时,一柄利剑横空而来,直接将八火琉璃罩击飞。 正是寻人而来的月云若等人。 月云若接过空中的八火琉璃罩,落在地上,紧跟而来的月族人紧紧将他们围住。 他垂眸看向八火琉璃罩中,果然见月泽在里面痛苦的挣扎,他试着将八火琉璃罩倒过来,里面依旧毫无变化。 随即,抬眸看向姜嫄,命令道:“杀。” 此物为姜嫄所有,姜嫄死,八火琉璃罩则为无主之物,到时他就可以成为八火琉璃罩的主人,放出月泽。 外面发生了什么,月泽不知,他只感觉里面的时间过了许久许久。 八苦之火也不如一开始那般令人难受。 他也因祸得福,体内的雷电之力被烈火炼化,生之息和自身灵力又在疯狂的修补他的身体,渐渐四肢恢复。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月泽被人倒了出来,摔在地上,耳边是一阵厮杀之声。 他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眼,眼前是月云若染血的脸。在月云若身边,是拼命杀敌的族人。 温热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 “月族长,你的族人真的好爱戴你啊!” “你看又死一个。” “那个断了一条胳膊。” 耳边响起姜嫄残忍的话语。 那声音如同锋利的兵刃,一下一下刺入他的心脏,每一个字都仿佛淬了毒,狠狠地刺入灵魂深处, 月泽挣扎着想起来,姜嫄却丝毫不为其所动,死死地踩在月泽身上,残忍的在他头顶一遍一遍的描述月族人的惨状。 “傻子,一群傻子,你们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们救啊!走啊!快走啊!” 月泽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道,可他们像不知死活,前赴后继朝着他而来。 “走啊!我不值得。” 月泽不断哀求,泪水早已模糊他的视线。 “傻子,放弃才不值得。” 月云若一剑砍在姜嫄的刀上,趁机又一剑往姜嫄脚上斩去。 见状,姜嫄连忙抬腿闪避。 月云若趁机用脚将月泽踢出去,与姜嫄交战在一起。 月泽刚滑出一段,一只狼妖拿着大刀砍来。 他侧身一滚,躲过大刀攻势,又趁狼妖还来不及收刀,顺势一滚,用身体压住刀身,一脚踹向狼妖的腋下,将他踹飞出去,后又捡起地上的大刀,挡住左边要兵的攻势,顺道扯下一块破布围在腰间。 然而,月泽体内毫无灵力,根本不敌,很快落入下风。 月云若有心支援,但姜嫄难缠,刚一分心就被他一刀劈飞,狠狠的撞在崖壁上,随后落了下去,被滚落的碎石掩埋。 姜嫄回头看了月云若一眼,抬脚向月泽走去。 月泽与一狼妖对敌,眼见他走来,心中一狠,以重伤的代价将大刀刺入狼妖的胸口,将其斩杀。 随后,拔刀,防备的看向他。 姜嫄越走越近。 就在这时,月云若突然冲了过来,将他往后一推,手中传送阵法启动。 月泽看着月云若脸上的金色灵纹,眼神顿时变了,撕心裂肺喊道:“哥,不要!” 月云若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张了张嘴,顿时炸作一团金光,滔天的气浪扩散而出,周围的山林瞬间被摧毁成粉末,远在百里外的郡合城的妖族都感到震颤,城墙上有无数裂痕蔓延开来。 姜嫄靠的最近,受到的伤害是最大,当场被炸死。 地阶十二段的自爆,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百里之外的一处山林,空中阵法浮现,一道人影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气浪,又将月泽冲出数百米,直到撞断了无数棵大树,他才停下来,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月泽趴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荡,只有月云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阿泽,活下去。 一滴眼泪滴落,啪嗒一声打在地上的枯叶上,四散开来。 细小的水珠映出月泽悲伤的表情。 真是一群傻子,他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月族还有三爷爷、六长老、七长老......他一个废人真的不值得。 月泽想自嘲,可表情却比哭的还难看。 他的命,是族人用命换来的,他不能不珍惜。 月泽扶着被自己撞出几道裂痕的树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他抬头一望,四周都是密林,连刺目的日光都难透露进来分毫。 山间多野兽妖族并不安全,他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月泽寻了一个方向走去。 第142章 又陷虎穴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林中响起,惊飞了几只乌鸦。 衣衫褴褛的少年扶着树干,猛烈的咳嗽,暗红色的血自指缝滴落,挂在地上嫩绿的叶芽上,映出他一脸丑陋的疤痕。 咳嗽声刚停,少年便步履蹒跚的朝远方走去,神情肃穆。 山间地势陡峭,少年又身受重伤,脚下一软,不小心踩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头颅重重的撞在树桩上。 太阳高悬,刺目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却紧闭双眼。 许久之后,一只狼妖顺着血腥味找过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心中大喜。 狼妖连忙走上前,借助林间泄下的阳光看清地上的人的面容。 这个人真丑! 那人只围了一块破布,露出的肌肤上尽是入骨伤痕,周身布满丑陋的疤痕。 狼妖不由得有些嫌弃,但闻着月泽身上的香甜的血气,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三下五除二将他背在背上,匆匆且偷偷摸摸地下山去。 阳城。 城中一片繁华,丝毫看不出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大街上叫卖声嚣,似人非人的妖族来来往往。 “卖肉喽!卖肉喽!” “新鲜出炉的肉!” 街边,卖肉的小贩高声吆喝,他一边大声招揽生意,一边将案板上的肉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仔细一看似乎像人的躯体。 他一斧头又一斧头砍下,将肋骨砍断,又用树藤穿起,挂在摊位上。 不一会儿,就有只黄鼠狼妖闻着味道而来。 “哟,京爷,新货啊!”黄鼠狼目光打量着肉摊上的鲜肉。 “黄爷,又来给黄娘子买肉啊!” “嗯,好规矩三斤大腿肉。” “好嘞!” 狼妖应和一声,快速从桌上包了一块上好的大腿肉递给黄鼠狼妖。 “新出的嫩肉,来点不?” 狼妖揭开右下角,一直被布盖着的白布的竹篮,示意黄鼠狼看看。 竹篮中,躺着两个刚足月的婴儿。 婴儿被养的很好,白白嫩嫩的。一双乌黑大眼睛,亮晶晶的。他们看见狼妖的时候,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口中咿呀咿呀的,似乎想要与他亲近。 黄鼠狼看见两个婴儿,眼睛瞬间亮了。他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道:“这肉怎么卖?” “不贵,一枚灵圆。” 闻言,黄鼠狼妖暗吸一口气。 妖族以灵圆结算,每枚灵圆所蕴含的灵力相当于普通妖怪修炼一个月的灵力。灵圆之下,又有灵珠,三十枚灵珠可换一枚灵圆。 他一个月才得两枚灵圆,这老妖一上来就要了他半月的薪资。 真他妈的黑! 黄鼠狼讪讪一笑,“不了,不了。你知道的,我家娘子就好大腿这口,肉质紧实,有嚼劲。” 狼妖似乎知道他的忧虑,也不多劝,抱起竹篮中的婴儿,放在案板上。 小婴儿还以为是和他玩,嘻嘻嘻得笑出声,胖嘟嘟的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挥着。 却见狼妖拿起剃刀,手起刀落,那婴儿还没得及哭上一声,就被开膛破肚,殷红的血液装了满满三大碗。 狼妖割下一只手臂包裹好递给黄鼠狼妖,“黄爷,尝尝,好吃了,再来。” 黄鼠狼妖咽了咽口水,也不推辞,接过手臂,道了一声谢。 血腥味散开,引来许多妖怪。 不多时,狼妖摊上的人肉就一扫而空。 他收拾好摊位,提起角落里的竹篮,向着城里走去。 城主府,地牢。 刺目的阳光自墙上透气的小孔直直射了进来,打在地上昏迷的光头身上。 光头衣衫破烂,全身遍布烈火灼烧过的丑陋疤痕和各种伤痕。他的腰间围着的衣衫上团团暗红色的污渍,显得肮脏不堪。 光头眼皮动了动,似乎有醒过来的前兆。 不一会儿,地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眸,强光刺目,让他不自禁的抬手遮挡,却发现整个人动弹不得,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瞬间又闭了回去。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他身前,刺目的阳光被遮了大半。 有人! 月泽心中一惊,他又被抓了! 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道银色光芒闪过,眸子中似有烈焰跳动。 月泽凌厉的目光四扫而过。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起来像一个地牢。 昏暗的地牢内,几缕细碎的阳光被充当夜间的火烛,将周围一圈照亮。 身旁是个背对着他的陌生人,正在享受日光的温暖,丝毫没有察觉他身后的月泽已经睁开双眼。 月泽心中立刻又提起几分警惕,暗中调转灵力。 只一下,他心中猛然一寒,体内灵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他调动艰难,心又忍不住往下沉了几分。 月泽凝神,灵识扫过己身,发现胸口处多了一张蓝色灵符。 看清楚灵符样式,月泽稍微松了一口气。 低阶禁灵符,再等等,他聚一些灵力,就能冲破封印。 月泽趁着无人注意到他,悄悄的吸收空中的灵力,同时疯狂运内的灵力去冲击禁灵符。 这样,他也不忘偷偷打量周遭环境。 地牢内并不算整洁,凌乱的铺着杂草。在离他不远的角落里挤着几个少年少女,他们年龄都不算太大,眼中却是如出一辙的麻木。 在她们数步之远的阴暗墙角,斜靠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神色自若,像居于家中一般闭目养神,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条坠着玉坠的红绳。 月泽暗自查看一番。 这人是一个修灵者,他手腕上的玉坠是专门掩饰修为的封玉。若不是看到他手腕上的灵玉,月泽也可能看走眼。 月泽收回视线,落在身前的人身上。 来人十分瘦小,连光都遮不住,漏了几缕在月泽耳边。 借着这几缕光,月泽看清楚眼前的人。 瘦! 是他第一感觉。 单薄的衣衫下,肋骨凸现,暗黄的皮肤包着骨头,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样的场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人妖交战,苦的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生灵。 月泽在心底暗叹一声,又继续将灵识外放,月泽这才方知,他现在被关在阳城府的地牢之中。 片刻之后,月泽收回神识,眼底尽是惆怅。 阳城位于剑河七州,与月河相距万里,由大妖延维座下的青蟒青之把守。 此地却与月河最为接近。 月族远居山林,唯有一条雪月河可通有无。沿河山岭陡峭,鲜有人烟。若顺着雪月河逆流而上,不出万余里便可见到月河门口的两座半月形山峰。 可如今却是被妖族所占,有家不可归! 月泽强忍着压下心中苦涩,专心突破封印。 城中遍布妖兵妖将,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出去只有送死的份,何不趁现在周遭环境稍安,赶紧抓紧时间恢复伤势,逃出阳城,再做打算。 想至此,月泽加大体内灵力运转的力度,不断的冲击灵符设下的封印。 第143章 自救 时间渐渐逝去,阳光偏移,地牢中彻底陷入黑暗。 月泽长舒一口气。 灵力冲开了封印着他的枷锁,身上的灵符黯淡下去。 封印破除,体内的灵力犹如开闸放的水,奔腾而下。月泽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断骨重生,伤口愈合。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阵阵脚步声。 月泽神色一变,眼神凌厉的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伤势未好,不宜逞强。 月泽此时也顾不上救人,连忙掐诀,使了个金蝉脱壳之法,隐身于一处墙角,周身阵法环绕,隐其气息。 身前的女孩也在声音响起的刹那,飞扑到墙角少年身上。少年也一改常态,护着女孩挤入人群中,一双虎目警惕的望着牢门。 偌大的地牢中,就剩月泽的假身躯躺在中央。 随着脚步声靠近,牢门外的地上印出一道身影,尖耳长尾,不似人形。 随着脚步声停,漆黑的地牢中突然大亮,刺目的光逼得他们尖叫连连,少年们的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恐惧之色。 他们不停的推攘,使劲往里面挤,好像外面有洪水猛兽。 迎着光,月泽看清楚来人。 原来是两只妖怪,一条蛇妖和一头狼妖。蛇妖人身蛇尾,上身穿着黑色劲装,面容姣好。狼妖则反之,外形如狼一般,却也如人一般直立行走。两妖先后行走,影子相叠,映在地上就成了不似人形的怪物。 两者修为皆在玄阶,蛇妖比狼妖高上两个段位,是玄阶三段。 狼妖上前一步,打开牢门上的锁。 锁链一响,里面的人又是一颤。 狼妖先一步进来。 他直接走到墙角的那群少年人身边,抬手就抓出里面最胖的两人,可那最胖的人也不过是皮包骨之人。 那两人还想挣扎,被狼妖一个施法,整个人呆愣在原地,随后乖乖的跟随狼妖的指令而行动。 蛇妖后一步走进牢房,脚步停在月泽假身躯旁,墨绿的眼眸落在那具身躯上,皱了皱眉。 生息微弱,将死之躯。 蛇妖的一张俏脸瞬间冷了下来。 离她不远的狼妖,感觉浑身一寒,扭头看向蛇妖,见她一脸冰霜,连忙解释道:“玄姑娘,我今天都在外面卖肉。” 蛇妖闻言瞪了他一眼,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喂在月泽嘴中。 “三儿,照顾好他,待明日将军回来,献给将军,记你一功。” 蛇妖眼神忽一暗,厉声说道:“若出了问题,你便替他。” 听到这话,月泽的眼眸微沉,青蟒明天回来,他今夜就得想办法先逃出去。 狼三脸色变了变,连连应和道:“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吩咐下去,绝对让大将军玩的开心。” 大将军的恐怖他们深有体会。 大将军青之,最爱的是玩弄猎物,或是放跑抓回,再放跑又抓回,一次又一次,直至猎物崩溃求死; 或者将猎物锁在他侧卧的木架上,将其千刀万剐,但他从来都不会立刻将猎物弄死,而是一点点的将他的肉片下来放在上好的玉盘中,伤口处洒上药效最好却也最猛的药,让其痛不欲生,那人却因为被锁住手脚无法自尽,这惨叫声将延续十天半个月。 亦或者将至亲之人剜眼割舌,将他们一同关入密室,并许诺他们谁活到最后就治好并将他放走。数天之后,待密室中只剩一人时,兑现诺言治好他,让他看见满地尸骸皆是他至亲之人,而这些皆是他所杀,知道真相后让他崩溃自杀。 不过数月,阳城中人十去其七。 如果城中人族死完,被玩弄的将是他们这些底层的小兵。 这次好不容易在郊外捡到一个半死不活的修灵者,希望这个修灵者能活的长些,等到青姑娘带着新的人族回来。 听狼三这么一说,蛇妖这才点了点头,带着他挑选的两人出了门,临出门时,回头道:“死肉不好吃。” “我知道我知道。” 狼三恭敬的将蛇妖送地牢,待其身影远远消失,才返回地牢,恶狠狠威胁道:“臭虫子们,照顾好他,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明天就换你们过去。” 少年人们听他这么说,脸色更加不好看,几个胆子小的女孩,眼角含着泪。 “听明白了吗?” 狼三冷眼一扫,墙角的少年们浑身一寒,连连点头,应声道:“是是是。” 狼三满意的笑了,转身离开地牢。 待狼三离开,众人松了一口气,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在假月泽身上。 照顾好这个人,明天至少不用死了。 他们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杂草堆成一堆,将假月泽搬了上去,又将一堆茅草放在他的身躯上。 月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微动,却又没有办法。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体内灵力又少的可怜。现在他就是一个空壳,有心无力,他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 月泽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命,生死由己。 他盘膝而坐,趁着现在时间还早,赶紧调息,恢复体内几近干涸的灵力。 城主府。 天色渐晚,卷云微收,一条青蛇穿空而来,落在一座小楼前。 他摇身一变,化作一手抱兰花的青袍男,男妖阴柔俊美,眉间点点绿痕,像是蛇类未褪尽的鳞片。 他捋一捋鬓发,抬手轻扣闺门,“夫人,我回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作答。 青蟒眉头微皱,推门而入,目光四扫,屋中无一人。 他转身离去,问府中把守的妖兵,“夫人呢?” “回将军,夫人吃了酒,正在紫轩中小憩。”妖兵恭敬回答道。 青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抬步离开,至紫轩,果见一紫衣貌美女子卧于榻上,眉头微蹙,似有不安。 四面海棠花飞落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杯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 青蟒看了,又是爱,又是怜,将手中兰花放在榻边案几上,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了一层薄被。 尽管他放的很小心,这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女子。 女子睡意朦胧的睁开眼,整人浑然没有熟睡后的舒坦,反倒是一脸憔悴,紫水晶般的眼眸含着淡淡忧愁。 青蟒怜惜的将她的头挪放在腿上,轻轻摸抚,柔声细语地关切道:“又做噩梦了?” 女子随他动作,刚睁开的眼又缓缓闭上,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嗯。” 闻言,男子安抚的动作一顿,眼中怜惜快溢了出来,他继续轻抚安慰道,“没事了,月河已破,欺辱你的月族人都成我刀下亡魂,剩下的那些,待他日,我定亲手血刃,为你报仇。” 听到他这么说,女子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大仇得报的快感,反倒是感到一阵的刺痛。 月族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收敛脑海中的思绪,起身谢道:“谢谢将军。” “还叫将军啊!” 女子小脸听完一红,细声道:“夫君~” 青蟒嘴角含笑,整个人洋溢在幸福的气息之中。 第144章 自救失败 夜色如墨,星辰鎏金。 月泽自打坐的状态中出来,时间已过去许久,期间有妖送过一次饭食。 他抬眸一扫,屋中之人尽已熟睡。 月泽放开灵识向外探去,地牢中没有看到妖兵的踪影,直至将灵识覆盖整个地牢,才在地牢入口处看见四个看守地牢的妖怪靠着墙壁抱着武器昏昏欲睡,这四个妖怪只有黄阶修为,其中最高的也只有黄阶十二段。 他继续将灵识向外探去,空荡的街道上零散的走过几队巡逻的妖兵。 大致了解完城中的情况,月泽快速起身,掩去自己气息后,向着地牢外逃去,木制的栅栏根本阻挡不了他。 他谨慎地穿过地牢廊道,来到距离地牢入口不远处的转角处,小心观察门外的情况。 门上设有阵法禁忌,又有妖兵把守。 如果硬闯出去,必定会惊动妖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月泽扫过门外的妖兵,目光微微停留,落在他们腰间挂着的玉牌上,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凝出一丝灵力,打在结界之上。 结界波动,门外的四只小妖瞬间被惊醒,彼此对望,修为最高两只妖族拿着手中的武器一前一后谨慎地走进地牢。 月泽要的就是他们进来。 等他们走到他的藏身之处,化作一只飞蚊落在其中一只小妖的玉牌之上。 两只小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转身回到地牢门口,继续把守。 经此一事,他们也不敢睡觉,认真的守着地牢。 在月泽离开后,牢中唯二的修灵者缓缓睁开了眼,看向地上的月泽眼眸微垂,似有思量。 月泽出来之后,直奔城南。 整个阳城被阵法覆盖,唯有城南的地下暗河与城外河流相连,可以供他出去。 一柱香后,月泽藏于城南水渠边的屋檐下,小心翼翼的等巡逻的小兵走过去。 他们一走,月泽就悄悄的潜入水中,向城外游去。 水底白骨横卧,幽草暗生,几缕幽草于骨缝中冒出头来,随波摇摆,像一条条躲在阴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一城人的尸骨,尽数被丢弃在河中。 他向城外游去,途经一处石墙,石墙由数块方正的石块交错砌成的,石块间狭小的缝隙只能容忍拇指大小般的物体出入。 此处应是建城时,用于城中河流与城外河流交换的地方。 城主府,凉亭。 正在喝酒的青蟒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眼中划过一丝阴冷的光。 “夫君,怎么了?” 见青蟒动作顿住,青夫人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跑了一只虫子。”他将酒杯放下,柔声道:“夫人,你先温壶酒,我去去就回。” “嗯。”青夫人点了点头。 在得到青夫人允许后,青蟒化作一道绿光消失在天际。 阳城外,护城河中。 月泽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秀气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心中不安极了。 他逃出来了,很轻易的逃出城。 事情太容易做成,总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 月泽自认他不是什么很幸运的人,下山之后,全靠他行事慎之又慎,才勉强活到现在,而不是被他们当做炮灰,坑死在战场上。 他可不信人灵联军的人,有几个心是干净,不过是各自利益驱动,聚起来的乌合之众。 也不信,妖族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是玩弄猎物? 还是做局? 月泽心中想着事情,行动上却没有丝毫放松,继续在水底穿行。 直到十里开外,月泽才浮出水面,矫健的身子从水里一跃而起,晶莹剔透的水珠四处飞溅,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他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岸上。 此时湖上已经是明月高照,银色的月光落在湖面上,泛起一层层银色的波浪。 他不做停留,迅速向远处的山林飞奔而去。 林中一过,四道身影分别朝着四个方向而去。 月泽不是一个只会等死的人,他习惯主动出击。 四个方向,三具傀儡,每具傀儡身上都放了地阶天暴阵,不碰它便不会爆炸。 无论他们是要玩弄猎物还是要做局,既然想来,他便候着,不扒了他们一层皮,他不叫月泽。 他继续向西去,月光落在他身上,狰狞的容貌显得有些骇人,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温柔。 因为那边是他的故乡。 不过多时,月泽就感觉脊背发凉。 即使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视线,正从背后死死地盯着他。 来了! 比他预想的快。 月泽的脚尖轻点过树梢,顺手甩出了三道火灵符,朝着身后射去。 这三道火灵符,快如掠地的飞燕,在身后爆炸开来,顿时林中火光四起,犹如白昼。 一道青色巨影已经冲破火光,向他袭来。 他又甩出几张灵符,手中法诀不断。 忽然,他身形一顿,大喝一声,“风起。” 甩出的灵符瞬间燃烧,虚空当中出现一个漏斗,风眼成型。 “雷来。” 顿时天空乌云密布,雷霆闪烁。 “九霄雷霆。” 月泽手中不断的掐着法印,那虚空当中的灵符,竟然如士兵一般,瞬间排兵布阵完成。 雷借风势,风借雷力,风刃成刀,经过雷群,化作雷刃,本来两种符文都只是玄阶中等符文,而且阵法也只是玄阶中等阵法,可却经不住月泽符阵相合,再加上符中符,阵中阵的重叠,硬是将玄阶符、阵化作地阶下等级阵法。 雷刃砍向青影,眼见就在砍中的时候,青影不避反进,硕大的头颅直直撞了过去,竟然在空中将这些雷电缠绕的大刀给撞碎了。 月泽面色一沉,手中法诀再起,一道月白色的防御阵法已经护在他身前。 轰! 阵法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月泽只觉得喉咙一甜,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在下一秒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缓缓滴到地上。 一击未成,青影退了下去。 烟尘散去,月泽方才看清,一条巨大的、最粗的地方足有水桶那么粗的青色巨蟒正盘在月泽不远处的树干上,它扁平的蛇头上,鼓出来两个异常难看的肉瘤。 此时,它正冷冷的看着我们,口中猩红的蛇芯不断的吐出,露出两颗锋利的毒牙。 月泽小心的打量它,心中般算自己有几分获胜的概率。 第145章 似是熟人 零! 这条青蟒地阶六段的修为,远高现在的 自己太多,而他又重伤未愈,体内灵力稀薄。 想到这里,月泽心中多了几分凝重。 不等他多想,青蟒就将身体蜷曲起来,头部微微抬起,做出攻击的姿势。 月泽神色一紧,加大灵力输出,准备接下它的第二次攻击。 它张开血盆大口,猛吸一口气,天地间磅礴的木系灵力如海般汇聚到它的口中,形成一个能量球。 能量球还在不断变大,不多时就有茅草屋大小。 下一刻,对着远处的月泽就吐了出去。 见状,月泽面色更加难看,手中法诀掐地飞快,口中念念有词,“千世为镜,真假虚幻。天殊月降,万物皆封,封绝阵,结!” 在能量球距离他数十米时,他手中法印向前一推,空气凝结,万物静止,巨大的阵法在天地间扩展,一层一层,像笋页将他包裹护在其中,并将巨大的能量球层层分割。 下一刻,月泽拔剑而出,一剑斩下! 风动! 整个天地的风都在随剑而动! 一剑之下,剑气冲霄! 这一剑,月泽用了十成十的修为,只求一击必杀。 青色巨蟒嘶吼一声,作为妖族大将,何时能容忍小小灵,族挑衅了? 拖着蛇尾就撞了上去。 两者相碰,爆发出恐怖的气浪。 山林振动,无数乱石刷刷落下,带起漫天飞尘。 月泽也被这气浪掀翻,在地上滚了数米撞在林间的山石上,一口鲜血喷出,才堪堪停住身形。 他慢慢扶着山石撑起身子,中途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身前的结界早已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痕,只要再受轻轻地一击,就彻底碎掉。 月泽见状索性在身上贴上数道防御符纸,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随着时间流逝,一道青色人影渐渐在烟雾中显现。 这时,月泽才看清那是一个青袍男子,他衣衫微乱,脸颊上有条细微的红痕,正缓缓渗出一滴血珠。 月泽全力一击,只在他的身上留下浅浅一道血痕。 青蟒感觉脸颊一痛,抬手拂去,看着指尖上的血渍,看向月泽的眼中有着愤怒与不屑。 他抬起左手,张开手掌,手中凝现五枚赤色血珠,血珠随他意念而动,旋转而来,化作一条条赤蟒扑向月泽。 这五枚血珠的威力,绝不是刚才能比的! 至少提升了两倍! 月泽没有时间多想,只能连忙抽身后退,他的身法很灵活,远超其他修灵者。 但这五枚血珠实在是跟得太紧了。 月泽刚躲过一颗,还没有缓过一口气,另一枚血珠就撞碎他身前的防御阵法,擦着他右臂飞过。 紧接着,右臂传来一阵剧痛,他持剑的手一软,整个人瞬间被血珠击退数步。 他用力一挥,将其挑飞,右手换左手,继续挥剑阻挡靠近自己的血珠。 他目光微斜,浅浅的看了一眼受伤的右臂,伤口处一片乌青,黑色的纹路像植物的根系在皮肤下不断生长。 月泽挥剑斩落一枚赤色血珠,握剑的手飞快在右臂上点了三下,封住穴位,防止毒素蔓延。 随后又挥剑斩落一枚赤色血珠。 站在一旁的青蟒,看见这一幕,眼神越发阴沉,挥手间,又从袖中甩出十枚赤色血珠。 赤色血珠速度极快,须臾悬在月泽身周不同方位,它们彼此间红线相连,聚而成阵,封月泽走位,将其困在其中。 不好! 月泽暗道一声,五枚赤色血珠就让他应对艰难,再来十枚,自己今日怕是难走。 结界一成,赤色血珠就散发出红色雾气,不过多时,阵中便血雾漫天,看不见月泽的身影,只隐约听见结界中噼里啪啦的声响。 三日后,阳城。 城中一片热闹,宽阔的街道上一青衣女子骑白马缓缓走来,她身后跟着百数名俘虏,有些俘虏的手腕上用红绳系着封玉。 她穿过街道,来到最壮观的府邸,门口早有小妖等候,见女子走来,连忙上前,恭敬道:“藏黎大人,将军在前厅等你。” 女子点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前厅中,青袍男子高坐首位,怀中趴着一个娇艳美人。青夫人紫眸流转,手中酒杯轻轻晃动,殷红的酒液在杯中转动。 她微抬眉目,目光触及正跨过门槛走进来的青衣女子,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一滴酒水落在洁白的地毯上,像极了雪中盛开的红梅,也像极了那日,白雪染血。 青夫人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 只见青衣女子行礼道:“藏黎,见过兄长嫂嫂。” “阿黎回来啦,此行可还算顺利。”青夫人坐直身躯关切问道。 “多谢嫂嫂关心,路途一切顺利。”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红木盒子,放在青蟒旁的桌上,“兄长,百足将军让我将此物交于你。” 青蟒听见藏黎这么说,似乎想到什么,他伸手拿过盒子打开,盒中放着一堆赤色血珠,细数之下有一百零八枚。 细细感觉,这比他用的赤血珠威力更上一层楼。 此物正是他托百足老人所炼制的赤血珠升级版。 青蟒眼中笑意逐渐加深,他对着一旁的青夫人道,“夫人,去我房中将柜子上的玉盒取来。” “是。” 青夫人轻声应道,转身来到青蟒的房间。 青蟒的房间内十分整洁,但空中萦绕着血气,右侧屏风后还有水滴落的嘀嗒声。 她抬步走进来,取下柜子上的玉盒,转身间衣袖拂过,一个药瓶掉了下来,滚到屏风后。 青夫人脚步微停,转身绕过屏风,捡起药瓶的动作一顿,整个人愣在当场。 屏风之后是一间刑室,两侧的长桌上摆满各种刑具,在正中间的架子上捆绑着一人。 那人浑身赤裸,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膝盖下更是悬着两条红涔涔的白骨,刀口处血肉外翻,鲜红的血液顺着骨头滴落,砸在盆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看着他的惨状,青夫人只觉得一股难言而喻的悲伤在心底蔓延,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回过神来,青夫人感到一阵疑惑。 他是谁? 我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心好痛。 她走上前打量,那人头颅低垂,双目紧闭,嘴角残留猩红色血渍,只有胸口处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看着他,青夫人感觉好熟悉,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他满是伤痕的躯体。 黑暗中,月泽感受到脸上的触觉,心想,青蟒又来折磨他了。 月泽缓缓睁开眼,眼中的平静,瞬间被震惊代替。 她怎么在这里? 忽然,铁链响起,青夫人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她望着月泽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只觉得十分熟悉,可她却想不起来了,头变得好疼。 灵儿,灵儿。 月泽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仔细一看,他的舌头被人硬生生的拔了下来。 青夫人心中一慌,连地上的药瓶都没来得及捡,慌忙跑了出去。 正厅外,她擦了擦脸上泪痕,走了进去。 里面歌舞升平。 她将东西交给青芒,匆匆离场。 今夜未眠。 第146章 叛乱 第二日,青夫人趁着青蟒处理城中事务,再次偷偷的进入青蟒的房间。 屋内那人的状态比昨日还要差。 双腿上被割了部分肉,鲜血淋漓,心脏处划了一个十字,应是放心头血用的。 青夫人总觉得眼前的男子好熟悉,好像他们以前处的很好。 可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丢了以前的记忆。 听青之说,她是月河的妖奴,是被他们攻打月河时救下回来的。 青夫人不知道真相是何,但她总感觉他说的不对,可哪里不对,她不知道。 眼前的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他能告诉她一些过去的事。 她伸手拍了拍月泽的脸,将其唤醒。 月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清眼前的女子后,按耐住心底的激动,尽量不吓到她。 青夫人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的愣了愣神。 他的眼睛好漂亮,可惜现在蒙上了死气。她总有种错觉,她看到过这双眼睛最漂亮的时候。 “你......” 青夫人开了开口,又闭上嘴,犹豫的咬咬唇,她不知道问什么,从那问起,最后化作一句,“……很疼吧!” “我带了花蜜,吃了就不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带花蜜,但她的心中总有股强烈的欲望告诉她,她得带上花蜜。 模糊的记忆中,总有个小孩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青夫人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 月泽摇了摇头。 他经历过比这还刻骨的痛,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只是心中高兴她还活着。 这位青夫人名为紫灵,是月河山中的一只小精灵,常常以蝴蝶的模样出现 要论他们的关系,还得追溯到月泽小时候,那时他还小,在山间遇到被蜘蛛网困住的她,帮她脱困后,她就时不时的来找他,他也会用灵力喂养她,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紫灵。 他阿爹第一次见到紫灵,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阿泽,是有福之人。” 那时他不懂,现在也不懂。 月泽眼中的光微微暗了一暗。 他想张了张口问她为什么在这,这些时日过得可好,可一想到他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选择了闭嘴。 紫灵看着月泽眼中暗下去的光,只觉得心在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不由得抚上月泽满是烧伤的脸,满眼心疼,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他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很疼吧! 月泽只是垂下眼眸,用脸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 你活着,真好! 月泽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夫人,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道寒气逼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紫灵连忙收回手,转过身去。 月泽也闻声抬眸看去。 只见屏风一侧,青蟒神色冰冷,眼底更是一片寒意。 “夫、夫君。”紫灵垂着眼,不敢看向青蟒,有些怯弱地道。 夫人?夫君? 月泽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心底的欣喜完全被怀疑覆盖。 “我看着他好痛,就想、就想让他好受点。”紫灵解释道。 闻言,青蟒的脸色缓了缓,走到紫灵身边,拥着她出去,柔声说道:“夫人良善,不晓得他们这些修灵者最是恶毒,杀妖刨丹,剔骨割肉,无恶不作。” “他们还最会伪装,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大公无私的样子,私底下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做的比妖都还要狠。” “你不知那新海的青玉一族,就因血液特殊,尤擅长治愈,就被修灵者抓去,关在宣京皇城中成为他们炼丹药引。陛下攻破宣京时,也只救下几只,让他们族群不至于泯灭。唉,那地牢中的惨状,我都说不下去了。” 青蟒将紫灵哄了回去,当夜对着月泽就是一顿折磨。 后半夜,城中一片嘈杂,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推开月泽所在的房门。 她小心翼翼地查看外面,见外面没有妖兵,才关上门来到月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唤醒他,往他嘴中塞了一颗药丸。 月泽在感受到药丸的药性后,咽了下去。 “城中有人闹事,青之去处理,我放你出去,之后,你有多远走多远,不要被妖族抓到。” 紫灵站在他身边,解着他身上绑着的绳子,可这绳子不知是什么做的,好难解开。 “你不怕,我像他说的一样,是坏人。”月泽挂在架子上,有气无力地看着紫灵,他未张口,却有声音发出。 紫灵听他这么一说,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解月泽身上的绳子,轻声道:“我不知道其他修灵者是善是恶,但我肯定你不是坏人。我信我的直觉!” 她扬起头,对月泽灿烂一笑。 月泽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且深邃,他怀疑她,却又不愿怀疑她。 月河是他的痛,而紫灵却与妖族在一起,让他不得不怀疑,月河的覆灭有没有她的手笔。 半晌后,月泽才道:“你这样是解不开的,他在我身体里钉了九颗螺钉,不取下螺钉,这绳子你解不开。” 低下头解绳子的紫灵瞳孔猛地一缩,手上的动作再次一顿。 螺钉,全名蚀骨钉,是青之用来惩罚敌人的。蚀骨钉上染了剧毒,毒素会不断侵蚀人体,让人痛不欲生。 “你……那,很疼的。” 月泽见状,偏了偏头,不去看她。 他没有说谎,青蟒确实在他体内钉下九颗螺钉,只不过有六颗是用来封锁他的灵脉的,其他三颗才是与绳子的结,他只是换了一个说法而已。 “百会、曲池、巨阙、关元、天枢、风池、气户、天池、不容,依次。”月泽道。 闻言,紫灵施法取出月泽体内的蚀骨钉,每取一个,她就看一下月泽的脸色。 月泽表情毫无变化。 从她见到月泽时,月泽的脸色就惨白如纸,眉头也微微皱起,现在也依旧。 取出蚀骨钉后,月泽身上的绳子骤然断裂,他从架子上倒了下来。 紫灵接住他,随后对他施了一个缩小咒,将他放在一个玉盒中,揣在衣袖里带了出去。 感受到体内渐渐涌起的灵力,月泽眼中多了一丝亮光。 他直接吞了两瓶疗伤用的丹药,随后运转灵力催化药效,顿时整个身体都变得痒疼起来,尤其是那一双腿。 白骨生肉的滋味总是不太好受。 待他们走后,关月泽的房间内突然走进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伸出手指沾了沾池中的血,放在嘴中一尝。 随后用一个小瓶子装了一瓶。 第147章 从余界 阳城中,乱成一片,妖族、人族不断交战,各色灵力在空中炸开。青蟒和三个人打在一起,其中就有地牢中的那名男子。 紫灵小心翼翼地避开人和妖,带着月泽东躲西藏。 眼见就要出了城,突然有妖摔在她的面前,紫灵心中暗道不好。 此妖正是蛇妖玄姑娘。 蛇妖看见面前的紫灵,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大声喊道:“青夫人,这里危险,快回府中去。” 紧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女子,见状把注意力放在紫灵身上,而蛇妖趁这个缝隙,甩出两颗毒珠,同时抽身逃离。 珠破烟起,毒雾四散。 突然,蛇妖逃去的方向一声惨叫声响起,一道蛇影摔了下来。 “嫂嫂在这里啊!害的藏黎好找。” 房屋上跳下一人,她的容貌与青蛇藏黎一样。 “你是人。” 紫灵皱着眉拔下发间的紫玉簪,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自然。”藏黎道。 “七师姐。” 那两名女子也先后落在藏黎身边。 “十五,二一,去帮其他师兄弟姐妹,这边我来。” “好,师姐小心。” 随后,两名女子转身加入战场。 藏黎眼神一凛,持剑攻来。 紫灵一手掐诀,拿着玉簪在空中飞快的画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蝶绘千影,真身隐匿,幻蝶迷目,去。” 无数蝶影纷飞而出,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藏黎动作一顿,凝眸四扫,原地已经没有紫灵的身影。 她目光忽的一凛,掌中蓄灵,抬手向左打出一掌。只见一道红光从她掌心迸射而出,直击漫天蝴蝶中的一心向城外飞去的蝴蝶。 正在逃离的紫灵,看着极速靠近的红光,目中全是凝重。她身形忽闪,化作人形,右手持簪于空中一画,顿时一道绿色的结界护在她身前。 红光如同一头狂暴的猛兽,狠狠地撞在结界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急速后退,衣袂翻飞,发丝凌乱。 该死! 紫灵暗道一声,手中玉簪飞快挥动,打出一道道绿色流光。流光如箭,破空而出,携带凌厉的气势扑向藏黎。 藏黎面色微沉,横剑在前,体内灵力疯狂注入长剑,剑身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隐隐有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 随即,一剑挥出! 手中的长剑赫然涌出无穷无尽的剑影,气势磅礴,气吞苍穹! 剑影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撕裂,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光芒闪耀,让人睁不开眼睛。 紫灵一招不敌,被藏黎的剑气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藏在衣袖中的玉盒也顺势落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就在这时,三道人影摔了过来,狠狠地落在地上,口吐鲜血 藏黎脸色一变,微微侧头向他们摔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一条青色大蛇盘踞,周身飘浮着一百零八颗赤血珠。 “藏黎,你好大的胆子!” 它硕大的眼睛满含怒火的盯着藏黎,声音洪亮,震彻寰宇。 藏黎眼神一冷,与先前地牢中的男子对视一眼,飞身而上,手中灵剑气势逼人。 紫灵见状,捡起地上的玉盒,化作一群蝴蝶迅速向城外飞去。 城外,树林。 正值春季,绿芽新吐,百花绽放。 紫灵带着月泽来到离阳城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山林。 她掏出袖中的玉盒,施法将月泽放了出来,不放心地叮嘱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以后要小心点,不要被妖族和修灵者抓到。” “你不和我走。”月泽问道。 “我……青之,我放不下他。”紫灵咬了咬唇,犹豫道。 “为何?你喜欢他?” 月泽的声音冷了几分,连看向她的视线都多了几分寒意。 紫灵被这视线看得浑身一寒,心中莫名刺痛。她紧了紧手中的玉簪,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去,小声说道:“他救过我,我不能让他孤立无援。” 闻言,月泽只觉得好笑。 一个妖族,还是参加攻打月河的妖族,你说,他救过你。 月泽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声音彻底冷了下去,“救过?灵儿你别说笑。” “灵儿?我不叫灵儿,我叫蝶雨。”紫灵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月泽皱了皱眉,凌厉的目光在紫灵身上上下打量。看她不似作假的眼神,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可认识我?”月泽问道。 “不记得了。”紫灵摇摇头,见月泽面色沉重,连忙解释道:“我以前受了伤,忘了很多事。” 忽然,月泽目光一沉,将紫灵往自己这边一拉,抬脚踹去。 一道黑影凭空飞出,撞在一棵树上。 月泽将紫灵护在身后,冷眼看向那团不断蠕动的黑影,隐约听见‘疼疼疼’几字。 “你是谁?”月泽冷声问道。 那个黑影闻声转过身来,是一个揉着自己肚子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生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乌黑清澈杏眸因为疼痛泛起一层雾气。 他修为也算可行,已是地阶三段。 少年看见月泽护在身后的紫灵,眼神有些诧异,随即怒气冲冲地道:“你和这个妖怪是一伙的!哼,早知道不救你了。” “你到底是谁?”月泽再次问道。 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拇指朝自己一指,一脸傲气地道:“小爷辛枝,从余界第二十九代传人,宗门排行三十五。” 似乎提起他的宗门,整个人都神气了不少。 月泽闻言,眼中神色晦暗,暗自思量。 从余界与天邺城、玄天宗并称为人族三大教,在人族遭难时闭宗。 “你宗不是闭宗了吗?”月泽疑惑问道。 “屁!我师兄师姐早在十七年前就下山去助人族了。” 辛枝立刻反驳,怒目瞪着月泽,眼底燃着熊熊怒火。 他至今还记得那年,宗门大殿中响彻寰宇的声音。 “师门不许我下山,但我的道义不许我作壁上观。” “天道为誓,我郁结香,今日叛出从余界,从今往后,生死自负。”为首的白衣女子举手起誓道。 “天道为誓,我韩飞雨,今日叛出从余界,从今往后,生死自负。”褐衣男子举手发誓道。 “天道为誓,我凌清瑶,今日叛出从余界,从今往后,生死自负。”青衣女子举手发誓道。 …… 三十道声音响彻云霄。 说完,他们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你、你们……” 站在高台上的老者,气的语气发抖,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欣慰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三十名弟子,朗声道:“不愧是我从余界的弟子,要是连点良知都没有,与那山下吃人的妖魔有何区别?你们既要下山,我便不阻你们。此物,你们拿去。” 他一挥衣袖,瞬间甩出三十道流光,流光化作一个个锦囊。 “我人老了,就不上前线,你们救回的孩子,若无去处,便送回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教导一二。” “多谢师傅。” 众人接过锦囊,朝着老者深深一拜,大步跨出山门。 那日天气阴沉,寒风夹着小雪花,他们的身影却像带着光一般,将那昏暗的天空照亮。 第148章 相认 从余界,三十六人,三十人叛宗而出,只留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和五个黄口小儿。 辛枝又怎么能容忍月泽在此胡言。 “没听过。”月泽淡淡地回了一句。 “怎么可能!” 那四个字带着强烈的质疑脱口而出,少年瞪大了双眸,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的师兄师姐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紧接着,他又道:“我大师姐郁结香、二师兄韩飞雨、三师姐凌青瑶、四师兄范良、五师兄尹林,六师姐万青、七师姐藏黎、八师兄……” “等等,藏黎是你师姐?”月泽身后的紫灵出声问道。 “你认识我师姐。” 辛枝眼睛一亮,像打了鸡血冲上前来。 月泽伸手一挡,拉着紫灵退了一步。 辛枝见状,也不靠近,睁着一双泪眼汪汪大眼睛看着紫灵,着急问道:“你知道我师姐在哪吗?” 紫灵的脸上已然结了冰,冷眼看着辛枝。 她刚被藏黎所伤,现在面对她的师弟,紫灵是拿不出一点好脸色。 辛枝见她眼神不善,瞬间脸色一变,随即朝后一跃,拉开距离。他将身上斗篷一扯,露出里面杏黄色衣袍和背后的剑匣,一手掐诀,剑匣中立刻飞出三柄飞剑,悬在他头上和两侧。 “你们是我师姐的敌人?” 辛枝目光警惕,严阵以待,好似只要他们说一个适合‘是’字,立马指挥飞剑杀了他们。 “不是,你师姐在阳城,你现在去可以帮他们收尸。”月泽道。 少年闻言明显一愣。 他不知道月泽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那他师姐的处境危矣! “阳城往哪走?”少年连忙问道。 “往东。” “多谢!” 辛枝扫了他们一眼,迅速御剑而去。 “你……我救你,你怎么还能帮他们?” “我叫月泽。” 月泽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掌中灵力流转,待他拿下手时,里面是一张艳丽而又无比熟悉的脸。 看见熟悉的面孔,紫灵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你叫紫灵,我们从小长大。三个月前,妖族入侵月河,留守月河的族人几乎全数阵亡,只有七十三人逃出。” 月泽的声音很轻,如空中的雾轻飘飘的,可话里的内容却十分沉重,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若此时有人抬头,定能看见月泽眼底的悲伤如雾一般浓稠。 可唯一的灵,双手捂着头,神色痛苦。 紫灵的脑袋一阵疼过一阵,脑海中无数画面回放,有她独自飘舞的画面,也有她跟在小小少年身边的画面,最终停留在脑海中的画面是满天的血色以及无数的尸骸。 泪,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紫灵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月泽无声叹了一声,蹲下身,将她抱在怀中。 突然,紫灵猛地推开月泽,趴在在地上干呕。 想到和青蟒在一起的这些时日,紫灵只感觉心中塞了一只老鼠,恶心的想吐。 忽然,她似想起什么,回身跪坐在月泽身前,紧张的伸手摸着月泽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阿泽,你的腿,你的腿……” 月泽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 “阿泽。” 紫灵仰着头看着,眸光流转,水光潋滟。 “这里不安全,我们先离开。”月泽拉着她起身。 紫灵点点头,两人寻了个方向离开。 可他好像霉运缠身,走到哪倒霉到哪。 这不,他们刚走到一处未知名的山林,就看见先前在阳城中的那几个修灵者。 此时,那几人一身狼狈,衣衫上尽是血渍,身后还有一股熟悉的妖力追赶。 月泽和紫灵见状也只能调转个方向跑。 谁知,那些人紧跟在他们身后,青蟒又发现他们,加快速度追来,不时还指挥赤血珠攻击月泽。 月泽灵脉刚解,体内灵力不济,无法御物而行,便由紫灵带着飞,而他则将月迟霄给他的符纸,看情况撒出去,阻挡青蟒的攻击。然而,藏黎跟在他们后面也受到些许波及。 就这样,他们、藏黎等人和青蟒妖族三帮人马,你追我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界。 这里芦苇蒲草成方连片,荷叶莲花婆娑摇曳,亭亭玉立,白鹤野鸭争相觅食,筑巢栖息。 他们的到来惊起一地飞禽。 突然,三个金衣人从天而降,隔在月泽、藏黎、青蟒三帮人马之间,阻挡他们互相攻击。 月泽扫了他们一眼,发现三人都是地阶八段的修为。 他们其中一人朝他们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各位,此处是妄城地带,人妖灵皆不可在此地斗殴。” 妄城。 月泽听了这话,眉头微微蹙起。 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妄城是诡市入口,诡市是以买卖为主的一个地方,在这里,你想要的皆可出价。但诡市有很严格的规矩,诡市的规矩是你在外面如何,他不管,但你踏进诡市地带,就得守他的规矩。 其中一条规矩就是在诡市内不许斗殴。 这个青蟒显然是不了解诡市的规矩,直接出手,指挥赤血珠攻击金衣人。 那个金衣人连手都未抬,只一个眼神,那些攻向他的赤血珠瞬间爆炸。 显然,他的实力远超青蟒。 他缓缓抬眸看向青蟒,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汹涌而出,青蟒似被重击,瞬间倒飞出去,猛地砸在水中。待他狼狈的从水中挣扎着爬起来后,望向金衣人的眼中带上了恐惧与忌惮。 另一边,为首的藏黎似乎很熟悉这里,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丢给靠近她一点的金衣人,就带着从余界的人往里走去。 月泽记得,入诡市需要上交一些玄阶及以上的东西给他们兑换身份和面具。 他的灵识沉入星月镯,从中挑出两个玄阶上等的防御阵盘交给金衣人。 金衣人掂量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两块令牌和两副面具递给他们。 月泽接过面具带着灵儿跟上藏黎等人。 “夫人!”青蟒喊道。 他虽然想要回紫灵,但他又忌惮金衣人的实力不敢越界。 紫灵脚步微顿,又继续跟上月泽。 第149章 妄城 妄城建在湖心的岛屿上,四面环水,与世隔绝,若想进入只能坐船。 月泽和紫灵先后上了停在岸边的一艘大船。 大船上人声鼎沸,有歌者吟唱,舞者曼舞,游人叫好,热闹非凡。 藏黎几人已经融入人群,不知所踪。 船上的侍女引着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三楼的一处房间。 “公子、小姐,到了。” 说完,她将一块玉牌交给他们。 接着,她又提醒道:“此处与人间不同,城中买卖皆以含有灵力的灵珠为主,二位有需要可在二楼当铺典当物品换取灵珠。” “多谢姑娘提醒。” 月泽向她抱拳行礼,以表感谢。 侍女大方的一笑,对他们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月泽把玉牌放在门上,只见门上亮起一道阵法,随后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一人一灵先后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套房,房间内干净整洁,桌上摆着一本小册子。 他拿起册子一看,里面的内容是介绍妄城以及诡市的入口兰街。 月泽先将房间内检查一遍,又激活一个防御型阵盘保护房子。 等他弄完一切时,发现紫灵坐在客厅发呆。 看的出来她心情很低落,似乎还没有从月河一事中缓过神来。 月泽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灵儿,我要出去一趟,换些灵珠。你要和我去,还是呆在屋里。” “我想静一静。” 紫灵扬起头,对月泽浅浅一笑,只是眼中哀愁怎么也掩不住。 “好。” “你小心一点。”紫灵叮嘱道。 “嗯。” 月泽点点头,取了玉牌,走了出去。 刚出门,迎面就走过一群喝醉酒的人,他们走得摇摇晃晃,险些就撞了上来。还好月泽闪的快,没被撞到。 他绕过众人,直接来到两楼的当铺,用几个阵图换了一堆灵珠。 月泽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向门外走去,脑海中却在计算每枚灵珠的价值。 他一块玄阶下品的防御阵图,在外面可换得人族黄金二百两,在这里却只值五百枚灵珠。 相当于,这里的一枚灵珠等于外面的四两白银。 月泽看了一眼灵珠的品质,只觉得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他修为恢复,便带着灵儿离去。 说到灵儿,她刚恢复记忆,现在心情估计不太好,怕是吃不了太多东西,中午就买些清淡的食物回去,晚上再带她去妄城吃。 月泽想着就下到一楼的酒楼,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点了些清淡的菜后,就坐在窗边看向外面的湖面。 此时大船还没有起航,还有零零碎碎的人或妖上来。 虽然厌恶,但他不得不忍住。 现在他的实力太弱了,一个玄阶的小妖,他都不是对手,现在最主要的是赶紧恢复修为回去。 也不知道,他失踪的这几日,军中怎么样了……乔姐怎么样了。 月泽垂下眼眸,眼中尽是愧疚、无措,因他,害的族人和月云若惨死,害的乔姐失去夫君,这以后,他该怎么面对她。 突然,人群中一阵嘈杂,突然一道身影倒飞过来。 月泽迅速闪身,融入人群。 他现在不知怎么搞的,霉得很,不仅害人还害己。 那么大的军营,防备那么严,居然都被竹笑潜进去把他掳走。之后,又是遇到妖怪,又是遇到妖怪,这些时日,他的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 现在好不容易能暂时安定一点,月泽绝对不会自惹麻烦。 但似乎,他闪的有些慢。 落在他桌上的银红色衣衫男子眼神微微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飞身向楼梯口的碧绿衣衫的男子而去。 一拳轰出,磅礴灵力携带着雷光呼啸而出,洞穿虚空。 与此同时,楼梯口的男子右脚往右跨半步,双腿屈膝,灵力汇于手掌,双臂像是打太极一般在空中画圆,手掌划过之处,有绿色的灵力在空中变成一个圈,像是水滴落湖面时的点点波纹发出柔和的绿光。 月泽扫了一眼,默默退出人群。 敢在船上打架,还不被人阻止,他们的身份、地位不会低到哪去。这样的人暂时还是不要牵扯为好。 月泽绕过用来作隔断的高大屏风,来到另一侧。 或许是因为外面热闹,这边只零散的坐着几人,还空着许多位置,月泽寻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酒楼的小二提来一个食盒找了过来,“公子,您的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就当月泽准备接过时,突然一条红线捆住食盒,直接抢走小二手中的食盒 月泽顺着食盒消失的方向抬头望去,随即微微皱起眉头。 抢他食盒之人,正是先前落在他桌子上的银红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慵懒的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栏上放着月泽的食盒,手中红线未挽,凌乱的缠在指间。 他垂着头,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又讳莫如深,盯着他打量。 “这位公子,这份饭菜你既然喜欢,便送你了,小二哥,麻烦再给我重新准备一份。” 月泽不想惹麻烦,对男子点点头,吩咐小二帮他重新准备一份后,便转身离开。 不料这人直接楼上跳下来,绕到月泽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同时阻止店小二,笑道:“不必了,阳某不夺人所爱,这份餐食还是还给公子。” 男子彬彬有礼将食盒递给月泽。 他如此有礼 只因他们戴的那个面具上设有阵法,可以改变容貌,同时还能掩盖修为。 他不知月泽真实实力,心有担忧,就怕不小心惹到不该惹到的人。 “多谢。” 月泽接过食盒,道了一声,匆匆离开。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好,若继续接触下去,他暂得的安宁就要被打破。 看着月泽离开的背影,男子嘴角微微一勾,玩味的笑了,只是这笑容并不达眼底,眸底隐隐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在这个船上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忽略呢,这感觉,恩,新鲜却让人不爽。 月泽不知他所想,在路上又买了一些吃食。 回到房间,月泽直接把食盒里的饭菜往湖中倒去,饭菜都是些清淡的,不时就有鱼儿浮上来,将它们吃了。 经过他人的手,这份餐食难保干净。 以他现在的体质,万事小心为上。 两人简单的吃完后,紫灵先去休息,月泽盘膝坐在客厅中,服了几枚清和丹恢复伤势,又从星月镯中取出换来的灵珠。 这些灵珠里,他特地换了几颗上品的水属性灵珠,正好和他属性相同,适合他恢复修为。 月泽施法调出灵珠内的灵力,将其炼化,纳入灵海。 现在恢复修为才是重中之重。 第150章 初入妄城 妄城。 这一修炼,就到了黄昏落幕。 大船缓缓靠岸,嘈杂的人声吵醒正在修炼的月泽。他从修炼中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还是不够,这些灵珠蕴含的灵力太少,根本无法满足月泽修炼需要。 到现在为止,他把所有水属性的灵珠吸收完,他的修为也只恢复了一些,到了黄阶十二段,连玄阶都没有突破。 突然,门外响来敲门声打断月泽思绪。紧接着,门外又传来一道清脆女声,“公子,船靠岸了。” 正好,妄城到了,他去城中寻寻,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修炼的天材地宝。 “好的,我知道了。”月泽回道。 待得到月泽回应后,门外再次恢复安静。 紫灵也听到侍女的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不同阳城的紫衣艳丽,这身紫衣浅上不少,发上也取下各种金饰,只留一支紫玉簪和些许珠花,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月泽见状,也去内室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衫。 他的衣服以月白色为主,其次是各种蓝色,也有宣凌允送他的衣服,但颜色总是五颜六色的。 用宣凌允话来说,这种颜色很适合阿泽。 他们换了一身衣服和面容出去,站在妄城城门前。 妄城并不如想象中的高大,只是普通的一个小城的城门大小,城墙上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士兵巡逻,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逸。 他们穿过结界时,又换了一张面容,都是普通到丢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 此时,天色已晚,城中却反常的热闹。大街上摆着各色摊子,各种买家在各色摊前流连。 然而,这连诡市的外市都算不上,摊上摆着的都是一些新奇、低阶的玩意。如果有人运气好,也是会在这里淘到一些好东西。 但,月泽所需的东西通常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带着紫灵径直往诡市的入口兰街走去。 街道上人潮涌动,人挤着人,为避免人流冲散,月泽伸手拉着紫灵的手穿梭在拥挤的人流中。 不过多时,他们便来到一座名为兰街的桥,桥上设有空间阵法,有人走过便瞬间消失在桥上。 他们对视一眼也走了上去。 周身环境逆转,刹那间,他们来到桥的另一面。 在桥的尽头,两个手握长戟、戴着纯白色面具的护卫守在那里,在他们身后支着一张小桌,小桌周围点着许多灯笼,桌后坐着一个和他们同样装扮的人。 在他们之后,是一方断台,断台之外夜空如洗,明月高悬。 月泽心中暗自警觉,带着紫灵停在小桌前。 “尊敬的客人,欢迎来到诡市。”那坐着之人话音一顿,又恭敬道:“此往诡市需付二十枚灵珠舟费。” 月泽没说什么,直接递了二十枚灵珠给他。 那人接过灵珠直接放进桌上的小匣子中,指尖一动,一盏灯笼自身后飘落在桌上。他拿起桌上的一本小册子连同取下的灯笼一并递给月泽。 “公子持灯而行即可,脚下自有小舟浮现。然,诡市规则还望遵守。” 那人恭敬说道,然后伸手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月泽提灯而行,走到断台之处,台下自动浮起一艘小船,船上支着一根灯柱。两人上了船,将灯笼挂在灯柱上,小船缓慢向下驶去。 断台之下,雾气缭绕,漆黑如墨,唯有船上一点灯火照亮方圆一丈内。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小船停在一处平台。两人走下小船,站在平台上,抬眸四扫。 不远处便是诡市的入口,一条长街通往诡市深处,街道两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武器丹药阵法符箓……琳琅满目。 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买卖双方讨教还价着、小孩嬉闹着,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为这热闹的街市添了一分独特的烟火气。 平台下,一个小男孩看着他们若有所思,随即上前,双手拜道:“小子山梧,拜见公子、小姐。小子自小生在诡市,对里面十分了解,两位公子、小姐,可需要引路,小子不贵,十枚灵珠即可。” 月泽扫了他一眼,递给他十枚灵珠,“客栈,带路。” “好的。” 山梧瞬间笑了起来,带着他们往城中走去,但并没有带他们往热闹的街市上走去,而是带着他们在巷子中穿梭。 看着越来越破败的街道,月泽心中起了怀疑,他们好像被坑了,但他并未出声,这小孩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坏人。 紫灵也察觉到,有些担心的望向他。 他给了紫灵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跟在山梧的后面,又穿过几个巷子后,他们来到一个偏僻却又不是那么破败的小院前。 山梧上前敲响了院门,朝里面喊道:“兰姐姐,快开门,有客人来了。” 闻声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看见门外的月泽和紫灵,害怕的将身子缩在门后,小声点:“小梧哥哥,兰姐姐在梳妆,没空。” “哦,好。” 他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随后对着月泽和紫灵道:“公子、小姐里面请,这里看起来虽然简洁了一点,屋内的设施一应俱全。” 月泽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足够偏,见得人也少,麻烦也会少一些。 随即,月泽问道:“这里一夜多少灵珠?” 知道月泽要住后,山梧高兴不已,连忙报价,“不贵,就二十……” “只要五枚灵珠即可。” 山梧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打断。女子站在门边,对月泽和紫灵笑笑,随后又横了一眼山梧。 “小女子水兰,是这里掌柜,见过二位,二位请随我来。” 女子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推开相邻的两间房子,屋内干净整洁,像似时时有人打扫过。 “楼下有人,屋内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他们一声,稍后,他们会来补上。”女子道。 “多谢。”月泽道。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下走去。 不时,就听见院中传来女子的训斥声,“山梧,你怎么老是不听我的话,不许骗人知道吗?这里的人我们惹不起。” “兰姐姐,我知道错了。”山梧低着头认错。 看着少年乖乖低头认错的可怜模样,水兰心中怎么也生不起火,缓了口气道:“最近外面乱的很,你和铃铛好好待在家里,不许到处乱跑,知道不?” “知道了!”山梧爽快答应。 得到他的答应,女子又回到屋内。 第151章 妄城旧闻 月泽先去了紫灵的屋子,检查了一遍,又设下防御阵法,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山梧显然是记吃不记打的人,刚刚被水兰训斥过,这又偷偷摸到月泽的门边敲了敲门。 “公子,需要消息吗?我这有诡市最全的消息,只是价格有些贵,一枚灵珠。” 山梧笑得一脸谄媚。 月泽淡淡地扫了少年一眼。 这是把自己当摇钱树吗?不过,他确实需要了解一下诡市的情况,便遂了少年的愿。 “给我介绍一下诡市。” 月泽丢了一枚灵珠给山梧。 “好勒!” 少年接住灵珠,满眼笑容,他也不客气,直接越过月泽坐到桌边,脆声说道:“要说诡市,就不得提到创造诡市的三位大人。传闻三千年前,天生异象,天元大人、地伊大人、阳巡大人从天而降,落入云泽。他们自称残仙,花百年时间,集三族之力在云泽下建造诡市,后居于里市。” “诡市分为外中里三市,外市就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贫民居住的地方,中市是诡市中最为繁华的地带,有诡市中最大的拍卖行天行阁、最大的情报楼千机楼、最大的酒楼醉月楼、最大的……里市是诡市中最安全的地带,里面住着的多是些残仙。” 一段话里,山梧留了许多勾子,只等月泽开口询问。 “残仙。” 月泽又丢了一颗灵珠给他。 “相传,三位大人是天上神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掉落人间,后来一直不能重返天上。这三千年间,他们创建诡市就是为了搜寻天地灵宝,找到重回天上的方法。” 伴随着山梧的声音,月泽抿了抿微薄的双唇,眸光微沉,暗自思索起来。 这些字眼让他倍感熟悉,三千年、残仙、神族还有族中封印过的朱雀,这一切好像都有一条线将所有事件连接起来。 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神族流落人间,朱雀被封在宗祠。或许,他需要去这三大家一探究竟。 月泽敛了思绪,又丢了一枚灵珠给山梧,继续问道:“最近呢?有什么大事。” 山梧连忙伸手接住,笑得一脸谄媚,“你这算问对人了。要说有什么大事,怕是只有天行阁的拍卖会。说来赶巧,你二位来得可真是时候,今夜戌时天行阁正好有一个拍卖会,你要感兴趣,可以去看看,里面灵丹妙药,各种灵器,应有尽有。” “不过,拍卖行的东西分三六九等,你要是想要好东西,得等到三日后的年拍。听说,这次年拍上会有灵宝出现。”山梧凑到月泽耳边,悄咪咪的来了一句,随即又坐回去,叹息了一声,“可惜,三日后的拍卖会要令牌才能入。” 山梧笑意盈盈地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灵珠,语气不确定道:“这令牌?” 月泽秒懂, 又丢了一枚灵珠给他。 “这令牌只给天行阁的高级用户,你一个新人没有。”山梧随口甩了他一句。 “你这是……坑我灵珠。” 月泽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身子往后一靠,连声音都变得有点低哑。 闻言,山梧立刻将手里的灵珠往怀里一揣,一脸防备的看着月泽。 “那有!我回答你问题了的。”山梧反驳道。 “用无用的结果,换我灵珠,不就是坑吗?你这样,就不怕我给楼下的水兰姑娘说一声吗?” 月泽垂着眼,胳膊肘抵着椅子扶手,玉竹般纤长的指搭在腿上,指尖轻轻敲两下。 山梧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变了一副表情,一脸讨好地道:“哎~别别别,也不是不能进去,你只要找到有令牌的人就可以了,每块令牌可以允许三人进去。” “就这?” 月泽轻轻地抬起眼帘,浅浅的扫了山梧一眼。 “你、你、你还想问什么?” 山梧瞬间慌了,一脸紧张的看着月泽,就怕他下楼去告诉水兰。 “诡市有空房子租吗?”月泽问道。 他之后做的事有些危险,留在这里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一不小心还会害了他们性命。 不如早早租一个院子,和他们断得干净,哪怕日后查到这里,他也不过是这里曾经的一个房客。 “啊?这个,这个有,你去中市的经界所,会有人带你看房。不过提醒一句,诡市的房价十分昂贵。”山梧道。 “赏你!” 月泽又扔了三枚灵珠给山梧,然后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你该走了。” “多谢公子。” 山梧接住珠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连连道谢,出去时,还小心的把门合上。 待他走后,月泽靠在椅子上,骨节明晰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垂着眼皮,像是思考着什么。 月泽在想如何才能进入里市,一探究竟。 首先要知道的诡市地形图和防护图,了解清楚各处路段人流情况和诡市中各处实力布置情况,知道这些情况后,月泽就好布置潜入路线及撤退路线。 这两点是月泽现在最需要也最难获得的地方。 或许,明日可以通过看房,可以了解一二。 其次,是实力问题。 诡市连守门的都是地阶八段的修为,那其他地方看守者的修为怕是只高不低,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完全不够看,去了只能是送死的份。 当务之急,是赶紧提高修为,保住小命。 月泽想起山梧提及的拍卖会,或许可以在里面找到一些能恢复修为的丹药。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外面彩云散去,不知不觉竟然到酉时三刻。 再过一刻钟就是天行阁的拍卖会,不妨现在就去看看。 月泽缓缓起身,走到紫灵的房间门口,抬手请轻敲房门,询问道:“灵儿,我准备出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片刻之后,眼前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紫灵轻轻应了一声,“要。” 两人结伴而行。 一路走来,月泽看着热闹的街市,不由想到军中清苦的生活,心中难免惆怅。不过转念一想,此地物资丰盈,何不妨收购大量粮草以为军用。 只是此时时间已晚,他的打算只能放在明日。 第152章 天行阁 天行阁。 他们来得比较晚,没找到什么好的位置,随便挑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下。然后,抬头朝拍卖会台上看去。 当目光触及台上的橙色衣衫的女子时,两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个女子竟然是客栈掌柜水兰。 此时,水兰已经介绍完规则,准备开拍商品。 “本次第一件拍卖物品——留风扇——玄阶下品灵器,起拍价一百枚灵珠,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十枚灵珠。留风扇竞拍开始。”水兰笑着说道。 “我出两百颗!” “我三百!” “五百!” 看着人群中叫价声此起彼伏,月泽眼中流露一丝好奇,他和紫灵都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这里面买卖的方式让他们感到新奇。 “一千。” 悦耳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月泽下意识的朝着那人看去。 那女子背对着月泽,看不到面容。 “一千枚灵珠一次。” “一千枚灵珠两次。” 水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见无人喊价,高声道:“一千枚灵珠三次。恭喜这位小姐获得玄阶下品灵器留风扇。” “第二件竞品——赤枫丹——玄阶上品——起拍价一千枚灵珠,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枚灵珠。赤枫丹竞拍开始” “一千一百枚灵珠。” “一千三。” “一千四。” “两千。” “三千。” 相对于第一件竞品的冷清,第二件竞品完全将会场的气氛点燃起来。 看着下面激情四射的人们,月泽有些不懂,玄阶上品的赤枫丹也不是很稀有,为什么他们像是没见过似的,一直往上加价,现在的价钱完全超过他本身的价值。 月泽想到他星月镯中的赤枫丹,品质比这个还要好,若是卖了必定比这些还要值钱。 那三日后的拍卖会? 月泽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他既然不能以买家的身份进入,不妨以卖家的身份进入。 想到这里,月泽凑到紫灵身边小声说道:“灵儿,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好。” 灵儿头也不回应道,她大半注意力都被台上吸引。 月泽见状也无奈,但看她心情变好,他还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他从星月镯中取出装有灵珠的储物袋递给紫灵,嘱咐道:“这里有些灵珠,看到喜欢的就买,如果灵珠不够,等我回来付。” “谢谢阿泽。” 紫灵回头看了月泽一眼,对他展唇一笑。 月泽只是微微点头,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月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与面容,又戴了一个纯白色的面具。 他直接来到柜台,对着里面的侍女道:“你好,我想拍卖一些东西。” “公子你好,请随我来!” 侍女微笑着引着他来到天行阁的后台。 刚到后台就有一名身材姣好的女子走上前来,热情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些什么东西想要拍卖?” “十颗地阶下品清和丹、三颗地阶下品洗髓丹和一卷地阶下品杀阵三河阵。” 月泽将自己说的东西从星月镯中取了出来,摆放在身侧桌子上。 女子看到月泽摆出了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人绝对是大家族之人,否则,光是地阶下品的清和丹在天行阁也是万珠难求,而他却一下拿这么多的地阶丹药和灵阵出来。 “公子这些丹药和灵阵图可有定价。” “底价你们看着定,卖的钱我要八成就好。” “好的,我们这边清楚了。” “我有个问题,方便请教一下。” “公子请说。” “拍卖物品卖家可以进会场吗?” “自然可以,我们给参与拍卖的卖家都准备了房间。” “这些东西,我希望三日后在拍卖会上拍卖。” “这……”女子有些为难。 她思索一下,对月泽道:“请稍等一下,我去请示阁主。” “好的。” 女子回了他一个微笑,转身往楼上走去。 屋内的侍女引他到一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个银红色衣衫的男子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身后跟着的除了刚刚上楼的那名女子外,还有一名碧绿衣衫的男子。 “就是你,要参加三日后的拍卖会。” 看着男子,月泽藏在面具后的眉毛皱了皱。他本不想和这个男子牵扯上关系,但谁知道他居然是天行阁的东家。 “是。”月泽起身回答道。 他的声音、衣服、面容都做了伪装,料这人也认不识他,等回去就换下这身皮,这人永远都不会认识他。 银红色衣衫的男子走到月泽身边,鼻翼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咦!是你啊!”银红色衣衫的男子道。 “抱歉,我并不认识你。” 闻言,月泽心下一惊,藏在面具下的眉头都要拧成‘川’字。 额!这人怎么认识他,他都换了几层皮。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此人会缠上他。 “我们见过,在船上,我抢过你的食盒。” 男子丝毫不介意他的恶行,直接公布于众。 “哦?是吗?” 月泽回答的模棱两可,显然是不想继续深究下去。 场面一时冷下。 他身旁的碧绿衣衫的男子,出声救场道:“别在意,他就是一个狗鼻子,闻到就记住了。” 气味! 大意了。 月泽在心中暗自沮丧。 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小疏忽,竟然让人家找到自己。 “你身上的气味很好闻,用的是什么香粉,可以告诉我吗?”红衣男子问道。 “这你得去问我哥,他调的香。” 月泽没说谎,他身上的香除了月槐花的冷香外,就是宣凌允自调的萱梨香,他们经常在一起,身上难免染上对方的味道。 月泽忽然一计上头来,开口问道:“你是见过我兄长?” 他果断的把关系推到宣凌允身上去,只要银红色衣衫的男子以为他见过的是宣凌允,他们就不认识。 “啊?你兄长吗?可能吧!” 男子有些犹豫,如果真如月泽所讲,调香的是他兄长,那日见到的人就极有可能是他兄长。 可世界上真有两个人的香味如此接近吗? 阳禹表示,他保持怀疑态度。 “你是要参加三日后的拍卖会。”阳禹问道。 “对。”月泽点点头。 “我可以许你来,但有个条件。” “你说。” “带你哥来,我想见见他。” 闻言,月泽选择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问题其实难不倒月泽,这人想要的无非是一个与他气味相近的人,是不是宣凌允有何区别。 但他还是假装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可以。” “好,一言为定。” 男子也是爽快之人,得到月泽的答应后,直接递给了月泽一块玉牌。 “告辞。”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月泽果断离场。 看着月泽离去的背影,阳禹突然恼怒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都忘了问他名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阳禹侧目看去,就见碧绿衣衫的男子面带微笑,缓缓开口说道:“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带人来?” “当然会。”阳禹笑道,一脸自信。 三日后的拍卖会,天阶灵宝,谁不想来分一杯羹。 他微微侧目,见男子不信,笑道:“你不信?打个赌。” “好。”男子道。 第153章 看房 月泽离开天行阁后,又换回先前的一身皮,重新回到拍卖会现场。 这时,场中正在拍卖一把玄阶上品的琴。 他看了一眼,随后坐在紫灵身边。 紫灵看着台上的琴蠢蠢欲动,但看着手中的储物袋又有些犹豫。她手中还握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头。 此时那把琴,已经叫价到一万五千枚灵珠。 “两万枚灵珠。” 月泽抬了抬手。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月泽身上。 拍卖台上,水兰扫视底下众人,喊道:“两万枚灵珠,还有没有更高的价。” 有些人虽然想要,但一想到现在只拍了一半,后面还有更高品质的东西,随即忍了忍,不再加价。 “恭喜这位公子获得玄阶上品灵器绿鸢琴。” 旁边的紫灵却面带难色,拉了拉月泽的衣袖道:“阿泽,我们……” “没事,我来处理就好。” 月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跟随侍女去了后台,再回来时,他手中抱着一个长木盒。 他把木盒递给紫灵,“打开看看,喜欢不?” 紫灵满含期待的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正是绿鸢琴。 她抱着琴,爱不释手,上扬的唇角显示她的好心情。 她回眸向月泽一笑,“阿泽,谢谢,我很喜欢。” 这琴,本是见她喜欢才买的。况且,依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何谈谢。 月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 紫灵笑着点点头,将绿鸢琴收起,与月泽结伴而出。 感受到身后异样的眼光,月泽的眸光沉了沉。 “阿泽。” 紫灵也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脸色顿时冷了下去,眼中带了杀意。 “别声张,我们去有福客栈。” 月泽压低声音说,随即拉着紫灵的手去了诡市最大的客栈有福客栈,要了一间套房。 现在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诡市规矩是不许打架斗殴杀人,但用点手段取点东西,诡市是不会管的。 现在回去,无疑是将自己送上门,还一不小心就让那个小院的人染上麻烦。选择诡市最大的客栈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房间内,月泽站在窗边,开了一个缝往外面看去。 街道上依旧热闹,人来人往。先前落在他们身后的视线,也随着他们进入有福客栈消失。 月泽放下窗户,坐到紫灵身边,“在客栈中,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阿泽,对不起。”紫灵道歉道。 她意识到今天在拍卖会上露富,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心术不正,怪不到你。”月泽安慰道。 这些人无怪乎是看他们是新人,在诡市没有背景,才敢这样放肆。 两人简单的吃了一点。 月泽传来一道灵信给先前那个客栈的人,灵信中附有十枚灵珠。 之后,月泽摆下聚灵阵就进入修炼 翌日。 修炼一宿,月泽长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 他刚炼化了几颗赤枫丹的药力,体内灵力恢复了大半,已经达到了玄阶六段。 再给他几日的时间,他就能达到巅峰时期。 过了一会儿,月泽起身梳洗,喊了同屋的紫灵一起下楼用膳。 吃完后,他们直奔经界所。 同时,月泽用灵珠里的灵力注入傀儡符,唤醒傀儡,让他去千机阁探查情报。 中市,经界所。 经界所门前一片冷清,与中市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他们刚站立不久,屋内立马有一名女子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前。她朝月泽和紫灵福了福身,道:“小女子经界所清洛,见过公子、小姐,请问两位是要买房子吗?” “嗯,我要一套安静、安全又方便的院子。” “我手中正好有几套,只是不知公子预算?” “预算?我想先了解下各市的房屋价格情况。” 清洛脸上的笑意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伸手将他们往屋内请,道:“可以,两位请里面坐。” 月泽轻点下颌,与紫灵走了进去,目光在屋内四处打量。 经界所屋内装饰古朴典雅,几张桌子、几把椅子。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之中摆着圆形大石桌,上面山水湖泊、亭台楼阁、八街九陌,共同组成了现在的诡市。 在这里,月泽清楚的看见诡市内的地形分布,诡市中里市占地面积最大,各色庭院遍布,其次是外市,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建筑。在两者的挤占下,中市只能苟延残喘,被他们硬生生挤成一条狭长的带子。 “诡市共分外里、中、外三市,房屋售价从里到外依次递减,不过有些房屋因为地理位置、交通位置、环境等等因素,会比同一市的贵一些。” “外市平均房价大部分在二十万灵珠以内,就比如这套。” 清洛伸手指了指外市中靠近中市的一套房子,道:“这套房子,靠近中市,但与中市主要街道离的较远,价格会比较便宜一点,要十万灵珠。” “往东,过几个街道就是诡市的主要街道行街,这附近的房子要比外市的其他房子贵一些,要十九万左右。”清洛又伸手指了指行街附近的房屋。 “中市,大部分都是商业街,买卖各种东西。这里的房子只出租,不售卖。” “里市,倒有一些房子出售,但位置都不太好,价格也是也是外市的几倍。” “里市,那里的房子让我看下位置。” “好。” 清洛抬手从石桌上拂过,最靠近里面的里市的上空浮现了七八栋建筑。 月泽望着半空中的房子仔细斟酌,最终选了三座不相邻的小院,对着清洛道:“这三座小院,麻烦带我们去看一下。” 这三座房子刚好成个三角,走完这三点,就能大致了解里市内的内部情况。 “可以,两位稍等一下,我去安排。”清洛说完,往后院走去。 “阿泽,你不会真要买一座房子吧!” 待清落离开,紫灵也在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她以为他们只是出来逛一下,哪成想,月泽是来买房子。 “先看看,如果适合买一座,以后再来也方便。”月泽道。 他的计划暂时不太方便告诉紫灵。 第154章 参加拍卖 同一时间,千机阁门前。 月泽傀儡站在千机阁前,抬头望着楼上的一块牌匾。 “千机阁。” 三个朱红大字落在金色的牌匾之上,虽历尽岁月洗磨,可苍劲大字一笔一划依然如刀似剑,纵然此时,都能感受到作者的熊烈刚硬的心性。 牌匾两边立着两根直通楼上的红柱,朱红色柱子上红金漆龙飞凤舞的写了两句诗句:水清石见君所知,此乃吾家秘密事。 月泽傀儡收回视线,抬步走了进去。 里面有人迎他去了一间房间,交了一块有点瑕疵的玉板和一支玉笔给他,道:“此物名为‘织网’,你有什么想要问的问题,就用笔写在上面,然后他就会浮现许多消息,每个回答后面都有标价,你想知道就将相应的灵珠放在这个黑色的小框框上。” 说着,那人在玉板上写下‘千机阁’三字,玉板上立马浮现一连串的消息,每条消息后面都有定价,不过每条消息的定价有高低不同。 介绍完这些,那人道了一句告辞,退了出去。 月泽那笔直接写了诡市两字,立马浮现一连串的消息。 比如,诡市:震惊!一只鸡引发的血案。一枚灵珠。 月泽傀儡给了一枚灵珠,好奇的点进去,结果却是张三偷了李四家鸡,在杀鸡的时候,被李四找到,那只鸡刚被割喉,还没死透,到处飞,弄得他们身上都是血。然后被诡市的执法者发现,以为他们打架互殴,直接拉回府衙。 看完这段消息,月泽傀儡深深的皱起了眉。 他现在遇到一个超级大的麻烦——筛选正确有用的信息。 现在的他去找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像在大海里捞针——枉费心机。 月泽傀儡提笔在玉板上又写了‘诡市地形图’几个字。 玉板上又跳出一连串消息,月泽一路往下划,边划边看了几个,大多数都是介绍诡市的风景,那里好玩那里好看,真正说到诡市地形图的只有寥寥几个,而这几个里面大部分内容都不全。 他将这些内容拼凑在一起,才得了诡市地形图的大概。 月泽傀儡又继续在玉板上写下自己的问题,慢慢的一个个找。 直到中午,月泽那边的房子都看完了,月泽傀儡还在收集消息。 有福客栈门前,清洛、月泽、紫灵先后下了马车。 “清洛姑娘,我还需要考虑一下,等我考虑清楚再联系你。”月泽道 “好的,公子和小姐考虑清楚可以随时来经界所找我。” “今天辛苦了!” 月泽递了一个储物袋给她,清洛接过,灵识沉入其中,脸上的笑更真实几分。 “职责所在。”她顿了一下,道:“时间不早了,两位先休息,我先告辞了。” 紫灵和月泽点点头。 清洛朝他们福了福身,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走远。 回来后,月泽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桌上,提笔写着自己收集的消息。 看着自己写下的消息,月泽想到有福客栈人来人往,不方便他行事,决定搬离客栈,租个小院。 想到这里,月泽当天下午就又联系了清洛,在外市租了一个名为白云小院的地方。 之后,又换了一身衣服,去当铺当掉身上的大半阵盘,又附带当掉数幅地阶的阵图,获得一大堆灵珠。 接下来,月泽直接找到诡市粮铺米店的掌柜,由他们引荐,与幕后的各位老板商议,一举拿下几家余粮。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两日后的拍卖会。 天行阁,诡市中最大的拍卖会场,拍卖开始了,还未开始,人早已占满了所有的客座。 月泽换了一身棠棣色长衫,带着用他发丝利用特殊阵法制造的一身蓝衣的傀儡。 紫灵,月泽不想牵扯到她,就没有告诉她,让她在客栈中休息。 他们一到,就有人引他们去了三楼的房间。 早已候在二楼的阳禹,看见走进来的月泽和傀儡笑了,扭头对坐在一旁喝茶的男子,道:“我赢了,地音。” 名为地音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手丢了一枚白玉做的灵戒给他。 里市,上云。 月泽偷偷摸摸的潜伏在房梁上,小心翼翼地躲避前面走来的男子。 经过多日搜索寻找,月泽发现在里市有一处特殊的地方名为上云,由诡市最大的天、地、阳三大家族轮流看守,此次正好轮到天家。 上云中有一处大殿名为归,是天地阳三家的宗庙,里面供着诡市的创始人天元、地伊和阳巡三位。 相传,归中藏着一个秘密,除三家无人知晓。 知道这个之后,月泽就想着来看一看。虽然,偷闯人家的宗庙很不道德,但这里面或许藏着他想要的秘密。 正好今日是诡市最大的拍卖会,中市热闹的很,许多人都去参加了。 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来探一下。 可惜,他刚摸到归殿旁,就看见一个银白色衣衫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虔诚的跪在屋内的垫子上拜了拜,又上了香。 待做完这一切,男子起身离开。 月泽则在男子离开后,偷摸的进入归殿。 大殿内古朴庄严,地面由无数块黑色玉石堆砌拼凑而成,四周的墙壁上则由白色玉石铺就,白玉上刷了金漆,这些金漆有的连片,有的只有一点点。 大殿中有一座三丈宽,两丈长的供台,供台上摆着三尊高达五丈的雕塑,雕塑栩栩如生,宛若真人。中间那尊雕塑,头上的玉冠很奇怪像一个镂空的兽脸,两只大大的眼睛高于一切。 月泽上前,跪地一拜,口中念叨,“得罪了。” 若非情不得已,他也不想闯入别人的宗庙,叨扰他人先祖清净。 月泽拜完,起身四处查看,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房梁之上,天家现任族长天真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四处忙活的少年,薄凉的唇微扬,带着一丝笑意。 这小家伙还挺礼貌的,闯了别家宗庙,还知道要先拜拜。不过,闯了别人宗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一丝丝杀意在他眼睛里头翻涌。 而这抹杀意被月泽捕捉到,他眼神一变,见那人没有立刻动手,故作不知,蹲了下去检查地板,手中悄无声息的设了一个迷雾阵。 霎时,天真只觉得周身陷入一阵迷雾,顿时脸色阴沉下去。 他都没出手抓老鼠,老鼠反倒自己先动了手。 随即,周身灵力一荡,殿内瞬间清晰,灵识蔓延,须臾间覆盖整个上云。 他看到一道黑影飞快的向着上云外逃去。 天真微微一笑,身形瞬间消失,来到月泽所在之地。 快速离开的月泽却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身后传来的恐怖杀意告诉他,只要有丝毫的松懈,就会葬送在那人手中。 看着下面逃窜的月泽,天真冷笑一声,抬剑,劈下,目标是月泽。 后者只觉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脊骨直奔天灵盖。 月泽猛然间抬剑做出格挡姿势,两把剑顿时撞击在了起来。 “铛!” 强大的力量,当即让月泽觉得身体快要崩碎了一样,五脏六腑都受了伤,旋即一口鲜血吐出。 月泽一抹唇角,持剑攻来,一连刺出九剑,每一次的进攻威力都十分恐怖。 看似汹涌而又连绵不绝的进攻,在天真的眼中却是漏洞百出,他身形灵活的犹如鬼魅一样,让月泽连衣角都碰不到。 随后,一只手掌穿过重重的防御,猛然间按在月泽的胸膛上,骨头密集断裂的声音响起。 月泽却大喝一声 “爆!” 嘭的一声闷响从月泽体内传出,顿时,闪起一团强烈而又耀眼的月白色光芒。 天真身形一退,浮在半空,拧着眉看着底下的一切。 傀儡和无声的爆炸符。 显然这人十分谨慎,而且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那……宗庙! 天真眼神一变,身影瞬间消失。 第155章 暴露 上云,归殿。 月泽看着墙上的金漆,眼中布满困惑。 这座殿都被他彻彻底底的翻了一遍,里面没有设阵、没有暗室、也没有禁灵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好像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宗庙。 但直觉告诉他,一切都没有他看到的这般简单,有什么地方被他疏忽掉了。 下一刻,他脸色骤然一变,迅速闪身跳窗逃离,一道剑气擦着他而过。 “想逃?休想!” 天真持剑追上,道道剑气便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好快的反应速度! 天真在心中暗自惊讶,若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轻易躲过他的剑气。 但天真不知道,月泽光为了躲避他的剑气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若不是他的实力还没恢复过来,月泽也不会躲得这般狼狈。 月泽看准时机,甩出几道火雷符,刹那间,火光四射,暂时挡了天真一下,为月泽提供了一点点时间。 而这一点点时间,足够月泽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天真面色一冷,旋即追上去,一剑刺向月泽。 感受到身后骇人杀气,月泽暗叫一声不妙,连忙摆动身体避开。 噗嗤一声,虽然避开了致命死穴,但长剑依旧从他肩膀贯穿而过。 同时,一掌袭来。 月泽举掌相接,瞬间倒飞出去。 借着倒飞的力道,月泽急忙踩着轻一步后撤,向远处遁去。 随他而过,地上亮起一道道月白色的阵法。 这两日,他可不是闲着的。 他用了数张傀儡符,在诡市中埋了不少阵,就待今日。 阵法虽不高深,却能为他争取到一点时间,而这点时间足够他逃走。 天行阁。 “一万五千枚。” “两万枚。” “五万枚。” 拍卖会场热闹无比,月泽隐了气息身形,托着受伤的身子往三楼而去。 这里是他暂定的一个地点。 哪怕那个人追上来,天行阁这么大,人这么多,他一个一个的查,也能给月泽足够的时间改头换面。 可下一秒月泽就开心不起来了。 屋内,银红色衣衫的男子坐在窗边,面色稍显不虞,他面前的桌上躺着两张傀儡符 月泽见状,果断闪出房间。 他的计划断了一环。 突然,屋内飞射出数道红线,缠上月泽的手腕、腰肢,将他扯了进去。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月泽整个人被红线捆在椅子上。 对着的阳禹一脸‘友善’的看着他,开口问道:“这个公子,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你哥呢?” 若忽略阳禹语气中的冷意,阳禹的表现确实挺友善,都没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当阳禹视线落在月泽肩上,微微沉了沉,皱起了眉,“你受伤了。” “放开我!”月泽冷着脸喊道。 突然,拍卖会场响起一阵喧闹。 阳禹走到窗边低头看去,只见天真持剑进来,剑尖上还残留一丝血迹。 阳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变得极其难看,隽秀的双眉也揉成一团。 “你怎么惹到他了。”阳禹皱眉道。 你惹谁不好,非要惹这死古板干嘛?知不知道这死古板怼起人来是完全讲理的。 忽然,阳禹眼珠一转,凑到月泽身边笑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帮你躲开他,如何?” 月泽抬头望着他,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应有的诡谲,但结果令他失望。 阳禹的眼神清澈,绝不像有一丝作假。 果然是厉害人物,年纪轻轻,城府如此之深。 月泽不由在心中感叹,但为了暂时避免与银白衣衫的男子见面,月泽还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月泽。”他道。 “我叫阳禹,你要记得我。” 说完,阳禹直接将月泽打横抱起走到屏风之后,将他丢在装着水的浴池中,池面飘浮着许多红色的花瓣。 随后,阳禹也脱了衣服,走了进去泡着。 不多时,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谁啊?”阳禹靠在石壁上懒洋洋地道。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天真那张帅气的脸。 “咦!天真,你怎么来了,最近不是你守宗庙吗?”阳禹不解地问道。 “有人偷闯进宗庙,我追他而来,他在天行阁消失不见了。”天真皱着眉道。 听到这话,月泽神色紧张,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悄无声息的在水底布阵。 无论这人是包庇,还是把他供了出去,他都有时间去逃命。 阳禹听了天真的话,也是立马变了神色,直接从水中站起身来,身上水滴滑落。 “宗庙情况如何?里面东西有缺吗?”阳禹急忙问道。 “没有,我发现的早。但他狡猾的很,先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将我引开,又在沿路布下阵法阻我,要不然,我早抓住他了。” 说到月泽,天真也不由得有些恼怒,这人比他想象的狡猾。 “你先拿我的令牌去,全楼的人会助你,我换身衣服就来。” 阳禹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天真。 天真接过令牌,点点头,先行一步出去。 待天真出去后,阳禹一扯红线将月泽拉了出来,掐着他脖子,厉声问道:“说,你去宗庙做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能做什么,坏事呗!做好事能被人追杀。” 虽然月泽的处境很危险,但不妨他嫌弃的斜了阳禹一眼。 明知顾问,他要想说早说了,还等到现在? “你!” 阳禹猛地收紧手,面色极其不善。 月泽难受的皱了皱眉,但他的神思却在神游。 他的运气果然好霉,不是被掐脖子,就是被剑砍。好不容恢复了一些的伤,今天又白费了。 想到这里,月泽的肩隐隐作痛。 也不知道那人的剑是什么做的,刺出的伤口周围多了一圈绿色纹路,像树叶脉络一样蔓延。 见他这般模样,阳禹心中起了杀意,掐着月泽的手不断收紧。 看见他毫无变化的表情,阳禹心中厌烦,直接伸手往月泽脸上摸索而去,随后一掀,然后愣在当场。 而这一愣,完全给了月泽反杀的机会。水下阵法启动,将他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月泽捏着他的下颌,直接喂了一颗药丸。 “毒药。” 月泽毫不吝啬的告诉他。 看着阳禹的脸色变了变,月泽满意的挑了挑眉。 他推了阳禹一把,站起身来。 他身上的月白色衣衫已经被水浸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男人流畅的腰线和结实紧致的腰腹肌。 没有面具的遮挡,露出了他姣好艳丽的容颜,如雪的长发垂落在水面,蜿蜒曲折。俊朗的面容因被掐窒息而染上潮红,微寒的浅金色眼眸中,此时水雾迷蒙。 月泽拿过阳禹手中的面具,从水中走了出来,身上灵力微荡,衣服瞬间干了。 绕过屏风,将面具一带,周身气质就是一变。 月泽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两张傀儡符,注入一丝灵力,瞬间两个人出现。 他让其中一个悄悄悄悄摸摸的往外面走,引开其他人。后又让另一个,悄悄摸摸的藏入人群,要是上一个不小心暴露,他也可以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力。 做完这些,月泽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出来后,月泽果断的融入街道上的人群,在街道逛了一段时间,换了几身皮,他才敢回到白云小院。 想着阳禹已经见过了他的真面目,可能会拿他的画像通缉他。月泽提前给紫灵说了一些,通了气。 第156章 有人被抓 天行阁,三楼。 阳禹坐在桌边低着头发着呆,他身旁的天真冷着一张脸,唯独什么都不知道的地音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们。 他就不在了一会儿,天行阁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举行的拍卖会也往后推迟了三日。 他还被天行阁的人火急火燎的拉来给阳禹把脉。他还以为阳禹受了什么伤,结果只是中了点散灵散,三五个时辰就能好的事,非要他来。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说出来,你们这样让我怎么猜?” 地音心中也是无奈极了,摊上了这两个好友,他能怎么办? 还是天真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闷,道:“有人闯入宗庙,我追他到天行阁。他被禹藏在水池中,我被支出去。结果,他跑了,还给禹下了药。” 听天真讲完,地音只觉得自己的眉头跳了跳。他扫了扫阳禹一眼,见他还在发呆,心中顿时一阵怒意上来,伸手用扇子重重的敲了他一下。 阳禹抬头看向地音,两眼迷茫,眼中似说:你敲我干嘛? 看他这个样子,地音只觉得两眼一黑,他压下心中直往外冒的怒气,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让我该怎么说。” 这时,阳禹也回过神来,耳尖微红,不好意思地道:“我会抓他回来。” 第二天,千机阁上多了一条关于月泽的悬赏。上面说,找到他,或者提供线索,都可以得到丰富的奖励。 一时之间,月泽的画像满大街的飘。 大街上,有一人看到悬赏,眼神微变,揣了一张图像回了有福客栈。 有福客栈二楼的雅间中坐着三人。 他们正是沿路找来的月廖、月灵栖、月小昀,昨夜刚到诡市。 月英从外面回来,在门口顿了一下,警惕的扫了扫四周环境,确认安全,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将门关上,快步走到月廖三人身边,从袖中掏出月泽的画像,语气沉重地道:“阿廖,有点麻烦,阿泽被人悬赏了。” 闻言,月廖垂眸看着月泽的画像,眉梢可见的微微蹙起。 半月前,易黎突然来报,月泽被人掳走,族中派月云若带人出去寻找。不过一日,族中就收到月云若及其带出来寻找月泽的人全部阵亡的消息。 族中又命他带人出来寻找。他们在郡合城附近找了几日,依旧没有月泽的踪迹。 前日收到军中传来的消息,称月泽在诡市,他们特地寻来,却不曾想满城是悬赏月泽的消息 “谁?” 月廖脸色一变,抬手往门外打出一道灵力。 门应声碎裂,露出外面的三个男子。 正是天真、阳禹、地音三人。 地音挡在两人之前,手中幽绿色的折扇打开,扇面上正停着月廖打出的那道灵力。 看着门外的男子,月廖脸色更加难看,这三人的修为远超自己。他身边的月英三人立刻拿出自己的武器,站在他身边,一脸警惕的盯着天真他们。 月廖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跨前一步,皱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我门外想偷听什么?” 三人中的碧绿衣衫的男子上前一步,笑道:“抱歉四位,我们不是故意在门外偷听,只是刚接到消息,你们可能认识我们通缉的人。” “通缉?你说月泽?” 月廖心中一紧,表面上却装作松了一口气,挥手让月英他们放下武器。 月英几人不懂,但看月廖应该是心中有计划,随即放下武器。不过他们心中依旧警惕,一看情势不对就动手。 “你们知道他在哪?”月廖问道。 “你们也在找他?”地音反问道。 “那小贼偷了我家东西,跑了,要让我逮到,我非剥了他的皮。”月廖恶狠狠地道。 随即,他话音一转,问道:“三位公子,可是有他线索,方便告知吗?我这边可支付报酬。” 听他这么一说,天真和地音眼神都变了一下。 他们以为找到新的线索,没想到是月泽的仇家。 “你们身上有他一样的味道。” 阳禹猝不及防的来了一句。 闻言,天真和地音的神色滞了一瞬,很快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面色均是一变。 月英三人也阴沉着脸,握紧的手中的武器,警惕的看着他们。 月廖面色微微变了一下,痛心疾首地道:“唉!说来都是家门不幸。”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实不相瞒,他与我们同出一族,因盗族中圣物,叛逃而去,我等奉命前来捉拿他回去服罪。” “是吗?”阳禹反问道。 很显然他不信。 “自然。”月廖道。 房间内,气氛紧张,犹如山雨欲来时的前兆。 当天下午,白云小院。 紫灵提着刚买的食物,慢悠悠地从小巷中穿过。 一到白云小院,她一改先前的悠闲神色,飞身冲进月泽的房间,神色紧张的喊道:“阿泽,不好了。” 屋内,月泽一身月白色衣衫,倚靠在窗边正捧着一本蓝色的册子看,册子上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图案。 此书名为《集阵》,是宣凌允送给他的阵法书,上面记载了许多不同的阵法图样。 正好,今日难得闲暇,就把它拿出来看看,学习一下古人阵法绘制。 突然听到紫灵的声音,从书中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她,问道:“怎么了?灵儿。” “阿廖他们被抓住,吊在天行阁的大厅之中。”紫灵急忙道。 她今天本来是去中市买些食物回去,不想经过天行阁时,看见大厅之中吊着四个熟悉的人,心中顿觉不好。 她去周围的商贩那买东西时,顺道打听了一嘴。从商贩们的口中得知,那四个人是昨日扰乱拍卖会的月泽的同族。天行阁的阁主抓不到月泽,就想拿着他们做诱饵,引月泽出现。 “什么?” 他们怎么会在那? 月泽原本微微蹙眉的表情,愣了一下,眉头拧成一团。 随即,月泽站起身,对紫灵说道:“灵儿,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待在家里。” “阿泽,不行,他们这样做就是想引你出去。”紫灵阻止道。 “我知道。可身为族长,连自己的族人都无法拯救,那我存在有何用?” 月泽微微侧头,朝她一笑,正如冰消雪融,溪水流淌,天空漏下一束光。 那是极短极短的一瞬,却是他们待在一起这些时日来,月泽第一次对她笑。 紫灵知道她不可能阻止月泽,遂出声道:“阿泽,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灵儿,你的安全对我也很重要,听我的话带待在家里。”月泽拒绝道。 他指尖微动,一道灵力化作一道困阵,将灵儿困在里面。 “阿泽,你伤还没好……”紫灵拍着结界喊道。 月泽罔若不闻、一意孤行,径直走到走到门边。关门时,他抬头对屋内的紫灵道:“如果,我没有回来,不必来找我,径直离开。活着,是我最希望你做的事。” 门缓缓在月泽的话语中关上。 “阿泽!” 屋内传来紫灵带着哭腔的声音。 月泽脚步微顿,又设了一个防御阵将小院罩住。 随后,离开。 第157章 救人 中市,天行阁。 大街上,人满为患,各处酒肆、茶楼都坐满了人。 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人。 昨夜拍卖会临时终止,今早诡市三大家族连同发布悬赏令,中午点就抓到几人摆在大厅中。 明眼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做局,引出背后之人。 但是,诡市安静多年,今儿出了这个大事,都忍不住前来观摩,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敢惹上这三大家族。 他们到来,可激动坏了这一带的老板掌柜,催促小二赶紧上茶上酒。 这一日收益远高于前一个月的收益。 他们巴不得月泽晚来几日,让他们好好赚上一波。 显然,月泽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大街上。 他径直走向天行阁。 这一走,就引起周围人目光,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纷纷猜测这人是不是月泽。 “我来了,让你们主子出来。” 月泽站在天行阁大门前,伸手摘掉脸上的面具。 摘下面具的瞬间,在场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长的比画上的还要美上几倍,让人惊艳无比。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模样,身体欣长,正当风华的年纪,竟不知因何白了头发。他一身水蓝色长衫,肤白胜雪,面容俊美,气质超然。可惜,那双浅金色的杏眸死气沉沉,让这份惊艳减了一二。 他孤身站在街道之中,独自成画,连身后的热闹街市都似乎成为了他的背景。 站在门边的侍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朝着楼上走去。 不过多时,侍女从楼上走下来,邀他进去。 月泽抬脚走上去,轻触到一层薄薄的结界。 天行阁的结界并未撤下。 他愣了一下,抬手覆在天行阁门前的结界上,手中灵力流转。 下一刻,寂静的街道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结界上布满蜘蛛网纹路似的裂痕。 他指尖一触,结界顷刻倒塌,如雪唰唰落下。 月泽抬步走了进去,不顾身后响起的惊叹声。 若是他们用灵力布结界,他或许可能需要花费点时间,但是如果是用阵,那就容易了很多。 看着月泽轻易的破了他们设的结界,天真的眼眸微沉。 难怪,月泽能轻易的潜入上云,还不触动阵法,原来是有这般实力。 大厅中,月廖、月英、月灵栖、月小昀四人被吊在半空,他们身上都带着些许伤痕,虽伤却不致命。 月泽径直往四人走去。 “公子,阁主在楼上等你。” 月泽脚步一滞,转身往楼上走去。 三楼雅间内。 “我来了,放开他们。”月泽道。 阳禹侧身靠在软榻上,怀中抱着一盏洗净的葡萄。他伸手拈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懒洋洋的道了句,“你不挣扎一下,会让人觉得很无趣的。” 他的身侧不远处的桌子边,天真和地音相对而坐,侧目看着月泽。 “在三个天阶手下救人,你太看得起我了。” 月泽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公然劫人,不过是取死之道。 “嘁!” 他嗤笑一声,慢慢坐正身子,抬手拈了一颗葡萄扔向月泽。 地音和天真见状,眼神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眉头。 禹,要做什么? 他们相处多年,知道葡萄是阳禹的最爱,除非是在乎的人,他才不会用葡萄丢人。 月泽侧身躲过袭来的葡萄。 见月泽躲过葡萄,阳禹的脸色可见的阴翳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冷声道:“我该叫你月少主,还是月族长。” “你随意。” 一个称呼而已,月泽无所谓。 “我还是喜欢叫你名字,月~泽~。”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月泽。 月泽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眼中的神色微滞了一下,再看向他时,眼中写满了你有病三个大字。 这人有病吧?喊人就喊人,月~泽~,他名字有这么难听吗?喊得让人心生厌恶。 地音和天真也都没料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最终两人黑着脸。 “月泽,你家里可有姐妹吗?姐妹可有婚配?”阳禹一脸期待地问道。 月泽实在是长的太好了,完完全全长在他审美上,若非是男子,他都想娶他为妻了。 可惜,他是男子。 不过,他家有姐妹的话,容貌相差应该不会太大,那长相绝对也是长在他的审美上。 想到这里,阳禹看向月泽的眼神几乎泛起了光。 姐妹? 听到这个词,地音骤然握紧手中的扇子,那力道大几乎快要把扇子折断。他身边的天真脸上的面瘫则是直接碎了,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 但阳禹的下一句更是让人惊掉下巴,他道:“你若是女子,我定娶你为妻。” 月泽也被他的大胆示爱惊到。 虽然他并不反感断袖、龙阳之类,可这事情真落到自己身上,还是十分的让人不适。 “可惜了,我家中不仅没有姊妹,我也不是女子,还有我……有喜欢的人了。” 月泽抿了抿唇,眼神略微失落下去。 说放弃的是他,斩断宣凌允心思的也是他,他不能将宣凌允扯进这荒唐的爱恋之中。 可心中终是有遗憾。 天真看着身旁脸色越来越黑的地音,顿觉心中一阵寒意升起,默默往旁边一挪。 地音是三人中性格最温柔的,但他生起气来,那是会掀了房顶的。最重要的是,禹这个木头脑袋,不知道音的心思吗?敢公然示爱,是嫌音性格太温柔了吗?还是嫌自己皮太厚?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音快步走过去,一扇子敲在阳禹的头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娶妻? “咳咳!” 地音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站在月泽身前,冷声道:“月族长,你闯我们宗庙总归不好。” “此事是我不对。” 月泽主打的就是一个能伸能屈,有错就认。况且,闯入别人家的宗庙确实很无礼。只是,没想到会因自己让阿廖他们受了伤。 听他这么说,三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月泽,心中不免觉得,此人还真是直爽。 尤其是天真,对月泽观感又好上一层。 “按照三家族律,本家族人未经允许擅闯宗庙者处百针之刑。你非我三族之人,其行为更为恶劣,当就地斩杀。” “音,他不至于……” 阳禹忍不住出声阻止。 月泽真的长在他审美上,他可舍不得月泽就这样死去。 然而,阳禹的话音还没有说完,就被地音阴森森的瞪了一眼,要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卡在喉咙里。 阳禹心虚的闭了闭嘴。 一旁的天真看着脸色越黑的地音,只觉得阳禹是嫌月泽死的太轻松了吗?要知道,地音虽然温柔,但他可是掌管地家刑罚的人,各种手段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音,他并未窥见我三族之秘密,又是一族之长,这刑罚……” 天真皱着眉,开口求情,他眼中更多的是忌惮。 月泽身为一族之长,此行虽说无礼,不,非常无礼,但从月泽和那四人的实力可以推测,月族其实力必不容小觑,若是对上了,集三家之力一定能赢,其中伤亡却很难评估。 且在以前,月族曾出手助过他们三家,这笔恩情延续到至今未还。 地音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难看的面色缓了缓,冷声道:“你虽入我三族宗庙,未窥得我三族之密,且我三族与你族祖上关系甚密,看在先辈面子上,不杀你,当以三千针刑为罚。” “但你身为一族之长,担负一族之名,我们若是对你用刑,是十分无礼的行为。若是饶过你,我们三族亦是不平。我们各退一步,三千针刑依旧,但此刑你可寻人代过。” “不必,此行是我个人行为,不关乎族名,只望三位莫传出去。”月泽道。 他觉得地音的处事非常好,若是他人未经过允许擅自闯入月族宗祠,他会比他更狠。 地音见他这样说,也不再多说什么,抬手拿出一物递给月泽,道:“此物名为雾须针,是取寒山雾气炼制,淬以剧毒一月尽。雾须针刺入人体后,会融入经脉,你每动一下,犹如万针扎心,疼痛无比。一月后毒性会自动代谢。” 地音停顿了一下,道:“你身份摆着,我不便动手,请自刑。” 月泽并未接过地音递来的玉盒,而是低头打量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地音说道:“我受刑,人,我可带走。” “可。”地音道。 “他们?”月泽扫了一眼阳禹和天真。 “可以。”天真道。 “……可。”在地音的目光中,阳禹小声的道。 见状,月泽接过玉盒,施法抽出三千根雾须针,尽数打入体内。 他来此不止为了救人,还为了拖延时间,找到自己想要的秘密。 第158章 初闻真相 同一时间,上云,归殿。 月泽在屋内四处搜寻,试图找到隐藏的秘密。无意间衣袂扫过桌上的供果,供果落下,撞翻烛台,烛台上的蜡烛滚到墙角,烛光印在墙上。 月泽转身去捡时,目光触及墙上平平无奇的金漆时,捡拾的动作一滞。 金漆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凹凸不平,一道道阴影放射出去,与另一块金漆相接,形成一幅有些奇怪的图案。 月泽心念微动,蹲下身,挪了挪蜡烛的位置,墙上的画面依旧在变。 他起身将供桌上的蜡烛全部拿下来,在墙上寻了数个角度,摆上蜡烛,直到所有阴影与金漆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他才起身站远观察。 这道墙面上的是一幅两方交战的图案。 看着眼前的画,月泽皱着眉,暗自反思。 他自小修习灵力,遇事遇物皆以灵力解决,从未以普通人的角度看过事物。若不是这番误打误撞知道这幅画,他可能还会花更长的时间来探寻归殿中的秘密。 月泽以灵力拓印墙上图案,又依次以蜡烛在另外两面墙上映出图案,并以灵力拓印下来。 他将三幅画排了排位置。 第一幅画应该是描述平日生活的,里面一片歌舞升平,第二幅画是两方交战,无数小人落下,第三幅是天地阳三家共建诡市。 月泽忽然想起了一事,转身趴在中间那具雕塑上透过他头顶的发冠看去。 空中悬浮的灵力拓画,瞬间变了变,月泽被拉入了一片陌生的环境。 只见这里古木林立,苍茫浩渺。一座座用白玉石搭建的亭台楼阁在朦胧的雾气里若隐若现。一道道流光划破天际,落在最大的殿前,往来络绎不绝,仔细看去,却是御剑、仙鹤、飞舟等物,也有直接以肉身御空而行之人。 看样子,那里应该是有一场盛大的宴会。 月泽来到这里,说明这些画藏着他想找的秘密。 月泽飞身朝那里飞去,心中暗自期待,希望那里能寻到他想要的秘密。 一路上,无数道流光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大殿之前,他也随众人降在大殿外的白玉石阶上。 他抬头望去,眼中满是震惊。 眼前大殿巍峨耸立,金黄色的殿柱上雕刻着精美绝伦的祥瑞图案,栩栩如生的龙凤仿佛随时都腾空而起。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好像一座璀璨的金山。 月泽望着眼前的一切,久久不能回神。 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奢侈! 这金黄色的殿柱是由具有安定心神、排除杂念,闻一闻果实就能提高修为的金楠木所制,房檐上的琉璃瓦比他所见的云金石还要纯粹,就连地上铺的白玉也是具有凝神静心之效的极品的白灵石。 他也跟随众人走了进去,心中又是一阵震惊。 殿内比殿外更要奢侈,以消失、灭绝的九云杉木为梁,以星辰为灯,以玉石铺地。大殿两侧的柱子也是金楠木,柱身上同样雕刻着精致的图案。柱子之间,悬挂着华丽的纱帐,随风轻轻飘风,增添了一分柔美和灵动。 大殿的深处是蓝、金、绿三座高高在上的宝座,每张宝座上都是雕刻着不同的图案,有云、有太阳、有山川河流。 月泽不知道这三张宝座用什么灵材所造,但他能感受到宝座上散发出来极为纯粹的灵力。 渐渐地 ,月泽收敛心神,微微皱起眉头。 这里到底是哪?为何如此奢靡? 月泽想不通,便寻了一处空地坐下。 约莫两刻钟后,殿内坐满了人,就连那三张宝座上也坐了三个年龄不一的人。 音乐一响,舞者入场,轻歌曼舞间,宾客极尽欢愉。 月泽待了一会儿,见没有想要的信息便起身离开。他寻了一个方向,在幻境中游览,试图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突然,天空一暗,再明,月泽已经身处异处。 晴天一声霹雳,远处黑云翻滚,一股妖气直冲天际。 月泽连忙飞身前去,落在一处房顶上。 他抬头观察两方人马,顿时愣在原地,眼中恨意翻涌,目光死死地落在一方为首的赤衣男子身上。 这个‘神’,他认识,就是他破了月河的阵法,让妖族畅通无阻的进入月河,导致他无数族人惨死。 “南昭,你罔顾天意,肆意发起战争,害的苍生涂涂,天下燎燎。” 南昭抬眸看着对面的人,颜色寡淡的薄唇微微弯起,笑得肆意而张狂,像极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烫得人生疼。 他眉眼惰懒,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嘲和讥讽,“你们三族集天下之资于不灭仙都,不顾下界危难,人妖灵皆苦,奢靡享受,纵情声色。却反怨天下生灵不祭,肆意降下灾罚,致使人间失衡,无辜生灵惨死!” 那三族之人听了此言,面色变了又变,稍显年轻的族人面上带了一丝愧疚,但不妨有人不这么认为,出声反驳道:“吾等三族居于不灭仙都,掌日月星辰、四时次序,风尘雨露,护人间生产,佑天下生灵。不祭,吾等也未恶意为难。人间失衡并未吾等之过,是他们争斗不休,自食恶果罢了!” “你该知晓,横河决堤,非吾等降雨,而是你妖族争斗,击断河床,致河水倾泻,淹没万里之地,使无辜生灵惨死。”又有人出声道。 “长寒城灭,是人族两军交战所致。” “九州干旱,是修灵之人抽取当地灵脉,致使山河皆枯。” …… 人群中又传来一道道声音,或男或女,或清脆,或嘹亮。 “可笑!谈果不叙因。天地灵气本该自行流转,若非尔等以三族之能垄断世间灵气,又何致于人间因灵气不足陷入纷争。” 说完,南昭就冲了上去,手中赤色羽剑泛着噬人的寒意。 听着他们的话,月泽瞬间明了。 在月族历史中记载,世间曾经经历过一次灵寂事件。那次事件导致世间生灵大减,各族相争,月族因隐居于灵渊,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没想到,三千年前,南昭发动神妖之战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难怪,他会被天道认可。 不过,那和他没有关系,现在的南昭沾上月族的血,他得用命来赔! 月泽的目光骤然一厉。 神妖交战,无辜的总是地上的生灵。 房屋倒塌,碎石陨落,化作一颗颗炽热火球点燃一切、摧毁一切。天河倾泻,淹没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这场大战持续了多久,人间就苦了多久。 战争的末尾,天降了三神,强大的威压瞬间席卷,所有生灵匍匐在地,面带恐惧。 这是真正的神威。 不是他们这些自诩为神就能比得上的。 在这里,月泽再次见到熟悉的两个神。 月族的始祖神月,以及在月河与他打过一架的金色衣服的神天衍。 他们带走了南昭,贬下天地阳三族残民。 若是没记错,之后,神月将南昭带到月河封印,以月槐树镇压,迁他族看守。 月泽眼睛蓦然一亮。 月槐树性寒,与南昭的至热离火刚好相克。若有它在,或许他的胜率能增加不少。 想到这里,月泽决定先走月河一趟,再回军中。 第159章 两厢情愿 中市,天行阁。 三千针入体,就算月泽再能忍,也疼得冷汗淋淋。那钻心的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将他淹没。 “人,我可以带走了。”月泽苍白着脸色,虚弱地问道。 “自然。”地音道。 月泽不再停留,立即转身离开,坐在一旁的天真跟了上去。 待他们走后,房间内只剩下阳禹和地音两人。 房内的气氛逐渐诡异起来。 “禹,你真不懂我心思吗?” 这一次,地音再也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直接开口问道。 从八岁到二十岁,他喜欢他十二年。 今天,他必须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不想在这段虚无缥缈的单相思中继续沉沦下去。 “音、音,你在说什么吗?我、我、我不知道。”阳禹神色慌张起来,他总感觉现在的音像换了一个人,危险而……诱人。 “不知道。” 地音轻笑一声,走到榻边,单膝跪在他两腿之间,压着他的肩直接吻上他的唇,细细研磨。 “唔……” 阳禹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紧张地抓紧身下的丝滑的床单。 他清晰的感觉到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甚至可以看清地音眼里碧绿色眼眸的颜色变化。 地音的吻很轻很轻,像踩在云朵之上,不由得让他有些沉迷。 许久之后,地音抬起头,沙哑着声音问道:“懂?” “你、你、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阳禹也从最初的慌乱,渐渐平静下来,眼神沉了下去。 他们之间做的事,只一个荒唐可言。 “做什么?做你对我做的事啊!” 地音看着他,眼神十分认真。 “什么?” 阳禹旋即皱了眉头,眼底一片迷惑,他以前有对地音做过这样的事吗? “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回忆。” 地音再次强势吻上去。 这次,地音的吻与上一次不一样,这次强势而又霸道,青涩的缠着他的舌,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只是短短一会,便叫阳禹失去招架的能力,脑袋里变成了一片浆糊,迷迷糊糊的想起幼时的记忆。 十二年前,地家大宅。 那时小阳禹八岁,长的粉雕玉琢,白白嫩嫩,人见人爱。 那日地家家主娶亲,他与父亲前往地家大宅做客。 他年纪尚小,正是坐不住的时候,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的从酒席上跑进地家的大宅里。 地家大宅里面弯弯绕绕的,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去了,想回去为时已晚。 为了回去,他就到处的找啊找! 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座小院,小院里有一个大大的水池,池中种满了花,红的、白的、粉的,和房子里面坐着的小孩一样,漂亮极了。 小阳禹噔噔噔的跑进屋里去,啪叽一下亲在正在写字的小人脸上。 小人明显一惊,错愕的看着他,手中的笔因为被吓到,在纸上画了一大笔,彻底毁了小地音刚写好的字。 “你长的好漂亮,做我新娘子好不好?”小小的阳禹道。 他今天刚看见地家的家主娶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做新娘子,看到漂亮的小地音时,就想要他做自己的新娘子。 不等小地音说话,他就扯下脖子上挂着的玉坠硬塞在小地音的手中,说:“你收了我的信物,以后就是我的新娘子。” 说完,又吧唧一嘴吻在小地音的脸上。 饶是小地音再怎么冷静,接二连三被被人轻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小阳禹见小地音哭了,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擦着小地音的眼泪,口中连连安慰道:“哎~你别哭,你别哭嘛!我不要你做我新娘子了,以后我做你新娘子,好不好?” 他都不要小地音做他新娘子了,可小地音还在不管不顾的哭,细细的哭声听得他心里好难受 他轻轻捧起小地音的脸,一下子吻下他的唇上。 这时,世界安静了。 小地音瞪大了的看着眼前的人,随即重重的咬了上去。 这个臭流氓,轻薄他一次两次,他都还没有找他算账,现在还想轻薄第三次。 小阳禹吃痛,但想到大人口中的打是亲骂是爱,他咬得这么重,一定非常喜欢自己,遂也咬了上去。 等到服侍小地音的侍女回来,就看见两个小人滚在地上,嘴咬着嘴。 吓得她连忙将两人分开。 看着另一个小孩的衣着,心中想到他身份,说也不能说,只能心疼的看着自家的小少爷,将小地音抱到椅子上去,安慰道:“小少爷,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药膏过来。” 说着,侍女就往里屋走去。 坐在椅子上,小地音很生气的瞪着小阳禹。 小阳禹还不懂看人脸色,只觉得小地音一定非常喜欢他,要不然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他悄悄的往小地音那边挪了挪,见他没有反应,又挪了挪,站在他身前,笑眯眯道:“我叫阳禹,以后就是你的新娘子了。” 之后,之后…… 想到自己八岁干的荒唐事,阳禹的心中泪流成河。 唇上忽然一痛,阳禹回神,就见地音凶巴巴地堵住了他的唇,用不算娴熟的技巧撬开他的齿关,笨拙地勾着他,动作凶狠到品尝出了一丝血腥味。 阳禹无奈的在心中笑了。 笨蛋,我若是不撩一下别人,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说。 他伸手环住地音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他喜欢地音,从见到地音第一面就喜欢上了。可是地音总是很温柔,温柔的待他,温柔的待天真,温柔的待着所有人。 这份温柔让他患得患失,他想地音独属于他,可又害怕,他将他拉进来会毁了他,也害怕他只是他温柔对待的其中一人。 他想找个人刺激他,看看他的心意。若他对自己没有这份心思,他就把这份心思藏在心里,做他最好的朋友。 可诡市中的人都太熟了,他下不去手。 正好,月泽来了。 这人身上的香不仅很好闻,长的又在自己审美之上,用他正适合。 好在结局如人意,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 第160章 我,他哥 外市,白云小院。 自天行阁离开,月泽驾着天真准备的马车回到白云小院。 这一趟,也算是过了明面,再有事,他们也不能再找他麻烦。 月泽抬眸看向小院的二楼,二楼房间的结界有些淡了,显然紫灵破过这阵。 他指尖微动,掐了一个手诀。 二楼冲出一道紫影,落在月泽身边。 “阿泽!你怎么了,有没有事?”紫灵关切地问道。 她眼圈红红的,眼尾还蓄着泪。 “我没事,不哭。” 月泽心里一揪,想抬手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珠,可实在疼得没有力气,只能无力的靠在马车上。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下去,昏迷前,月泽留下最后一句话,“灵儿,帮我个忙,把阿廖他们搬进去……” 没有力气支撑,月泽的身体向着一边倒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紫灵连忙上前,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将月泽抱在怀里。 紫灵立刻警惕起来,拔出头上发簪直指来人,厉声问道:“你是谁?把人给我放下。” “是我。” 来人转身看向紫灵。 紫灵顿时愣住了。 她将发簪重新插回头上,问道:“凌允,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宣凌允。 “我不放心,前来看看。”他道。 宣凌允使了个眼神,紧随他而来应宣、郁佛、九溪、余时四人,将马车上的月廖四人搬回小院。 白云小院二楼的房间里,宣凌允盘膝坐在床上,手中灵力不断注入月泽体内,缓解他身上的疼痛。 许久之后,宣凌允收回手,坐在床边,整个人阴沉极了,他眼神阴暗而深邃,如同沾染了墨色,漆黑一片。 他先前从紫灵口中了解到月泽这段时间的生活,心中疼惜无比,不禁有些后悔。 要是他待在山上会不会安全一点。 自从月泽下山以来,他的身体就没有好过,不是刀伤、剑伤,就是各种内伤。 可这个后悔只有一些,他心底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月泽没有下山,碰到妖族攻山,以他的性子,定会与妖族不死不休,哪怕以身献祭,也要将妖族扯下地狱。 那他将永远见不到他了。 宣凌允心疼地抬起右手,用衣袖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将他额头凌乱的发丝拨到一边。 “阿泽,他怎么样了?”站在一旁的月廖有些忐忑地问道。 他的旁边站了一圈人,紫灵、月英等人担心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月泽。 宣凌允抬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示意他们过去。 “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宣凌允柔声道。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外面来了三波人。” 在院中把守的应宣突然走进来道。 屋内的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皱了眉。 “灵儿,你在屋内照顾好阿泽,我们出去看看。”宣凌允吩咐道。 “嗯,你们小心。”紫灵道。 他们转身出门,戴上面具,都是一张张朴素的脸。 小院外,天地阳三家之人将小院团团围住。 宣凌允抬眸随意扫了一眼,冷声道:“有事?” “月泽呢?让他出来,我们有事找他。”说话的是一身红衣服的中年男子。 此人名为阳在云,阳家现任家主,阳禹堂叔。 月廖看了为首三人,只觉得有些熟悉。 他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能不能出来,你们不是很清楚吗?” 宣凌允看向几人的目光之中是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月泽因他们伤得至深,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他们就上门来兴师问罪。 这种行为,怎么能不让宣凌允生气。 “在下地家家主地柘,敢问你是他什么人。”说话的是个青衫男子。 此人名为地柘,地家现任家主,地音兄长,他和地音有三分相似,看起来更为魁梧一些。 “我,他哥。”宣凌允道。 站在一旁的阳禹听见,眼神微闪,真没想到,他还真有兄长。 身上的气味确实与月泽有些相似,但他身上的香更为柔和一些。 察觉到阳禹想法的地音,一扇子抽在他腰上。 有了自己,还想三想四的,欠打! 阳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腰,傻笑着往地音身边凑了凑。 天真无奈,都这个时候还打情骂俏。 不过,他也想自己小娘子了。 三人中,他年龄最大,比最小的阳禹大了三岁。结婚也早,十七岁就娶了阳禹的堂姐阳星染,成婚至今已过六年,家中娇妻爱子在卧。 “月公子,你弟弟闯我三族宗庙,捣毁先祖石像,此事怎么算?”阳在云愤愤不满地道。 闻言,宣凌允皱起了眉,问道:“你说他捣毁你三族宗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申时一刻。”阳在云道。 “申时一刻,你该问天家家主。” 宣凌允的脸色更冷了,眼神危险看着天真。 这一路,天真暗中派人跟着,一直到现在,暗中的人都未撤去。 “除他外,还有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闯入宗庙。” “他有实力,那在场之人没有实力吗?你们谁不能?”宣凌允目光扫过他们反问道。 “你……动手。” 阳在云面色一变,也不再废话,招呼手下上。 “哼!” 宣凌允轻哼一声,天阶威压倾泻而下,宛若山岳般的重量压在众人身上,压得阳在云的手下站立不得,不少人被压得弯下了腰,跪在地上,心胆欲裂。 这样的威压,这样的杀意让在场站立的几人心中一沉,神情变得凝重。 没想到月泽那么低的修为会有一个天阶的兄长。 感受到宣凌允天阶的修为,月廖心中有些失落。 他下山时宣凌允不过是地阶六段,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就突破了天阶,而他在地阶十二段卡住许久。 他感觉,大家走得越来越远,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阿禹,你上!” 阳在云目光一瞥,落在阳禹的身上。 在场之人,上天阶的只有五个,宣凌允、天真、阳禹、地音以及他。 其他家族的人他不可能呼唤的动,只能让自己侄子上。 “是,叔父。” 阳禹闪身上前。 月廖见状,直接越过宣凌允对上阳禹。 他的实力虽然不及阳禹,拦一下也不是不行。 宣凌允身后几人也直接上前,攻向他们。 两边交战,打得有来有往。 准确的说,是天地阳三家压着宣凌允等人打。 第161章 初战南昭 “在我的家,杀我的人,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伴随着月泽清冽的声音响起,天空中,月白色的阵法一层一层的展开,恐怖的威压不断蔓延开来,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威震诡市。 在诡市各方,不少人妖灵都忍不住站出来,眺目远看。 这是天阶的阵法才有的威压。 而这个时代,天阶的东西少之又少。 在场的天地阳三家的人,无一面色阴沉,眼中多了一丝凝重。 他们抬头朝楼上看去。 只见小院二楼的围栏处,站着一位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他气息微弱,但他的眼中却透露着冰冷的寒意。 月泽的右手握着了一柄银色长剑。 咻!!! 下一秒钟,一道剑芒,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斩落在阳在云身前,然后消散。 “我忍让,是因为我理亏,但这不是你们欺辱我人的理由。” 月泽翻身从二楼跳下来,每走一步 这阵法施加给他们的压力便重上一分。修为低的人,直接被阵法的威压压得匍匐在地。 月泽神色冰冷,他的好脾气给的是无仇之人,但这些人显然得寸进尺,触摸到他的底线。 他不介意杀一些人。 “呵,你毁我宗庙,还好意思说忍让?”阳在云讽刺道。 “不是我做的。”月泽道。 他离开时,不仅把蜡烛放好,还给大殿施了清尘术,清理了一遍。 “你说不是就不是,那你为何偷闯宗庙。”阳在云问道。 “为何?三千年前,你们三族因何流落人间,我便因何。” “什么?” 天真、阳在云和地柘满脸震惊,随即皱紧了眉头。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坠仙,这个秘密只有成为当家族长之时方会知晓,这人如何得知。 地柘缓了缓脸色,问道:“月族长,可否方便一说。” “南昭已从我族禁地逃出,召集南宫一众。南宫一众,又四处掠夺各族灵器,储备多时,这天地恐又要重掀风浪。” 听着月泽口中吐出来了那两个字,三人神色更加凝重。 三千年前的那场仗有多惨烈,他们三人都是‘亲身’体验过的。若是南昭再掀风云,以他们三族现在的实力要想取胜,那是悬之又悬。 月泽又道:“听闻,数月前,你们三家夺得一灵宝。” 看到这里,月廖越觉得三人熟悉,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去过赤骨雪原。” 三人看了彼此一眼,点点头。 “那么这些人眼熟吧!南宫的。” 月廖打了一个响指,空中顿时浮现数张由灵力凝聚的图像。 这些人皆是南宫中人。 月族将族中力量分为两拨,一拨由月如风领导留守月河,负责南宫一事。一拨由月泽、六长老、七长老和族老月江宇四人带领下山帮助人族对抗妖族,为月如风除去南宫提供安稳点环境。 两拨人虽有交织,却各司其职。 如今,月河被破,对付南宫的压力就落在他们这边。 这些时日,他接触了不少南宫的情报。 “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得手是不会罢休的,你们被盯上了。”月泽道。 他流落在这,不就是因为他们抢夺沛鸿令吗? 突然天边响起数道烟火,在场的天地阳三族脸色大变,震惊的看着远处。 见状,月泽撤下阵法。 三帮人不再停留,瞬间消失在原地。 在他们离开后,月泽再也撑不下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强行起阵,耗费了他大量心力和灵力。 “阿泽!”众人担心的看着他。 “我没事。”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渍,给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道:“去里市,帮他们。” 月泽几乎与南宫的人交过面,大致知道他们的实力。以天地阳三家表现出来的战力看,此战如果没有那‘神’,他们三家虽然会有点难受,但不至于死。 他扶着宣凌允的手道:“哥,我们去帮他们,拉拢他们。” 拉拢,才是月泽的目的。 此情此景,最适合雪中送炭了。 趁这个机会拉拢他们,人族又会得一大助力,灭掉妖族指日可待。 “好。”宣凌允应道。 众人飞身前往里市。 里市。 是他! 望着那个赤色羽衣的男子,月泽眼中恨意泛滥,瞬间淹没他。 他站在房顶上,献祭灵魂,双手结印,一道道灵力交织成繁复无比的轨迹,结成一方巨阵。 “九霄雷霆阵,阵起!” 伴随着一声暴喝,九霄雷霆阵成,浩瀚而恐怖的威压,从天上传来,刹那间,笼罩整个里市。 所有人动作一滞,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黑云翻滚,毁灭之意勃然而出,一道道巨大的紫黑色雷电从天而降,准确无误的落在南昭的身上。 雷光中,一对火红色的巨大羽翼紧紧包裹着南昭,将他护的严严实实。无论雷电如何击打,也没能破了那对羽翼。 片刻之后,雷光渐渐散去。火红的羽翼缓缓打开,露出底下安然无恙的南昭。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神轻蔑。 见此情景,月泽的心沉了下去。 他奋力一击,却连南昭的防御没能击破。 南昭目光未变,身形未动,身后的空间突然扭曲,出现一个个黑洞,洞中突然射出一道红色的灵力。 那灵力速度极快,瞬息,便至他们身前,无差别攻击。 月泽身体尚且虚弱,又献祭了灵魂,体内伤势加重,被宣凌允带着逃离。其他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待遇,速度慢点就被红光射中瞬间蒸发,周围的建筑也在倒塌。 垮塌声、惨叫声、求救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从天而降,一掌拍向南昭。 那一掌轻飘飘的,看着没什么威力,却让南昭后退数步,嘴角溢血。 “南昭,许久不见。”老者道。 “三千年了,天元,你还没死!”南昭冷声道。 “不想死,我还等着重返不灭仙都。” “痴人说梦!” 南昭招出羽剑,直接冲了上去。 那一人一妖的交战,容不下月泽等人参与,他们便与南昭的人交手。 那一日,里市血色一片,天地音三家老祖及族中数十名高手战死。天、地、阳三家更是直接换了家主。 那一日,云泽之水倒灌,世间再无诡市。 那一日,月泽以魂献祭,战至力竭,却未伤及南昭分毫。 第162章 不回 大战过后,人间寂静。 云泽之上,血雾弥漫。 在这场大战之中存活下来的人妖灵,默默收殓亲人尸骸。 阳禹站在云泽岸边,看着这番惨状,脑中思绪万千。 诡市一毁,天地阳三家无处可去。是留在云泽重建诡市,还是加入人族对抗妖族,等待着他们作抉择。 忽然,身边站了一人。 阳禹微微侧头一睹,见是地音,眼中悲伤含着丝苦涩。 短暂的欢愉,被现实打破。 如今他们各成一家之主,现在,振兴家族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事。 爱,只能放作其次。 “音,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阳禹问道。 “我没想好。”地音看着云泽回道。 以前,他就一个闲散长老,家中大事都有兄长处理,他最多就是处理处理家中之人犯的错。突然成为一族之长,他竟然不知该如何行事。 他扭头看向阳禹,问道:“你呢?” “我……纠结。重建诡市非一朝一夕之事,我们产业又全在诡市之中,之后衣食住行都成问题。加入人族,可以暂时缓解我们的困境,然而受人恩惠需偿。如今人妖交战,人族看起来形势大好,但我们并未深入研究过人族,其里子如何,我们无从知晓,若中途生起波折,我们投入进去的人,悬!” 阳禹直言不讳将心中想法讲了出来。 听完阳禹的话,地音也陷入沉默,他说的也正是地音担忧的。 现在摆放在他们的眼前只有三条路。 留在云泽重建诡市,加入人族,或者……加入妖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落日余晖一寸寸的将大地染成了橘色,斑驳的树影交织,影子被长长的拉向了天边。 宣凌允和天家新任家主天旭站在云泽湖边。 仅此一难,天家家产尽毁,实力大跌。天家急需有人扶持,天旭便想与人族结盟,借助人族之力,渡过难关。 宣凌允表示,只要天家加入人族,帮助人族对抗妖族,一切都好说。 天旭显然有些犹豫,他道:“宣皇殿下,此事甚大,容我考虑一二。” “此事不急,天家主慢慢考虑。” 说完,宣凌允目光微转,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只见月泽盘膝坐在岸边的大石块上,腰背劲瘦而挺拔,双眼沉静地闭着,似乎是正在静心调息。 他肩上的紫色蝴蝶也似知晓月泽伤势一般,安静的立在他肩上,不作叨扰。 此时霞光万丈,柔和明丽的霞光慷慨地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苍白的脸上凃了一抹胭脂。 宣凌允眼里划过一丝心疼。 月泽似是有所觉,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朝这边扫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了宣凌允的目光。 他弯了弯嘴角,回他一个浅浅的笑。 随后,继续打坐调息。 他伤的厉害,体内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更重要的是,他强行对上南昭,献祭灵魂,狂吞丹药,致使灵脉受损、灵海受伤,灵魂也有些溃散。 若不赶紧恢复过来,他之后的计划就要往后延迟。 直到月上中天,萤火飞旋。 月泽才从打坐中恢复过来。他沉下心来内视自己,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在他的灵识笼罩之下毫发毕现。 他体内的伤,恢复了一些,虽然没有彻底好全,但现在足够支撑他回月河一趟。 月泽站起身来,抬头远望,只见一轮清月悬在夜空,皎洁的月光铺在湖面上,微风拂过,湖波荡漾,如碾了一地碎银。 看着此情此景,月泽心中顿起一股悲戚之情。 想从前,阿爹也会带着他坐在小山上,听晚间蝉鸣,看漫天月色。他总是伏在阿爹的膝上问东问西,看着天上的月,在温暖的臂弯中睡去。 那时的月色也是这么好。 月泽垂下眼帘,眸光微沉,放任心中思绪弥漫。 此景年年复相似,此情却已成追忆,只道是当年年少,总以为时间很长。今日一感,才知世事无常。 月泽敛了敛思绪,从石头上跳下,走到宣凌允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如何?” “天家已经决定加入人族,地阳两家有些犹豫。” 宣凌允侧过身,拉过月泽的手,温热的指尖轻贴在月泽腕间,把起脉来。随即,眉头一拧,抬眸看向月泽,担心的道:“你的伤更严重了。” “还好,要不了命。” 月泽的话语轻飘飘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这话听得宣凌允心生怒气,折了湖边芦苇,在月泽掌心轻抽了几下。 这芦苇抽的月泽掌心痒痒的,心也痒痒。 月泽只是垂了垂眼眸,将手从宣凌允手中抽出。 对于那日之事,他心中还是有气,并不想理宣凌允。 “你们……这是?” 走过来的月廖不解的看着他们。允哥对阿泽的行为,好像家长打不听话的小孩。 “没什么。” 感受掌中失去的温度,宣凌允收了手,淡淡回了一句。 “阿廖,小英的伤势好点了吗?”月泽同时问道。 “服了药,已经无大碍,只是他身体还有一些虚弱,需要休养几日。”月廖回道。 “这就好。”月泽停顿一下,又道:“对了,这次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 听他说完,月廖和宣凌允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拧紧眉。 “为何?阿泽。”月廖不解的问道。 “我有些事需要处理,暂时回不去。” 月泽说着,两指微并,一道流光飞出,钻入地下,化作一道无形的结界将三人笼罩。 “我准备回月河一趟,取点东西。”他道。 月泽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南昭实力远高于我们,平常手段怕是对付不了他。我准备用宗祠中的月槐树炼一柄寒属性的剑克他。” 月泽并不打算瞒着二人,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我和你去。”月廖想都没想就回道。 他感觉,他要是看不好月泽,月泽死在那个角落他都不知道。 “好。” 月泽直接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身上伤势过重,正需要有人护着,阿廖愿意同去,月泽心中十分开心。只是,他肩上的蝴蝶似乎有些不安,煽动着下翅膀。 月泽抬手安抚性地轻抚了蝴蝶翅膀,疑惑问道:“灵儿,怎么了?” 听月泽这么一问,宣凌允和月廖的视线也落在月泽肩上的紫蝶身上。 只见月泽肩上一道紫光一闪而过,他们身前多了一个妙龄少女。 正是紫灵。 她秀眉紧锁,神情复杂的看着月泽,“阿泽,要砍了月槐树吗?” “对。” “能,不砍吗?”紫灵轻轻地说道,声音里带了一分祈求。 望着她眼中的祈求,月泽心头突地一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弥漫。但想到月槐树的作用,月泽也只能狠心拒绝她的请求,“抱歉,灵儿,我需要它。” “这样啊!那我就不陪你回月河了。” 紫灵虚弱的对月泽一笑,随后扑在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紧紧的搂住。 月泽不知紫灵为何突然伤感,只能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第163章 粮草被烧 “抱歉,阿泽,我不能陪你回月河。”宣凌允眉头紧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我知道,军中事重,哥该以他们为主。” 月泽很善解人意的表示理解。 如今人妖交战越发激烈,宣凌允能出来找自己已经是很不容易。 而且他这次去月河,如果一切顺利半月就能回军中,要是受到妖族阻扰,回去的时间不知道要拖到多久。 只见宣凌允抬手,手中赫然出现一线红芒和一个白玉戒,他将红芒和白玉戒都递给月泽,“红芒名为红刺,天阶之下一击即死,给你防身用。白玉戒上刻有防御的阵法,可护你身。” 宣凌允挑了两样适合月泽的灵器给他,他不敢再让月泽没有一点实力,还孤身一人了。 将月泽留在军中,他的本意是想军中戒备森严,能护月泽周全。 谁知道,军中防守森严就像个笑话,一族之长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被人掳走。 而且自月河被破后,月河就成为妖族粉媚蛛一族的巢穴,由延维座下五毒之一的粉媚蛛之主牵丝把守。 宣凌允曾经和延维座下的五毒之三的鬼面蜈蚣百足老人、金尾蝎子精营芶、蟾蜍精北树三妖交过手,他们皆极为善毒,其毒虽比不上妖族两大用毒高手夜妖,却也是十分厉害。 在与他们交战中,人族吃过不少亏。 想到这里,宣凌允的眸光又沉了几分。 “谢谢。” 月泽毫不客气的接过宣凌允递来的白玉戒,直接将白玉戒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白玉戒上散发的莹润柔光衬得他手指更为白皙纤长,如玉竹一般。 这时,他才将目光放在红芒上,眼中充满好奇。 这东西可是几乎要了他一条命的,居然被哥收服了,哥,果然厉害。 月泽拾起宣凌允手中的红刺,细细观察,又不时摆弄,随后,收入星月镯中。 既然之后有了打算,军中暂时回不去,月泽就将在诡市收购的粮草给宣凌允。 看着手中的储物袋,宣凌允眸光闪动,随即对月泽露了一个笑,沙哑着声音道:“阿泽,多谢!” 他来诡市,除了找月泽,便是拉拢三大家之人,和收购粮草。 谁料到,来了没多久诡市就覆灭了,眼见希望落空,月泽却拿出了一千三百多万斛粮食。 月泽此举无疑解了他燃眉之急。 “没事。”月泽轻声道。 军中物资紧缺,他看到自然要多买一些。可惜他身上的灵珠耗尽,也只买了一千三百多万斛粮食。要不然再给他些时间,他再制几个阵盘出来当掉,不仅能买到更多的粮食,还能买下很多药材。 然而时间不等人,诡市被毁,所有一切付之一炬。 他再想要也没了办法。 既然敲定人选,又解决了粮食一事,月泽就撤了结界,与宣凌允和月廖闲聊。 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些时日人族并不好受。 半个多月前。 人族驻地,粮草营。 军中灯火黯淡,只余点点星火,巡逻的士兵从大帐前走过,整齐的脚步‘嗒嗒’作响。 此时已到后半夜,天空中只有几枚残星还悬着。看守粮草营的士兵,一脸倦意的站在帐篷外。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丑时,他就可以换班回去休息。 突然一阵风吹过,站岗的士兵不禁缩了缩身子。 夜晚总是凉上一些。 又过半个时辰,就在他与另一拨士兵交换之际,装满粮食的各处帐篷突然燃起大火。 空中风又急,使劲吹着。 霎那间,就连成一片火海。 看守的士兵完全慌了,看守粮仓失责是要被斩首的。 他们慌忙结印,各种水系法术频出,天降大雨试图浇灭大火。可火不知是什么火,竟然不被水浇灭。 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守粮仓的将领宋庆脸色惨白如纸。他一边指挥士兵灭火,一边派士兵前往宣凌允主帐禀报,请求支援。 待宣凌允来时,此方站满了人,个个脸色阴沉。数十个士兵跪在地,脸色苍白。 本该存在的数座大帐现在只剩下一地黑灰。 宣凌允的神色彻底阴冷下去,看人的目光都带了杀意。 “看守粮官何在?” 他的声音冷冽的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听得在场的人背脊一寒。 宣凌允的胸中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试图吞噬他的理智。 自凤丘山粮草被劫以来,军中粮草就十分紧缺。他不顾身份,拜结四方,好不容易才筹到这几个月的粮草。 现在一把大火全部付之一炬,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他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时,一个老将抱着一颗头颅从跪着的士兵中往前跪了跪,跪在宣凌允面前,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道:“司库(看粮官的上司)许负拜见陛下。看粮官宋庆自知无颜拜见陛下,已畏罪自杀。” 闻言,宣凌允的脸色没有丝毫缓解,而是更加难看。 “司库许负渎职,导致粮草被烧,罪当其诛,与粮草营一同斩首。” “谢主隆恩!” 司库许负同所有粮草营的士兵匍匐在地,高声谢恩。 “左言,此事交你负责,问清楚再斩。” “是,陛下。” 接着,宣凌允召集人族高层和各族族长于主帐中开会。 这一夜注定难眠。 不到半个时辰,就见月廖神色严肃的走进来,他低声在月蔓和月素河耳边用月族特有的语言道了一句,“六长老、七长老,不好了,阿泽被妖族掳走了。” 两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匆匆与他们告别。 宣凌允心中担忧,但此时又要忙着解决军中粮草被烧的问题,又忙着安抚众人,一时也分不开身。 等他处理完一切时,月族已经派月云若出去找寻。 他沉下心神,感受两人之间的联系,利用同契阵确定月泽位置后,准备带人出去将他带回来 不料这时,一堆节肢尸鬼浩浩荡荡的向他们发起攻击。 他只能暂时放下月泽,先将眼前的尸鬼打回去。 这一耽搁,便又是几日。 等他抽出空来时,月泽就联系他了,给他们报了平安,告知他现在在的位置。 第164章 道歉 云泽湖。 夜色沉沉,长月如钩。 “阿泽,对不起。” 宣凌允低声道歉,望向月泽的目光满含真诚和愧疚。 月泽的眸光闪了闪,心中思绪百转,最终还是垂下眼睫,软了语气,“其实,我不想理你。” 惹他生气,对于外人打一架就好,但对于他在乎之人,他更多的时候只能生闷气。 月廖见状,自觉地离开,留给二人化解的空间。紫灵也化作蝴蝶落在他肩上。 月泽转了身,面朝云泽,头颅微扬,仰望天上皎洁的明月,缓缓说道:“哥,那日你不该拦我,哪怕我杀了他。” “我知道,只是……” “只是他父亲是苏琦,是你皇叔亲信之人,也是军中的一大将军。” 月泽出声打断他的话,话语中也带了一丝怒意。忽然,他轻笑出声,似在自嘲,“哥,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 “阿泽,我……对不起!” 宣凌允愧疚的低下头去,口中的话语辗辗转转最终变成三个字,对不起。 见他这番模样,月泽忽然觉得心有点痛,眼中顿觉酸涩,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高高仰着头,想将那汹涌的泪意逼回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日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心中委屈之意越发浓郁。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遭人如此凌辱,想报复还要被亲近之人阻拦。如果阿爹还在,这世上谁敢这样欺负他。如果阿爹还在…… 他有一些想阿爹了。 月泽缓缓低下头,双眸半合,眼中光亮有些黯淡,他哑着声音道:“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这话听得宣凌允心生不安,他猛地抬头,担忧的眸光落在月泽身上,心中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 月泽身形单薄的坐在那里,低着头,静静地凝视着湖面,长发垂下遮挡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可他感觉月泽快要碎了,周身萦绕一种伤感的气息。那气息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拽着他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 “对不起,阿泽!”宣凌允轻柔地将月泽拥进怀中,低声道着歉。 怀中的人很瘦,瘦的有些咯人。他记得月泽下山后的第一次相见,那时月泽眉眼稚嫩,脸上微微带着些许婴儿肥,那一夜,他与月泽同床而眠,月泽躺在他怀中,整个人都是软软的、肉肉的,不像今日这般咯手。 “对不起,阿泽!”宣凌允再次道歉道。 如果过去,他们真的过去,他再也没有半分机会。月泽的世界容不下不同的人,他那日所行对月泽而言,就是叛离了他的世界,哪怕日后相处如常,月泽也会对他封闭内心,他们再也回不到曾经全身心信任彼此的时期。 月泽闻言,睫毛轻颤,眼中的泪意再也控制不住,化作晶莹剔透的水珠砸在他放在双腿上的手背上。 他伸手环住宣凌允的腰,无声的哭泣。 他要的东西向来纯粹,容不下半分异心。要他爱的前提,得足够爱他。当宣凌允因为立场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放弃他选择保住苏唐时,这一份爱便生了间隙,有了污点。那污点就像黑夜中的星辰,哪怕黯淡无光,挂在那里总归膈应人。 他会同宣凌允一起铲除妖族,也会如往常一样与宣凌允交好,但他再也无法对宣凌允敞开心扉。 “哥,这是最后一次。”月泽哑着声音说道。 第一次发现宣凌允心思不正之时,是十二岁那年。他初次下山,误入别人设的阵中,遭魇魔欺骗坠入宣凌允的记忆绸缎之中,看到宣凌允和宣哲桑的算计。 宣凌允来月河的目的是为了让月族下山,他接近自己、与自己交好也是因他的身份。 那一次,他心中十分气愤,那一次,他第一次对宣凌允起了杀心。但是,最终都被他压制下来了,宣凌允所行罪不致死,他也非冷血动物,多年的感情说弃就能弃。 他将那日所见暂时藏在心中,观察宣凌允的表现,看看这份感情是不是有继续存续的必要。 在回家之后,宣凌允突然接到人族消息,称宣哲宇伤重,让他回去继位。要离山归去之时,他给过宣凌允一次机会,如果他开口要他以后带人帮他,那这份感情在他心中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会将宣凌允归于熟悉之人,却非在乎之人。 好在,宣凌允并未辜负他。 那夜交谈,宣凌允没有透露他此行目的,反而安慰因他离去而伤心的自己。 那时,他便想着或许可以和宣凌允继续结交。 “我知道。”宣凌允柔声应道。 他紧了紧双臂,将月泽抱得更入怀中,轻轻地将下巴靠在他肩上,漆黑的眼眸中藏着一丝庆幸。 两人说开,相处之间便少了几分别扭。 “那一日,我真的很生气,气的我睡不着,但我更多的是难过。我们相处虽然各有立场,但是始终同心,可那日你却让我怀疑,怀疑我们是否能如旧……” 月泽从宣凌允的怀中退了出来,抬眸看着远处,目光中含着一抹忧伤和迷惘。 “哥,我不想和你耍心机,不想和你彼此猜忌,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月泽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湖面上袅袅升起的雾气,空灵而虚幻,让人捉摸不透。 “我知道。” 宣凌允轻柔地拉过月泽的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目光中满是温柔与疼惜。 “哥,你该哄哄我,而不是说我知道。”月泽道。 “我……知道。” 宣凌允微微一愣,口中话语依旧未改,声音却温柔如水。 月泽心下无奈,转头望去,目光无意撞进宣凌允那双温柔又暗藏爱念的眼眸中,整个人忽的一怔。 耳畔有风吹过,却抚不平月泽忽然急促的心跳,他默默垂下眼眸,遮挡眼中的情绪。 他听见风中传来自己的声音,“真傻!” 这句话不知道说谁。 “我知道,知道阿泽想法,知道阿泽伤心,也知道阿泽舍不得我。” 宣凌允抬手擦掉月泽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而细致,仿佛在擦拭珍贵的瓷器。 “阿泽信我,我不会站在阿泽对面,永远都不会。” 宣凌允唇角微扬,眼神温柔,看着他的目光是那么的郑重。 这一夜,两人谈了许多。 第165章 重回月河 月河。 早夏的白天渐渐变长了,南风习习吹过,本该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月河,此时只剩下一片难闻的腥臭气息。 密密麻麻的巨大蛛网四处牵挂,网上捆着几个白色长茧,一只只丑陋、硕大的粉色蜘蛛在长茧中酣睡。 看着眼前的一幕,月泽握紧了双拳,心中怒火燃烧,他恨不得一把火将他们全部烧尽。 他自小生活的地方,那个如诗如画的月河,他的家被妖族糟蹋成这样。但他不得不压抑住心中怒火,和月廖几人往月河深处走去。 他此行共来了四人,他、月廖、月小昀、月灵栖,若对上庞大的粉媚蛛群,情况会变得十分不妙。 月泽不敢冒险,用在场人的性命赌。 越往宗祠走去,越发觉得的寒冷,四周的树上渐渐覆着一层白霜。 这股寒意月泽十分熟悉。 在月族的宗祠中有一块禁地,名为苦无池。苦无池之水乃是天上清冷月辉凝结,十分的阴寒。但它对修习千行月的人却是极好的灵药,他在里面修炼了四年,修为直接从地阶直接突破了天阶,至天阶巅峰,让他与那金衣神人有一战之力。 忽然,他们脚步一停。 月泽敛了敛心神,抬头看去。 只见远处一座冰峰如玉柱般直耸天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里是月族的宗祠,也是曾经镇压南昭的月山。宗祠外围是成片的月槐花林,此刻已经被冰霜覆盖,成了一片冰林。 冰林中的月槐树上开满了鹅黄色的冰花,树下冰草仿似厚雪覆面,轻轻踩上去就是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漫山弥散的寒气,让月泽前行的步伐越来越慢,他运转体内灵力,还是止不住微微发颤的身躯。 太冷了。 比他第一次接触苦无池水时还冷。 月泽不由得想到自己第一次入苦无池的时候。 那时,他因在山下走了一遭,渐渐懂得实力为尊的道理,又恰逢人族大败,宣凌允离山,他更加迫切的想要提高修为,就求了阿爹,许他入苦无池修炼。 然而,苦无池水寒烈,能锻人筋骨,提升修为,但其中疼痛常人难以承受。 他第一次下池是在阿爹庇护下,哪怕有阿爹相护,他也未在池中待足半个时辰。 现在,他的修为不仅不如当年,身上伤势又尚未痊愈,这般寒意,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承受不住。 月廖也察觉到月泽的情况,他伸手握住月泽的手,两手间灵力流转,温暖月泽渐渐僵硬的身躯。 月泽微微侧了头,低声道了一声,“谢谢。” 月廖没做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手中微冷的触感像极了小时候他第一次拉着月泽的手的时候。 月泽的灵力属性在冰与水之间,微寒却不如冰冷。但受其体质影响,月泽小时候总是冷冰冰的,脸上是冷的,手也是冷。 他是火属性灵力,与月泽刚好相反,整个人总是热乎乎的。那时的他总想着把月泽这个小冰块捂热乎一点,可小月泽一点都不喜欢他,见他,总是在哭。 之后,在长辈口中得知,月泽体弱,本身的属性就让他不好受,再加上他自己还小,不懂掌控灵力,炙热的火属性灵力外溢,无疑是让月泽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处境。 那时他才知道为什么月泽见他总哭。 为了和小月泽做朋友,他将屋里翻了又翻,找到自家老爹的宝贝炎如玉,一块可以控制火属性灵力的玉佩。 佩戴后,小月泽果然不如以前那么排斥他,他如愿的拉上他的小手。 后来,两人关系变得越来越好,出去玩时,总会这样手牵着手。 可惜,小月泽长大了,不如小时候那么软萌,自己成了月河一霸,老想着罩着他们。 思绪收回,他们已经到月族宗祠前。 几人看着眼前被寒冰冻结的破败山体,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这里曾是月河最为神圣的地方之一,每一个新生儿、每一对新婚夫妻都会在这里接受长者的赐福。 可现在山体倒塌,碎石成堆,虽然被寒冰覆盖,依然看得见寒冰下的狼藉。 月廖伸手覆在冰墙上,手中灵力流转,造出一人多高的通道。 等他收回手,寒意很快袭来,瞬间又将他开辟的道路冰封。 月廖无奈,只能以自身灵力支撑,带着几人入了宗祠。 宗祠中冰积得很厚,已经到了他们腰间,四处的墙上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灰。 月泽跟在月廖身后,目光一一扫过大厅中,眼中充满眷恋。 这里,小时候调皮,在石柱上刻下自己姓名。 那里,阿爹抱着他讲着石柱上记载的故事。 高台上,诸位长老考察他所学,他也曾在那伏在阿爹怀里哭泣。 月泽无声的叹了一声,整个月河充斥着他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在月廖的开路下,四人很快来到月族禁地——苦无池。 月泽只觉得这里不如以前好看,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禁地,那是多么悲伤却又那么唯美的场景。 那时,他透过亡者的魂灵看到高大的月槐花树笔直耸立,幽蓝色枝干向四周蔓展,朵朵鹅黄色的重瓣花朵点缀在枝干上。柔和的月光从天际垂下,落入月槐树中,再从它的根系落下,形成一道道水帘。 可惜现在成了这个模样。 月泽收敛脑海中不断扩散的思绪,飞身落在圆台之上,伸手放在月槐树上,掌中灵力沿着树干蔓延。 月泽用力一拔,月槐树被连根拔起。 “啊!” 一声响彻天地的痛苦哀嚎之声,从月槐树上传出,尖锐的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几乎刺破耳膜。 月泽震惊的站在原地,眼中眸光闪动,一滴泪落了下来。 怎么会是她! 另一边,待在月族营地的紫灵,突然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凝实的身形渐渐散去。 月泽跪倒在地,疯狂的将灵力注入月槐树,维持她的生机。 在月泽不停输入灵力的情况下,月槐树化形,化作一女子。 正是紫灵的样貌。 月廖三人也愣在原地,谁都没想到紫灵的本体是月槐树。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将紫灵重新埋了回去。 可紫灵面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身上的气息也在减弱。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只是想除掉南昭。 为什么会杀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月泽跪坐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精神一时恍惚,他看见自己满手鲜血。 阿爹的、太叔公的、杰叔叔的……现在还有紫灵的。 他明明只是想保护好大家,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因他而死。 月泽脑海中一片混沌,无数笑声、哭声、求饶声、咒骂声、索命声,在耳畔不断响起。 当即神大乱,血气逆转,活生生的吐了一口鲜血,苍白的脸色无比难看。 第166章 世界的一点秘密 “清醒点!” 月廖狠狠的一巴掌抽在月泽脸上,紫灵那边还没有救过来,月泽这边又要死要活,看得他心中火起。 他的这一巴掌,力道十足,直接扇的月泽偏了头。 这一巴掌也彻底将月泽打醒,他在这里自怨自艾能解决什么。 月泽苦笑一声,他现在懂了阿爹口中的有福是什么了。 被圣树认可的人,怎么不算有福。 他站起身,来到紫灵身边,低哑着声音道:“阿廖、小昀、灵栖,接下来,妖族有点多,麻烦你们帮我抵挡片刻。” 他伸手覆在紫灵身上,逆转灵诀,同时疯狂的运转功法。 月河中,漂浮不定的灵气似乎受到召唤,疯狂涌向月泽周身。一个灵气旋涡骤然诞生,以月泽为中心,于方圆数尺间距离开始扩散。 他站在旋涡中,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灵力,汹涌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如同旱季开闸放的水,不停的冲击着他的七经八脉。 苦无池之水,也随着旋涡融入月泽体内,他的脸色又白上一分。 月泽现在就相当是一个转化灵力的中转站,他将天地灵力和月槐树制造的苦无池水汇聚在体内,再将其转换成温和无害的灵力注入紫灵体内,恢复她的伤势。 随着灵力的不断涌入,灵力旋涡持续扩大,吞噬着周围一切的灵气,形成一片绝世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见他如此,月廖也没辙,带着月小昀和月灵栖守在他们身边。 不到一会儿,阵阵妖气朝这里极速而来。 这边巨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粉媚蛛群。 一场难打的战役等着他们。 月泽这边,他不停的将灵力注入紫灵体中,她的情况渐渐好转起来,重新化作月槐树,开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看着逐渐成熟的果实,月泽升起一阵不安。 他总感觉她想托孤。 许久之后,果实成熟,紫灵也再次幻化成人形,手中捧着一颗黄色的果实。 她将果实递给月泽,虚弱道:“阿泽,这个送给你,以后由它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灵儿,果实是你的后代,不是你,灵儿,它代替不了你。” 月泽摇摇头,拒绝接过紫灵递来的果实。 紫灵现在的样子,让他从心底害怕,他感觉他就要失去她了。 “阿泽,我想帮你。” “我知道,我会再想办法,我会想到办法的。” 所以别死,给他点时间,给他点时间就好。 月泽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 看着月泽悲痛欲绝的样子,紫灵也是一脸的心疼。她抬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苦笑道:“没有时间了,阿泽。” 她原本是世界树上掉落的一根小到不能再小的枯枝,后来被古神现夫子捡到,精心培育,才得了一丝生机。 数十万年前,现夫子偶然窥得天机,知道天道厌战,劝说各族修身养性。 可无人信他。 直到在三千年前,世间还是纷争一片,战火连天。 天道厌恶世间纷争,遂生南昭,灭世。 唯有自己身为世界树分支,不在天道之下,能斩天道之子以及更高级别的神。 如今南昭出世,灭世也要不了多久。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可这些紫灵无法对月泽说。 在月泽所修行的体系内,最高是天阶巅峰,天阶之上的十二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过。 天道,更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她只祈求那三位能再出手一次,再护这个世间一回,让阿泽、让他们活的长久一点。 她抬手轻触黄果,黄果瞬间化作一道黄光随她动作没入月泽眉间。 做完这一切,紫灵笑着对月泽说,“阿泽,要活的久一点。” 天道要灭世,可我偏不,我要他们活。 紫灵身形渐渐消散,一根幽蓝色树枝从空中摔了下去,砸在冰面哐当作响。 望着地上的枯枝,月泽苦笑一声。 看似高大的月槐树,本体也只比他小腿高上一点…… 紫灵才多大一点。 眼中的泪不受控制的掉落。 吸入体内的灵力没有了去处,就像激流的水,一到陡崖,突然下跌,顿时变得异常凶猛,激荡的冲撞在脉壁上面。 受损的经脉当即膨胀起来,来自于灵力的巨大灵压,当即就让月泽体内经脉多处爆裂,不受控制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肆虐的冲撞月泽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剧痛,席卷全身! 他连忙盘膝而坐,沉下心神将灵力引导归于灵海。 另一边,月廖三人并不好受。 他们分立三面,将月泽护在其中。 眼前是成群结队的粉媚妖蛛蛛群,他们有的个头大如牛,有些细小如蚁,井然有序的对他们进行攻击。 在蛛群中,一只看起来毛色略深,体型也比同族大了一圈的粉媚妖蛛正安静的立在蛛群中,它的背上坐着一个粉衣女子。 女子生得白净,粉面桃腮,柳眉凤眼。奇怪的是她的眼睛上面有三对细长的粉色流云纹。 女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月廖,眼中杀意汹涌。 只见月廖长枪一挥,横扫而过。 霎时间,残肢飞扬、蛛血四溅,数十只粉媚妖蛛命丧当场,不消片刻,周围的粉媚妖蛛便被三人合力击杀一空。 但蛛群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立刻就有更多的粉媚妖蛛围了上来,密密麻麻爬满一地。 月廖面色严峻,心中异常沉重。 粉媚妖蛛太多,为首的蛛后牵丝亦未出现。 他总感觉他们在消耗他们三人的灵力,阿泽那边似乎又出了问题。他感觉到紫灵的气息完全消失,阿泽气息也是不稳。 心中不免更加沉重。 似乎消耗的差不多了,粉衣女子身形一动,宛如闪电一般,径直扑向了月廖。 月廖感觉一阵杀意袭来,目光微抬,只见一道倩影袭来,她掌中粉雾弥漫。 他目光一凛,收枪回刺,先解决身边的小妖,然后一枪毙命。 女子显然善毒,但她修为只有地阶六段,不及他。 若不是护着阿泽,手脚受缚,他能更快解决掉这些烦人的粉媚妖蛛。 女子的死,并未让整个蛛群混乱。 他们依旧有序的攻向月廖三人。 另一角,月小昀势弱一些,双手飞快掐诀,十二柄飞刀穿梭在蛛群中,带起一条条血线。 月灵栖甩出一道道炎火符,一条条火龙在蛛群中腾飞,横扫一片。他还一手拿着块白色长令牌,对着蛛群射出一束束灵光。 灵光过处,蛛群炸裂,血溅了一地。 粘腻的蛛网粘满四处的高墙,诡异的晶莹剔透的液体悬在蛛丝上。细小的粉媚妖蛛,坠于蛛丝间,就像一颗颗粉色珍珠。 不过一会儿,他们纷纷从天而降。 “偷袭,没门!” 月廖轻哼一声,随即,长枪急速挥舞起来。 长枪挥舞,劲风疾走,带起一条火龙。 接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四周的火焰,随着月廖的长枪上下起伏,最后干脆被长枪带动,化为一条巨大的火龙,围绕着月廖飞舞。 月廖立身火海,周身火龙飞舞缠绕,如一尊火神降临人间。 “去!” 最后,月廖对着天空一枪刺出,一条火龙冲天而起,盘旋而上,在众人头顶一绕,将那些粉媚妖蛛和墙上的蛛网一并烧尽。 第167章 换心 天空突然飘起雨,细细的,轻轻地,缓缓的落在地面上。 在雨中,这些粉媚妖蛛更加兴奋,疯狂的扑向他们。 先前女子身下的粉媚妖蛛也向三人中最弱的月小昀发起攻击,只见它猛然翘起了尾巴,一束白光瞬间激射而来,在半空之中瞬间展开成复杂的蛛网。 月小昀面色一变,护身的飞刀已然发动,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瞬间急射而去。 而这时,一只细小的粉媚妖蛛已然悄悄地爬上他的肩膀,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下一刻,月小昀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受他控制的飞刀,因无了主人,轨迹偏移,或擦着妖蛛而过,或钉在一旁的墙上,亦或插在粉媚妖蛛身上。 月廖和月灵栖见状,纷纷向月小昀靠拢。 由月廖出手对付粉媚妖蛛,月灵栖上前检查月小昀伤势。 还好,只是中毒。 月灵栖见月小昀生息尚存,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发黑,稍微微放下心去,飞快的倒了一颗药喂给月小昀。 而就在这时,一只粉色的螯肢突然从月小昀的身体中穿出,直接刺进月灵栖的胸膛。 身下的冰层剧烈振动,一只比在场还要大的粉媚妖蛛从地下爬出,他的螯肢上串着两人。 月廖面色大变,随即杀来,一枪断了他的螯肢。 粉媚妖蛛大怒,一口毒液喷射而出。 与此同时,无数只硕大的粉媚蛛快速向月泽靠近。 此时正是月泽稳住体内灵力的关键之时,然而此时也正是他脆弱的时候。体内狂暴的灵力已经达最大值,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将吸纳它们的容器撕裂成碎片。 突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在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脸上,鼻尖传来浓郁的血气。 月泽睁开眼睛,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一缩,心神随即大乱,刚刚理顺的灵力如脱缰野马,横冲直撞,气血逆行,旋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月廖正背对着自己,持枪挡在他身前,一只尖锐的螯肢穿他胸而过,温热的鲜血正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脸上。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经吓。” 头顶上传来月廖虚弱的嗓音,月泽却是心中一喜,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还好,活着。 但下一秒,月泽愣在当场,粉媚妖蛛螯肢上的毛全数炸开,直接刺穿月廖的心脏。 月廖突然绷紧身体,随后软了下去,手中长枪哐当落地。 “阿廖!” 红刺射出,穿过月廖身后的粉媚妖蛛。随后无目的的在蛛群中穿梭,见妖就杀。 月泽抱着月廖落下的身体,眼中的泪无声的落下,右手覆在他胸口,不断的输送灵力,口中不停念叨,“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怀中月廖的身体在不断变冷。 月泽周身渐渐弥漫开来一股黑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癫狂。 今日,他先是亲手杀了自己在乎的人,后又看着自己从小相伴的兄弟惨死在身前。 这两件事让月泽脑海中的濒临崩溃的理智不断断弦,心智癫狂,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怎么才能不让你死呢? 心脏坏了,换一个就好。 月泽痴笑着将月廖平放在地上,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一道月白色的阵法在两人身下升起。 待光晕彻底笼罩两人,月泽将手往自己心口一放,生生将自己的心扯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放到月廖心口,施法让他们长合。 看着月廖渐起的呼吸,月泽笑得像一个小孩一样高兴。 活了,活了。 忽然,月泽察觉出一丝异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心口,那里本该空荡荡的,可现在多了一个黄澄澄的果实。 月泽目光微移,他的视线落在血污中的月槐花枝上,连忙连滚带爬上前,将它捡了起来,抱在怀中边哭边笑。 可哭着笑着,月泽眼神变得阴狠,他抬眸看向场中不断被红刺屠杀的粉媚妖蛛,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月泽周身灵力重聚,掀起灵力旋涡,脚下灵力闪动,一个巨型法阵将整个月河笼罩起来。 月泽轻跳下冰台,脚步轻快的走到月小昀和月灵栖的位置,俯身看着他们。 两人身受重伤,现在昏迷不醒。 月泽伸手抽出粉媚妖蛛的螯肢,将两个人抱到月廖身边,一同躺在治愈阵中,又喂了三人一些丹药。 看着渐起的生机月泽满意的笑了笑。 随即,在三人身边设了一个防御阵,转身往宗祠外走去。 粉媚妖蛛蛛后牵丝已死,蛛群乱了,又逢月泽的红刺见妖就杀,纷纷四处逃窜。 看着逃窜的众妖,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 他不用灵力对敌,就提着微微茫一路砍杀。从月河以东砍到月河以西,从月河以北砍到月河以南。 三天,他砍了整整三天,身上的衣服已经红成一片,比血还艳。 望着远处逃窜的三只小妖,月泽脸上的笑意更加放肆、癫狂。 最后一批了,杀了他们月河就彻底干净了。 他并不急着斩杀,故意放出自己的气息。 果然,那三只小妖感受到自己的气息,迅速往前逃。可前面是月河的尽头,而月河被他用阵封住,谁逃得出去。 月泽慢慢走上前,每一步都似踩在他们心尖上,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三只小妖无助站在一起,一只年龄稍微看起来大一点点的小妖挡在他们身前。 一双双圆溜溜的含泪眼瞪着月泽。 看着他们的模样,月泽眼中的笑意更甚,他轻声说道:“好可怜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忽然,那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小妖,突然在月泽身前跪下,连连哀求道:“你想杀妖,杀我好了,求求你饶过他们,他们还小,没有沾过血。” 闻言,月泽直接咧嘴笑了,“你这样,我更想杀他们了。” 仁慈。 呵,可笑! 他留守月河的两万多人族人,妖族有仁慈过吗? 杀人炼尸,将他阿爹、太叔公、杰叔叔……害的他们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笑着笑着,月泽脸上又落下两道泪。 心情不好,不想玩了。 月泽抬剑,随手划了两下,三只小妖顿时尸首分离。 他甩了一张炎火符在小妖身上,三只小妖顿时化作一堆灰烬。 随后,月泽找了一块高地,吹响净魂的埙声。 你看他多好,还给他们超度,是不是比妖族仁慈许多。 第168章 不用不安 午间时分,天色突然阴沉下来,乌云层层堆叠如汹涌的海浪。劲风吹过山间,带来丝丝寒意,树枝晃动,叶片摇曳,沙沙作响。 呀!忘了一件事。 月泽突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几日光顾着斩草除根了,都没有去看过阿廖他们三人好的怎么样了? 想着,月泽起身从高处跳下,往宗祠走去。 可走着走着,月泽突然停住,低头看着脚下踩到的锋利碎片。 耳边厮杀声响起,血气弥漫在鼻尖。 他看见无数族人惨死妖族刀下,看见月如风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气息全无。 一滴泪水滴落,无声融入哗啦啦的雨声。 天空下起了大雨。 月泽双膝跪下,弯着腰一点一点拾着地上残破的碎片。他将捡好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心脏的位置,似乎这样,他就感受到月如风的存在。 可他把心给了阿廖,他感受不到。 锋利的碎片边缘划破他的手掌,殷红的血液顺着雨水往下流。 风起,雨骤,山间树叶哗啦作响,月廖在一片疼痛中苏醒。 心好疼,疼得他生生醒来。 月廖痛苦的捂着心口,浑身冒着冷汗,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他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疲惫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这是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被粉媚妖蛛杀死了,怎么他没死? 月廖猛地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眉头顿时拧在一起。 他身上的衣衫半解,露出心口的位置,那里完好无损,胸腔中心脏砰砰跳动。若不是衣服上的一个个细密的孔,他差点以为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月廖抬头四处打量,见身旁躺着的月小昀和月灵栖两人,却没有月泽,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俯身检查了二人,两人伤势几乎痊愈,但因为身下设的治愈阵有安眠的效果,现在还在呼呼大睡。 月廖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宗祠,就见一个人慢慢的从雨中走来,身后是一地血水。 大雨滂沱,洗刷着一地罪恶,却洗不净月泽身上的血迹。 见他还活着,月廖松了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 月廖快步走上前,冲入雨中抱住月泽,眼角流出喜悦的泪水。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月泽眼睛忽然眨了眨,回抱着月廖,用脸蹭了蹭他。 阿廖,活着真好! 感觉到月泽的小动作,月廖的心微微的沉了一下。 他昏迷的时间,发生了什么,让阿泽变得这么不安。 不过,他现在醒了,一切都有他。 所以,阿泽,不用不安。 他收紧了双臂,将月泽紧紧抱在怀里。 大雨落在他们肩上,见证他们的友谊。 待相逢的喜悦褪去,月廖才发现月泽的一身红衣,身下血水如柱。 “阿泽,你受伤了,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月廖连忙放开月泽,着急地检查,又想到自己刚刚那么用劲,一定勒疼他了,补了一句,“很疼吧!” “我没事,这是他们的血。”月泽笑着道。 听他这么一说,月廖心中一咯噔,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他在雨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衣衫还是红得似血。 那日,他昏迷后,阿泽用了多大的代价救回他们,又用了多大的代价将那些粉媚妖蛛斩杀。 月廖看向月泽的眼神不由得带上怜惜和愧疚。 当初说好,他负责打架,月泽负责在后面出谋划策。现在倒好,他打架没打赢,反而让月泽付出他不知道的代价救他回来。 看他表情,月泽大致猜到他想什么了,伸手拍了拍月廖的头顶,“你想什么呢?我好的很!” 月泽放开自己的灵压。 “阿泽,你……修为恢复了!” 月廖震惊的看着月泽,眼中惊讶很快转为喜悦,他拉着月泽上下打量。 月泽身上弥散的灵压是那些天阶高手才有的。 灵压和威压其实性质相同,都是一种彰显实力的手段,但威压通常包含灵压,灵压是指一个人体内灵力存量的压力放出去对人的压迫感。 “还差一些,不过再过段时间就好了。”月泽淡淡道。 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到了天阶五段,离天阶巅峰还差一些。等他将体内的灵力彻底炼化,然后找一个灵力充裕的地方,尝试突破天阶。 他十分好奇阿爹说过的十二道是什么? 月泽的想法或多或少的会影响到月廖,月廖微微皱了眉,心中的感觉十分微妙。 十二道?什么东西? 他为什么会好奇? 月廖收起心思,拉着月泽往宗祠里走去,“先进去避雨,待在这,像两个傻子似的。” “怪谁?那个跑出来把我抱住的,要不然我都进去了。”月泽微微回了一句。 “怪我怪我!” 月廖随意说了两句,他现在心情很好,懒得和月泽辩。 宗祠内,月泽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月廖也将月小昀和月灵栖喊醒。 “阿泽,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月廖坐在月泽身边问道。 “以我现在的修为,这附近没有什么妖是我的对手。那……”月泽停顿了一下,略微思怔,道:“……那不如先收了月河外的剑云七州、前一关、秋岳三地,再一路往北推,拿下中北、长垣,到雁楼关与大军汇合。” 月廖稍微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也行,我一会儿传封信回去。” “你们伤势还没好,再休养一日,我顺便先把月河的阵重新布置一下。” “好。” 月泽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走到苦无池边,低头看着里面的水。 里面的水已经少了很多。 月泽飞身跃下,手掌在水中微微搅动,不时里面灵光闪闪。他又从星月镯中取了一些药倒进去,见水面渐渐泛起绿意,他才满意的飞身上来。 “阿廖、小昀、灵栖,这水我刚做了手脚,现在就是一桶药浴,你们先下去泡泡,对身体好。” “好。”月廖道 “谢谢少主。”月灵栖和月小昀抱拳谢道。 他们三人先后下了苦无池。 刚一入水中,月廖就感到一股刺痛传来。 他心中微微诧异。 苦无池的水寒烈,他是亲身体验过。 今日,这身下的水也太温和了吧?是阿泽放了什么药吗? 月廖没过多想,直接沉下心去,运转功法,池中灵力便涌入他体内。 月灵栖和月小昀身上带伤,刚入水中有些轻微的不适,但很快适应过来,也如月廖一般运转功法,吸收池中灵力。 看了他们一眼,月泽起身往外面走去。 此时,雨还没有停。 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他赶紧把防御阵重新布置。 月河,是他的故土。 无人能占领! 夜幕降临,大雨洗过的天空,十分明朗,一轮清月悬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下,如一层轻薄的银纱盖在月泽身上。 他站在月河的最高处,俯瞰整个月河。山脉在他眼中连绵,有那么一刹那间,他好像回到过去。 那时梨花开得尤其茂盛,他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老梨树粗壮的枝干上,俯瞰月河,看着底下炊烟袅袅升起,听着月族独特的声音,心中总是满足。 有时一看,便是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月泽的思绪渐渐回笼,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色,转身跳了下去。 出来许久,他该回去了。 月泽回来时,三人还在苦无池中修炼。 他看了一眼,就寻了个处墙角靠着,闭目养息。 不知为何,月廖总觉得阿泽有些变了。 第169章 恨意浓 剑云七州,古州,古剑城。 古剑城上空,微风习习,白云飘飘。 月泽和月廖、月小昀、月灵栖四人御剑立在空中,经昨日修炼,他们的修为都有了一定的提升,其中要数月廖的修为提升的最快,已经突破了天阶。 月泽垂眸望着古剑城,感受城中弥漫的妖气,但他不急。 今日的城中有些热闹,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顶崭新喜轿摇摇晃晃往城中最大的院落而去。 感受到队伍中有些熟悉的气息,月泽心中升了一丝好奇。 这次,从余界的人又有什么把戏。 铜锣声响,新人结拜,院中一片喜气洋洋。 城中妖族纷纷来恭贺。 今是将军大婚,谁敢不来。 突然,一道金色阵法升起,将院落围住。 藏黎等人也撕了脸面,拿起武器和妖族打起来。 月泽扫了一眼下面,修为最高的妖族不过地阶五段,和藏黎等人差不多。 估计要些时间,他们就能拿下这个古剑城。 可月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他们,他杀完这个城还有下个城、下个城、下下个城。 不过,他们这个婚弄得月泽方便了许多。 他两指微并,数道灵力飞出城中,将藏黎几人桎梏住。 月泽抬手,斩下一剑。 轻飘飘的一剑,直接荡平了院落及其中的妖族。 天阶出手,地阶妖族根本无力抵抗。 四处逃离的妖族,也被四溢的剑气一一斩杀。 院落中,藏黎等人脸色苍白的看着半空的人影。 他身上的气势太强,光站在那里,都压迫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这样一个一个的杀,太慢了,不如跟我,我带你们一次性杀个爽。” 月泽解开他们的桎梏,冷冽的声音响彻古剑城上空。 藏黎走上前,朝月泽行了一大礼,恭敬道:“在下藏黎,拜见前辈,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月族月泽。” 闻言,藏黎的眼神变了变,军中之事他们多少有点听闻。 据说月族族长在旬阳城之战身受重伤,避而不见人。 今日一见,才知此言有虚。 “多谢前辈厚爱,只是此事我需回去禀报我师姐师兄,与其商议。” “明日,我会在一剑城停留片刻。” 话撂下,月泽带着他们前往下一座城,北芰。 古州,北芰,胜。 古州,蓝城,胜。 漳州,上周城,胜。 漳州,下周城,胜。 沪州,三水城,胜。 沪州,湖州城,胜。 …… 一日,月泽平了剑云七州三十二城,斩杀妖兵数万。 儋州,一剑城。 清风习习,月色明明。 月泽抱着一盆树坐在一剑城的城墙上,双脚自然的垂下,绣着月槐花纹的衣袂随着风起舞,一头雪发也如初春的柳枝般随风摇曳。 他仰着头,静静地望着天上孤月,皎洁的月色落在他身上,如雪披在他身。 看着眼前的这幕,月廖的心在微微抽痛。他看见的不是皎洁的月色,而是惨白,一地的惨白。 月泽坐在那,好像破碎的木偶,死气沉沉,也好像天上的月,一身孤寂。 “阿泽,城中人安顿好了。” 月廖忍不住出声,打破这一幕令人情绪低下的画面。 “多谢了,阿廖。” 月泽回头望了他一眼,又继续望着天上的月。他手中灵力波动,丝丝灵力缓缓注入怀中的小树内。 闻言,月廖在他身边坐下,目光微垂,视线落在月泽怀中的树枝上,担忧地问道:“紫灵她……” “伤的太重,魂识都散了。我试试养养,看能不能救回来。” 月泽苦笑,垂头看着怀中的小树,眼底是难抑的悲痛。 他想杀南昭,可从来没想过用自己人的血。 心又开始疼了。 月廖难受的皱起眉头。 “阿廖,军中可有回信?”月泽突然问道。 “暂无。”月廖顿了顿,又问道:我们之后去……” “去秋岳。”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溶溶月色最是撩人,让人忍不住回味当年。 月河的月色总是极好,鲜少有朦胧之时。 他、阿泽、祈哥、凌允哥,有时候还有糯糯和允儿,他们总是趁着月色还好晚归家,或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赏漫天月色,或是在稀疏的灌木中,寻飞舞萤火,亦或者登高远眺,看夜下月河、灯火人家。 直到大人们出门寻找,他们才心满意足的回去,身上总是带着一些山林间的小玩意。 想到从前的日子,月廖情不自禁的笑了,眸底盈满怀恋与幸福。 但,很快又被一片寒冰笼罩。 月廖眼底恨意汹涌。 该死的妖族! 他在心中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妖族入侵人族,屠杀灵族,又三番五次的入侵月河,他们现在应该快快乐乐的生活在月河,只需要提防南宫破开封印即可,何至于派人下山相助人族,让南宫的人得了机会潜入宗祠,放了那‘神’,致月河留守的两万多人惨死。 想到这里,月廖心底恨意泛滥,周身杀意凛然。 突然,腿上一重。 月廖低头看去,只见月泽收了小树,换了个姿势,躺在城墙之上,闭着眼睛枕在他腿上,如雪的白发随意散落。 看着他满头白发,月廖心中不由得升起怜惜,伸手理了理月泽被风吹乱的鬓发。 不知为何,这两日的阿泽比往日还要亲近他。而他的心脏总是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尤其是阿泽情绪波动的时候,他的心就会疼的非常难受。 他隐隐间猜到了真相。 他的心是阿泽的! 阿泽为了救他,利用禁术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了他,让他继续活着。 真是个傻子。 看着月泽安静的面容,月廖不由得苦笑。 明明是他们中最小的人,却总是护着他们,担负着最重的责任。 月廖有时候也不禁想到,要是没有这些纷争,阿泽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在父亲和母亲的庇佑下,快快乐乐的长大。 不用从小就跟着大长老学那些枯燥乏味的深奥阵法,也不用在还没有玩够的年纪早早接触族务,更不用为了提高修为去那折磨人的苦无池中一泡泡四年。 可一切只是他想。 古人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从妖族入侵时,月族就不能独善其身。 灵族虽然各自为营,但终归他们都占了一个灵字。在妖族灭掉幻沙灵族时,他们早该想到,月族迟早会成为妖族的目标。 而阿泽又自小被当做镇压南昭的守祠人培养,从小跟在大长老,也就是上任守祠人的身边学习。 在月族,守祠人是生死相继,在大长老死之前,阿泽都是自由的,他可以下山,可以出海,可以在世界各地游历。 大长老修为高深,寿命悠长,阿泽想要接任守祠人的位置还要等上很多很多年。 等他接任时,他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了。 那时玩也玩够了,看也看够了,他的性子也沉了下来,乖乖的接任守祠人。 可世事复杂,谁能算到未来。 先是月河北面的北辰一族被妖族攻破,月河门户大开,后又是宣凌允下山,人族求援。 他们正是少年心性的时候,体内有着一腔热血,总想着平定天下。遂在人族求援时,下山相助人族,同时帮助自己。 南宫却趁机而入,勾结妖族攻打月河。 阿泽也阴差阳错之下成了族长,担负一族之责。 寒月之下,两个少年相互依偎。 月泽似乎睡着了,不安的皱着眉。 第170章 合作 秋岳,蔷薇城,余家大宅。 房间内灯火通明。 十个衣着各异的男男女女围着长桌而坐。 长桌的主位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她低眉沉思,眼神由犹豫转为坚定,忽然出声道了一句,“去。” “我们下山就是为了济世救人,不能因为我们和人族高层有矛盾就见死不救。况且,他说的对,我们独自为战确实太慢了。” 说话的女子名为郁结香,是从余界的大师姐。 “可是大师姐……” 先前被藏黎称作十五茶色衣衫的女子,欲言又止,眼底带着怒气。 十七年前,他们从太岳山脉出发,一路驱除妖患,救济百姓。 然而因为沿途救的人太多,到处又危机四伏,他们便以江州杉城为据点,向外扩散,庇佑一方。 他们自小修习,斩妖除魔不在话下,可如何管理好一片区域却成了问题。 因此,他们与人族联系,请他们派人前来接管杉城,而他们也因为这个决定付出惨重的代价。 新任城主郝吏,勾结妖族,使得江州一地重新沦陷,留守城中的十二名师兄弟姐妹,除十七师弟和十八师妹两人命大活了下来,其余全部惨死,小十八也因伤及灵海,此生再也无法吸纳灵力,成为废人。 藏黎秀眉微蹙,清水般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来不是一句空话。他们因郝吏的行为至今不敢再轻易与人族军中联系。 “人族高层……确实很难评。”藏黎犹豫了一会儿道。 “我听闻月族的风评还不错,或许和他们合作是个不错选择。” 说话的是个红色衣服的青年男子,正是从余界的二师兄韩飞雨。 “但那个月泽和一个女妖走得很久。”一直默默不语的辛枝突然开口道。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全集在他身上。 辛枝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脸色微红。在山上,很少有这么多人关注他。 “我在阳城外与他见过一面,他身边跟着一个紫衣的女妖。” 说来奇怪,当日在阳城外的树林见到月泽时,他还是一个满身烧伤,相貌丑陋的人。 古剑城一见,月泽不仅变得超级好看,浑身的气势也要比第一次更加强悍。若不是他们之间的气息相同,他差点以为认错了人。 听他一说,众人都皱了眉。 到底该不该和月泽合作成了一个难题。 郁结香抬眸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都在犹豫,遂道:“老规矩吧!少数服从多数。飞羽由你开始。” “我选合,最近妖族节节败退,人灵联军形势大好。”韩飞雨道。 “合,月泽和妖族有不可协调的血仇。”坐在韩飞雨下首的藏黎道。 “我拒绝合作,月泽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坐在藏黎下首的从余界十五弟子莫一夕道。 古剑城一见,月泽身上的气息让他感到难受。 莫一夕说完,众人的视线又再次落在辛枝的身上。 见他久久不语,郁结香开口问道:“小枝,你呢?” “我……我不知道,我弃权。” 他刚下山没多久,对山下的情况不太了解,遂选择放弃。 “我觉得倒是可以合作,像七师妹说的一样,月族和妖族有不可协调的血仇。”坐在郁结香左边下首的从余界四弟子西门长阳道。 “我拒绝合作,人族军中传月泽嚣张跋扈、专权恣肆,不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坐在西门长阳下首的从余界六弟子伊林道。 “我和哥哥一样。”坐在伊林下首的从余界十六弟子伊雅道。 “合作,我们已经没有人了。”从余界十八弟子苏洢道。 众人听她一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连连征战下来,当初下山的三十人现在只剩九人。 “合作吧!我们确实没人了。”从余界第二十五名弟子武释狄。 “少数服从多数,合作!” 最终,郁结香拍板决定与月泽合作。 一个月,月泽带着月廖和郁结香等人从剑云七州一路平推至雁楼关,打下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地方。 雁楼关。 明元六年七月,人灵联军攻破雁楼关。 苏唐奉命带领一队士兵清剿苍雁山一带的妖兵。 苍雁山缓林疏,绿草如茵。 一队丢盔卸甲的妖族士兵零散的、踉踉跄跄地在林中逃窜。他们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却沉着冷静,没有半分逃窜时该有的慌张神色,也没有失败后的恐惧。 逃窜的群妖之中,九尾猫妖粟飞头发散乱,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就在这时,一支箭直直的朝粟飞射过来,他来不及躲闪,白皙的脸庞霎时间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粟飞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射箭的人,又继续向前逃窜。 远处,苏唐看着逃走的粟飞,暗自叹息一声,“真是可惜,没一箭射死。” 他再次搭弓拉箭,正准备瞄准逃窜中的粟飞时,却发现粟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妖群之中。 手中箭矢一松,射向另一只妖兵。 随后带着人继续向前追赶。 他接了命令,今日要将苍雁山收拾干净。 雁楼关逃窜过来的妖兵,就成了他首要清理的目标。 苏唐纵马疾驰,追逐妖兵来到一处山谷。谷中地势平缓,三面环山,形似牛蹄,只有东边有一个入口。这种地形在军中叫作死地,因为在其中极易被人埋伏,叫人一锅端。 苏唐意识到不好,立刻勒马命令士兵后撤。 就在此时,山谷的四周突然升起一圈金黄色的光晕,如同一道天然屏障,直接将山谷内外隔绝。 被困谷中的士兵神色无不一变,眼底恐惧之色蔓延。 因为停的太急,身下的马不安分的撅着蹄子,喘着粗气,喷出白汽。 苏唐抬目四望,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心中暗道:“该死。” “苏将军,有没有人告诉你,穷寇莫追!” 结界之外,粟飞拿着一把弓站在山崖之上,一脸冷色。 他的身边一道道身影如雨后春笋般站了出来。 他们拉弓引箭,锋利的箭尖在太阳的映射下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破魔箭! 苏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命令道:“下马,结盾。” 苏唐一声令下,其余人纷纷聚在一起,盾牌压着盾牌,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 盾牌上灵力波动,在众人头顶形成一个防御阵。 看着谷中发生的一切,粟飞轻笑一声,张开双臂,拉开了弓弦,一根由灵力凝聚出来的灵箭在他们的两指之间不断凝实。 箭尖向下移动,瞄准山谷中的盾。 咻! 随着一道破空声,千百支箭矢落下,如雨纷纷。 粟飞的箭一马当先,瞬间穿过结界,重重的扎在盾牌之上,强大的气劲直接带着举盾的士兵倒飞出去。 阵型被破,箭雨又落。 一时之间,山谷之中惨叫声四起。 第171章 回来就好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从远处御剑而来,途经苍雁山上空。 一股血腥之气随风传来。 众人纷纷停下,垂眸往下一看。 只见底下妖气弥漫,血腥味浓郁。 山谷之中,苏唐狼狈的挥刀砍杀妖兵。他的身边躺着无数尸体,有人的,也有妖的。 月泽手指微动,数道灵光落下,穿梭在战场之中,所过之地妖兵尽死。 他降了下去,停在离地数尺的半空之中,抱臂而立,看着底下的苏唐毫不留情的出声嘲讽道:“哟!这不是我们的苏将军吗?怎么,这么狼狈?” 闻言,苏唐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立着一少年,少年身着一身素洁的月白色衣衫,迎风而立,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恶劣的笑,眼底却是如冰雪般寒冷。 一阵微风吹过,月泽衣袂飘动如尘。 现在的月泽与往日不同,似乎是彻底撕下了伪装,乖张暴戾,脸上挂着恶劣的笑。 苏唐看着天上的少年,眸光颤了颤,心中百转千回。一股欣喜在心底悄然蔓延,让他的情绪变得复杂而难以捉摸。 他收起刀,对月泽一拜,“多谢,还有对不起。” 说来可笑,月泽对他多次出手相救,他却因嫉妒借酒醉之意对其行不轨之事。若不是陛下及时出手,让他未铸成大错,否则他百死难辞其咎。 月泽却像被人施了定身术,整个人愣在原地,恶劣的笑僵在脸上。 他嗤笑一声,道了句“无趣”,转身消失在天际。 要不是苏唐是宣凌允的人,欺辱他的,就没有活的长久的,比如阳城的那条青蛇。 “苏将军,附近妖患已平,我等便先行离开。” 说完,不等苏唐回应,月廖就带着月小昀、月灵栖和从余界众人离开。 若不是同盟,像苏唐这样的人,他们救了都嫌脏手。 苏唐沉默的看着远去的人,随后收拢士兵回营。 雁楼关。 随着一场战争结束,战场上的伤兵源源不断被送回,医帐中的患者越来越多,月族医者、灵医族、人族军医忙碌得马不停蹄。 月泽藏在暗处,看着医帐中人来人往,心底的愧疚让他不敢出去。 “阿泽!”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月泽瞬间僵在原地,眼眸微颤,随即低着头缓缓转过身,沙哑着声音喊道:“乔姐。” 他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 若不是因为他,月云若就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死。 “回来就好!” 月秋乔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清风拂过,让人听得心安。 说实话,她现在对月泽的心情很复杂。 怪,又如何能怪? 下山之时,他们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不怪,心中又难平。 那是她的夫君,是她爱的人。 “对不起。” 月泽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看着月泽的样子,月秋乔终是心软,抬手摸了摸月泽的头。 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他的性子她又怎会不知。若哥的死,又怎么怪到他头上。只道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忽然腰间一紧,少年抱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肩上,冰凉的水珠落在她肩上,染湿了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 月泽的声音沙哑而哽咽。 月秋乔在心底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回抱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这些时日,月族没有人不悲伤。 许久之后,月泽才从月秋乔的肩上抬起头,眼圈微红,像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透亮的泪珠,不禁看得人心里一软。 “都长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 月秋乔抬手,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又道:“回来啦,就去见见糯糯吧!这几日,他睡的很不安。” “我知道。” “去吧!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忙。” “好。” 得到月泽肯定答案后,月秋乔转身回到医帐,投入忙碌之中。 月泽帐篷。 军中嘈杂,月泽的营帐却很安静,只有笔划在纸上的沙沙沙声。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坐在案边写着字,不时抬手抹抹眼角。 忽然听到有人走进来到声音,月云诺闻声抬头看去,看着眼前的人愣了愣。他似不信的眨了眨眼,泪水大滴大滴的下落,滴在刚刚写好的纸上,将字晕染开来。 “哥!” 月云诺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飞扑过来。 月泽顺势将小孩抱在怀中,揉了揉小孩的头,抱着他坐在案桌前。 怀中小孩不安极了,身体微微颤动,细碎而压抑哭声,听得人心难受。 月泽收紧了双臂,将他抱得更紧,眼中满溢着柔情,柔声道:“糯糯,我回来了!” 这句话好像一个开关,月云诺哭得更加伤心,细小的哭声也变得响亮,口中还一个劲的喊着“哥哥”。 月泽轻轻拍着月云诺的后背,轻声应道:“我在,我在……” 等月云诺哭够了,直起身来,坐在月泽腿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高兴的看着月泽,语气哽咽道:“坏哥哥!哥哥就是个大坏蛋,老是不辞而别,动不动就突然消失,我找都找不到……” 说着,月云诺眼中又溢出泪来。 月泽抬手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柔声哄道:“是哥哥不好,忘记告诉糯糯,让糯糯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哥哥,我好怕,我以为、以为你和阿爹一样……” 月云诺的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襟,眼中的泪如开闸放的水,根本擦不完。月泽伸手将他拢在怀中,将下巴抵在他头顶,轻声哄道:“不会的,以后哥哥都会陪着你。” 月泽垂着眼,眼中似有一丝打算。 “糯糯,把手伸出来。”月泽道。 月云诺不解,但也依言伸出左手。 只见月泽抬手,指尖在自己眉间一点,一抹灵魂被分裂出来,随着月泽的动作,没入月云诺的手腕,形成一朵盛开的月槐花。 看着手腕上的月槐花纹,月云诺不解的问道:“哥哥,这个是什么?” “我给糯糯打了一个印记,以后无论哥哥到哪里,糯糯都可以通过印记感受到我、找到我。” 月云诺感受了一下,确实能感知到月泽,便拉着他的手,双眸含泪地道:“哥哥,教我,我也给哥哥打下一个印记,哥哥以后就能找到我了。” “好,我教你同鸣诀。” 月泽不可能真的教他学自己撕下一抹灵魂,他在脑海中寻了一个寻人的法术,双手缓慢掐诀,口中念叨:“天地八方,上虚下冥,万物生我,我即万物,以心为引,同界共鸣,寻。” 随着月泽掐完法诀,半空中开出一朵月白色的月槐花。 “糯糯,可看清。”月泽垂眸问道。 “嗯。”月云诺点点头,双手掐诀,念道:“天地八方,上虚下冥,万物生我,我即万物,以心为引,同界共鸣,寻。” 随着他掐完法诀,半空中出现浮现一线冰蓝色的灵光。 看着和自己哥哥不一样的灵光,月云诺皱起了鼻子,不解的抬头看向月泽,小声喊道:“哥哥?” “这是它初始形态,糯糯想要其他的形状可以在脑海中想象。” 月泽说完,那线灵光就化作在弯月上相依的两个大小不一的小人。 小小人在小人怀中,像他们现在一样。 “哥哥,抬手。” 月泽依言将左手抬了起来,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小人放在手腕上。 月云诺看着月泽手腕上的图案笑了起来,倒在月泽怀中。 无论他看不看得见月亮,月亮都会永远存在。他希望哥哥和月亮一样,永不湮灭。 月泽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屋内的气氛一片温馨。 第172章 为难 启王帐。 “啧!真是命大,竟然回来了。” 月泽回营的消息早早传开,启王帐中宣哲桑面色微沉,盯着桌上的纸条眉头微皱。 月泽若回不来,他虽然会因为失去一大助力而感到可惜,但想到宣凌允那点心思,他的眉毛又拧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宣哲桑的表情阴冷下去,如潜伏在暗处的露着尖锐毒牙的毒蛇。 他绝对不允许,宣凌允的身上有这样的污点。 “柠月,你说陛下年纪不小了,是不是该成亲了?”宣哲桑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默默站在一旁的柠月应了一声,随后,退了下去。 待柠月离去后,宣哲桑垂眸沉思。 军中女子不少,但身份配的上宣凌允的却有些少。各大灵族族长之女或长老之女,要么年幼,要么心有所属,没几个适合宣凌允。 人族军中倒有几个身份、地位都适合宣凌允的,安之沅之女安安,左言之妹左絮、上官虹之女上官仪、张远之女张梦,这四人倒是可以让他们先接触一下。 宣哲桑忽然想起安之沅之女安安,她在皇叔座下修炼,妙龄十五已入地阶,现在正是花一般的年龄。 不如向皇叔求了,给宣凌允做近卫。 两个年轻人之间,干柴烈火总会生些情愫,到时水到渠成,纳入宫中为妃。其余三人,也一并入宫,随宣凌允择一人为后。 想到这里,宣哲桑站起身向宣王帐走去。 月泽帐中。 月云诺突然从月泽的怀中跳下去,往室内跑去,声音清脆地道:“哥哥,我去拿点东西。” “好……” 看着月云诺跑进内室的身影,月泽神情突然恍惚,眼前出现一片血色。 刚刚还生气活泼的月云诺,突然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如同开在黄泉边的彼岸花,肆意在他身躯上蔓延开来。他脸色灰败,曾明亮的双眸变得空洞无神,就那样无神的睁着,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月泽只觉得心神缭乱,仿佛有无数种声音在他识海中争吵,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他那浅金色的眼眸渐渐被血色覆盖,周身也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黑气越聚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 “阿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在识海之中,一道在帘门处。 宣凌允闪身落到月泽身边,以灵力驱动清心铃。清脆的铃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仿佛一层无形的涟漪向四周扩散。那铃声有净心凝神之效,月泽周身的黑气渐渐龟缩于月泽体内。 听到外面的声响,月云诺心中不安,拿起放在桌上的盒子就转身出来,整个人却是突然愣在原地,手中的盒子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盒中之物散落,哗啦啦的滚了一地。 “哥!” 月云诺飞扑过去,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 “糯糯,你先别过来,阿泽的情况有些麻烦。” 宣凌允出声劝阻,目光依旧紧紧沾在月泽身上,他双手结印,纯净的灵力自指尖源源不断的注入月泽体内,空中的铃铛摇得越发的快。 月云诺闻言,停了脚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们。 识海之中,月泽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眉头紧皱,脸上青筋爆出,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 那模样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铃声清脆,声声震耳,落在月泽耳中就是催命的符咒,无数黑气从他魂体中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抵挡清心铃的铃声攻击。 心魔看见这番情景,心中亦是大乱。 月泽的本我和魔我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本我是月泽本身的意识,魔我是月泽魔化之后产生的另一道意识,那道意识只管杀戮。 你要说他? 他只是一只心魔,生于月泽执念,长于月泽执念。 突然,月泽身上的气息一变,无数黑气犹如洪水汹涌而出。 识海之中,一片黑雾缭绕。 心魔见状,也收了心神,默默吸收月泽无意识暴发出去的魔气。 紫灵和月廖的死对月泽的影响太大,大到月泽再次入魔。这番又看到记忆中月云诺惨死的画面,他本就脆弱的神经再次绷断。 外界,月泽身上的魔气突然暴涨。 宣凌允面色大变,一手结印,暂封身周三尺空间。随即,他又重结手印,以净化之术净化月泽身上的魔气。 自上次下山以来,月泽身上的黑气逐渐能被控制,山下的那些时日,他都未见过。为何这次的魔气如此浓郁?往月河的那一趟发生了什么?他又错过了什么? 宣凌允死死盯着月泽,目中神色晦暗不明。 月族主帐。 帐中坐着数人,月廖将这些时日的事情一一禀报。 突然,他面色骤变,心中泛疼,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笼罩着他。 “阿廖?”月江宇担心的问道。 “爷爷,我没事。”他缓了一阵又道:“爷爷,两位长老,大致事情便是这样。我这边还有事,先告辞。” 月廖道了一声告辞,瞬间消失在原地,转眼就来到月泽营帐。 帐中,月云诺泪眼婆娑,静静蹲守在一道神秘的黑色柱体外。 当他见到月廖到来时,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阿廖哥哥……” 那一声呼唤,饱含着无尽的恐惧和害怕。 月廖心中一痛,快步上前,轻轻擦掉月云诺脸上的泪痕,细声安慰道:“糯糯放心,阿泽不会有事的。等我们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月廖抬手温柔地揉了揉月云诺的发顶,然后转身走进黑色的柱体内。 初入阵法,顿觉一股阴寒、暴虐之气扑面而来。 月廖运转灵力抵抗,但他的心却忍不住下沉。 这股寒意比他上次在旬阳城所见更为凛寒。 “阿廖……哥哥。” 月泽微微仰着头,目光澄澈明净,喊的小心翼翼。 听到他的话,月廖身形一僵,脑海中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他上前一步,将月泽拥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有我们在,没事的,没事的……” 月泽叫他哥哥,得追溯到月泽很小的时候。那时伯父还未当选族长,月泽因身体不好被留在三长老那里治疗。他小时候很调皮,经常四处乱跑,无意间便跑去了三长老的药田,在那里他见到年幼的月泽。 那时的月泽小小的、圆滚滚的。 明明是伏夏,他却像过冬,穿着一身大袄 ,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头上也戴着毛绒绒的帽子。 “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月廖盯着面生的小孩好奇问道。 小孩好像被吓到了,眼中顿时聚了泪意,咬了咬嘴唇,眼中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这个是你杰叔叔的孩子,阿廖,阿泽得叫哥哥。” 一道温煦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不知何时而来的月如风伸手将月泽从地上抱了起来, “阿泽,与哥哥打个招呼。”月如风道。 “阿廖哥哥。” 月泽藏在月如风的怀中,露出一张小脸,怯生生地喊道。 “他现在心神不稳,记忆有些混乱。”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打断月廖的回忆。 第173章 他们的计划 空中魔气凝结,化作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小孩眉目与月泽有些相似。 “你是谁?” 月廖目光警惕的盯着小孩,手中灵光一闪,横枪在侧,默默将月泽和宣凌允护在身后。 宣凌允在以灵力净化月泽身上的魔气,无暇顾及外界争端。 “我是他心魔,折月,折断的折。”心魔自我介绍道。 闻言,月廖握着长枪的手一转,矛头顿时指向折月,而折月丝毫不介意,连闪都没闪,直接道:“你别废力气了,我是他的心魔,因他而生,他不死,我不灭,你除不掉我的。” 折月凝神,双手结印,空中魔气缓缓汇聚于他身,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化,整个身体飞快抽长,没多久就是个少年模样。 他抬手继续结印,指尖泛起月白光芒,在月泽身上凝结出一道封印阵法。 折月手诀骤变,轻呵一声:“封!” 那道封印阵法顿时化作一道灵光没入月泽眉心,月泽的身子突然绷紧,瞬间又软了下去,双眼紧闭。 宣凌允顺势将月泽抱在怀中,月云诺也凑到月泽身边,一脸担心的看着月泽。 “我把我自己封了。”折月话音一顿,又道:“他心神不稳,这些时日不要刺激他,还有别告诉他,我出来过,要不然他会生气的。” 宣凌允和月廖望着他,面色变了变,最终拱手谢道:“多谢!” “谢谢你,哥……大哥哥!”月云诺哽咽道。 折月抬手落在月云诺轻轻地揉了揉,安抚道:“你也别哭了,哥哥很喜欢你,你要哭我们会伤心的。” “我不会让哥哥担心的。”月云诺擦擦眼泪道。 折月闻言,只是笑着又揉了揉月云诺的发顶,身子顿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月泽眉心。 识海深处,魔气浓稠如墨汁在空中缓慢流动。 月泽四肢被缚,整个人被高高吊在空中,头颅半抬,眼神阴翳,目光紧紧盯着折月。 “你要拦我?” 月泽的声音阴森凉薄,带着刺骨寒意。 “我也不想,但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们暴露的。”折月淡淡说道。 “他一个懦夫,不配拥有这具身体。等我占了身子,杀了妖族,灭了南宫,再去天上灭了那几个玩意,算计我,得用命来偿。”月泽厉声说道。 “乖一点,那些玩意不是我们现在能敌,还有这个身子不是我们的,我们一直占着会伤到他的。” “月泽,你甘心一直困在这里?你连我一个心魔都不如!” 闻言,折月一愣,随即苦笑,“不甘心又如何,除了阿泽的身子可以遮蔽天道察觉,我们还有什么后路?”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回去吧!别乱了我们的计划。” 月泽沉默许久,面色缓了缓,闭上双眼。 一道魔气从月泽灵魂中飞出,落在折月身边化作月泽的模样。 那个模样比月泽年长些许。 折月抬手,松了月泽的桎梏,月泽就像断线的风筝,掉落下来。他张开双手,接过月泽,指尖在月泽眉间一点,一道微弱的光芒瞬间没入月泽额头。 月泽身上那磅礴的魔气瞬间断了根源,空中溢散的魔气也渐渐被折月吸收。 待识海中一片干净,他温柔地将月泽放在地上,同时退出折月的魔体,和站在一旁的心魔月泽一同消失。 折月溃散的瞳孔逐渐聚拢,变得有神。 咦! 消了!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折月一脸惊讶看着干干净净的识海。 不过,下一刻,他就一脸骄傲,心中暗道:不愧是我! 他上前几步来到月泽身边,检查了一下,见他无事,便没在管了。 外界,帐内气氛沉重。 月廖简单的将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听完月廖的话,宣凌允面色沉重,心中多了一丝后怕。 分别不过一月有余,月泽几经生死,他又险些失去月泽。得想办法把他保护起来,可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保护好。 不如,困在身边好了! 宣凌允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黑气。 月云诺抬手擦擦眼泪,目光变得越发坚定。 哥哥,已经很累了,他不能再让哥哥担心他。他要快点修炼,快点长大,早日帮助哥哥! 月族营地。 今日天晴,又无战事,月泽如往常一样待在自己帐篷中。 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月廖等人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温和,除了上战场外几乎不让他做什么,每天还定时来看他一眼,和他聊聊。 这不,他刚送走前来看望的月廖。 帐篷内一下安静下来。 他缓缓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的那棵月槐树,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本意是想将月槐树铸剑,没想到会伤了紫灵。 月泽掌中灵力流转,月白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桌上摆着的月槐树中。 经过这些时日滋养,紫灵的情况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灵智,但月槐树已经长出了一片叶子来。 若是持续滋养,迟早会重新回到原先的状态。 不时,月泽收了灵力。 先前不知月槐树是紫灵本体,现在知了,他绝对不可能再用紫灵铸剑。既不以她为剑,或许可以去寻一些上好的寒属性矿石重新打造一把,又或者寻一寻世间寒属性的灵器。 只是常规的寒属性灵矿好找,但不是他所需,罕见的寒属性灵矿需要点时间去找。不过灵器的话,就方便很多,有个人一定知道一些消息。 月泽起身去了安峪族营地。 一路走来,所见皆与月族不同。月族的营帐以月白为底,帐面绘有鹅黄色的月槐花和一些月亮图案。安峪族的则以白色为底,黑色为纹,绘着安峪族常见的书籍族徽。 月泽刚到安峪族的主帐,就见一个青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那男子身着一件黑白配色的长袍,长袍下摆用金线绣的诗文。诗文随他走动,若隐若现。 他面容清秀,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如墨玉般温润深邃,眼神中透露出睿智与沉静。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子拱手一礼,“月族长,好久不见。” “文少主。”月泽拱手回礼。 此人名为文在胤,安峪族少主,年方二十七,天阶一段。 “里面请! ” 文在胤侧了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月泽回礼,随他走了进去,坐在客桌边。 文在胤倒了一杯茶给他,询问道:“不知月族长今日而来是为何事?” 自那日宴会上匆匆一眼,没想到再见已经是一个多月后,月泽不禁从动不了灵力的废人,转眼成为了军中第一高手。 “我要找一些罕见的寒属性灵器。”月泽道。 “这?” 文在胤面露困惑。 按道理,要找灵器他该去皖南族才是,为何来找他。 “在下听闻贵族书苑中藏着一本书,书中记载了世间历年最强的灵器。”月泽解释道。 “抱歉,月族长,灵器一道非我所好,此书,我并未注意过。”他停顿了一下,又道:“麻烦月族长稍等几日,我让族中之人查一下。” “有劳了。” “无妨。” 两人简单的闲聊了几句,月泽起身请辞,刚回到自己的帐篷就收到宣凌允的灵信,邀他过去。 第174章 吃醋 人皇帐。 宣凌允坐在椅子上,正低声吩咐身旁的女子事情。 “哥,你找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宣凌允停下与身边女子交谈,抬眸望向门口。 只见月泽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阿泽,你来了。”宣凌允起身笑着迎了上去,介绍道:“这位是安将军的女儿安安,是我身边新任的近卫。” 女子肤白貌美,一身黑红装扮,乌黑长发以黑红发冠束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爽利。 “末将安安,见过月族长。”女子恭敬行礼。 月泽轻颔下颌,坐在了宣凌允身边,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桌上未合上的奏折上,眸光瞬间暗了下去。 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他脑海中,一时之间就只剩这八个大字。 “阿泽,想什么呢?” 宣凌允和安安吩咐了几句,便打发她下去,回头却见月泽盯着桌面的奏折愣神。 听到宣凌允的声音,月泽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宣凌允。 不知不觉,宣凌允都快二十了,他的面容完全长开,英俊帅气,性格沉稳内敛,对人待物如春风化雨,像他这样好的人,早该娶妻了。 月泽移了目光,视线越过宣凌允落在门外渐渐消失的衣角上。 可怎么办,他好像有些不愿、有些嫉妒。 好想…… 那就杀了他们,宣凌允只能是你的。 他要敢不从,那就废了他修为,禁锢在月河。 …… 一道道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月泽眼神顿时一变,沉了一抹心神入识海,对着识海中飘浮的黑气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弄死你。” 黑气丝毫不惧,渐渐凝了一个和月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形。他凑到月泽身边,绕着他飘,继续诱惑道:“把他们都杀了,宣凌允就是……” 折月话音戛然而止,痛苦的瞪大的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月泽。 他身上缠着一道道像线似的月白色灵力。这些灵力线条深深地勒在黑色月泽身体上,却又让他身上的黑雾散不开。 灵力线条越勒越深,直至彻底消失在身体表面。 月泽手指微动。 折月立刻神色痛苦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一道黑色气体。 月泽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折月,寒声道:“记住,你生于我,便只能臣服于我。” 看着这样月泽,折月只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中。 他是月泽的心魔,清楚月泽的心性,现在月泽完全已经疯了。 要不是,还有宣凌允和月族的人存在,压住他心中的暴虐,他绝对会变成危害这个世界的大魔头。 要知道,学完月河禁书的月泽,脑海中装着的东西是足以让这个世界颠覆。 相比较之下,他这个心魔比月泽还要正常。 看着折月的脸色变来变去,月泽才满意的莞尔一笑,“这才对嘛!想要活着,要听话一些。” 随即,他的身影消失在识海。 识海中一场戏,外界只是一瞬。 月泽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奏折问道:“哥,是要成婚吗?可有喜欢之人?什么时候大婚?定了时间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月泽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听得宣凌允在心中苦笑不已。 酸涩在心底蔓延。 “不急,再等等。”宣凌允道。 “这样吗?” 月泽的心底莫名浮现一抹窃喜,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继续问道:“是没寻到合适的人吗?我认识很多很好的女孩,可以帮哥搭搭线。” 闻言,宣凌允的心脏因月泽的话一阵阵刺痛。他沉默的看着月泽,眼神深邃,目光幽沉,眼底闪烁着异样的情愫 久久未听见宣凌允的回答,月泽抬眸看去,视线毫无预警地撞进他的深眸里,心没来由的一紧。 隐约间,他好像看懂了宣凌允眼里浓深的意义。 月泽默默地垂下眼眸。 宣凌允眼中的情愫,让他不敢直视,情愫之后的事,让他不敢轻碰。 半晌,宣凌允才再次开口,“阿泽,这么想我成婚吗?” 他的嗓音不如往日温润,带着一些沙哑。 他不信月泽读不懂他眼中的含义。 “自然。” 是与否,只有月泽才知。 看着这样的月泽,宣凌允忽然轻笑出声,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 “那我便如阿泽所愿,可好?”宣凌允柔声问道。 宣凌允炽热的目光直直盯着月泽,盯得他有些别扭,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好。”月泽低着头应道。 随后,他站起身来,与宣凌允告辞,“哥,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再待下去,月泽会疯的。 “好。” 宣凌允也不为难,亲自将月泽送出了门。 望着月泽狼狈而去的身影,他心情愉悦的扬起唇角,眼中神色却与他神情相反,尤为暗沉,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他感觉的到月泽心中的纠结,只是没想到,阿泽就这么想他娶亲。 他们在一起不好吗? 宣凌允感觉自己好像有一点点疯魔了。 这个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 好像是阿泽几乎身死的那次开始的吧! 宣凌允不确定的想。 月泽帐篷。 月泽生气的坐在桌边。 明知宣凌允是故意的,但一想到宣凌允要成亲,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烦躁,心中总有股想破坏的欲望。 月泽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记得附近还有几座被妖族占领的城池,正好把他们夺回来,顺便泄泄心中火气。 月泽还未出门,就见月廖匆忙走来。 自从月廖知道自己用的心脏是月泽的后,他总是能感知月泽的情绪。 现在的月泽情况很不好,杀戮几乎充斥着他的心脏,连带月廖也受到影响,生起几分杀意。 现在的月泽很危险,需要及时安抚。 或许是因为心在他这里的缘故,有他在的地方,月泽总会安分一点。 显然,月泽也知道这些,见月廖来脸色变得不好看,轻哼了一声,不高兴的走回屋去。 但确实如月廖所想,有他在的地方,月泽会感觉到放松,似乎只要两人待着,心中的那股燥意都能减少一二。 见他如此,月廖也不生气,跟了进去,坐在案桌前,慢慢处理带来的族务。 月泽则坐在他身边,看着宣凌允给他的阵法图。 第175章 北海之行 北海。 七月下旬,骄阳似火,暑气熏蒸。 月泽坐在北海边的悬崖上,垂眸吹着埙,沉闷的埙声伴着海浪拍打的声音,在海风中越传越远。 距离月泽不远的海中礁石边,一个小脑袋从礁石后悄悄的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美的鲛人,容颜昳丽,幽蓝色的眼眸如同深海般神秘,水草般的长发随波荡漾。 他先是小心扒着礁石边,后来直接坐在礁石上。 一条波光粼粼的银白色鱼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滑动,荡起一层一层的水波。 他叫竹盐,本是北海中的一条鲛人。 几日前,在海中游荡时听到这附近有一阵埙声。那埙声悲凉、哀凄,让听的人不自觉地从心底里忧伤起来。 鲛人喜乐,他便寻着埙声前去。 只见断崖之上,一人静默吹埙。 竹盐躲到一块礁石后,偷偷打量。 那人一身月白色衣衫,满头银发用一根与衣同色的发带随意绑着。海风凛冽,那人却稳坐高处,发丝、衣袂丝毫不乱。 他容貌之美,一点也不输鲛人。 正当他赞叹月泽颜值之时,一道灵力悄无声息的潜入海中。 等竹盐反应过来时,身子已至海中腾空,重重地摔在岸上,同时,身上疼痛无比。月白色的细线不断收紧,勒入躯壳,殷红的血丝丝溢出,宛若一道道妖异红痕,在白皙的肉体上呈现一种靡乱的美。 少年坐在断崖上的巨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是谁?为何来这?”月泽冷声问道。 “我叫竹盐,是北海一带的鲛人,听见你的埙声,寻声而来。” 竹盐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发出丝毫声响,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显得格外令人怜爱。 不是妖族。 他扫了他一眼,解开他身上的禁制,扬手一巴掌将他扇回海里,冷声道:“没事,别偷偷摸摸的,容易丢命。” 竹盐心中害怕,逃的匆忙,回到族中才发现自己身上佩戴的珍珠手链丢了。 一曲毕,月泽垂眸望向他,冷声问道:“你还敢来?” 竹盐表情一变,翻身躲在礁石后,偷偷的看着月泽。他嘴角微微向下撇,湿漉漉的眸光显得无辜又纯情。 月泽手指一抬,地上的珍珠手串不受控制的砸向竹盐。 “你的东西,拿着有多远滚多远!”他有些不耐烦地道。 自那日收到文在胤的消息,称北海深处有一眼泉名为凌泠泉,泉中会孕育一珠,极寒,常年寒气四散,附近水域皆寒。 如今,他来北海都有七日了,放出去的纸人无数,整整寻了七日,几乎把北海海域翻遍,还是没有找到文在胤口中的凌泠泉。 竹盐接过手串,水润润的眼睛看着月泽,似做思考,随后掏出一块菱形的水晶放在礁石上,跳入水中,向远处游去。 月泽心中烦躁,懒得管他,礁石上水晶自然没拿。 时间一晃,便至深夜。 月泽身影忽然动了,随即消失在原地。 寻了七日,终于有点东西。 去往北海以西的纸人传来消息,海域之下有一处海沟,沟底漆黑无比,水域极寒,刚刚触碰到那里的水,它的小手手都被冻掉了。 待月泽离去后,一道身影从水中钻出来,看着礁石上原封未动的水晶,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让月亮都害羞的藏入云中。 北海,鲛人族。 夜晚的北海极为危险,狂暴的海风呼啸着,掀起层层巨浪。 汹涌的海面下,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宏伟华丽的宫殿,整体以蓝色为主,渗透水的纯净,外圈还有层若隐若现的结界保护,彰显神秘而幽静。 宫殿中,鲛人族中来来往往,异常忙碌,看似热闹的气氛,却暗藏着凄凉。 偏殿之中,一名衣着华丽的女鲛满脸不舍坐在大贝壳床边,拉着年纪小些未分化的金尾鲛人,语气忧愁地说道:“再过几天,便是你的成年礼,他……” 话语未尽,女鲛眼中满是自责与怨怼。 一百年前,北海中突然出现一只大妖,霸占鲛人族圣地凌泠泉,并扬言要娶鲛人族的公主。 鲛人王膝下只有两个小孩,微商和听岚。 微商如今一百九十九岁,再过三日便是他的两百岁生辰,也是他分化之日。 听岚小些,只有一百四十五岁。 那未分化的鲛人抬手覆在女鲛手上,安抚地拍了拍,扬唇轻笑,安慰道:“母后,没事的,一个婚礼而已。” “可那章鱼精,性格凶戾,做事不择手段,你若嫁过去……母后、母后不忍啊!”女鲛哀声道。 眼中的泪珠簌簌落下,化作一颗颗圆润的珍珠落在地上,叮叮咚咚摔得清脆。 若不是因为实力不够强,他们何至于用姻亲关系来安抚那章鱼精。 “母后,我嫁过去还算有些好处。一来能免了那章鱼精连番骚扰,二来也算寻了一处靠山,在这北海之中,我们也不必像现在一般举步维艰。”微商安慰道。 自两百年前,藏风崖下封印结界突然破损,导致寒流侵袭,鲛人族死伤惨重。为保护族群繁衍,那一任族长带领大部分鲛人移居南海。 从那时起,北海之中只剩下他们一脉鲛人。他们势力变弱,时常遭到水中生灵的欺辱。 那只章鱼精是他们遇见最为强大的敌人。 好在,他只是占领凌泠泉和想要鲛人族的王女作为他的新娘,不像其他妖族动不动就抢劫他们。而且,有了他的存在,这一百年间都没有其他妖族来侵扰鲛人族。 或许,嫁于他,也不算太坏。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珊瑚群后悄悄探出头,听着屋内的谈话,脸上全是怒意。 他转身游去,荡起的波浪惊动殿中之人。 两人扭头看去,只见一条金色的鱼尾消失在远处。 他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远去的鲛人直接越过重重防卫,出了宫殿范围。他藏在一处珊瑚群后,小心的仔细观察四周,见无鲛人守卫,飞快的从珊瑚后游出,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第176章 满天阶大妖 北海,深海海沟。 月泽飞快地穿梭在海底,各色各异的海洋生物从他身边游过。 越往海沟深处游去,月泽越觉得寒冷,身体好像冻僵似的。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在海底沟旁的崖上停了下来,垂眸向下看去。 海沟像一道撕裂的口子,不知其长,亦不知其深,只觉得里面漆黑一片。海沟两侧的崖上冰霜凝结,地上躺着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各色冻鱼。 站在海沟上的崖上就已觉得寒气逼人,不难想象,海沟里该是有多么的寒冷。 想着,月泽在自己身上又套了几个防御阵法。 里面一切未知,他来又是夺宝,防着点总归是好事。 随后,月泽一头扎进崖底,灵识铺散开来。 很快便来到海沟深处的一处结界。 此处结界周围有人身鱼尾的鲛人族士兵把守。 月泽绕了一下,来到无人之地。手掌覆于结界之上,掌中灵光闪动,感知结界构造。 片刻,结界之上出现一个人形大小的通道。他跨步走了进去,结界在他身慢慢愈合。 而在这时,一道身影也出现在这里,看着结界上尚未愈合的通道,闪身进去。 刚踏入结界,一阵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月泽拧了拧眉,目光微扫,入眼是一片寒色。 地面上覆盖了厚重的冰层,光滑如镜,走到上面需小心翼翼,生怕滑倒。各式各样的冰柱,拔地而起,有些笔直如上好的宝剑,有些圆润像经人细细打磨。 月泽隐了身形气息,小心翼翼地顺着寒意寻去。 不过多时,便来到一处海盆。 “你便是鲛人族给我的新娘?” 突然,一道阴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月泽心下大惊,回身一道剑气劈去。 他没有感到一丝生灵的气息,说明这人要么修为比他高,要么就是极善隐匿之法。 “性子挺辣的,我喜欢。” 伴随着男声,暗处缓缓走出一道身影。他一身蓝色衣衫,脸色苍白,眼睛大而狭长,鼻挺如峰,唇方口正,确实俊美。 怎么分化成男身。 妖,满天阶修为。 一人一妖同时皱眉,看着对方的眼神都不好。 月泽眼中杀意一闪而逝,他在心中盘算,这次自己能活出去的概率。而那妖则在想,他只想要一个娇娇软软的鲛人王族的小娘子,怎么送来的是一个男的。 鲛人族是嫌他太温和了吗? 他阴冷的目光在月泽身上上下打量,越打量越觉得满意。 说实话,微商确实很好看。 他记得,鲛人王除了微商外,还有一个叫听岚的小孩,如今才一百四十多岁,离分化还有五十多年。 一想到,还要等五十多年,顿时觉得眼前的人也不是不能当娘子。 大不了,他去寻一些生子的丹药。 “我叫萩虞,是你夫婿。”那男子道。 夫婿?还有鲛人族。 月泽大致猜到了一些,心念一转,瞬间有了主意。 不妨借这个机会探查一番。 月泽对萩虞行了一礼,朗声道:“您认错了,我是王上派来与你协商日后婚事的。” 据他所知,鲛人族两百岁才分化。萩虞既然称自己是鲛人族送来的新娘,那鲛人王的王嗣要么已经分化,要么是过段时间。 他假借商议婚事既能查探凌泠泉所在,也能增加逃出的机会。 “不是?” 萩虞的眼神可见的失落下来。 月泽见状,眉头拧了拧,心中不太好受。他的容貌为他带来了许多方便,但也有很多见色起意之人图谋他。 眼前这妖,显然就是见色起意之妖。 月泽目光四扫,见四周一片冰凌,没有居住用的建筑,随即沉了脸色,冷声问道:“你便打算这样和我族王嗣成婚吗?你让我王如何放心?” “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萩虞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异色,笑道:“还请使者随我而来。” 闻言,月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跟着萩虞前去。 随着萩虞行了近二十里地,两人来到更深的海底。 不同外面的漆黑,这里一片光亮,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在这里随处可见,各色的珊瑚形态各异,一群群彩色小鱼在珊瑚群中觅食。 虽有结界相隔,无冰雪之颜,但这里却更为寒冷。 随着他继续走,一人一妖来到一处庞大的水晶宫殿。 那水晶宫殿,在幽蓝的海水映衬下闪耀着神秘的光芒。宫殿的墙壁由巨大而透明的水晶砌成,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仿佛无数颗璀璨的星辰坠落其中。 宫殿的大门高大而华丽,上面镶嵌着珍珠和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门缓缓打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进宫殿,宽敞的大厅中矗立着巨大的水晶柱,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讲述着古老的海洋传说。 “使者,这边坐。” 萩虞引着他在桌边坐下,随后抬手在桌上拂过,凭空变出一壶茶和两个杯子。 他提起茶壶将温热的茶水倒入杯中,接着,又把杯子往月泽那边一推,出声问道:“凌泠泉清寒,还请使者喝杯茶暖暖身子。” 凌泠泉,看来没找错位置! “多谢。” 月泽端起茶杯虚饮一口。 “还未请问使者姓名?”萩虞问道。 “大祭师座下,水幽。”月泽道。 据他所知,鲛人族地位最高的是鲛人族的鲛人王和鲛人族的大祭司。而且鲛人族婚事通常都是由鲛人族大祭司负责。 王族嫁女,商议婚事的人地位不能太低,要不然会让别人觉得看不起他,失了风度,也不能太高,让人觉得公主急嫁,非他不可。 大祭师座下的人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不够尊重,也不会让人觉得鲛人族过于讨好。 “鲛人族虽不似人族需要三媒六聘,但该有的东西依旧得有。” 月泽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平淡如水,没有即将成婚的喜悦,也没有对成婚的不满。 他的心忍不住沉了一下。 难道他想错了,他们并不是两族联姻,而是鲛人族单方面的将公主献给他,或者他以武力逼迫强娶鲛人族的公主。 鲛人族以美貌见长,一族的公主容颜自然差不到哪去,芳名在海域远扬,吸引海中大妖前来,以武力逼迫强娶公主。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萩虞把他认成鲛人族的公主。 他软了话语,似害怕,却又强装镇定道:“聘礼……” “这是自然,聘礼我早已准备好。” 萩虞抬手一挥,大殿中瞬间多了十几个大箱子,箱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装满了各种珍宝。 有了聘礼就会谈到陪嫁之物。 月泽想了想鲛人族盛产之物,心念一动,在星月镯中将所有想到且价值不菲的东西写了部分在纸上。 “婚期我也拟好,下月十五,正值人间中秋,万家团聚,是个好日子。”萩虞顿了顿,问道:“公主陪嫁之物……” “千年血珊瑚十对、千年珍珠一百颗、鲛纱万匹……” 月泽接过他的话说了出来,并将准备好的嫁妆清单恭敬的递给萩虞。 萩虞接过嫁妆清单看都没看直接放在一边,沉声道:“告诉你们鲛人族的王,我要在嫁妆里添一样……” 第177章 逼婚 “…….你。” “我?”月泽先是疑惑,而后涨红了脸,面带怒气的看向他,“你……放肆。” 他的身份好歹也是大祭司的弟子,被人这样调戏,愤怒一下才正常。 可他真的生气了。 自下山以来,不少人惧怕他的实力、惧怕月族的势力,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却以他容颜传污言秽语。 哪怕他教训过,也阻挡不了他们私下议论,而明面上变成他仗势欺人。 说来可笑,世人爱美、称赞美,却又忍不住将美好的事物拉下高台,踩入泥泞。 美是罪吗? 不是的,罪是他们肮脏的心思。 月泽心中杀意渐起,却又不得不暂时压抑下去,与他虚与委蛇,装作一个因被羞辱而怒气冲冲的人。 萩虞一双美眸盯着眼前气恼的鲛人,在心中笑了,连带着眼中也多了一丝笑意。 美人就是美人,连嗔怒都别具一番风情。 月泽不知,在萩虞的眼中,他像极了笨笨的河豚被他戏弄时的样子,害怕、恼怒,却无能为力,只能瞪着一双大眼,气鼓鼓的看着他。 真是可爱! 萩虞不由得在心中暗叹道。 “做我的侍妾,我保证你在北海中横着走。”萩虞道。 闻言,月泽眉眼一沉,脸上的怒意霎时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冷色。 萩虞确实有这个实力。 除去神月、天衍、南昭、天元,萩虞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满天阶修为的高手,现在的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缓了缓脸色,说道:“今日,我是来与你商议公主的婚事,不是商议我的,况且我已经决定终身侍奉海神,不成家。”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议?” 萩虞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又展现出他恐怖的一面来,浩瀚的威压倾巢而出,弥漫在空间,压在月泽身上。 月泽感觉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威压,心中莫名的有些兴奋。 强者对决,总让人心生向往。 但现在不是时候,他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完。 他压下心中不符合时宜的兴奋感,装作不适的伏在桌上,微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嗜血之色。 “此事……我……总归……需要给……王上和……师尊……禀告一声,去……去掉我……身上的海神印记……方可成婚。”月泽艰难地说道。 闻言,萩虞满意的收起威压。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喜欢对自己的人动粗。 忽然,他眼眸一横。 大殿中顿时响起一声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 月泽闻声看去,只见殿中多了一只未分化的鲛人少年。 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生的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冰肌玉骨,或许是因为尚未分化,让人觉得雌雄难辨。他身下是一条瑰丽的金色鱼尾,层叠的鳞片散发着璀璨的流光。 他趴在地上,仰着头,一双的琉璃似的海蓝色眼眸可怜兮兮的看向月泽,“少祭师大人。” 显然刚才月泽和萩虞的对话被他听进去了。 听他一说,月泽拧了一下眉头,呵斥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候吗?怎么擅自闯进来。” 这人是鲛人族的,清楚鲛人族内的情况,可能认识大祭司及祭师座下的鲛人。月泽不敢保证,如果不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他会不会爆他身份。 “属下知罪?”少年对月泽垂下脑袋。 “还不过来。” “是。”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游到月泽身后站立。 “这是我的侍卫,与风。”月泽不好意思的对萩虞介绍道。 萩虞轻颔下颌,很大度的表示他不在意。 “我……你……” 月泽似有些难以启齿,脸上带着淡淡地红晕。 他抿了抿唇,再次开口道:“我跟你,总该有个流程,且先许我回去,禀报师尊。” “可。” 萩虞很自信的允许他回去,丝毫不会担心月泽能逃的掉。 百年前,他能占鲛人族凌泠泉,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百年后,他同样能让鲛人族敢怒不敢言。 萩虞为妖向来大方,水幽又即将成为他的人,自然是不会亏待。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把绿色的小刀递给月泽,笑道:“此物名为长相思,便当我予你的见面礼。” 紧接着,他又道:“今日天时已晚,小幽儿不妨在此暂住一夜。” 月泽接过小刀,轻声道:“叨扰了。” “这边请。” 月泽点点头,跟他来到一间客房。 一人一妖在门口寒暄几句。 待萩虞走后,月泽笑着关了门。在关门的刹那,一个阵法瞬间亮起,将屋内笼罩在其中。 他的眼神也阴沉了下去,刚刚萩虞给他的长相思也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同样,那只鲛人族也是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两手灵力流转,迅速凝聚成一对水蓝色的锏。 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月泽缓缓转身,走向房间内站着的那只鲛人,阴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见他走来,鲛人少年立刻架起双锏,防备的看着月泽,厉声道:“应该是我问你才是,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鲛人族少祭师。” 下一刻,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琉璃似的眼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我不喜欢我问话的时候,别人打断我……” 月泽从他身边走过,绣着月槐花纹的衣摆拂过他的脸,侧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开口道:“……也不喜欢问第二次。” “你……唔!” 少年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月泽释放的威压全数压在鲛人少年身上,并且在缓慢的加重。 在月泽的威压下,鲛人少年脸色更加白了白,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咬紧牙关,不说一字,鲜血从他唇角淌下,血腥之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直到再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月泽见状,皱了皱眉,抬指打出两道灵力。 一道没入鲛人少年体内,一道在他身下展开,形成一个阵。 阵法一成,鲛人少年身上就冒出许多水蓝色的光点,光点在半空中组成一道水幕,幕中出现一幅幅画面。 那是鲛人少年的记忆。 第178章 自导自演 半个时辰后,月泽满意的收了阵法,他嘴角上扬,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真没想到,这个鲛人少年居然是鲛人族的二殿下听岚。 月泽从他的记忆中,不仅知道他是谁,还大致了解了鲛人族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他窥探到凌泠泉的位置,也了解到一些外面不知的东西。 凌泠泉,并非如文在胤所讲的是一处寒泉,而是一片地域的名字。这片地方有一处断崖名为藏风崖,藏风崖底有一处禁地。 相传里面藏着一块先天灵宝,但是是真是假,至今无人证实过。 听岚小时候也曾听信传说,偷偷摸摸的去过一次,却无功而返。 藏风崖崖间暗流涌动,非肉体强悍者不可过,崖底寒意肆虐,非意志强悍者不可留。 当时的听岚,这两个一个都没有。 后来,萩虞强占凌泠泉,他再也没有尝试过。 想着听岚的记忆,月泽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现在身份尴尬,一旁又有萩虞看守,一点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如何甩掉萩虞,前往藏风崖现在成了他最主要的问题。 忽然,他想起自己释放出去寻找凌泠泉的傀儡,眉头松了松。 那些小东西虽然实力低微,但只要强化一下,充充架势还是有点用。 只是…… 月泽旋即又皱起眉。 没有一个强大点的人带领,如何吸引萩虞前去。 “我可以帮你。” 识海中响起月泽自己的声音。 月泽沉下灵识,看着眼前的折月,不确定道:“你?” 自上次不听话被教训了后,折月就一直很安静。但月泽深知,自己绝对不会像表面上的这般温顺。 温顺,只是为了实施更好的计划而已。 不过,他既然请愿,月泽当然会如自己的愿。 “我要出去玩玩。”折月道。 “好。”月泽爽快地同意。 他目光从折月身上扫过,轻声道:“你这个样子不太方便,我帮你造个身体。” 说完,月泽就不管他,直接出来。 他看了看地上的听岚,施法将他丢在床上,然后从星月镯中掏出一截上灵木,坐在椅子上雕刻起来。 他小时候经常看见阿爹雕刻阿娘的木雕,心中觉得好玩,便同阿爹学过一段时间,后来为了点星莲,又跟在老倪头身后为他打了一段时间的工,做这些小东西还算娴熟。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泽手中的木雕渐渐成型。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木雕彻底成型,是一个无脸的木偶。 他的脸被萩虞见过,再给木偶刻自己的脸十分不妥。用别人的脸,月泽又不想用,索性直接不给他雕脸了。 月泽绝对不承认他懒,嫌雕刻面容细节太多,不想雕了。但又想到他要说话,还是给他雕了五官。 接着,月泽在木偶上刻下一个阵法,这个阵法既能防御,也能锁魂,然后粗鲁地把识海中的折月塞在木偶中。 月泽用灵力划开手掌,以血画阵,阵法完成后,他便在阵心坐下,又将木偶摆在了身前,缓缓念出咒语开启阵法。 随着咒语的念完,血色红光大现,血术万春阵起。木偶在他身前一点点长大,直至像一个成人,才停住生长。 月泽起身,红光熄灭,他随手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给他,后又掐了一个诀。 清尘术一出,地上恢复如初。 月泽走到一旁打坐,调息养神。 他刚刚炼制傀儡,耗费了不少心力,之后,还有事要做,需要赶紧恢复过来。 地上,折月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着。 他看到光的亮度,感受到身下地板的冰冷,听到月泽细微的呼吸声,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一切都是他作为心魔时未体验过的。 折月笨拙地坐起身,扭扭脖子、动动手、抬抬腿,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这就是真实感。 这就是为人的感觉吗? 好重! 折月不满的蹙着眉。 他自诞生以来就是一团黑气,轻飘飘的,现在突然有了身体,觉得有些不适。 血术万春阵,不同于一般傀儡阵法,造个无血无肉的傀儡出来,而是真正的造人血肉,活生生的造一个人出来 有血有肉,才像真人,不是吗? 衣服? 他的目光扫过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赤裸裸的身体,将衣服穿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站起身。 折月往前一步,随后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唔!” 突如其来的剧痛瞬间席卷他身,折月痛苦的蹙紧眉。 月泽在造他时,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给他灵力。他现在就和普通人一样脆弱,摔倒会痛。还有一点,这是一个全新的身体,所有感知都如同幼儿,更为清晰。 折月便会觉得更痛。 待疼痛过去后,折月不解的抬头看向月泽。 为什么月泽走路走得那么稳? 他见过月泽走路,每一次都稳如泰山,可等到自己走路时,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云端,根本走不稳。 月泽依旧闭目养息。 他实在不想管,当初就不该将自己的脸刻上去,看着他顶着自己的脸,一脸蠢萌的看着自己。 月泽就感觉心塞! 见月泽不理自己,折月慢慢爬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月泽,在月泽身前停下。 折月弯了弯身,将脸凑到月泽脖子间,鼻翼微动,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月槐花的味道吗? 好香! 突然,折月双腿一软,直接压在月泽身上。 新生的腿脚还不习惯长久的站立。 折月瞪大了眼,呆呆地趴在月泽身上,怀中是一具温热的躯体,烫的他一时不知所措。 见他久久不起身,月泽不满的睁开眼,将身上的人推了下去。虽然折月是他自己的一部分,然而他没有惯肆自己的习惯,自然也不会惯肆折月。 看着摔在一旁的折月,月泽一脸嫌弃。 我造这个玩意出来,能干嘛? 想到自己的计划,月泽一时无语问苍天。 他起身,设阵,将折月丢了进去。 要是连动作的掌控不好,一会儿还怎么打架。 接着,月泽继续打坐调息。 今夜玩个自导自演! 第179章 冷 午夜。 月泽长呼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感受一下放出去的傀儡汇聚情况后,起身将阵中的折月放了出来。 折月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生无可恋。 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吗? 攀岩、过独木桥、走悬丝…… 简直、简直有辱他身份! 月泽抬眸扫了折月一眼,直接给他套了一个面具,设阵,将他丢出结界,外面早有他的傀儡等着。 突如其来的传送,让折月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周围。 他这是自由了! 想到这个,折月的脸上浮现一抹笑,随即大笑起来,往海面冲去。 不料,没游多远,整个人就像绳子拽着似的直直往下坠。 折月双手抱胸,满脸气愤。 他就知道月泽没那么好心。 他这个身体没什么灵力,脸上戴的的面具却能使用月泽本体的灵力,然而面具上设有阵法,不能离月泽太远,否则就像刚才一样被拽回来。 如果选择摘下面具,海水的压力瞬间就能将他的身体压成血雾。他又被月泽禁锢在这具躯壳中,躯壳死,他也得死。 要么听他的话,要么死,他没有选择。 折月气恼的踹了踹眼前的结界,然后带领纸人们走了进去,并将月泽的满天阶的威压放了出去。 感受了同为满天阶的威压,萩虞心中一沉,不知对方是友是敌。他不敢大意,迅速往折月所在的地方而去。 察觉到萩虞的离去,月泽迅速起身,全速往藏风崖赶。 藏风崖与萩虞的水晶宫相距不远,在他全速之下,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月泽站在悬崖之上,往下俯视。 悬崖之下,幽暗的海水如墨漆黑,暗流涌动不息,丝丝寒意从无尽的深渊中溢出,让人不寒而栗。 仅仅是凝视着下方那片未知的海域,月泽便能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直逼内心深处,让他对这神秘而危险的海底世界充满了敬畏。 月泽心中有感,又在身上多设了几个防御阵,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崖间暗流涌动,狂暴的潮水不断撕扯月泽的身躯,疯狂地摧毁了他身上的防御阵。刺骨的寒意如绵绵细雨,不停的侵蚀月泽的身体,没过多久月泽的身体表面就覆上一层白霜。 在这狂暴的水流冲击下,月泽身上的防御阵一个接着一个破碎。那些原本散发着微弱月白光芒的防御阵,在暗流的强大攻势下,先是微微颤动,光芒逐渐黯淡,接着便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痕,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轰然崩塌 等落到崖底时,月泽已是一身血污。 没人告诉他,这个崖有这么高,身上的防御阵全部碎完,他还在空中往下掉。而且,这崖间还设了禁制,对下崖之人格杀无论。 月泽缓缓站直身子,抬手一抹唇边血迹,抬眸四扫,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全是冰,地面上是冰,崖壁上是冰,挂着的也是冰。 他放出灵识,大致感知了一下寒意传来的方向,便顺着寒意继续往深处走去。 不过多时,他来到一处冰墙前。 月泽清晰的感知到,里面有一件非常强大的灵器。 他运转灵力,破开冰墙,一直往里面走去。 找到了! 月泽望着地上冒着寒气的洞口,心中一喜,随即又皱起眉头。 洞口周围插了十六根长条玉珏,玉珏顶端皆有一条灵链延伸至洞中,显然是用来封印。他想要洞中之物就必须破开封印,破开封印,里面未知的危险就会出来。 不过,无论里面藏着什么危机,他都得拿到里面的东西。 月泽神色一沉,双手结印,设了几个阵法将百米之内罩住,然后伸手感知玉珏所成的阵法。 刚触摸到玉珏,月泽手上顿时多了一层冰晶。那层冰晶还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上蔓延。 见状,月泽松了手,双眉拧起。 这个阵给他的感觉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如果他不来,过一年半载这个阵也会被寒气冲破。而且……洞中布置显然有人前来祭拜,这个灵器应该是有人看守的。 月泽抬眸扫过寒洞不远处的石台,台上摆着祭拜用的物品,那些东西因年时已久,都盖上了一层白色的沙砾。 据他了解,一百年前,凌泠泉是鲛人族领地,萩虞占据此地后,一直住在这里,一百年的时间,他应该将凌泠泉摸透,为何会独留此地? 这一切,好像有人在做局,引他前来,但他一和鲛人族没什么交集,二是文在胤没必要欺骗他。 月泽心中多了一丝怀疑,动作间也多了一分犹豫。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做局,他还是需要亲眼见见这洞中之物,看看是不是他所需之物。 月泽伸手握住玉珏,用力一拔。 随着月泽拔起第一枚玉珏,一丝丝寒气从洞中漫了上来,刚清理出来的空间瞬间又被冻住。 月泽见状,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为保险起见,他又设了几个阵法封印此地。 紧接着拔第二枚玉珏。 第二枚玉珏还未拔起,一股澎渤的寒流瞬间袭来,将所有玉珏冲出,玉质的锁链在寒流中碎裂、湮灭。 寒流所过之地,一切冰封。 月泽神色猛地一变,震碎身上寒冰,结阵阻挡。 一瞬,身前的阵上爬满裂纹。 他的脸色极为不好看。 这股寒流来势汹汹,势头迅猛,若是放任出去,整个北海都会冰封,甚至会影响到陆地和其他的海域。 到时候,无数生灵惨死,那他的行为又与妖族有何区别。 月泽加大灵力输入,依旧无法将寒流压回去,自己设的阵也在寒流中摇摇欲碎。 他索性心一横,跳入洞中,以身堵在洞口,运转功法,将寒气吸纳入体内。 冷! 好冷! 刺骨的寒意,冷的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掐诀的手。 寒气飞速侵蚀灵魂,月泽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和灵魂都要被冻僵了。 他沉寂心神,疯狂的运转功法,专心吸收这寒流中的能量。这能量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而生之息却在不断恢复他的身体。 就这样,两者之间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一边被寒流的力量冻伤,一边被生之息的力量恢复,破坏恢复,恢复破坏,循环往复。 月泽不知自己在洞口挡了多久,身体和灵魂处疼痛也渐渐麻木,可洞中涌出的寒流依旧来势不减,汹涌澎渤,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月泽的眸光沉了下去。 再这样下去,他的肉体会因为承受不住寒流的力量而崩溃,这股寒流也将会危害到人间,必须找到寒流的来源,将它彻底控制。 月泽强撑着寒流的冲击,以灵识从星月镯中取出一块天阶的防御兼困的阵盘,启动阵法,将此处空间暂时封印。而他逆流而上,一边将寒气纳入体内,一边寻找寒流的来源。 第180章 以我为主! 凌泠泉结界边,折月和萩虞相对而立,目光警惕,两者之间的气氛沉重。 看着萩虞冰冷的神色,折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那个叫水幽的,强迫我在这里吸引你的注意,他好去藏风崖。” 折月毫不留情的将月泽的计划告诉萩虞,不过,他心好的没有告知萩虞月泽的真实姓名。 月泽算计他,他不给他添点麻烦,他就不是心魔。 反正他现在有肉体了,在萩虞设的结界之下,暂时也死不了,月泽死不死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要是能死,他会更加高兴。 萩虞听他这么说,眼神更加冷了,脸色也阴沉如水。 显然,萩虞并没有相信折月的话。 月泽的修为他是看得穿的,不过是天阶五段。天阶五段的人怎么能逼迫一个满天阶修为的人。 很明显,眼前的人在撒谎! 看他这副表情,折月心中无奈极了。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没妖信了,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他本想借萩虞的力量报复一下月泽,谁知道,萩虞油盐不进,不信他所说。不过无妨,月泽给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拖延一段时间。所以,无论成与否,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正好,萩虞忌惮他的实力,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流风海,鲛人族领地。 深夜,祭师殿。 海底向来漆黑,祭师殿中却灯火通明,大小不一的夜明珠从房顶有序地垂下,形若海浪,柔和的光芒照亮室内。 大殿之中,竹盐一改那日单纯,眉头微皱,眼神幽深的看着半空中的水幕。 水幕中寒流涌动,月泽神色严肃的挡在寒流前,以身作容器,将寒气吸纳入体内。 还是不行吗? 看着脸色越加难看的月泽,竹盐皱紧了眉头,脸色也有些难看。 在鲛人族有一个秘密只有成为王和祭师才知。 三千年前,天降灵物于北海,瞬间冰封万里,海中生灵死伤无数。 鲛人族先祖成皎和大祭师蔺,携鲛人族最强战力,以生命作为代价,齐心将灵物封印在藏风崖底。 直到两百年前,十六枢阵再也无法压制住灵器,让寒气漫出,害死不少鲛人。他们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也只能将其短暂封印。 上任鲛人王为了避免鲛人族断代,携大部分鲛人移居南海,又命其弟沭看守藏风崖。 鲛人族的大祭司,也就是他,为了解决藏风崖下灵物祸害,寻找了各族高手前来,但无一例外的都折在里面。 后来,他不再看重实力,改选运气极佳的人前来,不过,他们的运气都不好,碰到萩虞死了。 再后来,他听闻月泽的事迹,觉得他是个运气极佳的人,便换了身份藏在人族大军中,观察月泽。 越观察,他越觉得月泽是他要找的人。 月泽生命顽强程度堪比海中的涡虫,不管受多重的伤也能很快恢复。 正好,那日他听到月泽与文在胤的谈话,他就对安峪族的来信做的一点手脚,引他来北海走一遭。 只是月泽终不是他要找的人。 竹盐失望的起身,走到屋外,吹响海螺。 十六枢阵已破,那股寒流非常人能及,流风海的生灵得尽快遣散。 突如其来的海螺声,惊动正在对峙的一妖一魔。 两者循声望去。 萩虞眸光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是鲛人族撤退的声音。 鲛人族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抬眸扫过折月,见他无所动,微微往后一撤,迅速动身朝鲛人族而去。 怎么说,他的小娘子还在鲛人族。 见他离去,折月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衣服,擦去掌心的冷汗。 果然当人了,连人的情绪也染上一二。 下一刻,折月就又皱眉。 那道声音是什么?为什么萩虞会离开?海中生灵为什么突然活跃起来?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暂时不想,这海中之事轮不到他担忧。 还是去看看月泽吧! 折月转身向藏风崖飞去。 月泽现在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好。 他死了,面具没有他的力量,折月就真的彻底没了。只要月泽不死,他就能再次诞生。 孰轻孰重,他分的清! 水晶宫内,听岚猛地惊醒,眸光冷冽,侧耳仔细听了听。 撤退? 族中遭难! 听岚心生不好,瞬间消失在原地。 藏风崖。 洞中,寒流涌动,月泽艰难前行,他的身体上结满了鲜红的水晶。 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水满则溢。他体内盛放的寒属性灵力太多,已经撑破肉体,温热的血液在溢出的瞬间,凝结成冰晶。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后,月泽来到一处墓室,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座墓室,里面有十六具动作奇怪的半人半鱼的骨骸。 半空中,悬着一把水青色的折扇,折扇静默空中,周身一阵一阵灵力波动,扩散的灵力化作一阵强过一阵强的寒流。 就是它吗? 月泽艰难的抬眸看去,纤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 只要收服它,这一切就会结束。 少年目光坚定而炽热。 月泽运转灵力,震碎身上寒冰,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他身上一道道血雾升起,如纱似幻,彼此缠绕交错,逐渐融合,凝聚成一条条血色灵链。 “去!”月泽轻呵一声。 数道血色灵链顿时飞射出去,围着折扇飞速缠绕,不断压缩空间。 折扇似感到不安,剧烈震动起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灵力波动开来,靠近它的灵链瞬间被冻结,掉在地上碎成一截一截的。 月泽眉眼一沉,自划双腕,喷涌而出的血液凝成更为粗壮的两条血链。随着月泽手印变动,两条血链彼此缠绕,如蛇上棍一般,死死缠绕折扇。 而这一刻,折扇变得更加疯狂,不停震动、摇摆,身上的灵力波动也更为剧烈。 空中渐渐传来血链断裂的声音,缠住折扇的血链寸寸崩断。 看着这一幕,月泽的眼神变得凝重,也闪过一丝癫狂。 如果无法控制住,那便…… 以我为主! 月泽改变策略,将自身鲜血注入折扇,同时分了大半灵识沉入折扇。 他要强行认主。 第181章 爷爷 人族驻地,人皇帐。 正在批改奏折的宣凌允,识海突然一痛,顿时察觉到月泽危险,立马将灵识沉入同契阵。 月族驻地。 夜空之下,月云卿和月廖两人并肩坐在训练场上,清寒的月光落了他们一身。 月廖忽觉浑身一寒,旋即沉下心神,用心感受。 等意识到月泽在做什么时,月廖皱了皱眉,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真是笨蛋,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阿廖,怎么了?” 月云卿被月廖动作一惊,疑惑的看向他。 “想到阿泽了。”月廖如实回答。 “和我约会,你还想他?”月云卿笑着打趣道。 她眉眼弯弯,明亮的眼眸中带上调侃的笑意。 月廖脸色瞬间红了,似乎是害怕她误会自己和月泽的关系,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不是,我……” “回去吧!看看也好。” 月云卿直接打断月廖的话,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用,阿泽能自己解决。” 月泽去了北海,具体位置在哪里?他根本不知。而且,他感受得到,那东西和月泽之间的联系逐渐加深,月泽很快就能将其炼化。 “好吧!不过……”月云卿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笑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 月廖不想,但他不说。 这些时日,月泽几乎把族中事务交给他打理,自己当个甩手掌柜。通常他忙完后,夜已深,想抽空和月云卿约个会,也只能在深夜。 藏风崖。 藏风崖上,折月、萩虞、竹盐,三方分散而立,彼此敌视。 竹盐吹响海螺后,回到屋内,却猛地发现月泽在以血浇灌,强行认主。那折扇挣扎虽然强烈,在月泽不断以血、以灵识的炼化下,也渐渐安静下来。 他心中好奇,便起身过来,中途碰见萩虞。萩虞与他见过几次,知道他身份,见他从鲛人族来,心想鲛人族应该没事,便跟他一同前来。 到达藏风崖时,发现此地早有人守着。 藏风崖底,月泽神色严肃,周身冰霜凝结,月白的灵力随着殷红的血液缓缓注入折扇。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在血液和灵识的浸染之下,折扇渐渐地安静下来。 感受两者之间的联系,月泽松了一口气,身子就软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他要是死了,绝对是失血过多。 月泽在心中暗自想道。 歇了一会儿,月泽抬头起看向半空中的折扇,心念一动,折扇就飞了下来,停在他的面前。 他伸手去拿,突然眼前一道蓝光闪过,随后,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飞出去。 等月泽回过神来,他的左手被一把水蓝色的飞刀钉在冰墙上,殷红的血液顺着墙面淌下。 空旷的墓室中突然多了一鲛一妖一魔。他们彼此为敌,争夺折扇。其实是折月和萩虞在争夺折扇,竹盐是被迫拉进去的,相对折扇,他对月泽更感兴趣。 月泽看了这幕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 这折扇已经被他炼化,认他为主,他们争抢也无济于事。 不过,现在的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操控折扇。刚才那一击,导致月泽体内的寒气爆发,疯狂的冲击他的经脉。 月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周身的寒气再也压制不住,瞬间汹涌的寒气从他体内弥漫开来,汇聚成一股寒流。 在场的那一鲛一妖顿时脸色一变,折月趁机抢过折扇。他与月泽本是同源,被月泽炼化的折扇他自然也能操控。 就在他夺过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掌风突然扇来,他们三个直接被扇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息落在这里。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月白衣衫的男子抱着月泽,一手握着月泽的手腕,那狂暴的寒气在他手中乖顺的不像话,缓缓溶入月泽的灵力之中。一手玩弄着传送法阵,目光戏谑的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宣凌允。 “放开他!” 宣凌允沉着脸站起身,持剑看着男子。 男子只是轻扫一眼,手掌微合,掌中的传送阵法瞬间碎裂。 “安静点!”男子道。 顿时,宣凌允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动弹分毫。他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面上神色越发凝重。 这个男子强得超出他的想象。 男子并未在宣凌允身上多停留一分,凛寒的目光转而落在其他三个身上。 折月见状,身体一寒,默默地向后退去,其他一妖一鲛面色微寒,眼神畏惧。 这人散发的气息太过强大,他们从心底感到恐惧。 “过来。”男子轻声喊道。 他们一愣,面面相觑。 “乖一点,别逼我斩你。”男子再道。 折月面色一变,默默的走到男子身边,轻声喊了一句,“爷爷。” 众人闻言皆惊。 男子也不多说,把月泽交给折月。 他指尖一抬,目光阴冷的落在鲛人身上,冷笑道:“好算计啊!” “你……” 话音未落,竹盐“砰”的一声,炸成一道血雾。 “妖族,我警告过你们,别对月族下手。”男子冷声道。 他抖了抖手,一把重剑凭空出现,身形一变,直接杀至萩虞身前,一剑将萩虞斩杀剑下。 自始至终,萩虞几乎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宣凌允望着这一切,面色极为难看,心不断往下沉。 满天阶的高手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那自己如何是他的对手? 男子看着地上的尸体,微微皱了眉。 分身,还是让他跑了。 他转身回到折月身边,从他怀中接过月泽,冰冷的目光落在宣凌允身上,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人族宣凌允。”宣凌允道。 从男子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他们的敌人。 闻言,男子只是皱了皱眉。 折月连忙说道:“他父亲是宣哲宇,他八岁入月河,和阿泽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亲密。” 听闻此言,男子眼底的寒意渐渐褪去。 “跟我来。” 他简单地说了一句,抱着月泽飞身离去,速度之快犹如光影变幻。 折月和宣凌允连忙跟上。 第182章 爷孙相认 不过多时,他们便来到一处更深的海底,这里一片漆黑,水中寒意弥漫,风刃肆虐。 宣凌允眸光微沉,心中惊愕。 按道理,海中不该有风,为何此处有这么多的风属性灵力。 男子并未停下步伐,继续带着他们向下飞去,直到来到一处断崖之上。 崖下,狂风肆虐。 “此处名为风眼,可炼经锻骨,你们太弱了,去里面历练一番。” 男子说了几句话,长袖一挥,就把宣凌允和折月丢了下去。随后,转身将月泽放在风眼不远处的石台上。 他盘膝而坐,温和的灵力注入月泽体内,帮他将体内的寒气炼化。 许久之后,男子收了灵力,目光担忧的看着月泽,喃喃自语道:“上次风儿传信,你小子不是已经到了满天阶吗?怎么现在只有天阶五段的修为,身上的魂魄也似重组过。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他抬指落在月泽眉间,灵力没入。 片刻后,男子皱了皱眉。 月泽识海里一片虚无,本该盛放记忆绸缎的地方,空荡荡的,里面还有各种阵法,走错就会迷失其中。 不该啊! 男子皱了皱眉,手掌一翻,掌中多了两块玉佩,一块布满裂痕,似碎不碎,一块完好无损,隐隐有灵光流转。 随即,男子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你小子有什么计划,但既然来到这里,我便助你一程。 男子自体内逼出一块菱形的蓝色水晶。他望了一眼水晶,低声说道:“风眼之精,于身体有益,给你正好。” 他刚准备放入月泽体内,目光忽顿,视线落在星月镯上的东岩髓玉上。 只见他手一挥,石台上多了一具和月泽一模一样的身体。那具身体胸口起伏,犹如常人一样,体内的灵力却十分丰裕,体内也沉睡着月泽的一抹残魂,身体上设有招魂之阵和养魂之阵。 男子目光微凝,空中突然出现无数道冰蓝色的丝线,那些丝线缠绕着月泽的灵魂和那具尸体,还有许多丝线从月泽的灵魂上蔓延出去,不知道延展到何方。 果然,不只有这一具。 风儿既然给你留了退路,那这个东西便放在这具身体上好了。 菱形方块没入那具尸体里面,那具身体和月泽眉心同时出现一抹蓝色菱形纹路,蓝色之下突然浮现一抹双月银纹。 蓝色和银色交织,变换,在月泽眉心融合,形成一抹双月环菱形,像似了一只竖着没有画完的眼。 月泽整个人的气息变了,显得更加凛然,像冰一样,那抹蓝色飞快与月泽体内的生之息融合,恢复他的身体。 男子抬手在身体上一挥,月泽的身体回到星月镯中。他再抬手,掌中又多了一件法衣,手一挥,顿时换下了月泽原先的法衣。 月泽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感受到身边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气息,他微微皱了皱眉。 月泽扭头看向男子方向,眸光颤了颤,随即黯淡下去。 只见一个俊美男子坐在一旁,男子长得与他有几分相似。不,准确的说是和月如风相似,那双眉眼两人就像共用了一双。 月泽微微皱了眉,坐了起来,问道:“是您救了我?” “阿泽,该叫阿爷。”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 “阿爷。” 月泽心中猜到,只是不敢乱认,他对月明华没有太多的印象。 月明华,阿爹的父亲,也是他的阿爷。 “感觉怎么样?”月明华问道。 月泽闻言,沉了灵识在体内走了一遭,见寒流造成的伤势已经好了,被他纳入体内的寒气正乖顺地待在体内,等他炼化。 “已经没事。”月泽微顿,语气哀伤道:“阿爹走了,太叔公走了,好多人都走了。” 月明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抬手安抚地揉了揉月泽的头顶,柔声道:“我在!” 月泽眸光微颤,眼中聚起泪意,坐起身扑在月明华的怀中,紧紧抱着他。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助地收紧双臂。 这份脆弱外人少见。 月明华轻柔地将他拢入怀中,无声的安抚月泽的情绪,眼中却泛着刺骨寒意。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在阿泽身上感受到绝望? 待月泽情绪安稳下来,他从月明华怀中起身,抬手擦了擦脸上泪痕,好奇地问道:“阿爷,你还活着。” “你这话,说得我死了似的。”月明华笑着调侃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以为……阿爹很想你。” 月泽连忙摆手否认,神色间多了丝急色,随后,又落寞下去,口中话语辗转成了,阿爹很想你。 “我知道,我们会再见的。”月明华道。 “见不到了,我寻不到阿爹半点魂灵。” 月泽眼中再次泛起雾气。 月明华抬手抹去月泽眼角的泪,温柔道:“会见的,相信我!” “阿爷,有办法找到阿爹的魂灵?” 月泽眼中顿时亮起了光,满含希望与期待的看着月明华。那光芒璀璨耀眼,犹如天上烈阳,炽热得让月明华心生不忍。 月明华敛了心绪,笑道:“暂时没有,但总有办法。” 月泽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仿佛乌云来袭,遮挡了所有光亮。他失望的垂下眼眸,那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 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寂静的让人压抑。 这副模样看得月明华心生怜惜,连忙转移话题,“不说他了,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好也不好,在月河还好,山下都不太好……” 月泽简单的将他这几年的事讲给月明华听。 月明华皱紧了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南昭)做事竟然这么绝! “阿爷,你怎么都不回月河?”月泽问道。 “我出海寻道,试图突破天阶,进入十二道。” “成功了?” “嗯。” “那阿爷为什么不回月河,若阿爷在月河,阿爹他们也……” 未完的话语化作泪水滴在月泽手背上。 月明华见状,叹了一口气,抬手抹掉月泽眼角的泪珠,无奈道:“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爱哭。我不是不回去,是我出不去” “?” 月泽感到疑惑,不解的看向他。 “自七年前,我进入十二道,重创妖族后,那位便将我禁锢在北海风眼。他不允许世界生灵突破满天阶,进入十二道的生灵,全部被封困在世界各地,镇守各大危险要地。” 七年前。 月泽睫毛微闪,脑中记忆逐渐复苏。 他十岁时,妖族攻破北域雪原,陈兵月河北,与月族多次交战。 一日,妖族突然撤兵。 他当时还担心妖族耍心眼,准备进攻月河。 “七年前,妖族退兵是阿爷做的。”月泽道。 “嗯。”月明华轻应一声。 也是在七年前,他被天道安排看守北海风眼,此生不得出。 若不是,他感受到自己看守的范围内出现熟悉的气息。他出去看了看,没想到是自己的小孙子,还是伤的很重被人算计的小孙子。 鲛人族的事,他也了解一二,但他常年呆在风眼中,管不到,那把柄扇子也被封印,暂时安全,他就懒得管了。 第183章 十二道 月泽不知月明华所想,心神都被他话中的十二道吸引过去,好奇问道:“阿爷,十二道是什么?” 他小时候从阿爹那里听闻十二道后,心中便一直好奇,他问过很多人,也查过典籍,却依旧没有找到有关十二道的丝毫信息,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抹掉了它的痕迹。 “十二道是上古时期一位名为丰色的大能划分的修为等级,他将天下修士以灵力修为划分为十二个阶层,即地仙境、天仙境、真仙境、玄仙境、金仙境,准神境、正神境、真神境、神王境、始神境,大道境、天道境。” 天道境。 月泽眸光微沉,反复咀嚼这个词,心中顿起一阵无力感。 太远了,这些境界离他们太遥远了。他努力修炼至满天阶,却连十二道的门槛都触碰不到,而如今有人告诉他,十二道之人可以接触天道。 “阿爷,天道境,能掌控天道吗?”月泽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能。天道是一种法则,自世界出现以来一直长存,天道境是一种修为境界。相对其他境界的人来,天道境的修士对世间规则更加敏感,甚至可以掌控一些法则之力。但他们终究是这方世间的生灵,受天道制约。” “丰色,是世间第一个悟道的大能,他以身献祭,融于天道,与天地长存,日月同寿,掌控世间法则。之后,又有许多大能先后献祭天道,以自身所携带的法则之力补全天道法则。” 月明华缓缓将他悟道后,天道赋予他的常识告知月泽。 月泽听完,却陷入了深深沉默。 大道无情,却孕万物。日月更替、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四季更迭,世间万物在历史的长河中生生灭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于世间而言,天道对万物不偏不倚,不喜不悲,任其自然发展,生老病死,兴衰荣辱,皆有定数。 然而,世间大能献祭天道,天道是否染了人性,是否还能公正的运行,一切都未可知。若有,因喜怒牵动世间万物,便失了公允。 南昭一行人受天道庇护,是否也有人性的成分。月泽不知,今日所接触的东西对他而言太过深奥。 月泽暂时收敛心神,又继续问道:“阿爷,你的道?” “我的道名破虚,以剑破虚妄,超越凡俗。” 月明华缓缓抬起右手,掌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光韵。这丝光韵给月泽的感觉很奇怪,既温和,又凛寒,像……无法说出的感觉。 “阿爷,这个是什么东西,感觉好奇怪。”月泽紧紧盯着这丝光韵,满眼好奇。 “此物名为道韵,是寻到自身道途后修炼时产生的东西,能提升自身对道的感知。” 月明华拉起月泽的手,将那丝道韵放在他掌中,柔声道:“我记得你已经到过满天阶,这丝道韵送给你,祝你早日寻到自己的道。” 月泽望着掌中的道韵,眸光颤了颤,忽然对月明华展颜一笑,眸中闪烁着泪光。 “谢谢,阿爷!”月泽感激道。 有了这一丝道韵,他便能更快的进入十二道,到时候,他或许有和天衍一战之力,或许,他这个破命运能改上一改。 月泽将道韵收入体内,忽然心中一感,眼前一花,他便来到一处陌生的空间,空中飘着无数彩色的光团,脚下是不知名的水,身前是一棵幽蓝色的大树。 那棵大树大到超出月泽的想象,粗壮的树干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哪里是边界。向上望去,笔直的树干直入天际,隐约可见些许枝干和树叶。幽蓝色的树干像遥远的夜空,点缀着无数繁星。 这里是哪? 为何会给他一种好熟悉的感觉? 月泽不解的四处张望,似乎找出一点线索。周围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像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他无法辨别。 对了,这里应该是阿爷的道韵形成的空间,不如先尝试着感应一下,看看自己的道。 月泽盘膝而坐,双手抱元归一,感受道韵。 外界,月泽突然盘膝而坐,抱元归一,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月白色的微光,眉心也出现同色的神纹。 那神纹若隐若现,不停的变化形状。 月明华见此,心中十分惊讶。 他知道月泽资质、悟性一向极好,任何东西稍微点拨一下他便能掌握,但道这个东西最飘渺难寻。 他寻了数十载,才堪堪勘破。 月泽凭着一丝道韵便进入顿悟状态,寻找自己的道。 月明华知道月泽现在在做什么,指尖射出一道阵法,将此方空间护住,防止外人到来破坏了月泽的顿悟。 时间一晃,便过去半月。 宣凌允和折月早就从风眼中出来,先后离开了北海。 道韵空间中,月泽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淋漓。 不对,这不是我的道! 不是我的! 月泽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着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阿泽?” 耳边响起月明华担忧的声音。 “我没事!”月泽气喘吁吁道。 “怎么了?”月明华关切问道。 “我感受的道和我想要的道不一样。” 月泽垂下眼眸,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掌下代替心脏的果实砰砰跳到,那丝道韵正缠绕在果实上。 刚才,他感受到了许多道,每一种道都很新奇,可这里面没有他想走的道。他要走的道名为不屈,不屈服于南昭、不屈服于天衍、不屈服于天道! 闻言,月明华道神色放松了下来,笑道:“我的道自然和阿泽的不一样。” “不是的,我感受到‘他’,‘他’许我走的道和我想走的道不一样。”月泽悠悠说道。 天道许他走各种道,却不许他反他,可他想改变月族和他自己的命运,就得反了天道,破了他定下的命数。 闻言,月明华陷入沉默。 当初,他寻到自己的道后,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地仙境,中途根本没有多余的道供他选择。 就在这时,月泽猛地发觉自己的手镯在发烫。他抬手拂过星月镯,数十只讯蝶从手镯中飞出来,环绕在他周围。 他指尖微动,所有讯蝶化作一串串文字,皆是这些时日人妖之间的交战。 待月泽看完,眉头紧皱,眼中多了几分担忧,沉声道:“阿爷,我得回去了。” 没想到进入那方空间不过一时,外界居然过去了半月有余。人妖交战越发激烈,时胜时败。 想到人妖之间的战事,月明华轻声应道:“好。”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出不去,这些东西对我没什么用,你都拿去。” 他抬手一挥,除了先前堆在石台上的东西,又多了许多,有符有阵有灵器。 “多谢,阿爷。” 月泽丝毫不客气,照单全收。 “阿泽,你悟道,我不敢轻碰,你体内寒气,还需自行炼化。”月明华轻声道。 “我知道,阿爷,我先走了,等我有空,我再来找您。” 月泽俯身朝他行了一拜,然后启动传送阵离开。 看着月泽离去的身影,月明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下一次,估计难见了。 他抬头朝天上望去。 只见天上一点白光越来越亮,垂下一道光柱罩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形在光柱中咻一下消失。 第184章 五毒在身,如何入道? 远去的月泽忽然感受到一阵心悸,他出了传送阵,扭头往北海方向望去。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白色的光柱逐渐消散,一股悲戚之情瞬间涌上他心头。 连您,也不能再见了吗? 月泽睫毛轻颤,忽然红了眼圈,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是否,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 月泽想起自己悟道时所见。 他站在未知的空间里,天空为地,星辰在脚下蜿蜒成河,无数彩色的荧光小鱼在空中游荡。天上,是一望无际的黑,生机、死寂交织在其中。 这里是我的道韵空间! 月泽瞪大了双眸,目光中满是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的心底震撼无比,那股强烈的情绪如汹涌的浪潮般在心中翻腾。 心,跳动如急促的鼓点,在胸腔中剧烈地震动着,那声音仿佛在提醒着他,这并非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月明华的道韵引他进入了自己道。 月泽心中好奇,指尖轻触空中游荡的彩色小鱼,那小鱼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紧接着,无数彩色荧光小鱼掉在地上,就像下雨一样啪嗒啪嗒的。 他愣在当场,眸光不停闪烁,随即发疯似的捡起地上的小鱼一一查看。 每捡起一只,他眼中的光黯淡一分。 为什么会是这样? 月泽捧着最后一只小鱼,无助的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一滴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为什么,他的道要用命来填? 这个不是他的道! 不是他的! 随着月泽情绪波动剧烈,突闻咔嚓声响,空间碎裂,露出一片彩色光景。 他站洛汤山上,俯瞰整个月河。 青山戴金,流水浮光,落日的余晖淡淡地洒在山林之间。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气随着晚风送到他鼻尖,不时,便听见几声呼唤。 月泽的神情柔了下去,眉眼间都带着一丝怀念。 月河,该是这样才对! 安静、祥和、充满生机,不该是一片死寂。 他眸光黯淡,眼中浅浅的覆了一层血色。 “阿泽。” 耳边响起温煦的男声。 月泽顿时一愣,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微弱的光,“啪”得一声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这一声清脆,好似落在空旷的水域,瞬间将他惊醒。 他收敛心绪,掩了眼中血色,回头笑着喊道:“阿爹。” 身后空无一人,月河的风景在他眼中飞快褪色,他又回到那方空间,那方堆满死鱼的空间。 手中的鱼儿化作流光散去。 月泽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忽然笑了,笑得越来越放肆,嘹亮的笑声响彻整个空间。可他却泪流满面,水汽氤氲的眼底满是绝望。 他说谎了,他看不到他的道。 贪嗔痴慢疑,五毒在身,如何能入道? 不知过了多久,月泽笑累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从何处来的两条小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似乎是想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月泽睫毛轻轻颤动,无神的双眼多了一分光亮。他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抬手轻触小鱼,小鱼很乖巧,用冰冷的鱼身蹭了蹭他的手指。 小鱼是他执念,是他五毒的具体化身,他要想入道,得先勘破这些执念。可执念之所以是执念,便是无法勘破,才成了执念。 地上的小鱼渐渐都动了起来,摇摇尾巴,扭动身体,慢悠悠地游上空中。 月泽看着游荡的小鱼,眼中神色终是变了变。 既然无法勘破,那便以自身所处困境为局,破局而出,不向命运低头,以不屈为道,自立道途。大道三千,想必也不在乎多他这一条。 此方空间似受他所感,渐渐褪去斑驳夜色,无数鱼儿汇聚过来,在他身边形成一道流动的绚丽画卷。 天,却不许他,降下阵阵雷霆。 雷光闪烁,鱼群惊慌散去,躲藏在夜色之中,探头探脑。 一股无形的威压,犹如大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月泽身上。他只觉呼吸一滞,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一股窒息感袭来。 不许! 明晃晃的不许! 天道不许他走此途! 就在这时,空中飘下几片落叶,轻轻地覆在月泽身上。月泽一个恍惚,脑中就多了一些信息,脚下多了数条光线。这些光线以他为原点向四周蔓延开来,延展至未知领域。 他擅阵,以阵入道,前途无量;或从医,救病治人亦是一道;或一剑破万法,以力证道…… 然而,这些并非他所要。 月泽仰头望着天,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忽然,他笑了。 这个笑不同先前癫狂,干净纯粹,如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霾。那无神的双眼,亮起点点星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畏。 “你不许便不许吧!你不许你的,我走我的。”月泽轻声说道。 有时候的月泽很幼稚,你越不想让他走的路,他越会对着干,偏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想到之后天道对自己的压制,月泽的心情低落下去。 罢了!他活着就行。 月泽再次开启传送阵,回到军营。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去了宣凌允的帐篷。 此时天色已晚,军中大多数人已经睡去,人皇帐中灯火通明,宣凌允还在处理军中事务。 在月泽离开的这些时日,人灵联军已经攻破见云城,即将进入即墨之地。即墨之地有三大势力,一为修灵世家燕家堡、一为六安城、一为妖族占领的千城。 燕家堡曾与他们以信交流过,六安是人族城池,这两者都是亲人族,收复会容易一些,就是妖族占领的千城有点麻烦。 据收集的情报来说,镇守千城的是一只天阶六段的大妖,如何攻破千城,值得他好好思考。 忽然,帐中一阵风起,灯火摇曳。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宣凌允心中一喜,抬头望去,就见月泽站在桌前,神色怏怏,似有不快。 “哥。” 月泽轻喊一声,直接扑在宣凌允怀中。 宣凌允心中一沉,眸中划过一丝凝重。 现在的月泽有点脆弱。 这些时日又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轻轻抚摸月泽的头发,目光中满是关切,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心情不好。”月泽抱着他蹭了蹭,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他话音一顿,又道:“太晚了,我这个样子不太方便回去,我又不想一个人,来你这里呆呆。” 见他不愿说,宣凌允的眸色沉了下去。 他明明和月泽走的很近,但他总觉得他好像掺和不进月泽的世界。 敛下心中想法,宣凌允伸手将月泽怀中扯了出来,温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天道坏,把阿爷丢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月泽撅着嘴,不满地道。 那小表情看起来委屈极了。 在月泽在乎之人的身边,他总显得孩子气一些。 这话一出,宣凌允也不知道从何安慰。 天道藏人,很难有人能找到,难怪阿泽会不高兴。 宣凌允转了话题,问道:“今晚在这里睡下。” “嗯。” 月泽轻轻应了一声,又扑到宣凌允怀中去。 第185章 意乱 午夜。 今夜阴空,无星无月,四下皆静。 月泽从睡梦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一股熟悉而淡雅的冷香萦绕鼻间。 睁眼看去,眼前是块壮硕的胸肌。 他整个人被宣凌允抱在怀中,脸颊紧贴着宣凌允胸口,他清晰的感觉到宣凌允胸前那处柔软的凸点。 月泽的脸顿时有些烫了,不好意思的往外面轻轻地挪了挪。 以前他对宣凌允没想法,抱着他睡、压着他睡、怎么睡都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现在不一样了,他对宣凌允存了一丝见不得光的心思,和他睡在一起莫名的感到羞耻。 月泽的动作惊到了宣凌允,他收紧双臂,抱紧月泽,将下巴放在月泽的头顶无意识的蹭了蹭。 或许是因为睡着了,亦或者是翻身的无意间,宣凌允的衣衫有些松垮,胸前大片风光被月泽一览无余。 月泽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了,心生燥意,脑海中还不切时宜地冒出一个疑问——那个会好吃吗? 月泽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宣凌允的胸前那点茱萸,眼中神色幽深,像似要把宣凌允吞噬殆尽。 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后,月泽恼怒的咬了下唇。 他在想什么? 他怎么能想这些! 月泽气恼的闭上眼,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将心神沉入体内。 体内的寒气已经被人梳理,乖乖的顺着经脉运行汇聚于灵海。但他体内蕴含的寒气质量庞大,炼化它也要个十天半个月。 月泽沉寂心神,专心的炼化体内寒气,等他炼化完,他就去找心魔拿回那把折扇 翌日。 天色未亮,月泽从调息中回神,沉心内视,体内寒气炼化了一部分,因它造成的伤势也有好转。 月泽轻微的活动活动自己僵硬的四肢,顿觉得周身宽敞,不似一开始那么束缚,索性直接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腰下硬物咯着,月泽不适的微微皱了皱眉。弓起腰身,将宣凌允的手臂小心的拿出来,才重新平躺。 他扭头看去。 身侧,宣凌允乌发铺陈,面庞俊朗,肌肤细腻,不似军中糙汉,宛如一块上好的白壁。几缕散乱的发丝从额头上垂下,拂过薄唇。他不适的抿着唇,似乎想要想要将那些烦人的发丝弄掉。 月泽翻了个身,抬手将他脸上头发别在耳后,看着他的唇,月泽目光微沉,他总觉得宣凌允的唇色太淡了,要红艳一点才好看。 忽然,他想起小时候的闹剧。 那是乔姐婚礼的前几个月。 为了给乔姐一个独一无二的新婚贺礼,他拉着他爬了芙洛山。 山上芙洛花开,远远望去如粉色云霞。他们守在花丛中,等待天边落下第一缕晨光。 然而,夜色漫漫,他又尚且年幼,性子还未沉淀下去,根本坐不住。无意间瞥见指尖红痕,脑海中闪过一个恶作剧。 他掐了一朵芙洛花,将其碾碎,任赤色花汁沾满指尖,然后凑到宣凌允身前,趁他不注意将花汁抹在他唇上,又在他愣神之际,扯下他束发的发带,将编好的粉色花冠戴在他头上。 那一夜,崖顶风好似很大,竟然越过结界,扬起他的乌发。 在清冷月色的衬托下,花娇人更娇。 月泽轻笑着回神,眼中带着对过往的眷念。 宣凌允侧睡在他身侧,一手虚搭在他腰间,一手放在胸前,闭目酣睡,清浅的呼吸拂在他脸颊上。 吹得他脸上发烫,月泽不好意思的垂下目光,可随即脸上更烫,眼神更无处落脚。 帐内光线昏暗,宣凌允寝衣被睡得半敞,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月泽的指尖颤了颤,他朝宣凌允伸手,将滑落腰间的薄被扯上遮住。 然后,将宣凌允的手从腰间拿下,默默转身背对宣凌允。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话本中的二流子,看上了人家貌美的小娘子,春心荡漾。 可,他们不能在一起! 月泽的眸光沉了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们各是一族之长,身担一族之责,他放下月族,如同宣凌允放不下人族一般。他们就像一根笔直的木棍,不管靠的有多近,都无法重合。 要是宣凌允不是人皇,他就可以求娶他了。 月泽不由得想到。 下一秒,月泽心中的妄念被立马否定。 如果放弃自己理想和责任,宣凌允还会开心吗?不开心,这所谓的爱只会变成困住他的牢笼。他不想宣凌允不开心,也不想宣凌允因他遭世人诽谤。 他想宣凌允开心,想宣凌允实现心中抱负,想宣凌允高坐明堂,自洁其羽,莫染他这丝风尘。 月泽无奈的闭上眼,将所有苦涩与不甘咽入喉。 身后覆上来炽热肉体,他腰间一重,温热的呼气吐在他脖颈后。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宣凌允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伴随着清浅的呼吸在月泽的耳边响起。 月泽不觉就在这声音和气息中酥麻了半边身体,随之身体一僵。他将身体往里侧挪了一下,尽量的靠近床边的木制雕花围栏上。 下一瞬间,宣凌允手臂一揽,就将他揽入怀中,耳边再次响起宣凌允慵懒的声音,“陪陪我!” “……好。”月泽心软道。 他知道自己该决绝一点,斩断宣凌允的心思,结束这段雾里看花的暧昧。 可他不忍,也舍不得。 第一次爱上的人,注定倾注他太多情感。 他想和他在一起,由衷的想和他在一起。可他们不是话本中的痴情儿,一生只因情爱。他们有理想、有抱负、有想守护的人,有太多太多比情爱还重要的东西。 世上难有两全之法,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感受到月泽的情绪,宣凌允心中亦是苦涩不已,两人心知肚明却强迫自己放弃。 自从皇叔知他感情后,便联合军中几位将军上书,以年纪渐长,皇室不可无后代为由,逼他娶妻生子,更甚至将候选女子送到他身边。 他顺他们心意将安安留在身边,借机想逼月泽承认自己心意,可月泽避而不答后避而不见,过几日直接往北海一跑,连他都不通知。 一时之间,宣凌允心中有些恐惧,害怕月泽一声不响突然消失。他知道以月泽的能力,他要是真心想藏起来,自己是无法找到的。 月泽不想承认就不承认,他不强迫他,只要他能让自己知道他的位置,知道他活的好就行了。 可他真的这么想吗? 闻着月泽身上的月槐花香,宣凌允黑色的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浓烈的爱意裹挟占有的欲望在眼中沉沉浮浮。 如果折断羽翼,是否就无法再逃。 阿泽,你是不是就能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他要把月泽留在身边,无论手段如何,无论是不是会恨他,他都要将他留在身边。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止不住的蔓延。 现在还不是时候。 宣凌允强行压下心中不该存在的想法。 身后的视线如火炙热,盯得月泽不敢轻易动弹。 沉寂在时间中搓磨,喧闹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两人起身穿了衣服。 月泽装作无事发生,同宣凌允告了别,回到月族营地。 第186章 来信 这个时候天色还早,糯糯还未睡醒。 他转身去了伙食营一趟,取了饭菜回来。 然后在案前坐下,查看这几日的留信。 最近事少,盒中就两封信件,一封是月廖这几日的成果汇报,一封是月祈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自月河灭后,观察南宫一事被他委托给月祈,月祈也起身离营,接管月族暗中势力。 看到这封信,月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回信代表还活着。 他打开月祈的信,看了一下日期,是昨夜传回的。 他细细看去。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自明元六年六月以来,南宫一众久安天之涯,多日无行。 今日申时,司璇携南宫数人往北海而去,目的未明。 吾已遣人前往,查因探果,后续待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吾离营已久,家父家母尚安否? 若安,平日协商,请代吾一言:儿安,勿忧,甚念之! 鄙禺均安,可释远念! 月祈笔。 明元年八月十八日。 看完信中内容,月泽沉思良久。 南宫,他们去北海做什么吗? 因为那把折扇吗?还是…… 月泽沉下心神,感受他留在北海的纸人。 许久之后,隐约有几道灵力响应他的召唤。 他将纸人分散,命令他们把守北海各处,要是看到南宫的人,便立马向他汇报。 做完这一切,月泽将灵识沉入识海。 看着识海中细微的黑气,他伸手直接捏住,手中灵力微动,一个巴掌大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识海中。 折月一脸懵地看着熟悉的地方。 他不是在吃东西吗? 随即反应过来,他怎么在月泽的识海? 他香喷喷的面、香喷喷的粥、香喷喷的包子…… 折月一脸痛心。 他好不容易成人,自然要好好吃一顿。 看他那副表情,月泽心中猜了个大概,无奈的在心底笑笑。 有时候和折月相比,自己反倒是更像心魔,能为他所想守护的一切不择手段。 月泽垂下眼睫,掩盖眼中的情绪,开口问道:“在北海?” “嗯。”折月点点头。 自那日从海中出来,他就摘掉面具在北海一带游走。因他有折扇,想欺负他的人妖都被他一扇子扇飞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不知。 “有件事,你得做。” “不做!”折月立即拒绝道。 他都自由了,凭什么还要听月泽的安排。 闻言,月泽眼神一冷,目光冰冷的盯着他。 “不做就不做……” 折月浑身一寒,拒绝的语气越来越弱。 月泽的眼神太骇人,像是要把他活刮了一样。 月泽不是废话的人,他敢放折月出去自然是留了控制手段。 只见他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这响指打得折月有些迷惑,下一秒浑身炙热起来,犹如火烧。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一脸震惊的看着月泽,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放火烧我!” 木头怕火,他做的时候动了点手脚,刻了一些阵法在上面。 此时只是唤醒木偶身上的阵法而已。 大火越烧越旺,痛的折月原地打滚,口中连连求饶,“我做,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看他这么痛苦,月泽也很无奈。 第一次见面,他就告诉过折月,听话才能活的长久。 几日不见,就忘的干净。 是该罚! 月泽掐了个手诀,收了折月身上蔓延的火势,冷声道:“离开北海!” 无论南宫目的为何,折月带着折扇留在北海都有危险,他不能拿他的武器做赌注! “为什么?”折月不解问道。 但看见月泽的眼神,连忙举手道:“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既然月泽要他走,他就走。 他知道月泽性子,属于软硬不吃,要是听话还能好一点,但他又忍不住的想要逗一逗月泽,想看他破防,结果每次都被月泽以暴力收尾。 月泽收回灵力,将折月驱出识海。 见自己被驱出识海,折月忿忿不平的叼着一个包子飞快离开。 看月泽的神情,北海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连他都忌惮。 月族营地。 处理完这事,北海之行也需要调查一下。 算计他,是会付出代价的! 月泽从识海中退出,手中放飞几只讯蝶,眸光流转之间,视线无意落在桌上的书册上和写满字的宣纸上。 在月河时,阿爹常忙于族中事务,教导糯糯的事便落在他肩上。 这些时日未归,也不知道糯糯学得如何? 月泽抽出压在书下的宣纸看了起来。 纸上是一个个大字,笔迹稚嫩,应是他练字所用。 他继续往下翻看,下面是一些法术灵诀和一沓基础的阵法图案。 看着看着,月泽的眉头皱的死死的。 这几幅基础的阵法图案绘制都有一些问题,他拿只红笔将其圈了起来,在一旁写着见解。 “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在月泽修改期间,月云诺醒了过来,见到月泽十分高兴,直接从床上窜了下来,跑到月泽身边。可看着他在纸上留下的红痕,心中的喜悦褪去,只剩下满满的失落和委屈。 哥哥,那么善阵的人,他却连几个基础阵法都弄错。 “那有!我们糯糯最聪明了。” 月泽放下手中的笔,将月云诺抱在怀中。 “可是我……都不会。” 月云诺从月泽怀里探出头来,眼神有些落寞,语气里更是说不出的失落。 月泽看着低落的月云诺,摸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安慰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糯糯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比如,哥哥非常善阵,却对符箓一道半知半解,而糯糯小小年纪就能画出玄阶下品的灵符。这点,是哥哥都比不上的。” “所以呢!我们修行是寻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适合自己走的路才能走得长远。” “糯糯,不用因为哥哥善阵,便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阵法一学上,要找到自己合适的才对。哥哥,希望你随心而行,学你喜欢也适合你的东西,而不是学我。” “可我喜欢阵法。”月云诺顿了一下,又道:“我也喜欢符箓。” “我小时候也和你一样,将所有精力投入喜欢的阵法一途,后来在试炼中吃了亏。” “那时,阿爹告诫我世间有万道,不止阵之一道,让我精一而知多。从那时起,阵法依旧是我最主要学的东西,不过我也兼顾剑术、医术、音律等等。” “糯糯既然喜欢符箓,又在符箓上有天赋,不妨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符箓一途,然后在空余的时间学学阵法,学学其他的事物。” 月泽从星月镯中取了串红珊瑚手串戴在月云诺的手上,循循善诱。 “哥哥,我懂了,我会将精力放在自己擅长和喜欢的符箓上,于阵法一途我也会慢慢了解。” 看着手上的手串,月云诺仰头看向月泽,眼神明亮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这才对嘛!” 望着月云诺渐渐明亮的眼神,月泽温柔的揉揉月泽的头。 看着他,月泽好像看到自己小时候。 那时,阿爹也是这样抱着自己,讲着这些道理,安抚试炼失败的自己。 “去洗漱吧!吃完饭,你一会儿还要去学帐上课。”月泽柔声道。 “嗯。” 月云诺点点头,从月泽膝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去洗漱。 学帐是月族安排族中孩子学习的地方,由族老月江宇负责,月迟霄协助。 一日分为两个课程,早上学习各种文化知识,下午带着他们修炼。 在上课之前,月江宇会抽半个时辰出来教他们练剑。 昨日,他们刚刚学了《与月行》的剑诀,今日准备学《与月行》的剑招。 等他学会了,他回来舞给哥哥看。 两人用过早饭后,月泽领着他来到月族学帐。 在他们离开之后,桌上的盒子里灵光一闪,一封信出现在盒中。 第187章 报仇,我们大人来 月族营地,学帐。 月泽和月云诺到时,学帐中三三两两的坐满了小孩。 现在是辰时三刻,距离早课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小孩们聚在一地讨论昨日所学。 他们见月泽来,起身朝月泽聚来,有的喊他阿泽哥哥,有的称他为族长。 月泽微笑应道,从星月镯中取出颜色各异的手串分给小孩们。 他初到北海,想要找到东西又没有线索,便潜入海底游览一番,见海底珊瑚成群,颜色各异,确实好看,便寻了几株有些年份的珊瑚磨成珠子。然后,又在珠子上面的刻了防御阵法,将它们穿起来,想着回来送给几个小的。 人群外,有一个小孩看着他们,默默的垂下头,眼中蓄起泪珠。 忽然,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上轻柔的揉了揉,身前蹲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青浒,怎么了?” 听着月泽温和的声音,月青浒眼中的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他扑倒月泽怀中,带着哭腔道:“阿泽哥哥,我想阿爹阿娘。” 月泽闻言,顿时愣在原地,眼中柔情被仇恨撕裂,恨意在眼底翻涌。 他带不回了,谁都带不回来。 一时之间,帐内愁云密布,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悲伤的气息也感染了其他人,一阵阵细碎的哭声在帐中悄悄响起。 那声音微弱却又响亮,犹如一柄柄利剑刺在月泽心口。 他温柔地伸手,安抚地拍了拍怀中的月青浒,低垂的眼眸里晦暗不明。 “阿泽哥哥,我要报仇,为阿爹阿娘和大家报仇。” 月青浒从月泽怀中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神坚定,眸底的恨意如熊熊燃烧的烈火,将他带入毁灭的深渊。 这个眼神烫的月泽心中一痛。 他已经被恨意折磨得不像自己,小辈的人,他不希望也如他一样。 月泽抬手轻柔地擦去月青浒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小孩子,好好长大就行,报仇,我们大人来!” 就在这时,一位身形欣长,容貌俊朗,一身文弱书生气息的男子从帐外缓缓走来,他看见帐中这番场景,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悲戚。 死者长眠,生者长悲,战争的残酷不会放过任何人。 男子敛了情绪,轻咳两声,沉声道:“时间快到了,准备上早课。” “去上课吧!” 月泽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嗯。” 月青浒点点头,转身回到座位上。 月泽起身,揉了揉月云诺的头,柔声道:“糯糯,哥哥先回去了,要好好听课哦!” “我知道。” 月云诺张手抱了抱他,也回到自己的位置。 “迟霄哥,我先回去了。” 上课时间,月泽不好打扰,与月迟霄打了一个招呼,转身离开。 望着帐外各司其职的族人,月泽想到这些时日都未尽到族长之责,遂去了月族主帐。 月族主帐。 帐中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月廖坐在案边,埋头处理桌上的族务。 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去,见是月泽,脸上带上喜悦的笑颜,“阿泽,你回来啦!” “嗯。” 月泽轻应一声,在他身边坐下。 “有找到吗?” “有,不过出了点意外,暂时不在手中。”月泽顿了一下,问道:“这些时日还习惯吗?” “还好啦,就是……”月廖突然一顿,接着看向月泽,抱怨道:“每次找云卿的时间都太晚了,我们聊不了两句,就得回去。” 闻言,月泽笑了起来,眼中愁绪散了不少。 “晚点,我让六长老帮你。”月泽道。 “别,还是我来吧!最近六长老忙着训兵,没时间,还是别给她增加工作难度了。” “那七长老……” “七长老忙着呢!再过几个月就是年底了,我们与其他族的生意该要重新商榷。七长老已经带着人去了各族。” “那筱筱姐……” “还是不行,过段时间便是秋收了,军中怕妖族乘机烧粮,命令张远、宋云带队去最大的几个粮区,我想着也让筱筱姐、熏哥、蓝珀和紫韵各带了一队人马去四处看看,顺便加固一下那边的防御。然后,暗中收一些粮草。” 说着说着,月廖忽然反应过来,不满瞪了月泽一眼,“你在考我?” 这些事情他在给月泽汇报的信中都有记载。 月泽笑着点点头,称赞道:“阿廖做得很好!” “别打趣我了!要不是你忙着其他的事,你做的绝对比我好。” 月廖被夸得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他看着眼前的月泽,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笑着伸手拉住月泽的手,“我呢?以后就做一个长老,辅佐你,我们一起将月族发扬光大。” 随后,趁月泽的注意力在他话上,将笔放在他手中,话音一转,“所以,尊敬的族长大人,今日族务便交给你了,我要去找我的女孩了。” 闻言,月泽轻笑出声,随即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得到月泽应许,月廖很无情的转身离开。 阿泽回来,他终于不用晚上偷偷摸摸的去找云卿了。 想到每次送云卿回去,他父亲那个黑脸,月廖心中还是瘆得慌。 待月廖离去,月泽卸下脸上笑容,坐在月廖先前坐的位置上,继续他未看完的族务。 时间一晃而过,待他处理完这切,已经是午时。 他起身去学帐,与月云诺和族中的几个小孩一起共进午餐。 午饭过后,月泽哄几个小孩睡去后,才起身回到自己的营帐。 帐中,灯上青烟袅袅,显示有信来。 月泽坐下,取信而读。 下一秒,面色巨变,掀开帘子而出,直奔魂帐。 自作主张的混蛋,就不能听命行事吗? 月泽离开掀起的风,卷起桌上书信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信上写道: 阿泽亲启: 天之涯,吾欲探之! 若无回信,则亡。 吾父母,只吾一子,吾若去,资父事母无人为,吾与汝自幼相识,得汝称兄,请看亡兄薄面,父母之事,烦君代吾照料一二。 此等大恩,吾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以上请托,恳盼慨允! 月祈笔。 明元六年八月十九日。 第188章 探查 两个时辰前。 南海,锣亚湾。 海上狂风呼啸,掀起层层巨浪,持续不断地猛烈撞击着岸边的石壁,发出阵阵轰鸣。 锣亚湾的悬崖上,站着几个貌美的少年男女。 娇艳如火的月晓怡坐在崖边的巨石上,头颅微扬,享受阳光温暖;清冷似月的月浙空与她同坐,极目远眺;阳刚帅气的月枫阑背靠着巨石而立,双手抱胸;身前,月祈极目眺望,神色冷淡;身侧,温柔似水的月芷谧撑伞站在他身边;潇洒不羁的月支戌盘膝坐在悬崖之上,口中叼着一根不知名的杂草。 他们面对大海而立,咸咸的海风吹动他们如墨的乌发与飘逸的衣袂,发丝在空中肆意飞舞,衣袂在风中哗啦作响。 “老大,搞定。” 悬崖之下,海浪汹涌,海面上的小船中突然探出一个娃娃脸的女孩,女孩朝着悬崖之上的众人挥了挥手。 此女名为月舞曌,是老倪头的弟子,极善机关制造。 她脚下的小船名为远行,时速可达数万里,从锣亚湾到天之涯,只需要一个多时辰。 闻言,他们眸色一动,先后相继跳下悬崖,稳稳地落在船中。 见人齐了,月舞曌将一块灵石放在半空中悬浮的船舵中间的孔中,船上立马升起一个一个透明的结界。 她道一句“坐稳了”,猛地将浮在半空中的船舵按下去,与底下平台相接,小船立马如闪电般弹射出去,眼前要撞在锣亚湾出海口的崖壁上。 月舞曌目光一凝,猛地打个了方向。 小船立马改变方向,在海面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绕过崖壁,冲入广阔的大海。 海上,阳光耀眼,水波荡漾,不时有大鱼从海中跃出,又砰然落水,掀起阵阵海浪,亦有海鸟入海,衔鱼而起。 在行了半个多时辰后,月舞曌摆弄平台上的那些别人看不懂的按钮,将小船潜入海中,同时掩去小船舵身形与气息。 冰蓝色的海水渐渐将他们淹没,神秘的海底世界在他们眼前揭开面纱。阳光过透波光粼粼的海面洒下斑驳光影,各色各样的生灵在深海中自由游动,构成了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卷。 “好美!” 月晓怡呆呆的看着外面。 这海中的世界不管怎么看都美不胜收。 忽然觉得裙间一重,她低头看去。只见月白色的罗裙上多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精致海螺,海螺素雅,全身由白玉雕琢,质感细腻,入手温润清凉。 她眉眼微弯,唇边勾着一抹笑抬头望向身边的月浙空,只见他巍然不动,耳巅却微微泛红。 身侧,月舞曌挤在月芷谧身边,看着他们笑得一脸揶揄,月风阑和月支戌两人学着他们玩无实物表演。 这下月晓怡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她扑过去,与月舞曌等人闹作一团。 月祈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他们笑着、闹着,似乎天之涯一行并无危险,可他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凝重。 这番前往怕是回不来了。 最新收集到的消息,南海海域突然出现不明船只,船上装载着未知物品。他们想上船查看,但那些船只出现的位置总是不固定,又很靠近天之涯,船上又有大妖看守。此番恰逢司璇领着南宫众人离去,他们正好上岸查看一下。 一个时辰后,天之涯。 一处临海的海岸,月祈带着五人上了天之涯,他对船上的月舞曌嘱咐道:“小舞,你留在此地接应。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撤离。” “我知道。” 月舞曌点点头,回到船中将小船隐去身形沉入海中。 月祈带着其余五人隐去身形气息,潜上了天之涯。 岛上,山脉连绵起伏,峰峦叠嶂,赤色的火桑树开遍整个岛屿,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红色的海洋。亭台楼阁坐落其间,样式看上去清幽古朴,朱漆红墙,飞檐斗拱,琉璃黑瓦。 天之涯之东,妖气冲天。 月祈心下微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南宫一众多为妖类,但先前司璇已带走大部分妖族,岛上的妖气不该如此之重,东方或许有事发生。 他带着几人悄悄过去,藏在山间,垂目下望。 山下的海滩上,群妖站立,安静且乖巧,一点都没有与他们交战时的凶残模样。 妖群中一赤一白两名女子并肩而站,似在交谈,红衣女子他认识名为余白,白衣女子倒是第一次见,这人或许就是一直居宫不出的南宫医者玉香。 突然,两人歇了话语,抬头向海上望去。 月祈等人顺着她们视线望去。 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艘巨船像从海底生长似的长了出来,缓缓向这边驶来。船上装满了一块块长方体的货物,只是不知为何全都用白布缠绕,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大船吃水太深,在距离岸边数里的地方停滞不前。 海滩上的余白见状,眉头一皱,命令妖怪们上前将船上的货物搬下来。 妖怪纷纷现出原形,依次踏入海中,从船上接过货物,背着转身往回走。那身上的货物沉重,连妖都被压弯的身躯,天上飞着的鸟妖抓着东西也摇摇欲坠。 他们背着重物一路前行,往山顶高处走去,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断,在山间形成一条白色的丝带。 突然,搬运中的一只小妖似乎承受不住这个重量,猛地从山间摔下,身上的重物顺势落了下去,带着他在山坡上滚了滚。重物身上包裹的白布也被山间的树枝扯坏,露出里面金盏色的玉石。 这是……曜铟石。 他们要筑阵吗? 月祈微微皱眉,眼中多了一丝凝重。 曜铟石是上好的筑阵材料,导灵性好,以它筑阵,能最大程度发挥阵法的威力。不过曜铟石稀少,他们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曜铟石。 月祈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但这个预感他又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有些慌。 他比了个手势,带着几人撤退,随着他们往山上去。 山顶空旷,地面早已平整好,山下的妖怪将搬来的曜铟石摆放在一旁空地上,山上的另一批妖怪将曜铟石分割堆砌,铺了一个巨大圆形。 他们似乎要搭一个巨大的圆台。 月祈留了月浙空一人继续在这里观察,然后带着其他四人继续潜入。 看船上的曜铟石,南宫怕是要筑一个巨阵,如果是巨阵就不可能只有一个祭台,他们要找一下其余的祭台和方位,方便分析所筑阵法。 月祈决定兵分两路,由月晓怡、月支戌、月枫阑三人探查其他祭台位置,他则和月芷谧潜入南宫内,看看能不能寻到他们筑阵所用的阵法设计图。 所有消息按照老规矩,传给月舞曌,由她整理,然后汇报回月族。 月晓怡三人点点头,迅速按照月祈的安排离开。 第189章 力战 览风阁。 阁内书架林立,各类书籍成堆。 南昭坐在窗边的案前,垂眸看着案上的阵法图。这是一副由多种阵法共同组成的阵,它可以引天地之力摧毁一切。 等一切都完成,“他”的诺言也该应允了。 忽然,南昭眸光一凝,微微侧头看向窗外。 远处有两只小虫子正鬼鬼祟祟朝这边来,胆子这么大的小虫子,他好久不曾见过。 正好,明年九月才到亡阳之日,现在所有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他就和这两只小虫子玩玩。 想到这里,南昭隐去气息。 南宫建筑群庞大,宫殿众多,要想寻到一张阵法设计图纸谈何容易。 然而,放有阵法设计图纸的地方无非就是那几个,不是宫中重地,就是宫主寝殿,又或者是宫中藏书阁。 他们查探了一番,发现南宫内部防卫松懈,几乎没有重地可言。宫主寝殿也不知是不是那个神居住。为了避免碰到他,月祈和月芷谧选择危险系数最低的藏书的地方览风阁。 月祈和月芷谧一路小心翼翼,深怕他们还没有找到阵法设计图就被发现,功亏一篑。 两人观察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方才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阁内摆着一个又一个实木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有他看过的,也有他没看过。 月祈和月芷谧彼此对望一眼,各从一边开始寻找。 “砰!” 寂静的览风阁内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磕碰声。 月祈和月芷谧面色顿时一变,他们循声望去。 只见一赤衣男子坐在这一层书阁的尽头,他案前的茶杯里水波荡漾。 显然刚才的声响就是它发出的。 看杯中水线,赤衣男子似乎待在这里许久,而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别人一丝一毫的气息。 月祈的心沉了沉。 眼前的男子不是他们能敌! 这个男子也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去。 那不如直接杀,生死定局。 两人对视一眼,爆发全身灵力,直接杀去。 一出手就是杀招。 留情,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南昭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淡地样子,显然月祈和月芷谧并不入他的眼。但宫中无趣,两个小虫子正好陪他解解闷。 南昭缓缓抬手,伸出两指夹住月芷谧的剑,随后两指往自己这边一扯。 月芷谧瞬间被扯飞过来,扑在案上,挡在南昭的身前。 这时,月祈的长鞭也呼啸而至。 怕伤到月芷谧,他收鞭抽在一侧的书架上,书架瞬间灰飞烟灭。 月芷谧正要反击,目光却是一滞,身下的案桌上摆放着一幅阵法设计图纸。这幅阵法设计图纸她不知是真是假,但南昭既然在看,说明也是重要之物。不妨先将它拓印下来,让族长看看。 想着,月芷谧眼中闪过一丝银芒。 这时,月祈的第二鞭裹挟着无尽杀意呼啸而来。 月芷谧弃剑翻身一滚,同时猛拍剑柄尾端。剑身骤然变长,猛地刺在南昭的护身结界上,发出“叮”的一声。 月祈的攻击也落在南昭的护身结界之上。 两者相碰,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气浪。 南昭毫无变化,月祈却被强劲的气流掀飞出去,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子。 看着南昭,两人的神色越发凝重。 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另一边,月晓怡和月支戌在天之涯上的狼狈的逃离。 刚才,他们跟随妖怪们来到另一处平整好的山上。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他们以为是普通的雨水,并未躲避。 下一秒,雨水化作银丝,绞杀雨幕中的一切活物。 他们两人修为高一些,从雨幕中逃出了,月枫阑直接被银丝切割成数百块。 他们顾不得悲伤,连忙出招。 月支戌掐诀,大喝一声“火蜕!” 瞬间一道烈火喷涌而出,化作一道结界护住两人。 月晓怡掐诀,唤出无数绿色藤条,藤条染火,在雨中疯狂抽打。 一道人形渐渐出现在雨中。 他一身墨绿青衣,手撑同色青伞,面容姣好,偏向阴柔。 雨妖飞秋,南宫情报中的大妖,天阶四段。 两人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们两人不过是地阶十段和地阶十一段,对上天阶四段的飞秋,完全是痴人说梦。 彼此对视一眼,便做了决定。 打是打不过,但不能让他知道还有其他人。 此时,雨水骤然变大,月支戌支撑的结界摇摇欲坠,月晓怡指挥藤条攻向雨妖。 趁他抵挡之际,两人往来时的相反方向跑。 只要将他引远一点,其他人就会安全一点。 飞秋身形未动,雨幕范围骤然变大。 眼见就要追上他们了。 月支戌脚步一顿,双手掐诀,身后迅速凝聚一只火凤,赤色红光染了半边天际。 他大喝一声:“火凤燎原!” 火凤轻鸣一声,从月支戌身后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它身上熊熊烈火,炙热无比,落下的雨水瞬间蒸腾,空中一片雾蒙蒙。 “走!”月支戌道。 月晓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逃。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只要再远一点! “嘭!” 在月晓怡身后,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树木被成片放倒,石头被炸飞到天上去,炙热的气浪一层层地涌过来。 月晓怡不敢回头,继续向前,眼中泪水倏然落下。 直到眼前无路,月晓怡才停下步伐,站在临海悬崖上。 崖下海水汹涌,身后敌人步步紧追。 雨妖善水,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便是他最好的战场。 月晓怡转过身,沉下心神,双手飞快掐诀,一道道灵力从指间溢散,融入空中。 我知我杀不了你,但我依旧要试一试! “御空阵——禁灵!” 空中突然降下五道光柱,将她和雨妖一同困在其中。 她微一扬手,手中藤蔓化作长枪。 月晓怡将体内所有灵力全部注入长枪中,持枪朝他冲去,宛若杀神。 一枪刺出! “噗!” 月晓怡一口鲜血喷出,瞳孔猛地一缩,眸光闪烁。 下一瞬,她的身体犹如山体崩塌,刹那间,变成一堆的肉块。 飞秋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些肉块就像水被抽走了一样迅速变干,然后化作粉末消散空中,唯留地上一枚精致的白玉海螺。 第190章 逃离 南海海底。 月舞曌看着岛上发生的一切,红了眼眶,泪水在她眼中汇聚,纤细的睫毛无法承受其重量,让它坠了下来。 上岛六人,现在就剩修为最好的月祈和与他同行的月芷谧。 留守在山头的月浙空在听到爆炸声时,心中一惊,泄了气息,被那白衣女子发现,废了修为,扔到妖群中,被群妖啃食殆尽。 月舞曌抹了抹眼泪,将视线放在他们传来的消息上,迅速整理起来。 直到弄完这一切,把消息发出去,月舞曌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她不能让他们的付出白费。 随后,她再次将目光落在剩余的两人身上。 画面中,余白看清面前的两人,瞳孔轻微的颤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去,长剑祭出,飞身而上,请命道:“一群蝼蚁,就不劳大人动手。” 此时,南昭心中也厌了。 他们修为太低,玩起来一点都不尽兴。见余白想杀,便顺水推舟,不管不问。 余白直接对上两人,手中长剑如风,招招致命。剑影闪烁之间,于此方空间织就赤色天罗地网,让他们无处可逃。 月祈修为和她相差不大,皆是地阶十二段,身旁又有月芷谧相助。 一时之间,三人打得难分难舍,渐渐远离了览风阁。 玉香见余白迟迟不能解决,直接飞身上前,手中甩出数枚飞针直射月芷谧。 月芷谧眼疾手快,侧身一转,躲过了那枚枚致命的飞针,同时手腕一转,挥出数道剑气。 玉香丝毫不避,右手一扬,又是数枚飞针。飞针和剑气相撞,去势被泄,叮叮当当落地。 玉香持针拦住月芷谧。 战场,也在此时被分割,四人两两交战。 眨眼间,月谧月的身上插了数枚三寸长的细针,四肢被细针固定在地上,口中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 她头顶的上空,赫然悬着一根长数寸的细针。那针闪烁着森寒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即将降临的危险。 眼见着,那根针就要直直落了下来。 月祈一瞬间分心,正欲上前施救,却被余白一掌击中。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瞬间倒飞出去,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狠狠地摔在地上。 眼中,长针落下,毫不留情的刺穿月芷谧的眉心。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月芷谧的身体突然绷紧,身体本能的对疼痛作出反应,然而又在瞬间松下,如同失去了生命的玩偶,无力地瘫软下去。 月祈心中悲痛不已,他抬头看向玉香,眼底恨意翻涌,周身杀意滔天,旋即起身攻向玉香。 “你的对手是我!” 余白持剑挡下他的攻击。 南海海底。 情况不对便立刻离开。 月舞曌谨记月祈的嘱咐。 在月祈和余白交手时,她便启动远行离开。然而,海水汹涌澎湃,暗流涌动,远行被海水裹挟,无法脱离水域。 月舞曌脸色冰冷,神色严肃,继续操作平台上的按钮。 以远行的能力,无论什么样的水域都可以快速离开,现在她却被缠在水中动弹不得,只有一种可能,她暴露了,有人控制海水不准她离去,而南宫中善水的只有雨妖飞秋。 她的修为不及飞秋,和他根本没有一战的力量。在海底,她更是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冲出海面她或许有一线生机。 “自毁启动!” 月舞曌猛地将船舵上的灵石往下按,瞬间平台上灵光蔓延,飞快连接桌面各处按钮。 然后,月舞曌拿出一颗圆形的球,注入灵力。圆球启动,飞至半空,犹如莲花绽放,瞬间将她包裹,化作一个巨球。 她要借远行的自爆威力冲出海面。 “嘭嘭嘭!” 海底连响三声闷响,一次爆炸的威力强过一次。强大的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所到之处,海水被猛烈地挤压、推搡,形成了一圈高达数十米的水墙,在海中短暂的形成一片无水领域。 一颗巨球顺势破空而出,向天之涯的相反方向极速离去。它的速度之快,宛若天上的流星划向天际。 巨球中,月舞曌手指一并,默念口诀,催动圆球飞快离开。 海岸之上,飞秋冷笑一声。 真是天真,以为出水就能活? “给我死!” 只见他眸光冷冽,一头墨发飞舞,身上青衣猎猎作响,周身气势更是骇人。 他缓缓向月舞曌离开的方向抬起一只手,整个海面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足有十几丈之高,水柱犹如手指弯曲,汇在一点,将月舞曌给包围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水牢! 而这水牢,还带着万钧之力,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朝着其中的困兽碾压而去,仿佛要把她直接挤压成肉饼! 而月舞曌,便是这笼中的困兽! 月舞曌神色一沉,继续操作圆球在水柱之间穿梭,躲避新升起的水柱。 海岸之上,飞秋猛地收紧手掌,那些水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拢。 眼见月舞曌就要被水牢碾成肉饼。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流光。 海面瞬间冻结! 月舞曌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周围的环境就是一变。 她疑惑的蹙眉,目光四扫。 屋内有桌、有椅、有床,随处可见的花纹皆是月族所有。 月舞曌心下不解,收了圆球,掀开帘子走出去。 帐外不时有人走过,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 “小舞,你怎么在这?”一个女子惊讶的问道。 “安素?”月舞曌不确定地喊道。 月安素,她好友,随军上前线。 她这是来到前线了? 那道光? 对,是那道光! 她想起眼前一闪而过的月白色光芒。 那是族长! “怎么了?”月安素不解地问道。 “没。”月舞曌顿了一下,又问道:“六长老和七长老呢?” “六长老应该在训兵,七长老不在营中。” “带我去。” “好。” 另一边,月泽不作停留,直往月祈所在之地而去。 月泽! 看着天边一闪而逝的月泽,飞秋脸上扬起一抹冷笑,他身影一闪,化作一道流光紧追月泽而去。 第191章 来援 天之涯,断尾岩。 悬崖之上,月祈脸色惨白,一身血污,看起来十分虚弱。 强劲的海风吹得他衣衫与长发狂舞。 身前,余白持剑冲来。 他握紧手中长鞭,飞身冲了过去,一脸视死如归。 他手中长鞭挥舞,如蛇探出,迅猛如雷。余白身形一转,避开长鞭攻势,近他的身,趁他收鞭之时,身形一矮,一手握住长鞭,往自己这边一拽,同时长剑刺出。 “噗嗤!” 长剑穿胸,透体而过,鲜血沿着剑刃一路从剑尖滴落。 月祈瞪圆了眼,猩红渗出嘴角。 看着衣上沾染的血渍,余白嫌恶的蹙起秀眉,一掌拍在他身上,将他打下山崖。 下一瞬,余白愣在当场,目光不可置疑的颤了颤。 她缓缓低下头,神色渐渐变得惊恐。 胸前的衣服破了个小口,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浸染了一大片的红,血正顺着衣襟滴落在地上。 这时,她好似反应过来,一口鲜血吐出,身形微微晃动。 悬崖之下,月泽揽住月祈飞快下落的身子,分出一灵神识沉入月祈体内,同时回身斩出一剑。 一道剑芒从剑尖迸发,如同一道雷电,威势惊人。 飞秋神色微变,身形顿滞,抬手,撑伞,青伞光芒大盛。 剑气打在伞上,如石块沉入水底,无声无息。而月泽却趁这个间隙,纵身跃起,安全的落在悬崖之上 感受了怀中之人微弱的声息,月泽松了一口气。 他倒了几枚赤枫丹喂给月祈,同时升起治愈的阵法。 突然,数道破空声传来。 月泽眸光一凝,侧身一闪,躲过接沓而来的剑气。 待看清使剑之人是余白时,月泽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 那一剑,他确保穿透了余白的心脏。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等他思考清楚,飞秋已经向他发起攻击。 天空下起雨,银白的雨线锋利无比,绞杀雨幕中一切。 余白面色巨变,瞬间闪身退出雨幕。 飞秋的雨幕是不分敌我的,凡在雨幕之中都是它绞杀的对象。 月泽眸光一沉,手中长剑换作折扇。 唰! 折扇打开,寒气弥漫。 月泽一扇扇出,此方山崖瞬间寒冰倾覆。雨幕中的雨也变做一根根冰针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水无形,而冰有形。 无意之间,月泽的折扇克住飞秋的雨幕。 显然,飞秋也意识到月泽对自己的克制。 他直接改变的策略。 手中雨伞一闭,瞬间变为一柄长枪。他持着长枪,一跃而起,冲向月泽。 他手中的长枪,去势如龙,直直向月泽刺去。 枪未到,恐怖的力量就冲到了月泽的面前。 嘭! 月泽驱使飞剑挡下这一攻击,同时,手中折扇一挥,数道冰凌裹挟着寒风迸射而出。 飞秋立即收回长枪,握住枪身中部旋转挥动。 霎时,风起。 只听见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月泽的攻击被轻易化解。 飞秋继续挥动长枪,刺向月泽。月泽身体一闪,抱着月祈躲过攻击。而这时,月泽的剑也斩向飞秋。 砰! 飞秋挡住月泽的攻击。 两人一边进攻,一边抵抗,打得异常激烈。 月泽修为高于飞秋,却因护着月祈,放不开手脚,和飞秋打了一个平手。 这边巨大的声响,也惊动览风阁中的南昭和玉香。 感受到靠近的骇人气息,月泽眼神瞬间变得凝重。 他此行是救人,没必要对上南昭。 月泽心念一动,一剑逼退飞秋,身后传送阵开启。 虽然现在无法替他们报仇,但不妨他先拿点代价作为利息。 月泽飞快掐诀,呵道:“阵起,天诛!” 须臾间,乌云密布,无数道雷电从天而降,在岛上疯狂肆虐。 月泽带着月祈消失在原地。 “嘁!跑得真快!”晚到的南昭叹道。 他抬头看向天上翻涌的雷云,唤出长剑羽徵,便是朝天一斩。 剑气撞入雷云。 霎时间,雷云四散,却在下一秒又缓慢凝聚。 南昭望着渐渐聚拢的雷云,眉头微皱。 睡了三千年,这方天地对修灵者的禁锢又加深了。 现在的他,修为被压制到满天阶,连十二道入门地仙境都不到。 看样子,他得抓紧时间。 月族营地,月泽帐中。 空中一点月白光芒闪现,骤然成阵。 月泽揽着月祈从阵中出来。 他在原地警惕等了一会儿。 直到传送阵关闭、消失,确定没有东西跟过来,月泽才起身带着月祈来到医帐,将他交给月秋乔,自己则转身去了魂帐。 魂帐,是存放代表月族人还存活的魂灯的帐篷。 这一处本该设在族中,但因为妖族入侵,月河被占,存放魂灯之地也被摧毁。他花了些时间,在营中弄了一个魂帐用来存放新的魂灯。 月泽掀帘进入,将怀中还燃烧的两盏魂灯放回原来到位置。 他清楚的记得这里存放了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三盏魂灯,现在只剩下一万三千四百四十八盏。 看着手中剩下的五盏魂灯,月泽眼中划过一丝悲伤。 他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大木箱子,随后打开箱子。 只见里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魂灯。 这些都是他在月河存放魂灯的念归楼中寻回的,共有两万五千一百二十盏。其中有三千五百三十一盏,是新入的。 他到念归楼时,楼已经被大火烧塌了,只剩几棵烧的焦黑的柱子横卧在废墟之上。他在废墟中翻了许久,才找回两万多盏,还有很多很多,被摧毁、被遗弃,他找不到。 月泽小心翼翼地将魂灯擦干净,放入箱子里面。 他无法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月河,只能选取这样的方式保留他们存在的痕迹。 等一切都结束,他们重回家之时,他定挑一个高高的地方,将他们全部埋在那,让他们看着月河重现生机,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月族的儿孙将在他们的庇护下茁壮成长。 突然,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 月泽眨了眨眼,收敛眼中的悲伤,将木箱合上,收回星月镯,然后,起身走过去。 月廖见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连忙上前,拉着月泽往外面走,着急道:“阿泽,快跟我走,南宫那边出事了。” “怎么了?”月泽问道。 他刚救人回来,就将魂灯送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月舞曌他们在岛上有什么发现?这番看见月廖面带急色,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据最新传来的消息,南宫一众在天之涯上修筑阵法祭台,不知目的为何。在传来的消息中,有一张阵法图纸,内容太复杂,我看不懂。还有六长老让我们都过去一趟,似乎有什么事要说。” 月廖简单的将他得到的新消息告知月泽。 听他说完,月泽神色变得凝重。 现在月族陷在人妖之间的战争中,暂时腾不出手去解决南宫。 他只希望南宫的布置不是针对月族。 第192章 这天意,他不认! 月族主帐。 帐内一片寂静,只坐了五个人。 负责军事训练的月蔓,负责月族生意但外出的虚影月素河,负责后勤保障的月江宇,顶替月江宇管理医帐一切事务的月秋乔,以及被他救回来的月舞曌。 他们环桌而坐,面容愁苦。 见月泽和月廖进来,纷纷起身喊道:“阿泽!” 月泽点点头,坐在主位,直接问道:“六长老,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着找我过来?” “阿泽,你看一下。” 月蔓将桌上的纸张递给月泽。 目光触及图纸那刹,月泽眼神一滞。 这阵法似多个阵法融合,其中他能看出来的有天杀阵、地煞阵,天杀阵和地煞阵是神月给他的阵法之一,两个都属于那种威力巨大的阵法,一个可以牵引星辰,一个可以使山川倾倒、河流乱灌。 光是这两个阵就有毁天灭地之能,那其他的阵法或许更强,由此组合的阵法更是强上加强。 “小舞,这事你最清楚,你来说。” 耳边响起月蔓的声音。 “是。”月舞曌轻应了一声,指着不同的纸,分别介绍道:“这张是我根据他们路径画出来的天之涯概况图。这张是芷谧姐传回来的阵法设计图纸。” 月舞曌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蹲守在天之涯外,久久未见南宫之人出入岛,但最近两日,总有不知道从那冒出来的大船驶入天之涯。我们怀疑里面的东西可能对月族不利,所以想潜入天之涯查探一番。” “我们在岛上发现南宫之人在驱使妖族搬运曜铟石,在山上修筑阵法祭台。我们不清楚那个祭台有什么用,也不知有几座祭台。为了弄清楚这些,老大和晓怡姐各带一队人,分散查探。” “在探查期间,我们被发现,在我来这里之前,只剩我和老大活着。” 说到最后,月舞曌的语气低落下去。她抬头,目光期待的看向月泽,哽咽着问道:“族长,老大他……” 顿时,屋内除月秋乔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月泽身上。其中,目光最热烈的要属月蔓和月素河夫妻的。 “乔姐,情况如何?” 月泽从纸中抬头望向月秋乔。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转落到月秋乔身上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处理完毕,只是心脉上的伤比较严重,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动用灵力。其余伤势不重,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月秋乔道。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 月舞曌心中不由得一喜,眼底悲伤消减些许。 “阿泽,你有看出什么出来。”月素河出声问道。 “还没,我需要研究一下。”月泽隐瞒了自己所知的信息。 月泽停顿了一下,又道:“小舞,你先回去吧!” “是。” 月舞曌起身,依令离开。 “老大!” 帐外突然出来月舞曌惊喜的声音。 “小舞!你没事真好!” 月祈同样惊喜,他差点以为他们全都死了。 “是族长救了我。” 她的目光在月祈身上扫过,看他架势,显然是有事要禀报,月舞曌遂告别道:“你是来找族长吧?他在里面,我就先回去了。” “好。” 两人在帐外闲叙了两句,各自告别。 待月舞曌离开,一直没说话的月允儿扶着月祈走进营帐内。 她知道他们有事商议,不便打扰,将月祈扶坐下便转身离开。 “祈儿,身体好点吗?” “阿爹、阿娘,我没事。” 月祈安抚的回望他们一眼,接着从星月镯中取出一块月槐花型的玉佩,递给月泽,道:“这是余白刺我时,留在我体内的东西,她让我交给你。” 他记得余白在推他下去时,对他比了比口型,那是三个字,“给月泽。” 给我? 月泽接过玉佩仔细观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与余白就见过两面,而且这两面两人都不太友好。 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月泽心中十分不解。 正当月泽仔细观察之时,玉佩突然长了嘴,一口咬在他手指上,贪婪的吸吮他的血液。 月泽皱了皱眉,正准备将它拿下来时,玉佩中突然弹出一个灵光,骤然在空中展开,形成一道影像。 那是一道女子的影像,影像之人正是余白。 余白眸光微转,视线落在月泽身上,直接开口道:“喂,月泽小子,看你爹的面子上,我帮你们一回,告诉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 “南宫,所做所为只有一个目的,救出南昭,并实现他所想。南昭,上古朱雀遗族,三千年前发动妖灵之战,表面目的为兄报仇,真实目的未知。” “人妖之战,起因符离之子少子死于人族领地,真实原因是妖族七重宝树树灵被盗,九厥无法孕育新生妖族,再加上南宫卧底槐夏,也就是当今人族太皇太后明音蛊惑当朝皇帝追求长生,大肆捕杀妖族,炼制丹药。” “谁挑起的,我想你猜到了吧!” 余白扫了月泽一眼,又继续道:“还有,现在南宫在大量收集五行属性的灵器,似乎是为了即将修筑的祭台所用,具体目的未知。” 她话音一顿,突然拿出一幅图展开道:“这张是天之涯的全景图,上面规划的五处是祭台所在。具体阵法图在南昭手里,我拿不到。”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是统治世界这么简单,他们想要的远比我们所接触的更高深、遥远。人妖灵三者,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中。” 说到最后,她的面色凝重起来,在场之人的脸色也随之凝重。 一直以来,他们的认知过于片面,以为南宫的目的是为了救出南昭。 确实,南宫也如他们所想,在南昭被救出来之后,安分许久。 “还有一点。”余白突然出声,警告道:“月泽,你最近得小心。你的存在让司璇看不清未来,你可能会是他们所有计划中的唯一变数。”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道:“人妖灵三族之中皆有南宫的卧底,你们所有一切行为都在南宫的视线范围之内。月泽,你行事需要慎重再慎重。”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月泽手中的玉佩刹那崩裂,空中的影像也随着消散。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主位上,整个人仿佛笼罩了一层冷霜,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显得神色凝重,透着一股子令人敬畏的严峻之色。 不得不说,余白的话对他的冲击很大。 他想过南宫有很多种目的,但未曾想过他们想要的远超这个世界的。那么说来,神月显然是知道南昭的目的,而他却不出手阻止,他的目的是什么? 月泽不由得沉思起来。 从小到大,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行为看似都是自己做主,但在不知不觉中受到神月的引导。 比如,他窥见的天机。 十一岁那年,月河祭刚结束,他因为神月给他的天机册突然解锁,从中窥得六个大字——顺天、细枝末节。 三千年前的妖灵之战是顺天而为,那现在呢? 南昭是三千年前的灵妖之战的发起者,南宫又是现在人妖灵之战的挑起者。 这一次他们还是顺天吗? 如果是顺天,南宫之人天命所依,他们真的能斗得过吗? 那月族真如预言所说,是不被重视的细枝末节吗?是可能随意被这个世界抛弃的种族吗? 月泽心中杀意顿起。 他所想守护的一切,在这个世界只是细枝末节,可以随意丢弃。 这天意,他不认! 天若阻我,反了天便是! 人若挡我,杀尽便是! 不知不觉,一道血色浸染了月泽的双眸,他眼中的杀意尽显,周身散发着冰冷骇人的气息。 第193章 诛雀行动 帐内霎时冰霜凝结,寒意逼人,连月蔓等人身上都攀上不少。 在座几人心中皆是一惊。 这样的杀意,他们只在旬阳城那日见过。 坐在他左右的月江宇和月蔓见状,面色一变,立马握住月泽的手臂,厉声呵道:“阿泽!” 他们清楚,现在的月泽已经失控,如那日一样,心中只剩杀戮! 而这一切,受到影响最大的是月廖,他周身同样弥漫着浓郁的杀气。 “阿廖!” 坐在他身边的月祈握住月廖的手,目光担忧的看向他。 月廖察觉到自己手背上一股暖意,他抬眸看了上去,他什么也没说,伸手拍了拍月祈的手,随即抽回手,起身走到月泽身边,从后面将他抱住,柔声哄道:“没事的,一切有我们呢!” 似乎是被月廖安抚,月泽眼中的嗜血渐渐消退。 “我没事。”月泽哑着声音道。 见他清醒过来,月江宇和月蔓也松开制住月泽的手。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月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又想起月河连片血色。 而这时,月秋乔看着两人,却不合时宜的皱紧眉头。 医者的直觉告诉她,月泽和月廖之间有一样共用的东西。否则,月泽身上的杀意不会影响到月廖。 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连系在一起。 “阿泽,你觉得余白所言是真是假。”月素河突然问道。 “真大于假,她所说和我们收集的消息太多相同。”月泽停顿了一下,抬眸扫过在场的人,沉声道:“如果真如她所说,南昭追求的是远高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他要如何获取,获取期间是否会对我们这个世界造成伤害。这些我们不得而知,我们需要重新制定一个计划。” “嗯,不过这个计划得暗中进行,族中人杂,不确定会不会存在南宫卧底。而且,南宫现在拥有南昭这一大杀器,实力大增,我们与其相比,势弱了很多,这个计划需要其他族的人协助。但其他族的人,心思各异,难保会泄露我们的计划,加入人员,需要仔细挑选。”月江宇道。 “余白,或许能成为我们一枚暗棋。”月秋乔抬眸望了一眼月泽,继续道:“阿泽,你父母曾与她深交。此番,又因你父亲的面子传来消息,你试着利用他们的关系与余白结交,并想方设法使余白臣服于你,为你所用。” 事实虽是这样,月泽的目光却是微寒。月河之战,余白作为南宫说服妖族主动出兵攻打月河的一大‘功臣’,月泽心中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但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他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暂且按住心中的杀意,沉声道:“我知道,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南宫方面,我会让人继续蹲守,收集信息。”月祈出声道。 “军中这边,我会派人调查,拉拢各族势力,同时挑选能与南宫对抗之人。”月蔓道。 “物资一事,由我负责。”月素河道。 “我……嗯,我好好修炼,提高修为,作为月族后盾。”月廖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几人又继续商量,最终决定还是按照一开始制定的战略,先除了妖族,再集中力量对付南宫。 “此次行动名为——诛雀!”月泽拍案决定道。 几人目光坚定,郑重地点头。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对信念的执着与坚守。 不知不觉,太阳已然下山,天边染上墨色。 “阿廖,我有些事找你。。” 分道扬镳之时,月秋乔突然出声喊住月廖。 闻言,月廖停了脚步,轻声应道:“好。” “边走边说。”月秋乔道。 “行。”月廖点点头。 “你与阿泽……那几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月秋乔问道。 月廖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他把他的心给了我。” 闻言,月秋乔目色一变。 月廖继续道:“那日,我们回到月河,准备取了月槐树炼一把武器克制南昭,谁知,月槐树是灵儿的本体。阿泽,为了救灵儿,逆转灵诀,吸纳天地灵力。我们为他护法,我不敌,被妖族所杀,阿泽不知动用了何种禁术,将他的心脏给了我。至此,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也会受到他情绪的影响。” “那日,他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我能感觉他很痛苦,可他一直将自己本性压制,表现的很正常。” 说到最后,月廖的声音渐低沉下来,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忧虑所笼罩。那原本低沉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似是对月泽的情况感到担忧。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因他的这一变化而凝固,寂静中只有微微的风声在耳畔轻轻吹过。 月秋乔垂了垂眼眸,突然说道:“阿泽他其实很痛苦。” 她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在你们很小的时候,阿泽入过魔。” “入魔?”月廖不解。 “嗯,他四岁的时候看到一些不该他所见的事,从那时起,他便入了魔。叔父和爷爷一直在找办法,然而他心中有恨,心魔难除,无奈之下,长老们只能将他那段记忆连同心魔一起封印。他的魔心一直存在,在大长老身边就是在压制他体内的魔心。” 闻言,月廖的眉头彻底绞在一起,眼中神色凝重,语气沉重地道:“是他失明的那次。” 他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次,他很久都没见到月泽,想去找他,都被父亲各种理由阻止,偷跑过去,也没见月泽。那时,他差点以为月泽走了,哭了好久。 等再见到他时,已经是半年后,他眼睛看不见,哪里都不方便,伯父也不许他出门。 他偷偷带他出去,还被罚了。 等到以后,月泽的眼睛又突然看见了。 从那时起,月泽就跟在各位长老身边学习、修炼。 “对。”她又道:“爷爷说,阿泽所见关乎月族命运,然而,天命难逆,月族终究……” 月秋乔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会的!”月廖突然提高音量,大声说道。他望着月秋乔的目光坚毅无比,郑重道:“只要有我们在,月族便不会灭!” 看着少年坚毅的眼神,月秋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感动,还有担忧。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抬头朝天上看去。 天上明月高悬,又明又亮又圆又大。 她抬手放于心口,无声地祝愿道:愿月族如月长存。 第194章 天灾妖祸 帐外光阴似箭,转眼便已入夜。 帐中灯火通明,众人已散去许久,月泽还依旧坐在原位,眼眸微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突然,整个大地剧烈震动起来,而且震动的异常厉害,帐内摆放的东西都被摔在地上。 敌袭! 感受到大地异常频繁震动,月泽眉头微微一皱,心下不安,迅速飞身出营帐,悬在天上。 外面并没有他想象的敌袭,而是整个天地都在晃动,下面的人们被晃的东倒西歪,满脸惊恐,口中高呼:“地动来了!地动来了” 地动! 月泽眸光一变,立即结印,支起一处结界护住人灵驻地。随后,转身折回自己营帐,从营帐中抱出睡得一脸迷糊的月云诺。 “哥哥?”月云诺睡眼惺忪地喊道。 今日学了剑,他好累。 月泽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继续睡。 此方天地暂时稳住,月族众人也聚到一起。 他们没有亡,只有伤,地动来时,有几个孩子在睡梦中被震下床,磕到一下。 然而,不同于人灵驻地有结界护着,外面世界依旧震动不止,山河倒倾。 “阿廖,确定地动范围,二十人一组,分散救人。” “是。”月廖道。 “六长老,你带五千人留守军中,防止妖族偷袭。” “好。”月蔓应道。 “二爷爷,你清点物资,匀一部分出来救灾。” “嗯。”月江宇应和道。 “乔姐,你带族中医者随阿廖一同前往救人。” “好。” “允儿,你留在军中照看孩子们和伤者。” “好的。” “祈哥,传信给七长老,让他沿途收购粮草药材。” “是。”月祈道。 月泽将月云诺交给月允儿,对众人说道:“我去人族主帐,看他们如何行事。” 众人点了下头,随后各自行事。 刹那间,数不清的灵光四处分散。 这一夜注定难眠。 人族主帐。 人族营地,喧闹嘈杂,士兵们行色匆匆从他身前小跑离去。 月泽浅浅扫了一眼,直接往人族主帐走去。 帐内,宣凌允正在下达救灾命令。 见月泽进来,宣凌允看了他一眼,继续吩咐下去,“凌玉,你带人往东,沿途搜救遇灾人员。” “是!” 宣凌玉应道,随后转身离开。 宣凌玉离开后,帐篷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泽,陪我出去看看。” 宣凌允起身向门外走去。 “好。”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白星城。 “囡囡!你听得见娘说话吗?回娘一声。” 废墟之上,满身伤痕的妇人拼命的用手的扒拉着碎石烂瓦,希冀着从里面找到她的囡囡。 手指在流血,可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一味的扒拉着。 “儿、儿啊!你让我怎么活啊!”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跪坐在地上抱着半截男尸痛苦哀嚎。 更有甚者,趴在空旷的地面失声痛哭,同时不停的拍打着地面。 地底下隐约传来一阵阵哭声、求救声。 “快快快,这里有人!” “这边有人!” “你们几个跟我走!” 是匆忙赶来救援的人,有灵族、有人族、有男、有女。 月泽和宣凌允从天而降,目光四扫,皱着的眉已经拧成川字。 白星城内,房屋倒塌,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便知对方所想。 月泽感知了一下城中活人气息,手中数道灵力飞射而出,潜入碎石烂瓦之中与地下。 只见废墟鼓动,碎石落下,一团团被灵力包裹的人缓缓从废墟中冒出。 宣凌允则是驱散趴在地面的人群,一剑劈开地面,将地下的人救了上来。 亲人见面两行泪,他们抱在一起痛哭,既哭今日之祸,亦哭今日之幸。 这边还没安顿好,大地忽然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地动比上一次来得更为剧烈。 大地开裂,山峰倒塌,城外河流泛滥成灾。 地动之后,大雨接踵而来,整个世界像是被笼罩在绝望的雨幕里。 一切都是那么的急! 看着滂沱的大雨,宣凌允的脸色有些凝重。 大灾之后大雨,现在又处于夏末之际,世间炎热,高温不断,极易滋生瘟疫,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阿泽,我们回去。”宣凌允喊道。 两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人族驻地。 人族主帐内再次陷入一片嘈杂,在座的人族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救灾之后的灾民安顿事项,不时也有灵族插上两句,但他们并没有过多讨论。 地动一事,算是人族内部之事,他们这些灵族,因利益与人族结为同盟,但终归不是人族的人,能帮忙救人已经是很好了。 “咳!” 喧闹的帐内,突然响起一声轻咳! 这声轻咳不重,却让在场的人都噤了声,纷纷扭头看向发出声响的人。 “上官将军,你寻一处地势平坦、开阔且安全之地修筑营房,供百姓居住。” “末将领命!” “皇叔,军中匀部分粮食出去救灾,让他们撑过这段时间。” “微臣领命!” “李将军,灾后所有尸体全部焚烧。” “末将领命!” “龙族长,灾后疫病易发,烦你多加在意。” “好的,人皇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从帐外突然冲了进来,踉跄的跪倒在宣凌允面前,神色慌张,“报,妖族进攻见云城,请求支援!” “报,妖族进攻挽风城,请求支援!” “报,妖族进攻中晴城,请求支援!” “报,妖族进攻雪月城,请求支援!” 紧接着,又连续闯进三人。 听完他们求援,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见云城、挽风城、中晴城、雪月城,四城位置极其重要,是嘉运关的头道防线,四城被破,嘉运关将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若嘉运关被破,妖族便可绕路南下,直驱人族腹地。到时候,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宣凌允沉思片刻,脑海中呈现大致计划,随即命令道:“左言、张远,你们带五万人去见云城支援。” “属下领命!” 两人起身出列,向宣凌允一拜。 “皇叔祖父,你带五万人往雪月城支援。” “可。”宣鸿道。 “文少主、浅杏姑娘,你们带五万人去中晴城支援。” “好。”两人应道。 “阿泽,挽风城路途遥远,烦你带人走一趟。” 轮到月泽时,宣凌允的语气都柔了下去。 “行。”月泽点点头。 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 第195章 这场战需要我 挽风城。 大雨倾盆,五颜六色的灵力,轰的一声在结界上炸开,就像绽开的烟火,转瞬即逝。 随之而来,是更加猛烈的灵力攻击。 挽风城城墙上,站着一排排人,他们手挽长弓,拉弦搭箭,冒着寒气的箭光,直逼人心。 “放。” 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飞到空中,一生二,二生三,转瞬间,数以计万的箭刺破雨幕,如流星坠落。 箭落之处,火光炸起,无数妖族发出阵阵惨叫,血腥之气弥漫在空中。 还不待他们高兴半分,更多的妖族迎面而上,一些向他们冲来,一些啃食前面死亡的妖族尸体,体内妖力瞬间又上了一个层次。 “报,将军,衍生破魔箭已用完。” 一个士兵突然跪在一个绿色甲袍的女子面前禀告。 “我知道了。” 苏云苓看着眼前的结界,面色沉重。在妖族的一次次进攻中,光滑的结界已经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痕。 她皱着眉头,神色担忧,这次的妖族比以往来的都多,比以往都难缠。 “传令下去,准备下城迎敌。”苏云苓命令道。 “是。” 士兵抱拳领命,随即转身离去。 苏云苓站在城楼上,目光思量,身上的绿色甲袍在大雨中摇曳。雨水如柱,不断冲刷着地面,溅起无数浑浊的水花。 她站在雨幕中,显得那般孤傲又决绝! 这时,一个女子从城下上来。 定睛一看,是宋浅浅,她身着一身红色劲装。 “回去,这里不安全。” 苏云苓冷着脸,呵斥道,可她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云苓,这战场需要我,我不能躲在大家的后面。”宋浅浅道。 “你伤没好……” 就在两人交谈间,挽风城的结界像初冬湖面结的薄冰一般破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雨幕。 “注意安全。”她低声对宋浅浅说了一句,随即大喝一声,“杀。”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冲向妖族大军。 像她这样的人有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数都数不清。 苏云苓一落地,便与妖族厮杀在一起,手中长鞭挥舞如游龙,带起的灵力气流瞬间席卷四周。 他们像一堵墙,将妖族大军挡在挽风城外。 苏云苓刚斩杀一只妖兵,不等她歇一口气,更多的妖兵已经前仆后继的涌上来。她侧身避开一只妖兵攻击,顺手绞下一只妖兵的头颅。 在她的背后,一只妖蠢蠢欲动,口中流着口水,它不像其他妖怪无脑的向前冲,而是隐藏在妖族中,静待时机。 就苏云苓与妖怪打斗时,妖怪瞅准机会,跃身而起,锋利的爪牙向她袭来。 就在这时,一道灵诀打来,妖怪瞬间死亡。 “你怎么来了。”苏云苓担忧地问道。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宋浅浅反问道。 闻言,苏云苓心中一沉,不再出言驱逐,而是轻声嘱咐道:“小心。” 两人背对而立,彼此守护,默契的配合着。 一时之间,两人身边都是妖族的尸体。 在妖族的后方,一顶华丽的帐篷随着妖族大军缓慢向前。 帐中华丽无比,一应俱全。 黑发玄衣的俊美男子躺在罗床之上,周边环绕着各式各样的美人。 男子躺在榻上,吃着紫衣女子递过来的葡萄,喝着橙衣女子递来的美酒,懒洋洋道,“还没完吗?” “主上,快了。”一名粉衣女子应道。 “是啊!主上,来喝杯酒。” 橙衣女子再次凑了上来。 男子一把搂过女子,手在女子身上胡乱的摸起来,不一会儿,女子瘫软在男子怀中,娇喘连连。 “无趣。” 男子一把推开女子,站起身,身后的美人熟练的拿起衣服披在他身上。 她们分工明确,或穿衣,或系带。 待男子穿着好,已经有两名女子拉开帷幕候着。 看着密集的雨束,男子微微蹙眉,今日真是糟糕透了! 先是突如其来的地动坏了他的布置,后又有大雨倾盆误了他行程,要不然,他早就拿下挽风城。 男子直接大跨步走了出去,转身便消失不见,再见时,他出现在挽风城上空。 男子看着下面的战斗,身边凝聚数个灵力球,心念一动,灵力球下坠,在两军中炸开,不分敌我。 长时间的战斗,让苏云苓和宋浅浅灵力消耗过大,突如其来的攻击,两人只能勉强躲过,爆炸后的余威,将两人冲到一边,她们互相扶持着站起来,衣衫在战斗和爆炸中变得破损,身上也有多处伤口。 宋浅浅突然偏过头,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来,她身上本来就有伤,现在又与妖族打斗许久,灵力耗损严重,此番爆炸的余威她根本承受不了。 五脏六腑均被震伤,命不久矣! “浅浅!”苏云苓紧张地喊道。 “我……我没事,咳咳。” 宋浅浅用手撑着身体,挣扎站起来,更多的血随着她咳嗽涌出。 不等她多想,更多的妖族涌上来,苏云苓护在她身前手中的长鞭早已破烂不堪。灵力殆尽,又受到爆炸影响,苏云苓无力的挥动手中长鞭。 一把长矛躲过她的防御,刺在她腹部。 她眸光一沉,徒手抓住长矛,从中折断,后又猛地拔出断矛,一矛封妖之喉。 但是更多的长矛刺在她身上。 苏云苓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的断矛也随之掉落,砸在水中溅起一地水花。 妖族拔出长矛,苏云苓被带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不待她反应,更多的矛刺在她身上。 她望向一旁躺在地上的宋浅浅,手颤颤巍巍的伸过去,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口中呢喃着什么。 别怕,浅浅。 “不!” 宋浅浅大呼,声音悲痛,她拖着重伤的躯体,一点点爬过去。 妖族又怎会让她们如愿,在她们快靠近的时候,一把长矛刺入,宋浅浅的身子瞬间被钉在原地。 她望着苏云苓,嘴唇微动。 云苓,云苓。 她奋力的伸直手,想要够住苏云苓的手,却在还有几厘米处,无力的垂下。 大雨打在她们身上,血色在身下蔓延。雨滴砸落在那触目惊心的血泊中,溅起一朵朵微小的血花。她们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苍白而宁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境。 第196章 又遇故人 突然,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瞬间响起一阵妖怪的惨叫声。 月泽落在两人身前,手中的长剑滴血,前进的妖族纷纷倒地。 他手指一掐,两道灵力分别注入宋浅浅和苏云苓体内,护住她们心脉。指尖再动,地上升起一个个治愈阵法。 接着,他又掐了一个诀,身后传送阵开启。 无数士兵从传送阵中冲了出来,直接冲到妖族中,将妖族军队拦腰斩断,分割战场。 这一刻,挽风城的人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神情亢奋。 “援兵来了。” “援兵来了。” “我们有救了!” 城墙上,士兵们开始欢呼。 这时,一位将军走上前,大喊道,“打开城门,出城迎敌。” “是!” 城门缓缓打开。 挽风城的士兵们争前恐后拿着武器冲向妖族大军。 是他! 围攻月河的大妖之一。 月泽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天上的大妖,这一刻,天地间似静止,一人一妖之间暗流涌动。 忽然,一人一妖身形一动,两柄利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强大的余波自他们向外面扩散,掀飞无数人灵妖族。。 他们没有一丝试探,上来就是拼命。 一招已过,一人一妖分开。 月泽望着大妖,手中的剑缓缓流下鲜血,往上一看,月泽虎口撕裂,鲜血淋漓。 天阶六段,果然够强。 月泽在心中暗叹道。 妖怪看着月泽,手中握着一把晶莹剔透却黑气环绕的骨剑。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一点熟悉,但是谁,他不记得了。 “你,很好!叫什么?”男妖问道。 月泽没有理他废话,直接冲上去,手中的长剑冷光凌厉。 “有趣。” 男妖微微一笑,抬手便是一剑,一道黑色的剑气袭来,月泽翻身躲过,两人的剑再次碰到一起。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妖怪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死在他们手中的月如风的儿子月泽吗? “吾名胤喆,妖族十老。” 一人一妖再次分开,随即又撞在一起,速度之快,让底下的人妖看不清。 他们如两道流光在空中交缠、碰撞。 一来一回,已过百招。 突然,他们两个再次碰撞在一起,黑色与月白色的剑气将世界分割,让雨都染上了颜色。 胤喆眸光一沉,抬掌,一道饱含灵力的威猛掌印朝月泽压了过去。 月泽自是抬掌迎上。 “砰!” 两掌相碰,剧烈的灵力气波横扫他们周身。 雨幕横断,犹如刀切。 片刻之后,两道身影倒飞而出。 月泽在地上滑行很远才停下,刚停下,一口鲜血猛地吐出。那妖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单膝跪在地上,以剑撑着身子,同样一口鲜血吐出来。 他们修为相差不大,只一个境界而已。 月泽不作停留,踏着轻一步再次冲上前去,他身形如影似幻,让人分不清真假。 再出现时,一道饱含凛冽杀意的剑招,从天而降,朝着胤喆杀了过去。 察觉到头顶灵力剧烈的波动,仓促间,胤喆抬剑就是一挡。 月泽远比他想象的要强的多,越境打他,还能和他打的难分难舍。 如果继续战下去,今日他们两个必定有一个会交代在这里。 不过,交代在这里的那个只能是月泽。 思及此,胤喆心中越加的兴奋。 他持剑砍向月泽,一剑接着一剑,招招致命,口中还不忘嘲讽道:“你比你爹那个废物强多了。” “你不配提我爹!” 月泽脸色阴沉,周身气势大变。 他猛地一剑劈下,剑气四射,虚空好似被斩裂,发出阵阵刺耳的剑啸之声,那道黑色的剑意瞬间就被粉碎。 那道月白色的剑气去势不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胤喆奔去,直接轰击在他的身体上。 轰轰轰! 剑气轰击在胤喆的身上,灵力与妖力激荡出了无数的余波,发出了震天的轰响。 在轰隆声中,胤喆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地面,一口鲜血融入雨中。 大地龟裂,血色如河。 这一剑携带着月泽无休止的恨意。 他身势不减,身剑合一,卷起一道数丈长的剑虹,急急刺向还未起身的胤喆。 如果先前的月泽还有理智可言,那么从胤喆出言嘲讽月如风时,月泽便成了杀戮的野兽。 没有护住月如风是月泽一生的痛,是他心中永远不可触碰的伤疤。月如风就是月泽心中那块不可触摸的逆鳞。可现在胤喆直接开口嘲讽月如风,无疑是将月泽的伤疤再次撕裂开来。要知道,逆鳞之所以是逆鳞,就是因为在乎,拔掉的逆鳞依旧是逆鳞。 此时,胤喆的内心狂跳,整个身体紧绷,消失已久的危机感骤然响起。 他知道,一旦被剑气伤到,他就完了。 胤喆神色肃穆,双手握住剑柄,将体内的大部分灵力毫无保留地往剑中倾注了进去。 瞬时,剑身之上闪烁出条条黑色的剑纹,接着,一股狂暴的剑气自玄骨黑剑之中爆发而出,迎上月泽的剑气。 这一剑定胜负! 黑色与月白色光芒再次笼罩大地,恐怖的气息让交战中的人灵妖都停下了攻击。 “不可能……” 胤喆瞳孔一缩,眼中抹过一丝骇然。 他的玄骨黑剑,天阶灵器,竟然一下子被斩断了。 月泽站在胤喆身后,一手持剑,一手掐诀,身后阵法启动。 “诛!”月泽轻呵一声。 无数道阵光汇聚,如万把利剑般刺穿胤喆的身体。 光剑过后,胤喆身形轰然倒下,双眼瞪得滚圆,满是不甘,至死都未能瞑目。 “灭!” 月泽换掐了个手诀,胤喆身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瞬息之间,地上只剩下一堆黑灰。 大雨滂沱,没有一点私情,毫不留情的将地上黑灰冲刷干净。 胤喆一死,妖族即乱。 不用月泽出手,其他人就已解决。 月泽站在原地,眸光猩红,周身弥漫骇人杀意,脑海中只有一个字,杀! 微弱的理智告诉他,这里不行。 这里不行,那哪里能行? 哪里能承受住他的杀戮? 妖域九厥,妖族大本营,哪里可容他杀个痛快。 月泽脑海中一念闪过,身后传送阵法开启,位置北海。 第197章 妖域之行 妖域。 四周群山环抱,连绵起伏的山脉似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一方天地与外界隔绝开来。山林之中,古木参天,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把把巨大的绿伞,遮蔽着天空。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溪边,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五彩斑斓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偶尔有几只可爱的小动物在溪边嬉戏玩耍,为这片宁静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远处,云雾缭绕,宛如轻纱般笼罩着山谷。一些古老的建筑若隐若现,透露着神秘的气息。 这里没有尘世的喧嚣与纷扰,只有大自然的宁静与祥和,也算一方世外桃源。 可惜了,充满了难闻的妖臭味。 月泽拧着眉,降下身子,隐了气息身形穿梭在偌大的妖庭之中。 他今天来此,只为杀妖! 不过,宫中行走的小妖不是他的目标,他目标是妖域之主符离。杀了符离,妖域成不成散沙他不在乎,但他的大仇至少报了一半。 突然,月泽飞快穿行的身影猛地停住,脸上露出一丝癫狂的笑容,眼中满是疯狂。 你还没死啊!习岘! 顺着月泽视线看去,只见远处的庭院中坐着一个金色衣服的男子,男子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此妖正是习岘。 那这次能死干净了吧! 月泽的身形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杀意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涌来,习岘面色大变,迅速支起防御。 此处是妖庭,宫中有众多高阶妖族高手,且离他兄长所居的沐阳宫相距不远,他只要撑住片刻,兄长和他们都能赶来支援。 然,月泽会如他的愿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 一丝红芒破空而动,轻易刺破习岘设下的防御阵法。 一柄长剑穿胸。 习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颤声说到:“是……你……” “这次能死干净了。” 月泽展颜一笑,随即将剑身往里一送,长剑贯体而出,血水顺着剑流出,滴落在习岘身后长势极好的金星雪浪上,好似一副美人面。 微茫剑上剑气迸射,狂暴的剑气破体而出。 习岘的瞳孔逐渐涣散,不再聚焦,身体也软了下去,挂在月泽的剑上,变成一只金色的巨鸟。 “阿岘!” 一声凄厉的喊声响彻云霄。 是晚到的符离。 “晚了一步哦!” 月泽背对着符离,头微微向他那边侧着,嘴角勾着嗜血的笑容。看着神色痛苦的符离,月泽眼中的笑越来越浓,脸上也带了几分疯狂之意。 他一甩剑,习岘就软绵绵的向一边摔去。 符离飞身而上,接住习岘,手中灵力探入习岘体内。接着,猛地抬起头看向月泽,眼底满满都是恨意。 下一秒!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柄冷光闪闪的绿色软剑,飞快地拿剑刺向前面的月泽,剑中带着浓浓的杀意! “嘁!” 月泽嗤笑一声。 怎么,这就受不了啦?心痛了? 你们灭我母族的时候?屠我月河的时候?杀我阿爹时候? 你们知道,我有多痛吗? 月泽愤怒的斩下一剑又一剑。 凛然的杀意,恐怖的威压,不由得让符离心骇。 上次见月泽时,他不过刚破了天阶,这番直接是到了天阶五段,只低他一阶。 况且,现在的月泽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完全疯魔,丝毫不顾及这里是妖域的地盘,只管杀杀杀! 符离的心往下一沉,攻击更加谨慎。 一个愤怒但尚存理智的妖对上一个不要命且实力强大的疯子,结果显而易见。 巨大的声响很快惊动整个妖庭,无数道身影正向着这里赶来,为首的强者牵星引月,恐怖的气息铺满整个妖庭。 月泽忽然停了动作,往后一撤,站在高耸的檐角上,身后传送阵法开启。 “下一次见面,我会亲手杀了你以及……他们。” 月泽往后一退,消失在传送阵中。 而这时,一柄长枪砸在月泽所在的位置,以他为中心,方圆几里直接夷为平地。 这还是原渊控制的结果。 “哟!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嘛!” 天空之中,突然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符离抬头望去,随即皱了皱眉。 只见天空中乌压压的站满了人,飞秋、司璇、春辰、奉云…… 十二翼者,除潜伏中的和玉香,全部出动,还多了几位天阶的高手。 一时之间,妖庭之中气氛沉重,两边剑拔弩张。 另一边,月泽往后一退,没想到撞进一片熟悉的气息里。 他敛下眼中疯狂,才抬眸头看去,故作眼神疑惑问道:“哥,你怎么在这?” “挽风城传来消息,说你突然不见,我担心你,来看看你回来没。”宣凌允解释道。 “那边解决完了吗?”月泽问道。 他记得他走时,他们还在打,不知道现在解决完没? “挽风城已经守住,阿泽,辛苦了。” “没……” 月泽放松下来,身上的伤势爆发,鲜血从嘴角溢出。 “阿泽!” 宣凌允神色紧张的扶住月泽,一抹灵识直接沉入月泽体内。 瞬间,宣凌允的脸色变得难看。 月泽根本不把自己当人,他体内的伤势几乎都是要命。 宣凌允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放在室内的床上,然后倒了几枚赤枫丹喂给月泽。同时,又以灵力帮他炼化药力。 这个过程,月泽始终乖巧安静。 宣凌允总觉得现在的月泽非常高兴。 “哥,我去了妖域一趟,这些时日妖族可能会对人灵联军猛烈攻击,你得让下面的人做好准备。”月泽突然开口道。 听他这么一说,宣凌允大致猜到月泽干了什么了。 大仇得报,怎么能不高兴。 “我知道。” 宣凌允直接解开月泽的衣衫,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染湿,外伤自然少不了。他使了一个清尘术,洗去他身上的血渍,然后给他伤口涂上药膏。 这些药膏是月秋乔所制,对外伤极其好,擦过不需多久,伤口就能愈合。 做完这一切,宣凌允起身,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时间不早了,阿泽好好睡上一觉。” 宣凌允伸手揉了揉月泽的发顶,柔声哄道。 他的声音像带有魔性,月泽听得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模糊。 “好。” 说着,月泽闭上了眼。 不久之后,屋内响起细浅的呼吸声。 宣凌允看着熟睡的月泽,眼中装满柔情和怜惜,他伸手摸了摸月泽的脸。 这段时间,月泽的精神一直紧绷着。 他将月河覆灭归咎于自己,恨自己弱,恨自己无法保护月族,夜夜噩梦缠身。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却怕别人担心,伪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其实,他的内心早已碎成渣子。 相处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 “晚安,做了好梦。” 宣凌允俯身,在月泽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给他理了理被子,熄灯离开。 第198章 天灾后续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半月。 妖族没有向月泽所预想的那样对人灵联军发起猛烈进攻,而是一反常态的抽调了部分妖兵回妖域。 妖族占领的城池,部分已经出现守备空虚的现象。 这个时候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时机。宣凌允把握时机,派遣部队作战,半月连得数城,彻底收复玉州一带。 今日天气炎热,烈日灼心,整个世界好像一个巨大的蒸笼,要将世间万物蒸发似的。 玉州常赣县一地难民安置营中的医帐处,许多百姓排队站在医帐前,以药帕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队伍的尽头是医者坐诊,把脉递牌,身侧是医者执勺,分配药剂。他们的身后无数医者抓药熬药,忙碌的身影在医帐中穿梭。 地动之后有大雨,大雨之后有烈日,烈日之下,疫病渐行。好在宣凌允提前做好准备,传染范围不大。 然而,其他的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 人族主帐中,宣凌允看着手中的信,神色凝重,眉头紧紧皱起,挤成了一个“川”字。 连日大雨,连南、江皖、诚南多地,江河泛滥,淹没了大片大片的土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且连南和江皖两地,是人族主要的粮区,产粮不仅供应军中,还售卖给各地百姓。 现在,洪水泛滥,庄稼欠收,百姓没了住所和粮食,都成了难民。他们汇聚成一群,浩浩荡荡地向着宣京方向出发,其中不乏有地痞流氓、心思不安之人趁机挑事,祸害沿途乡镇,动摇他的统治根基。 看完这封信,宣凌允就觉得头痛。 这老天到底多看不惯他,才会这般折磨他的百姓。 先是地动,害死玉州、潍州多地十几万百姓。又是洪灾,搞的连南、江皖、诚南多地民不聊生。 想到洪灾之后可能发生的瘟疫,宣凌允就觉得头大。 他上辈子是捅了天吗? 但现在不是他自怨自艾之时,他需要找在宣京中负责国中事务的主事人了解更多内容以及朝中救灾方案。 宣凌允从纳戒中取出一面精致的铜镜,指间灵力晃动,镜面突然射出一阵白光,白光在空中形成一片光幕,光幕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玄色宫装的美妇人。 那妇人身材窈窕,举止端庄,双眸似水,一头青丝盘在脑后,发间珠玉点缀,峨眉淡扫,妆容清淡却掩不住绝色容颜。 妇人与宣凌允放在一起,看起来有三分相似。 此妇人正是宣凌允的生母当今太后陈落雪。 看着光幕中的妇人,宣凌允起身行了一礼,“母后。” “陛下。” 陈落雪面无表情,眼神淡漠,瞧不出一点母子相见的喜悦。 宣凌允心中一酸,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自己。 在她眼中,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他父亲宣哲宇、皇叔宣哲桑与母亲陈落雪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后来,皇叔和母亲日久生情,彼此爱慕,父亲也和凌飞的母亲上官蝶相知相识相恋。 这两对本该幸福美满,却因诸子夺嫡,皇祖父为其宠后之子宣哲瞿,亦为延续自己的统治,也为制衡诸皇子的势力,将母亲许给父亲,上官蝶许给当时与父亲争夺皇位的另一股势力的宣哲晏。 大婚之日,父亲强抢了凌飞母亲为侧妃,随后不久奔赴战场。 次年,他出生。 宣凌允忽略心中苦涩,将心思放在正事之上,开口询问道:“母后,连南、江皖、诚南多地水患处理的如何?” “以陛下名义,开仓赈灾,距离连南、江皖、诚南近的几个地区往灾区输送粮食。同时,疏通河道,修补各地堤坝。”陈落雪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各地权贵心善,看不得民间遭难,纷纷捐出大部分家产救助灾民,修筑堤坝。此举功大,哀家恳请陛下亲自提几块匾额赐予,以示表扬。” 宣凌允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高位之人,几人又真的心善,这其中手段不想而得知。 “儿臣明白,稍后写了传回去。”宣凌允恭敬道。 “国中之事陛下勿忧,一切有哀家与丞相在。”陈落雪缓缓说道。 “劳烦母后了。” 宣凌允微微低头,眼中满是敬重。 陈落雪虽然不是个好母亲,却是一个好太后,在他外出之际,与丞相张之松一同替他管理好国内之事,让他无后顾之忧,专心与妖族交战。 宣京城中现在共有三大势力,一股是以太皇太后明音、宣哲瞿为首的势力;一股是以他为首,以太后陈落雪、启王宣哲桑、丞相张之松为代表的势力;一股是以宣凌玉为首的势力。 三股势力彼此纠缠,彼此制约。 在宣京城中,形成三足鼎立,也形成了一大奇观,皇帝御驾出征,双太后垂帘听政。 这其中斗得最火热的要属两位太后,太皇太后想要扶持自己儿子宣哲瞿上位,太后要保住自己儿子的位置。彼此虽然居在宫中,但势如水火,明刺暗杀,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为陛下分忧,乃为母之责。” 陈落雪抬眸扫了一眼宣凌允,目光漠然,声音依旧冷淡。 “朝中还有事,哀家先退了。” 简洁的话语如同她的目光一般,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儿臣告退!” 宣凌允恭敬地行了一礼。 闻言,陈落雪便撤了光幕。 宁寿宫中,陈落雪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铜镜,目光复杂,就如同她对宣凌允复杂的态度一样。 当年与宣哲桑相爱,正欲婚嫁,却被先皇赐婚于不爱之人。大婚之后,宣哲宇未留一言,带着强纳的侧妃上官蝶一同奔赴前线。 她这个正妃像个笑话似的。 本以为此生如此磋磨过了,却没想到那日之后她有了身孕。宣凌允这个不在她期待中降生的孩子,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 陈落雪微微眨了下眼,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掩了下去,神色如常的继续翻看着没有看完的奏折,似乎刚才的情绪波动只是别人的错觉。 第199章 告知与选择 人族驻地,人皇帐中。 宣凌允看着手中的铜镜,思绪不由得回到小时候。 那时春草如茵,杨柳青青,承乾宫中却响着一道细小的抽泣声。 “皇叔,为什么母妃不喜欢我?” 小小的宣凌允仰头望向身边的宣哲桑,他眼圈微红,眼尾悬着泪珠。 他不懂为什么母妃不喜欢他,他每天有好好学习,好好的修炼。今天还被皇祖父夸赞,说他写的文章有进步。 他想和母妃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母妃只给他一盘糕点打发他离开。 宣哲桑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拿了一块盘中的糕点,哄道:“怎么会?你看你母妃记得你最爱吃的翠玉糕。” “皇叔骗人,母妃就是不喜欢我,她一点都不在乎我。” 宣凌允眼尾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小孩子对感情敏感,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陈落雪对他的不待见。 宣哲桑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糕点放下,抱着宣凌允轻声哄道:“小允儿乖,不哭了,有皇叔在,皇叔喜欢小允儿,小允儿不是没人要的……” 哄了许久,宣凌允才不再哭泣,他抬着头望着宣哲桑,突然说了一句,“皇叔,你为什么不是我父王。” 闻言,宣哲桑愣了一下,眸光闪动,紧接着,他伸手揉了揉宣凌允的头顶,笑着说道:“因为我是你皇叔啊!” 宣凌允思绪回笼,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他终究不是小孩了,父母的疼爱于他已无用,只不过是想起来有些遗憾罢了。 毕竟,他见过月泽和月如风的相处模式,也见过月廖和月杰夫妇的相处模式,还见过月祈和月蔓夫妇的相处模式,无论父母是否双全,无论父母是否在身边,他们对孩子的爱磅礴如海,永不静止。 他羡慕,他渴望,可这一切只能在梦中实现。 渐渐地,他不再对父母抱任何期许。 因为他懂得,与其期待别人的爱意,不如自己先爱自己,然后再去爱别人。 这时,门帘突然被人掀开,月泽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宣凌允身边。 “哥,你找我?”月泽问道。 “阿泽,陪我走一趟六安城。” 宣凌允没有过多寒暄,直接把自己的目的亮了出来。 “可以啊!” 月泽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下来。 人妖交战也渐渐到了末尾,过完即墨,便是新海,新海往北是北部雪域,雪域与洛桑古地接壤。穿过洛桑古地便是阳平走廊,阳平走廊再往北就是妖域。 到了妖域,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那时,他就能专心对付南宫。 想到南宫,他又不由得想到他们的计划。 南宫之势如日中天,非月族一族之力能敌,他们需要拉拢人结成同盟,而拉拢之人,宣凌允从来都是他的首选。 月泽熟练的从桌上翻了一个茶杯出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时又给宣凌允杯中添了一些,低着头问道:“哥,你觉得南宫如何?” “不是善茬。” 说到南宫,宣凌允面色就沉了下来。 自上次与月泽通过话后,他就暗中调查军中叛徒一事。从他这几个月调查的情况来看,南宫势力极其庞大,不仅在军中盘根错节,还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收到一些消息,是关于你族太皇太后明音的。” 月泽往后靠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视线微抬落在宣凌允身上,观察他的反应。 宣凌允微愣,随即微微皱起眉,“阿泽,直说!” 月泽不是会以别人亲人开玩笑的人,他既然对自己说出口,说明这个消息十分重要。 “消息中称,她是南宫的卧底,十二翼者之一的槐夏。”月泽顿了一下,目光死死的盯着宣凌允,沉声道:“哥,你知道的,月河覆灭有南宫的手笔,她是南宫之人,我必定是不会放过她。但她是你皇祖父的妻子,是你亲人,你拦我还是不拦。” 月泽需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关乎他和宣凌允之后相处的关系。如果宣凌允选择明音,他放手,在除完妖族之后,他们就是敌人。 “不拦。” 月泽动作一滞,杯中的茶汤荡了几滴出来,斑驳洒在衣上,落在手上。 忽然感觉手上微凉,月泽低下头,放下茶杯,抽了帕子将手上茶渍擦去,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宣凌允,不解地问道:“为何?她是你亲人、长辈。” 亲人是月泽最看重的,他不明白宣凌允为什么可以不在乎明音。 “阿泽,宫廷没有亲情可言,我父亲当年在众多兄弟中杀出重围,当上那个皇帝,我注定便与她是敌人。” 宣凌允见月泽眼底的疑惑,缓缓解释道:“人族和月族不同,不讲究一夫一妻。在人族,只要你有权、财之力,便可娶妻纳妾。我皇祖父在世时,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父皇在世时,也有我母后与凌云母妃妻妾二人。” “太皇太后明音是我皇祖父的继后,与我皇祖父孕有一子,名为宣哲瞿,排名十九,是我十九皇叔。后来,宣哲瞿在夺嫡中失败,成了双腿残废的废人,而我父皇成了皇帝。我父皇死后,她不顾我身担太子之名,联合朝中大臣,不顾礼法,父死子继,欲立宣哲瞿为帝。” “要不是我母后和皇叔全力支持,联合我父皇的旧臣,清扫朝廷,我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那时候,你很苦吧!” 月泽站起身,隔着桌,温柔的抚上宣凌允的脸,眼底满是心疼。 “已经过去了,而且那时有阿泽陪着我。” 宣凌允回了他一个微笑。 “我……”月泽突然顿了一下,收回手来,坐下去问道:“我一直不解,你当上皇帝后,为什么突然御驾亲征?” 月泽十分不解,他只不过是一段时间没找宣凌允,再找他时,宣凌允就上了战场。 “我继位后,民间有流言,传我是救世之主,只要我御驾亲征,妖族必败。” “这是他们的计谋。” 月泽心中生气,语气也冷了下来。 这完全是逼宣凌允上战场,想他死在妖族的手中。 古言道,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宣凌允作为一国之主,如果不顾百姓之言执意留在宣京,他们便可再传流言,离间百姓,让百姓以为宣凌允是贪生怕死之辈,德不配位,逼宣凌允让位。 “嗯,他们计谋已成,无论我御不御驾亲征,他们都有借口除掉我。我只好御驾亲征,将朝中之事交于我母后和皇叔处理。” “不过,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我于战场活下,母后和皇叔也将国中之事处理妥当,让他们不敢轻易妄动。” 说话间,宣凌允清浅一笑,温柔的眸子里狠厉一闪而逝,平淡地说道:“即使你不出手,待我处理完妖族,腾出手来,我也一样会收拾掉他们。” 要他命的人,宣凌允从来不会仁慈。 “所以阿泽,你无需忌讳我。” 宣凌允说着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向月泽,目光温柔而又缱绻,仿佛在说什么缠绵的情话。 这样的目光看得月泽呼吸一滞,他垂了垂眼帘,压下心中那不该起的悸动,扬唇轻笑,“哥,你真好!我不希望与你为敌。” 但我也不怕与你为敌。 最后的一句话,月泽永远不会对宣凌允说这句话。 第200章 邀人入局 “我收到的消息说,人妖之间的战争是南宫挑起,南昭想要的东西远超我们这个世界,可能会对我们这个世界造成伤害。我和六长老他们商议了一下,成立了一个专门针对南宫的行动——诛雀!” “然而,南宫如今势大,非我一族之力能敌,需邀请其他族加入。哥,你来吗?” 月泽直接转移了话题,邀他加入,目光认真地盯着他看。 “好。”宣凌允直接应道。 “不考虑一下,这个行动很危险。”月泽问道。 “不需要。如果如阿泽所言,他们的行为危害到世界,我作为人族之主,为了人族的百姓,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宣凌允郑重说道。 但他加入的理由不止只有这个,他想掺和到月泽的世界中,想月泽的世界中有他。 听了宣凌允的话,月泽的心情有些微妙。 人是自私的,他也一样,他希望宣凌允能顾一下他自己,能以他自己为重。 “有些事情的真相,我需要告诉你。” 月泽起身,走到宣凌允身边,伸手抬起他的头,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将额头抵在他额头上。 过于亲密的距离,月泽自然而然的动作,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呼吸,都让宣凌允心跳加速,恍若梦境。 下一瞬,宣凌允被拉入一片记忆。 等他再出来时,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那些东西……天道…… 人族也会是被抛弃的种族吗? 宣凌允的目光沉了沉,心中无比凝重。 忽然,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他脸上,接着一滴接着一滴砸在他脸上,从他脸颊上滑落,蜿蜒如河流。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儿。 宣凌允一怔,抬眸向上看去,看到月泽脸色苍白,七窍流血,眼中瞳孔瞬间缩小一倍。 “阿泽……” 宣凌允心中一慌,直接伸手将月泽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将灵力注入他的身体。 随着宣凌允灵力的输入,月泽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身体微微颤抖,唇边的鲜血越溢越多,止都止不住,胸前的衣襟都染红了一大片。 窒息! 月泽只感觉到一阵窒息。 这种窒息不同于面对死亡的那一种窒息感,而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就好比一个刚踏入修炼的黄阶修灵者突然遇到天阶修灵者,明知天阶修灵者根本不在意他这只蝼蚁,却还是忍不住在他的威压之下,心生恐惧,想反抗,却动弹不得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月泽缓了缓,待体内气血平复下来,才盯着宣凌允,语气郑重地说道:“哥,这次你得好好考虑清楚,加入是真的会没命的。” 他们与南宫斗,与天斗! 可像他们这种小民,要怎么才能斗得过天命所依的南昭,斗得过他背后的天道。他一个连道都不被允许踏入的人,有什么实力去挑战他们。 无力、茫然,充斥着月泽的内心。 尽管他信誓旦旦,但真的对上天道,他真的无从下手。 那个庞然大物是他们能撼动的吗? 月泽不由得在心底暗自想到。 要知道,他们生活的世界、修行的体系、所有灵魂的存在,皆与天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反,真的能反吗? 月泽心知答案,但为了他的亲人、为了他的族人,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与这天道斗上一斗,哪怕死去! “我加入。” 宣凌允的声音突然打断月泽的思绪,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他希望宣凌允顾着自己,可他又想宣凌允站在自己身边。 月泽闻声抬眸看向宣凌允,眸光中带着些许忧虑。 “哥,加入就没有反悔的机会,要是失败了,他的怒火,我们都承受不起。”月泽郑重道。 “我不知道我的族人是否也是这个世界的细枝末节,是否也会遭到这个世界的抛弃。但是,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得为我的族人打算。这不仅仅是我身为人族一份子的责任,更是身为皇帝的责任。” 宣凌允分外认真的看着月泽的眼睛,语气坚定。 忽然,宣凌允抱着月泽站起身来,大跨步往室内走去,然后将月泽放在床上,走到床头的架子旁,扯下架子上的帕子,沾了沾盆中的水,拧干,走到月泽身边。 月泽下意识的伸手,准备接过宣凌允手中的湿帕。然而,宣凌允直接越过他的手,半跪在床上,一手抬着他的下颚,一手轻轻地擦拭月泽脸上的血渍。 “我可以……的。” 月泽心中无语,他又不是小孩子,能自己洗,宣凌允对他怎么像对小孩子一样。 想着,月泽不满的瞪着宣凌允,脸颊微微鼓起。 宣凌允可不管月泽怎么想,待他将月泽擦干净后,就着水也把自己脸上的血渍擦了擦。然后从纳戒中取了六套衣服出来,依次摆在床上,柔声道:“你身上的衣服脏了,正好前些时日,我母后让人给我做了几身衣服送来,你来选选,有没有喜欢的。” 月泽垂眸扫过床上那六套玄的五彩斑斓的衣服,选了其中一套蓝绿配色多的衣服。 人族皇族喜玄色,所做衣服也多为玄色系的,而月泽喜欢颜色艳一点,或者颜色淡一点的,唯独不喜欢暗色,像这种玄色的,他也不是很喜欢,他总觉得这种颜色死气沉沉,一点都不好。 可宣京送来的衣服大多都是玄色系,只有宣凌允吩咐时才会送些其他颜色的来,那些颜色的衣服大多到了月泽那边。 见月泽选好,宣凌允收了其他衣服,去了外间,月泽也拿起衣服换了起来。 他和宣凌允两人的身形相差不大,为宣凌允做的衣服自然也合他的身。 其实,给月泽的衣服,都是宣凌允让人根据月泽的身形做的。月泽年纪尚小,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相对他而言,穿的衣服要小上许多。他每次他都让人多做几身,让月泽挑选,月泽没选中的衣服,暂时都放在他这里。 等月泽换好衣服出去,宣凌允也换了一身玄、紫配色的衣服。 两人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后,月泽起身告辞。 第201章 六安 这日,午时阳光炙热,大地烤的烫人,空气中弥漫着燥人的热气。 六安城上张灯结彩,城中道路两侧人头涌动,一队人马从城外缓缓走来。 为首的男子骑着一匹白马,头戴牡丹玉冠,眉目冷冽,不怒自威,一身玄衣更衬得他俊美非凡。 城门前,一群墨绿衣衫的人拥着一位暗紫色华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庞轮廓分明,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却头戴纶巾,手持羽扇,举止之间尽显儒雅风流之态。 他见到宣凌允等人走过来,上前几步,持扇行礼道:“六安城凌坤,见过宣皇陛下。” 其他人看状,也有样学样,稀稀疏疏向宣凌允行礼,问候之声此起彼伏。 宣凌允翻身下马,抬手将行礼的凌坤扶了起来,嗓音轻缓,“凌城主请起。” “谢陛下。”凌坤应了一声,顺势而起,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宣凌允身后一名小将身上。 那小将与他有几分相似,正是他参军的独子凌青轩。 宣凌允的目光在凌坤身上轻扫而过,落在在场的人身上,缓缓说道“大家都起来吧!” 凌青轩是上官虹旗下的一名校尉,因与六安城主凌坤有关系,对此番六安城之行有大用,他便提其为将军,让他同行。 “谢陛下。”众人齐声回道。 凌坤又作一礼,恭敬道:“陛下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已疲惫,请陛下先随在下回府稍作休整,待到晚上为您一洗风尘。” “也好。” 宣凌允轻颔下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自妖族祸乱始,人族不断败退,世间各大家族皆分杆而立,自庇其城,尊皇室指令者,也不过是宣京附近几城。 凌坤作为即墨之地最大的三股势力之一,愿出城相迎,做足谦卑姿态,比他以往遇见的势力给予的待遇要好上许多。 想到这里,宣凌允的神色略显柔和。 “陛下请。” 凌坤站在宣凌允侧前方,欠了欠身,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邀请宣凌允往前行,自己则待宣凌允走了,落后他半步,才迈开脚步跟上去。 一路上,凌坤言语谨慎,既不谄媚过度,又恰到好处地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与凌坤闲谈之间,几人走到一处名为天在客栈的地方,宣凌允忽然察觉有一道视线若隐若现地落在他身上。 宣凌允抬眸望去,酒旗飘扬,不经意间露出客栈二楼上一点绿色。 他又走几步,便见天在客栈二楼一个临街雅座上坐着一身绿衣少年,少年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他半将身子靠在栏杆上,手中青色折扇有下没下的扇动,目光毫不忌惮的落在他的身上。 眉目虽有些陌生,宣凌允却觉得十分熟悉,他转过头,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心中默念:阿泽。 这时,一只银色谍羽翩翩起舞,调皮的落在宣凌允的鼻子上,扑哧扑哧扇动着翅膀,带起阵阵轻柔的风拍打在他脸上。 宣凌允心中有些无奈,回望了月泽一眼,而此刻,月泽正在楼上看着他们,见宣凌允望过来,他微微一笑,墨色的眼眸中似有星光流动,手中的扇子没有节奏的摇动,带来一阵风吹动他鬓边长发。 两人目光汇聚,片刻分开,宣凌允大步向前走去,谍羽化为一道银光在宣凌允指间游动,才依依不色的钻进他袖中。 而这一切,除了他没人看见。 凌坤顺着宣凌允目光看去,楼上的少年已悄然起身离开,他望了一眼绿色,回头向宣凌允介绍道:“哪位是天在客栈的少东家木爻,前些时日才到,听闻他以前都住在稽核之地,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就名声大噪,在稽核之地那是数一数二的。” 宣凌允点点头,两人继续前行,不多时,一座气势磅礴、富丽堂皇的府邸出现在眼前,门口早早聚集数十名仆从。 见凌坤回来了,心中牢记凌坤的命令,对着走在最前面的宣凌允,躬身齐声喊道:“见过宣皇陛下,见过城主大人。” 宣凌允点点头,走了进去。 凌坤跟上宣凌允的步伐,向后摆手道:“都下去吧!” “是。” 仆从应声,鱼贯散去,不一会儿,门庭萧索,全无一人。 凌坤邀请宣凌允入内,将他引至中堂,坐于主位。紧接着,一队人马鱼贯而入,在大厅中摆了一张案桌,桌上摆满各式茶具。 人群中,一个蒙面的白衣少女向众人盈盈一拜,轻声细语道:“小女南云拜见宣皇陛下。” “平身!”宣凌允淡淡道。 “是。” 女子起身坐在案桌前,目光微微在凌坤身上,又收了回去。 “陛下,小女极善茶道,不如许她表演一番。”凌坤道。 “可。” “云儿,开始吧!” “是,父亲。”南云柔声应道。 她素手轻抬,持勺灌壶,然后将装满水银壶放置在熊熊燃烧的炭火之上。 待壶烫水沸,她将热水注入茶盏之中,盖盖摇盏,热水在茶盏内流动,充分温润茶盏里面的各个部分。然后倒去废水。 紧接着,她将挑好的茶叶放在茶盏中,缓缓注入少量热水,唤醒茶叶,又快速将水倒去。 最后,热水注入茶盏之中,瞬间茶香四溢,袅袅升腾。 南云神态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盏茶中。那优雅的举止,从容的神态,无不彰显着她的温婉与才情。 宣凌允的目光却被盏中沉浮的茶叶吸引。 热水倾入,茶叶翻涌,恰似这天下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一切做完,南云将茶汤均匀的分到两个茶杯之中,自有侍女将茶端到宣凌允和凌坤的身边,恭敬地置于桌上。 “陛下,请。” 凌坤端着茶杯敬向宣凌允。 宣凌允端起茶杯,回敬道:“请。” 他轻抿一口,茶汤入口,唇齿留香。 “陛下,这茶怎么样?”凌坤问道。 “这茶,入口顺滑,清香醇厚,回甘悠长。” 宣凌允抬眸望向凌坤,眼眸幽深如潭水,流转着不知名的光影。 凌坤见状,亦是面带笑容。 “陛下所言极是。”他话音一顿,又道:“这茶如人生,有起有伏,亦如这六安城的命运。” 宣凌允放下茶杯,眼神落在凌坤身上,“凌城主,你我都明白,六安城总归要回到人族的手中。” “明白归明白,但心有不平。当年人妖交战,各大门派紧急召回弟子,封山闭宗,人族溃败不断。我等靠前的地方,拼死抵抗,却被同族抛弃。若非当时妖族急于插入腹地,无瑕顾及我等,我等怕是等不了联合诸地之力,苟延残喘了。”凌坤缓缓说道。 听完他的话,宣凌允陷入沉默。 当年之战,实在惨烈。 凌坤沉默片刻,语气郑重道:“陛下,在下自当为人族着想。只是,六安城的百姓也需有一个安稳的未来。” “他们即为孤的子民,孤自当守护。”宣凌允承诺道。 闻言,凌坤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 如今人灵结盟,人族实力大增,城中百姓也为人族,内心渴望统一。人族一统六安已成大势,他要是执意不同,不仅伤了城中百姓的心,也会使六安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坚定,“陛下既有此承诺,臣愿带领六安城百姓,归顺陛下。” 话语之间,凌坤已经变了称呼。 宣凌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凌城主深明大义,孤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两人再次端起茶杯,以茶为约,为六安城,也为人族,共同饮下这杯意义深远的茶。 第202章 好心的人? 破旧的巷子里,数道身影飞掠而过,带起一阵阵急风,墙上的黑色狸奴迷惑的睁开眼睛,眨巴眨巴又睡了过去。 前面的那人看起来身形有些奇怪,背上凸起一大块肉瘤,他步伐稳重,速度极快,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名女子背着一个男人,娇小的身材被身上的男子遮挡,难怪看起来像背部凸起一大块肉瘤。 女子背着男子在前面逃,身后跟着五个蒙面人,他们速度也是极快,奔跑之间,衣袖上的红纹犹如两团火焰在黑夜中燃烧。 两帮人之间距离慢慢拉近,不过一刻,女子便被身后追来的蒙面人团团围住。 仔细一看,被围着的是一男一女,男子遍体鳞伤,一身白衣破败不堪,衣衫上尽是干涸血渍,新鲜的血液顺着他垂着的手滴落,在地上绽开几朵血花,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女子身上,洁白的发带也被血染成绯色,湿漉漉的贴在女子身上。 而女子则好些,衣衫上虽有多处被划破的地方,丝丝鲜血晕染,但好在气息稳定。 她脚步一顿,待转过身来,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六尺长柄大刀,刀身上镶有龙凤相争相争的图案。 她手持长刀,刀刃寒气逼人,刀身上灵力流动,光彩照人,她将男子护在身后,目光游走在五人身上,刀尖与地相触,随着女子的动作,刀在地上拖动,摩擦出点点火光,娇小的身躯和巨大的长刀十分具有冲击感。 她目光冷冽,死死的盯着身前的蒙面人。 为首的蒙面人也不废话,直接亮出武器,从身后抽出双剑,猛地向被围着的两人攻去,其他四人也拔剑跟上。 乒乒乓乓,兵器交戈,金属相碰发出刺耳的响声。 女子一边护着男子,一边与蒙面人对打,渐渐落于下风。 眼见女子不敌,一只紫蝶翩然落在两人相碰的武器上,一阵微波荡开,几人却如失魂了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这时,女子耳边却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年声音:“还不走。” 女子闻言,眸中光芒重聚,眼前是一处交岔路口,身侧的墙脚下靠着奄奄一息的男子,而墙的另一侧热闹非凡的街道,商贩叫卖声清晰可见,食物的香气也翻过墙闯进她的鼻腔。 她环顾四周,目光警惕,陌生而熟悉的环境,标志着他们已经远离了建云巷,来到与建云巷一东一西的建安巷。 此时,她丝毫不觉的心安,反倒是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天门,心中一阵胆颤。 有这种大能力者为何要帮我?他又是谁? 脑海中环绕着众多谜团,但她也知道此刻并不是想这些的事,现在最主要的是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再耽搁下去,男子性命不保。 她在男子身上施了一个隐匿法术,又在自己身上设了一个,随后悄悄向巷口走出。 这救他们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心,送他们到地方转个角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街,在大街上的尽头是一座城门。 女子从巷子中望去,城门口守着数十名守卫正在盘查外出的人员。 她眼神一暗,暗自腹诽:若在平时闯出去便闯出去了,天涯地北何处不可留,可是今日不同,身边还带着你这个伤员,先不说,闯出去以后,外面又无接应,身后又是追兵,他必死无疑。 想到这,她暗自感叹道:解皓云啊!解皓云!想我燕小徐,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却因你不得不精打细算,你说出去之后,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转身回去,若是没记错,附近应该有一座大型客栈,其间鱼龙混杂,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想到就做,她背着解皓云往巷子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燕小徐来到一处门前,她望着后门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大家啊!区区后门装得别有风情。 这门虽是后门,但是这后门比起大多数人家的正门还要华丽一些,门上还带着一块门匾,上面写着“后门”两个大字,在门的两侧,还有数株月冼藤开着金黄的小花,从墙内探出枝头。 像这样一般,世间也算独树一帜。 燕小徐背着解皓云翻进一处后院,在墙角猫了一会,见四下无人,便快速顺着墙根行走,却发现这后院不是一般的大,他们在园中七转八绕,终于见到前面一座高楼。 燕小徐藏身在假山之后,悄悄的对房子打量一番,选择一间房子带着解皓云溜了进去,翻窗关窗,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她环视一番,屋内昏暗,但看得出来这是一间上房,屋内摆设一个比一个更值钱。 燕小徐随手掐了一个诀,在屋内结了一个结界。 不料这时,门被人从外面突然推开,燕小徐闪躲不及,连忙飞身上前,将匕首抵在来人的脖子上,并反脚将门关上。 随后,她又暗自懊悔,她设了结界,可以暂时掩盖他们的行踪,但她却因警觉下意识出手,这样一来反倒是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屋内昏暗,看不清来人面貌,隐约感觉是一名年轻男子,燕小徐冷声威胁道:“不要说话,否则我杀了你。” 说着,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递了递,匕首寒气逼人,森冷的寒气向肌肤蔓延,激得来人浑身一颤,身上是一身鸡皮疙瘩。 见来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不仅想到:莫非是我劫了个哑巴。 她用匕首抵着来人的脖子,将他带向房间,从她袖中飞出一根金色的绳子将男子捆得结结实实。 做完这一切后,她从屏风后将昏死过去的解皓云扶到床上,这才得空将房间内的灯点上。 这时,她才发现,她劫持的男子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绿衣,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此时,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因为被劫持而感到担忧、害怕。 燕小徐现在可没空管他,盘膝坐在床榻之上,以灵力治疗解皓云的伤势,待他伤势好转,她掐了一个清尘术,洗去解皓云身上血渍。 第203章 未命名草稿 城主府,后院。 院内气氛温馨,凌坤坐在凌青轩一侧,目光慈爱的看着他,听着他这两年的从军经历。 “父亲,你不知道那妖族多可恶……”凌青轩话音突然一顿,抬眸四扫,望向身侧的凌坤,疑惑问道:“对了,父亲,我回来多时,母亲呢?怎么都不见她?” 凌青轩慈爱的目光忽然一变,神情渐渐落寞,眼中含着一抹悲伤,“你母亲她与妖族交战受了伤,现在正在房中修养。” “哎呀,父亲,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凌青轩不满地瞪了凌坤一眼,眼中带着一丝责怪。母亲受伤这种大事怎么能不告诉他。 “我先去看看母亲。” 凌青轩丢了一句话,火急火燎的往明翰院赶去。 在凌青轩离去后,凌坤眼中的慈爱化作一片冰冷,他吩咐道:“南云,看着他。” “是。” 南云紧跟了上去。 天在客栈。 燕小徐帮男子处理完伤势后,体内灵力大损,又加上她与人交战,体内也有些暗伤。现在正坐在男子身边打坐调息,恢复体内伤势。 这个过程中,木爻始终安静的扮演着一个被绑架之人。 见她调息好,木爻才淡淡地开口:“这位姑娘,他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我们之间的事也该处理一下。” 少年突然出声,吓得燕小徐一个激灵,眼神防备的盯着他看。 倒是少年无所谓的笑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木爻。” “木爻,天在客栈少东家。” 燕小徐满脸错愕,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木爻,脸色一会白一会青,像个调色板样不停变化,最后一副生无可念的样子望着他。 得,这下彻底玩完了,六安城两大势力得罪了个遍。 天在客栈不知是何人所创,又是何时建立,只是当人们发现时,它的身影遍布各大主城,甚至山野荒林也有它的身影。 据传闻,天在客栈以防御为主,其阵法神秘莫测,诡异难解,就连妖族大阵法师空桑也难以破开。 而她亲眼见过。 两年前,栗幽城之战,她与同门师兄弟驰援栗幽城,但妖族妖多势众,不过三日,栗幽落败,妖军入城,烧杀掠夺,以人为食,城中百姓死伤无数。 而这时,天在客栈横空出世,大开店门,将四散逃亡的百姓聚拢店内,追赶上来的妖族却被一层透明的结界阻挡在外。 人们见状,纷纷跑进客栈。 一时之间,客栈内人满为患。 城中将领也像看见了希望,在客栈前各大街道列阵杀敌,让更多的百姓进入客栈中,而她自己也因伤转移到天在客栈。 那一场战争打到最后成为一场拉锯战,人族不能出,妖族不能入,就这样僵持了两天两夜。 直到第三天清晨,一个脚踏金莲的俊美男子出现,这场僵局才被打破。 他头戴莲花玉冠,身着白色锦衣,衣上绣有金色莲纹。眉间一抹金莲,栩栩如生,肤若凝脂白玉,五官精致,却又十分阴柔,眼角常年绯红,带着一丝邪气。 妖将空桑。 客栈里,几大将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眼中的光逐渐暗淡下来,满脸死气。 若是其他妖兵妖将,他们还能顽强抵抗一番。可这妖是谁,妖将空桑,地阶八段,八大妖将之一。他们城中实力最强者,也只是地阶四段。空桑若出手,就跟碾死蚂蚁似的,咔咔两下,所有人都得玩完了。 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中,空桑试探的向结界发起攻击,一团绿色的妖力打在结界上,那团妖力犹如石沉大海,在结界上激起一阵波澜。 接着,他手中妖力一次比一次强,每回妖力打在结界上都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随着他凝结的妖力越来越强,结界上的反应也更加剧烈,但始终没有碎裂的痕迹,客栈内的人们提着的心暂时回肚子中。 空桑见蛮力打不开,忽然笑了,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栗幽城上空。然后,他开始解阵。 待各方支援到来,空桑还是未能解开那个阵法。 思绪回笼,燕小徐脸色阴沉的坐到木爻身前的椅子上,冷冷地开口道:“燕家堡燕小徐。” 木爻笑笑不语,再抬手,手上放着一根缚灵绳,他将手中之物往前递了递,柔声道:“姑娘的东西。” 燕小徐接过递来缚灵绳,眸光深沉,沉思一番,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以木爻在稽核之地的名声,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她制服住,制服或许只是想在她这里获取某些东西。 闻言,木爻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大,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青色折扇,他唰的一下打开扇子,挡在胸前,语气中充满赞同地道:“燕姑娘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 他轻摇着扇子,笑着问道:“燕姑娘可否告知,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你从何而来?又为何被凌府追杀?以及凌府后院那间废弃的屋子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着,房间里忽然出现一个月白色的阵法。阵光柔和却也耀眼,将整个屋内染成一色。 “你......” 燕小徐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月白色法阵,面露不悦,眼中神色越发警惕,防备的盯着他。她一只手垂在身侧,手掌呈半握状,一见形势不对,就唤出长刀与木爻拼杀。 木爻见她一脸防备,也不甚在意,将扇子合上,抵在下颚,不紧不慢地说道:“燕姑娘不必忌惮,这只是个真言法阵,姑娘若如实回答,自不会伤着姑娘分毫。” 她将手收回,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沉声道:“我对那里了解并不是很深。” “没关系,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木爻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娓娓道来:“你应该知道,即墨之地盛产各色矿石,即墨三大世家就是倚靠矿石起家的。他叫解皓云,是我小姨的孩子,与我同岁。这件事得从一年多前讲起,一年多前,我与兄长在燕家堡附近巡逻……” 第204章 千城之祸 一年前,扶风涧 雄鹰掠过长空,一声长啼划破云雾。 层层云雾之下,青山绵延,一条白龙从高处奔腾而下,气势磅礴。那巨大的水流撞在坚硬的岩石上溅起一阵阵水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幻出一条彩虹,如梦如幻。 瀑布之下,潭水清澈,几个年龄相仿、身着红衣轻铠的少年男女,散坐在潭水旁边的乱石堆。 其中一个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如冠玉。他站在乱石之上,目光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环境。 接着,他从石头上一跃而下,站在水潭边对着坐着的男女,喊道:“收拾一下,我们去下个山头。” “是。” 其他人应道,缓缓站起身来。 “徐徐,走了。” 他朝瀑布之上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高处传来一句,“知道了”。 接着,一抹红影从瀑布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男子身旁。 “哥。” 燕小徐走上来轻喊一声,两人并肩而行,他们相貌看着有几分相似。 他们继续向着下一个山头走去。 忽然,空中传了一声接一声尖利啼叫,雄鹰盘旋在天上。 有敌情! 几人心中警惕,围成一圈,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 天空中,雄鹰还在啼叫。 不在这边。 燕小禹心中一沉,与燕小徐对视一眼,身先士卒,率先唤出龙跃凤清刀,对着身后的燕家弟子喊道:“燕家堡弟子,随我迎敌。” “是。” 燕家堡弟子高声回应,士气高涨。 “走。” 他大喊一声,率先飞上树去,踏叶而行,手提龙跃凤清刀向雄鹰盘旋处奔去。 燕小徐紧跟其后,并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号箭,往天上一射,嘭的一声,在天空中爆炸开来,形成一只黑白色的燕子图形,在空中久久不消。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扶风涧与落鹰岭交界处。 一道浑身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向他们跑来,一身白衣尽染血渍,他的身后跟着百余名妖兵。 他见到燕小禹他们,黯淡的眼中突然光亮大涨,拼命跑向他们。 燕小禹率先冲进妖军,一把龙跃凤清刀耍得虎虎生风,所到之处,妖尸遍地。其他弟子紧跟燕小禹的步伐,冲向妖兵,手中长刀,弥漫着红色灵力。 “凌诺。” 燕小徐飞奔而去,一把接住即将摔倒的人,手中灵力不要钱似的往他体内输送,只见解凌诺扯着她衣袖,气息微弱地祈求道:“小......小徐......姐姐,救救师兄们,他.....他们在后面,让.....让我先逃,将它交给......。” 却见他一把推开燕小徐,滚在一旁,整个人趴在地上,浑身颤抖,身体绷得直直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游动。 “唔。” 解凌诺瞳孔猛地一缩,他痛苦的发出一声闷哼,鲜红的血液顺着他嘴角流出来,本就不白了的衣服,此刻颜色更深了。 “凌......凌诺,凌诺。” 燕小徐着急的呼喊着,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交......交给......呃。” 话音未落,他瞳孔猛地一缩,再渐渐扩散,眼中光慢慢消失,递到一半的手无力的垂下,手中玉简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听噗地一声,凌解诺浑身插满绿色树藤,活脱脱像一只绿刺猬。 “凌诺。” 那些树藤似乎有生命,慢慢的从地上直立起来,解凌诺整个人也随着站起来,四肢无力的摇晃着,全身软绵绵,好似得了病似的,树藤慢慢将凌诺包围在里面。 燕小徐沉默的从地上站起来,缓缓抬起头,望向缠满树藤的凌诺,目光中心痛与仇恨交织。 她拖着长刀一步一步走向凌诺,那手中长刀散发炙人热浪,所过之处万物焚毁,而她似乎毫未察觉,每走一步,口中念念有词。 “解家凌诺” “小徐姐姐,凝花糕好吃吗?” 树藤软绵绵的向她走来,发起攻击,那些攻击看似软绵绵的,落在地上,却抽走一层树皮。 “年十二” “小徐姐姐,你看,我新学的剑法。” “爱笑爱甜,爱哭泣。” “小徐姐姐,阿爹又训我。” “怕苦怕痛,最娇气。” “小徐姐姐,你看我手都磨破的,阿爹还不让我休息。” “小徐姐姐,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 “小徐姐姐,记得回来看我。” “小徐姐姐” “小......徐姐姐。” 从少年朝气蓬勃到身凉体寒,一幕一幕在燕小徐脑海中浮现。 她每念一句,自身速度便提高一倍,她心中的悲愤欲盛。 她猛地跃起,手中长刀携带滔天热浪,以雷霆之势劈下。 腾妖解凌诺躲闪不及,身上藤蔓大半被长刀劈断,燃着火掉在地上,剩余的那些也没好到哪里去,藤蔓上尽是赤色火焰。 炽热的火焰烧的它惨叫连连,拼了命的往回缩。 而长刀一出,直刺心口,猛地上挑,一颗种子样的东西被她一刀挑出来,在空中尖叫连连,缠着凌解诺的藤蔓,意图想把这枚种子拉回体内。 她一刀将其斩断,用长刀接过解凌诺,反手抓住种子,手中灵力暴涨,滔天热浪,让人不敢靠近,只听咔嚓一声,种子坚韧的外壳一点点分崩离析,露出里面柔软的嫩芽,她用力一捏,那嫩芽在惨叫中化作灰烬。 她看着化为灰烬的种子咬牙切齿道:“槐树妖青藤。” 她将解凌诺放在地上,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玉简揣入怀中,站起身对他道:“睡吧!没事了。” 她眼角绯红,目光坚定,猛地提起长刀杀入妖军,一步一杀,渐渐走到燕小禹的身边,沉声道:“哥,解家出事了。” 语气里带着她难以掩饰的悲伤。 燕小禹手中动作一顿,接着手中大刀一沉,将身前的妖兵一分为二。接着,刀头一转,继续向其他的妖兵砍去。 紧接着,四面八方涌出许多燕家弟子,加入战局,不过片刻,战局逆转,燕家堡攻击越加凶猛,成碾压式屠杀,杀得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不消半刻,所有妖兵斩杀殆尽。 战争结束后,几个男子聚集在燕小禹身旁,为首的男子年龄稍长几人,他开道:“小禹。” “小叔,庆宇,莫汕,你们各带一队,和我去探下前路。” 几人点点头。 “其余人,二十人为一组,加强巡防。” “是。” 燕小禹走到燕小徐身边,“徐徐,你带他先回去,我和小叔、庆宇他们去前面看看。” “好,注意安全,有事及时放信号箭。” 燕小徐暂时收起心中悲伤,细心叮嘱。 燕小禹点点头,和三人带着三队人马奔向千城解家方向。 第205章 意欲结盟 燕家堡,议事厅。 “父亲,事情就是这样。” 燕小徐缓缓道,目光深处含着一丝悲戚之情。 位于主座之上中年男子点点头,他朝下面扫视一番,缓缓开口道:“诸位长老,此事你们怎么看?” 堂下几人对视一番,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从人群走出来,向主位上的燕九川行一礼,说道:“堡主,即墨之地,我燕家堡、千城解家和六安凌家,三足鼎立,彼此帮扶,一同抵御妖族,如今解家突遭横祸,族人生死不知。他所镇守的北方,以及西北、东北部分地区沦为妖族领地,若妖族继续南下,我燕家堡和六安凌家便是他们的进入玉州、潍州的最大的障碍,为今之计,是与玉州、潍州各大世家结盟,请求他们出兵相助。” 又一个男子走出来道:“我听闻宣京少皇宣凌允,在宣京集结兵众讨伐妖族,一路往北而来,若能得到他的帮助,我们存活的几率更大。” “听闻他得到灵族帮助,短短几年,就从宣京一路打到禾城。最多两年,他们便能打到即墨之地,我们何不率先与他们结盟,请求他增援。” “是啊!堡主,我听闻他与月族少主自幼长大,关系极好,出则同行,入则同寝,而月族善阵,我们与人族结交,若向月族求一个阵法,看在是同盟的份上,月族怎么说都要帮我们,到时候我们把护堡大阵再加固一番,待妖族攻来,我也能更好的防御。” 就这样众人一言一语敲定大致方向——结盟。 只是这结盟之事该派谁去。 “父亲,我去。” 燕小禹几人从殿外走进来,向燕九川行礼。 “小禹,可探查到什么?”燕九川问道。 “只有这个” 燕小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燕九川,继续道:“我们一路向北走去,途中见到几处打斗痕迹,在那里捡到这枚玉佩,接着,我们继续往北走,直到千城外点云峰,一路上遇到的妖兵越来越多,我怕进去太深,到时候出不来,与小叔在点云峰看了下,从点云峰那看去,千城内妖气弥漫,解家怕是凶多吉少了。” “父亲,请准许孩儿去浮漠禾城主持燕家堡与人族结盟之事。” “父亲,我也可以去,”燕小徐道 “不,我有更重要的事给你。” 燕九川望着燕小徐,神色肃穆,眼中藏着一丝凝重。 燕小徐微微一愣,抬眸望向他,问道:“父亲,什么事?” “你拿着这块玉简立刻去宣华谷找赵真人先生,务必让他解出玉简内容,若他不在,你便去合书馆,找到一本名为《奇文》的书。” 说着,燕九川解下腰间一块方形回纹玉佩,手一抬,玉佩从手中飞出,停在燕小徐面前。 “这块玉佩,是宣华谷的玉则,入谷若有人拦你,你给他们看就是了,他们会让你进去。回去收拾一番,速往。”燕九川道。 “是。” 燕小徐接过玉则,向他行一礼,转身离开议事厅。 客栈中,燕小徐满面愁容,眼圈湿润。 月泽见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燕小徐沉默一会儿,沙哑着声音道:“我没事。” “他很重要吗?” 月泽虽然没有直接问,但燕小徐知道他问道是解凌诺,她长叹一口气,解释道:“他是我未婚夫,解家解凌诺,我们自幼一起长大。” “你喜欢他。” 燕小徐瞟了月泽一眼,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低头看着杯中的水,缓缓开口道:“喜欢,怎么能不喜欢,我看着他从襁褓婴儿到俊俏少年,看着他娇里娇气却努力学习剑法,看着他怕苦,却在我面前一口闷掉那苦涩的汤药,还笑着安慰我,说不苦。他啊!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在我面前。我虽对他虽无男女之情,可这十几年的感情又怎么能抹得掉。” 她长叹一声,一口将杯中茶水闷掉。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燕小徐缓缓开口道:“之后,我便去了宣华谷,到时,已经晚了。” 燕小徐目光略带忧伤,思绪似乎又回到一年多前。 宣华谷 她踏入宣华谷的瞬间,眼中映入一片火海,大火肆虐,残垣断壁,地上满是打斗过的伤痕,整个谷中,除了空中残留的妖气,她感受不到一个活人的气息。 燕小徐眉头紧皱,谨慎地踏入谷中,目光飞快扫过四周环境,心中担忧。 看来,妖族的进攻比他们预想还要快。 查探一番,见无一人一妖,才把心放下来,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玉简化为一道光,划空而去。 燕小徐继续向着里面走,目光扫过,寻找合书馆。 忽然,她身形一顿,一块碎成几瓣的木匾凌乱的洒在地上,隐约还能看见上面的文字——合书馆。 她抬头望去,一座燃着熊熊火焰的高楼映入眼帘,她顾不得那么多,直往火里冲出,身形分散,一化为三,各奔一方。 过了好久,眼见那高楼颤颤巍巍,已是将倾之势,里面突然冲出一个红色身影,浑身冒着火,衣服被烧的破败不堪,直往合书馆下的莲花池里跳。 待她从水底钻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本烧的面目全非的书籍,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书扉上写着一个“奇”字。 她爬上岸,着急的翻开书,湿漉漉的书籍上全是她看不懂的文字,她继续往后翻,不过三十四页就翻完了,她望着后面燃烧的痕迹,陷入沉默。 宣华谷被灭,懂奇文的人又有谁? 忽然眼中一亮,脑海出现一个人影。 父亲。 少时父亲曾说过,他曾在宣华谷中求学半载,这书中内容,他或许能看懂。 想到这里,燕小徐将书籍揣入怀中,浑身灵力一荡,衣服瞬间干燥。她凝起灵力,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脚步后移,猛地一蹬,身体犹如利箭般射出,从火海中穿过,带起阵阵火浪。 第206章 尸傀 燕小徐话音一顿,语气一转,又道:“你可知那玉简里写了什么吗?” 她凄凄一笑,“尸傀,有人以活人炼制尸傀。” 月泽眼中一暗,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尸傀,在月族杂记中记载,尸傀乃是以活人炼制,方法十分残忍。一经炼成,刀枪不入,术法不侵,以血肉为食,十分凶残。 “常成群而出,所过之地生灵不存。”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月泽眉头微拧,心中思绪百转。 数日前,宣凌允邀他前往六安城,却不料雪月城一带突然出现霁穗城中的那种节肢怪物,这种怪物中还掺杂着一些人形的嗜血怪物。 它们见人就咬,见人就吃,身体又过于坚硬,刀枪不入,术法不侵,一路祸害沿途生灵。 消息传回军中,宣凌允立刻派人前去绞杀。 不过一日,雪月城便传来了一坏一好两个消息。坏消息,这些东西杀不死,好消息,他们将那些东西暂时封在一处山洞中。 他和宣凌允也曾去看过,那东西确实和书中所说难以解决,哪怕他将他们烧成灰,它们也能再次重组,并且实力会随着组合的人增多而增强。 为弄清楚那些节肢怪物和尸傀的来源,他派讯蝶暗中调查,调查的结果与六安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六安似乎并没有他们表现的那么亲人族。 不仅如此,他在调查的过程中感受到一股奇怪的黑气,那股力量和他体内的黑气很像。 即墨之地可能藏着一只未知的生物! 他将想法告知宣凌允,与他简单商量一下,假冒天在客栈的少东家提前入城查探。 这几日,六安城中一切平静。 思绪渐渐回拢,月泽轻声道:“继续。” 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燕小徐闻言,缓缓说道:“自那以后,我们一直在暗中探查,但始终没有找到幕后主使。直到一个月前,六安城主凌坤五十寿诞,我与兄长奉命而来,从祝寿到寿宴结束一切都很顺利。第二天早上,我们起身离开……” 一年前。 六安城。 早晨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街道两旁已经摆满了各式商品,琳琅满目。 燕小徐和兄长一同走在城中,目光一家铺子上。她停下脚步,喊道:“哥,你等我下,我去舒云阁买点凝花糕,给霓琅带去,她馋了好久了。” “行,那我也去买些在路上的吃食,一会城门见。”燕小禹道。 “好。” 燕小徐应了一声,便抬脚踏入身前的舒云阁。 不一会儿,她便提着个包裹出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暗中有一道视线在窥探着她,她假装不在意的回头,站在舒云阁一旁的少年连忙低下头。 燕小徐见状,低头一笑,快步离开。 那少年见她走远,连忙跟上。 燕小徐一路上走走停停,东看看西瞧瞧,忽然转身走进路边的巷子里,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不见。 少年见状,又连忙跟上,刚入巷子,就见巷子里面不远处站着个少女,他反应过来慌忙地往外面跑,不料忽然一阵失重感传来,不待他反应过来,整个摔在少女的身前。 “说,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燕小徐居高临下,目光冰冷看着少年。 少年浑身颤抖,连忙爬起身跪在她身前,不停的向她磕头求饶,“没......没人派我来。” “说实话。” 燕小徐也不废话,直接召唤长刀,一把插在他面前,坚硬的地面立刻龟裂开来。 那少年更加害怕,匍匐在她身前,颤颤巍巍地道:“我......我妹妹失踪了,想求.....求你帮忙。” “人口失踪自有六安城主府管。” 燕小徐收回长刀,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六安城与燕家堡乃是世交,各自管理各自城中之事,互不干扰。 这城中的事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那少年却一把扑过来,抱住燕小徐的一条腿,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我只能找你了。” 燕小徐身上灵力一震,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那少年似乎被逼急了,大声喊道:“我妹妹就是在六安城主府失踪的,还有好多人都在城主府失踪了。” 失踪、人口。 燕小徐身形猛地一顿,脑海中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盘,往天上一丢,一道无形的结界将两人笼罩在里面。 她走过,站在少年身前,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说清楚点,我要知道前因后果。” 少年从地上直起身来,坐着说道:“我和妹妹原本是六安城外十里村人,不久前,六安城中来人,说妖族将要来袭,让我们提前到城中避难,他们还准备了十多辆马车,待所有人上车后天已经黑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坐马车,那车很华丽,又宽又大,一上去我们兴奋的东摸摸西看看,一切对我们而言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但不到一会,我就觉得头昏眼胀,整个人昏昏欲睡。这时,妹妹扯着我的衣袖问,她的娃娃呢?我翻开包裹,里面什么也没找到,我心想可能是刚才上车的时候弄掉了,那是妹妹最喜欢的娃娃,我不想她伤心,在看大人们睡得差不多了,便偷偷的下了车准备回去一趟。” “不料才往路旁走了几步,就眼前一黑,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连忙回去,在村口捡到布娃娃。” “等我到城中时,城中人来人往,集市叫卖,人声鼎沸,完全没有一点妖怪来袭的紧张感,我向熟悉的店主打听一番才知道,昨天根本没有人进城。” “我察觉不对,又不敢轻易乱动,白天就在城主府前晃悠,晚上就回到城西的破庙中。” “可是没过几天,城中就有流言,说城主府内有东西被偷了,刚开始他们还会假装查一下,后来直接大张旗鼓的抓人,连木爷爷那么好的大夫都被抓了,他们进去了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出来。” 说完,他鼓起勇气,抬起头说道:“我见过您这身衣服,是燕家堡的,我只能找您帮忙。” 接着他又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妹妹,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只要救出我妹妹,当牛做马我都可以,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 “你妹妹我会救的,你现在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被人抓到,有事我会联系你。” 燕小徐说完便转身离开。 少年向她走的方向重重一拜,接着起身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第207章 失踪人口 离开后,燕小徐便和燕小禹在城门口汇合,她以灵力传音,将刚才发生的事给燕小禹讲了一下。 对于那个少年说的事是真是假,还不确定,必须先调查清楚,要不然只听信一方说辞,贸然上去质问,不仅会伤了两家的和气,还会给妖族可趁之机。 两人用灵识交流一番,最终决定兵分两路,燕小禹去六安城附近的村庄看看,而她则换一身衣服去城内打听一下消息。 这世间,消息最灵通的除了各大家族线网,就属客栈酒肆和青楼妓院。 此时正值午饭过后,燕小徐一身男装,来到六安城最大的客栈,她刚进门,一个店小二就迎了上来,将她引至一旁的空桌,殷勤的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来两个招牌菜,清淡点。” “好的客官,小店清蒸小冷鱼和白玉豆腐是小店的一绝,您要不尝尝?” “行。” “好的,客官请稍等。” 说完,店小二便退了下去。 此时正值午饭过后,客栈的生意渐渐慢下来,酒足饭饱的食客们在座位上闲聊起来。 不一会儿,燕小徐点的饭菜就被店小二端上来,他道:“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有什么事需要尽管吩咐。” 说完后,他退到柜台前。 燕小徐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 这时,旁边一桌的食客,故作神秘说道:“喂,你们听说没,周围的村子一夜之间所有的人全部消失了。” 另一个人道:“你这算什么,我再爆你们一个大瓜,听说浮邱山上有妖怪。” “妖怪!”一个胆子小的人,畏畏缩缩地问道:“他们不会被妖怪吃了?” “不知道,我家婆娘现在因为他爹消失的事一直跟我闹,这不跑出来清闲清闲。”那人道。 最开始开口的男子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压低声音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想到一些,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我二舅和二舅娘刚从老家探亲回来,路过浮邱山下时,在路上看到鬼车行了,你们晓得不,那一连串蓝幽幽的灯笼看得瘆人,那么大的车,走在路上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当时啊!吓得我二舅他们缩在树丛里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待那些车队走了,才连滚带爬的回到家。第二天,天一亮就去御器斋买了一些防鬼的符箓贴的到处都是。” 他转头望见同行的男子愁眉苦脸坐在一旁,喝着闷酒,疑惑地问道:“咦,小张,你怎么也愁眉苦脸的。” “唉,还不是我那个大舅子弄的,前不久他来看我媳妇,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找不到人了,我那媳妇啊!与他兄长感情最深,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天天就在那哭。唉,算了,我先回去,再到别处去找找。”被叫做小张的那人,一口闷掉杯中的酒。 “行,那我也先回去了,我那老丈人我还得去找找看。” 四人相互道别,走出了客栈。 浮邱山、鬼车、失踪。 看来她需要去浮邱山一趟看看。 她吃完后,又在店中坐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才起身离开,转身去了浮邱山。 浮邱山并不能称为山,它是一座废弃的矿场。 在一百年前,浮邱山还是一座高大耸立的山峰,山间常年开满乳白色的花,人们称那花为雪中景,也因为浮邱山上有雪中景,在一片翠绿的山脉间,浮邱山才那么显眼,人们也尊称浮邱山为地中雪,意为天神的赐福。 但好景不长,人们发现浮邱山盛产一种乳白色的矿石,一经研究,发现它可以提高兵器的韧度,便将它命名为云矿,之后大量采集用于制造兵器。 渐渐的,高大耸立的山峰被推倒,乳白色的花朵再无踪迹,只留下一地乱石堆。 燕小徐越往上走,心中越诧异,这山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邪气,莫说闹鬼了,闹人都没有。 忽然空中泛起一片微澜,燕小徐连忙隐身躲在一边的石头后,随后悄悄将脑袋探出去往那里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那里有一只地阶一段鲮鲤(穿山甲)。鲮鲤十分警惕,小心翼翼的向四周观望一番,确定没人后,才拿着一块玉牌放在身旁的圆形石块上。 只听见“咔”的一声,那石块分裂成数十块小石块在天空中聚成一只竖着的眼睛,眼睛中间正放着那块玉牌。 鲮鲤对着眼睛说了几句话,眼睛便一点一点向左旋转,每旋转一步,燕小徐心中不好的预感变大一分,她连忙后退,直至退到山脚。 这时,那只眼睛刚好转完,变成平躺着的眼睛。 整个天空忽然变黑,一股滔天怨气瞬间充斥在浮邱山间。 燕小徐站在山脚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退的早。 鲮鲤施法,将玉牌取下,石头变回原样,将所有的怨气也被吸进去。 待怨气消散殆尽,一队妖兵压着数十个马车缓缓下山,车后来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神神秘秘的用黑布包裹起来。 燕小徐悄悄跟上,直到远离浮邱山地界,她直接发起攻击,一形化三影,杀得那些妖怪措手不及。 很快,燕小徐就把他们解决掉,用长刀一下把黑布挑飞。 黑布落下,燕小徐瞳孔猛地一缩,狭小的空间里,挤着数十个浑身灰白、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人,呆滞的站在笼子里。他们在见到燕小徐的刹那,眼中红光大涨,嘶吼着扑向燕小徐,目光中全是见到食物的兴奋感。 扑到一半,却被笼子拦住,全部聚集在笼子的一侧。 眼见笼子快要失衡掉下,燕小徐捡起地上的黑布,将它罩了上去,没过一会,尸群中的躁动渐渐平息。 燕小徐松了一口气,走到为首的鲮鲤身边,从他腰间扯下玉牌。 拿起玉牌的瞬间,燕小徐周身气压肉眼可见的降了下去,目光冰冷,暴虐的灵力环绕周身。 “凌坤。”她咬牙切齿道。 那声音恨不得将凌坤碎尸万段。 仔细一看,她手中的玉牌,中间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凌字。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平复心中怒气,朝着天空放了个信号箭,一只黑白色的燕子跃然而上。 不一会儿,她身边就聚集了几个燕家堡弟子,这时远处飞来两个人,落在燕小徐身边,询问道:“小徐,什么事那么急?” “哥,诸位师兄弟请看。” 她一把揭开黑布,里面全是尸傀,狰狞的面目吓得几人后退几步。 燕小禹见状,只觉得胸腔中瞬间窜出一股怒火,将他的理智点燃,他顾不得自身形象,大骂道:“混账东西。” 其他弟子也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将炼制尸傀的人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过了一会,燕小禹暂压心中怒火,对着燕小徐道:“小徐,你现在带几个人,在六安城附近蹲守,看都有些什么人入城,注意安全。” “是。” “蓝河,你去城里,盯着凌府。” 一个男子出列,抱拳应道:“是。” 随后,他对身边男子道:“轻客,你现在去苍雁山,与大哥汇合,让他调查下凌青轩。” “是。”又一男子出列,向他抱拳行礼。 “注意安全!”燕小禹嘱咐道。 几人点点头分散离去。 第208章 师敛 “那日我等行为似乎打草惊到了蛇,我于城外蹲守了一月有余,丝毫未见可疑之人,直到昨天夜里……” 燕小徐在城外一蹲便是一月有余。 这天晚上,一队妖兵押着几辆马车往浮邱山走去。 燕小徐吩咐一番,悄悄跟着马车上了浮邱山。 她隐去自身气息和身形,翻上一辆马车,悄悄揭开黑布一看,里面横七竖八躺着数十个孩子,她又换到另一辆车上,里面也是一群孩子。 眼见就到了浮邱山上,为首的妖兵拿出玉牌打开结界,汹涌的怨气袭来,燕小徐趁机溜进笼子里,跟随妖兵进了结界内。 结界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像似了人间赶集时的街道,没有一点阴森恐怖的气息。 燕小徐坐在马车内,只感觉马车又走了半个时辰,身边繁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黑布被扯开,突然出现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待她适应了白光,才发现他们现在在一座废弃的矿洞前。 笼门被打开,一道笛声从洞内传来,躺着的孩子们毫无知觉站起身来,整个人像一个提线木偶,在笛声的指引下慢慢走进洞中。 燕小徐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走进去。 在洞穴深处,一条黑色的肥大虫子躺在石台之上,硕大的身躯连石台都装不下,一条尾巴托在地上,浑身都是透明的粘液,让人看着就十分恶心。 只见它一脸陶醉,吸溜吸溜嘴边的口水,喃喃自道:“好香啊!修灵者的味道。” 另一边,燕小徐随着他们越走越深,里面空间极大,道路交纵错杂。 燕小徐小心翼翼的记着路,不料腰间白玉突然发热,扯着她走向一条更深的通道。燕小徐跟着玉佩走,不一会儿,一排用阻隔灵力的抑石打造的牢笼映入眼帘,里面空荡荡的。 玉佩还扯着她继续往前走。 最里面的房间里,四角各立一根石柱,石柱上空悬吊着一个男子,四肢被铁链拴着,披头散发,浑身是伤,身上的衣服尽是干涸的血渍。 腰间玉佩还扯着她进去,想要她救他。 燕小徐刚将手放到栏杆上,立刻弹开,一股雷属性灵力电的她浑身一颤。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铃铛声声,燕小徐连忙将自己藏起来。 叮叮当当。 每一声都像在燕小徐的耳边响起。 铃声越来越近。 只见洞口一群粉衣美艳少女,抬着一架步舆缓缓而来,步舆上坐着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样貌也是一绝,眉毛细长,飞入云鬓,一双丹凤三角眼,流转之间脉脉含情,口若含珠,他似曾许久未见过天光,脸颊过于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倒有些病弱的美。他乃是妖族八大将之一食尸虫师殓。 那群少女缓缓停在牢门前,其中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上前,在地上铺了一层红色地毯,那红毯一路延到牢房之中。 师殓缓缓走下去,不须他开口,其中一名女子就走上前去,一把将吊着的男子头提起来,被吊着的男子满脸血污,却难掩他眉目间贵气。 师殓缓缓走到被吊起来的男子面前,带着些商量的语气,商量道:“解大公子,只要你把控心玉的下落告诉我,我便让你死的轻松点,不好吗?” 解皓云闻言,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冷声道:“呸,休想。” 师殓倒是无所谓的擦擦脸上的唾液,好像习惯了,只是眼中笑意越加冰冷。 要不是解家功法奇特,能阻他人灵识,他早搜魂了,何止于磨了一年之久。 他往后退了几步,少女们熟练的抬出一张榻让他靠在上面,接着,少女又将四枚紫色的勾玉放在四角的石柱上,只见紫光大作,空中形成一道雷电区域,闪烁着手指粗细的闪电,不停的落在男子的身上。 不一会儿,牢中全是男子凄厉的嘶吼声。 师殓看着奄奄一息的解皓云,摆摆手,少女们识趣的退到一边,将勾玉取下,他开口问道:“说吗?” 解皓云这次连抬头的力气的没有,低着头,从牙缝间挤出两字,“休想!” 闻言,师殓再次笑了,眼神阴狠,冷声道:“继续。” 接着,他望着解皓云,轻声道:“姑娘看的可还行。” 燕小徐大惊,连忙开跑,不料一道巨门轰然落下,断了她的后路。 她背对着巨门,手中长刀出鞘,摆出一副迎敌架势。 师殓转过身,向她行上一礼,笑着道:“姑娘闯过我的洞府,这般是否太过无礼。”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旁的女子们一拥而上,这些剑招虚虚实实,后招甚多,极是阴狠。燕小徐横刀相挡,动作大开大合,一把大刀舞得出神入化,打得敌方仓皇而逃。 师殓见众人不敌吹响骨笛,那笛声悠扬婉转,带有无限凄凉,他脚边的几名女子早沉醉在笛声中哭的不能自理。 燕小徐也被笛声影响,身姿晃动,站立不稳。 笛声戛然而止,只听见骨笛落地时清脆响声,师殓眼神一滞,不可置疑看着手中剩下的半截骨笛,眼中怒火在疯狂的燃烧,他扭过头望着被吊着的解皓云,心中异常愤怒。 这个男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扫他颜面! 他堂堂妖族八大妖将之一,何时受过这般侮辱! 就在师殓的怒火即将爆发时,燕小徐提刀而上,一刀劈下,刀锋带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砍下去。 铛! 师殓连忙举起手中半截骨笛迎敌,随后被这强大的一刀撞的倒飞而出,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燕小徐不给他片刻反应的机会,一刀封喉! 半空中刀身带出的血液溅落出了几滴。 燕小徐心中生疑,师殓是不是死的太容易了,她往前走了几步,长刀一拍,师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整个身体瞬间陷了下去,地面上赫然是一具栩栩如生的人皮。 遭了。 燕小徐面色大变,眼神凝重起来。 她斩杀的只是师殓的一具分身,真正的师殓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看着吊着解皓云,她不确定里面是否有陷阱,站在门外,挥舞长刀,一道道灵刃斩断铁链,在解皓云落地的瞬间,燕小徐袖中飞出缚灵绳,将解皓云带到她身边。 随后,她向巨门丢出一枚红色的圆球,落地的瞬间嘭的一声炸开,她带着解云皓飞速离开。 巨大的声响惊动妖族,他们纷纷向着这边赶来。 燕小徐带着解皓云隐身避开前来的妖族,刚刚走出矿洞,一道巨大的力量从地下冲了上来,如巨浪般的碎石瞬间扑向了两人。 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巨大的沙流才算是停止了,然后刚才两人所在的地方却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碎石。 燕小徐不敢停留继续向着来时的路跑去,身后跟着一条巨大的食尸虫,所到之处尽是一堆黏稠的液体。 那东西速度极快,往地下一钻,再出来,便挡在燕小徐的面前,燕小徐连忙调转方向,向另一边跑去。 妖族现在在向这里汇聚,不能停。 想到这,燕小徐加快速度向另一边,那食尸虫速度也不慢,随后就跟上,两人一妖在地面上玩起了追逐战。 第209章 不便透露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水镜前。 突然,食尸虫钻入地下,绕到他们前面,冲地面钻了上来。燕小徐避闪不及,被它一头撞进一旁的镜子里面。 经过一片黑暗,他们来到一处宅院,还不待他们多想,一群人围了上来,为首的男子是凌府管家的儿子凌汛。 两边人相遇,眼中都带有一丝惊讶,燕小徐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凌府见面,凌汛则是没想过,禁地中闯出来的是燕小徐。 惊讶之余,两人一瞬就明白,直接动手。 燕小徐提着刀杀出一条血路,往城主府外跑去。 城主府上养的也不是什么闲散人士,个个都是即墨之地的佼佼者,手中刀剑在他们身上留下许多伤痕。 燕小徐顶着重伤的身躯拖着解皓云逃跑。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你若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得等他醒来。”燕小徐缓缓道。 木爻看着毫无变化的阵法,轻颔下颌,从怀中掏了一颗药丸递给燕小徐,笑道:“这是玄枫丹,对伤势有极好的作用。” 燕小徐一愣,玄枫丹乃是上等灵药,据说可以生白骨聚气魂,木爻就这样随随便便的送给别人,会不会太过随意。 良久,她向木爻道了一声,“多谢”,接过木爻递过来的药,喂给解皓云。 解皓云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的痊愈起来。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怒吼道:“师殓,拿命来。” 接着他从床上跳下来,目光猩红,手中赫然出现一柄长剑,带着杀意,冲向站在一旁的木爻。 与他的浑身杀意不同,木爻淡然的坐在椅子上,周围好似空无一物,他抬着桌上有些凉了的茶,轻抿一口。 见状,站在一旁的燕小徐立马的跳出来,挡在木爻的前面。 铛! 长剑与大刀相碰,发出巨大的声响。 强劲的力道震得两人向后退了几步,一站稳,解皓云又提着剑冲了上去。 “打的没完没了。” 木爻冷冷地说了一句,手中扇子轻轻一挥,一阵狂风大作,室内冰霜凝结,打斗中的两人瞬间被冰封住。 “清醒点!”木爻冷冷地说。 这时,解皓云也从噩梦中醒来,迷茫的看着着一切。 “小徐,你怎么在这?快走。”说完,拉着燕小徐离开,刚走到门口。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门外的人说道:“公子,东西我拿来了。” “进来。” “是。” 说完后,门外的人推开门,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向木爻行一礼,缓缓退出去。 托盘上面放着两套天在客栈的小二服。 那店小二刚关上门,放在门口灯展上的玉牌忽然发出亮光,木爻一抬手,玉牌飞到他手上,白玉雕琢的月槐花中间写着凌府两字。 木爻看了他们一眼,将衣服推给燕小徐,“换上。” 说完转身走进里间,不一会儿里间传来一个冷谈的声音,“半炷香。” 燕小徐随手拿了件衣服塞在解皓云的怀中,“先把衣服换上,其他晚点说。” 随后,拿起另一套衣服走向屏风之后,不一会儿,屏风后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解皓云见状,也只好将衣服套在身上。 片刻之后,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消失,木爻在里面又坐了一会,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木爻转身出来,手一挥,在两人身上设了迷幻阵,让别人看不到他们真实的面貌。 接着门外的人道:“六安城凌府管家凌盛,求见少东家。” 燕小徐怕解皓云见到不想见的人,到时候暴露身份,连忙去开门。 从门外走进来几个人,为首是正是凌府的管家凌盛。 他将带来的礼物摆在一旁,对着坐在主位的木爻作揖,又从怀中掏出一封请柬递给木爻,恭敬道:“小人凌盛,见过东家,小人奉城主之命,特邀木东家参加今晚的晚宴,还望东家不要嫌弃。” 木爻一个眼神,燕小徐识趣的上前接过请柬,木爻开口道:“有劳先生大老远的送来,还请回去转告城主大人,在下必定准时到。” “是,小人一定带到。” 得到木爻的回复后,他站在原地没有想走的动作,反而面带惆怅。 “先生可还有何事。” 凌盛一脸为难,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不瞒东家,今早府中糟了贼,偷了府中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城主命我们四处搜查,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只是......唉,多有得罪之处,我先与东家赔不是,还望东家成全。” 说完,他又向木爻深深一拜。 木爻见他身姿放得如此低,也不好再为难,便道:“既然是城主府的命令,我也不好阻拦,术攸你便与先生一同去吧。” “是。” 从门外走进来一人,恭敬的向木爻行一礼,接着对一旁的凌盛道:“先生,请。” 临走之前,凌盛向着木爻又是一拜,“多谢东家成全。” 然后和术攸离开。 “说下里面的事。”木爻道。 解皓云只是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倒是一旁燕小徐上前,向解皓云介绍道:“小云,这位是天在客栈东家木爻,是他救了我们。” 闻言,解皓云面色微变,向木爻深深一拜,“多谢东家相助,先前是在下失礼了,还请东家勿怪。” 木爻倒不在意,挥挥扇子,“那说说。” 解皓云道:“在下对里面了解也不太多。” “一年前,妖族入侵,千城落败,在长辈们的掩护下。我带着阿弟离开,半路受到树妖青藤追杀,重伤昏迷,醒过来就被绑在牢中。” 说到这,解皓云受到情感影响,眼圈通红,泪眼朦胧。 他擦掉眼角泪花问道:“小徐,阿弟他......可还好。” 燕小徐闻言,偏过头去,不看他。 她的态度说明的一切,解皓云默默低下头。 虽然这番场景不适合打断,但解皓云身上似乎还藏着的秘密,一个关于他能活一年多的秘密,而且燕小徐口中的控心玉,他也有些好奇。 “一年多,他为何留着你?”木爻问道。 “是为了控心玉。”解皓云停顿了一丝,目带忧伤,缓缓说道:“控心玉是千城至宝,可控心神。” “怕不止吧!”木爻笑道。 解皓云眸光一滞,眼中神色不断变化,渐渐归于暗沉,“抱歉,控心玉是我族至宝,功效不便透露。” 见状,木爻也清楚问不到什么了,缓缓开口道:“今夜你们便在这待着,若想离开随意。” 两人俯身一拜,“多谢东家收留。” 木爻点点头,对着空气道:“术伊,带他们下去。” “是。” 一个蒙面少女凭空出现,引着他们离开。 木爻撤下阵法,看了一眼床上,月白色的床单上布满干涸的血渍,他眉头微皱,指尖灵光闪动,室内变得焕然一新,木爻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进了里间。 再出来时,换了一身紫色华服,一头墨发半披半挽,头上用一个小巧玉冠固定,身着齐紫色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雪青色鸢尾花,腰间束着一条深紫色暗纹宽边锦带,下坠一块墨玉。 他转身出了门,外面天色晚霞已满天,柔和点赤金光芒洒了他一身。 第210章 八大妖将之重玉掠花 浮邱山。 斜阳西下,将半边的天空染成了酡红色,就连那洁白如雪的浮邱山也披上晚霞的彩衣。 本该毫无人烟的浮邱山上,两帮人对峙,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之下,整个浮邱山上都弥漫着紧张肃穆的气氛,只是这样的令人感到窒息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被打破。 燕小禹上前一步,向宣哲桑拱手一拜,“在下燕家堡燕小禹,拜见启王殿下。” 宣哲桑微微点头,问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燕小禹闻言,缓缓解释道:“数日前,我与小妹追查尸傀之事,一路查到浮邱山,在浮邱山遇到妖族押送尸傀,尸傀残忍,为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我奉家父之命,守在此处。不知启王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见谅。” 燕小禹心中暗自疑惑,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作为人皇的叔父,不应该和人皇一起去六安城吗?怎么跑到这里来,还带这么多人。 不怪他这么想,自从妖族入侵,皇族一退再退,与各地联系一再减少,即墨之地与宣京已许久不曾联系。 “燕少主既然来了,不如也留下看看。”宣凌允笑道。 “是。”燕小禹低声应道。 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知道六安的事,不过看来他们的样子,是准备处理浮邱山尸傀一事。 燕小禹在他们领地的旁边寻了一块空地,招呼同来的数百名弟子过去。 这时,从四面八方陆续走来月族人,为首的男子月族执事月旋向月蔓和他身旁的宣哲桑一拜,“六长老,启王殿下一切准备完毕。” “好,下去。”月蔓轻声道。 是夜,城主府内张灯结彩,正厅之内,更是灯火辉煌,宣凌允贵为人族之主,身份尊贵,坐于玉阶之上,木爻等人算是臣民,便都坐于玉阶之下,每人身前都设有案几,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厅中更有美人献舞。 空旷的大厅中,妖娆的舞娘正踏着悠扬的旋律尽情舞动,艳红的舞衣大胆轻佻,裸露着雪白的纤腰。赤足金铃,轻纱覆面,舞者手臂轻扬,红色的水袖在空中飞扬、旋转、翻滚,犹如燃烧的火焰在舞台上肆意绽放。 忽然,乐声陡转,整个曲调变得和缓宁静,舞娘们悄然退去。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白色的花瓣,一白衣女子自高空落下,踏乐起舞。女子身姿轻盈如燕,雪色的裙摆随着轻盈的步伐在空中飞舞,似一朵盛开的白莲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舞动之际,水袖若花,轻盈绽放,那若有若无的暗香如涟漪缓缓荡漾开来。那双水眸如含烟蒙雾,欲语还羞,勾的众人心中一动。 在场之人最属凌汛的目光最为炙热,痴痴的随着女子移动。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凌坤的义女掠花。 在场中,始终不为所动者,只有宣凌允和木爻,不同于宣凌允始终保持礼貌的微笑,木爻则放肆许多,目光紧紧盯着掠花身影,嘴角微微翘起,隐隐勾勒出一抹满含戏谑的笑。 “小汛!” 凌汛一个回头,只见父亲凌盛望着自己,慈爱的目光中含有一丝警告,他心中一惊,暗道一声:该死,差点忘了正事。 凌汛自知失职,默地的起身退了出去。却看见木爻直勾勾的盯着掠花看,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愤恨,但好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以强压着心中的仇恨,默默转过头去,心中默念道:再等下,再等一下。 一想到他们一会的惨状,他嘴角就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一舞毕,掠花向他们行一礼,便就想要退出大殿,却不曾想,就在这时,却闻凌坤话语响起: “掠花!” 凌坤开口,话语中虽然带着些许宠爱之意,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你过来,见过宣皇陛下。” “是,父亲。” 掠花笑着应声,走到玉阶之前,屈身行礼,盈盈而拜,“掠花见过宣皇陛下!” “起。” 宣凌允坐于玉阶之上,面带淡淡笑容,他放下酒杯,微微点头,示意她起来。 掠花起身再施一礼,“谢陛下。” “去,帮陛下斟酒。” 又闻凌坤开口,掠花微微一愣,美目下意识的看向宣凌允,目光触及的那刻,她连忙低下头,一团红晕飞上脸颊,弱弱称是。 “不必了。” 掠花刚准备往上走去,一道声音硬生生让她停住步伐,她微微仰头,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宣凌允,美目中似含着泪水。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低下头,小声应道:“是。” 随后,默默地退回凌坤身边。 对此,殿中的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站在门外的凌汛握紧了拳头,眼神阴狠,随即,他连忙垂下眼睑,生怕暴露了自己眼中的杀意。 玉阶上,宣凌允面色平静,刚才的杀意好像是他的一种错觉,他眼眸微闪,浸润了墨色的瞳仁里依旧笑意微微,只是那深处却如寒冰般冷的刺骨。 却见凌坤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杯子举了举:“陛下大德,一路驱除妖患,收复我族领地。此等功绩,当彪炳史册,万世传颂。吾等臣民,定当忠心耿耿,追随陛下,为我族之昌盛,奋勇前行。愿陛下之威,震慑四方;愿我族之地,繁荣永固。” 玉阶上,宣凌允微微一笑道:“城主缪赞,诸位,请!” 说着,他端起了手中的酒杯,遥向众人致意。 木爻等人见状,当下也纷纷举杯,随即,众人同饮,谈笑间,似是将方才的小插曲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场中一片欢声笑语,宴会渐渐臻入火热,就在这时,宣凌允近卫郁佛猛地一阵剧烈咳嗽,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大喝:“酒里有毒,保护陛下。” 话音未落,他便砰地一声,直直倒下,把案几砸翻,桌子上的菜肴也摔下来打了,一地狼藉。 接着,宣凌允的近卫应宣也是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摇摇晃晃起身,却又一头栽下。 玉阶之上,宣凌允口吐鲜血,脸色苍白的伏在案几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凌坤,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很简单呀!我是妖族啊!” 他走上台阶,一把扯开宣凌允,自己坐到主位上去。 “伟大的宣皇陛下,也不过如此嘛!” 此时,他也不再掩饰,满身妖气弥散开来,妖气之浓烈,压得在场的人喘不过气起来,脸色苍白的跪坐在地上。 “在下重玉,八大妖将之夜妖” 他坐在那里,神情倨傲,目光中尽是凛然和凶狠,居高临下看了地上的人,不屑的仿佛此刻脚下不过踩了一只招惹自己的蝼蚁。 忽然,他俯下身来,摸着宣凌允的脸颊,目光赞叹,“这肉身真不错呀!以后归我了,可得轻点。” 说着,他手中冒出一团黑色的妖力。 第211章 吾名月泽 “如果,我不呢?” 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 重玉猛地一惊,定睛一看,眼前哪还有宣凌允的影子。 “我听闻妖中有一族最为神秘,名为夜妖,夜妖喜白衣,善制毒,最爱附身人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呀!” 他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大殿之中,宣凌允坐在木爻身侧,郁佛应宣站在他们身后,倒是凌盛等人七窍流血的躺在座位上,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圆圆的,死不能瞑目。 “哦,是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他收回手,整个人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翘着腿,目光冰冷的望着他们,疑惑问道:“只是我有一些不解,你们是怎么解开我的毒的?” 重玉一脸平静,心中却有些疑惑,他的毒在妖族也排到前三,中毒者经骨错乱,七窍流血而亡,他们怎么解的,除非..... 只见木爻轻蔑一笑,薄唇轻启,口中的话却让他痛不欲生。 “我不善医道,却也识得一些药物。”木爻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话音一转:“且不说,夜妖本身就是解毒圣物。” 闻言,重玉猛地望向掠花,只见掠花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该死的人类,谁允许你们伤她的。” 重玉直接暴怒,整个人漂浮在半空,四周妖气形成一个巨大旋涡,将他裹挟在其中,他双手一拢,妖力汇聚成上万把飞剑,他用力一挥,万剑齐发,劈向木爻等人。 只见木爻手持玉扇,轻轻一挥,便将他的所有攻击抵挡下来,他道:“我可不曾听闻,夜妖善武。” 正当,木爻准备收拾重玉时,外面突然冲出一个男子来,口中大喊道:“还我父亲命来。” 随即,直直扑向重玉。 见状,重玉连忙闪身避开,不是他不想攻击,而是夜妖附身有一个副作用,会获得该人类所有情感。 凌坤深爱着凌青轩,自然舍不得动他分毫,受到凌坤的影响,重玉根本对凌青轩下不了手。 一时之间,一人一妖打的难分难解。 这时,郁佛出列,双手抱拳,跪在宣凌允面前:“陛下,且许末将去助凌将军一番。” “准。” “是。” 郁佛抱拳,再行一礼,转过身去,抽出背上的双花板斧,大吼一声:“凌将军,我来助你。” 他提着双花斧,一跃而起,又猛地劈下,斧身携狂暴的雷电之力轰然劈下。 和凌青轩缠斗的重玉,只觉脑后有一股杀气袭来,连忙化作一阵青烟逃离,待他站稳身子,看向刚才站地面,此刻碎成一片,地面还残留一些白色绒毛。 却见郁佛直起身来,一把斧子扛在肩上,背对着夜妖,不屑一顾道:“就这点能力吗?还八大妖将。” 忽然,他脸色刷的一下变白,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脸不可置疑的望着重玉。 重玉却是扬唇一笑,长袖一挥,一道妖风卷着郁佛撞在柱子上,心中暗道:哼!我动不了凌青轩,我还动不了你。 木爻见状,没有一丝对同盟的怜悯,反倒是幸灾乐祸笑,“哥,你这近卫倒是不会听人话。” 都说了夜妖善毒,还死死的往前冲,这回,活该了吧!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走到郁佛的身边,手指在他身上一通乱点,忽然对着郁佛胸口,猛地就是一掌。 郁佛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待他能动弹,抬头一望,却不见面前有人,他又向宣凌允那里望去,只见木爻坐在宣凌允身边,手中还拿着一块糕点在细细品尝。 重玉躲过凌青轩的攻击,反手将几枚毒丹甩出去,砰的一声,毒丹在空中炸开,绿色的毒气瞬间扩散开来。 凌青轩猛地一顿,连忙屏住呼吸,同时脚部发力,用力一蹬,整个身体急速后退。而重云却翩然的落在掠花身侧,身上肌肤似鱼鳞般脱落,不一会儿,凌坤化身为一黑衣美貌女子,那容貌与掠花如出一辙,只是眼神更为犀利,整个人也更为冰冷,她扶起掠花,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不知人族中还有你这个高手。” “哦,是吗?那还是介绍一下吧。”月泽放下手中的糕点,正声道:“吾名月泽。” 重玉闻言,突然只觉得脑海中犹如巨锤猛轰了一下,原本还算红润的脸颊,顷刻间血色尽退,苍白如纸,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她扶住掠花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底是无处可藏的惧意。 月泽,那个月族族长,战场上杀妖不眨眼的疯子。 只见她眼中寒光一闪,空中凭空凝结出无数紫色的毒剑,随她心念一动,毒剑犹如骤雨疾驰而下,她也不敢有丝毫耽搁,化作一阵青烟,裹挟着掠花,飞快的朝门外遁去。 毒剑落在地上,纷纷炸裂开来,剑中毒雾随即弥漫散开。 门口却突然出现几人身影,他们身后,那毒雾犹如困兽般,在屋内横冲直撞,就是不能出来。 出来后,重玉连忙带着掠花冲向空中。 砰的一声。 重玉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层月白色的结界上,望着眼前的结界,她不认命的继续撞上去。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下,结界依旧完好如初,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眼见他们追了出来,重玉连忙化作青烟,朝着后院飞速而去。 “妖怪,还我父亲命来。” 凌青轩大喊一句,提着剑就朝后院追去,这次重玉却没有惯着他,反手一把毒针撒出去,凌青轩连忙回剑防守,再抬头,眼前早就没有重玉的影子,正欲继续追上去时,应宣挡在他面前道:“凌将军,陛下自有安排。” 凌青轩扭头一看,与自己的愤怒仇恨不同,宣凌允和月泽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好似所有一切都在计划中。 宣凌允等人朝着后院走去,路过凌青轩身旁时,脚步一顿,对着他说道:“给你一天的时间,处理好六安城。” 随即向后院走去。 “是。” 凌青轩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抱拳行礼,久久不曾起身,心中暗自想道:陛下这是要把六安城交给我。 良久,他再次压低腰板,深深一拜,声音沙哑,高呼:“多谢陛下。” 后院之中,宣凌允等人推门而入,废弃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是那中间一汪清泉极为显眼,天上的月光透过屋顶破损的大洞,斜斜的洒落在水池当中,漾出浅淡的温柔波光。 宣凌允走到水池边,对着跟来的人吩咐道:“你们守在这里,谁也不许放出去。” “是。” 两人抱拳应道。 月泽和宣凌允对视一眼,月泽手指翻飞,指尖灵光闪动,不一会儿,一个月白色的阵法将后院笼罩在其中。 月泽向宣凌允点点头,将从燕小徐那里拿的玉牌丢在水池里,平静池面,忽起波澜,一道无形的力量将水池中的水推至两边,池中漆黑深不见底,月泽看了宣凌允一眼,先行一步跳入水池中,宣凌允紧跟其后。 第212章 七陨天魔阵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夜幕沉下,世界变得安静,空中无风无月亦无星光,漆黑一片,而浮邱山上却耀如白日。 天空中浮着一个五环咒阵,环阵月白,圆形规整,五环相套,五环之上又垂下光幕,与地上五环相连,将整个浮邱山包拢其中。 光幕上繁复的咒文,散发着幽幽蓝光,那光点异常的晶莹,仿佛浸染了天上星辰的光辉,闪烁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忽然,六安城上的夜空绽开一朵绚丽的烟花,接着一朵、两朵,直至七朵。 宣哲桑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放下茶杯,与身侧的的月蔓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两人同时命令道:“准备迎敌。” 燕小禹见状,连忙吩咐弟子准备迎敌。 另一边,月泽自水镜中出来,环顾一周,果然不出所料,四面妖兵环绕,严阵以待,看样子也有千余众,为首的是三个大妖,重玉、掠花,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看来他就是燕小徐说的师殓。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找的,他想找到那只魔! 掠花脸色苍白,精神倒是好了许多,看来是治疗了一番。 待宣凌允出来,月泽将水镜上的玉牌收入怀中,心中暗道:可不能丢呀!一会儿可还有用。 “哥,那个不认识的交给你,姐妹花我来对付。”月泽笑道。 对于还未入天阶的三妖,依月泽修为根本可以不放在眼里,但为了谨慎一点,他还是选择对上比较强的姐妹花二妖。 “小心。”宣凌允叮嘱道。 “知道。” 说罢,月泽身形已出现在百米之外,手镯泛起一阵金光,似流沙飞舞,缓缓汇聚成微茫剑。 那些妖兵看样子是受过训练的,见月泽攻来,迅速列阵,欲以七埙天魔阵,集群妖之力,将其斩杀。 阵法初成,无数黑气翻涌,逐渐凝聚七尊天魔,这些天魔身高百尺,形貌却全然不同。 月泽心中不屑一笑,不禁想道,妖族消息这么不灵通吗?世人皆知我月泽最善的便是阵法,就这个小小七埙天魔阵也想困住我,是瞧不起我吗? 手中微茫瞬间爆发一股恐怖的灵力,直冲天际,刹那间,整片空地被月白色光芒笼罩,幕天席地。 月泽化作一道光直冲七埙天魔阵,片刻之间,刚刚形成的七埙天魔之一,牛头人身的天魔还来不及提斧抵挡,就被月泽一剑斩下,巨大的头颅落在地上,尘土扬起四散而去。 另一边,宣凌允也不甘落后,直接攻向人身蛇尾天魔。 不啻出鞘,剑尖爆闪而出的剑花,随着宣凌允挥剑,骤然化为万千星芒,寒光之间流转,幻出一重又一重的星落与碧绿的蛇矛不住互撞冲击,激出无数斑斓四溅的光点,如同排山倒海奔涌而来的洪水般向四方卷涌,迎上天魔的蛇矛,剑法不但凌厉不减,反而更添三分,一人一魔的身影顿时圈在刀光剑影之中。 宣凌允抽身便退,不啻迎上熊魔的利爪,左手掐诀,身形一晃,赫然出现在蛇魔身前,手中长剑一拉一引,直接卸掉蛇矛,不啻也刺入蛇魔心脏。 却闻熊魔仰天一啸,傲慢的他自然容不得别人忽视他,直接朝着宣凌允扑了过去,却忽然在空中轰的一声炸开。 尘烟散去,月泽立于半空之中,这时,宣凌允持剑而上,一招解决掉月泽身后灵敏的兔魔,两人背对而立。 黑白条纹的巨齿豹魔、全身雪白的狐狸以及衣冠整整的猴魔,从三个方向将他们团团围住,猴魔率先发起攻击,手中长棍轰然砸下,激起一地灰尘,待尘埃落尽,月泽他们刚才站立到底位置之下,地面上尽是蜘蛛网般的裂痕。 狐狸似乎察觉到不能单个击破,长啸一声,三魔一起发起攻击。 各种各样的攻击随即向他们袭来。 围攻吗?那我们就逐个击破好吧。两人对视一眼,避开猴魔砸下来的棍子,各向奔向不远处的狐狸和巨齿豹魔。 月泽刚追了上去,巨齿豹魔便化作一道黑影朝猴魔飞速而去。 跑的快吗?那就别跑了。 月泽眼神一沉,手中长剑碎作万千星光,化作万千丝线朝着巨齿豹魔追去,巨齿豹魔的速度很快,那些丝线的速度更快,自后而来,争先恐后地缠上巨齿豹魔。 月泽用力一拉,高大无比的巨齿豹魔瞬间变成万千碎片,就像雨点般落下,黑黑白白铺了一地。 另一边,宣凌允刚缠上狐狸,那猴魔便舞着一根长棍,直上直下向周宣凌允打去,势如疯虎,猛不可当。 宣凌允却丝毫不慌,面若沉水,手中不啻舞的密不透风,倒是那猴魔衣衫褴褛,满脸狼狈,一时之间竟接不住宣凌允的剑招,动作越发凌乱,宣凌允见时机成熟,一剑刺出正中他天灵穴,猴魔眼中忿恨不已,却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他猛地一把握住不啻剑刃,剑刃划破手掌,黑气四溢,他却不放手。 正是此时,狐狸突然从宣凌允后方持剑袭来,而宣凌允的剑还被猴魔握住,无法拔出。但宣凌允心中却一点也不慌,反倒是将手中不啻往猴魔天灵穴中送了几尺。 只听噗嗤一声,不啻穿脑而过。 眼见狐狸的剑就要碰到宣凌允,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雷自天而降,准确无误的劈在狐狸身上,接着数道惊雷从月泽的手指之中飞出,直接劈在了那狐狸身上。 眨眼间,那狐狸化作一团焦黑物体,风一吹,便散了开去。 七埙天魔阵被破,地上的妖兵死伤无数,却见师殓将骨笛横起到嘴边吹动,乍然一股激越清亮的乐音破空而出,直上中天,竟生生掩盖妖军中的哀嚎之声,转而低沉婉转呜咽凄厉,使人顿时生出一阵酸楚。 突然,脚下的土地传来一阵剧烈地震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两人对视一眼,向后一跃,飞身站在水镜之上,垂眸看着师敛。 至始至终,月泽和宣凌允都是一副玩玩的心态。 这些妖族还不足以让他们使出真正的实力。 第213章 以毒焚尸 伴随着阴郁的笛声,一只枯白的手自地底探出,啪的一下,拍在地面,只见尘土飞扬,一具尸体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身体扭曲成人类根本不不可能达到的弯曲度,动作十分怪异。 接着,更多的尸体破土而出,死亡的气息开始侵染整个浮邱山,天空变得阴暗低沉,大地开始碎裂。 这就是尸傀,看着也不像书里说的那般恐怖。 月泽居高临下望着尸傀想道。 这些尸傀除了面目狰狞一些,身体扭曲一些,比月泽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些残肢断体、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更显得平和一些。 笛声急转,尖锐的刺耳。 那些尸傀似乎得了什么命令,一卡一卡的扭过头,就像是年久失修大门嘎吱嘎吱作响,听的人牙齿一酸。 他们扭过头来,眼冒红光,死气沉沉的望向月泽两人的方向,眼中竟有对血食的渴望。 随即,嘶吼着朝着月泽他们的方向奔来,浩浩荡荡犹如万马奔腾一般。 别问他怎么从尸傀一潭死水的眼里看到渴望,也别问他为什么他知道是对他。 啧! 他能不清楚吗? 那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拆穿入腹,眼中的红光都暴涨了好几倍。 他望着自己白净修长的手掌,眼中荡开一抹笑意,口中喃喃道:“果然,灵族的血肉对这等邪祟之物更具吸引力,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尸傀的力量。” 说完,微茫再次现形,瞬间燃爆了天地间的灵力,无数灵力争先恐后地汇入剑身上,月白剑芒更甚。 他将微茫握在身前,轻喝一声:“息月斩!” 顷刻间,月白色剑气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的出现在月泽的身边,只见月泽手中长剑快速向下劈去。 无数道剑气如万箭齐发般,朝着尸傀奔去。 剑气如风,气贯如虹,所到之地,竟无一具全尸。 那些尸傀却没有因为尸体分裂而亡,哪怕是残肢断体也向着月泽他们爬去。 “哥,弄不死诶!” 他将微茫背在身后,一脸笑意的望着奔来的尸傀,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反倒是有几分兴奋,就像找到好玩的玩具。 “要不用火烧烧看?” 月泽笑着望向身侧的宣凌允,语气中带了一丝撒娇的成分。 “好。” 宣凌允一低头,赫然撞进了一双明亮皎洁的眼眸中,那不染一尘眼眸中,满满都是自己,眼中之人眉目温柔,一双眼睛犹如远古幽潭般深不可测,却带着无限的宠溺和温柔。 只见,宣凌允双手结印,天空中浮现无数个熊熊燃烧的火球,随着他的手势,火球轰隆隆的朝着地面砸去。 伴随着砰砰砰火球砸向地面的声音,尸傀愤怒的嘶吼着。 无知的血食,你们激怒了吾! 看着冲到脚下的火尸傀,月泽笑着道:“哥,左边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他便提剑冲入尸群。 既然弄不死,那都剁碎吧! 月泽眼神一沉,浑身携带无尽杀意,所过之地竟无一具全尸。 他直接冲到三妖面前,长剑一挥,师殓的骨笛碎成两节。所有被控制的尸傀动作一顿,随即,猛地扑向身边的妖兵, 一时之间,哀嚎声、咀嚼声、打斗声遍地。 看着自己造成的惨剧,月泽心中没有丝毫愧疚,反倒是毫不怜悯的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更是冷血的想道:你们造的孽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同时,月泽提着剑和重玉掠花两姐妹缠斗起来,毕竟说好了这对姐妹花交给我了,做人总得要讲诚信嘛! 地阶十一段,也配做我对手。 月泽的修为对她们而言,完全是可以碾压的,但他不下杀手。 他要等等,看看他们后面的那只魔出不出来。 尽管月泽手下留情,三两下后,重玉掠花便重伤倒在地上,被蜂拥而来的尸傀团团围住,两妖苦苦支撑的结界才免于被尸傀吃掉。 她们凝结的结界在尸傀的攻击下,慢慢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痕。 眼见尸傀就要冲破她们的结界,掠花一把抱住重玉,虚弱地道:“阿姐,活下去!” 随即,体内爆出一阵白光,一颗白色的珠子迅速融入重玉的体内。 重玉痛苦的倒地,整个人在黑白间转换,最终一头半黑半白之发,衣服上的花纹如水墨般晕染开来,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她浑身散发黑气躺在地上,浑身气势一节一节的攀升。 地阶十二段。 天阶一段。 天阶二段。 天阶三段。 她自地面上缓慢的爬起身来,浑身气势让众尸傀不敢靠近。 她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爬满黑色毒纹,看起来面目显得格外狰狞,一双异色眼睛十分吓人,她居然没有瞳孔,两只眼睛一白一黑,看着十分渗人。 有点意思! 月泽见状,微微一笑,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重玉身形一闪,刹那间出现在月泽身前,手中毒针毒液不要钱似的一股脑甩出,速度之快,如雷霆之势。 那些毒液毒针噼里啪啦响作一团,一时之间毒雾四起。 重玉收手而立,手中一团黑气,目光阴冷的盯着不断翻涌的毒雾,待毒雾散去,月泽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重玉面目可见的狰狞起来,眼中燃着名为仇恨的怒火。 她的毒液毒针虽快,却快不过月泽,须臾之间,月泽闪身躲开,看着被毒雾腐蚀的一干二净的尸骨,月泽若有所思,手中微茫挥出一道剑气,微弱的剑气打在她身上,一触即散,连一根毛发都未曾斩断,十足十的羞辱之意。 重玉只觉脑袋里“嘣”的一声,脑海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被仇恨的怒火燃烧殆尽,周身翻涌着无数黑气。 “覆天掌!” 话声甫落,她身形一闪,随即出现在天上,玉掌一挥,无数个掌影自天而降,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月泽连忙闪身避开,身形一晃,便在百米之外。 重玉见状,追了上去,无数道掌影紧跟其后,在月泽身后依次炸开,弥散的毒雾,将周围的尸傀吞噬干净。 另一边,与宣凌允缠斗在一起师殓,看见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尸傀被一人一妖如此糟蹋,心中大怒,恨不得将一人一妖碎尸万段,一时分神,便被宣凌允一剑刺中肩膀,他连忙收敛心神,专心对付宣凌允。 月泽在尸傀中穿梭,重玉在天上不断的挥出毒掌,一人一妖,你追我逃,一时之间,地面上毒雾四起。 眼见尸傀消灭的差不多了,月泽放慢脚步,重玉见他脚步放慢,以为他灵力消耗过度,心中大喜,这回你逃不掉了,手中掌法更为凌厉。 月泽也如她所愿,被无数掌影击中,眼见大仇得报,重玉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一时之间竟然大笑出来。 下一刻。 “咔!!!” 只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重玉张狂的笑声愕然中止,脸上的笑意转作一阵惊愕,她像断线的风筝,急速向地面坠去,还来不及反应,又再次受到重重一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里,激起一阵尘灰。 尘灰散去,重玉满身鲜血的躺在数米深的巨坑之中,身下是一张巨大的红色蜘蛛网。暖热的红色液体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犹如涌泉一般,而她却呆呆的躺在地上,满脸错愕。 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 她费力的抬眸的看向空中,温润的月光下,月泽持剑而立,衣袂翩跹,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宛若九天之神。 只见那人再次举起剑,无数灵力纷纷汇聚在剑上,星星点点,犹如星河,一剑挥下,她只觉眼前一亮,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月泽看着巨坑之中死的不能再死的重玉,左手掐诀,一团月白色的火焰凭空而现,将重玉包裹在其中,片刻之后,化作一地灰烬。 解决完重玉掠花姐妹后,月泽自星月镯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珠子,右手掐诀,漫天的毒雾慢慢朝着珠子汇聚,不消片刻,所有毒气便被聚集在珠子中,白色的珠子也变得如墨般漆黑。 他将珠子用一个玉盒装起来,收放到星月镯中,飞身向宣凌允那边赶去。 第214章 魔神 此时,宣凌允那边也快落幕。 哪怕变成原型,师殓也不是宣凌允的对手,硕大的身躯被宣凌允斩成几段,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他看着逐渐逼近的宣凌允,丑陋的脸上布满恐惧,他拼命的拖着半节身子往后爬,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就在一人一妖之间的距离不过数丈,他突然抬起头,目光阴狠,从口中唾出一物,浑身裹挟着黑气,直冲宣凌允面门,宣凌允急忙收剑回防。 铛! 一声巨响,两股力量相碰产生了一圈极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来。 宣凌允只感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袭向自己,连忙运转功法,将现阶段所有的灵力全部汇聚在于剑身之上,猛地一震,不料,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袭来,竟将他击飞出去。 月泽见状,立刻飞身掠去,一把揽住了宣凌允的腰,将他带到自己怀里,飘然落地。 待他站稳后,才将他放开,关切地问道:“哥,怎么样?” 宣凌允摇摇头,抬头看向天空,却见天空中悬着一面十分古朴的镜子,镜身半黑半白,一黑一白两条鱼首尾相连,形成一个环形。 异象突生,镜面忽然扭曲,形成一道旋涡,一道年迈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吵什么吵?不知道老夫在做事?” “师傅,救我!” 师敛面色一喜,高声呼救。 这时,一个灰衣老者从镜中走了出来。 待看清眼前的情况,老者的脸直接黑了,目光阴狠的看着月泽和宣凌允两人。 “欺负我弟子,找死!” 老者眼眸中闪过几分火花,心中怒气高涨。他心念一动,半空中的双鱼镜顿时从中射出两道恐怖如斯的黑气,直奔月泽和宣凌允两人。 月泽脸上闪过一抹寒光,抬手,一连斩出两剑。 滚滚剑气,宛如滔天海浪,携带着毁灭之威,朝着黑气卷杀而去。 轰!轰! 剑气与灵光撞在了一起,顿时响起两声巨响。 在那炸响声传来之时,只见空中黑色与剑气爆炸开来,这爆炸的光芒仿佛烟花爆裂一般! 空中的两束黑气已经溃散开去,而月泽射出来的剑气也似势均力敌一般的消散而开! 看着彼此抵消的灵力,老者眸光猛地一沉,心中逐渐凝重。 这灵镜射出的黑气看似无害,实则威力不亚于一个天阶一段高手的全力一击,而月泽轻轻两剑就将它们斩碎。 此人实力不容小觑! 此时,老者才正视两人,在他看透月泽和宣凌允修为时,眸光猛地一沉。 一个天阶五段,一个天阶一段。 小敛子怎么惹到这两个人,但他话都放出去了,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只能沉着脸面对。 月泽倒不如他这么顾虑,他们修为相差不大,杀掉他的可能性很高。只是,月泽现在不想杀掉他,他心里面十分好奇,这只非人非妖非灵的生灵是什么东西? 相对于月泽的好奇,宣凌允神色凝重,心中暗自警惕。 这老者给他的感觉像极了月泽入魔后给他的感觉。 这老者极有可能是一只魔! 不啻剑中,瞳望着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没想到短短几月,先是见到老朋友爱魔花殢雪,又在这里见到老朋友。 这个老者名为九颂,是七情魔神之一的恶,最爱的东西是研究生死之域。 不过,他记得当时九颂神魂被打散,唯一的一丝本源魔气和师尊一起被封在莽莽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莫不是师尊要出来了? 瞳不由得暗自想道。 瞬息之间,两人一魔一残魂的心思变了又变。 月泽盯着这生灵瞧了瞧,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嗯,什么生灵?” 月泽斟酌一番,选择一个比较适合的词。 “老夫可不是那些低级玩意。”老者顿了顿,一脸神气地道:“吾名九颂,乃是云君座下七魔神之恶!” 魔神? 月泽和宣凌允面色一变,眼神凝重起来。 魔,他们只在书中见过,据说诞生于世间恶意之中。魔神,是群魔中实力强悍的那批魔自诩,用来区别与其他低级魔族。 然而,魔族已经消失多年。 现在却藏在暗处,与妖族为伍! 这天下是越来越乱! 看样子,他要寻个时间去找一下外面游历的双笙和地铃两鬼,了解了解万年前的事。 当初他心善,答应帮地铃度化地族之魂,没想到反被利用。 想到这里,月泽心中微微有些不满。 不过看在双笙帮助自己修补灵魂的份上,他很大度的表示,他不追究。 就在月泽沉思之间,镜中又射出数道黑气。这几道黑气较先前而言,给月泽的感觉更加危险。 他目光骤然一凝,望了宣凌允一眼后,飞身攻向九颂。 先把这只魔制住,再问清楚他现世的目的。 几道剑光划过,击散黑气。 宣凌允自觉不参与月泽和九颂之间的战斗,反手解决掉垂死的师敛。 要知道,在真正的高手对决中,低阶修灵者上前相助虽然会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但也会增加队友的负担,成为累赘。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望着天空中交织着的月白与黑色两线,宣凌允眸光深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月泽的差距。 在月泽和九颂的战斗中,他连他们的本体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道道战斗后的虚影。 “风月无边!” “凌空斩!” 只听见空中传来两声大喝,随即,“轰”的一声,空中爆出一阵刺目亮光,那些光芒如烟火绽放爆裂开来。 “九觞阵起,诛!” “凭空斩!” 只见空中突然闪现一个巨阵,月白色阵光笼罩在九颂身上。同一时间,九颂手上的刀猛地一挥,一道数十丈长的巨大黑色刀影霎然出现,裹挟着恐怖如斯的气息劈向巨阵。 “息月斩!” “御空斩!” 上一招未触,下一招已出。 只听见一阵阵“嘭嘭嘭”的声音连响,天上布满了刀光与剑影,一阵强过一阵的威压倾泻而出。 第215章 夺魂 地上,宣凌允一直观察着天上动静,感知到里面渐渐微弱的气息,眉头拧了又拧,仿佛打上了一个死结。那紧蹙的眉头下,是一双透露出深深忧虑的眼睛。 突然,天上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空中炸开一团巨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四周,将所有未来得及消散的攻击纳入其中,再次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爆炸威力巨大,磅礴的气浪铺天盖地向四面冲击,天空顿时变得清明,云层散去,虚影湮灭。 他虽然处在地面,却也受到波及,震得他气血翻涌,只觉喉头一甜,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就在这时,天空中极速坠下一道人影。 宣凌允神色一变,飞身而上,接住下坠的月泽。强劲的力道压着他直往下坠去,轰然的砸落在了地面上,激起了漫天尘土。 待尘埃稍稍落尽,才可以清晰的看到两道身影。巨坑之中,宣凌允抱着月泽单膝跪着,膝下鲜血蔓延,蜘蛛网般的裂痕在坑底随处可见。 月泽扒着宣凌允的胳膊猛地翻了一个身,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随即,他抬头朝天上望去,目光森冷如寒刃。 这个魔的修为看似只有天阶五段,实则对战起来给他的感觉是已经达到了天阶七段。 魔族的修炼体系或许和他们的不一样。 天上云团散尽,一道身影悬在藏蓝色的夜空中。 九颂身上的灰色衣衫已经破损,上面血迹斑斑,他鬓边散下凌乱的几缕发丝,唇边悬着一条血柱。 看样子,这一战他打的也艰难。 “哥,灵力借我一用。” 月泽暗中传音给宣凌允。 “好!” 话音刚落,宣凌允就感到体内灵力迅速被抽离。 月泽从宣凌允怀中起身,在他身前一掌拍在地上,刹那间,一道月白色的阵直接笼罩住宣凌允。 下一瞬,月泽又再次出现在九颂身前,一剑刺去。 我非不信,今日杀不了你! 剑招的出现,让九颂脸色大变,身体猛地颤抖一下,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骇色。 怎么可能,他还有能力再战! 这个人今日消耗的灵力远超于天阶五段所能拥有的灵力。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长刀斜横,身体侧转,在挡住月泽这一剑的同时,掌心蓄灵,一掌击向月泽后腰。 月泽面色不变,收肘转腕,剑尖在长刀上刺啦一声,划出一串火花,一剑径直削向九颂脖颈处的位置。 砰! 一道身影极速的倒飞了出去。 夜空中,月泽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在天幕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飞出去一大段距离后,月泽才凭借着敏捷的反应能力稳住身形。 他抬眸朝九颂看去,眼底凝重之色俞浓。 天空之上,九颂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扶着头。月泽可以清晰的看见,九颂的头和他的身子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连着。 九颂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望着月泽,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杀意和恨。 没死? 不愧是魔神,这样都死不了。 看着把自己头重新安回脖子上的九颂,月泽心中沉重无比。 他未与魔族战过,不知其弱点。但终归,是生灵,就有力竭之时。 月泽心中瞬起一计,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在月泽未注意的地方,宣凌允面色一变,双眼顿时变得空洞无神,而九颂则目光微垂,淡淡地扫了宣凌允一眼。 刚才,他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但现在不是他所想之际,月泽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这人像不知累似的,不断进攻。 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魔力,九颂的心忍不住一沉,暗骂一句:烦人的蝼蚁! 要不是现在的世界压制他的境界,他伤势又未好全,以月泽这样的修为再来百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动动手指就能按死一堆。 可现在终究不是那时,眼前之人不仅实力高强,又极其善阵,那些瞬起的阵法扰得难受。 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越发麻烦,若让他成长起来,他们的大计…… 必须解决掉他! 九颂神色一凛,持刀俯冲而下,长刀裹挟着惊天动地的威势,狠狠的劈向月泽,气势如虹,一击必杀。 两人没有丝毫保留,一剑一刀都用了十足十的力量。 识海中,宣凌允面带警惕,不悦地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不啻,你要做什么?” 不啻一向稳重,没有他的允许,不会轻易进入他的识海。这番却突然私闯他的识海,并攻击他。 瞳闻言,眯着眼睛笑了,沉声道:“果实成熟,自当该摘!” 说着,瞳纵身而起,手中握着的三尖两刃刀向前猛地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劈向宣凌允。 果实? 宣凌允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果实。成熟,是指他修炼的残日咒录,将这具身体改造的适合他夺舍。 风休住一趟,不止是为他指明救月泽的方向,还是让他接受日之一族的传承,成为他的躯壳。 想到这里,宣凌允心中沉重。 月泽引他灵力对敌,这边使用,必定会引起月泽的注意,从而使他分心。然而高阶对决,一瞬分心,便可致死。 宣凌允不敢用月泽的性命赌。 他弃了灵力,以灵识化剑,挽了一道剑花,剑上气息暴涨,恐怖的剑气爆涌而出。 宣凌允丝毫不惧,单手持剑不断劈、砍、截、撩、挑、刺等,顷刻之间,识海之中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声音,短促而刺耳。 这里是他的识海,对瞳有绝对的压制。然而,这里是他的识海,所有攻击最终都全数落在他的灵魂上。 识海之中,宣凌允灵体逐渐虚幻,对上瞳来也有些乏力。 一招不慎,手中的长剑被瞳的三尖两刃刀挑飞出去。 瞳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再次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抡成半圆,一道弧光在空中闪过,三尖两刃刀准确无误的劈向宣凌允。 只要他死了,这具身体便是他的了。 宣凌允神色一变,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这一招。 这时,瞳却突然皱起眉,目光撇向外界。 第216章 扮演 外界,天上阵纹流转,光芒耀眼。 九颂被压得单膝跪在地上,四肢被阵中延伸出来的数道月白色灵链牢牢锁住。他无比憎恨的看着月泽,双目瞪圆,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月泽不敢有丝毫大意,直接废了他的灵海,抽出灵识,困于玉盒之中,以阵封印,然后以烈火焚烧其身躯。 看着烈火中完好无缺的尸块,月泽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魔有这么难灭的吗? 当初地铃和双笙他们是怎么灭掉魔族的? 看来寻找地铃和双笙之事,迫在眉睫了。 月泽将九颂尸身分割,分别收入不同的玉盒之中,以阵封印,又收了他的残镜碎片。 做完这一切,月泽转身走向宣凌允。 忽然,月泽面色一变,直接飞身落在宣凌允身边,扶着他欲倒不倒的身体,关切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宣凌允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遮面,他只能从垂下的发丝间,看到宣凌允苍白的脸色。 识海中,瞳阴沉着一张脸,赤色的眼眸中可见的嫌弃。 怎么结束的这么快? 万年未见,九颂竟然变得如此之废! 看来只能回去再找时间,处理掉他了。 瞳抬眸扫过身形虚幻的宣凌允,冷声道:“算你命大!” 随后,他设阵将宣凌允灵魂封印在识海中。 “我无事。” 外界,宣凌允按住月泽的小臂,抬头对他扬唇浅笑。 他和宣凌允生活了九年,对宣凌允的一举一动十分熟悉,扮演起宣凌允来轻而易举。 这个扮演连月泽都瞒了过去。 “没事就好!” 月泽扶着他站起身来,瞳却腿脚一软,险些跌了回去。 月泽见状微微皱了眉,眼底浮现一丝自责。都怪他抽取太多灵力,导致宣凌允身体不适。 月泽目光担忧的看着宣凌允,随后直接拦腰将他抱了起来。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瞳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便抱紧了月泽的身子,独属于月泽身上的月槐花冷香伴着血腥的气味窜入他的鼻间,让瞳忍不住的一阵脸红心跳。 该死! 宣凌允的身体在影响他。 瞳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月泽只当他害羞,并不放在心上,但还是关心他的面子,说道:“一会儿,我们直接回营,就不与六长老和启王汇合。” “好。” 瞳抬眸望向月泽,目光微微愣了一下。 不可否认,月泽的皮囊真的是好,他见过的人妖没几个能超过他的,也难怪宣凌允会喜欢上。 忽然,他想起宣凌允的身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缺爱的人,会抓着别人一点好意死死不放手,宣凌允显然是这样的人。 从最初怀着利用的心理接近月泽,在与月泽的相处中心生好感,舍不得月泽入局,再到因为药明白自己的心意,然后爱上月泽,一直都是在自我攻略、自我沦陷。 宣凌允要是知道瞳的想法,绝对会反驳。 不可否认,他确实因为父亲更关注凌飞、母亲对自己淡漠而感到不被重视,但在他的幼年的生活中,皇叔几乎是担任了父亲一职,教导他、疼爱他。 后来,去到月河,月泽给他的好意,如大雨倾盆,早已溢出了心房。 然而,这并不是他喜欢上月泽的理由。 因为厌恶才需要理由,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月泽光站在那里,他的心就忍不住为其跳动,会因他喜悦而感到高兴,会因他的悲伤而感到心痛。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自己的心绪。 但现在,宣凌允在不停的攻击身前的结界。 他的脸色黑沉的骇人,眼神森寒如刃。 一想到,瞳用他的身体抱着月泽,一团名为嫉妒的火在他心中炸开,迅速蔓延,焚烧他的理智。 外界,在得到宣凌允的应允后,月泽将刚才收容毒雾的珠子和话语通过谍羽传给给月蔓,随之带着宣凌允消失在原地。 浮邱山。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火通明。 浮邱山上,战成一团,厮杀声、惨叫声、金属的撞击声、刀剑入骨的碜人声不断在耳畔回响,就好像一曲悠长不断循环播放的乐章。 月泽虽然处理完大量尸傀,但还是让一小部分逃了出来。 这些尸傀刀枪不入,术法不侵,大大加大了月蔓、宣哲桑他们的斩杀难度。 这时,一只谍羽从远处飞来,在空中盘恒了几圈,降了下来,在月蔓身前扑哧着银色的翅膀。 月蔓目色微沉,抬手接过谍羽,谍羽在她手中化作一个玉盒,同时附着的话在空中响起。 “六长老,妖患已除,我与哥先回营中。盒中珠中毒雾可腐蚀尸傀肉体,慎用!” 月蔓心中一喜,立即施法引出珠中毒雾,放到靠近自己的尸傀身上。 果然如月泽所言,毒雾触碰到尸傀,就像冷水入油锅,迅速蔓延,腐蚀掉尸傀的肉体,形成新的毒雾。 月蔓将毒雾收回珠子内,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听令,将尸傀驱聚一起。” “是!” 战场上传来回答。 众人迅速转换位置,将尸傀聚在一起。 月蔓腾空而起,施法将毒雾引渡到尸傀中,让毒雾腐蚀掉尸傀肉体。 人群中,宣哲桑和燕小禹看着月蔓眸光深沉。 他们心中想什么不得而知。 一柱香后,尸傀被尽数腐蚀,月蔓将毒雾收敛回珠子中,随后放入玉盒中,收入星月镯。 接着,她走到宣哲桑身边,轻声道:“启王殿下,雾气有毒,在场士兵回营时,需要检查一下,避免染上毒雾。” 她顿了顿,又道:“燕少主,你的人也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军中人杂,心思各异,月蔓必须先讲清楚,避免之后有人用这件事来攻击月族。 “嗯。”宣哲桑应道。 “多谢!”燕小禹顿了一顿,又道:“月长老,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些毒雾可否分我一些。上次抓住的尸傀一直无法斩杀,留着,实在不安全。” “可以。” 月蔓重新取出玉盒和一颗珠子,施法从珠子里取出一道毒雾盛放在一枚新的珠子中,把新的毒珠递给燕小禹。 “多谢!”燕小禹接过毒珠谢道。 月蔓轻点了下头,转身对着宣哲桑再次说道:“城中妖患已除,人皇陛下和阿泽先行一步回营。” 而他口中回营的月泽,此时正抱着宣凌允御剑而行。 第217章 试探 夜色如墨,群星隐匿。 月泽带着宣凌允御剑而行,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发丝随风飞扬。他的眸光幽深,像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宣凌允给他的感觉有问题。 人是同一个人,行为习惯一点没变,可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不对,但不对在哪,月泽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 这几日,先留在宣凌允的身边查探一下。 想着,两人就来到人族驻地。 月泽收了剑,在人皇帐前落下,跟着宣凌允走了进去。 宣凌允好歹是一族之长,他的面子自己还是要维护一二。否则别人看见他抱着宣凌允回来,这成何体统! “哥,现在时辰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今晚在你这里歇了。” 月泽自然而然往内室走去,他现在的衣服上血渍灰尘并存,裹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你的伤……”瞳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改了口,“过来,我帮你处理。” 他差点忘了,宣凌允根本舍不得月泽受伤。 对于月泽身上的伤势,宣凌允总是会第一时间给他处理好,保证月泽一直都是健康的。 月泽顿了脚步,扭头对他道:“身上的衣服穿着难受,我想先洗一下。” “不行!先处理完伤再去。”瞳强势说道。 对于伤势,宣凌允从来都是强势的,没有一分说情的余地。 “好吧!” 月泽不满的努努嘴,脸上难得带了几分少年气息。 他坐在宣凌允身前的椅子上,自己褪下衣衫。衣上的血渍早已干涸,身上的伤口结痂,与破损的衣服沾到一起,褪下衣衫时就会重新撕裂伤口,带下来些许血肉。 褪下衣衫的白皙身躯上,散布着数十道深可见骨的猩红刀痕,其中一处直接透腹而出,皮肉外翻的伤口散发着缕缕诡异的黑气。 瞳微微皱了眉,眼底的心疼一闪而逝。 扮演一个人要连感情都相似才最像! 瞳没有说话,沉默着使用灵力拔出这些诡异黑气。 这黑气别人不知,瞳却非常的熟悉,此物名为魔气。 人死则生鬼气,心有不甘则生怨气,怨气凝聚恶意则为魔气。 魔者,生于生灵之恶念,生灵不灭,魔者不灭。 魔族常以同类而食,以增强修为。 世间大魔,唯二,生于生灵虐杀之恶的九颂,生于情欲之恶的花殢雪。 然而,心有执念者,勘不破、看不透,也极易坠魔道。 他师尊云君便是执念太深,坠入魔道。而他亦是心有执念,方才与师尊同入魔道。 想到他的执念,瞳的眼神微寒,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世间以种族作为天地资源分配的依据,族中以天资作为族内资源分配的标准。只因他的资质不入流,不能成为族中战力,便被族群抛弃、驱逐。 他不信天资能决定一切,他偏要这个世界的灵族看看,天资不行也能立于世界巅峰。 月泽看着帮自己处理伤势的宣凌允,浅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哥,我疼!” 月泽突然冒了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没糖。”瞳头也不抬地回道。 和月泽相熟之人都知道,月泽通常不会喊疼,喊疼时,就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关心,这个时候通常给一颗糖就行。 月泽喜甜,宣凌允因为经常和他在一起,身上也习惯性的备上一些糖。 但宣凌允生气之时,对于月泽的请求,他从来都是拒绝的,不过,他总会在最后递给月泽一颗糖。 现在,看着月泽身上的伤,宣凌允的情感该是又气又心疼。 所以,这颗糖他不能给,不,应该说,这颗糖他现在不能给。 待拔出黑气后,宣凌允使用灵力治愈月泽身上的伤痕。然后,剥了一颗糖给了月泽。 “去洗洗吧!” 瞳拍了下月泽的肩膀,示意他去洗漱。 “哦!” 月泽吃着糖,口齿不清地应道。 他往内室一侧的屏风走去,在入屏风后之前,月泽突然回头看向宣凌允,眉尾微微向上挑,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哥,一起吗?” 这话问得瞳一愣,而这愣神的时间,足够月泽看到他所想要的。 屏风后,月族将半个身体埋在水中,热气蒸腾,水雾弥漫,令他眸中的神色昏暗不明。 这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复杂,能在自己无察觉之时,轻而易举占据宣凌允的身体,其实力必不在自己之下。 又是一只魔吗? 月泽阖上双眼,暗中启动同契阵,感知宣凌允的存在。 同契阵是以两人灵魂为链接,共享感知、灵力的一种阵法。只要灵魂没事,他便能感知得到。 脑海中,渐渐浮现一道虚幻的人影,人影躺在地上,似乎昏过去了。 感知了一下,月泽松了一口气。 还好,灵魂尚在。 只要灵魂还在,他就能想办法帮宣凌允夺回身体。 外间,瞳低垂着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后怕。 他今天差点犯了一个大错。 他居然忘了月泽和宣凌允灵魂深处有同契阵相连,只要一方一死,另一方绝对会感知到。 以月泽对宣凌允的在乎程度,绝对会拼上性命将他斩杀。现在他的实力不足以杀死月泽,他还不能与月泽为敌。 再等等,等他实力再强一些。 想着想着,瞳忽然察觉月泽已经进去了许久。 “阿泽?”瞳出声喊道。 屏风后一片沉寂。 瞳皱了皱眉,起身往内室屏风走去,再次出声喊道:“阿泽?” 屏风后依旧安静。 他三步两步越过屏风,眼神疑惑。 只见屏风后的浴桶中,月泽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水中,他的头微微侧着,靠在浴桶的边缘上,双目紧合,似乎是睡着了。 看见这样的月泽,瞳眼中寒光弥漫顿时杀意四起。 他缓缓走向月泽,手中凝聚一团灵力。 就在这时,月泽缓缓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朝这边看来。 瞳心中一惊,瞬间收了灵力,望向月泽的眸光依旧温柔。 “水都凉了,还不起。” 瞳拿了一侧挂着的衣服递给月泽,语气中带着一分责备。 在瞳没看见的地方,月泽手中捏着阵,只要他有一丝意外,这帐篷中的人都得死。 “有些累了。” 月泽嘟囔一句,从水中站起,身上水汽瞬间蒸发,他接过瞳递过来的衣服披在身上,垂下的眼眸中有几分寒意。 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这丝杀意,就是来自宣凌允身上。占据宣凌允肉体的魔,不仅想杀了宣凌允,还想杀了他。 “哥,你洗吗?” 月泽低着头系着腰间的衣带,突然抬头望向宣凌允,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低哑,听上去软的很。 “洗。”瞳道。 他需要空闲的时间计划一下如何去对付月泽。 “哦,那你快点。” 少年打了个哈欠,眼中水雾渐起,话音里带着软软的撒娇意味,很是可爱。 很是可爱! 瞳的心中大惊,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没想到宣凌允对他的影响居然如此之深。 必须斩杀掉月泽! 瞳看着月泽离去的背影,立即在心底下定决心。 月泽在床边坐下,手撑在床榻上,掌下灵光一闪,一道阵法就在床上设下。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魔敢占宣凌允的肉身! 随后,月泽爬上床去,躺在里侧。 没过多久,宣凌允也洗好出来,躺在他的身侧。 这一夜,他们都没睡,心中各自提防、谋划。 第218章 惊喜 翌日。 天色微亮,瞳早早睁开眼,看着身侧熟睡的月泽,眼中神色幽深。 昨夜,他想趁月泽熟睡,趁机刺杀他。 没想到月泽夜中噩梦连连,频繁惊醒,让他没有下手的机会。 此时,月泽熟睡,正是一个好机会。 瞳的右手中灵光一闪,出现一把匕首。匕首精致小巧,手柄处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刀刃寒芒森然,锋利无比。 这时,月泽忽然皱了眉,不安的动了动身体,口中呢喃细语。 仔细听,可以听到阿爹、太叔公…… 瞳目光微沉,顿时收了匕首,抬手在月泽身上轻拍,哄着月泽入睡。 他可不想等月泽醒来再折腾一番。 想想昨夜月泽醒来的各种奇葩操作,瞳就感觉自己头大。他真的想不明白,月泽这么麻烦的人,宣凌允是怎么哄住他的。 月泽眉目渐缓,动了动身子,将自己埋在瞳的怀里,蹭了蹭,声音软软地喊道:“哥~” 显然,月泽现在已经醒了。 瞳不得不继续扮演宣凌允的角色,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嗯。” 月泽只发出一道鼻音,又昏昏沉沉睡去。 忽然,月泽似乎想到什么,他从瞳的怀中滚了出来,扯了扯被子,将自己埋在被子中。 月泽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你去忙,别管我,我再睡一会儿。 瞳见状,起身洗漱,宣凌允灵魂还在这具身体内,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有限,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还得继续扮演宣凌允。 昨日,刚收复六安,城中、军中一堆事等着他做主。 今日例会时辰也快到了。 瞳收拾一番,转身离开。 在瞳离去不久,床上的月泽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眼中十分清明,没有一点刚睡醒的朦胧。 他坐起身来,在入口处设了一个幻阵,然后,激活昨夜设下的映魂阵。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床上阵光流转,逐渐浮现三道人影,一道是他,一道是宣凌允,一道是陌生的人影。 知道宣凌允的灵魂还在他体内,月泽心中一喜,但看见那道陌生的人影,月泽眉头随即紧锁起来。 怎么才能在保证宣凌允灵魂安全的情况下,除掉那个魔? 人体? 人体不行,太脆弱了,承受不住三个人的打斗。 识海? 识海也不行,受到的伤害会反馈到灵魂上,轻者魂体溢散,重者魂飞魄散。 必须将他引出来,引…… 月泽忽然想起一个阵法,水月阵。 俗话说,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有谁分的清? 水月阵便是建立在幻阵之上的魂阵,以魂入阵,构建遐想,圆其遗憾。 以水月阵为引,在辅以困杀两阵,虽不一定杀死那个魔,但能保证宣凌允的灵魂与肉体完好。 宣凌允灵魂和肉体完整,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剩余的那只魔,他再找方法除去。 思及至此,月泽迅速起身设阵。 待阵法完全,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算算时间,例会也该结束了,再加上宣凌允可能与别人闲聊几句,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宣凌允才会回来。 想着还有时间,月泽传来一只谍羽给月祈。 月祈的武器长鞭名为从余,可抽人灵魂,月泽准备将月祈作为第二手准备。 这样就算水月阵没有分离宣凌允的体内的灵魂,也有月祈可以将他们分离开来。 待一切做完,月泽坐在床榻上打坐调息,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在外的瞳并不知月泽早已识破了他,正带着林时鹿往着这里走来。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月泽的眉头微皱,怎么还有一个。 算了,一会儿注意一点,尽量保住。 瞳来到人皇帐前,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问守营的士兵,月泽离开没? 在得到士兵的回答后,瞳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帐内,月泽似乎刚起来不久,满头雪发略显凌乱,月白色的里衣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隐隐可见衣下白皙肌肤。 月泽看见宣凌允和林时鹿时,明显的一愣,随即一团红云爬上他的脸颊。 他飞快闪身回到室内。 瞳没当做一回事,径直坐在案桌后,批改今日奏折,处理军中事务。 林时鹿则在屋内打打扫扫,清理屋内卫生。 若在平时,她来打扫宣凌允的帐篷是在他们例会期间,但有时候,月泽歇在宣凌允帐中时,打扫的时间会往后推迟。 待月泽再出来时,穿了一身月白长袍,满头雪发也用同色的发带束了起来。他脸上的红霞还未散退,如同三月的桃花,分外妖艳。 月泽快走几步,在宣凌允身边坐下,瞪着一双漂亮的水眸,好奇地问道:“哥,六安那边如何?” “六安暂时交给凌青轩打理,燕家堡今早也来归附。” 看着阵中的四道人影,月泽的面色阴沉的滴水,心中杀意弥漫。 没想到,今日还有惊喜。 除了阵中扮演宣凌允的赤黑色衣袍的男子,还有一个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妖——千伶。 藏的够深啊! 月泽看着阵中的千伶,眼底杀意愈发浓郁。 千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依旧在打扫卫生。 真没想到,一族妖王,居然甘愿当做侍女潜伏在人族中。这话说出去,也不知有几人相信? 月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的嗜血欲望。现在最重要的是宣凌允,他的仇晚点再报不迟。 他起身走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宣凌允身边,双手掐诀,以阵固魂。宣凌允魂体虚弱,已经有些溢散的倾向,若放任下去,他们此生就不用见了。 在阵法的滋养下,宣凌允的魂魄渐渐凝实,变得清晰起来。 月泽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宣凌允的魂魄准备送回宣凌允的体内。 这时,宣凌允幽幽转醒,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较为柔和的侧脸。 瘦了! 一时之间,宣凌允脑海中竟然只存在这一个想法。 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还记得月泽下山时,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脸色也比现在红润许多。 “阿泽!” 宣凌允猛地直起身用力的抱紧月泽的脖子。 月泽被抱得猝不及防,脚步一顿,目光略微不解,侧着头看着宣凌允。 感觉到宣凌允的情绪,月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你要抱就抱吧! 随后三步两步抱着宣凌允往他身体那走去。 “哥,该回去了。” 闻言,宣凌允有些不好意思从月泽怀中下来。 要不是灵魂都是一个色,他脸上必定有团团红霞。 第219章 信任危机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传来。 月泽的脸色顿时一变,回身,抬剑一斩。 “叮!” “噗呲!” 两声轻响,一声碎裂,一声入体。 月泽瞳孔微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眼前之人,他从未在军中见过,可他身上为什么有宣凌允的气息,而且气息浓郁程度,绝对不是刚认识的。 这一切…… 月泽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恍神之间,身体落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怀抱,手中微茫也被人夺取。 耳边,一阵叮叮当当,眼前,一道道金光划过。 月泽瞬间回神,唤出玉则,唰的一下打开,反手一扇,一道道风刃凭空出现,密密麻麻地射向男子。 男子与他们离的很近,他又与宣凌允交手,一时不察,躲闪不及,风刃全数落在他身上。 他瞬间倒飞出去,直接撞断了书架,摔在帐篷边上。 男子抬头看向宣凌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宣凌允的肉体,他势在必得! 月泽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心往下沉了沉。 这魔是怎么识破了自己的阵,又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出了杀困二阵。 想到他身上带有宣凌允的气息,月泽心生怀疑,不由得瞥了宣凌允一眼。 现在不是他们辩解的时候,他只能等,等杀了这只魔,再找宣凌允问个清楚。 月泽脚下灵光一闪,所有人瞬间来到一处类似月河的空间。 这里自成一方世界,不必担心会伤到无辜之人。 月泽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 周遭突变,瞳心中一惊。 待看清周围环境时,脸色面色沉了下去。 这里是哪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清楚得很。此处名为虚月界,是月泽以空间阵法为基础,结合各种法阵,仿照月河创造的一方世界。 在这方世界中,月泽就是神! 就在瞳惊惧之时,突然一股恐怖的杀意从天而降。 瞳顿时浑身一寒,瞬间全身汗毛倒立,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他全身。他连忙唤出三尖两刃刀,将体内灵力疯狂输入,刀上顿时赤光大涨,随即抬刀上挑。 “锵!” 三尖两刃刀被一股大力震开,仓促反击的瞳连连退后数步才稳住身形,再看前方,那里没有一道人影已无人影。 武器相交的脆响,惊动了离他们不远的千伶。 千伶眼眸中寒光一闪,身形一舞,消失在原地,隐息藏在山间的树上。 她垂眸,往山下看去。 只见一黑一月白两道流光交织在林间,速度之快,令她叹为观止。 千伶内心更加警惕。 这两人的实力不知高她多少倍? 想到这里,她立马撤退,远离战场。 要知道,观战有时候也会要命的。 突然一道黑影擦着她飞过,接连撞断数棵大树,才止住去势。 此时,半空中的那道月白流光慢了下来,月泽的身影也随之出现。 千伶看见是月泽,心中一喜,下意识往月泽跑去,“月族长。” 刚走几步,千伶愣在原地,眸光微颤。 她的声音……不,林时鹿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它该是清脆,没有一丝媚意。 “别想了,在虚月界,所有生灵都会呈现自己的真面目。”瞳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虚弱地道。 必须找到这个世界的出口。 他抬着头,目光死死盯住月泽,脑海中却飞快搜刮月泽在做虚月界时,可能设的出口。 “千伶,杀了月泽,才能出去!” 瞳冷喝一声,脚踩玄奥步伐,化出数道身形从不同的方向朝月泽冲去。 千伶面色一沉,随即唤出链剑,紧跟他其后攻向月泽。 无论那人说得是真是假,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与月泽只有死战。 月泽眼眸中寒光一闪,抬手连连挥出数剑。 唰唰唰! 一道道剑光扫过,瞳的幻影尽数溃散,显示出了他的真身。 在这个空间中,月泽有绝对的主导权。 可这方空间太弱,根本承受不住大量灵力,它的存在对月泽而言,只是个鸡肋,一无用处。 现在就是装装样子。 可为什么那个魔会知道? 这个空间除了他父亲,他就只告知过宣凌允。 月泽顿时心生怒意,愤怒的斩下一剑又一剑。 宣凌允! 宣凌允! 为什么都与宣凌允有关? 为什么? 月泽横扫一剑,激起一道璀璨剑芒,杀意威慑四海。 “啊!” 两道身影同时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击在山壁上。 世界受到月泽情绪的影响,顿时雷雨大作。 他在雨中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一双晶亮如星子般的眸子,此时,隐约可见里面的浮着水汽。 他对宣凌允的信任正被这个魔一点点瓦解。 这之后,他要该怎么继续信任宣凌允,该怎么继续和他相处。 都怪你! 月泽垂着头,斜眼看向瞳,目光阴冷如毒蛇,像看一个死人一般注视着瞳。 被月泽盯上的瞳,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月泽对他的杀意在不断增强。 他就这么在乎宣凌允吗? 说起宣凌允,好像进入虚月界后,就没见过他了。 难不成,月泽将出口设在他身上了。 想到这里,瞳微微皱眉。 谁会这么傻,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别人身上。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再不找到出口,他就得死在这。 月泽,他是打不过了,只能寄托希望在宣凌允身上,死马当活马医。 不啻在宣凌允的身上,要找到他非常容易。 瞳感知了一下,立刻寻到宣凌允的位置。 “拦住月泽,我去找办法。” 瞳丢了一句,就消失在原地,留下一脸懵的千伶。 她拦住? 她要怎么拦? 月泽这个杀神,一剑就能把她劈了。 他们之间还有血仇,这不是让自己送命的吗? 不过,她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男子身上。 这个破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该怎么出去? 千伶在心中暗自思索。 感知到瞳遁走的路径,月泽的心越发不安,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得,拦都不用拦了。 他的这个速度,自己也跟不上啊! 千伶望着消失的两人,化作一道流光跟上。 月泽在意,就代表那边极有可能是出口。 另一边,瞳在空中极速飞驰,在身留下一道长长的赤黑色拖尾。 突然,一道寒芒划过,寒气凛然。 瞳目光一凝,翻身一躲,同时射出数柄飞刀,极速逃离,向着目的前进。 眼前是一座山,山里面有不啻传来的感受。 瞳不管不顾直接往山上撞去。 月泽见状,眸光一变,一道月白色剑芒闪过,直接落在瞳的身上,将他打偏了位置。 他骤然冲出,目标正是被打偏的瞳。 趁他们打的激烈,千伶悄悄的进入山体。 第220章 同室操戈 营帐中,宣凌允面色阴沉坐在椅子上。 月泽做事,总喜欢将他排除在外。他知道月泽是担心他,但他心中总不是滋味。他感觉自己对月泽而言,一点不重要,是那种可以随时放弃掉的人。 就在这时,阵中传来一道波动,一道人影突然闪现。 正是悄悄从虚月界回来的千伶。 还不等她站稳,就感到一股杀意袭来,连忙抽出链剑,一剑抽去。 一人一妖一见面就直接动起手来。 千伶刚经过一战,灵力消耗大半,修为又不如宣凌允,很快就被宣凌允打败。 千伶趴在地上望着宣凌允,眸中神色复杂。 这个人是她喜欢过的人,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宣凌允,你有喜欢过我……或者林时鹿吗?” 千伶仰着姣好的面容,桃花似的水眸中带着一丝祈求。 “没有。” 宣凌允的冷着一张俊脸,眼中浮现一抹厌恶。 以前不知,只当她是救过自己的人,对自己有恩情,见她无家可归,留她军中谋个差,养活自己。现在知晓她的身份,宣凌允从心底感到恶心,对她的恶心,也对自己。 是他将千伶带进来,将妖族间谍亲自安插到自己身边,害的军中机密泄露,害的无数士兵惨死在战场之上。 真正该死的人是他! 宣凌允眼圈微红,握着不啻的手忍不住的颤抖,心底的愧疚如潮水般淹没他。 看着宣凌允的神态,千伶突然凄然一笑。 可笑,她算计得了别人,却算计不了人心。她以为换一个身份在他身边,他总会看得见自己。可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他厌恶妖族,厌恶身为妖族的自己,这一点从未改变! 宣凌允举起剑。 正当他准备了解千伶时,手中的不啻不受控制挣脱飞了出去。 等宣凌允转身看去,神色陡然一变。 只见月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月泽的胸前插着一把剑,一把名为不啻的剑。 他立即飞身上前落在月泽身侧,看着月泽胸前的不啻剑,一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阿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就在这时,一抹黑气钻入宣凌允体内,将宣凌允原本的灵魂挤在一边。 宣凌允神色一变,直接握住剑柄猛地往下用力一插,贯穿胸膛,随后抬掌击向月泽胸口。 月泽瞬间倒飞出去,撞穿了营帐,狠狠摔在外面地上。 他的头上束发的发带直接被瞳的力量震碎,满头雪发霎时垂了下来,铺在地上蜿蜒如河流。 他要杀我,他真的要杀我! 月泽的脑海中此时只有这句话。 “阿泽!” 收到月泽消息后就赶来的月祈,一脸震惊看着摔在地上的月泽。 月泽的强悍是他亲眼目睹,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他连忙上前扶起摔在地上的月泽,目光触及他身上插着的剑时,神色更是震惊。 这是……凌允的剑。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宣凌允下死手。 月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这边巨大的声响直接惊动了整个军营。 瞬息之间,这里站满了军中各族高手。 他们神色各异,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阿泽!” 月族的人瞬间将月泽围的一个水泄不通。 在众目睽睽下,月秋乔走近月泽,抬手,拔下月泽身上的剑,同时用灵力治愈。 剧烈的疼痛让月泽回神,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沙哑着声音道:“祈哥,从余借我一用。” “好。” 月祈二话不说直接把从余给了月泽。 月泽接过从余,抬步直接向人皇帐走去。 人族的人不明情况,但感觉到宣凌允和月泽之间发生了很大的问题,这个问题闹到刀剑相向。 但现在月泽的情况非常不对,心中不免担心宣凌允出事,纷纷挡在人皇帐前。 “让开!”月泽呵斥道。 身前的人面色或冷峻,或带着恐惧,依旧寸步不让。 “让开!” 一股霸道无双、颠覆天地般的威压,倾泻而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碾压。几乎在威压一出的刹那,在场之人全数被压得跪下,浑身冷汗淋漓。 第一次,他们真正体会到月泽的恐怖。 月泽不喜欢以威压压人,但不代表他不会。 只一瞬,月泽便收回。 他将灵力注入从余,一道月白色的光鞭迅速延展。 他抬手,扬鞭,使了三分力道,向着人皇帐用力甩去。 整个营帐瞬间成灰。 里面,千伶已经回到林时鹿的体内,满脸恐惧的倒在一旁的地上。 离她不远处的宣凌允,左手与右手相互对决,好像体内有两个人似的。 月泽抬手直接一鞭抽在宣凌允身上,抽的宣凌允在空中滚了滚,重重摔在地上。 人族的人见状,想要上前去阻拦,却被月族的人拦着。 他们的族长被宣凌允的剑捅伤,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宣凌允还未起身,月泽第二鞭就已经挥了下去。 瞳见状,连忙翻身一躲。 月泽手腕一转,又是一鞭。 瞳想控制身体,被宣凌允一掌击中。 两人深深受了第三鞭,又被抽飞出去,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看着宣凌允身上虚晃过的黑气,月泽眸光一沉,把长鞭舞得密不透风。 瞳想躲,宣凌允想夺回身体的使用权,两人扭打打在一起,不出意外,身体又挨了数鞭。 瞳突然感觉身体一轻,魂魄不受控制地被抽飞出去。 月泽看见瞳被抽飞出来,眸光一寒。 微茫化作万千丝线,自结为阵,将瞳困在其中。 月泽收了从余,双手掐诀,数道灵力自指尖溢出,飞入云层。 天上乌云涌动,雷霆闪烁,恐怖的威压压得众人的心忍不住颤了又颤。 这其中要属被雷锁定的瞳的感受最大。 他许久不曾见过这么恐怖的雷压,这要落到他身上,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瞳面色阴沉,双手飞快结印,试图破开金线结的阵。 “散开!” 阵成之时,月泽对着周围的人轻呵一句。 众人都心知自己的实力,除月蔓、宣鸿等几位高手还留在原地,其他的迅速散开,在远处观战。 魔,厉害是吧? 一堆恶念,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 老子就不信雷轰不死你。 “净世神雷!”月泽轻呵一声。 天上轰然砸下一道银白色有小臂粗细的雷,雷落的瞬间,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紧接着,天上又降下来一道又一道的银雷,密密麻麻的,直接将人族驻地炸成银白色。 一阵阵轰隆之声,完全掩盖了瞳痛苦的哀嚎声。 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月泽立即一鞭砸去,抽得长剑在空中旋了几转,插在地上。 “那也是。”宣凌允虚弱地道。 月泽目光一沉,长鞭一扬,缠着不啻丢入雷暴中。 这场雷暴整整持续了两刻钟的时间,直到月泽感知不到那股黑气,他才撤了阵法。 不啻和微茫也在雷暴中被净化一通。 不啻直接褪去了黑色,成为一把雪白的重剑,微茫倒没有什么变化,但给月泽感觉比以前强上几分。 第221章 军中初闻魔族 月泽抬手收回微茫和不啻,将灵识潜入剑中,确保两柄剑没有被黑气藏身,也确保微茫的剑灵存活。 感受到更加活跃的微茫剑灵,月泽的心放了下去。可下一秒,他又微微皱起眉头,不啻剑中藏着一抹极为虚弱的剑灵,这抹剑灵给他十分熟悉的感觉,既有不啻剑的气息,也有宣凌允的气息。 月泽眼中眸色微沉一下,转身冷冷地横了宣凌允一眼,先还了月祈的从余,再走到宣凌允身边。 人族的人见月泽来势汹汹,下意识的退后。 无人敢拦他! 月泽直接来到宣凌允面前,扯开他的衣领,狠狠地一口咬在他肩上。 打,月泽是舍不得打,但那一剑真的很痛,痛得他差点疯掉。 这一幕,却让在场的某几个人神色微变。月泽宣泄怒火的动作不像报复,反而像是……撒娇。 宣凌允自知理亏,没有阻止月泽,反而一手搂着月泽的腰,一手放在月泽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对不起,阿泽。” 清朗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月泽咬人的动作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到了现在,他还不敢太过过分,还要顾着他的面子。 直到口中充斥血腥的气味,鲜血顺着宣凌允的肩膀流下,月泽才松了口,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 “这一次,先放过你,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过了。” 说着,月泽磨了磨牙,神色间尽是威胁的意味,只是他微微泛红的眼眶让这份威胁变了意味。 宣凌允看着月泽眼中的水雾,心中的愧疚和怜惜越发泛滥,明明是报复的动作,却显得这么小心翼翼。他抬手抹去月泽唇边的血渍,柔声道:“好。” 就在他们谈话之间,一个小人噔噔噔从人群中跑出来,嗷呜一口咬在宣凌允的手上。 宣凌允吃痛,抬起手来,就见手上吊着一个小人。小人目露凶光,紧紧咬着他的手不放。 见状,宣凌允不由得莞尔一笑。 该怎么说,月泽养的小孩,还真和他一样。 月泽连忙从宣凌允怀中退了出来,抱过月云诺,柔声劝道:“糯糯,松口。” 月云诺闻言,眼珠一转,瞥了月泽一眼,又重重咬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口。 “张嘴,我看看。” 月泽抬起月云诺的下颌,让他张开嘴给他检查。 “啊~” 月云诺很听话的张大了嘴。 月泽看了一下,见没伤到,柔声训道:“以后不许咬修为比自己高的人,知道吗?很伤牙!” 修灵者的肉体会随境界提升而增强,修为低的修灵者若是直接咬修为高的修灵者,牙齿可能直接崩掉。 月云诺才到黄阶,咬宣凌允,就像一个七老八十的人想不通了,一口咬在铁块上。 “嗯。” 月云诺乖巧地点点头。 月泽轻轻捏了捏月云诺的脸颊,目光扫过人群,随即皱起了眉头。 跑了? 这时,月泽才发现千伶已经不在现场。随之,月泽将灵识扩散出去,覆盖整个驻地,依旧没有找到千伶。 “跑了!”月泽皱眉道。 闻言,宣凌允面色微变,一双俊眉拧了一下,墨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忧虑。 “先开会!”宣凌允沉声道。 “行。” 月泽转过身去,就看见月族的人冷着一张脸站在那,心下哑然失笑,快走几步来到他们身边,抬手戳了戳月廖僵着的脸,劝道:“别僵着脸了,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月泽虽然戳的是月廖,目光却在月祈几人脸上扫过。见他们脸色冰冷,开口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先开会,会上解释。” 听到月泽这样说,几人的脸色才缓了缓。 月廖轻哼一声,表示这事还没过去。 人族主帐中气氛焦灼,一个个都沉默不语,等着宣凌允或月泽说话。 月泽抱着月云诺坐下,取了一个盒子推向中间,略微施法撤了封印的灵阵。 一道黑气瞬间喷涌而出,刹那间化作一团黑影,张牙舞爪向四周的人扑来。一股阴寒之气瞬间席卷屋内,引得他们心中恶念顿起。 从断臂出场瞬间,在场的人也明白今天宣凌允和月泽之间发生的问题了。 他们脸色凝重,目光警惕,周身亮起各色护体灵光。 月云诺亦是脸色大变,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下意识地抓紧了月泽的衣服。 看着黑雾,月泽心下一惊。 没想到,一夜未见,散出的魔气竟然如此庞大。 他连忙双指一并,瞬间桌上亮起一道月白色的阵法,将四散的黑雾困在其中,不断压缩,将黑雾再次封印在盒中。 随后,他抬手轻轻安抚怀中人,视线落在宣凌允身上。 收到月泽的视线,宣凌允缓缓开口道:“昨日,孤与月族长大战妖族八大妖将排名第三的夜妖重玉、琼花和排名第二的师敛。在斩杀师敛之际,他唤出此断肢之主,他的师傅九颂。九颂自称是魔神!” 话音刚落,帐中宣哲桑等人面色陡然凝重。他们都是经历过旬阳城一战,看到过月泽入魔时身上的黑气。 剩下的一些,都是旬阳城一战后会合的人,并不知道月泽入魔时的可怕,一脸茫然的看着脸色凝重的人们。 在这些人中,安峪族的文在胤面色凝重,眉头紧锁,眸光深沉。 魔,这玩意,许久不曾出世。 他族中的书上记载,乱世逢魔,最近的一次魔族出现,也是在五百年前的人族王朝更换的那场大战之中。 那时,那只魔还是一只幼魔,却搅得整个天下大乱,逼得几大灵族出手,连同镇压。 现在来了一只自称魔神。 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有多强。 强? 文在胤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探究的目光落在月泽身上。 月泽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第一次见面,月泽便是地阶二段。 第二次见面,是在几个月前,月泽修为全失。 如今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已是天阶五段,还隐隐有突破天阶六段的趋势。 他的修为就像一个迷,绝对不是他现在展现出来的这点。 “文少主,可有什么见解?” 月泽突然出声,面色不虞的看向文在胤。 文在胤的视线好像一只大手,想要把他身上的衣服剥光,看看他衣服之下到底藏了些什么。 这样赤裸裸的视线让月泽十分不适,不由得出声提醒。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瞬间集在文在胤的身上去。 文在胤一愣,不好意思的对月泽笑笑,随即收了折扇,“魔族,倒是了解一二。” “魔者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的魔,一种是执念太深,由此入魔。坠魔者通常好杀,以武力斩杀,再以净化法阵除去他身上魔气即可。天魔者生于生灵之恶,恶之不尽,则不死不灭,只能封印。” 听到文在胤的话,月泽的眼眸顿时一亮。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他正愁如何对付这只魔,文在胤直接将方法告诉他了。 果然不愧是大族,底蕴就是丰富。 月泽不由得在心底感慨。 文在胤继续说道:“我族《寰岚史·战南篇》记载,五百年战南之地有一山名为仓决山,仓决山一带曾出现一个魔婴,魔婴出世,一啼仓决毁,二啼血成河。” “当时人族纷争,无暇顾及,待发现时,战南一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防止魔婴乱世,人族与各大灵族联手将其封印于战南之地的轧渊。” “这只应该是只成年天魔的断臂。”文在胤垂眸瞥了玉盒一眼,随即抬眸看向宣凌允,一脸严肃地问道:“陛下,请问一下,您们收服这支断臂时,只有它吗?” 一只断臂的魔气就这么大,那如果是一个呢? 想想魔婴造成的后果,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到毛骨悚然,目光全部集中在宣凌允的身上。 宣凌允的目光微不可察的从月泽身上一扫而过,见月泽嘴唇微张,比了一个“不”的口型。 宣凌允眨了下眼,表示知道。 “不是,遇见时是一具完整的身体,九颂死后,就只剩这支断臂无法焚烧。”宣凌允道。 他说了谎。 虽然他不知为何月泽不愿将真相告知,但宣凌允相信他有自己的用意。而且一只断臂就引起军中恐慌,再说是一个只会让军中各族恐慌。既然九颂已经被月泽打败封印,就没有再告诉其他人的必要。 “断臂吗?”文在胤呢喃了一句,又道:“这可能是以前被封印的天魔断臂,被妖族寻到,安在自己身上。” “陛下,此物已出,怕是封印已破,若有其他断肢流入人间,恐出大事,还请陛下派人清查,以防万一。”宣哲桑道。 “自然!皇叔,魔族一事交由你查探。”宣凌允命令道 “微臣领命!” 宣哲桑起身向宣凌允拱了拱手。 “文少主,你对魔族之事知之甚多,便与启王一同调查。”宣凌允又道。 “是。” 文在胤起身向宣凌允一拜。 “散了吧!” “是!” 众人起身离开。 月泽放下糯糯,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糯糯先回去,哥哥处理完就来。” 闻言,月云诺轻哼一声,自以为恶狠狠的瞪了宣凌允一眼,然后可怜兮兮的望向月泽。 “哥哥要坏哥哥,不要糯糯。” 显然他还在生宣凌允伤月泽的事。 月泽心下无奈,伸手揉了揉月云诺的头,笑着道:“没有,哥哥晚点就回去。” “真的?” “嗯。” “好吧!”月云诺不情不愿地说道。 “阿廖,麻烦你送他回去。”月泽抬头对等在一侧的月廖说道。 “好。”月廖顿了一下,道:“走吧!糯糯。” 随后,月廖牵着月云诺离开。 第222章 算账反被算账 待众人离去之后,月泽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探究的目光望向宣凌允。 人都走完了,是时候该给他一个解释了。要是答案不满意,看他放不放过他。 想到这里,月泽微微磨了磨牙,威胁的意味浓重。 “他是不啻。” 宣凌允一句话,便打的月泽方寸大乱。 不啻是先祖从山下捡回去的剑,在月族待了有几百年。这些年一直未认主,直到遇见宣凌允,才重新开窍,认宣凌允为主。 没想到当初好意,差点害了宣凌允。 “今日怎么回事?”月泽继续问道。 “这事得从去风休住说起……” 宣凌允缓缓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讲了出来,从他被不啻引去风休住、被逼入寂灵之地、跳入云泊湖、月泽身上发生的异样、他散魂之后日之一族的传承。 听完宣凌允的叙述,月泽好看的眉皱成一团。 不啻居然与日之一族有关系,那这剑中之物。 算了,既然解决了,就不多想。 他取出不啻,放在桌上,“里面有抹残魂,你自己处理。” “好。”宣凌允轻应了一声,收了不啻,话音一转,握着月泽的手,面带歉意、眼神真挚的看着他,柔声道:“阿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你的。”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我说过,你要再欺负我,我就咬你。” 话音刚落,月泽突然浑身一僵。 这些话是那次他醉酒所说,目的是婉拒宣凌允的心思。而他不善酒,酒后之事鲜少记住,现在突然冒出这句来,显然是自己揭自己的老底。 月泽讪讪的收回手,一时有些无措,不敢看向宣凌允。 “阿泽,你算计我!” 宣凌允的嗓音如往日般清朗、柔和,月泽却隐约品到几丝怒意。他低着头,看不到宣凌允眼底的情绪如浪潮翻涌。 “嗯。” 月泽心虚的点点头,老实得像只鹌鹑似的。 宣凌允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伸手挑了月泽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质问道:“为什么?” “我……” 月泽嘴唇翕合,半晌没说出话,他偏了偏头,不去看宣凌允。 “看着我,阿泽!”宣凌允命令道。 宣凌允性子温和,平常又很迁就他,这样命令的口气他很少听见。 月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扭过头,视线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呼吸一滞。他垂了垂眼睑,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当时有未婚妻,我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我可记得阿泽小时候向乔姐求婚过?”宣凌允淡淡说道,如墨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月泽。 月泽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解释道:“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大了不能不懂事。” “长大了?那现在呢?阿泽对我……” 宣凌允轻笑一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手指依旧挑着月泽的下颌,大拇指在脸上暧昧的摩挲。 宣凌允的指腹有薄薄的茧,有些粗粝,磨的月泽脸颊发烫。 “我……”不敢。 不敢玷污你,不敢将你拉入背德的世界。 月泽垂下的眼眸里,疯狂的爱意裹挟着占有的欲望汹涌澎湃。 “不知道吗?还是不想说?” 月泽抿着唇,不说话。 见状,宣凌允眼眸暗了暗,视线也随之下移,落在月泽的唇上。他的唇形很好看,颜色好似雨后的朱槿,娇艳欲滴。 宣凌允就那样看着他的嘴唇入了迷,他突然想尝尝那是怎样的味道,于是他低下头,俯身覆上了那片让他抓心挠肺的唇。 唇下柔滑细嫩,像翠玉糕,清甜柔软,让人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 月泽惊的瞪大了双眼,震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切来的太突然,月泽根本没有丝毫心理准备,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眼中情绪还未遮掩,完完全全被宣凌允收入眼底。 明明爱我,为什么不愿承认! 宣凌允加深了这个吻,薄唇厮磨,青涩的探索。 “阿泽,你的心骗不了人。” 宣凌允的嗓音低沉喑哑,带着别样的诱惑,却惊醒沉浸其中的月泽。 月泽下意识的推开宣凌允,往后面退去,直接坐翻了椅子。 眼见就要摔倒,宣凌允连忙伸手想要拉他,却被他挥手打开。 月泽跌坐在地上,瞳孔剧烈闪烁。 不该是这样!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 见月泽反应如此巨大,宣凌允眸光沉了沉,他起身蹲在月泽身边,柔声唤道:“阿泽!” “别!” 月泽手脚并用,迅速往后爬,在靠门的地方站了起来,望着宣凌允,无措的咬了咬唇,眼中眸光闪动,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哥,今天、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只要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皇,不用担上断袖的骂名。 闻言,宣凌允脸色冷了下来,黑眸凌厉,浑身带着狂风暴雨般的危险气息。 与他漆黑瞳仁对视着,月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下意识的想要离开。 月泽也如他想的逃了。 再待下去,他迟早要崩溃。 宣凌允看着月泽逃似离开的身影,抿了抿唇,眼中笑意更甚。 “你吓到阿泽了。” 识海中,突然冒出一道戏谑的声音。 宣凌允脸色一变,随即沉了心神入识海。 识海中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这人也是宣凌允。 在月泽被打出去的后,宣凌允与瞳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时,被瞳奇怪的掌法打到,灵魂先后分成了三份。其中,有一份灵魂被打出体外时,被千伶抢走。 说话的这个宣凌允承载着宣凌允更多的理智,要沉稳一些。而他则承载了宣凌允对月泽最多的爱意,性格偏向跳脱一些。因为所有情感和记忆都在他们身上,另一份灵魂的宣凌允是纯白的。 “不主动一点,等阿泽主动吗?”跳脱性子的宣凌允反问道。 他唇边带着笑,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沉稳的宣凌允。 两魂心中明了。 依月泽的性子,他不愿承认的东西,没人不主动,月泽会一辈子藏起来。 第223章 恶罚 月泽营帐。 帐中,一片沉寂。 月云诺显然还在月廖那边,并没有回来。 月泽快步走到桌边,猛灌了一杯冷茶,通红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还越发红的耀眼。 他重新又倒了一杯冷茶。 正准备喝时,无意瞥见杯中的倒影。 清亮的茶汤中,少年眉目如画,白皙的脸颊上爬满绯色,如同盛开的粉色云瑾。精致挺翘的唇瓣因蹂躏变得红肿,又因饮了茶汤,带着些水渍,显得水润而红肿,透着显而易见的媚态和靡旎。 月泽鬼使神差的抬手抚上自己唇,轻轻摩挲,似乎还能感受到宣凌允的温度。 宣凌允的味道比他想象的更好吃。 月泽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之而来的是疯狂。 真是过分! 他忍了这么久,就是不想宣凌允为难,现在却因为宣凌允的一个吻,差点丢盔弃甲。 月泽垂下眼睫,掩下眼底的疯狂,语气有些无奈地道:“高高在上,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跌入泥泞!宣凌允,你真是让我为难!” 许久后,月泽长呼一口气,眼中神色逐渐清明。 这段时间还是少和宣凌允接触。 正好,他还没来得及审问抓住的那只魔,现在就去审问审问,看看有什么收获。 思及此,月泽传了一只谍羽给月廖,让他带着月云诺,暂时不要回来。 随后,月泽掐了几个诀,在帐内设了几个阵,才从星月镯中取出玉盒,施法撤下封印。 在撤下封印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玉盒中窜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扑向月泽。 月泽手指微动,微茫凝线,金色丝线绕着黑影交叉缠绕,凝结成阵,将黑影困在其中。 看着交叉的金线,九颂前进的动作一滞。 他抬头看向月泽,眸光猩红似血,可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脸上的笑容极其嚣张放肆,好像被困住的那个人不是他。 九颂控制自己飘在空中,用一种我看透你的眼神看着月泽。 “月泽,我感受的到你内心的黑暗,父族的死,你自责、愧疚,怨恨妖族,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杀了妖族为他们报仇。” “为了月族,你压抑自己本性,和不喜之人合作,对他们妥协了一次又一次。你爱宣凌允,却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死死压制心中爱意。” “月泽,我可以你让你变得更强,让你拥有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让你报仇雪恨,让你拥有宣凌允。” 九颂的声音褪去了苍老,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上了魔性。他微微凑近月泽,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对着月泽循循善诱,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蛊惑力量,让月泽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心也渐渐被他的话语所牵引。 “力量,你能给我什么力量?”月泽面色阴沉地问道。 “自然是这个。” 九颂伸出手,掌心中渐渐凝聚一团黑气。他将手伸向月泽,掌心中的黑气展现在月泽眼前。 月泽垂眸看着这团黑气,心中突兀地升起一阵渴望。 好想要它! 他的眼神逐渐空洞,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站起身,伸着双手缓缓靠近黑气。 “对,就是这样!触摸它,接受它,成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杀了妖族,杀了他们,把宣凌允囚在身边,天下人谁敢出言不逊,便杀了他们。” 九颂越说越兴奋,嘴角逐渐扬起,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毒蛇。 就在月泽即将越过金线的结界时,他的动作突然一顿,眼中神色骤然清明。他收了手,眼神嫌弃的扫九颂一眼,不屑道:“嘁!无趣。这么低级的把式,就想迷惑我?” “你……怎么可能。” 九颂震惊看着月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手中的魔气能引起人心中最大的恶意、渴望。而且,月泽内心的黑暗程度,是他从未见过的,不可能不被引诱。 九颂的想法,月泽不知,要是月泽知道,估计会说,作为上位者,连点情绪都无法控制,他还要怎么在外面混。 月泽右手掐了一个诀。 半空中,突然降下几道筷子粗细的银色雷电,将帐内照的一片雪白。 雷幕之中,九颂顿时惨叫连连。 月泽往身后一退,在椅子坐下,双腿很自然的交叉,翘起了二郎腿,身体往后一靠倾斜,左手撑着脸颊,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冷冽地睨着九颂。 他发现净世神雷阵比九霄神雷对邪祟的伤害更大。 月泽微微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优雅的挥了几下。刹那间,数道灵力自指尖溢出,以极快的速度直接钻入那气势磅礴的雷幕之中。 空中顿时浮现几点月白色的光团,光团慢慢在空中凝聚成一方光幕,光幕中正在播放的画面是他们刚刚经历的一切。 月泽审问向来简单粗暴,直接一个溯洄阵,强势查探他人记忆。在看完他人的记忆后,月泽想要的消息也就得到了,有时还会多一些小惊喜。 光幕中的内容在往前慢慢推进。 六安一战、炼制尸傀、阿爹! 月泽猛地站起身,双眸瞪得滚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一股悲伤之情瞬间涌上心头。 阿爹、太叔公、小夏姐姐…… 昏暗的室内密密麻麻的挂满了月白色衣衫的人。冰冷的石台上,躺着尚未死去的族人,九颂正提着笔在他们身上画着诡异的符文。 符文成了的那刻,无数黑气涌入体内,他们痛苦的哀嚎、挣扎,鲜红的血液从七窍流出。 他们的惨叫声,像一只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揉捏月泽的心脏,痛的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甚至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 突然,他们绷直了身体,随即又瘫软下去,头一歪,彻底没了生息。 “又失败了!”九颂遗憾地道。 他挥挥手,让师敛将死去的月族人搬走。 “九颂!加诸于我族人身上的痛苦,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月泽眼神猩红似血,憎恨瞪着困在阵中的九颂,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掺着血,从喉骨中溢了出来。 第224章 妖患未除,魔患又起 月族主帐。 正在处理族务的月廖,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疼的他脸色苍白,不由得弯下腰,捂紧心脏的位置,额头上冷汗淋漓。 “阿廖!” 与他同在主帐的月祈脸色一变,冲过来扶住他,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在一旁写大字的月云诺听到月祈的问话,抬起头来,见月廖脸色苍白,也放下笔跑到他身边,关心地问道:“阿廖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 月廖皱着眉揉了揉月云诺的头,安抚他的情绪。 月泽的心脏许久不曾这么疼过了,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月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祈哥,你和糯糯待在这里,我出去一趟。”月廖道。 “一起,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月祈皱着眉头道。 “糯糯……”月廖道。 “我也要去。” 月廖话都还没有说完,月云诺直接打断了他,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也好。” 月廖带着两人飞身直奔月泽的营帐。 刚入帐中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帐中,月泽一动不动看着前方,周身寒意弥漫,桌上、椅子上、地上都覆了一层冰霜。 “哥哥。” 月云诺噔噔噔的跑进来。 闻言,月泽心下一惊,抬手隐去光幕和九颂,扭头看过来,眼中未褪去的猩红看得三人一惊。 “你们怎么来了!” 月泽顿了一顿,目光落在扑到自己怀中的月云诺身上,皱了皱眉,“还把他带来。” “我不能来吗?” 月云诺从月泽怀中仰起头,一双大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没有,糯糯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月泽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哄道。 “你这边怎么了?” 月廖边问边和月祈坐在他身边。 “没事,在看点东西。”月泽道。 “哥哥,在看什么东西?”月云诺好奇地问道。 “在看书,糯糯看吗?” 月泽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同时从星月镯中取出一本名为《则计》的书递给月云诺。 “要。” 月云诺伸手接过月泽手中的书打开,细好奇的打开。 月泽看了月云诺一眼,暗中结了一个阵,将月云诺放在里面。 “祈哥、阿廖,你们看。” 月泽抬手撤掉障眼法,露出光幕和九颂。 光幕中的惨状直击他们的心灵,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体内气血翻涌。 他们盯着光幕,气得双手紧握,眼底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和恨意。 “混蛋!” 月廖愤恨的一掌拍在桌上,桌上顿时多了一个巴掌印。月祈善于隐忍一些,情绪不如月廖那么外露,但他握紧的双手说明他内心一点也不平静。 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他们的愤怒、憎恨而改变。 光幕中的画面还在进行,无数血与尸骸呈现在他们眼前。 元明六年二月五日,浮邱山上,一只大妖将一个储物袋和月族俘虏交给九颂。 这只大妖他们都见过,是屠杀月河的树妖桑云。 看到这里,月泽眼中的猩红又渐渐显露,眸子红的似血。 前段时间忙于南宫,差点把你们都忘了。 光幕中画面继续推进,来到二十年前。 十万大山,莽莽山的山腰处,突然裂出一道细小的缝,缝中溢出一丝微弱的黑气,黑气慢慢汇聚成一个老者。 老者正是九颂。 他望着蔚蓝的天空,闻着林间树叶的清香,满脸享受,突然他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哈哈哈!” “我出来了!” “哈哈哈。” 老者癫狂的笑声不断在山林中回荡 笑了许久,老者想起魔帝的命令,收敛了笑声,飞身离开莽莽山,来到附近最大的城池,打听了一下近几年发生的大事。 在心中评估人族和妖族的获胜率。 妖强人弱,妖族正好能为他提供帮助,便义无反顾的投入妖族的阵营。 二十年间,他收师敛为徒,传授他炼制尸傀的方法,又捕捉人灵两族,折磨他们,让他们心生怨气,再把这些怨气和人心中恶意一同淬炼,炼制成魔气,然后把这些魔气投入莽莽山,让魔力腐蚀莽莽山上的封印。 如今那道缝隙已经有一根拇指大小,无数魔族已经从封印里面出来,趁着人妖为敌,四处为祸,造下一处又一处惨剧。 看到这里,三人神色沉重。 “妖患未除,魔患又起。这个世界要毁灭吗?”月廖轻啐了一声。 闻言,月祈和月泽神色更加凝重。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想法触摸到这个世界真相的边缘。 光幕中,画面继续前推。 光幕中变得一片漆黑,不,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无数黑气涌动,让光幕看起来漆黑一片。 在无尽的黑雾中,一座黑色的宫殿伫立在一片荒林中。 华丽的大殿内,站满了许多黑衣人。 在大殿的尽头,一座高大古朴的暗黑色座椅上,端坐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男子。 “滚!” 男子微张口,似不经意一声。 光幕瞬间迸裂开来,三人受到无形的力量冲击,体内气血翻涌,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怀中突然一重,月泽神色一变,慌忙低头。月云诺已经昏死过去,唇边流淌着鲜血。 月泽立即将灵力注入月云诺体内,恢复他的伤势。 待身上伤势好全,月泽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去。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两块流影石,将灵识沉入其中,删了部分内容后,一块递给月廖,一块递给月祈。 “阿廖,此事,你与六长老和大家说一声。祈哥,哥那边,你帮我跑一趟。”月泽道。 “好。” 两人点点头,随后起身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月泽将月云诺放在内室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走了出来。 看着雷幕中晕死的九颂,月泽脸上浮现一抹嗜血的笑。 这点就承受不住吗? 月泽撤了雷阵,随手打了一道灵力入九颂的体内。灵力与魔力属性相克,灵力入九颂体内,如冷水入热油,噼里啪啦! 在一阵剧痛中,九颂猛地睁开眼,控制不住的大口喘着气。 待他缓过来,他抬起头来,视线落在月泽身上,忽然皱了皱眉。 月泽内心的黑暗好像比先前更加浓郁。这股黑暗好像是针对自己的。 九颂猛地瞪大眼睛,瞳孔不可置信的颤动。 “醒啦!” 少年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 “月族长,你都知道了,旬阳城那些尸体都出自我的手。哈哈哈,没错就是我!” 月泽并未如九颂想得那样气急败坏,而是微微偏了头,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看起来干净,不染一点尘埃。 九颂却觉得丝丝寒意从心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招出长刀。 “醒了好!” 月泽站起身,周围环境骤变,他们已经来到虚月界。 他的精神似乎又有点不对了。 第225章 提前试炼 一个时辰后,月泽从虚月界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手里甩着一颗系了月白色带子的黑色的珠子。 珠子中,隐约传来一阵阵极为凄厉的哀嚎声。 天魔不灭不死,够他玩上许久。 月泽忽然扯了一下带子,将它握在手中,看了一眼,收回星月镯中。 他去内室看了一眼月云诺,见月云诺还在熟睡。 算算也快到午时了,月泽就去了伙房取了两份饭菜回来。 刚掀开帘子进来,一道身影直接冲过来,抱住他的腰,细碎的哭泣声从他腰间传来。 月泽伸手揉了揉月云诺的头,随后将他抱在怀中,大步走到桌边坐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约莫两柱香后,怀中的哭声渐小。 月云诺从他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因为被泪水洗礼过显得澄澈清明,如同蔚蓝天空下的大海。 “哥哥~,我好疼~” 小孩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诉说他的委屈。 “对不起,都怪哥哥不好,伤了糯糯。” 月泽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不怪哥哥,是有坏妖怪,坏妖怪伤了糯糯。等我长大,帮哥哥打坏妖怪。” 月云诺不仅没有怪罪月泽,反倒安慰起他来。 “好。” 月泽收了丝帕,再次揉了揉月云诺的头,将他放在另一张椅子上,“要长大,得多吃点饭。” 他抬手在桌上一挥,桌上顿时多了一荤一素一肉汤三个菜,还有一小盆米饭。 今日伙食算好,不再是素汤。 月泽舀了一碗汤递给他,“先喝喝汤,暖暖胃。” “嗯。” 月云诺应了一声,接过碗小口的喝起来。 待他快喝完,月泽重新拿了一个碗,添了一碗饭给他。 自己面前也摆了一个碗,少量的舀了一些饭进去。 修灵者达到玄阶之后,便可以不用进食,但这个前提是在这个期间,体内必须有灵力,否则也会像普通人一般进食。 他自小吃习惯了,平时吃饭只是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月泽夹了些肉片给他,“多吃点,才能长得快。” 这些时日,他们这些小孩在学练剑,正是消耗大的时候,得多吃一些。 “哥哥也吃。” 月云诺同样夹了一筷子的肉菜给他,然后埋头吃饭。 月泽微微一笑,夹了一块肉片放入口中。 味道很是一般。 他浅浅吃了几口,将碗中饭吃完,盛了一碗汤,便坐在一旁,不时帮月云诺添添饭,夹夹菜。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月河。 “阿爹,我要吃这个。” 小月泽伸长了筷子指了指自己很远的肉肉。 “好。” 月如风笑着给他夹。 那时,阿爹好像也是像自己看着糯糯一样看着自己。 阿爹! 月泽垂了垂眼眸,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再抬眸时,眼中平静极了,好似刚才的那一丝悲伤是别人的错觉。 他抬起碗,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待他喝完,月云诺也吃的差不多,他把一旁的小汤盅里的汤全部盛在月云诺的碗里,示意他把这些也喝了。 随后从星月镯中取出两个玉盒给他。 玉盒中分别放着些肉干和糕点,是在诡市采购时,特意给月族的小孩准备的,大部分交给教孩子们读书修炼的月江宇,他自己则留了一些,平时给月云诺当零嘴吃。 不可否认,人都有私心。 相对于军中而言,他更偏向于月族,相对于月族而言,他更偏向于月云诺。 “谢谢哥哥。” 小孩乖巧的道谢,将盒子收了起来。 “糯糯,下午,你们上学吗?”月泽问道。 “上。” “那你下午要去吗?” “我要去修炼,提升修为,早日帮哥哥打败妖怪!” “好好修炼就行,妖怪,大人们来。” 月泽抬手,拿着丝帕擦去他嘴角污渍,随后掐了个清尘术,将桌上的碗筷清理干净,然后挥手收了碗筷。 “时间还早,还要睡一会儿吗?”月泽问道。 “不。” “那练会字?” “嗯。” 月泽领着他去了案桌边,给他铺好纸,顺便研了研墨,便坐在一旁,结了几个传送阵,传送了一堆纸人出去寻找双笙的和地铃的下落。 九颂的记忆有限,文在胤所知也有限,如何除掉魔族还是需要地铃和双笙两鬼的帮助。 接着,月泽又凝了一只讯蝶,传了一句话给月江宇,请他带人研究克制魔气的阵法与符文。 随后,继续看着月舞曌给的阵法设计图纸。 这个阵法复杂且古老,不仅结合了天杀阵和地煞阵,还结合许多未知名的阵,他研究了一个多月都还没有弄透。 不知不觉,月泽便沉溺其中。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逝去。 月云诺从纸上抬起头,放下笔,伸了伸懒腰。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月泽,不满的嘟了嘟嘴。 哥哥总是这样,做喜欢的事,根本不会注意到身边的人。但他没有打扰,计算了一下时间,也快上课了,便在桌上留了纸条,自己先去了。 许久之后,月泽从图纸中抬头,伸了伸懒腰,扭头往身边看去,见到月云诺留的纸条,无奈的笑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他收了自己绘了一半的灵阵图,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霞光万里,整个军营都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月泽没走多远,就见月廖匆匆找来,拉着他匆匆去了月族主帐。 帐内坐满了月蔓的高层,连外出的七长老都回来了。他们聚在一起小声讨论,见月泽来了,都歇了话语。 月泽直接坐在主位上,问道:“三爷爷、六长老、七长老,你们这么急着找我有何事?”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视线落在月江宇身上,月江宇郑重道:“阿泽,我们商议了一下,准备提前让你参加族长试炼。” 月泽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今夜你准备一下,明日辰时开始。”月江宇道。 “行。” 月泽应了一声。 算算时间,糯糯那边也结束了,月泽起身去了学帐,与月云诺一群小孩去了食帐。 第226章 族长试炼 天色阴沉,乌云低垂。 初秋的晨风一扫往日清凉,带着几分闷热。 此时尚未至辰时,月族营地已经严防死守,不仅设了诸多防御结界,营中各处还有月族的各大高手把守,就连帐门外也有月廖和月祈共同把守。 帐篷内,月泽与众人彼此打了声招呼。 月江宇和月蔓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双手掐诀,三道灵力自指尖缓缓注入桌上的族长印中。 随着灵力注入,族长印慢慢飘浮在半空,突然,印上灵光大涨,柔和的月白光芒瞬间铺满整个帐内。 白光过后,帐中飘起鹅黄色的花雨,花雨纷纷扬扬的飘洒,如同梦幻的帷幕,一层一层。 月泽一时忆回月河。 月槐花盛开在春初至夏末,花开重瓣,形制特别,小巧玲珑,总是散发着淡淡地的清香。 每到这两个季节,族中总会变得非常忙碌,春耕夏种,弄花和节。 那时,他们年纪还小,无事可做,每年最期待之事除了新月节外,便是春末夏初之际的槐月节。 槐月、怀月,怀月之志。他们在月下祈求平安,祈愿生活美满,也祈愿能如月高洁,不屈不折。 “阿泽!” 耳边响起月江宇低沉浑厚的声音。 月泽走神之际,花雨凝聚,如同被神秘的力量牵引一般,形成了一个绚丽而迷人的旋涡。 “是。” 月泽收敛心神,对他们点点头,抬腿走进旋涡中。 他只觉得眼前一晃,周遭场景已然陌生。 这里是一座空旷的大殿,他的面前只有一道紧闭的乌漆木门,丝丝雾气从门缝处溢出。 月泽抬手轻轻一推。 “嘎吱!” 木门似年久未修,推开时,沉闷的嘎吱声响彻整个大殿。 雾气立马溢散出来,将他团团包住。 待雾气涌过,月泽才看清里面的情况,里面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 这些浮雕他都认识。 八岁那年,妖族间谍潜入月河,他杀四只妖族。 十岁那年,他误入北域,为救人和自救,杀了十三只妖族。 十二岁那年下山,因为各种原因杀了数不清的妖族。 接着,是十六岁下山,他杀了不知道多少妖族。 那些死去的妖族在两侧排成队,也就如同这个甬道一般延绵不知多少里。 月泽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浮起一丝疑惑。 这个试炼需要考验什么? 他抬脚跨了进去。 两侧的浮雕似活了似的,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一双双眼睛里死寂混着怨恨。 这些眼神让月泽不舒服的拧紧眉头。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起了一丝愧疚。随即,他眼神冷了下来。 愧疚,凭什么愧疚? 我无罪,为什么要愧疚! 妖族挑起战争,屠我母族,扰我月河,杀我父族。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心生愧疚,怎么可能心生愧疚。 他恨不得将所有妖族尽数诛灭。 一个试炼而已,也想影响我心境! 月泽不屑的往前走去,两面墙上的浮雕立刻动起来,从墙上挣扎下来,手中提着一柄剑。 这柄剑是月泽的微茫。 他们蜂拥而来,却连月泽的一个衣角都没有碰到。 月泽又挥剑斩杀几只妖族虚影。 看着渐渐重聚的虚影,月泽拧紧了眉心。 这些虚影打不死、灭不掉,像无穷无尽一般。同时,他心底的愧疚感也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试炼之外,月廖难受的蹙着眉,心中愧疚感越来越重,但他能感受到月泽心中的不屈。 紧接着,是一股让人绝望的悲伤。 月廖只觉得这颗心像被人死死地捏住,让人痛的无法喘息。 阿泽,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有罪! 试炼之中,月泽看着石壁上挣扎下来的浮雕,眼眶逐渐湿润。 他没想到,在这里他还能见到阿爹。 阿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提着一把银色的匕首一步步向他走来,轻柔的将他拥入怀中。 噗嗤一声。 匕首穿过胸膛,月泽却像是未察觉,紧紧的抱住月如风。 走了这么久,他知道,这个试炼,想让他愧疚,想要甬道中的浮雕杀了他。 可他们该死,他绝对不会愧疚。 然而,阿爹、族人因他而死,他又怎么不心生愧疚。 一道又一道月白身影,缓缓来到他身边,给他一个冰冷的拥抱,然后一匕首一匕首的往他身上刺。 鲜血染红衣衫,如同他心底不断弥漫的悲伤。 月泽抬头,望向深不见底的甬道,双眼含泪。 “你要我认罪,我认便是,我有罪!” “可,能不能把这个时间延长一点。” “我不怕疼。” 月泽喃喃自语。 秘境似乎听不到月泽的声音,刺完他的所有虚影心满意足的消散,不作半分停留。 等他再起身时,周遭一片空寂,两侧的石壁上空空如也。 他们心满意足了,独留月泽一人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月泽托着疲惫不堪的心和身子继续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月泽终于走完了甬道。甬道外却是无数阶发光的石梯,石梯尽头似乎坐着一人。 那人一身月白色衣衫,负手而立。 光朦胧着,看不清他的面容。 月泽脑海中自动浮现了一个绝色美男,他的美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每次相见,月泽都忍不住从心底臣服。 神月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月泽快步走了上去,他心中有好多疑问要问他。 为什么选择他? 为什么月河遭难不出手相助? 为什么要拦他…… 月泽有太多疑问,太多太多的不解。 他希望在神月的口中得到答案。 然而,见到神月没有那么简单。 在他爬了数百阶石梯后,神月的身形更加清晰,他却步履维艰,身上犹如负有山岳。 他运转功法,调动体内灵力,继续向上冲。 一阶一阶又一阶。 恐怖的灵压不断增强压在他身上,压弯了他的膝盖,压弯了他背脊,却压不弯他不屈的意志。 他趴在阶梯上,一点一点往上爬,体内肝脏破碎,七窍流血,双手皲裂,指甲脱落,满手血渍,身下血痕拖了长长一道。 千层阶梯他只想寻因问果。 问清楚,为什么? 第227章 各方布局 “你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 长阶之上,神月俯身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神月大人……” 月泽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神月伸手按住了嘴唇,“别问我,我只是他留在这里的一抹残识,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既然上来了,便接受传承吧!” 神月放开压在他唇上的手,向他摊开手掌。 月泽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握了上去。 周身环境骤然一变,血色笼罩他的视野,杀戮之声在耳畔响起,血腥之气充斥他鼻间。 战乱! 无尽的战乱! 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在这。 月泽不解的望着悬浮在身周的一幕幕战争画面。 下一瞬,周身环境又是一变,他再次回到高台上。 月泽拉着神月的手,借助他的力量站起身,爬完最后一阶,不解地问道:“那些是?” “自世界诞生以来,所有的战争。”神月缓缓说道。 “为何要我看这些?” 月泽依旧不解,神月留下的传承,怎么说也不该是让他看这些战乱事件。 战乱! 月泽迟钝的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以神月之能,不可能留些无用之物,这些战乱世界应该是向他预示某件大事,他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可说!” 神月笑得一脸神秘,抬手指了指上面。 上面? 月泽疑惑的抬头向上看去,上面是一片虚无,虚无之外应该是天,天之上是—— 天道! 月泽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今日所见与往日所知结合起来,一个不真实却残忍的真相呼之欲出! 世乱,天弃。 南昭,应运而生,行灭世之责。 灭世,他要毁了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月泽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血腥味在空中弥散,眼中充斥着狠意,声音嘶哑地问道:“他还留了什么?” 神月的手在空中一挥,一个玉盒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将盒子递给月泽,“他给你留了两句话。” 听他这么一说,月泽注意力瞬间从玉盒上移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紫灵为世界之树的枝桠,以界枝铸器,可斩世间法则!”神月道。 闻言,月泽脸色越发难看,眸光深邃阴霾,双手紧紧抓住盒子的边缘,以至于手背上爆起了青筋。 紫灵必须死吗? “阿泽,那位不能亲自出手,你小心提防世间生灵便可。”神月又道。 半晌,月泽松了松手,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神月的身影就化作一道流光四散而去,空中残留着一句飘渺的声音,“记得,要活到最后。” 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他脚下的高台迸裂出一道道裂纹,石阶碎裂、坍塌,四周黑幕似墙皮脱落,似雪纷飞,无数道光自裂缝中透了进来。 月泽自高台坠落,身下是无尽的深渊,深渊中像有无数只黑手探出,试图拉着他向更深处坠落。 他像坠落的月亮,划过黑暗,也照亮黑暗。 可,月亮只有待在天上,才能照亮更远的范围。 月泽目光坚定,身形一动,踏着坠落的碎石,一飞冲天,向着天上那团光亮而去。 无论结局如何,他也要斗上一斗,与这天道争一争! 我的族人我来护! 我的世界我来守! 月泽一头扎入光团,光团迸裂,白光淹没他。 光幕之后,是月河,是他在月河的家。 月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眸光颤动。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摔碎在地上。 熟悉的房间内,一身月白衣衫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今日的阳光极其的好,透过未掩的窗户倾泻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像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就像从光中走出来的一样。 “阿爹!” 在见他的那刻,月泽猛地扑了上来,自身后紧紧地抱着月如风。 月如风微微一怔,随后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感受身后之人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我好想你。” 月泽声音轻颤,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月如风没有说话,只轻轻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迎着光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良久,月如风轻轻拍了拍月泽的手,柔声道:“阿泽。” 月泽闻言,松了力道。 月如风转过身来,笑望着月泽,浅金色的眼眸中满含着温柔。 “好久不见,阿泽。”月如风轻声说道。 月泽看着熟悉的面孔,眼中的泪水不争气的落下。 “别哭了,我只是先走一步。” 月如风温柔地抹去月泽脸上的泪,他掌心冰冷,如同他的尸体一般。 “为什么不通知我?”月泽哭着质问道。 哪怕神月和天衍压了他的阵,灵识传音也不过一瞬,只要一瞬,他便可以回去,与他们共同御敌。 “我想你活着。”月如风道。 “可我也想你活着。”月泽哭诉道。 月如风见状,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动作轻柔地将月泽拥入怀中。 他的小孩很伤心。 可当初选择这么做时,便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月如风轻轻拍抚着月泽的后背,动作轻柔,就像小时候那样。 “阿爹,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带着哭腔的沙哑声线从月如风怀中传出。 “我知道。” 月如风柔声应道,冰冷的手掌落在月泽头上揉了揉。 “阿爹,一点都不知道!”月泽立刻反驳道。 接着,月泽又道:“阿爹要知道,才不会这样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世上,让我独自承受悲伤。” 说到最后,月泽的声音渐渐小去。 “要不,阿泽也留在这里陪我?”月如风笑着试探问道。 “好。”月泽毫不犹豫答应。 “傻孩子,你留在这里,外面怎么办?妖族怎么办?南宫怎么办?”月如风问道。 “我知道,可没有阿爹的世界一点都不完整。” 月泽说着,眼中的泪再次落了下来。 月如风见状,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随了谁,月泽小时候爱哭,长大了也爱哭。 他抬手抹掉月泽脸上的泪痕,笑着调侃道:“小时候是小哭包,长大了,阿泽要当大哭包吗?” “阿爹喜欢怎么称呼都可以。”月泽没有丝毫反驳。 “真是的,长大了的阿泽一点都不好哄。”月如风顿了顿,又继续调侃道:“小时候,可只要一颗糖,一个抱抱,就能哄好了。现在,我都抱这么久了,阿泽还在哭。” 虽然是调侃,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听他这么说,月泽白皙的脸庞爬上两朵红云,但他依旧不舍得离开月如风的怀抱。 他已经见不到阿爹了,就容他黏人一点。 “好了,你再抱着我,可就吃不到我做的饭菜了。” 月如风拍了拍月泽的肩膀,示意他松手。 “我想多抱抱。”月泽低声道。 他们此生已经没有相见的机会,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月泽而言都十分珍贵。 “你呀!我拿你无法。” 月如风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眼神中满是柔情和怜惜。 他的孩子今年才十七,而十七,在月族都没有成年。 第228章 愿我月族永世长昌! 许久之后,月如风低头看着还赖在他怀中的月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能让他吃上自己做的饭菜了。 “阿泽,我们去做饭。”月如风劝道。 “嗯。” 月泽轻应一声,不舍的从月如风怀中退出,与他一同进了厨房。 洗菜、择菜,两人总是相互配合,就如同在月河一样。 待一桌饭菜做好,月如风的身影已经变得透明。他一改常规,将所有饭菜装入食盒中。 “我快没时间了,就不同阿泽吃饭了。” 月如风提着食盒交于月泽手中,随后又从手上褪下一枚银色指环,放在月泽手中。 “妖族来的突然,我们只能将月河中灵器、阵法、书籍等等物资放在族长印中。这段时间,月族过得比较苦吧?” “还好,祖母派人给我们送过一次物资,平时,哥也比较关照我们,阿爹上次送来的物资还有剩余,衣食住行都不缺。” “母亲吗?”月如风顿了顿,目光似眷恋,叮嘱道:“我不在了,阿泽有空代我多去走走。” “我会的。”月泽点点头。 “我在云安那里留了些东西,阿泽,可以去看看。”月如风又道。 “嗯。”月泽应道。 “我走了,要照顾好自己。” 月如风俯身在月泽额头落下一吻,然后用力的抱住他。 “阿爹放心,我会照顾好糯糯,守护好大家的。”月泽承诺道。 “是照顾好自己。”月如风抬手在月泽头上轻敲一下,严肃地纠正道。 这世间,除父亲母亲外,月泽是他最亲的人,也是他最舍不得之人。要是一切…… “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月泽不舍的抱紧双臂,可怀中之人早已消失不见。 再次,只剩他一个。 试炼之外,月蔓几人看着桌上的碎掉的族长印,神色十分凝重。 月泽尚在族长印中试炼,族长印却毫无征兆的碎裂,爆出的灵力直接震伤了维持试炼通道开启的月蔓、月素河、月江宇三人。 是试炼失败了吗? 他们心中都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从碎玉中窜出来,落在一旁的地上,化作月泽。 他们面色一喜,立马跪在地上恭敬的行礼,齐声高呼:“恭迎族长!” 月泽轻颔下颌,缓缓抬起双手。 立即有人走上前,褪去他身上外衣,将托盘中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又撤了他发髻,默默退下。 月江宇走上前,拿起托盘中的玉梳,将他头发梳顺,束起,加戴玉冠,又帮他理了理衣服。 今日,月泽正式成为月族的族长。 月泽手指微微一动,桌上碎裂的族长印立即飞落在他手中。他微微合了合手掌,掌中的族长印瞬间完好如初。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族长印,随后抬步向着外面走去,门边早有人掀开帘子,独属于月族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天地。 “嗡——” 这一声声巨响,仿佛来自遥远古朴的上古时代。那雄浑的声音似穿越了无尽的时空,携带着岁月的沧桑与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早已等待的月族人,迅速在主帐外集结。 他们神色肃穆,目光中满是崇敬与期待。他们挺直脊梁,微微低头,以最虔诚的姿态迎接族长的到来。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为这庄重的场面增添了一抹神圣的光辉。 这一阵巨响也惊动了军中各族,各族主事出帐望望向月族的营地,眸光深沉,心思各异,随后,他们迅速向这边汇聚。 宣凌允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高台上的月泽。 少年身着月白色华贵服饰,近乎无瑕的绝美五官此刻清冷肃然,站在高台上接受月族人的敬仰。 “恭迎族长!” 下面的人齐声高呼,那声音如洪钟大吕,气势磅礴,响彻云霄。 他们抬头看向月泽,向他伸出手,一瓣瓣由灵力幻化而成的月槐花瓣随风吹到月泽的上空,如雨落下,缤纷炫彩,瞬间将月族营地淹没成一片花海,绮丽而浩瀚。 月槐花雨,是他们的认可! 月泽见状扬唇轻笑,垂眸扫过下面众人,高举族长印,朗声道:“我月泽,今日始承族长之位!从此以后,我将以我性命守护月族,不死则不忘,愿我月族永世长昌。” “愿我月族永世长昌。” “愿我月族永世长昌。” 下面的人齐声高呼,洪亮的呼声再次响彻云霄。 月泽俯视着台下所有人,俊朗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意,他勾着唇,眼里泛着暖意。 我的族人将由我来守护! 月泽目光突然一滞,眼前恍惚闪过一片斑驳的血色,刚才还在欢呼的族人,转眼,安静的躺在地上。 一丝血色悄然爬上他浅金色的眼眸,眼底渐被癫狂之色占领。 “阿泽,恭喜!”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月泽从恍惚间回过神,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 不知何时,宣凌允手捧着贺礼登上高台。 看着他眼中的癫狂之色,宣凌允微微皱起眉头,心下不由得有些担心。 月泽眨了眨眼,敛去眼中神色,回宣凌允一笑,“多谢!” 月泽仰头看向天空,目光悠深好似透过云层,眼底寒意像雪山中万年不化的寒冰。 我们争一争,看你的天命之子赢,还是我赢! 似知道月泽所想,天空雷云翻滚,无数道惊雷落下,在月泽身边炸了一圈,却没有伤人。 在那被烧焦的地面上,土层微动,一株株小草从地底冒出来,开出蓝色的小花。 “这……” 周围的人一脸不解,刚刚才落了雷,地上就开了花。 “月族长大德,连天都来恭贺!”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这一句。 顿时,月族再次响起一阵欢呼声!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没选错,连天都来恭喜他们。 月泽脸上的笑越发浓郁,漂亮的杏眸弯成一条弧线,眼底的寒意却愈发的深。 他暗中收了施法的手。 警告吗?我受着。 这里的人没一人修为及他,暗中使点手段,谁能知道? 第229章 辞别 礼成后,热闹的人群逐渐的都散了去,月泽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揉僵硬的脸。 也不知道祈哥长时间板着脸,怎么受的了? 这时,一个小脑袋从帘外探出来,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怎么了?” 月泽抬头望向门边的月云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月云诺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走到月泽面前,仰起头,满脸欢喜看着他,恭喜道:“恭喜哥哥,成为族长!” 他从身后取出一个玉盒放在月泽的怀里,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月泽。 在他的期待下,月泽打开玉盒,里面躺着三张玄阶中品的冰符。他仔细看了又看,才将玉盒重新盖上,抬眸对月云诺谢道:“谢谢糯糯,哥哥很喜欢。” 月云诺笑了笑,背着手,微微低下头,脚尖在地上踢了踢。 月泽瞬间明白,这小人有事求自己,便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昨日,我和北辰哥哥约定好,今日去明里城玩。”月云诺道。 明里城? 月泽睫毛轻颤,想了一下。 明里城在人灵范围之内,距离此地不远,是这个地方较大的一座城池。 “可以,不过得早点回来。在外面要听北辰珝的话,不能到处乱跑,不能跟陌生人走,也不能吃别人给你的东西,知道吗?”月泽不放心的叮嘱道。 听到这话,月云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月泽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随后在他眉心一点,在他体内设了防御类型和攻击类型的禁阵。然后在他手腕上用月白色的细绳系了一个传送阵、五个防御阵、三个杀阵、两个困阵,阵法里面都有灵力,遇到攻击就会自动打开。 绳上施了法,非他不能解。 接着,月泽又往他怀里塞了几张傀儡符。 有这些东西在,就算是天阶的高手想杀他,没个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斩杀。 月泽又递给他一个钱袋,“看中喜欢的就自己买,钱不够,就让北辰珝垫上,我晚点还他。” “好。”月云诺点点头。 月泽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封传音符,他把传音符递给月云诺,叮嘱道:“这个给北辰珝。” “嗯,哥哥,我走了。” “去吧!” 月泽抬手,轻轻地落在月云诺发顶温柔地揉了揉。 得到月泽允许,月云诺拿着传音符蹦蹦跳跳的往门外走。 就在他准备掀帘子的时候,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月廖、月祈、月允儿三人先后走了进来。 “阿廖哥哥、阿祈哥哥,允儿姐姐。”月云诺有礼貌地喊道。 “糯糯,要出去啊!”月允儿笑着道。 “嗯。” “去吧!” 月云诺和他们闲聊了两句,就又开开心心的去找北辰珝了。 见他们来,月泽也站起身来,喊道:“阿廖、祈哥、允儿,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恭喜阿泽哥哥成为族长啊!”月允儿从月廖和月祈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地地道。 她快走几步,来到月泽身前,递给月泽一个玉盒和一个食盒。 “喏,给你的贺礼!” 月泽打开一看,食盒里面装了各式的糕点和糖,玉盒里是一支白玉簪子,簪子上设了防御的法阵。 “谢谢允儿。”月泽笑着谢道。 “阿泽,恭喜!” “阿泽,恭喜!” 月祈和月廖走上前,一人递给他两本书,一个递给他一个玉盒。 月祈给他的书是阵法书籍和乐籍,月廖送的则是一对墨玉做的双鱼玉佩。两者都是按他喜好来的,这次送礼他们都用了心。 “多谢!” 月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又落在月允儿身上。 月祈看了月泽一眼,目光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道:“阿泽,我们是来告辞的,准备明日回铜锣湾。” “这么早啊?” 月泽微微皱起眉头,神情中多了一丝不舍。 虽然早有预料他们最近会走,但当知道他们要走时,心中还是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惆怅。 “在军中待太久,是时候回去了。”月祈停顿了一下,又道:“那边,我不在,有些放心不下。” “阿泽哥哥,我准备和阿祈哥哥一同前往锣亚湾。”月允儿突然插了一句话。 “为何?军中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做,伤员和孩子们都离不开你。”月泽的眉头皱的更紧,眼含不舍地问道。 说实话,他并不想月允儿离开,离开军中,他就不能护住她了。 “浙空哥哥走了,阿祈哥哥那边缺个医者,我和红英姐、乔姐学过,正好填补过去。”月允儿回道。 “允儿,军中……” “阿泽哥哥,族长之位我是挣不了了,长老之位以我资质也有点悬,可那执事之位我想争争,我也想为月族出一份力。” 月允儿直接打断了月泽的话,笑意盈盈的看向他。她的眼神明亮,像天上耀眼的太阳,透露出一种无法动摇的执着。 她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目光紧紧锁定,仿佛在这一眼之中,便倾注了她所有的情感与决心。 那眼神里,有倔强,有期待,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似乎在向他传达着某种强烈的信号,让他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和她内心的诉求。 月泽微微一怔,眼中神色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他望着月允儿,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他想保护的人也在不断成长,反过来护着他。 “阿廖……” 月泽扭头问向一旁的月廖。允儿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人,她的去向他的知晓。 “孩子长大了,能自己做主,她想去就去吧!”月廖平静地说着,眉眼间带着淡淡地忧伤。 很明显,这件事月允儿早和月廖说过,还说服月廖同意她去。 “好吧!” 月泽递了几个防御、攻击、困的阵法给月允儿和月祈两人,不放心的嘱咐道:“祈哥、允儿,在外面要小心!” “嗯。”两人轻应一声。 “那我们先回去准备准备。”月允儿道。 “好。” “我去看看。” 月廖也跟着他们一同离去。 第230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在月族营地外围,一身白色衣衫的俊美男子站在路边等候。他不时抬头向着月族营地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远处渐渐走来两道牵着手的小人影。 “北辰哥哥!” 月云诺朝着北辰珝挥手,拉着月青浒小跑到北辰珝跟前。 “北辰哥哥,这是我好朋友月青浒。”月云诺向北辰珝介绍道,随后又对月青浒介绍北辰珝,“小虎子,这是北辰族的族长,北辰珝。” “月族月青浒,见过北辰族长。” 月青浒礼貌的行礼问好。 “不必多礼。” “咦?这么见外做什么?北辰哥哥,我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月云诺将月泽给他的传音符递给北辰珝。 北辰珝接过,注入一丝灵力,月泽的声音一下子传了出来。 “北辰族长,小孩子顽皮,烦你照料一二。” 话虽然说的有礼,但里面暗含的警告显而易见。月泽终究是不放心月云诺和他出去。 “走啦!走啦!” 月云诺直接将空的手拉上北辰珝的大手,扯着他们一同往外面走。 两柱香前,月云诺路过书帐,见月青浒还在里面坐着修炼。 三爷爷说过,修炼得顺其自然,不能太强迫自己。 哥哥也说过,小孩子不能老闷着,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看着他一天到晚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一点都不懂的放松。 所以,他就把月青浒拉了出来。 小虎子,一开始不愿和他出来,但是他能缠。 “走嘛走嘛!陪我出去玩嘛?”月云诺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 “不行,我还要修炼。”月青浒拒绝道。 “小虎子,陪我嘛!” 月云诺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他。 “……” 月青浒无奈,叹了一口气。 自小生活在一起,月云诺的缠,他是亲身体验过的,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去哪?” “明里城。” “团子,阿泽哥哥,许你出去?” 月青浒皱了皱眉头。 “嗯,我给哥哥说过了,今天约了北辰哥哥去明里城。他说外面不安全,给了我好多防身的东西。” 说着,月云诺从怀中把月泽给他的傀儡符拿了三张给月青浒,又准备将手腕的阵盘拆几个给他,但是绳子被月泽施了法,他根本解不开。 “小虎子,把你手抬起了。” “干嘛?” 月青浒疑惑的问道,但他还是依言抬起左手。 “虚灵杳杳,合一为整。绳有千结,以念缚之,现!” 随着月云诺口诀念完,一条红色的线自他手腕蔓延,系在月青浒的手腕上。 “嘻嘻,这样就跑不掉了。” 他无法将哥哥给他的阵盘给他,索性直接用哥哥教他的法术,将两人的手捆在一起,这样在外面他就用担心月青浒走丢了。 他真是一个小聪明! 月云诺在心中很是自豪说道。 他似乎想到什么,施法将红绳隐去。 为以防万一,月云诺将自己画的符,哥哥平时给他护身的阵法分了好几个给月青浒。 他很自然的握住月青浒的手,拉着他往外面走去。 “等等。” 北辰珝突然出声喊停月云诺。 “怎么了,北辰哥哥?” 月云诺不解的停下脚步看向北辰珝。 北辰珝俯下身,在月云诺和月青浒脖子上挂了一块玉佩,解释道:“城中人杂,不太安全。玉佩上有我施的法,可以护你们周全。” “谢谢,北辰哥哥。” “多谢,北辰族长。” 两人谢道。 北辰诩唤出一把冰蓝色的长剑,御剑带着两人飞向明里城。 月族营地,月泽帐中。 喧哗褪去,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月泽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桌上好不容易长出一片叶子的月槐花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愧疚。 从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时,他心中就做出了决定——抛弃紫灵! 想到之前所做所为,月泽竟然觉得自己可笑、可悲,他就是一个自私、卑鄙、残忍、冷血的人,说放弃就放弃。 杀了她一次,又要杀她第二次。 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他无声的感叹一句。 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抛弃一个人,拯救一堆人,一起都保下来不好吗? 月泽垂了眼眸,失落的趴在桌上,将头枕在手臂上,目光忧伤的看着紫灵。 在他的一侧,神月给他的玉盒大敞,里面摆着五块彩色的灵矿石,每块灵矿石形状各异、颜色各异,散发着或淡或璀璨的光芒。 “阿泽。” 头顶上响起宣凌允清朗的嗓音。 月泽眼眸微抬,略带伤感的目光落在宣凌允身上,浅浅地道了一句,“哥。” “怎么了?这么伤感。”宣凌允坐到月泽身边,轻声问道。 “我见到阿爹了。” 月泽微微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低沉。 闻言,宣凌允眸光一滞,心中泛起微疼,他站起身站在月泽身边,伸手将他从桌上拉起来,轻柔地将他拥入怀中,低声道:“我在呢!” 月泽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环住宣凌允的腰身,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腹部,动作间带着一些不安。 察觉到月泽的不安,宣凌允心中泛起一丝怜惜,抬手轻轻地落在月泽的头发上,温柔地抚摸着,以无言的动作安慰月泽有些脆弱的心灵。 良久,宣凌允怀中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哥,如果献祭一个你在乎之人,才能救下另一些在乎的人,你会怎么做?” “阿泽觉得呢?” 宣凌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月泽的想法。 “拯救只能用献祭,那下一次呢?下一次,我该献祭谁?” 月泽抬头望向宣凌允,眼中神色时而晦暗,时而凌厉,但渐渐地归于凌厉,那双如琉璃般的浅金色眸子里燃烧着名为不屈的火焰。 “阿泽心中有数,又何必来问我。” 宣凌允温柔地笑笑,伸手理了理月泽脸间刚刚蹭乱了头发。 “寻个认同感。” 月泽抱着宣凌允蹭了蹭,然后将他放开。 见状,宣凌允无奈的笑了,转身坐在月泽身侧,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玉盒放在月泽身前,“恭喜。” “嗯?” 月泽一愣,目光不解的看向他。 在会上之时,宣凌允就已经给过他贺礼了。 “那个是以人族的身份送的,这个是以我个人的名义送的。”宣凌允解释道。 “谢谢。” 月泽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琉璃玉做的小正方体,每一面上都用红色的玉石镶嵌着不同数量的点数,从一到六。 小正方体入手温润,质感似玉,上面灵力环绕,是一件地阶的灵器。 他拿着小正方体把玩着,好奇问道:“这个灵器好奇怪?” “这个叫玲珑骰子,人族的一个小玩意,我请人仿着造的灵器,有六个功能。阿泽注入灵力试试。”宣凌允道。 “好。” 月泽应了一声,往玲珑骰子注入一丝灵力,骰子一点弹出一道防御结界,可以抵抗地阶高手的全力攻击;骰子二点散发一道柔和的治愈金光,金光照耀下,月泽感觉神奇气爽;骰子三点会凝聚七把金色的匕首;骰子四点是一个范围毁灭的阵法;骰子五点是一个传送阵;骰子六点是一个傀儡小人,可以替他抵挡致命一击,让他可以借助传送阵和毁灭阵法逃离。 宣凌允见他一脸好奇的把玩着,心中划过一丝无奈。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阿泽却只顾着研究骰子的功能。 宣凌允完全忘了,月泽所学与人族不同,月族代表相思之物也与人族不同。 第231章 明里城游玩 明里城。 此时正值午时过后,各大茶楼酒肆已渡过最为热闹之时,只剩几个闲散食客坐在店内慢慢品尝着美酒美食。 街道上人流已经渐渐少去,两侧的商铺内店主坐在柜台之后,认真的核算着午间的收入。 这时,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昳丽的男子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出现在街道上,瞬间吸引了街道上众人的目光。 小人可爱,男子俊美,街道上的众人心中也不由得好奇,哪家的小娘子嫁了这俊美郎君。 周围视线火热,北辰珝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但他无暇顾及,目光紧紧落在身前的两个小人身上。 周围的各式店铺林立,店铺里摆满了各式新鲜好玩的东西和各种美食。 月云诺拉着月青浒走在北辰珝身前,一双眼睛好奇的东看看、西瞧瞧。 月青浒虽然经大故,性格变得沉稳,但终归是少年心性,见到街道上各式新鲜物件,眼中也充满了好奇。 糖葫芦! 月云诺眼睛一亮。 只见他们前面不远处有一位年轻男子扛着一个草靶,靶子上插满了冰糖葫芦。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月云诺迫不及待的拉着月清浒朝那人走去,脚步轻快而急切。 越靠近,鼻尖的酸甜气息越发浓郁,嘴里似乎已经泛起了那熟悉的酸甜滋味。 相对哥哥嗜甜,他更偏向于酸酸甜甜的味道。 月云诺看着插在草靶上的糖葫芦,开口问道:“大哥哥,你这个糖葫芦怎么卖的。” “三文钱一串儿,小个公子,来一串吗?”那个年轻人见有生意来,热情的招呼着。 三文钱?不贵,可以带些回去给族中的小伙伴们。 月云诺感知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 靶子上共有三十七串冰糖葫芦,他们小孩有五十三个,这里的糖葫芦根本不够。 算了,先买下来,一会儿再看看,然后再卖,实在不行,他买一些糕点回去,大家一起分分。 三文钱一串,三十七串是一百一十文。 算清楚后,他直接对小贩说道:“我全要。” 北辰珝递钱的手一顿。 “这……公子,你怎么看?” 年轻男子虽然很开心能全部卖出去,但月云诺身边的男子并未开口,心中不由得打鼓。 “我有钱!”月云诺不满地嚷道。 是他买东西,又不是北辰珝买东西,为什么要问北辰珝,不问他? 他从星月镯中取出月泽给他的钱袋,在里面翻了翻,没找到铜钱,只好从里面掏了两钱的碎银递给小贩。 “给你。” 小贩看着他手中的碎银,抬头看了北辰珝一眼,见他点点头,才接过银子找了八十九枚铜钱给他。 这时,月云诺才想起他拉月青浒来得匆忙,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钱。 他直接将手中的银钱递给了月青浒,又从钱袋里拿了几枚银子给他,一脸大方地道:“小虎子,有看到喜欢的自己买,钱不够,我回去找哥哥拿。” 听他这么说,月青浒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以前和阿爹阿娘一起逛集市时,总是他们给自己付钱,带着自己去吃各种好吃的。现如今…… 月清浒眼睫轻垂,掩下住眼中神色,接过银钱收入星月镯,对着月云诺笑了笑,“好” 在他们谈话期间,小贩直接将草靶一并送给了他们,由北辰珝拿着。 月云诺从北辰珝手中接过草靶,将其收入星月镯中,同时拔了三串出来。 “喏,给你。” 他递了一串给月青浒,在月青浒接过后,又递了一串给北辰珝。 接着,他拉着月清浒继续往前走去,边吃着冰糖葫芦边逛着集市。 没走几步,月青浒停了脚步,目光落在一个“流云斋”的书店。 “团子,我们去看看。”月清浒道。 “好。”月云诺应了一声,跟在月清浒的身后进了流云斋。 流云斋内,摆满了许多书柜,柜子上放着许多书籍。 “店家,有宣纸吗?”月清浒询问道。 老板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面相温和,被打断了看书,也没有丝毫的不满,放下手中的书本,起来搭话,“小公子要什么样的宣纸可以给我说。” “怎么卖?”月清浒问道。 “熟宣三百二十文一刀,半熟宣二百四十文一刀,生宣一百八十文一刀。”女子回道。 月青浒计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银钱,道:“帮我拿二十刀熟宣,十刀半熟宣和十刀生宣。” “小公子,共计收您十两六钱。”女子道。 “好。” 正当他准备给钱时,北辰珝已经把钱放在柜台上了。 “不用,我自己有钱。” 他直接将钱放在了柜台上,然后将北辰珝的那部分银钱还回去。 这两个小孩…… 北辰珝看着手中的未给出去过的银钱,无奈发笑。 “好的,请稍等!” 女子转身去了内室,将他要的宣纸打包。 “小虎子,你买这么多宣纸做什么?族中发的宣纸不够用吗?”月云诺凑到他身边不解的问道。 族中每月都会发很多的宣纸和墨条,每隔几月还会发新的笔,并不会缺他们学习用品。 “有点。” 最近这段时间,他练字、绘阵、绘图用的纸比平常要多上不少,族中发的纸就显得有些少了。 “那为什么不找三爷爷再拿一些。” “三爷爷很忙,不能打扰他。” “哦!” 月云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在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事,准备回去给哥哥说一声。 很快,女子就就提着重重一摞宣纸放在桌上,纸上还放着一本名为《兵典》书,道:“这本书是店中馈赠,希望下次再来。” “好的。” 月青浒将它们收入星月镯中,拉着月云诺往外面走去。 “走,团子,我们出去逛。” “好。” 两小孩子手拉着手,就往外面走。 北辰珝觉得自己现在很尴尬,根本融不进去两个小孩间。 月青浒对他保持警惕,有礼而疏远,月云诺又和月青浒相交甚深,通常他一句话,就被他带走了。 北辰珝无奈的跟上去。 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一双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们。 第232章 遇袭 两个小孩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又被一个糖人摊子吸引,停下了脚步。 “哇!好精致的小人。” 月云诺牵着月青浒站在一个捏面人的摊子前,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满是惊讶之情。 “老哥,按照他们捏两个小人” 在月云诺停在摊子前的瞬间,北辰珝直接递钱给小贩,让小贩按照两个小孩捏两个小人。 他感觉再不抓紧机会展示自己,今天出来就算白费了。 “谢谢北辰族长,我不用了。”月青浒婉拒道。 “要三个,北辰哥哥也要一个。”月云诺抬头看了北辰珝一眼,毫不客气道。 “老哥,照他说的做。”北辰珝道。 “好的,几位公子请稍等一下。” 小贩应了一声,立刻拿起面团捏起形状来。不一会儿,三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就被小贩捏了出来。 “谢谢北辰族长。” 月青浒拿着小人,向北辰珝道了一声谢。 话音刚刚落下,他又被月云诺拉着往前走。 北辰珝跟在两人身后,凝眸定定地看他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咬了一口手中的冰糖葫芦,甜甜的,就像现在的他。 忽然,他的眸光一凛,一抹凶戾从眼底溢出,袖下的手指一并,一道灵光飞射而出,直往左侧不远处的房顶之上。 瞬间,房顶上倒飞出去一道人影,撞在墙上化作一缕黑气。 感知到这一切,北辰珝的眸光沉了沉,心中逐渐不安起来。他上前几步,拉住逛的正起劲的两个小孩,沉声道:“糯糯、青浒,今日到此,我们下次再来。” “啊?为什么?我们才刚开始。” 月云诺微微蹙起眉头,不满地嘟起了小嘴,月青浒也是满脸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有些情况,这里不安全。” 北辰珝的声音低沉,目光警惕的盯着四周。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房顶上突然冒出许多浑身裹挟着黑气的人。 “既然发现了,就留在这!” 说话的男子身材修长挺拔,长着一张朴素的脸庞,笑得十分邪气。 两个小孩也意识到不对,迅速靠到北辰珝身边,手中各捏着一道灵符。 原本在各自忙碌的人,察觉到形势不对,面色大变,立马跑了。那些原本摆放在摊位上的货物,还有正在交易的物品,此刻都被他们完全抛诸脑后,根本顾不得收拾。 一时之间,街道上风起云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 “杀!” 为首的男子一声令下,提着弯刀冲来。他的身后,房顶上的黑气人一跃而下,也朝他们冲来。 北辰珝眸光一寒,他手腕一翻,一方丝帕出现在他手中,他将丝帕往天上丢去,丝帕骤然变大,一阵白光笼罩在他们周围。 “待在里面!” 北辰珝吩咐一声,唤出冰蓝色的长剑雪庭,飞身而起,剑光璀璨,惨叫连连。 刹那,世间归于沉寂,北辰珝利落收剑落在白光前,目光警惕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那人一身月白长袍,白发如雪,浅金色的眸子中暗含着一丝担忧,快步上前。 看清楚来人,北辰珝松了一口气,抬手收回丝帕。 月云诺并没有看见亲人的兴奋,反而是一反常态的拉着月青浒后退,小脸惨白惨白的。 “他不是哥哥!”月云诺大喊出声。 哥哥给他种了印记,每次相见时,手腕上都会忽然发热一小会儿。现在他的手腕根本没有发热,这人不是哥哥,是假扮哥哥的坏人。 月云诺话音落下的那一霎,北辰珝目光一变,反手一剑劈下。 “叮!” 长剑劈在弯刀上,顿时发出清脆的金属交鸣之声。 ‘月泽’没料到自己的伪装居然是被一个小孩看破,既然被看破,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周身黑气环绕,不一会儿就变了一副模样。 这人正是先前长得朴素的男子。 地上躺着的人身上亦是黑气涌动,他们渐渐从地上爬起身来,将月云诺三人团团围住。 北辰珝脸色一变,心中凝重起来。 他敢保证,刚才这些人确实被他一剑杀死。 朴素脸男子邪邪一笑,手中弯刀灵光大涨,直接将北辰珝震飞出去。 他身形一闪,顿时又出现在北辰珝身前,弯刀挥舞,数道刀气迸射而出,朝着北辰珝而去。 紧接着,围着他们的黑气人大多数都去围攻北辰珝,只剩下两个黑气人提着弯刀邪笑着走来。 月云诺和月青浒两个玄阶都不到的小屁孩,他们一个手指就能碾死,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了两个人来处理。 “火云符!” “风刃符!” 两小只轻呵一声,掷出两张灵符,灵符在空中分别化作一团火焰、数道风刃。 黑气人连躲都懒得躲,大步朝他们走来。他们身前似有一道透明的屏障,火焰和风刃不曾在他们面前停留半秒,直接溃散。 两个小人脸色又白了白,下意识的往后退。 这一幕,像极了他们逃亡的那一路。 妖族不断逼近,先是身边的大人护着他们战死,后来是稍微年长的哥哥姐姐挡在他们身前,一个又一个,倒在他们眼前。 眼中的泪水无法控制的落下,身体不断颤抖。 “团子,会没事的!” 月清浒上前半步,挡在月云诺身前,轻微颤抖的身子彰显他内心的恐惧。 北辰珝心下担忧,刚准备抽身,就又被人缠上。 “会的!” 月云诺暂时压下心中的恐惧,甩出月泽给他的傀儡符,顿时三道人影飞出,两道缠住不远处的两个黑气人,一道飞身加入北辰珝那边的战争。 月青浒见状,也把月云诺给他的傀儡符丢了出去,顿时又是三道人影飞出,加入北辰珝那边的战斗。 北辰珝顿时压力大减! 他们刚松了一口气,一道人影越过傀儡和北辰珝直奔两小只来,速度之快,犹如迅雷,眨眼便已至两小只身前。 北辰珝面色大变,猛地掷出雪庭。 要是这两小只受伤,他敢保证月泽绝对会手撕了他。 第233章 魔族十二骑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踩在袭来的黑气人头上,脚下稍微用力,黑气人直接以头朝地的姿势砸倒在地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月泽脚下只有一阵汹涌翻滚的黑气。 黑气试图逃脱,但不知被月泽用什么法术困住,始终挣脱不开。 月泽接过北辰珝掷来的雪庭,反手掷了回去。 “哥哥!” “阿泽哥哥!” 两小只看见月泽来,眼中惶恐不安再也压抑不住,扑到月泽身上哭了起来。 细碎地哭声,哭得月泽心疼。 他抬手摸了摸两小只的头,目光阴冷的横了北辰珝一眼。 两个小孩都护不了,活着干嘛! 正与黑气人战斗的北辰珝只觉得浑身一冷,一股寒意从他的背脊升起。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这股寒意的来源。 “糯糯、青浒,我去处理一下他们。”他低下头,柔声对两个小孩说。 听见月泽这么说,月云诺和月青浒放开了他,抽抽鼻子退了一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月泽弯腰抹掉他们眼角的泪珠,又揉了揉他们的头,轻声哄道:“我很快回来!” “嗯。”他们带着哭腔的鼻音应道。 月泽直起身来,抬手掐了一个诀,地上瞬间亮起一道月白色的屏障,护着他们。 该死的玩意! 他转身面向黑气人,面若冰霜,眼中杀意横绝。微茫现形,他挽了一个剑花,身形一动,直接加入战斗。 只见数道月白剑光划过,黑气人动作一滞,下一秒,砰的一声爆炸开,化为一团团黑气。 黑气似被禁锢,无法脱离原地。 然而,月泽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而是冲向更远处的房顶,一剑挥去。 “艹!” 藏在暗处的两人面色一变,立刻从藏身的位置窜出,分别落在两处房檐上! “轰隆!” “啊!” 房屋倒塌,里面传来一阵惊呼! 听到惊呼声音,月泽微皱了眉,打出数道灵力,护住废墟中的三人。 随后,他落在地上,脚下灵光一闪,一道无形的力量扩散出去。躲在房中透着窗缝悄悄偷看的人们,砰的一声,窗子也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关闭。 “魔族?” 月泽抬眸扫向房檐上的两个天阶的魔,面色寒冷,身上笼罩着一股强劲的肃杀之气,仿佛从地狱归来的嗜血君王。 这身肃杀之气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沉,面色变了变。 “魔族十二骑,朊儒。”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男子身着黑衣劲装,阔眉虎目,面颊刚毅。 “魔族十二骑,倾城。” 说话的是名身材曼妙的女子,女子一袭红衣似火,桃腮粉面,柳眉杏眸,琼鼻红唇,长得足够貌美,担得上倾城一词。她眉间点缀着赤色花钿,为她姣好的容颜,更添几分风情。 “哦!” 月泽淡漠的应了一声,反正都是要死之人何必在意。 他看着他们的眼神不像看活人。 月泽将灵力注入长剑,剑上灵光一晃,飞身向天阶三段的男子斩去。同时,他控制傀儡攻向天阶二段倾城。 魔气狂暴,朊儒的实力远超天阶三段,或许已经达到了天阶五段,或者更高。 但这点对于月泽而言还是不够看。 “月息斩!” 月泽一剑斩下,一道凌厉的剑气冲了出来,带着极强的威势。 “找死!” 朊儒握住拳头,一拳猛地轰出,汹涌的拳势,猛地爆发了出来,带着如山一般的气势,朝月泽的剑气轰去。 “轰——” 剑气和拳势相碰,撞出了巨大的声响,在空中爆炸出巨大火光,狂暴的气浪瞬间席卷整个城镇。 要不是有月泽灵力相护,这个城镇在这一击中就能湮灭。 然而,月泽攻势未尽,自光雾之中极速坠下。 “不好!” 朊儒面色剧变,却已来不及。 月泽那璀璨一剑,直接斩破他的拳势,朝他斩来,他清晰的感受到剑上的浓郁杀意。 朊儒连忙双拳交叉,挡在身前,凝结防御结界。 轰! 这一道剑气如同铁锤锤到铁块上面,庞大至极的力道震得朊儒双臂发麻,也直接震碎了他架起的防御,在双臂上留下可怖的伤痕。 这是天阶六段的修为吗? 好强! 朊儒抬头看着空中的月泽,眼里十分凝重。 月泽不知他所想,俯冲而下,手中长剑灵光大涨,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 朊儒眼中闪出一丝凌厉,朝天轰出数十拳,拳影如风,朝月泽呼啸而去。 月泽目光一凛,长剑挥舞,一道道剑光唰唰唰而下,与拳风相撞,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 他脚踩轻一步,身形一晃,眨眼间提剑杀到朊儒身前。 “噗呲!” 长剑刺入朊儒体内,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他全身。 看着近在咫尺的月泽,他眼中发狠,将灵力全数汇聚拳上,一拳轰出。 月泽眸光微沉,左手握拳同样一拳轰出。 “嘭——” 两拳对轰,刚猛劲爆,浑厚的气劲令在场的人为之色变。 正在交手北辰珝和倾城,都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手中招式一顿。 倾城迅速回神,一脚将北辰珝踹飞出去 若没有这些烦人的傀儡,未入天阶的北辰珝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倾城挥舞双刀,攻向最近的一个傀儡。 再杀了这个,便只剩一个了。 另一边,狂暴的气劲顺着两人的手臂一路向上,不停的搅碎遇到的一切。 这一拳不比其他,就比灵力。而灵力,朊儒远不及月泽。 少顷,朊儒倒飞出去。 月泽扬剑一甩,甩去剑上血渍,身形一闪,原地已无他踪影。再出现时,又是朊儒身前,长剑连挥,数十道剑光爆射而去。 魔族身死,而魂不死,唯有身和魂一起灭,才灭的干净。这魔不知道是天魔还是坠魔。 但,试一试便知! “净世神雷!”月泽一声轻呵。 原本还晴空万里的蓝天,突然间云层翻腾,雷声滚滚。 一道孩童手臂粗细的银雷,好似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破碎虚空,朝着朊儒身上砸去! “啊!” 一声惨叫响彻明里城上空。 月泽掐了一个诀,地上一道阵法展开,阵中飞射数道灵链将朊儒死死缠绕,将他锁死在锁灵阵中。 魔也好,人也罢! 他们所用的魔气灵力说过去,不过是一种能量的不同形态。 锁灵阵锁灵,锁魔亦是同样的道理。 第234章 解决完他,也该你了 天上无数银雷落下,形成一道雷幕,巨大的轰鸣声完全掩盖了朊儒的惨叫声。 月泽抬手,将地上那几团黑气丢入雷幕中。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看去。 只见北辰珝在苦苦支撑,他的傀儡全数被灭。 月泽的眸光沉了沉。 解决完他,该到你了。 被月泽盯上的倾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唰!”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破空声,倾城一脚踹开北辰珝,抬刀格挡。 “叮!” 长剑砍在弯刀之上,顿时发出清脆的金属交鸣之声。 刀上巨大的力量压得倾城双手双腿发软,单膝跪地,架着剑的刀不断被往下压,凌厉的剑气直接划破她肩上衣衫,血色濡染,红衣更暗上一分。 月泽手腕一翻,剑身一转,朝她脑袋削去。 倾城面色一变,身体下压,躲过月泽的剑,顺势抬腿扫向月泽的小腿,同时撤了一刀袭向月泽腹部。 月泽抬脚,毫不留情踩下。 “咔嚓”一声,空中顿时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 “唔!” 倾城闷哼一声,但她手中招式微变。 “叮!” 月泽竖剑以挡,抬腿踢向她手臂,倾城吃痛,松了力道,月泽趁势挥剑挑飞她手中的弯刀,长剑顺势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再次斩下。 糟了! 倾城心中惶恐,猛地向地上一拍,身形瞬间雾化,向远处逃窜而去,站在屋顶之上。 月泽的恐怖程度她亲身体验过,丝毫不敢大意,直接往嘴里倒了一瓶不知名的药。 霎时,浑身气势不断攀升,衣袍无风自动,额间浅显的花钿变得更加红艳。 天阶三……六段吗? 月泽淡然一笑,直接放出满天阶的威压。 倾城浑身陡然一沉,眼中布满惊恐。 这是……玩我们吗? 满天阶出手,顷刻就能解决掉他们,而他却不厌烦的和他们打。 看着月泽,倾城心中生起了死志。 月泽不知道她所想,要是知道,他一定大喊冤枉,虽然他修炼到满天阶过,但和那个天衍打了一架,一身修为尽毁。 现在好不容易才到天阶六段。 不过她心存死志对月泽而言是好事,要不然和他同阶修为的魔杀起来有些麻烦。 月泽长剑向后一甩直接冲了过去。 空中顿时亮起一黑一月白两道流光,流光相交相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虚影。 地上,北辰珝满脸震惊。 月泽的修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现在的月泽可以说是军中第一人。 “哇!哥哥好厉害。” 结界之中,两小只席地而坐,手中抱着一块咬了一半的糕点,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天上。 他们修为太低,只看得见两道流光,以及流光相交时爆发的巨大灵光,但从灵光的碾压程度来看,月白色灵光更胜一筹。 半空中,黑色刀芒和月白色剑气互相碰撞在一起,铿锵作响。 他们疯狂厮杀,不畏生死。 仅仅几个呼吸,月泽和倾城厮杀了数十次,每一次都倾尽全力。 倾城不知月泽真实实力,只觉得月泽在戏弄她,明明可以直接杀死她,却非要压低修为与她打。 她心中渐起怒意,招式也更加不要命。 感受到倾城更加猛烈的攻击,月泽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刚才和朊儒打了一架,消耗了不少灵力。现在又和天阶六段的打,形势不容乐观。 “借点灵力!” 月泽利用同契阵向宣凌允传来一句话,待得到宣凌允允许后,月泽才引用宣凌允的灵力。 其实,他可以暂停运转灵诀,自己吸收世间灵力。然而,他的体质有很大的问题,吸收灵力不分有无主,控制不好就会形成一场灾难,就像在月河,他直接吸干了所有粉媚妖蛛的妖力,还吸收了宗祠附近的灵力,导致宗祠一带寸草不生。 若他再放开,这一带将无生灵可还。 得了宣凌允灵力后,月泽招式更狠。 明里城离人灵驻地很近,这边的异象早已惊动那边众人。无数道人影或飞身、或御器而来,或落在地面,或落在屋檐之上,仰头观着天上战况。 天上战况已到末尾,越发的激烈起来。 “风花雪月!”月泽一声轻呵。 蔚蓝的天空中顿时现出一轮巨大的圆月,皎洁的月光撒下,硬是给整个大地铺上一层银纱。月白色的月槐花瓣从天空中飘落,像雪一样随风而下。 月泽长剑剑气如虹,携着漫天花瓣与月色朝倾城冲杀而去。 倾城周身黑气翻涌,在她头顶形成两条可怖的黑色巨龙,巨龙咆哮,震耳欲聋。她持双刀、带黑龙向月泽冲杀而去。 这一招定胜负! 一人一魔眼中都带着决绝。 “轰——” 巨龙和剑气相撞,顿时爆炸出巨大的火光,狂暴的气浪吹得众人站立不稳,修为弱点的直接被吹了下去,剩下的人也直接跳下房顶,借助房屋阻挡风劲。 月白色与黑色交织,将天地染成了两色! 突然,一道人影倒飞出去,紧接着又一道人影追上。 下一瞬,月泽提着倾城丢入雷暴中。 听着雷暴中惨叫声渐渐虚弱,月泽松了一口气。 今日所见,是坠魔者。 月泽掐了清尘术洗去一身血气,又掐了一诀将身上衣服换了一身。 待阵中再无可净化之物,天上银雷渐歇。 月泽撤了锁灵阵和净世神雷阵,转身走到月云诺和月青浒身边,将他们放出来。 他本来想将他们困在不可见的阵中,但转念一想,他们迟早要与人交手,不如趁现在好好看一下。 “哥哥。” “阿泽哥哥。” 撤了阵法,两小只围了上来,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阿泽!” “族长!” “月族长!” 有担忧,也有恭维。 月泽一律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先回去。” 月泽顿了一下,对着月廖身边的青年男子又道:“璇哥,房子碎的那户,赔偿一下。” “好。”月旋轻点下头。 临走时,月泽想起自己对这个小镇设了结界,随手解开结界。 几道人影从窗子那扑了出来,有些人半挂在窗子上,有些人直接摔了出来。 他们摸摸头,不好意思的朝月泽他们笑了笑。 人妖的战争离他们很远,因为有人灵联军在前线挡住妖族的军队,但有时候又离他们很近,就像现在。他们既害怕,又好奇,所以趴在窗边听着外面的战斗。 但总归结局为好,他们没死一人。 第235章 代她铸剑 月族医帐。 月泽散了所有人,与月秋乔去了医帐。 这一战他伤的不浅,急需处理。 医帐中,月泽褪去衣衫坐在病床上,月秋乔站在一旁帮他处理身上的刀伤。 刀伤好处理,只需要拔掉黑气即可,内伤就没这么容易了,需要慢慢调理。 待帮他上好药后,月秋乔嘱咐他一声,让他呆在这,她去熬药。 半个时辰后。 月秋乔端着药出来,就见月泽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书。 现在他身份不一样,有人敬,就不会太亲近他。 他光坐在那,整个医帐都安静了。 “阿泽。” “嗯?” 月泽疑惑的从书中抬起头,见是月秋乔,眉头微微皱起来,看她手中的药就像看生死大敌一样。 “乔姐,苦,不想喝!” 月泽仰着头看着她,水汪汪的杏眸里藏着一丝希冀。 “再嫌苦,我加黄连。” 月秋乔丝毫不给月泽拒绝的机会,直接出言威胁。 小时候,月泽不喜欢喝药,总是嫌药苦,但他身体弱,又必须每日喝药。那时,她跟在太爷爷身边学习医术,喂药之事便落在她身上。 月泽平常很乖,唯独在吃药这件事上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不是偷偷的把自己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就是偷偷的将药倒掉,装作喝过了。 结果,每次病发之时,又疼得他哭兮兮的。 看他那模样,怪惹人心疼的,根本狠不下心去责怪。 好了,下一次,依旧不长记性。 为了他,太爷爷将很多药改了,加入蜂蜜或花蜜制成甜的糖给他。 没想到,又重新给他养成了一个嗜甜的癖好。 “乔姐~”月泽可怜兮兮地喊道。 少年面容姣好,一双杏眸仿佛被春水浸过,水波潋滟,眸光流转间,薄雾弥漫,让人看着心生不忍。 又来这招! 月秋乔无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但她还是心软,缓了语气,“好了,喝完给你糖。” “可以不要糖吗?” “可以,但得喝。” 月泽的那点小心思,她怎么会不知。 “乔姐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月泽捂着脸假哭两下,就接过月秋乔手中的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顿时苦的他脸都皱在起了。 “喏,糖。” 月秋乔收了碗,递了他一颗糖。 吃了糖,月泽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世间大多数药都这么难喝。 “这药你先喝七日看看。” “啊?乔姐,其实我可以自己疗伤的。” “喝药好的快点。” 看着他的模样,月秋乔忍不住莞尔一笑,抬手轻敲了一下月泽的头,柔声道:“你都当族长了,不是小孩子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 “可是药好难喝,好苦!”月泽埋怨道。 “那我明日多加点黄连,后日再恢复现在水平?” “别,乔姐,保持现在的苦就好。”月泽连忙拒绝。 月秋乔说话是会算话的。 小时候不懂,以为第一次喝苦点,下次就会好点,结果依旧苦的难以下口。 “去忙你的事吧!药,明日我让人给你送去。” “好。” 月泽起身与她告了别。 刚出医帐,月泽就见不远处站着宣凌允。 他低垂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 月泽果断的撤身闪了。 那日情景历历在目,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面目见他。 说我喜欢你,还是…… 算了,还是让他做高高在上的人皇陛下吧! 月泽忽视心底的不甘,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帐。 帐中无人,糯糯应该还在和青浒他们玩在一起。 月泽望着桌上的紫灵,眸光微沉。 舍是舍不得,但能斩断法则的剑还是要铸的。只不过得想下法子将紫灵剥出来,找到能替代她的东西。 不过,这世间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比得上世界树的树枝。 想到世界树枝,月泽的眼眸忽然沉了,不得不说,紫灵的样子很像那日在阿爷的道韵空间中看到的那一棵树。 紫灵是世界树的树枝,那颗树会不会也是世界树留在阿爷道韵中的投影。 想到这点可能,月泽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计。 他抱起紫灵,心念一动,来到月明华留给他的那抹道韵空间中。 月泽望着参天的大树,还是由心底感叹这棵树的庞大。他抬手放置于大树上,用心感受。 熟悉,莫名的感觉熟悉,这个树给他十分熟悉的感觉,好像他们相伴过很长的时间。 在月泽感知之时,两棵树似有感应,周身都散发着幽蓝色的光。紫灵渐渐脱离花盆,飘浮在空中,空间似乎有了变化,无数光影在向紫灵汇聚。 紫灵似得了仙泉,生机慢慢恢复,枝叶渐渐丰茂,一道身影在空中若隐若现。 看着这幕,月泽眼中多了几分柔意。 待紫灵灵识恢复,他可以问问有什么东西可以取代她成为铸剑的材料,如果不能,他便将紫灵的灵识剥离世界树枝,寻了一个适合她的躯体温养她的灵识。 要是铸剑需要以魂灵为祭,他便撕一半灵魂放在紫灵的本体中,与她本体融合,代她铸剑。 代她铸剑,是月泽想到最好的办法。 他舍不得紫灵,舍不得他在乎的任何一个人,如果这个世界需要献祭,那就献祭他一个人就好了。 他想他在乎的人能平安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 月泽抬眸扫了紫灵一眼。 她这个进度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完成不了。 他不如先出去忙其他的事,顺便了解一下铸剑的知识,对以后铸剑也有帮助。 月泽想着,便闪身出了道韵空间。 帐中依旧安静,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只银蝶落在桌上,化作一张纸,纸上写着北海之行的一切前因后果。 见此,月泽微微蹙起眉头,随后又松开了。 算了,鲛人族的算计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不仅让他得了一把天阶的扇子,还让他与阿爷再见一面。 月泽很是明智的想。 忽然,月泽又想起了一件事,除他、宣凌允、北辰珝外,军中无一人与魔族交过手。 如何对付魔族,魔族的弱点,魔气和灵力的区别等等都无从所知。 想到这,他便提笔写下这几次与魔族交战心得,以及从九颂记忆中获得的信息。 这一写,便是一个多时辰。 第236章 失败的表白 日头渐落,霞云密布。 月泽停了笔,理了理桌上的纸张,将他们分成两份,一份给月族,一份给人族。 正当月泽准备把东西以灵蝶相送时,门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宣凌允气势冲冲的走进来,双手直接撑在他桌上,俯视着他,生气道:“你躲我!” 他在医帐外等了许久,不见月泽出来,去问月秋乔,她说月泽已经走了。 想来找他,又被军中事务跘住手脚,弄完时,已是两个时辰后。 “没啊!” 月泽故作不知,一脸茫然的看着宣凌允。 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在躲宣凌允。 “哥,你来的正好,这个给你。” 月泽果断的转移话题,将整理好的纸递给宣凌允。 宣凌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接过纸张一看,脸上的表情可见的柔和下来,眉间都带了笑意。 “太好了,阿泽,谢谢你。”宣凌允笑道。 “没什么,我该做的。”月泽扬唇笑了笑。 忽然,宣凌允脸上的笑意一收,话音一转,质问道:“说回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躲我?” 宣凌允的目光锁在他脸上,一双星眸里翻涌着异样的情愫。 “没有。” 他目光灼灼,月泽被他盯得心底发虚,下意识的挪开视线避免对视,可奈何耳根很实诚,微微发热,但他依旧死不承认。 看他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宣凌允心下无语,不由得挑眉轻笑,俯身凑了过去,与他面对面相视。 月泽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靠去,身后是椅背,月泽无力可逃,只能瞪大杏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温热的呼吸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月泽觉得有几分热了。 宣凌允凝着眸瞧着月泽,漆黑的眼底藏着丝戏谑。 这丝戏谑自然逃不过月泽的眼。 意识到自己被诈,月泽冷了脸,不满地伸手将宣凌允推开。 宣凌允顺势而起,转身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星眸含笑,暧昧非常。 “好,我信你。我们谈谈,我们之间的关系。”宣凌允道。 “我们关系挺好的。” “阿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我挑明吗?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说完这句话,宣凌允白皙的脸颊飞快浮上两抹红晕,一路蔓延至耳尖、脖子。 闻言,月泽愣了一瞬,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高兴、兴奋……各种情愫在心底炸开,就像人族过节时,天空中绽放的各色烟火。 他垂了垂眼眸,将心底翻涌的情愫压了下去,浅笑道:“我知道啊!我也很喜欢哥的。” “你……” 宣凌允气的一时语塞,他都如此直白表达心意,月泽还装作一副我知道,我们兄弟情深的样子。 真是过分! 宣凌允眯起眼睛,眼中划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还是来点更直接的吧! “阿泽!” “嗯?” 月泽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宣凌允,顿时瞪圆了杏眸。唇上温热触感,带着点小小的惩罚意味的缠绵,紧接着融入更深的城池中去。 宣凌允放开月泽,眸光炙热,声音沙哑,“我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不是家人之间的喜欢。” 听到这话,月泽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往日还能打打掩护过去,今天这么一说,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 他抬头看向宣凌允,眼神复杂,“哥,你有没有想过,这话说出来有回旋的余地吗?如果我不同意,我们之后的关系如何相处?” 月泽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不可否认,我也喜欢你,男女之间的那种。可我爹就我一个血脉相承的孩子,我总不能让他的血脉在我这断绝吧!” “我……” 宣凌允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闷声不语。 见状,月泽笑了,圆润的杏眸微弯,唇角掀起,露出洁白的贝齿。他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瓶药。 “这里面是生子的丹药,你服了它,我便答应你。”月泽道。 “真的?” 宣凌允扫了一眼药瓶,复又抬眸看向月泽。 “嗯。”月泽轻声应道。 “好。” 宣凌允没多做犹豫,接过月泽手中丹药,直接往口中倒去。 入口的药液微甜,顺着他喉咙滑下,一股温和的灵力在五脏六腑蔓延,抚平他体内的暗伤,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的红润有光泽。 他目光微诧的看向月泽。 月泽只是在笑,他笑得更加开心,一双杏眸弯成了月牙。 他也想像宣凌允一样,能不顾一切的选择他,可他们彼此都有自己的顾虑,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说喜欢二字呢? “说吧!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哥身体里?” 月泽的声音冷了下去,眸光带着杀意。 宣凌允性格沉稳内敛,不该这么鲁莽! “我就是宣凌允!”宣凌允道。 “那你知道,我和哥明明都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却不敢开口,是为什么?” “是顾虑!世间流言蜚语我可以不在乎,可宣凌允是人族的王,而人族犹耻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你觉得我会让他担负骂名?” “是血脉传承与忠贞!我若娶一个人,无论喜欢或不喜欢,我此生只会忠于她/他,与她/他生儿育女。宣凌允作为人族之主,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常事,你想让我去当皇后、贵妃,还是下面排不上名的‘女人’?” “是责任!我们各自为一族之长,肩上担负的是一族的兴衰,我不可能为宣凌允放弃我的责任,宣凌允也不可能为我放弃人族。这点我们无法调和。” “现在,可明白?” 月泽扬着眸子看着他,自问自答自说。 他们的顾虑远比他说的还要多。 而他要做的事太过危险,和天道一战,十死无生,他连回来都不确定,又何必和他纠缠太深呢? “我……” “不管你明不明白,现在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真是宣凌允。”他顿了一下,道:“你来我识海,我们面谈。” 月泽皱了皱眉,还是沉了一抹灵识入宣凌允识海。 识海中,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月泽的眉头皱的更紧,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日,我与瞳交手,被他不知名的掌法打中后,灵魂就开始分裂,分成三份。其中,有一份被打出体外,被千伶抢走了。” 听完他们的话,月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一份呢?” “不知道!感应不到他,应该是被藏起来了。”沉稳内敛的宣凌允道。 闻言,月泽只觉得头更大,他捏了捏发酸的鼻梁,疲惫道:“我知道了,这事我来想办法。” 月泽道了一句,便退出宣凌允的识海,然后将宣凌允赶了出去。 他闭上眼,沉下心神,利用同契阵感知宣凌允所在。 片刻后,月泽睁开了眼,双眉紧紧绞在一起。 有宣凌允的这两份灵魂在,干扰太大了,他感知不到宣凌允另一份魂的位置。 另一份魂会在哪? 妖域吗?还是藏在其他地方? 看样子,得从千伶那边下手。 他抬手揉了揉鼻梁,靠在椅子背上,微微闭上眼睛,神情疲惫。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他分身乏术。 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阿爹总是深夜才来接自己回去。 他就这样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想着过去,想着现在,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237章 宣京之行 夕阳西沉,红霞如织。 月泽营帐中,两个小人抬着大大的椅子往床边走去。 “团子,这样好吗?” 月青浒目光落在昏睡的月泽脸上,眼中有些担忧,他压低声音问道。 “嘘!小声点,哥哥很累,别吵醒他。”月云诺同样压低声音道。 月泽体重不过百来斤,在黄阶的两个小孩手中,几乎可以说是轻飘飘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月泽搬上床去。 或许是处于熟悉气息中的心安,亦或者是真的累了。在这个过程中,月泽没有醒来。 月云诺扯过里面的薄被,轻轻地给他盖好,最后还掖了掖被角,只给他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两小只蹑手蹑脚的退出内室,相视一笑。 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便坐在外室的椅子上打坐修炼。 转眼,月色已落,整个世界好像浸在银白的海中。 “救我!” 黑暗之中,月泽猛地惊醒坐起身来,俊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是…… 他抬眸扫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他被人抬上了床。 月泽垂眸往里面看去,只见两小只相互依偎着睡着,脸颊被热气蒸腾红润,一双小手拉在一起。 看着他们,月泽眼神柔了下去,嘴角含笑。 这么久了,这个习惯还是没变。 月云诺和月青浒出生时辰相差不过半月。两人自小睡在一起,吃着月青浒母亲的奶水长大。 “月泽!救我!快来救我!!!” 脑海中再次响起一阵尖锐的叫声。 月泽难受的皱着眉,沉下灵识,问道:“怎么了?” “呜呜呜!你终于回我话了。” “到底怎么了?”月泽再次问道。 在他脑海中尖叫的人,是他的心魔,上次拿回扇子,给他一些防身的阵盘,月泽就没有管过他了。 “你快来救我,你再不来,我就得用你的脸去服侍老男人了。”折月喊道。 服侍老男人! 月泽脑海中瞬间浮现一副自己卖笑勾引老男人的画面,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直接裂开了。 “混蛋!你要敢用,我灭了你。” 月泽气急,在脑海中咒骂一句,迅速翻身起床,他看了眼两个小孩,动作一顿,俯身给两个小孩掖好被角,又留了两封传音符。 他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原地。 宣京城。 此时已入夜,皎月高悬,城中燃起几点星火。 月泽站在宣京城中最高的楼上,俯瞰整个宣京。 与他一路所见的城镇不同,宣京城更大,也更为繁华。这里百姓安居乐业,坊间夜市热闹非凡,似乎人妖的战争离他们很远。 等一切结束,月河也会变成这样吧! 月泽不由得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喂喂喂!月泽,你再不来,我就得真的去了。” 脑海中疯狂响起折月的声音。 月泽叹了一口气,寻他而去,来到一座名为“雪满楼”的高楼前。 雪满楼灯火高照,门前车水马龙。楼中更是热闹非凡,琴音靡靡,笑语晏晏,各色美人在男人怀中娇笑着。 看着这样的场景,月泽心中升起一丝戾气,有一丝不甘在心底蔓延。 凭什么他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这些混蛋在这里酒醉金迷。 月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抬步走了进去。 “公子,请出示请帖!”门边站起的两个小厮拦住月泽道。 请帖? 他没有。 见月泽的表情,小厮便知他没有请帖,婉拒道:“抱歉,这位公子,今日楼中宴请皆是朝中大臣,不对外宴客。” 朝臣! 月泽的眸光顿时暗了下去,周身杀意弥漫。 这些玩意,也配当朝臣! 今日,他便替宣凌允清理清理门户! 他脚下灵光一闪,整座风雪楼连带楼后的院子一并纳入结界之中。 这里只许进不许出! 门口的小厮只觉得眼前一花,月泽便消失不见。 修灵者! 小厮瞪大了眼,随即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他没看不起来人。 要知道,他这种普通人,对上修灵者就是个渣渣。他们连手都不动,光是一身威压都能把他压成肉饼。 楼中,月泽并未直接出手杀人,而是先去了关押折月的地方。 房间内,摆满了许多铁质的笼子,笼子上贴着雷符。笼子里面关了许多生灵,人、妖、灵,无论男女个个都貌美如花。 看到这,月泽的眉头拧成川字,眼底寒意更深。 这个地方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暂且压下心底怒意,寻着感觉找到折月。折月一身红色轻纱,姣好的面容明显被胭脂涂抹过,显得更加鲜艳欲滴。 他看见月泽就像看见救世主,直接扑了过来,刚碰到笼子,一阵雷电闪过。 “唔!” 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狼狈!” 月泽在笼子前蹲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底写满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还不是怪你,把我扇子抢了。” 折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说到这,他就气。 月泽突然出现把他扇子抢了,随手丢了他几个阵盘,就不管他了,最重要的是月泽居然连点银子都不给他。 他风餐露宿几个月,好不容易来到宣京,本以为在宣凌允的地盘,凭这张脸能换点东西,结果…… 说来惭愧,他一个心魔居然被几个人族阴了,还被卖入风雪楼。 想到这,折月恨得牙齿磨的咔咔作响。 等他出去,他非要那几个人族好看。 “快放我出去。”折月喊道。 “不急,再等等。” 月泽起身,翻坐在铁笼上,铁笼上雷符瞬间成灰。 “你想干什么?” 看他这个眼神,折月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玩玩。”月泽道。 这时,一个玄阶三段的修灵者发现这边的情况,皱着眉走来,一棍子敲在铁笼上,呵斥道:“你叽叽歪歪自言自语什么?” 他目光落在地上的灰烬上,面色一变,怒斥道:“你还想跑!” 抬手,就从怀中取出一张雷符贴上去。 本该成灰的灵符,此刻完好无损的贴在铁笼上。 折月抬头看去,笼子上已没有月泽的身影。 第238章 谁欺你,找谁 大厅中,月泽隐身坐在二楼的围栏上,脸色冰冷,目光森寒如同吐着信子毒蛇在暗处窥探。 此时,也到宴会的高潮,一个穿着华丽的紫衣男子站上舞女们跳舞的高台。 “咳咳!” 一道轻咳,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将视线落在那男子身上。 “小人陈宽,见过诸位大人。” 台上的那紫衣男子拱手向在场之人行礼,态度之恭敬,声音之沉稳,看起来是多么的毕恭毕敬,如果忽视他眼中暗藏的傲慢的话。 “诸位大人为我朝殚心竭力,日夜操劳。我家主人都看在心里,时常对我等感概朝廷有如此忠良之士,实乃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主人虽居于府中,却心系朝堂之事。每闻大人之善政,便面露欣慰之色;每念大人之辛劳,便心生敬重之意。主人常言,若有机会,定当全力支持诸位大人,为我朝之昌盛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主人深知诸位大人之辛苦,心生不忍,特意寻了些美人,赠与诸位大人,以慰诸位大人劳顿之心。” 陈宽缓缓叙道。 这话一出,有人兴奋、有人不屑、有人满眼厌恶。 俗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人皇宣凌允在前线抗敌,这宣京变成了几个王爷的天下,其中要属宣哲瞿行事最为放肆。 这场宴会便是明王宣哲瞿举办的。 而底下坐着的这些官员要么是宣凌允一派、要么是宣哲瞿一派、要么是宣凌玉一派,要么是其他王爷的人。 宣凌允不在,宣京势力属宣哲瞿最大,他便想将朝中大臣拉拢,不来的大臣,有些不小心在家中落湖溺死,有些在上朝路上不小心被马匹撞死,还有各种死法不一的大臣。 在场之人,没有人不知这些‘意外’出自谁手,但宣哲瞿势力庞大连当今摄政太后都得退避三舍,更不用提他们这些小官了。 坐在最边缘的绿衣男子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他身旁的几位同僚面色阴沉,旁边的红衣小哥直接一口闷掉杯中残酒,一脸愤恨看着华丽衣衫的男子。 “诸位大人,有看中的尽可带去。” 说完,男子拍了拍手,一群年轻貌美的男男女女被人从屋内驱赶出来,其中就有折月一人。 看到人到了,月泽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他抬手掩了自己真面目,同时换了一身红衣。手指微并,一道灵力打在大厅上空装饰用的丝绸花球,花球落下,扯着房檐上装饰的绸带一同落下。 人群中,顿时嘈杂起来,众人手忙脚乱的逃离,避免花球砸到自己。 这场中坐的人也有修灵者,他们顺着灵力来到轨迹看去。 只见二楼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俊美的红衣少年,少年指间灵力流光缠绕。那股气息和打在花球上的一模一样。 陈宽脸色顿时变了变,但他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镇定下来,上前一步朝月泽拱手拜道:“这位公子,小人陈宽,不知何时得罪过公子?” “我就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在这?” 月泽手指微弯,指向折月的方向。 众人顺着月泽的手指方向看去,见到的是个俊美少年,两个少年皆着红衣,容貌相似。 与宣哲瞿不和的人,顿时幸灾乐祸的笑了。坐在最边缘的红衣男子笑得最猖狂,低头捂着嘴,依旧可以看见他一抖一抖的双肩。 美人吗? 这会好了,捅到篓子了吧!人家的家人找过来,还是个修灵者,这次看宣哲瞿怎么办? 他身旁的绿衣男子面色微变,伸手在桌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收敛一点。 “这……” 陈宽脸色难看,脑中飞快思考处理方法。 对方是修灵者,实力高深,看起来挺在乎这人。他不能说这个人是他们买来的,如果说出来,一个买卖同罪,他们都得交代在这。 “今日我家主人设宴,广邀天下豪杰,这位小公子是贵客,需要单独介绍给在场的大人认识,告诉诸位大人日后看到要恭敬一些。”陈宽道。 在场之人闻言,目光几经变化。 那红衣男子见状,冷哼一声。 不愧是宣哲瞿的狗腿子,脑子就是转的快,可这场戏要人家愿意演才是。 红衣男子的视线落在台上的折月身上。 “贵客?怎么,你家贵客要被人关笼子?”折月直接讽刺道。 现在他有后台了,要有多嘚瑟就有嘚瑟。 听他一言,华服男子的脸色彻底黑了。 看来今日是不可善了。 他暗中比了个手势。 暗处迅速窜出数道人影,朝月泽攻去,他也反身掐住折月的脖子,想要以此威胁。 “啊!” 一声惨叫自高台上响起,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只见陈宽呆滞的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站在台上,地上躺着一截断臂。坐在二楼的红衣少年已经站在他身前,指尖落在他眉眼。 忽然,众人感觉脸上一凉,屋内似乎下起了雨,有人伸手摸了摸脸,有人仰头望向上空,顿时,他们都瞪大了眼,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血,这是血! 天空中血雾飘散,纷纷扬扬。 刚才那几道黑影连那人的身都没有近到,就无声无息的化作漫天血雾。 那这人实力…… 众人忍不住在心中猜测。 宣哲瞿一派的人,此时都有些胆寒。陈宽是宣哲瞿的人,他们也是宣哲瞿的人,要是这个少年想要算账,他们可能逃不掉。 月泽收回手,他现在大致了解了宣京局势。 既然来了,便帮宣凌允清理一下京中势力,顺道报一下仇。 在月泽收回手后,那陈宽像个小孩一样倒在地上大哭大闹。 搜魂术嘛! 总归会伤到灵魂。 月泽丝毫不在意,直接往折月那走去,抬手轻触了他胸口一下,一道灵力迅速没入他体内,化解他体内的药力。 月泽收回手,冷声道:“谁欺你,找谁,这场中的人暂时别动。” “知……啧,又跑这么快。”看着面前空无一人,折月轻啧一声。 “呐,我们的账算算。” 折月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抬步走向陈宽。 第239章 报个仇 皇宫,慈安宫。 秋夜寒凉,月色如霜,宫门已然下锁,四处寂寥无声。 长春殿内,月光从窗棱投射进来,在地上形成了窗棱的规则的影子,房间靠里摆着一张精致的罗床,四面系着浅青色的绣有忍冬图案的罗帐。 罗床之上,有美人安眠。她呼吸匀称,胸口有规律的起起伏伏,泼墨的发丝凌乱的散在榻上。 突然,长春殿外的走廊上响起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女子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坐起身来,目光警惕的看向外室。随即立马起身,披了衣服,招出佩剑烬春,冲向外室。 “吱呀”一声,大门从外面缓缓打开,银白色的月光顿时从门外倾泻而来,铺了满满的一地,像块白布似的,招人魂灵。 “你是什么人?” 槐夏神情严肃,举剑指着月泽,质问道。 “你是槐夏?” 月泽站在门口,微微抬眸,注视着屋内的女子。 槐夏面色大变,她的本名除南宫之人知晓外,再无人知。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月泽的目光更加冰冷。 “你是什么人?”槐夏厉声问道。 “仇人。” 月泽将手里的包裹往地上一丢,本就没有系的包裹直接散开,露出一颗血淋淋的断头。 看到这枚头,槐夏的脸色大变,惊呼道:“瞿儿!” 随后,她抬头看向月泽,目光阴冷,眼底怒火、憎恨、杀意交织翻涌。 “找死!” 槐夏一声怒喝,飞身朝他攻来。 “看样子是了。” 月泽低声道了一句。 他连身形都未动,一抹红光飞射而出,速度之快,在槐夏眼中连残影都未形成。 只见槐夏身形一顿,随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月泽指尖微动,槐夏身上顿时燃起一阵赤色烈焰,转瞬间,地上就剩一个头。 他将槐夏的头和宣哲瞿的头用布包着提着去了东宫。 皇宫,宁寿宫。 戌夜时分,更鼓阵阵,宁寿宫中夜色如幕,竹影摇曳,如湖中水影。 殿内,灯火通明,玄色宫装妇人持笔坐在桌前,不时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殿门前,月泽抬手轻敲殿门。 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宫中十分突兀,立在妇人两侧的宫女脸色一变,一人手持双剑,一脸警惕的缓步走向门边。一人手拿长刀护在妇人身前。 正在写字的女子手中的动作一顿,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她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殿门。 既然能绕过宫中层层高手,只身独来,其实力不容小觑,但他敲门提醒,便可知是友。 “尚清,请他进来。”女子道。 “是。” 向门边探去的侍女收了剑,朝女子福了福身。 “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尚清打开了殿门,向侧微微让了让位。 月泽微晗下颌,抬脚走进了殿内。 殿内装饰古朴、雅致,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殿内没有琳琅满目的装饰摆设,仅在大殿两侧摆了两盏鎏金兽纹香炉,轻烟袅袅,淡淡的檀香味氤氲在每个角落。 身着玄色宫装的女子,面容柔和,端坐在案桌前,一身气势平平,眼中凌厉却让月泽不敢小瞧。能替宣凌允镇守宣京,其实力、心机都不容小觑。 在月泽打量女子的时候,女子也在打量他。 少年俊美,世间罕见,他身着一身红色团纹锦袍,腰间坠着一块凤鸟玄玉, 当她的视线落在男子身上的衣服,眼眸微凝。 这身衣服是她命尚司房替宣凌允所做,宣凌允既然将衣服赠人,说明二人关系匪浅。但当她视线落在他腰间的凤鸟玄玉上时,眸光骤然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皱着眉头问道:“你是?” “月族月泽,您随他称我阿泽即可。” 这个他,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 知道他身份后,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双柳叶眉皱的更深。 外人不知月泽腰间玉佩的含义,身为皇族的她却十分清楚。 皇族子女出世,皇帝会命人打造一块凤凰玄玉,在皇室,凤鸟玄玉赠人有求娶之意。宣凌允将凤鸟玄玉赠人,赠的还是一个男子,他的心思不用说,她也知。 一时之间,各种情愫在她心底交织,可谓是五味杂陈。 月泽不知女子心中所想,也不知腰间玉佩的重要性,在他看来,这块凤鸟玄玉只是宣凌允送他的十七岁生辰贺礼。 “我来送点东西。” 说着,他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 布匹滑落,露出里面的两个头颅。 待看清楚那两颗头颅的面貌时,她眉头皱得更深。 “我有一夜的时间,帮您清洗朝中势力。” 月泽本想直接将那风雪楼中的人杀了的,但想到要是都杀了,上令无人下行,人族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索性先报了自己的仇,再来宫中找宣凌允的母亲。 宣凌允说过,朝中之事由他母后掌控,朝中势力她该最了解,由她牵头,可免掉错杀风险。 听他一说,女子暂且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淡淡道:“好,请稍等!” “尚清,请丞相入宫一叙。”她抬眸对着尚清吩咐道。 “是。” 尚清应声,转眼消失在殿中。 在尚清离去后,两人相对无言,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女子望着月泽,目光几经变化,张了张口问道:“你腰间的玉佩……” “你说这个。”月泽拿起腰间的玉佩,对她浅浅一笑,“这是哥送我的生辰礼。” 月泽眼眸清澈明净,不像说假,显然他并不清楚凤鸟玄玉的含义。 看到这,女子的心却不由得往下一沉。 宣凌允喜男风都够她震惊了,现在告诉她,他还是单相思。 不管如何,宣凌允不能好男风,至少表面上不能。 她眸光渐渐阴沉,微垂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狠厉。 月泽看着她眼中变来变去的情绪,心中十分不解。 一块玉佩而已,有什么问题。 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沉寂。 约莫半个时辰,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赶来。 这一夜,宁寿宫中灯火长明,数道懿旨暗中传出,宣京城中血色四起。 第240章 心思再次暴露 人族营地。 夜色微明,繁星隐觅,月泽踏着清晨的微霜,缓步走在营中。 此时时辰尚早,除夜间巡逻的卫兵外,只有早起为士兵们准备早膳的伙食营最为热闹。 距离六安之战已过数日,收复即墨大部分地方,军中也已修整好,估计这几日就会发兵千城。拿下千城,即墨之地便算彻底纳入人族版图。 到时,作为参战将领,他自然得去。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去宣凌允营帐一趟。 算算时辰,宣凌允也该起了。 门口的守卫见到月泽,虽然有一些诧异,但他们并没有拦他。 屋内,宣凌允显然刚醒不久,一头墨发还未梳理,凌乱的披在身后,一身玄色里衣松松垮垮的披在他身上,露出胸前些许肌肤。 他连床都未下,坐在床上低头沉思,似乎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宣凌允微微抬眸看向屏风外的地方。 他将垂在脸侧的长发往后揽了揽,起身穿衣、梳洗。 今日,他起的比往日晚。 外室,月泽点了灯,自顾自的的坐在桌边,熟练的沏了壶新茶。 琥珀色茶汤缓缓流入瓷杯中,热气蒸腾,茶香四溢。 他握着瓷杯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净白的肌肤下是淡淡的青色脉络。 月泽轻轻地将瓷杯放在对面。 也在这一刻,宣凌允梳洗完毕,在他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早茶是宣凌允自小养成的习惯。 “阿泽,这么早有什么事?”宣凌允放下茶杯问道。 “昨夜,我走了宣京一趟,与你母后见了一面。” 闻言,宣凌允眉眼微抬,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宣京没有月族之人,也没有妖族入侵,除了南宫之人。 他眼底的疑惑,月泽自然看出来了,解释道:“我有些私事去处理一下。” 心魔一事,他万万是不敢告诉宣凌允。 月泽不愿说,宣凌允也不会深究,下意识的将月泽去的动机定为报仇。除了报仇,他暂时也想不到什么。 “昨夜,我协助你母亲清理了一下宣京势力。” 月泽斟酌的选择‘协助’二字。 哪怕关系再亲近,也没有人喜欢外族之人插手本族事务,就像他和宣凌允。 在宗族事务上,他们可以给彼此提意见,但最终结果只能由他们自己定夺。 保持合理的界限,会让两人相处更融洽。 这是他们很少争执的秘诀。 “嗯。” 宣凌允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他喜欢月泽一点,便是月泽在关于自己的事上很少做隐瞒。 通常情况下,月泽在触及与自己相关的问题时,会提前告知他,与他一同商议。像这种临时起意,也会在事后告知他一声。 他们习惯将彼此的事情放在明面上,说清楚,讲明白,除了他们那扯不清、理还乱的感情。 “对了,阿泽,今日例会你参加吗?”宣凌允问道。 自上次以后,月泽很久没有参加过人灵联军的例会了。 “不了,晚点我走妖域一趟。”月泽拒绝道。 宣凌允的魂魄不归位,总是隐患,需要赶紧解决。 闻言,宣凌允心中一暖,眼中笑意浓,“也好,麻烦你了。” “没什么。” “时辰不早了,留在这用早膳。” “不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想到自己营帐中的那两小只,月泽眼中泛着淡淡的暖意。 “那好,我便不留你了。” “好,哥,我先回去了。” 月泽闷掉杯中残茶,起身告别,凤鸟玄玉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腿上滑落,拽着墨色细绳在空中荡了荡。 看见他腰间的玉佩,宣凌允的眸光凝了凝,似乎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日,他将玉佩送出,本想告知他自己的心意,没成想,还未告诉月泽玉佩的含义,便被妖族的进攻打断。 之后,月泽一颗心沉浸在悲伤之中,他想着宽慰他,也不可能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告诉他。 直到,月泽走了妖域一趟,心情才变好一些。 果然,卯时未尽,戒中镜子就发热发光。 宣凌允取出,施法连接。 光幕中,陈落雪眉间疲色,显然昨夜未曾休息好,一双美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她没有过多客套,直接问道,“陛下,凤鸟玄玉乃是皇族定亲之用,你将它送给一个男人并不适合吧!” 想到月泽那一脸不知的样子,她心中火气更盛。 儿子不仅是断袖,还是个单相思,这事放到任何一个母亲身上,都忍不了。 “挺合适的,玉佩好看,人也很好看,他们很配。” 不像第一次与宣哲桑对峙那样激烈,这一次宣凌允很是心平气和。相对于母亲,他更在乎的是宣哲桑对他们的态度。 “你……” 宣凌允一句话就让陈落雪气急,她深呼吸一下,缓了缓语气,试图讲道理,“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你们在一起是违反伦理的。” “我喜欢他,便足够了。”宣凌允目光执拗。 “喜欢?在这深宫中最廉价的就是喜欢。”陈落雪厉声说道。 看见宣凌允执拗的眼神,女子叹了一口气,道:“喜欢就像河中流动的水,奔流不息,却永远不会为岸边的一草一木停留半分。陛下,你能保证他对你的喜欢能一直像现在吗?要知道,时间是最会磋磨人,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负心人。” 看他的样子,是无法劝说,只能先从月泽身上下手。 “我无法保证他爱我长久,但现在我知道他爱我就行。” 或许,真如那句话所说,先爱上的人注定卑微。宣凌允对月泽的爱,是卑微的、胆怯的、小心翼翼的,也是炙热的、浓郁的。 月泽只要稍微回应一下,他的心就不可自控的剧烈跳跃。 “母后,你知道吗?当我意识到喜欢上他时,我没有想象中的反感,反而有一丝庆幸,我喜欢的人,强大、自信,犹如天上高悬的太阳一般耀眼。” “母后,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他,再靠近一点,一点,想要他的眼里有我,心中有我。” “我不担心世间流言蜚语,也不怕后世对我的评价,可我害怕世俗的眼光对他的影响。” “所以,在一开始,我选择放弃,选择忍耐,选择独自煎熬。可当我看不见他时,又想见他,见到他时,又忍不住的想靠近他,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母后,你喜欢过人,知道那种滋味既甜蜜又折磨人。” 宣凌允轻声述说着,整个人的神情都温柔了下去,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眼中带着深深的眷念,好似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陈落雪眸光颤了颤,终究是垂了垂眼眸,眼中多了一丝怜惜。 看着这样的宣凌允,就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那时的她也和宣凌允一样,对爱情充满向往、充满执着。可皇室没有谁能为自己的婚事做主,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 “陛下,你身为皇帝便早该知道,皇室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你,也得为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迎娶他们的女子。” 闻言,宣凌允的目光暗了下去。 见状,陈落雪准备给他最后一刀。 “月族长那么高傲的人,会因为爱,伏低做小成为你后宫中的一人吗?” 女子的话像一柄柄利刃刺入他的心脏。 子嗣、朝中势力、还有月泽…… 这些都是他的顾虑。 “你今年十九有余,至今未娶亲,往日念你在前线抗击妖族不易,哀家并未催促你。宣京这边,有好几家女儿也到成婚年纪了,哀家替你看看,选几个充盈后宫。” “你若真喜好男风,待留下子嗣,哀家不阻你,只是月族长,他……你自己好好想想。” 陈落雪终究是让了步。 第241章 有些颜色的书籍 与宣凌允这边不同,月泽那边可谓是十分温馨。 两小只还没有睡够,正坐在床上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模样甚是可爱。 月泽在外间摆好早膳,进来便见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不由得一笑,上前揉揉月云诺和月清浒的发顶,轻声喊道:“糯糯、清浒,该起了。” “不想起。” 月云诺嘀咕一声,挪了挪身子,趴在月泽身上,双眼紧闭。一侧的月清浒好一点,正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的睡眼。 “阿泽哥哥,送你的,恭喜阿泽哥哥成为族长。” 月清浒迷迷糊糊的从星月镯中取出一本书递给月泽,只是他依旧没有睡醒,眼神中透着迷茫。 “谢谢清浒。” 月泽笑着揉了揉月清浒的头。 他将月云诺放回床上,拿起一旁的巾帕浸了水,帮两个小人洗漱,又给他们穿了衣服,抱着他们去了外间。 这时,两个小人也清醒了,自己坐着吃饭。 月泽则拿着月清浒给的书看起来。 前三页一切正常,讲的是一些行军用兵之事,第四页画风一转,直接从文字转为图画,画面还十分香艳,两个男子亲的难分难舍,手掌在彼此身上胡乱摸索。 月泽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比外面的朝霞红的还耀眼。 他不相信的继续往下翻去。 第五页,两人衣衫褪去,赤裸的身躯彼此交叠,身上之人低头吻在身下之人的胸前,一手玩弄另一边胸膛。身下之人似一脸享受,眼眸半合,又似难受,微微咬着唇。 月泽颤着手继续翻到下一页。 第六页,画面又变,依旧是那两个人,只是姿势不同,身上之人…… 月泽啪的一下合上书页,俊脸通红。 这都是什么玩意? 他低头望了望手中的书,又抬头看了看月清浒,眼中神色几经变化。 他听见自己用颤抖地声音问道:“清浒,这本书你看过吗?” “我写的。”月清浒头也不抬道。 写的! 月泽的眼睛顿时瞪老大了,眼底满是震惊之色。 这本书是个小孩能写出来的? 他缓缓了心中的震惊,又道:“清浒,你抬头看看?” “嗯?” 月清浒抬头看了一眼,当目光触及封面的《兵典》二字时一滞,脸色突然变得通红,连忙从星月镯中取出一本名为《大道经》的书籍给月泽。 “抱歉,阿泽哥哥,我给错了,这本才是。”月清浒道。 月泽心中一松,他就说嘛,清浒才多大一点,这种书怎么能写得出来。 转念一想,月泽又皱了眉头。 小辈所学的书他都是看过的,这种……书,谁给他的? “清浒,这本书你哪来的?”月泽问道。 “是流云斋的大姐姐送的。”月云诺抢先一步替月清浒回答,他顿了一下,又道:“哥哥,我们长大了,要用的宣纸有点多,现在发的有些不够。” 流云斋吗?等晚点去看看,居然送给小孩子这样的书。 月泽眼底狠戾一闪而逝,下一刻,他柔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了,等晚点我和七长老说一声,让他多采买一些。” “谢谢哥哥。”月云诺高兴道。 “清浒,这个书你看过没?”月泽再次问道。 “还没来的及看。”月清浒顿了一下,不解地问道:“怎么了,阿泽哥哥?” “书里面有些错误。清浒,这书给我吧?晚点我去换一本。”月泽道。 “嗯。”月清浒点点头。 此次插曲一过,三人围坐在桌边一起用餐,气氛十分温馨。 待两人吃完,他送他们去了学帐,又发了一封灵信给月素河说明情况,让他多采购一些学习用品。 随后,月泽御剑去了明里城。 明里城,流云斋。 此时时辰尚早,城中一片萧瑟,只有几家吃食店铺与客栈里有人来往。 月泽落在流云斋前,面色不虞。 就这家书店送小孩那种书。 看名字还不错,居然能做出那样的事。 他心中有气,抬手敲响店门,力道稍微有些重。 “来啦来啦!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屋内传来一个略显不耐烦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被吵醒后的慵懒和不满。 男子打开门,目光触及门口眼神冰冷的少年时,下意识了一个寒颤。 “公、公子,你要买点什么?”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月泽扫了他一眼,抬脚走了进去,坐在屋内供人看书的长桌边,啪的一声,将那本名为《兵典》的书籍拍在桌上,冷声问道:“这本书,你这送的。” 男子看了一下,不解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月泽的神情越发冰寒,连声音都带上几丝寒意,“你自己打开看看,这书适合小孩子看吗?” 男子心中疑惑,《兵典》不就讲些行军用兵之事,小孩子怎么不能看?他半信半疑的将书拿起来翻了翻,视线落在第四页时,脸色顿时一变。 这不是他偷偷装订、自己偷偷看的《春月夜·下》嘛?怎么卖出去了? 书皮。 男子忽然想到书籍的封面。 家中有女儿,这种书不适合出现,他就套了一个书皮,平时看时也不怕被女儿发现。 男子神色一正,果断弯腰道歉,“对不起!” 见状,月泽神色更冷,眼中寒意直接能冻人。 这时,一个妇人从门内的帘子后走了进来,看着少年冰冷的神情,不解地问男子道:“志平,怎么了?” 她走到男子身边,目光落在男子手中的书上,眉头微皱,心想是不是书里的内容错了,让人家大清早的来换。 她俯身,准备从男子手中拿过书籍看一看,谁料,男子握得很紧。 她脸色一变,冷声道:“放手!” “箐娘。”男子语气带着一丝哀求。 “放!”妇人声音愈冷。 男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女子翻了几页,面色一变。 “你家将这个书送给小孩,还是小男孩。”月泽着重的说了“男孩”二字。 “公子,麻烦你稍等一下。”箐娘笑着对月泽说了一句,接着扯着男子的耳朵进了内室。 下一刻,内室内响起箐娘尖利的嗓音,“林志平,你又看这种书!自己看就算了,还将这个书套个皮送人!还是个小男孩!你个变态,我今天不弄死你,我跟你姓!” “箐娘,箐娘,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人家兄长都找上门来了!” “哎,疼疼疼……箐娘、箐娘,你轻点、轻点……” 室内传来棍子敲打的声音,以及男子的求饶声。 过了一会儿,室内吵闹声歇,箐娘走了出来,面含歉意地道:“抱歉,这位公子,这书我们原价收回,并再赔你十倍,你看如何?” 她的身后,林志平畏畏缩缩的站着,眼圈微红,眼底泛着泪光。 “不必了,我来说一声,顺便买本书。” 月泽灵识微扫,重新挑了一本《兵典》,问道:“店家,这本书多少钱?” “不要钱,送公子了,算我们赔礼。”箐娘柔声道。 “多谢。” 月泽轻声道了一声,收了书籍,暗中放了一两银子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公子慢走!”箐娘笑着说道。 在看不见月泽时,她面色又变了,拉着林志平的手,柔情似水地道:“有我一个了,还想着那些,我满足不了你,是吗?今天别下床了。” “箐娘、箐娘,现在白日、白日。”林志平推拒道。 “别逼我用强!”箐娘威胁道。 后院中,昨日看店的年轻女子看着他们的模样,调侃道:“阿爹,你又惹阿娘生气啦!” “霄云,今天你看店,后院就别进来了,我和你爹有些事做。”箐娘道。 “好。” 林霄云应了一声,小脸通红。 今天,阿爹阿娘是不会下床了。 第242章 再行妖域 九厥,千秋宫。 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窗棂透下,斑驳的洒在室内的地上。 月泽蹙着眉头推开房门,缓步走进,灵识四扫,寻找他想要的人。 自明里城离去到今,他在千秋宫内已经寻找了大半日,并没找到千伶踪迹。殿内的气息也很淡,似乎千伶很久都不曾在这居住。 不在这里,千伶会在哪里? 月泽眉头皱的更紧,转身离开,视线无意从窗前扫过,一片蓝色直接撞进了他的眼里。 窗外,一株很大的蓝花楹扎根在院中,它树干粗壮挺拔,枝杈却散乱柔软,淡蓝色的蓝花楹开得茂盛,将柔软的枝杈压弯,随着偶尔吹过的风,大朵大朵的蓝花落下来,在地上织就蓝色锦被。 虽早已过初夏,院中的蓝花楹依旧开得绚烂,看得出来这个宫殿的主人十分在乎这棵树。 这棵树,这或许会成为他寻找到宣凌允的契机。 想到此里,月泽施法折了一枝蓝花楹,将其收入星月镯。 突然,月泽眼神微沉,浅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杀意,放在腿侧的手掌骤然一握,微茫现形,扬剑,挥出一道剑气。 凌厉的剑气破窗而出,卷起空中花瓣朝蓝花楹树巅而去。 “嘭”的一声,剑气撞在一道无形的结界之上,猛地炸裂开来,裹挟其中的花瓣顿时四散,纷纷扬扬,好似下起了一场蓝色的雨。 “小幽儿,许久不见,可想为夫?或者,吾该称你为小月儿。” 花雨中,一身蓝色浪纹锦袍的俊美男子站在树巅,笑吟吟的看着月泽,眼中满是戏谑。 月泽脸色微变,眼神阴沉。 他没想到萩虞会在这,还发现了他的踪迹。 月泽在心中暗道了一句,麻烦! 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单挑整个妖庭。若与他交战,动静势必会惊到妖庭之人,到时候说不好要栽在这。 思及此,月泽果断掐诀启动传送阵。 萩虞见状,目光微微一冷,身形一晃,瞬间来到月泽身前,一掌拍下。 劲风袭面,月泽只觉得全身上下如刀割般疼痛,他没有丝毫犹豫,抬掌相迎。 轰! 两者掌力相撞,月泽感觉气血一阵翻腾,身形巨震之下,嫣红鲜血自嘴里喷涌而出。 这一掌也让月泽开启到一半的传送阵重新关闭。 萩虞手掌微旋,转而握住月泽的手腕,将月泽往自己这边拉,调笑道:“好歹收了我定情之物,怎么刚见面就想跑!” 闻言,月泽眼神骤然一寒,指中一道红芒疾射而出。同时,微茫斜刺而出。 两道攻击来势汹汹。 萩虞心下一惊,果断松开月泽手腕,迅速后撤。 月泽见状,立即踩着轻一步消失在原地。 妖庭树敌太多,不适合交战,待他寻一处少妖之地,再做打算。 萩虞落在屋檐之上,看着月泽逃离的身影,眼中的光暗了暗。 忽然,他感觉右臂一阵剧烈的疼痛,这阵疼痛还在向四肢百骸蔓延。 萩虞沉下灵识看去,只见手臂上的肌肉中藏有一枚红色的针,诡异的红线自针上飞速在体内蔓延,转瞬他脸上就多了几道刺目的红痕。 见此,萩虞眼中杀意顿起。 大意了! 他们靠的太近,哪怕反应及时,也被红芒刺伤。 萩虞运转灵力,一道红芒自小臂飞出,钉在远处墙上,他身上的血痕也渐渐褪去。 他抬眸看向月泽消失的方向,旋即,嘴角又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既然来了,就不必离去。 萩虞化作一道流光追去,瞬间就远离妖庭,追至月泽身后数十丈,一掌又一掌拍出,顿时空中出现无数道蓝色的掌风,掌风凌厉霸道中带着一丝几乎毁天灭地的气势。 “一见面,就想谋杀亲夫,未免太绝情了吧?” 话虽是这么说,萩虞出手却是狠厉,招招皆是要人性命。 “闭嘴!” 月泽轻呵一声,手中长剑不停舞动,道道剑气向掌风飞击而去。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空中不断的响起,一道道恐怖的能量涟漪向四方扩散而去,湮灭它所遇到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股强悍的力量突然从天而降,狠狠的撞在月泽的身上。月泽的身体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击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度,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唔!” 月泽猛地一个翻身,撑了起来,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碎掉了,疼痛无比,五脏六腑都好似绞在一起了。 仅仅一击,月泽就受了重伤。 “哎呀!不好意思,为夫下手有点重。” 瞧见月泽受伤,萩虞暂时也停下了手,从天上俯视着月泽,一双蓝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戏谑。 见到月泽久久未站起身,萩虞再次开口调侃道:“小月儿,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为夫来扶你?” 待体内气血稍缓,月泽一抹唇边血迹,撑着剑站起来,抬头朝天上望去,一脸嫌弃,语气不善道:“你闭嘴行不行,叨叨叨的,比夜间烦人的蚊子还要烦人。” 萩虞神色一僵,眸间笑意淡了下去。旋即,唇边又扬起一抹冷笑,冷声道:“还有力气说话,看样子,小月儿伤的不重嘛!” “杀你?还是能的!” 月泽一甩剑,急速冲向萩虞,就在极为接近之时,脚下猛地用力一蹬,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整个天空突然变黑,一轮月白色圆月出现在月泽的头顶,皎洁的月光伴随着月白色的花瓣洒满大地。 “风花雪月!” 随着月泽心中一声怒喝,微茫被他举起,而后携带着恐怖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袭向萩虞。 那气势毁天灭地! “嗯?” 感受到月泽剑气中的恐怖力量,萩虞双眸一凝,微微有些诧异,他想不通一个天阶六段之人,在他满天阶的威压下还能自由行动。 然而,还未待他细想,下一刻,剑气便已至他身前。 “水鳞甲!” 萩虞大喝一声,双掌推出,掌间灵力扩散,在他身前形成一道鱼鳞似的结界。 轰! 狂暴的剑气击打在结界之上,瞬间发生了可怕的爆炸,巨大火光照亮天地,滔天的气浪席卷四周,脚下一切竟尽数摧毁。 火光之中,结界微微颤动,却丝毫无损,将这道剑气,给生生的抵挡下来。 月泽亳不停留,身子一转,再次一剑斩出,狂暴的力量,凝聚成一道璀璨的剑芒,贯穿长空,直劈在结界之上。 一道道剑气宛如海中巨浪,欲要将结界彻底的毁灭,两者之间宛如最为锋利无敌的宝剑,猛烈的相撞,碰撞出最为激烈的火花,璀璨耀眼。 月泽眸光一沉,再次扬起手中长剑,体内灵力爆发,疯狂注入长剑,剑身之上,更是闪烁着月白色的光芒,颇为的圣洁,竟然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给我破!” 说完,他一剑劈砍下来,爆发无穷剑气,威力巨大无比,一剑横扫下来,世间万物都好似静止,只有这道剑气在飞速移动。 感受到剑中蕴含的可怕力量,萩虞终于收起了不屑与戏谑,双眸里闪过一丝凝重,双掌中蓝色灵光浮动。 “嘭!” “咔嚓!” 萩虞瞬间倒飞出去数里,好半晌才在半空中稳住身形。他抬头看向月泽,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一个天阶六段,不仅击破了他持续输入灵力的结界,残余的剑气还击中了他。 感受到胸前刺痛,萩虞眉头微皱。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被月泽所伤。 他望向月泽的目光逐渐不善。 此人成长速度太快,必须除去,否则终有一日会成为妖族大患! 第243章 满天阶对决 就在他思怔期间,月泽提剑再次杀至他身前,剑气纷扬,招招致命! 萩虞也不再手下留情,攻向月泽,掌风凛冽! 突然,萩虞只感觉体内灵力一滞,身体就不受控制的从天上猛地朝地面坠下去,“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面上,体内气血顿时翻涌。 不知不觉中,他的脸上多了几道诡异的黑色脉络。 萩虞沉下一抹灵识进入体内,发现体内多了许多黑气,这些黑气已经侵入骨髓与心脉。 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察觉。 意识到到自己中毒后,萩虞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他望向月泽的目光,冰冷的像淬了毒的刀刃。 “你,卑鄙,对我下毒。”萩虞淡淡道。 “对妖族,不需要光明磊落!” 月泽立于半空,收了微茫,双手结印,巨大的月白色阵法在萩虞身下一层一层的展开。 “万镜空寂,诛!” 随着一声轻呵,阵法转动,整个空间开始扭曲,一股恐怖的杀意扑面而来。 萩虞正要起身反抗,突然一道威压压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是满天阶的威压,可月泽不过天阶六段的修为。 忽然,他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道:“下毒,你下错妖了。” 萩虞手中灵力凝结,化作一把冰蓝色的蛇枪,枪上蓝光耀眼。他用力一挥 一道冰蓝色的光芒破空而过,携带排山倒海之势,直接击散了阵法的攻击,划破阵法,去势不减的攻向月泽。 月泽面色一沉,眼中神色变得凝重,身形一闪,迅速躲过萩虞猛烈一击。身后,轰然响起一声爆炸之声,大地龟裂,树木倒塌,无数烟尘漫天飞舞。 感知着这一切,月泽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这次真的麻烦了。 以萩虞的实力自己不弄点阴的完全打不过。 月泽警惕的盯着萩虞,一抹灵识沉入星月镯中翻翻找找。 天上,萩虞轻蔑地看着他,朗声道:“重玉的毒改版,不错的选择,杀普通之妖尚可,对我可真太瞧不起我!”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吾名萩虞,妖族三十二供奉第二十九名,以水为行,以毒浪世,人族好像给我取了一个尊称,叫什么……”萩虞偏了偏头,一手撑着下巴,似在思考,下一刻,恍然大悟道:“对,水浪者!” 月泽的瞳孔猛然一缩,身上升起细密的寒意,就像被毒蛇盯住一般。 妖族三十二供奉是妖族最强的实力,不受妖帝管制,妖族有难,可奉诏而出,拯救妖族于危难之际。他们几乎隐匿在世间,不掺和人妖之间的战争,就连当初月河之战,妖族也无一供奉出手。 看月泽表情,萩虞猜出他所想,心中高兴,面上也带来几分笑意。 “小月儿,做我侍妾不好吗?非要与我为敌。现在可没有机会了。”萩虞可惜道。 他抬眸扫了月泽一眼,又道:“放心,我好歹也喜欢你皮囊,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 说着,萩虞身形一晃,眨眼便至月泽身前,手中蛇枪毫不留情刺下。 月泽抬剑以挡。 枪尖与剑身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火花四溅中,强大的冲击力让月泽的手臂微微发麻。萩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上再次发力,试图将月泽的剑压下去。 月泽咬紧牙关,奋力抵抗着萩虞的攻击。他的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短兵器对打长兵器,终究会吃亏一些。 一击过后,月泽果断重凝武器,微茫化作一柄长枪。 月泽持枪与他对打。 相对于剑,长枪上月泽要弱上一些,但也算一把好手,刺、挑、扫、扎、缠、拨等等招式铭记于心,又有月廖这个用枪高手在身边做陪练。 枪上造诣虽然不及月廖,也非大多数枪者能及,对上萩虞虽然艰难,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萩虞见久久未能拿下月泽,月泽以天阶六段的实力却能在他手下走过数十招,他心中不免觉得有趣。 “月泽,你,我有些感兴趣了。”萩虞挑开月泽的长枪轻声道。 第一次,萩虞郑重地喊了月泽的名。 他望着月泽的目光中,充满了浓烈的趣味。自从踏入满天阶的这数百年间,除了同为供奉的那三十一人,就只剩下那日斩杀他分身的月白衣衫的人,能与他一战。 但同为妖族供奉,他又不好打杀,那月白衣衫之人又不知在何处,寻个仇都不能寻。 “接下来,你会更感兴趣。” 月泽沉声道了一句,眼中神情愈发沉重,脚步移转之时,灵光闪烁。 不知不觉中,一个巨型法阵在月泽脚下逐渐成型。 萩虞却冷笑一声,眼中神情依旧轻蔑。 月泽的语气倒是猖狂,要不是看到他越发苍白的脸色,萩虞会相信他的话。 萩虞一枪上挑,月泽顺势落在远处,双手飞快结印,大喝一声,“镜渊阵!起!” 霎时天地变化,万物静止,一道透明的屏障笼罩住一人一妖,他们体内的灵力飞快的被抽取、填满,渐渐趋平,一人一妖同立于天阶巅峰。 “我们这次公平对决。” 感受体内难得充盈的灵力,月泽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好久没这种感觉了,怪是想念的。 自从和天衍大战一场,他根基受损,一身修为尽归于无。他虽能重新修炼,但那身灵力是十几年积累,非一朝一夕之间便能充盈。 此番借阵重返巅峰,对付萩虞还是足够了。 “有趣!便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天阶修为。” 话落,萩虞持枪冲上来,长枪直刺,枪出如龙。 “你是第一个让我用枪的妖。” 月泽撂下一句,长枪斜挑格挡,火光闪烁之间,萩虞目色不变,蛇枪顺势下压,转而横扫,攻击月泽的腰部。 一人一妖枪出如龙,在空中激烈碰撞,激起阵阵滔天气浪。 月泽眼神坚毅,手中长枪如是手臂一般,点、挑、拨、缠……灵动自如,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凌厉的气势,仿佛能将空气都割裂开来。而那妖亦不甘示弱,枪法沉稳,大开大合,舞动之间,海浪翻涌,幻影不断。 双方你来我往,不断拆招,攻击。 天空中,人影交错,枪影如花,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枪劲所到之处,山崩地裂,风云色变。 月泽的枪劲刚猛霸道,带着一往无前的刚猛力量,大有一力降十会的态度。 然而,萩虞作为进入满天阶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他的对战经验丰富,眼光毒辣,每一枪刺出,角度都是月泽难以预料的。 月白的衣衫上渐渐破烂、布满殷红血痕。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月泽目光一凛,将体内灵力全部注入长枪,枪上月白光芒大盛,他持枪直刺,直接响起一阵音爆,那恐怖的威能令萩虞都不禁错愕,连忙将体内灵力全数注入蛇枪之中,持枪对刺! 下一刻,萩虞动作一滞,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着他。 蛇枪碎裂,一枪入胸,凛冽的枪劲爆体而出。 等萩虞恢复行动能力,身体控制不住的摔在地上,他抬头望向月泽,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厉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一些底牌。”月泽淡淡说道。 “输给你,真的一点也不甘心。” 感受渐渐消散的生机,萩虞眼中多了几分不甘。他手中长指一并,一道灵力迅速消失在远方。 他体内残余的灵力疯狂运转,呼吸逐渐急促,脸上浮现诡异的蓝色灵纹。 不好,他要自爆! 月泽猛地一惊,立即开启传送阵,闪身进入。 “轰——” 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妖域,巨大的气浪直接席卷至百里之外。 月泽靠的近,哪怕及时开启传送阵离开,也被自爆的余波波及,掀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北海海面上,砸得他眼前一阵昏黑,瞬间昏迷了过去。 “哥,能来接我吗?” 昏迷前,月泽利用同契阵传了一句话给宣凌允。 第244章 求救 人族驻地,人皇帐。 “哥,能来接我吗?” 人皇帐中,正在案桌前处理军务的宣凌允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话。 他脸色顿时变了,立即启动他们之间的传送阵。 月泽自小要强,除了他爹以及平日里撒娇卖乖,很少向人示弱。这番向他求救,必定是受了很重的伤,让他无法自理。 想到这,宣凌允心中越发的担忧,闪身进入传送阵中。 顷刻,一阵窒息感瞬间涌来,将他淹没,咸咸的海水涌入他的口腔。 这是海水! 意识到自己在海里后,宣凌允脸色更加难看。 修灵之人一旦失去灵力庇护,也如普通人类一般,落入水中也会窒息而死。且水中压力也比陆地上大,对伤者更加不友好。 月泽此时身受重伤,又在海中,若不及时寻到,后果十分严重。 宣凌允开始搜寻月泽的身影。 两人之间设有传送阵,传送位置通常相距都不远。 果不其然,宣凌允很快发现月泽身影。 只见不远处的下方,一道人影缓缓下沉,殷红的血液在海中蔓延,宛如无数红色轻纱在水中曼舞、延展。 宣凌允望着那抹红色,有一瞬失神,心间传来一阵被腐蚀般的疼痛,彻骨的寒意渗透了全身,就好像躺在那冰冷海水中的人是自己一样。 阿泽! 他飞身上前抱住月泽,冲出水面,落在岸边的沙滩上,手中灵力一直源源不断注入月泽体内。同时,他将一抹灵识沉入月泽体内,查看月泽的情况。 待了解完月泽的身体情况后,宣凌允脸色阴沉,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漆黑压抑。 月泽的情况十分糟糕,全身骨头碎了好几处,五脏六腑都有十分严重的损伤,身后受到余波的冲击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有几处直接露出白骨。 若不是有生之息护着心脉,等他找到时,见到只可能是一具还有余温的尸体。 差一点,他就要再次失去月泽了。 宣凌允的心一阵阵的抽痛,不由得想要抱紧月泽。可月泽身上的伤势太重,轻轻碰触一下,他都害怕加重月泽的伤势。 随着宣凌允灵力的注入,月泽渐渐有了呼吸,呼吸从细微逐渐变得沉稳,他身上的伤势在灵力的治愈下也飞快恢复。 宣凌允怀中之人睫毛轻颤,似乎有醒来的预兆。 月泽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掠过一丝痛色。 萩虞自爆的威力极强,哪怕他已经跑得远远的了,还是受到余波的波及,伤了自己。 忽然,一道人影俯身下来,身下的手臂也随之收紧,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温热的呼吸吐在月泽脖颈间,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触感,不知是发梢的水滴还是眼中的泪水。 “阿泽,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人,多疼惜自己一分。”宣凌允沙哑道。 无人知道,他见到月泽躺在水中时的那种恐惧,就好像天地一下失去了颜色,世间没有了生机,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却又是那么的死气沉沉。 听着耳边沙哑的声音,月泽伸手回抱宣凌允。 “我尽量!”月泽虚弱地道。 他要做的事远比今日阴杀萩虞还要危险。 是的,阴杀。 遇见萩虞时,月泽自知现在的实力不敌他,本来准备直接离开,谁料萩虞死缠烂打,死活不肯放过他。 他心知自己实力,不耍点阴的,是很难赢过萩虞的,便暗中将红刺淬上从重玉那毒雾中萃取的毒。 那毒经过月秋乔改良,无色无味,入体无感,待发现之时,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再无救治的可能。而萩虞看似有礼,实则为妖自大,自然看不起月泽这个天阶六段。 他的自大为月泽提供下毒的契机。 可他没料到萩虞居然懂毒,还不怕毒。 既然毒杀不成,他就换个方式将他阴死。 闻言,宣凌允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臂收到更紧,试图将月泽溶入他的血肉。 感受到宣凌允收紧的胳膊,月泽再次承诺道:“我会尽量保全自己。” 月泽仰着头,看着漫天红霞,眼神幽暗,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在妖域走了一遭,感知到他上次遇见的那些恐怖气息少了大半。 看来,那日自他离去后,妖族和南宫发生了一场大战。等他寻些机会,斩掉妖族高手,便可以专心对付南宫了。 “哥,你抱得好紧,勒的我好疼。”月泽有气无力的说道。 宣凌允闻言,浑身一僵,旋即松了抱着月泽的手劲,垂眸便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眸子。 宣凌允心脏一抽,丝丝痛意在心底蔓延。 月泽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上扬,勾着一抹安抚人心的浅笑。 “不想笑,别笑。” 月泽一愣,微微偏了偏头,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会让人担心的。” “你这样也会让人担心的。”宣凌允扶着月泽坐起身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声音沙哑道:“我会担心的。” “在我这里,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想笑时就笑,想哭时就哭,想板着一张脸也行。你做自己就好!”宣凌允柔声说道。 月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几秒,月泽垂了垂眸,脸上笑容逐渐收敛,神情逐渐冰冷,眼里藏着一丝疲惫。 “我知道了。”月泽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他灵力耗损严重,又受了重伤,后来意识稍微清醒一点,感知到宣凌允情绪,强撑着精神安抚他。 “睡吧!一切有我。” 宣凌允将他重新揽入怀中,摸了摸他的头。 “好。” 月泽放松身子,靠在宣凌允怀中,闭上了双眼。 不时,宣凌允怀中便传来月泽清浅的呼吸声。 宣凌允抬手理理月泽脸上的发丝,然后像抱一个小孩似的将他抱了起来,让他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这段时间累坏吧! “凌,那抹灵魂不要了吧?”一直待在识海中未曾说话的少年心性的宣凌允说道。 他和沉稳内敛的宣凌允同是一人,看着月泽受伤心中同样痛。 若不是为他们寻找另一份灵魂,月泽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好。” 男子清冷的话音在潮汐声中渐渐消散。 第245章 千城之战 月族驻地,医帐。 这几日没什么战事,医帐中的伤者也陆续恢复,各归各营。 月秋乔也清闲下来,带着学徒们识药认药炼药。 突然,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宣凌允抱着一身是血的月泽走了进来。 “乔姐,阿泽受伤了,你来看一下。” 月秋乔脸色顿时一变,放下手中的药材,快步走了过来,直接将一抹灵识沉入月泽的体内。 待查看月泽的伤势后,月秋乔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今日到此,你们先回去。”月秋乔对着学徒们说道。 “是。”学徒们起身,集体朝月秋乔行一礼。 “跟我来。” 月秋乔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向另一间医帐。 宣凌允抱着月泽紧跟上去,在月秋乔的示意下将月泽放在空床上。 月秋乔站在床前,双手结印,一个比医帐中常用的明愈阵更为复杂的阵法浮现在月泽上空,绿色的阵光笼罩在月泽身上。 她又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右手施法,瓶中金色药液随着月秋乔的动作慢慢溶入月泽体内,修复他的伤势。 一个时辰后,瓶中金色药液被月泽吸收干净,月秋乔才停了手。 “他的伤有些重,今夜便在我这歇下。凌允,你有事,便先去忙,这边有我。”月秋乔道。 “乔姐,今夜我来守他吧!他这样我不放心。”宣凌允道。 “也好。” 说着,月秋乔从星月镯中又取出三个白瓷瓶递给宣凌允,嘱咐道:“清灵玉液,可以治疗他的内伤。你每隔一个时辰便将一瓶溶入他体内。” “好。” “药性有些烈,别太急。” “我知道。” “有事,找我。” 宣凌允点点头。 嘱咐完,月秋乔转身离开医帐。 这一夜,宣凌允一直守在月泽的身边。 三日后,千城。 秋日的黄昏,夕阳西坠,晚霞布满天空,绚丽如画般的余晖铺满了大地,仿佛给世间万物穿上一件金色的羽衣。 天穹之下,血色染旗,千城之中,厮杀声嚣,无数人族、灵族、妖族交战在一起。 宣凌允、月廖围攻一个天阶三段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左手持一白玉瓷瓶,瓶中有五色灵光,红光伤人体、金光伤人魂 、蓝光困人形、黄光迷人心、绿光治人身。 他以绿光护己身,红光攻月廖,金光攻宣凌允,蓝光和黄光时常在两人之间来回变换。 然而,虽有五色灵光,白衣男子依旧有些狼狈。他并不善近攻,而月廖和宣凌允恰好都是近攻的好手,配合又十分默契。 看着他们默契的合作以及感知到城中不断消失的同族气息,白衣男子脸色越发阴沉,眼中寒意越发浓郁。 必须快点解决掉他们! 白衣男子的想法也是月廖和宣凌允的想法。 这五色灵光,实在是让宣凌允和月廖感到头痛。 这些灵光太过难缠,刚打散一束,白衣男子瓶中又会冒出一束自动补上,而且,随着新的灵光出现,攻击他们的灵光的实力又强上一分。 忽然,白衣男子突然发力,瓶中五色灵光尽出,四色直冲向月廖。 月廖反应稍慢,红金黄蓝四色灵光破体而出。 “阿廖!” 宣凌允见状,提着长剑就攻向白衣男子,却忽然见月廖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然后瞪大了眼,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宣凌允心下了然,继续攻向白衣男子男子,手中的剑招依旧凌厉。 在月族,镜花水月是每个月族人必学的基本幻术。 见月廖已死,白衣男子松了一口气,专心对付宣凌允。 “咻!” “咔嚓!” 空中先是传来一阵破空声,后又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这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只见一柄长枪击破玉瓶,顿时瓷片四射。 我的宝瓶!!! 白衣男子震惊的看着空中四射的瓷片。 就在他震惊的刹那,五色灵光尽散,一柄长剑穿胸而过。 月廖也现了身形,补了一枪。 看着已经死了的男子,逐渐化为一滩清水,月廖抬手直接丢了一团火,将地上水烧干。 随后,两人并未过多停留,直接去支援其他人。 千城中唯一的天阶大妖已死,其余妖兵不足为惧。 很快,他们便收复千城。 大战之后,宣凌允站在城墙之上,目光远眺,思索接下来的战略布局。 即墨已经落入囊中,那接下来便是新海,新海湖沼连片,地窄人稀,共有十三处城池,其中最大的城池为新海城。拿下新海城,新海便可以收入囊中。 只是,新海水域范围极广,他手下的士兵并不善水战。 思及此,宣凌允眉头微微皱起,不过片刻,又舒展开来。 既然他手下的士兵不善水战,那新海一战便集合军中最高战力,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占领新海。 要想速战,就得有一个强大的人带领,而带领这次战事的人,非月泽莫属。 想到月泽,他眼底浮现一抹担忧。 出来多日,也不知阿泽情况如何?身上的伤可有好些? 此时,被他担忧的月泽才刚刚苏醒,正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这一觉,月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睡得很舒服,浑身暖洋洋的。 躺了一会儿,月泽坐起身,扒拉扒拉自己凌乱的头发。 突然,月泽耳边响起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接着,是一道软糯、略带惊讶的女童声,“阿泽叔叔,你醒啦!” 他侧了侧头,循声而去,就见一个五六岁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小女孩,正朝着自己小跑过来,然后在自己床边停下步伐。 小女孩长得圆润可爱,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宛若琉璃,清澈明净,脸上因刚刚跑动带着淡淡的红晕。 “小福?你怎么在这?”月泽问道。 “阿娘忙,让我在这里看着你。” 小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乖巧的回答他的问题。 “这样啊!小福真乖!”月泽夸奖了月栀雀一句,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当然了,我可不是阿泽叔叔这个大懒鬼,睡了好久好久都不醒。”小女孩一脸自豪地说道。 她奶声奶气的话音听得月泽心中一软,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附和道:“嗯,叔叔是个大懒鬼,小福可以告诉叔叔睡了几天吗?” 闻言,月栀雀眼眸微垂想了想,随后伸了手指,比了个三,奶声奶气道:“三天!” 听她说罢,月泽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计划先走妖域一趟,无论寻得到寻不到宣凌允丢失的那一份灵魂,都会回来参加千城的战役。 哪料碰到萩虞那只大妖,受了重伤。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计划进行到哪?是不是已经开始攻城了吗? 想到这里,月泽眼中多了一些担忧。 “小福,出去一下,叔叔换身衣服。”月泽柔声道。 “好。” 月栀雀点点头,转身出去。 月泽起身换了一身衣服,随手用一根白玉簪将自己头发挽起。然后,走了出去,叮嘱月栀雀乖乖待在帐中,自己则去外面打听一下情况。 帐外,月泽将灵识铺散出去,没过多久又收了回来。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 军中之人走了大半,就连月秋乔这种常驻营中的医师也走了许多。心下不免有些担忧,月泽立即御剑前往千城。 第246章 南宫劫杀 离营不过数十里,月泽就感受到身后多了十几道不熟悉的气息。 这些气息的主人光明正大的跟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与杀意。 月泽眉眼一沉,暗中掐诀,在自己飞过之地设下阵法。 听着身后坠地之声,月泽控制微茫停下,回身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人。 飞秋本就没有想过隐藏自己的气息,大大方方的出来,悬在月泽不远处的地方。 他的身边除了春辰和余白之外,还有十三个黑袍人。 月泽浅浅扫了一眼,身形一动,瞬间分出九道身影,如同鬼魅的身法穿梭在南宫一众之中。 刹那,飞秋带来的人就死了十三个,余白和春辰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 而飞秋也对上月泽的其中一个分身。 随着飞秋只剩下三人,月泽的九道身影彼此三三合在一起。 “就这点本事,还想劫杀我?” 月泽一剑劈下,滚滚剑气如江海奔腾,朝着飞秋削去。 飞秋抬枪挡住月泽的雷霆一击,缓缓说道:“当然不是。今日来送点礼。” 月泽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上次妖族说送礼,带来的是月河覆灭的消息,以及两万多具月族人的尸体。 这次…… 想到在南海暗中监察南宫动向的月祈等人,月泽心中担忧起来,注入剑中的灵力越发汹涌。 感受到月泽愈加浓郁的杀意,飞秋眼中陡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用力一震,将月泽的长剑震开,挥舞长枪向月泽刺去。 眼见长枪就要刺到,月泽手中长剑挥舞,挽出数朵剑花,剑花绽放,未等消散,就已将长枪磕开。 飞秋只觉得手中长枪一沉,身体便不可控制的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 另一边,春辰和余白狼狈极了,完全被月泽压着打。 他们两人的修为都未突破天阶,在月泽天阶六段之下本该早死。奈何月泽将自己分为三个,将修为分散出去,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又在和飞秋战斗。 飞秋在半空中倒飞了数十丈,才稳住身形,轻声道:“月族长,我都没说是什么礼,就别那么生气嘛!” “说!”月泽持剑轻呵道。 “你往下看看就知道了。” 下? 月泽顺下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糯糯! 只见空旷的平地上,一个男子正抱着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月云诺。而那个男子也不是别人,他是宣哲桑座下的近卫之一的花满禇。 他怎么在这里? 月泽心中疑惑。 按道理,作为宣哲桑的近卫应该跟在他的身边调查魔族才是。 不过,无论什么原因,敢动他的人,都得死! 月泽目光一寒,身子瞬间掠到花满禇身边,一掌拍出,并夺过月云诺。 “噗嗤!” 一道利箭贯穿肉体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月泽的身形顿时一滞,他稳住身形,微微低了头。 只见月云诺怀中抱着一把精致的小弩,弩上空无一箭。 他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直接将一抹灵识沉入月云诺体内,见他只是中了迷药,心才放了下去。 “你也是南宫的人。” 月泽抬眸看向花满禇,眼神冰冷,他虽然用的是问句,却以肯定的语气问出。 “正是,南宫十二翼者,花满禇见过月族长。” 花满禇虚虚向月泽行了一礼。 “你潜伏军中多时,不该现在暴露。” 月泽掐诀,身后传送阵启动。 见月泽想要离去,飞秋和花满禇一人一妖瞬间攻来。 “我也不想,但月族长成长的太快了,不及时除去,后果会很严重。而且,月族长这次好不容易重伤,军中又无太多在乎你的人,这般好的机会我自然不能放过。”花满禇一边攻击,一边说道。 月泽目光微沉,将月云诺先送回虚月界,提剑迎上花满禇和飞秋的攻击。 “月族长,你说,我死在你的剑下,人族会如何看你。” “你觉得你能活?”月泽反问道。 他手中的招式也越发凌厉狠辣。 月泽的目光微落在一旁与自己的另一具分身战斗的春辰身上,旋即,又一剑劈在飞秋的长枪上。 花满禇见状,立即持剑从一侧朝月泽攻来。 月泽眼神一凛,借助长枪的反弹的力道,突然撤了身,朝春辰掠去。 意识到月泽意图,一人一妖面色均是一变,迅速飞身阻拦。 但他们的速度又如何能拦得住月泽。 正在与月泽交战的春辰,只觉得脖子一凉,一道寒光闪过,眼前便陷入了黑暗。 “你!”飞秋怒视着月泽。 春辰与司璇关系匪浅,来时他答应司璇护着他一点。 结果刚与月泽交手就死了。 月泽不知他所想,直接从星月镯中取了一瓶药喝下。 那支弩箭上染了不知名的剧毒,他要是修为再低一点,当场就得死在这。 青木精正好可以短暂的压制一下毒素,给他一些时间处理这些人与妖。 解决完春辰,月泽不做停留,收了另一道分身,再次与飞秋对上。 空中一抹红光闪过。 花满禇动作一顿,顿时从空中摔了下去。 飞秋见状,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出手更加不留情。 月泽已经身中剧毒,他再拖些时间,等到月泽毒发,趁机将他弄死。 月泽自知自己撑不了多久,出手也是越发狠厉。 一妖想要拖延时间,一人想要快点结束,他们之间的打斗越发激烈。 不过多时,月泽的脸色苍白,嘴唇乌黑,动作也慢上许多,身上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飞秋也好不到哪去,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剑伤,还被月泽的红芒划伤,此刻痛的难受。 但他们都没有停下攻击。 今日,他们之间总得有一个留在这。 突然,远处极速飞驰而来数道强大的气息。 飞秋的面色一变,迅速后撤,启动传送阵法,面色阴冷的看着月泽。 “月族长,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随后,带着半死不活的余白快速离开。 月泽见他离开,松了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直直坠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体内气血翻涌,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月泽缓了一会儿,抬手收了春辰的尸体,同时指间掐诀,拘了春辰魂魄。 天边划过几道流光,直直坠在月泽身侧。 “阿泽!” 不同的语气中带着同样的担忧。 来人正是宣凌允、郁佛、风伊、月廖、月蔓五人。 五人中,风伊在战事中表现良好,被宣凌允提到身边做事。 月蔓半跪在月泽身边,灵识在月泽体内一扫,便收回灵识,皱着眉头道:“中毒很深!” 她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倒了一枚青色的药丸喂给月泽。同时,指尖在月泽身上点了数下,封住月泽经脉,防止毒素继续扩散。 做完这一切,她转头对着月廖吩咐道:“阿廖,去请小乔回来一趟。” “是。” 月廖应道,立马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哥,查下他。” 月泽抬手指了指死在一旁的花满禇。 “知道。”宣凌允点点头。 不用宣凌允表示,风伊便走到花满禇身边,将他的尸体收了起来。 人死之后,肉身会残留生前的记忆,审讯死者,便是重现这些记忆。 第247章 刚好又中毒 月族营地,月泽帐篷。 月族众人及宣凌允围着内室矮塌边,担忧的目光落在月泽的身上。 月泽上身赤裸,胸前背后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银针尾端坠着一颗黑色血珠,血珠不时落下,污了身下月白色的床单。 矮塌边,月秋乔正手持银针继续插在月泽身上。 约莫一柱香后,月秋乔收了手。 见月秋乔收手,月廖连忙开口问道:“乔姐,如何?” “永夜的毒性暂时压制住了,配制解药还需要一点时间。”月秋乔道。 “乔姐,麻烦了。”月泽谢道。 “不碍事。”月秋乔顿了一下,又道:“今夜,你便先如此,待明早,我再来给你拔针。” “好。”月泽道。 “我先去忙了。” 月秋乔也不过多停留,收了东西,转身离开,去为月泽研究解药。 他们见月秋乔离去,月泽情况也稳定下来,便嘱咐月泽好生休息,也先后离去。 一时之间,帐中就剩下月泽、宣凌允,以及还在昏睡中的月云诺。 宣凌允轻轻地在月泽的矮塌边坐下,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月泽的脸上,缓缓开口道:“阿泽,那抹魂不用寻了。” “嗯?为何?” 月泽抬眸,不解的望向他。 “不想要了。” 宣凌允的声音很平淡,仿佛他丢失的不是灵魂,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月泽微微一怔,随即笑开了眉眼,眼底笑意越来越浓,好似绽开的重瓣花朵一层接着一层。 笑了一会儿,月泽才收敛笑容,揶揄道:“心疼我。” “嗯。” 宣凌允也不否认,大方的承认。 他舍不得月泽受伤。 如果可以,他希望月泽从未下过山,永远都是月族不谙世事的小少主,在父母、长老们的庇护下慢慢成长,慢慢知世故。 “放心吧!我暂时死不了。”他们也不会允许我现在死。 月泽抬手安慰的拍拍宣凌允的手,微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幽深的光。 他永远不会对宣凌允说最后一句话。 想他活了十七年,只有最初四年才算无忧。 四岁,踏入未知年代的时空,亲眼见阿爹战死,月河覆灭,也见过长大后的自己,得到他记忆的碎片。 七岁,误入异处空间灵渊,见到月族始祖神月,得到天机册与众多上古的阵法。 十一岁,月河祭当夜,天机册解锁,他于天机册中窥见月族未来。 十二岁,第一次下山,根据天机册,夺得似乎可以遮掩天机的混灵珠,又于安峪族天机镜中窥探自身结局。 十六岁,设局,引背后之人现身,自己重伤、记忆被封,同年,下山。 他这一生,早就被人安排好,他不知道自己能活的了多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尽量的护住月族,也护住宣凌允。 “阿泽……” “哥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月泽不等宣凌允说完,直接打断他的话。 他尝过缺魂的痛苦,不能也让宣凌允如他一样,饱受灵魂缺失带来的痛苦,以及缺魂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 “阿泽,那份灵魂不重要。”宣凌允劝说道。 “哥,失魂很痛的,我不想你和我一样。” 月泽凝眸看着他,语气严肃,眸光也格外坚决。 在这样的目光下,宣凌允终究是败下阵,对月泽点点头,“好。” 月泽的倔犟,他一清二楚,说是找找,不把那份灵魂找出来,月泽绝对不会罢休。 听他这么一说,月泽满意地咧嘴一笑。 转念又想到,千城刚收复,正是事多之时,便开口催促宣凌允道:“哥,千城刚收复,事多,你先去忙。” “千城有皇叔祖父处理,今夜,我守着你。”宣凌允道 “好。” 月泽见状,扬唇轻笑,也不推辞。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道:“哥,我现在不方便使用灵力,你帮我从星月镯中取出春辰的魂魄,我要看看他的记忆。” “你现在还受着伤,要不明日。”宣凌允带着商量的语气询问道。 春辰的记忆里,或许有关月河的消息。但月泽现在中着毒,不能看太刺激的东西。要不然刺激到他,他心神不宁,毒气攻心,那时候就麻烦了。 “可是,这样坐着很无聊。” 月泽抬了抬手,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最后无奈的看向宣凌允。 他现在算是一个刺猬,浑身带刺,做什么都不方便。 “看书吧!我最近收了一些话本。” 宣凌允的气质突然一变,一改先前稳重,多了几分少年气息。 “允,这样不好吧!” 宣凌允识海中,凌不赞同的说道。 “有些东西,我们得学习一下。”允微微一顿,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随即不满的抬眸扫过凌,“难不成,你想和阿泽一起摸索。” “没。” 凌弱弱地说了一句,冒红的耳尖暴露他的心思。 听着宣凌允自言自语的话,月泽脸色微沉,果断拒绝道:“不要。” “为什么?” 允被月泽的声音吸引,将注意力从凌身上移开,放在月泽身上。 “你的语气给我不好的预感。”月泽顿了一下,斜斜督了宣凌允一眼,“你没安好心。” “那有,我只想和你探讨一下人生。” 心中心思被窥探,少年心性的宣凌允有些气弱,嘴里咕哝了几句,脸上又露出惋惜之色。 他的声音很小,月泽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字分开他认识,合着他也认识,但宣凌允的语气却让他心生不安。 宣凌允想的绝对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你说,你想怎么探讨人生。” 月泽仰头,抬着一双水亮的眸子瞪着宣凌允。 他才不信宣凌允安好心。 月泽眼神清澈明亮,像一片水镜,将他心底的龌龊心思照得清清楚楚。 宣凌允不好意思的垂了垂视线,不去看月泽,“我……聊聊话本。” “骗人都不晓得,仔细一点,把小动作收一收。”月泽嫌弃地撇了他一眼,旋即又笑道:“不过,我许你和我一起看话本。哥,快,把话本拿出来,我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和宣凌允在一起,他好像年轻不少,话语中都带了几分小孩子脾性。 “好。” 宣凌允从纳戒选了一本正常的文,施法让它悬在空中,自己翻页。 这话本讲的是岚朝将军蓝贡熙和丞相郁雾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一人是朝中新贵,一人是老牌贵族,两人未见面,就对对方不喜。 郁雾嫌弃对方是军中出身,不懂谋划,是个大老粗,蓝贡熙嫌弃对方每日只知道呈折子,根本不懂军中所需。 后,历经磨难,在一起了。 第248章 认心 看完之后,月泽眉头微微皱起,眸中带着一丝不解的看向宣凌允,问道:“这种情况,皇帝不管吗?” 这话本中,通篇都是将军和丞相之间的情情爱爱,以及他们的谋划,作为人族的老大皇帝几乎没有下过场。 在月泽所知中,人族朝中势力讲究制衡,而两人结合,好似把他们身后的势力拧成一条绳子,其实力比皇帝的权力还大。 “话本,看看就行,里面都是些虚假之物。”宣凌允收了看完的话本,淡淡说道。 “哥,要是你,你会怎么做?”月泽又问道。 “暗中培养能取代他们的人,待那些人成熟之后,他们若识趣,饶他们一命,未可不可,若他们不识趣,寻个方法杀了便是。”宣凌允淡淡地说道。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却在不经意间透着上位者的残忍。 作为君王,不会对人仁慈,尤其是威胁到他皇权的人,他更不会仁慈。 “我这还有几本,你看吗?”宣凌允从纳戒中拿着三本话本问道。 “什么样的?” “一些情情爱爱的。” “情情爱爱啊!” 月泽嫌弃地撇撇嘴。 忽然,他似想到什么,不解的抬眸望向宣凌允。 “哥,你说人与人之间,只有爱情吗?”月泽停顿了一下,又道:“我看过很多话本,话本中,亲情可以被放弃,友情可以被放弃,志向可以被放弃,尊严也可以被放弃,唯独爱情不可放弃。爱,在人的一生中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他放弃所有!” “那阿泽觉得呢?” 宣凌允没有明面回答月泽,而是又将这个问题抛给月泽。 “我不太懂。” 月泽垂了垂眼眸,眼底一阵迷茫。 他其实不太懂情情爱爱,也无法理解话本中的为爱要死要活,抛弃一切。他感觉这种男女之间的爱和家人之间的爱没什么区别。 若不是宣凌允的行为在他心湖中投下了枚石子,他也不会对宣凌允起了别样的心思。 “爱,是心的一种表达。这种表达表现在喜欢一个人时,会忍不住的想见他,想和他说话,想时时刻刻他都在身边。” “想他开心,想他笑,所有情绪皆会因他而动,他无需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都让人心生喜悦,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宣凌允缓缓叙述自己的想法,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像说着缠绵悱恻的情话。 紧接着,宣凌允话语一转,“只是他们太过极端,让爱畸变。” “确实。” 月泽赞同的点点头。 他觉得话本中的世界很是讽刺,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功是升官发财,身居高位,妻妾成群。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是嫁一个好夫婿,相夫教子,无论一开始她有多优秀。 “阿泽对我呢?”宣凌允突然问道。 他目光直直的凝视着月泽,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应是心悦,但不能在一起。”月泽很是直白地道。 他和宣凌允很难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是短暂的。 闻言,宣凌允眸光沉了沉。 “哥,我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感觉我无法像话本中那样无私的爱着你。所以,我有点不确定,我对你的爱是否真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还是占有的欲望。”月泽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曾问过我阿爹,什么是男女之情,你说的话和我阿爹的回答很像。” 想到月如风,月泽的情绪低落下去,眼中多了一抹忧愁。他垂下眼眸,敛了敛眼中愁绪,继续道:“我问过我阿爹,如果我喜欢男子他会怎么做?他说,我为你取名为泽,是希望世间福泽全落你身,若情爱也好,便也是福泽。他并不反对我喜欢男子,可我却在犹豫,觉得男子相恋是冒天下大不韪。” “你吻我之时,我脑海中除了惊慌外,就是怕你因我名声尽毁,背负万世骂名。可,我又想要你,想将你占为己有。哥,我有点分不清,我到底是爱你,还是单纯的对你有占有的欲望。” 月泽忽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迷茫之色,那神情仿佛像迷失在山林中的游人,不知何去何从。 看得宣凌允心中微微抽痛,也很无奈。他喜欢之人,通透却又懵懂,对于别人的情爱一点即明,可落在自己身上又变得懵懂。 “其实分辨自己喜欢人很简单。” 宣凌允站起身,俯身靠近月泽。月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宣凌允却拉住他的手,既防他后退,也防他因剧烈动作伤了自己。 “阿泽,现在感觉怎么样?”宣凌允柔声问道。 月泽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宣凌允的脸上,突然觉得有些热了起来,他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身体莫名的变软,像被下了药,心跳也变得很快。 他如实回答道:“脸上好烫,身体会变软,心跳也变得很快,想……”他的目光落在宣凌允的唇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吻上去。” “如果,我是阿廖呢?或者阿祈?还有尤景?”宣凌允继续问道。 “不会。”月泽摇了摇头。 “这便是喜欢。” 宣凌允低声笑开了,声音沉闷却撩人心弦。 “我觉得我在馋你身子。” 月泽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自上次开始,他莫名的想要宣凌允的身子。 宣凌允闻言,笑声一滞,随即又笑了起来,忽然,他低头轻柔地吻了下去,唇瓣相碾。 月泽惊地瞪大了双眸,脑中一片空白。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寂静,只有他剧烈地心跳声。柔软的触感在唇间蔓延开来,带着丝丝的温暖与悸动。 他喜欢他的吻,他想要回应! 月泽微微一颤,心底涌起无尽的波澜。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燥热起来。 宣凌允松开他的唇,直起身来,眼眸深沉地望着他,声音沙哑地问道:“现在呢?” “我……这是不对的!” 月泽抿了抿唇,眼眸微垂,浓黑的长睫在他微红的俊美面庞上打下一片阴影,正巧遮挡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阿泽,喜欢没有对错,喜欢男子也没有错。” 宣凌允松开月泽的手,双手捧起他的脸庞,强迫他直视自己。 “可……我所学告诉我,这就是不对。”月泽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傻子!”宣凌允低声吐槽一句。 他喜欢之人不仅傻还倔,只认死理。 月泽微怔,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抬眸看向宣凌允,目光中带着一些疑惑。 “如果,我们在一起呢?”宣凌允松开月泽的脸,坐在他身边问道。 “我们在不了一起。”月泽话音一顿,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只要我阿爹不反对,你也不在意,我也可以尝试去不在意别人的说法。可是,哥,我要到东西向来纯粹,就算是爱,我要的爱也是绝对的,不掺杂一点异心。我无法容忍,我需要和别人共享我爱的人。光是想想,我喜欢之人,碰过别人,又来碰自己,心会痛,也会感到恶心。” “哥,不瞒你说,我动过把你带回月河的念头。可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做,做了,你会很不高兴的。我不想你不开心。” 月泽忽然抬头,看着宣凌允,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我可以不碰其他人。” 宣凌允伸手握住月泽的手,眼神坚定且认真。 “那入宫的女子该如何?孤独终老吗?哥,这不公平!” 月泽只是笑着摇摇头,将宣凌允的手挪开,缓缓说道:“我听闻,启王殿下最近催你紧得很,宣京那边,陈太后选了三家小姐入宫。” “嗯。” 宣凌允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皇族的婚约,很少有人能自己做主。他远离宣京,相当于远离权力中心,朝中心思各异,宫中女子,既是拉拢人心,也安抚京中势力。 看他表情,月泽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沉声道:“有时候,我真想不顾你意愿,直接绑你回月河去。” 他太在乎对方,一点委屈都舍不得对方受。 “不说这些了,军中叛徒你查的如何了?”月泽转移话题道。 “势力太大,牵扯太多,想要连根拔起,还要些时间。” 南宫潜伏军中的时间太长,势力范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广。要彻底将他们连根拔起,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而且一个萝卜一个坑,拔出南宫的势力后,还得选人将这些位置补上去。 “阿泽,给我点时间,让我处理完一切,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你得快点,我可能等不了太久。” 屋内,烛火摇曳,天上繁星点点。 第249章 铸器 翌日。 月秋乔早早过来,给月泽拔了针,又给了他一些压制永夜毒性的药,随后匆匆离去。宣凌允也因为要忙军中之事,早早与月泽告辞。 待他们离去后,月泽发了一封灵信给月廖,让他加强军中防备。 他身上毒素未解,暂时不能离营,便在营中裁剪纸人。 纸人入阵,可赋灵性。 上次,北海一趟,他做的纸人傀儡大多数已经投入使用,并在使用过程中损毁掉,现在就剩几个在北海附近监视妖族动向。 他不能离营,便做些傀儡去帮他寻找。 他不信,把这个世界彻底翻过来,他找不到宣凌允的那一抹魂魄。 时间一晃便至中午,月泽将刚刚做好的纸人傀儡通过传送阵投放到云荒大陆各地,寻找千伶和宣凌允残魂的踪迹。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落在桌上空的那处位置上。 这些时日忙这忙那,也不知道紫灵那边情况如何了? 月泽沉下心神,感知缠绕在紫灵果实上的那一道几乎要散去的道韵,闪身进入道韵空间。 空间内,紫灵依旧在吸收那抹道韵,身形已经逐渐凝实,看来就是这几日的时间就能醒来。 月泽闪身出了道韵空间,转去了虚月界。 昨日刚把春辰的灵魂拘了,今天正好查看一下,有什么意外之喜。 虚月界中,春辰被阵封着,双眼紧闭,平躺在空中,四肢被月白色的灵链锁着。 月泽见状,也没有唤醒他的打算,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春辰眉心,一道灵光一闪而逝,月泽的脑海中顿时多了春辰的记忆。 看完春辰的记忆,月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终是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春辰还能与他扯上关系。 他小时候病弱,父亲为他四处求医,拜访过几个隐世的家族,云家便是其中一个。 云家擅织,尤其是那一手云织之术闻名于灵族,他们以天上云雾捻丝织就的流云纱更是价值万金。流云纱不仅能温养人肉身,还是一件上品的基础灵器材料,既能做法衣,又能做武器。 那时,他肉体太弱,承受不了体质带来的力量,父亲便为他求来一件流云纱制成的法衣。 可惜,后来云家突然灭族。 从春辰的记忆中得知,当时的云家少主云滟喜欢上了一个妖族,为他盗窃了族中至宝云梭。谁料,那只妖族得了云梭,转眼就带领妖族灭了云氏一族。 云滟虽然也灭了男妖一族,但她修习禁术,也命不久矣! 情爱,果然最是耽误人! 春辰,算挺惨的一个灵,家族尽灭,父母惨死,流落人间,遭人践踏,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后来被余白捡回去,生活才稍微变好一点。 可惜,他们是敌人,要不他也会同情一二。 在春辰的记忆中,他还得到一个奇怪的时间,九月亡阳。 南宫众人准备在明年九月的第九天启动阵法,毁了这个世界。 毁掉世界,他们还能活吗? 月泽不解,满腹的疑惑。 这世上有这么无私的人吗?为了毁灭世界,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算了,这些不是他该想的。他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在明年九月之前做掉南宫和妖族。 想到自己才破解了一半的五灵阵阵法图,月泽就是一阵头疼。 也不知道南昭怎么想的,这么复杂的阵法取了一个这么简单的名字。 月泽敛了敛思绪,挥手散去春辰魂识与肉体。 对于敌人,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解决完春辰,月泽闪身出了虚月界。 见月云诺一直未醒,他又沉入灵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事,便转身出了门。 那日明里城一战,月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族中小孩待在营中,身上虽然有护体的灵器,但却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若有武器在手,那日糯糯和清浒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他得寻个擅长炼器之人,帮他造一批灵器。 要说这擅长炼器之人,非皖南一族莫属。 是时候,去寻一寻浅杏了。 皖南族营地,主帐。 帐内,浅杏正伏案而坐,手中执笔,专心作画。洁白的纸上墨色晕染,素笔勾勒,绘就一幅似剑非剑的武器零件分离的图纸。 忽然,帐外响起一道洪亮的男声,“大小姐,月族长求见。” 月泽? 浅杏从图纸中抬起头,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月泽行事很是奇怪,常常自行离营,行踪不定。 自她加入人妖之战以来,除在战场上见过月泽外,营中很少见过月泽,就连每日的例会都是月族的月蔓代他参加。 这次,他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浅杏眼眸微垂,压下心中思绪,吩咐道:“请他进来。” “是。” 浅杏将桌上图纸收起,起身,于会客的桌前坐下。 “阿泽,你找我何事?”浅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与你谈一笔生意。”月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要铸一批灵器,共五十三把,要最好的铸器师,最好的材料,灵器最终成品至少得是地阶中品及以上。” “阿泽,你这个要求,有些难为情。”浅杏犹豫道。 “上荛的银月矿归你。” “这好说。” 浅杏唇角微扬,眼中满是笑意。 那两层银月矿能铸的灵器可不止五十三把。 月泽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道:“别那么高兴,我有一个附加要求,帮我寻你们族中最好的铸剑师,我送个人拜师。” 浅杏闻言,眼中笑意微敛。 还以为今日占了一个大便宜,原来是等在这里,直接要他们一族的锻造技术。 “阿泽,你该知道每族都有不传的秘术,我族的锻造之术向来不传外人。”浅杏淡淡说道。 “我知道。我要铸一把剑,一把超绝世间的剑,这把剑只有世间最好的铸剑师能造。如果,他都不能通过考验,这把剑他便没有资格。”月泽激将道。 对于铸剑师而言,他的锻造技术便是天,说他技术不行,比说他床上不行还让他难堪。 浅杏虽是女子之身,一手的锻造技术也在皖南族中排上名号。这句话对她同样有用。 还不等浅杏回话,月泽取了一个玉盒放在桌上,盒中摆放着一块青色的灵矿石,矿石如书页层层堆叠,浅绿色的流纹似那书页之间的缝隙。灵矿石上灵力环绕,散发着淡淡地青光。 浅杏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心底升起一丝惊讶,不确定地说道:“这是……天青石!” 天青石,传说中的五色石之一。 皖南族的《上古灵器志》开篇便是曾经天下第一的灵器——五色罗盘,五色罗盘以五色石炼制,既可推天道变化、玄机命理,又可抵御伤害,杀人不染因果。 只不过这个灵器与它的主人一并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如今,她还能见到五色石,心中的情绪如同澎湃的潮水般激昂。 对于一个炼器师来说,遇见一块上好的灵矿石往往是一生难求。如果能得到一块上好的灵矿石,铸一把举世闻名的剑,那可谓是此生无憾。 不过,依她现在的实力而言,这块石头非她能炼。 浅杏收回视线,尽量平静地道:“我族最好的铸剑师名为南桑,只是他性子古怪,不会轻易收人为徒。” 浅杏停顿一下,又继续道:“我写封信予你,你去时,交于兄长,由他引荐,或许好一些。不过,我不保证他会收你的人。” “多谢!”月泽谢道。 “阿泽,你何时启程,我让南栀随你走一趟,他是南桑的孙子,有他同去,或许可成。”浅杏又道。 闻言,月泽略微思索,便道:“三日后,那五十三把武器的类型到时我一并给你。” “行。” 得到浅杏许诺后,月泽与她闲聊两三句,便请辞。 自皖南族营地离去后,月泽便直接去找了月迟霄,让他问一问小孩们要什么样的武器,到时候他好给浅杏说。 接着又与月素河联系,说了今日之事,让他与浅杏的人交接。 第250章 中蛊 帐中,月云诺幽幽转醒,他睁开双眸,眸中开始是一片迷茫,当看见熟悉的帐顶时,眼中随即泛起一阵水汽。 刚掀开门帘进来的月泽,察觉月云诺醒来,直接走到内室。 见月云诺眼底氤氲着雾气,月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柔的将他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哄道:“没事了” “哥哥~” 月云诺委屈的喊了一声,眼底雾气化作晶莹剔透的泪珠,自眼中落下,一双小手不安的抱紧月泽的腰身。 不一会儿,月泽便感觉胸前的衣衫似乎有些湿润,怀中小人身体微微颤抖。 “不怕不怕,有哥哥呢!哥哥在,会没事的……” 月泽抬手轻轻摩挲着月云诺的后背,语气温柔,如阳春三月里的风,而在月云诺看不见的地方,月泽神色阴厉,眼里透着浓烈的寒意,心中更是杀意四起。 许久之后,月泽怀中哭泣声渐弱,月云诺从他怀中探出头来,不解地问道:“哥哥,他为什么要伤我,我们不是一边的吗?” “他伤你!” 月泽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身上杀意瞬间泄露,在室内铺了薄薄一层冰霜。他握着月云诺的手,灵识在月云诺体内细细检查。 “哥哥,我好冷。” 月云诺委屈的拉了拉月泽衣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月泽泄露的杀意太强,根本不是月云诺这个黄阶的修灵者能承受到。 月泽面色微变,迅速收敛身上的杀意,手中灵力运转,逐渐暖和月云诺的身体,语含歉意地道:“抱歉,哥哥没控制好。” 他眉头紧皱,神色十分不好。 在糯糯的体内,他并没有查到任何受伤的痕迹。 “糯糯,能跟哥哥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月泽问道。 “昨天下学后,花侍卫说你让他来接我,回去的路上,他给我吃了一个蓝色的糖果,吃完后,浑身都好疼!”月云诺乖巧应答。 说到昨日之事,月云诺就感觉身上的好疼,好像有很多小虫子在咬他,脸色也变得苍白,眼底再次聚集起雾气。 见状,月泽拢了拢月云诺的身体,眼神微变,未收回灵识继续查探,他柔声询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记得了。”月云诺摇摇头。 “哥哥知道了,糯糯起来,我们穿上衣服,去乔姐那里看看。” 月泽抬手轻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嗓音格外温柔。 “好。” 月云诺乖巧的从月泽怀中爬起来,坐在床上,月泽从星月镯中取出一套衣服,给他穿上。 随后,月泽抱着月云诺去了医帐。 昨日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残酷的战斗,此时,正是医帐中最为繁忙的时候,无数伤员被接连抬送进来,痛苦的呻吟声、各族医者匆忙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喊声交织在帐中。 月泽站在医帐外,目光在帐中搜寻,见月秋乔正在给人疗伤,他便带着月云诺去了月秋乔身边。 “乔姐,我有事找你。” 月泽眉头紧锁,目光忧虑,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似乎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乔姐。”月云诺也跟着乖巧喊人。 “我这边快好了,你和糯糯先去药帐等我。”月秋乔头也不抬地回道,继续忙着手中的活,那模样好似外界的喧嚣都无法干扰到她分毫。 “好。” 月泽应了一声,旋即抱着月云诺转身去了医帐。 一柱香后,月秋乔从药帐外走来,停在月泽和月云诺身边,询问道:“怎么了?” “乔姐,你来看看糯糯,他昨天吃了花满禇给的东西,浑身疼痛,但今天,我查不出原因。”月泽皱着眉头道。 闻言,月秋乔秀眉微蹙,疑惑的目光落在月云诺身上。 月泽医术虽说不及她,在月河也算是一把好手,况且,他一身修为,不可能查探不到月云诺体内的问题。 月秋乔想着,便拉起月云诺的手腕把起脉来,同时将一抹灵识沉入他体中。 经过仔细的检查,月秋乔发现月云诺的体内,一无暗伤存在,二无药性残留,一切都是那样正常且健康。 然而,月泽不可能以月云诺的身体开玩笑,这里面或许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 月秋乔皱着眉头,继续检查,可是检查结果依旧不变。 看她那凝重的神色,月泽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命运的喉咙,他皱眉喊道:“乔姐?” 月秋乔对月泽摇了摇头,随即又低下头,柔声询问道:“糯糯,能给乔姐说说,他给你吃的东西的样子吗?” “是一颗蓝色的、圆圆的,吃着甜甜的糖,但它里面含着一丝奇怪的味道,就像……腐败的梨花被丢在火中燃烧的那种味道,但那种味道又不是很浓郁,它很淡,淡到几乎闻不出来。” 月云诺略微思索一下,如实将那日感受描述出来。 听月云诺说完,两人愁眉不展,眼中都透着几分凝重。 月云诺中的可能不是药,而是蛊。 可什么蛊能让人无法察觉? 最重要的一点是,蛊非他们所擅。 月秋乔再次将灵识沉入月云诺体内,细细勘查。 据她所知,蛊师下蛊之时,都喜欢在被中蛊之人身上留下些许痕迹,从而彰显他的身份。 这一查探,还真让她找到一些线索。 不知何时,月云诺冰蓝色的眼瞳中啊,多了一抹极淡的蓝色弯月。 看着这枚弯月,月秋乔面色骤然一变,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 “阿泽,你得走一趟九疆。”月秋乔神色严肃道。 “好。” 月泽同样神色严肃的点点头。 在云荒大陆的西南角有一片十万大山,山中生活着许多奇人异士。九疆便是十万大山中以巫蛊之术闻名于世的一个部落。 “你到了,便去寻九疆圣女水溪月,这个蛊,她或许能解。” 说着,月秋乔从星月镯中取出一枚银色的蛇形手环递给月泽。 “我先去配些药给你压制永夜,你晚点再出发。” “好,那我晚点在过来。”月泽轻点头,抱起月云诺走了出去。 一直很安静的月云诺,伸手环住月泽的脖子,小声询问道:“哥哥,很严重吗?” “有一点点。”月泽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柔声安慰道:“有哥哥在,不会有事。” “嗯。”月云诺乖巧应道。 月泽脚步一转,直接去了人族营地。 敢动他的人,这笔账,可不是死了就能解决。 第251章 共进午餐 他们刚到人皇帐,守在门口的士兵,直接上前一步,行礼道:“月族长,陛下去了主帐,还未回来。” 月泽闻言,轻颔下颌,直接转身去了主帐。 今日例会早过,主帐中早该无人,可此刻却热闹非凡。 突然,门口那厚重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刹那间,刺目的阳光如瀑布般洒了进来,给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内带来一阵耀眼的光亮。 众人顿时歇了声,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月泽踏着光,牵着月云诺缓缓走进来,他们的身影在那明亮的阳光中镶了一圈银边。 “宣皇陛下。”月泽拱手抱拳行礼道。 在有外人的地方,宣凌允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凌允哥哥好。”月云诺学着月泽的样子行礼道。 “坐。”宣凌允沉声道。 月泽起身,带着月云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场的众人并没有因月泽的到来而受到太大的影响,继续讨论起来。 “阿廖,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的例会怎么还未结束。” 月泽偏着头,小声地询问一旁的月廖。 “启王殿下今早发回灵信,信中称莽莽山一带情况并不乐观。”月廖低声道。 闻言,月泽眸光微沉。 莽莽山,也位于十万大山一带。他要寻九疆,便不可能的触及到莽莽山。魔族之事,或许会碰到。 “妖族之众,因九厥一战,一振不起,魔族之势又未成气候,不如先派部分人去莽莽山,先行剿灭魔族。”左言道。 “魔族之众,过于神秘,我们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魔族之人,实力如何,我们也是一无所知。贸然进攻会不会适得其反,不仅不能先行剿灭魔族,还会导致前线防线守备空虚,让妖族乘机而入。”老将徐世道。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陷入沉默。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他们深知徐世所言非虚。魔族突然再现,他们对魔族几乎算是一无所知。如果贸然行动,会有极大的风险。 许久,李魁缓缓开口道:“魔族修行体系与我们不同,同一阶的实力会比我高上数阶。若是任由魔族发展,日后恐成大患。”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可又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如,先派几个高手,带着部分士兵前往莽莽山,若情况不对,在另派人支援。”月蔓提议道。 “我觉得此法可行。”宣鸿附议道。 “军中实力最强者,非月族长莫属,此行不如由月族长带队。”浅杏道。 “阿泽,你看如何?”宣凌允扭头问道。 突然被唤名,月泽抬眸看向他,沉声道:“可以同行,但我有私事处理,无力顾及太多。” “好,莽莽山一行,便由宣王为主帅,李魁和月泽为副将,带领三万士兵前往十万大山阻击魔族。”宣凌允拍板决定道。 “是。”众人齐声应道。 定完决策,众人也散去,各自忙碌,月泽与浅杏说了一声,铸剑一事要推迟一些。 现在,帐中只剩下月泽、月云诺和宣凌允三人。 月泽没有过多客套,直接开口问道:“花满禇,查得怎么样?” “从他记忆中来看,南宫埋于军中的暗线大多已经暴露,但他的记忆与我暗中让人调查的结果有些不一样,我怀疑有人修改过他的记忆。” “修改?那只能是他了。” 花满禇的尸体除了他外,唯一接触过的人只有宣凌允那个手下。 “嗯。” “不除掉吗?” “暂时留着,或许有用。” “动点人,别让他怀疑。” “我知道。” “诺。”月泽从星月镯中取出一瓶药,丢给宣凌允,“控制人的。” “花满禇的灵魂呢?”月泽再次问道。 “受不住,散了。”宣凌允话音一顿,问道:“对了,我听你说,你要去十万大山,发生什么了吗?” “糯糯被花满禇下了蛊,我要去九疆走一趟,寻人解蛊。”月泽冷声说着,眼中带着一丝寒意。 “蛊?” 宣凌允眉头一皱,面色微沉。 巫蛊之术一般是十万大山那一带的人所擅,不过那些人很少出山,与人族交流也比较少。这番却与南宫合作,南宫的手到底伸的有多长? 想到此,宣凌允心中不免更加沉重。 “哥,你族中的事,我很少过问,但你得抓紧处理,我怕我忍不住会破坏你的计划。”月泽道。 “好,我会尽快。”宣凌允许诺道。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这里有些菜。” 说着,月泽将月云诺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并将那日与月如风一起做的饭菜摆了出来,顺便给几人盛了饭。 桌上,菜的样式不多,就六道,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清蒸银鱼,清炒蔬菜,月槐花糕、虾仁冬瓜汤,都是月泽和月云诺喜欢吃的菜。 月泽习惯的先盛了一碗汤给月云诺,“糯糯,快尝尝。” “嗯。”月云诺接过碗,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望着月泽,高兴地道:“这是阿爹的味道。” 下一刻,月云诺的神情落寞下来,嗓音中多了一丝哭腔,“我好想阿爹。” “阿爹,也很想糯糯的。所以,糯糯要好好长大,不能让阿爹担心。” 月泽眼神温柔,唇边挂着淡淡地笑容,抬手落在月云诺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我会的。” 月云诺用力地点点头,端起碗慢慢喝起来。 就在这期间,宣凌允夹了一块银鱼的肉放在月泽的碗中。 月泽喜欢吃鱼,但又不喜欢挑鱼刺,这产自月河云湖中的银鱼,肉质鲜美,又几乎无刺,是月泽除糖外的最爱。 “你也吃。” 月泽同样夹了一块鱼肉给宣凌允。 看着这幕,宣凌允的思绪不由得飞回那年雪色苍茫的月河。那一日,正好是新月节,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月泽愿意接纳他。 月泽小时候不喜他,见他要么装作看不见,要么还是装作看不见,除非有共同的学业任务,月泽才会不情不愿的和他说上两句。 直到年末,新月节的那日,月泽不仅和月廖、月祈两人帮他装饰了房子,还送了他请帖。 在月泽家做客时,他夹给他的就是这银鱼。 想着,宣凌允不由得开口问道:“那年新月节,你为什么想着邀我?” “嗯?”月泽疑惑地抬眸,手中的筷子还放在口中,稍作停顿后,他将嘴中食物咽了下去,紧接着开口问道:“哪年?” “你六岁那年。” 宣凌允夹了一筷子鱼肉慢慢品尝。 “都好久了,你问这个干嘛?”月泽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淡淡回道。 “好奇。” “说了,会伤你心的。” “为什么?” “看你可怜。” 此话一出,宣凌允完全沉默了。 他想了很多种结果,都没想月泽是看他可怜,他还以为月泽是被他打动了,才和他玩的。 月泽抬眸扫了宣凌允一眼,眼中神情是果然如此,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闲坐片刻,月泽便起身告辞,带着月云诺走了。 第252章 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层峦叠嶂,云雾缭绕。 一道黛蓝色的人影狼狈的在山中逃窜。她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狂风呼啸着穿过林间,枝叶摇曳,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脚下的步伐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她知道,一旦停下,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黑暗。 身后,隐隐传来数道强大的气息,那是追杀她的魔族。鲜红的血珠,不停的从她额头上的伤口溢出,不断滑落,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可她已顾不得擦拭。 九疆一族,自古镇守十万大山,看管莽莽山一带的封印。 如今,封印出现裂缝,魔族高手带领部分魔族出来,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居于莽莽山一带的人。 她必须活下去,找到另一名圣女,重新修复莽莽山结界,在魔主彻底苏醒之前,将他们再次封印。 天地间豁然开阔,她径直跳了下去,御风而行,身后之魔依旧紧跟不舍。 山林之中,宣哲桑和文在胤感受越来越靠近的魔气,心中不安,立刻安排人做好防备。 他们此行虽为探查,然而十万大山中危险重重,不过月余,他们已经损失了不少人。 突然,一道人影极速从天上斜斜坠下,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接连撞断了数棵粗壮的大树,最后重重地落在了他们的营地之中。 紧接着,五个浑身环绕黑气的黑衣人缓缓从天上降了下来,落在树梢顶端,居高临下的俯睨黛蓝色衣衫女子。 “水溪月,交出封印令牌。”为首执杖的魔族道。 “呸!休想。” 水溪月厉喝一声,怒目而视。她翻身而起,盘跪地上,手中红色光华一闪,一把赤红色的琉璃无弦玉琴横于膝上。 她素手一拨,阵阵琴音响起,数道音刃破空而出,直直冲向那树梢之上为首的魔族。 为首的魔族举起手中法杖,口中念念有词,顿时,法杖上黑光大涨,在他身前凝聚一道结界,轻易的挡住女子的攻击。 他法杖一挥,一道黑色光芒向着女子袭来,那道黑芒速度之快,宛如雷电,像一条狰狞的黑蛇,张牙舞爪地扑向女子。 女子面色一沉,手指飞快的在无弦琴上飞舞,琴音越发激昂,化作一层火红色的护盾,将黑色光芒挡在外面。 黑芒与护盾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随着琴音越发激昂,女子面色却越发苍白,唇角缓缓溢出鲜血。 宣哲桑暗中打了一个手势,藏在林中的人立马启动预先布置的阵法。 顿时,林中华光大盛,刚才还神态自若的魔族,现在一个个满脸恐惧。 他们发现自己的身躯不受他们控制,体内的魔气也被压制住。 “杀!”宣哲桑厉声命令道。 身侧的士兵们手挽长弓,拉弓如满月,弓上搭着一支银白色的箭。此箭名为诛魔箭,箭上刻有净化魔气的符纹,是军中专为克制魔族特制的箭矢。 数箭齐发,如流星划过天际,带着致命的呼啸声穿胸而过,那五只魔族还不及惨叫,就化作一团黑气消失在空中。 “你暂时安全了。” 宣哲桑扫了水溪月一眼,挥手让人撤了缚魔阵。 水溪月白皙纤长的手指依旧悬于玉琴之上,神色警惕的看着宣哲桑等人,只要发现情况不对,她立马发起攻击。 “此地不易久留,依你的伤势也逃不远,不如随我们一同离开。”宣哲桑又道。 这女子身上有魔族在乎的东西,她对魔族的了解或许更多,或许能更好的帮助人族解决魔族之事。 闻言,水溪月眸光微沉,心中暗自思量。如男子所言,她身上有伤,后面又有魔族的追兵,她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独自逃离。 水溪月收了无弦琴,对宣哲桑行了一礼,“在下水溪月。” “人族宣哲桑。”宣哲桑拱手回礼,接着,他停顿了一下,介绍道:“这位是安峪族少主文在胤。” “文少主。” 水溪月向文在胤拱手行了一礼。 “水姑娘。” 文在胤拱手回礼。 两边人做了简单的介绍,便不再停留,迅速离去。 另一边,十万大山的上空,一道月白流光极速掠过。 月泽皱着眉看着山中不断燃起的火光和四处弥漫的魔气,心中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九疆遭受魔族侵略,那九疆圣女是否活着就成了一个问题,糯糯身上的蛊能不能解又成了一个问题。 他目光一沉,抬手间无数只银蝶自他掌中飞出,迅速消失在林间。 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九疆,找到九疆圣女水溪月。 月泽想着,御剑向魔气最浓郁之处去。 越靠近那里,月泽愈发的觉得压抑,心底深藏的黑暗正缓缓被唤醒,杀戮之意充斥在他的心腔。 他浅金色的眼瞳,不知何时覆上一层血色。 察觉到自己心态变化,月泽立刻停下前往的步伐,默念清心咒。 直到心中黑暗再次被压制下去,他才继续往前走。 约莫半个时辰,月泽停在一处刚结束战争的地方。他藏身于云层之间,垂眸打量着脚下的场景。 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满目疮痍,硝烟弥漫。原本温馨的家园,此刻只剩下残垣断壁,肥沃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染,断裂的兵器散落了一地,战败的绿衣人群被人困在结界之中。 月泽小心翼翼地放开灵识,隐秘的查探此地的情况。 片刻后,就大致了解了此地的情况。 此地约莫千余人,其中实力最高的两人都是天阶六段,还有一人实力稍微次一些,只有天阶五段。 不过,他在这次感受到的魔族气息不多,大约只有五十多道。 魔多而力强,非他所能及,月泽果断的选择不救,闪身离开,准备换一处魔族较少的地方打探打探消息。 然而,这里是他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吗? 一瞬间,三道强大的气息落在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月泽眉头一皱,眸中倏地闪过一丝凌厉。 看来今日是难走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手掌微握,无数金色沙砾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缓缓在他手中聚成一柄银色的利剑。 第253章 再遇魔族十二骑 “我自认隐藏的很好,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月泽持剑轻扬,挽了一个剑花,抬眸盯着他们,好奇问道。 他现在的修为,除满天阶外,他自认这世间难有几人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人,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气息、身形,却隐藏不了灵魂散发的热度。我虽不善什么武,唯独在灵魂上多有研究。”说话的是他右前方的男子。 男子修为低他一些,只有天阶五段。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镶着宝石的腰带,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 “原来是这样啊!”月泽感叹道,他望着男子的目光多了几分火热。 灵魂,不是他研究的重点。不过,这个魔的研究方向有些奇特,他的记忆可以留下一份。 打不打的过都还是一回事,月泽便开始想着要人家的记忆。 “跟他废什么话,先杀了再说。”一道娇憨的女声从左前方传来。 月泽目光微移,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着一袭月白罗裙,身材娇小,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肌肤若雪,皓齿娥眉,朱唇不点而红,样貌甚是可爱,只是话语过于恶劣,刚见面就要人家的命。 那女子话音刚落,月泽就感觉身后就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月泽身形微动,迅速闪身躲开。 一击未得逞,女子的下一道攻击已经接踵而来。 月泽挥剑挡下,剑身与来物相撞,迸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他手臂微微发麻,心中暗惊这一击的力道之大。 这时,他才看清眼前的女子。 女子与先前说话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长得同样娇小玲珑,只不过她着一身玄色劲装,左右手各持一柄玄色鸳鸯杵。 她们两魔的修为都是天阶六段,与他一样。 她速度之快,不比他以往见过的妖族差。 月泽沉下心神,仔细对敌,手指抹过剑身,一道月白色的符纹跃然剑上。仗着诛魔符纹对魔族的克制,月泽勉力与女子持平。 不经意之间,他脚下灵光一闪而逝。 战场之外,月白罗裙的女子见战况逐渐焦灼,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乐苘山!”月白罗裙女子朝着不远处的玄衣男子喊道。 “知道。”玄衣男子应了一声,飞身上前,大喊一句,“瑰意,我来助你。” 数道黑色锁链自他身后伸出,在空气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哗啦”声。那锁链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朝着前方的月泽席卷而去。 而那个月白罗裙的女子则素手一翻,掌中多了一盏黑色莲灯。她一手拈诀,口中念念有词,数道黑气没入乐苘山和瑰意的体内。 两魔的气色顿时变好了不少,自身的速度也提升不少。 察觉到这一切,月泽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 打一魔,他已是费力,现在不仅又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主打辅助治愈的。必须想办法先撕一个口子出来,要不然迟早会被他们耗死的。 感受着三人站位,月泽顿时心生一计。 他先是身形一转,换了个位置,又在乐苘山一黑链抽来时,假装身受了一击,整个身体顺着乐苘山的力道倒飞出去,手中微茫悄然消失,隐匿于空中化作缕缕金色丝线。 “砰!” “轰!” 两道声响,一道是月泽倒飞出去撞在山体之上,爆发的巨大声响,一道是月白罗裙的女子手中莲灯落地的清脆的声响。 她的身边金丝环绕且绷直,线上悬着颗颗晶莹剔透的血珠。 女子瞳孔逐渐失焦,脸上、身上,溢出条条血痕,瞬间,身体垮散成一堆尸块。 “琦行!” 瑰意凄惨的喊声响彻整个云霄,她飞扑在琦行身边,眼含泪珠,一双手竟然不知先拿起哪一块。 废墟之中,月泽缓缓站起身来,冰冷的视线落在那名叫瑰意的女子身上。 辅助之人,通常不善武。 他就想着试试,没想到让他歪打正着。 瑰意看着女子的尸身,猛地抬头望向月泽,目光猩红如血,眼底恨意翻涌。随即,她收敛女子的尸身,飞身上前,对月泽发起攻击,一击比一击更用力。 乐苘山也趁机上前,利用黑链干扰月泽。那黑链灵活如乐苘山的四肢,在空中迅速穿梭,发出“嗖嗖”的声响,不断向月泽袭去。 月泽眉头紧皱,身法不断变化,试图躲避黑链的攻击。然而,黑链的速度极快,让他应接不暇。 一侧,又有瑰意虎视眈眈。 一招不慎,月泽竟被黑链缠住左腿,他闪跃的动作一滞,瑰意的杵直接落下,一杵斩下他的右臂。 紧接着,瑰意右手持杵横扫,左手持杵直刺,两击先后而来。 月泽面色一变,抬手结阵,挡住瑰意的攻击。锋利的鸳鸯杵刺在结界之上,溅起一片绚烂的火花,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烟火。 那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月泽手臂一麻,单手结的结界竟有些不稳。 乐苘山见状,控制黑链猛地一扯,月泽的身子极速下坠,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同时,一条黑链带着凌厉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狠狠地抽来。 “砰”的一声,月泽狠狠地摔在了山林之中,直接撞碎了一座小山,山石崩塌,无数碎石落下,将月泽掩埋其中。 他只感觉五脏六腑被火烧了一般,一股灼热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月泽费力的从石堆中爬出来。 “咳咳咳!” 月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如死灰,趴在大地上,艰难地抬头看着天上的两魔,眼中满是不甘。 还差一点! 还不等他动作,脚上的黑链再次绷直,将他拖出数丈,倒吊在空中。 乐苘山心念微动,身后数道黑链飞出,缠住月泽的身躯。他看了一眼瑰意,示意快点。 瑰意接收到信号,对他微微点头,直接飞身向月泽去,一杵直往他心脏处刺去。 “诛!”月泽轻呵一声。 一道手臂粗细的银雷从天而降,狠狠砸在瑰意身上,砸的瑰意动作不稳,手中的杵偏了方向刺在月泽肩上。 时机成熟,他布下的阵,也该启动。 只见天边银雷轰鸣,恐怖气息瞬间笼罩整个山谷。 净世神雷升级版,除魔务尽。 这一次,该你们想逃了。 第254章 水云瑶 望着漫天银雷,瑰意和乐苘山面色骤然一变,直觉告诉他们要赶紧离开。 瑰意看着月泽,心中杀意顿起。 她抬手支起一方结界,将她与外界隔离开来。与此同时,她一手拿着鸳鸯杵毫不留情地向月泽刺去。 这一击倾注了瑰意的所有仇恨与愤怒,她势必要月泽给琦行陪葬! 轰轰轰! 天空中,一道道惊雷轰然落下,无数道凄厉的惨叫声在雷声轰鸣中响起。那惨叫声中充满了恐惧、痛苦与绝望,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击中的生灵们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乐苘山躲避不及,一道银雷径直落在他身上,他身体瞬间被强烈的光芒包围,整个魔遭受重击。他对黑链的控制一松,月泽直接从天上掉了下去,却也躲过瑰意的攻击。 瑰意见状,飞身向下,在群雷中穿梭,直扑月泽。 月泽面色不变,左手掐诀,口中轻呵,“止!” 一时之间,世间万物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虽然只是须臾之间,却够月泽实行下一步计划。 “缚!” 虚空之中,飞射出无数悬空灵链,灵链飞快缠上身上带有魔族气息的人。而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天空中的银雷落下了数百道。 雷霆停歇,谷中魔族尽除,瑰意和乐苘山也在雷霆之中化作飞灰。 月泽半跪在地面上,脸色苍白异常,一丝丝黑气爬上他白皙的脸庞。 他本就身中剧毒,体内灵力不可乱动,对上三魔本就勉强。 月泽手指微抬,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断臂拾了回来,他掐了一个诀,清除断臂上的灰尘径直将断臂按了上去,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月泽松了左手,活动活动右手,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看样子,右手的断面恢复良好。 月泽自星月镯中取了一瓶月秋乔给他压制永夜的药剂喝下,脸上黑气方才缓慢褪去,又服了几枚丹药,稳住体内伤势。 望着空无一魔的场地,月泽心中不由得可惜,他还想要那个男魔的记忆呢! 他望着远处燃着火光的部落,眸光微沉,身形随即消失在原地。 既然都得罪了此地的魔族,那部落中的人也一并救了吧! 月泽飞身落在部落中的空地,挥手破了困住他们的结界。随即,启动传送阵。 “不想死的,进去。” 此地刚经历一场大战,敌人的援军不知何时而来,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处,寻一个安全的地方。 人群中,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女子率先踏入了传送阵。 距离十万大山千里之外的一处小城的一处院落中突然出现千余人。 院落不大,里面挤的满满当当。 月泽站在房顶上,垂眸望着底下议论纷纷的众人,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有听得懂人族话的吗?” 那声音微冷,仿佛带了丝丝寒意,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风轻拂而过,扬起他衣袂,他眼神锐利,只是随意扫过,便让人心中一凛。 下方的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出声回应。 “我会!”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女孩自信的举起右手。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裙摆处绣着精致的深紫色花纹。她面容姣好,一身银饰装扮,动作间,身上银饰叮铃作响。 月泽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族叫什么?为何被魔族入侵?” “我叫水云瑶,是九疆部落的,此番是前来后竹部落进行交易,我也不知道,魔族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入侵后竹部落。”那女子道。 九疆部落。 月泽心底浮现一丝喜悦,面上表情依旧冷淡,声音冰冷地问道:“九疆部落,你可认识水溪月?” “认识,她是我族的圣女。”水云瑶回答道。 “那你可知道她在哪?” 月泽再问,一双浅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水云瑶,生怕漏掉半点信息。 “不知道,她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在逃命中。” 水云瑶随意回答,微垂的眼睫下闪过一丝凝重。 这个人为何要找水溪月?是否是因为莽莽山封印之事?容她先探探是敌是友! “你找她做什么?”水云瑶问道。 “有事。”月泽道。 水云瑶眸光微转,一抹狡黠之色自眼底一闪而过,心中顿时多了一计。 他既然要找水溪月,自己也要找水溪月,正好和他同路,依他的修为或许能为她成事一二。 水云瑶唇角微微下垂,眉眼间多了几分惆怅,“那你可得快点了,魔族到这里说明九疆已经被灭的差不多了。” 闻言,月泽微微蹙了蹙眉,眼底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心中更是沉重无比。 水溪月要是死了,一切都会变得非常麻烦,而月泽不是喜欢自寻麻烦之人。他喜欢用最快的时间、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所有的事。 这个情况,看样子他得赶紧走九疆一趟,看看水溪月死透没,没死透赶紧让她解蛊。 “九疆在哪?”月泽再次问道。 “一直往西走,看见像三叉戟的山就是了。”水云瑶道。 “多谢。”月泽话音一顿,又道:“这个地方是距离十万大山千里之外的大岭镇,你们想要离开,还是暂住随意,不过,不可伤及镇中百姓,否则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处理你们。” 月泽低头,对着匆忙赶来的主事吩咐道:“愿意留下的将他们安排到庄子上去,不愿的让他们自行离开。” “是。”主事恭敬回道。 嘱咐完,月泽唤出微茫,跳上剑去,御剑就准备离开。 “喂,等等,你要去哪?”人群中,水云瑶高声喊道。 “十万大山。” “带我,我也去。我知道九疆在哪,带我,我能带你去。”水云瑶急急说道。 月泽思量片刻,一条金线缠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了上来,站在月泽身前。 水云瑶朝剑下挥挥手,口中念叨月泽听不懂的话。 月泽不做停顿,带着水云瑶离开。但他并未如他所言直接去十万大山,而是寻了一处偏僻的山林暂留,设了一个防御阵法,安心调养身体。 待他身上伤势好转,已经是一日之后。 第255章 解不了 十万大山。 天上流云如织,赤色的霞光散落在他们身上,像为他们披上了一件赤色的羽衣。 月泽带着水云瑶御剑而行。 有了她带路,月泽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找到九疆部落。 只是他们到的不是时候,九疆已经完全沦为魔族的领地,部落中人死的差不多了,他几乎没感受到活人的气息。 “走吧!没人了。” 月泽清冷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不,还没有。” 水云瑶摇摇头,目光定定地望着远方,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一个远处的大山,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在那边,我感受得到。” 月泽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矗立着一座像三叉戟的大山,山上黑雾缭绕,整个山变得雾气朦胧,透着几分神秘。 “那是哪?”月泽皱眉问道,脸色极为凝重,那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太过不好。 “莽莽山。”水云瑶道。 这话一出,月泽眸色猛地一沉。 莽莽山几乎可以说是魔族的大本营,有那只大魔做主,现在他们过去,无疑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月泽果断的御剑离去,狂风吹起两人衣袂。 水云谣俯瞰底下不断向后退的风景,眸 中多了一丝忧愁,她转过身伸手扯了扯月泽的衣袖,小声哀求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们吗?” “你看我的样子,像打得过他们吗?”月泽淡淡反问道。 他语气平淡,话语落在水云瑶耳中却变了味道。 “我……” 水云瑶咬咬唇,心中有些犹豫,是不是该让这人帮她救人,可她现在的修为不过是地阶七段,对上那些魔族完全没有一点胜算。 她抬头望向身前不断变小的莽莽山,心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你救他们,我帮你找到水溪月。” “你该知道,我只要查看你的记忆便能找到水溪月。”月泽淡淡说道。 “你……” 女子气急,娇美的面庞染上一层薄怒的红晕。 “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月泽轻笑道。 “里面有水溪月的气息。”水云瑶道。 月泽御剑的动作忽然一滞,身前之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扑了过来,撞进他的怀中。女子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月泽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剑尖的位置,白皙的脸庞上浮上朵朵红霞。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该死,还是被拿捏住了。 月泽依旧不理她,直接御剑离开。 水云瑶见状,目光微沉,直接跳了下去。但下一瞬,她就被一道灵链捆住,拖着离开。 “月泽,你放开我,我自己去。”水云瑶挣扎道。 “安静点,在哪里动手,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是嫌自己命大?还是嫌他们活得太久?”月泽反问道。 救人也该有策略,莽撞只会送命。 “我自己会想办法。”水云瑶喊道。 水云瑶很有自知之明,她的修为对上莽莽山的那些魔族完全不够格。但她活了这么久,从来不是莽过来。既然对魔族无法以武力战胜,那就换一种方法便是。这世间救人的方法种种又不必须非要硬闯。 “别吵,我有方寸。” 月泽丢了一句话,带着水云瑶寻了一处距离魔族不远的位置,施了个隐匿阵法,将此方空间隐藏起来,随后带着水云瑶降了下去。 他抬眸四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中立即定下阵法,右手微抬,掌中顿时多了九根玉柱。 月泽左手掐诀,口中默念咒语,掌中玉柱纷纷化作一道道流光以九宫之位落入各位。巨大的阵法瞬间在脚下蔓延,九道光柱冲天而起,柔和的月白色光芒照亮阵中山林。 紧接着,月泽又布一阵,放了一沓纸人在阵中,加强纸人的力量。 待所有一切都布局好,太阳已经悄悄的下了山,赤金色的霞光也渐渐收敛,林间的光亮彻底消逝,变得昏暗不已,树木的轮廓在黯淡的光线中模糊不清。 初秋的晚风带上了几分寒意,轻轻拂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更增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 月泽扭头看向身侧的水云瑶,沉声问道:“你作为九疆之人,可会解蛊?” 水云瑶眸光微变,还是点了点头,“会。” “帮我看看他。” 月泽轻柔地从虚月界中取出月云诺来,那模样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 自那日之后,月云诺突然陷入沉睡,眉间也多了一轮蓝色的月亮。他也顾不得继续等他们集合,直接先来了十万大山,寻找水溪月。 见状,水云瑶心中瞬间明了,心底那丝警惕彻底消了下去。 不是来抢东西的就好。 他既然有所求,也可再利用一二,正好让他帮忙找一下水溪月。 水云瑶眸光微转,心中有了新的计划。她走了几步,凑了上去,打量了一下月泽怀中之人,随即又皱了皱眉,对月泽摇了摇头,“他中了九阴蛊,已经过了四日,他还有五日活法。” “你能解?”月泽急切地问道。 那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与期盼。 他紧紧盯着对方,那双幽沉如潭水的杏眸像是有了阳光照射瞬间都亮了起来,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 “我解不了。”水云瑶再次摇了摇头。 闻言,月泽眼中的光可见的黯淡下去,他抱紧怀中之人,不解问道:“为何?” “每个人下蛊方式不同,只要一个步骤错了,便失败了。你最好去找下蛊之人。”水云瑶道。 “我知道了。”月泽话音微顿,再次问道:“你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蛊是谁中的吗?” “应该是水溪月,只有她喜欢在人身体上留下蓝色的月亮。不过,你得抓紧,他额头上的月亮变成红色之时,便是他命殒之时。”水云瑶道。 她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东西。 九阴蛊不是急性蛊毒可以瞬间致命,而是一种慢性蛊毒,它会悄无声息的侵蚀人的肉体,然后吞噬人的生命力。 这种蛊分三个阶段发展,第一个阶段是中毒的最初的那九日。这九日是蛊虫适应母体的时间,也是清除蛊毒的最佳时机,中蛊之人通常表现为昏睡。 第二个阶段是吞噬人的生命力,这个时间通常为比较长,通常是五到十年,在这个期间人会变的很兴奋,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疲惫。 第三个是蛊虫另寻宿主的阶段,这个阶段宿主会变的十分热情甚至失去理智,他们会不断的为蛊虫寻找适合的新宿主。 而且,他眉心的月亮在九阴蛊适合母体后会变成红色,然后消失。那时九阴蛊就很难根除。 “多谢。” 月泽真诚的说了一句,然后将月云诺重新放回虚月界,又服了几枚恢复灵力的丹药,坐在一旁打坐调息,恢复体内的灵力。 水云瑶也不打扰,安静的坐在一旁,打坐调息,积累灵力。 接下来的一战十分难打。 第256章 救 夜色降临,圆月高悬,山林之中只有各种鸟鸣和虫鸣之声,不时,远处还传来几道震耳欲聋的猛兽嚎叫之声。 月泽自打坐中醒来,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灵识内视。体内的伤几乎好全了,灵力也恢复的差不多。 水云瑶见他醒来,也脱离打坐的状态。 月泽抬手在水云瑶身上留下印记,方便日后寻找,然后道:“我会把魔族引至此,你趁机救人。” 他又随手丢了一个阵盘给她,嘱咐道,“这个传送阵连接外面的上方镇,你趁机用它转移你的族人。” “多谢。”水云瑶道。 “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月泽道。 “嗯。”水云瑶点点头。 月泽将纸人全部收了起来,隐息匿形,御剑带着水云瑶去了莽莽山。 莽莽山,黑雾缭绕,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风从林间穿梭而过,发出怪异的呼啸声,让人不寒而栗。 月泽和水云瑶望着那团不断涌动的黑雾,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但,他们都有必须上去的理由! 两人隐了身形、气息,根据水云瑶的感知往山上走去。 只见山腰处,扎着几处帐篷,帐篷外魔族聚集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肉,闲谈之间,酒过三巡,话语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老大,这些人留着干什么。”一只魔族好奇地问道。 他的目光落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空地上关着的紫衣人身上。那些紫衣人面色苍白,神情惶恐,身上绿衣染上斑斑血迹,还有几个缺胳膊少腿。 “以血肉之躯献祭吾主,开启莽莽山封印,让吾主重返世间,带领我等重回巅峰时代。”他身边一个较他年长一些的男魔道。 那男魔神情之间满是敬意,似乎他口中的吾主有着无限的威压和荣誉。 “那为什么不直接开始呢?”小魔不解的问道。 这些时日,他们攻破许多部落,抓了数不清的人,甚至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出了十万大山。 “这些祭品不够。”男魔停顿了一下,又道:“吾主出来,自然要用最盛大的欢迎仪式来迎接。” “哦!”小魔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听完他们的谈话,月泽心中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杀人而是到处抓人。 “我引他们离开,你快点。”月泽转身看着水云瑶叮嘱道。 “嗯。” 水云瑶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待她走后,月泽放出自己做的纸人,直接现了身,天阶的威压毫不吝啬地放开。 在场的魔族顿时脸色一变,纷纷拿着武器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空间灵力突然波动,四道恐怖如斯的气息瞬间降临在他的身前。 月泽面色阴沉,心中越发沉重。在场的四魔中除了那个叫青绿衣衫的男子,其余三魔已经达到了天阶七段,他对上有些困难。 “吾名风狂子,魔族十二骑。”说话的是一个手拿奇怪法杖的老者。 “吾名松萝,魔族十二骑。” 说话的女子声音清脆婉转,好似涓涓细流。她容貌清秀,眼神冰冷,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发。 “吾名亓桉,魔族十二骑。”说话之人是个青绿衣衫的俊俏小伙。 “吾名鹤影,魔族十二骑。”那人长的文弱,一身白色衣袍,衣上绣着只只白鹤。 “你是何人?为何闯吾族地界?”四人齐声问道。 月泽没有多言,直接让纸人发起进攻。 那几魔见状,面上浮现一抹怒气,瞬间朝月泽攻过来。 月泽虚晃一招,又引得几魔出手,身形忽闪,且战且逃,按照计划将他们引走。同时,又指挥纸人攻击留在场中的魔族,为水云瑶救人提供机会。 另一边,水云瑶藏身在树林之中,见魔族四大高手被引走,魔族之人又被纸人缠住,一时也注意不到自己,便悄悄地靠近关押她的族人的地方。 她先在结界外设了一个小型迷阵将结界遮掩,让外面的魔族看不透,然后将双掌放在结界之上,手中灵力流转,渐渐地在结界上破开一个洞,用九疆的语言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快出来。” 里面之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眼神一亮,仿佛于黑夜中看到希望的时光,扶着受伤的人们纷纷朝她聚拢。 紧接着,水云瑶拿出月泽给的传送阵,注入灵力,半空中顿时浮现一个月白色的传送阵。阵法凝成的画面飘渺,隐约可见传送阵另一端的风景。 那些伤者并未直接进入,而是先让孩子们和那些健全的人离开。他们已经受了重伤,也不知有多少时日可活,他们必须保证族群中有生力量的延续。 况且,这个女子和那名男子前来救援,不知道能撑多久,他们断后,也算为九疆再尽最后的一份力。 他们的想法虽好,可也要看看另外的一些人是否同意,健全的人们自觉的将身边的伤者一并带入阵中。 结界里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飞快的消失在,而水云瑶则守在传送阵旁,目光警惕的盯着周围。 突然,一根铁棍从天而降,“轰”得一声直接碾碎了传送阵,那些还未及离开的人瞬间被震飞出去,口吐鲜血,弱一些的,直接命丧当场。 水云瑶也没来的及反应,就被震飞出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噗”得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她目光惊骇的朝上看去,只见天上站着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身米色长袍,面容普通,但身姿挺拔,眼神冰冷,宛如一座冰冷的石像。 男子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旋即便收回。他指尖微动,那地上的铁棍直接冲天而起,落在他手中。 掌中火起,他随手一挥,正与魔族交战的纸人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化为一堆灰烬。 没有纸人的干扰,魔族之人纷纷围了上来。 另一边,月泽面色苍白,唇角血迹斑驳,先前梳好的头发早已凌乱的散着,衣衫破烂,浑身是血。 他看着围着自己的几只魔族,面色凝重。 这四只魔修为远高自己,和他们打,就是单方面的找虐。 忽然,月泽心念一动,旋即皱了皱眉头。他察觉到自己的纸人被毁,眼中神色越发的凝重。 看样子,今日救人之事得到此为止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月泽果断拉开距离,开启传送阵遁逃。 四魔看着远遁而去的月泽,丝毫不慌,也并不追击,眼中甚至带了丝不明所以的笑意。 魔种已经种下,给它点时间让它生根发芽。 第257章 谎言 上方镇,天在客栈,后院。 月华如水,后院的一处厢房中,一阵月白光华闪过,房中多出一位白发少年。 少年刚一落地,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双膝也不受控制的跪下。他用手撑着身子,口中鲜血疯狂涌出,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地面就积了一滩。 月泽稍微缓了一会儿,收手坐在地上,心念一动,自星月镯中取了瓶青木精倒入口中,柔和的灵力在体内蔓延,不断修复他的身体。 约莫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月泽摇摇晃晃站起身。他面白如纸,脚步虚浮,踉跄地扶着一旁的桌椅缓慢前行,鲜血不断从衣摆滴落,在身后蜿蜒成路。 忽然,月泽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指尖灵光微闪,身上的衣服便换了一身,同时清了地上血渍。 待他出门去,他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月族族长。 月泽略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留在水云瑶身上的印记,寻了个方向,出了天在客栈。 上方城中,一处无名的宅院。 院中人声嘈杂,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今日被救的事。大厅之中,水云瑶坐在主位,她的下首坐着许多同色衣衫的人,口中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待众人说完,她却未置一言,眼眸微微垂下,陷入思考中。 今日救援,虽得月泽相助,但她还是无法将族人全部带出,母亲父亲以及大多数族人在昨日与魔族的战斗中直接战死。 “圣女!”其中一人道。 “稍安勿躁!先将族人撤到人族领域,同时,派遣族人寻找圣女,合器,将莽莽山再次封印。”水云瑶道。 “是!”众人齐声道。 “砰!” 一声巨响,大厅的门被人暴力地从外面推开,众人皆惊,下意识的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脸色微冷的陌生少年,少年用他们不懂的话问道:“水溪月呢?” 他们纷纷掏出武器,对着月泽。 “退下!”水云瑶低声对着他们轻呵一句,随即站起身,走到月泽身边,轻声道:“她不在这里。” “你骗我。” 月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目光一寒,猛地抬手掐住水云瑶那纤细的脖子。 “圣女!” 众人惊呼,瞬间将月泽围了起来。 她抬手制止几人,对着月泽道:“她逃了,我们也在找她。” 月泽没有开口,只是手中的力道在不断收紧。水云瑶被掐得难受,白皙的小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之色,微微张开的嘴唇似乎在艰难地喘息着。 但她还在继续说道:“我是九疆圣女,与她共守莽莽山的封印,如今封印被破,她必须寻我,与我身上的玄月令合器,才能将魔族再次封印。” 闻言,月泽手中的力道松了,水云瑶脱力,跌坐下去,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其他几人迅速上前,将水云瑶护在身后 月泽手指一并,打出一道灵力,顿时一阵阵光将几人笼罩。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看守莽莽山封印,反而去了后竹部落。”月泽皱眉问道。 “咳咳,这有些渊源。上万年前,魔族为虐世间,后被神族打败,封印在莽莽山的山中世界。为了防止魔族再次席卷而来,神族派遣九疆一族下界看守,同时赐下玄月令和光明令两块令牌,两块令牌是打开封印的钥匙,但它们合在一起,便能重启封印,将莽莽山的魔族再次封印。” “然而,因此,总有魔族之人来扰九疆安宁,夺取令牌。为保护令牌不被人夺走,打开封印,历任族长都会将令牌秘密交于九疆族的圣子与圣女保管。我作为九疆族的圣女,自小被送到人族生活,玄月令也被一并带走。此番回来,是接到族中的消息,称封印出了问题,前来重铸封印。” 她歇了口气,又继续道:“我手中的玄月令与水溪月手中的光明令只有合器才能重新封印魔族,她必须来找我。” “——我必须找到她。” 十万大山外的明望城中,水溪月缓缓说道。 她的目光坚韧,如天上繁星点点,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此事我们会帮你。”宣哲桑话语微顿,又道:“水姑娘,可有那位圣女画像,或者其它染她气息之物,” “没有,我和她自小分居两边,从未见过。” 水溪月摇摇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闻言,在场之人无一例外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对水云瑶一无所知,寻她就如同大海捞针,十分困难。 上方镇,月泽也陷入沉默,好看的眉毛紧紧皱着。他设的阵法并未有异样,说明水云瑶所言确实属实。那寻人就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尤其是在魔族也是寻找她们的时候。 不过,寻人对月泽不是难事,他所知的寻人方法不少于百种。 “你们是同族,同一血脉?”月泽问道。 水云瑶闻言有些懵,却还是点了点头。 “给我一滴你的血。”月泽道。 水云瑶不解,还是划开手指,挤出一滴血给月泽。她有种直觉,如果不依月泽所言,他所采取的措施会非常的血腥。 月泽抬手接住血滴,掌中灵力流转,那滴血液顿时化作一阵血雾。他掐了一个法诀,无数银色蝴蝶经过那方血雾,血雾侵染,银色的蝴蝶全部变得血红。血蝶在屋内盘旋,形成一阵阵旋涡,其中几只停在水云瑶几人肩上,然后消失。 月泽打开窗,血蝶纷飞而出,或落在屋外之人身上,或消失在茫茫黑夜。 他回头看了水云瑶一眼,“过些时日,我再来寻你。 说完,月泽转身就走。 “等等。”水云瑶出声喊道,紧接着,她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红木盒递给月泽,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给你,当做我欺骗你的歉礼。” 月泽并没有直接接过,而是盯着她,目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随后,他接过木盒,轻嗯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原地。 一连三日,他四处奔波,寻找水溪月的身影,期间,他救过许多人,也杀了许多人与魔。 直到第四日,他留在水云瑶的身上的印记突然消失。他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转身回了上方镇。 上方镇中一片狼藉,无半分生人气息。 就在这时,一只银蝶翩跹而至,盘旋在月泽身前。他抬起手,银蝶落在他掌中,化作一串文字:宣鸿与宣哲桑已于明望城汇合。 明望城。 月泽望着这三个字略微出神,谍羽最新传来的消息,其中便有明望城。正好,他先走一趟明望城,与他们汇合,顺便再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水溪月,不是他再继续找。 想到这里,月泽自己飞身离开。 第258章 解蛊 明望城。 清风如许,白云悠悠,天际划过一道流光,落在城外的丛林中。 月泽并不急着与众人汇合,而是先去寻人。他顺着谍羽的气息而来,来到城郊的一处军队驻地。 这里守备森严,巡逻的卫队随处可见。 月泽眉头微蹙,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在军中,既然在军中,那就能好办了。 他也不做隐瞒,亮了身份,直接进了军营,寻着谍羽的气息来到一处营帐,向周围的士兵打听一下,得知帐中是九疆的圣女水溪月。 月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要知道水溪月在军中,他当初直接来了,何必浪费多日。 月泽刚在帐篷外站定,就见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面带疑惑的看着月泽。 “在下月族月泽,见过水姑娘。” 女子依旧面带疑惑,似听不懂他的话。 月泽微微皱了眉,双指一并,一道灵力没入地下,在两人脚下浮现一个月白色的阵法。 此阵名为通言,是为了解决各族语不同的而设的阵。 “你是?”女子问道。 “在下月族月泽,见过水姑娘。”月泽抱拳道。 “小在下九疆水溪月,见过月公子。月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水溪月问道。 “解蛊!”月泽微顿,接着又道:“水姑娘,方便进去说吗?” “好,请进。”她掀开帘子,邀请道。 “多谢。” 月泽低了低头,走了进去,目光打量了一眼屋内装饰。他将月云诺从虚月界中取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弟弟中了九阴蛊,乔姐说这个蛊你能解。” 月泽说着,从星月镯中取出一个银蛇手镯递给水溪月。 水溪月接过手镯,认真的看了一会儿,随后,收了手镯。 “我看看。” 水溪月走到月云诺身边,抬手在他头顶挥过,一道红色的流光没入月云诺体内。 就在这一瞬间,月云诺他眉间红蓝月亮又红上一分,看起来像血涂的。 见状,她面色微变,秀眉紧蹙,“他的情况有些严重,我需要点时间,准备一下。” “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月泽问道。 “上西山的阴暗角落有一种绿色的荧光草,我要它身上不会发光的绿色果实,那个果实不能见光,也只有一个时辰的活命时间,你速度得快。还有崇明山,有一种紫色长叶,像松针,但是很柔软,要七株完整的。”水溪月边从空间手镯中取出各种药材,边对月泽道。 七叶荧草、紫苏针,这两种药材,他在寻找水溪月之时确实有见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月泽还是道:“我对附近不太熟,水姑娘可否给我指个方向。” 闻言,水溪月抬手在空中简单的画了一幅地图给他。 “多谢,糯糯这边麻烦你了。” “嗯。”水溪月点点头,又继续忙。 月泽转身离开,顺着她给的地图走。 这一趟还算顺利,不到一柱香,月泽便回来了。 此时,水溪月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月云诺被泡在绿色的水中。 他将摘取的药材递给水溪月,水溪月接过药材,没有太过精细的处理,直接将七叶荧草的果实捏碎丢入水中,然后又将紫苏针对折扔进浴桶中。 接着,她双手掐了几个法诀,体内灵力不断注入桶中,桶中之水逐渐升温,水汽蒸腾,无数道银丝随着水汽升空,慢慢在空中凝结成一个白色的蚕茧。 待一切结束,水溪月脸色有些苍白。她抬手将蚕茧收于手中,看着掌中的蛊虫,眉头紧皱。 她的蛊从未给过人,她也未见过这人,为何这个人会中她的蛊。 水溪月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审视的目光落在月泽身上。 “他的蛊已经解了。”水溪月道。 “多谢。” 月泽应了一声,将灵识沉入月云诺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蛊虫残留后,小心翼翼地从水中抱起月云诺,烘干他身上的水渍,为他套上了干净的衣服。 “容我问一下,他为什么会中这个蛊。”水溪月问道 “敌对势力以他报复我。”月泽缓缓说道。 “我……这个蛊是我的。”水溪月犹豫道。 月泽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她,眼中早已没了先前温润,只有刺骨的寒意。 她见月泽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我没有给他下蛊,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蛊虫会在他身上。” “我知道,我问询过其他人,他们说,这个蛊很复杂,最好找到下蛊之人来解。”月泽轻声道。 他忽的垂下目光,将月云诺往他肩上一靠,眼眸微抬,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水溪月身上,语气阴冷地道:“我来找你,是救人也是弄清楚一切,我对你该报恩,还是报仇。” 他脚下突然灵光一闪,真言阵在两人脚下展开。 “此阵名为真言,你所说真假都能被验证。我问你,蛊可是你下了。” “不是,我没给他下过蛊,也不记得给过别人九阴蛊。”水溪月皱着眉头说道。 月泽垂眸看了一下没有变化的阵,再次抬眸看向她,语气平淡道:“阵法没有起作用,你若不知道,只有一点,你的记忆被人篡改过。你想知道原因,还是不想知道?” 水溪月目光微沉,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 月泽应了一声,随后将月云诺放在虚月界中。他双手掐诀,道道灵光自指尖飞出,在空中连接成阵,柔和的月白光辉将帐内彻底染成同色。 在所有光辉散去,帐篷中多了个的圆阵,圆阵上流光溢彩。 月泽收了手,扭头望向水溪月,淡淡说道:“溯回阵已成。” 闻言,她走进阵中,只见一阵月白光闪过,阵中瞬间没了水溪月的身影。 在水溪月进去后,月泽身前多了一方光幕,他的手指在光幕上比比划划,设定各项数值,以及关于身体的模糊处理。 待做完这一切,月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弹指打出一道灵力,灵力没入阵中,光幕中雾气散去,露出水溪月。 此时,她如往常一样修炼。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时间来到三个月前。 她如往常一样修炼完去巡视莽莽山的结界。 今日天高气清,云淡风轻,树木摇曳,沙沙作响。 就在她巡逻完准备回家之时,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三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拦住她的去路。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他们就直接对她动手。 那三人中有一人实力远超她,她不敌,被他们重伤,身上的光明令也被他们夺去,开启莽莽山的结界。 缺乏玄月令是无法开启莽莽山的结界的,可光明令的归位却让结界上原本的裂痕扩大了一些,让里面的魔逃了一些出来。 魔族出世,直接和他们动起手来,她也趁机逃了出来。 这几个月,她一直躲躲藏藏,但还是被他们找到,不仅被搜了魂,身上蛊虫也有一些遗失。 之后,她重回九疆,继续担任圣女之位,见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大,请族长以秘法联系另一名圣女,与她一起重铸封印。 看到这里,月泽大致了解的事情经过。 他面色阴郁,两条俊眉拧在一起,像打了结,心中更是杀意肆虐。 南宫算计他,算计到这里来! 第259章 再次入魔 片刻之后,水溪月从阵中现出身形,她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一双眸子里面满是悔恨。 按时间算来,水云瑶已经到了九疆。如果她被那些人抓到,莽莽山的结界...... 她不敢想。 水溪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缓地道:“月公子,我还有事,你自行离开就好。”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冲进宣哲桑等人议会的场所。 此时,正值人族援军到来,军中几个主事都聚在帐中,交换这些时日的信息。 他们见水溪月闯进来,微微皱起了眉。 “水姑娘,怎么了?”宣哲桑出声问道。 她快速说了几句话。 听她说完,宣哲桑和文在胤面色皆是一变,眼中神色越发凝重。 其他人刚来,还不懂九疆族的语言,一脸懵的看着他们变脸。 “她说,我们需要加快速度寻回水云瑶。她手中的光明令是假的,真正的光明令在莽莽山的封石上,如果他们寻到水云瑶,夺得玄月令,解开封印,魔族降世,会使人间大乱。” 文在胤简单地翻译了几句 闻言,在场之人面色皆是一变。 宣哲桑直接吩咐下去,加大寻找的力道与范围。 另一边,月泽刚离开没多久,就感觉到虚月界中月云诺呼吸加重,似乎有醒过来的预兆。 他直接闪身回了虚月界。 熟悉的房间里,月云诺安静的躺在床上。 月泽看着屋内的陈设,终是叹了一口气。 无论再怎么像,还是少了一丝味道。 他走到床边坐下,安静的等待月云诺醒来。 不过多久,月云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见到熟悉的陈设,他眼圈微微泛红,眸底水汽弥漫。 月泽直接将他从床上抱了出来,放在腿上,柔声问道:“醒了,难受吗?” “没有。”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怀中之人不安的抱紧月泽的腰身。月泽也同样收紧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下颌轻轻地放在他头顶。 两人没有多说话,静享安静时刻。 许久之后,一阵咕噜噜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温馨气氛。 月泽轻柔地放开月云诺,温声道:“睡了这么久,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月泽从星月镯中取了些糕点出来,递给月云诺。月云诺接过糕点,小手却拉着月泽的衣袖,不安的看着他。 月泽无奈,重新坐回床上,抬手摸了摸月云诺的头,柔声道:“我不去。” 紧接着,他手中灵力一闪,掌中瞬间多了几张纸人,纸人注灵,纷纷飞向一楼的厨房。 不时,楼下就传来流水声、洗菜声、切菜声等等,各种杂音。 没过多久,楼下就飘来饭菜的香气。 月泽抱着月云诺去了一楼,享受纸人们做的饭菜。 虚月界中温馨无比,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了一团。 魔族似乎查到水溪月在军中的消息,直接进攻军营。 虚月界中,月泽腰间玉佩突然变得滚烫。他拿起玉佩,手指在上面一抹,玉佩上顿时浮现几个大字:魔族进攻军营。 月泽脸色顿时一变,旋即又恢复月云诺面前的温和,笑着说道:“糯糯,外面有些事需要我处理,你在里面等我可好?” “嗯。”月云诺点点头。 “我会快点回来的。” 月泽抬手揉了揉月云诺的头,转身消失在原地。 外界。 魔族攻击来的突然,人族援军也刚到,大多数防御措施都还未布置完成。 等月泽出来之时,魔族已经攻入了军营。 他提剑便斩,同时放出无数纸人。 好在攻击军营的都是些魔化的低阶妖兽,他们杀起来倒是轻松许多。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就彻底清理完袭来魔化的妖兽。 可不待他们高兴,新的一轮魔化妖兽又发动了攻击,这一次,魔化的妖兽中多了许多高阶魔化的妖物。 第二轮魔物还没解决,第三轮更高级的魔化妖物就已经发起进攻。 紧接着,第四轮第五轮......越来越高级的妖兽加入战争,其中不乏天阶的妖兽,有几个修为直逼月泽,似乎整个十万大山的妖兽都倾巢而出,聚集在一起进攻军营。 饶是月泽是天阶的修为也经不住这么耗。 他废力斩下身前的魔化妖兽,一抹唇角血迹,飞身继续支援。 目光所及之地,一片血腥,有他们人的血,也有那些魔化妖物的血,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血河飘橹,在这一刻彻底具象化。 再这样下去,人族别说处理魔族了,自己都快被魔族处理完,必须想办法处理掉这些烦人的魔族! 月泽一剑挥下,又斩了几只魔化妖族。 他有一个很好的方法,能快速处理完这些魔化的妖族,只是吸收了这些魔气,他体内的黑暗怕是再也压抑不住。 到时候,他怕控制不住,伤了自己的人。 月泽心中犹豫,又挥剑斩杀几名魔化妖族。 他抬眸扫了扫四周正在战斗的人们,他们奋力斩杀,有的还是不敌,被妖族斩杀、撕碎,恐惧的表情定格在们的脸上。 看着这一幕,月泽彻底下定了决心,在自己身上设了一个阵。 他飞身立于高空,灵诀逆转,天地间所有灵力、魔力都不断的汇聚在他身周,形成一个旋涡。那个旋涡越来越大,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十分好看。 月泽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浅金色的眼瞳再次染上血的颜色,月白的衣摆爬上丝丝黑色的雾气。 在场的所有生灵,意识到月泽的想法,纷纷面露难看之色。 有些想要挣脱开,有些想要逃得远远的,但无一例全部脱力的倒在地上。 突然,月泽身上一阵巨疼,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连忙停止逆转灵诀,正转灵诀,压抑自己体质对灵力的吸收。 没有月泽的吸收,灵力旋涡渐渐散去。 那些被魔化的妖族,一脸懵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是哪?” “我怎么在这里?” “这是咋回事?” 妖族中不断有妖问道。 “吵死了!” 一声低吼便随着强劲的气浪席卷方圆百里,在场之人全部被掀翻在地。 他们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半空中立着一个月白色衣服的少年,少年眼神猩红,满脸不耐烦。 “族长!” “月族长” 底下的人喊道。 月泽低头扫了一眼,眼中神色却突然一凛,眸中血色越发浓郁。 他双手掐诀,一个巨型大阵自天上显现,耀眼的月白光芒笼罩整个军营。紧接着,大阵突降下八道光柱,地上亮起与天上一模一样的阵图,两阵图以光柱连接成为一方牢笼。 月泽垂眸看了底下妖族,目光中露出几丝嫌恶,他挥手甩下几道灵光,将阵中妖族全部斩杀。 无论他们是魔化,还是未魔化,自愿,还是不自愿,但他们杀掉的人不能再活是事实。 第260章 此生最厌束缚 解决这方,月泽手中微茫再现,剑上灵光不断汇聚,发出耀眼的光芒。 “看了这么久,也该——滚出来!” 月泽大喝一声,挥剑向左前方斩去。 剑势如海浪,汹涌澎湃,携带一往无前的威力席卷整个天地。 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轰!” 只听一声巨响,一股骇人的气浪瞬间席卷方圆百里,哪怕是结界之中的人也受到气浪的影响,衣袂纷飞,摔倒在地,有些直接被吹出数丈之外。 烟雾未散,五道身影从里面飞出,同他一样悬于半空。其中四魔他认识,另外一个修为最高的男子,已经达到天阶八段。 月泽如今的实力又上了一阶,达到天阶七段,但对上他们月泽依旧不够看。 他眸色沉了沉,脑中全是疯狂之意,狂暴的杀意在心底蔓延,周身也带上骇人的威压。 宣哲桑看着浑身杀气的月泽,眼神神色晦暗不明。 第二次,他见到如此疯狂的月泽。虽然不确定月泽能不能除掉这些魔族,但他可以保证,这些魔族绝对不会好受。 站在宣哲桑身旁的文在胤,盯着月泽衣摆处黑色纹路,脸色十分难看。他们来此调查魔族一事,却没想到军中早有一魔存在,而且这魔的实力不比这些魔的低。 他望着月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更多的是疑惑。 少年时期,他曾见过月泽,月泽虽然因为身份总端着架子,但心思单纯,又因为年纪尚小,有些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的呈现在脸上。 最重要一点是,月泽身上的气息一向干净,对他们的灵力有一种莫名的亲和,让他们忍不住想与他结交。 为何几年未见,他的气息变得如此......浑浊? 不,不该用浑浊来说,应该是他的灵力融合了所有的属性,变成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在今日吸收了魔气变得更加明显。 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在他沉思之中,月泽早已提剑砍了上去。 他剑招凌厉,招招奔着要命而去,手中还有各种阵法频出。 这样的月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那几只魔也因月泽猛烈的攻势变了脸色,唯独修为最高的那只。他并未参战,而是立在空中,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 那罗盘指针乱晃,无法预测到半点东西。 他放弃了继续看罗盘的想法,抬头望向月泽,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吾名渊渟,魔族十二骑。你是什么人?为何吾算不到你的未来?”男子问道。 “算我?” 月泽轻笑一声,那声音低沉沙哑,充满无奈,又似从地狱而来,带着满满的怨气。他望向渊渟的眼神更是充斥着怨憎。 “我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你一个小魔,居然妄图从他们手中算我!”月泽厉声说道。 他心中恨意愈浓,手中招式越发凌厉,甚至带上丝丝魔气。 不知不觉中,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悄然绽放美丽的花朵,一股诱人的香味从他身上散发。 那几只魔闻着月泽身上浓香,脸色缓了缓。 魔种已经开出花,月泽便能受她所控。 松萝退出他们的交战,立于一旁,手中魔气环绕,掐了一个诀。 月泽的身体猛地顿住,与他交战的三魔果断对他出手,风狂子法杖射出的黑电击打他身,鹤影手中的折扇飞斩下他拿剑的手臂,亓桉的长鞭直接将他抽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军营上的巨型结界上,撞得那结界晃了又晃。 月泽躺在地上,口中不断涌着鲜血,脸色无比苍白,他眼神阴郁犹如魔鬼,周身漫出黑色的雾气。 那黑雾弥漫,瞬间将他包裹在其中。 天上的几魔看着月泽,纷纷皱起了眉头。 一个新魔不该有这么大的魔气。 罢了,一个新魔而已,还能反上天去? 松萝又掐了几个法诀,掌中魔力不断变化,月泽身上的魔力也在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 结界中的人见到月泽摔下,连忙跑月泽身边,试图将他拖入结界之中,其中有几个月族的人也顾不得月泽的身份,亲切地喊着阿泽。 月泽却浑身一震,将身边的人震退,缓缓站起身来。他全身骨头似许久未曾活动,随着月泽起身,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此生最厌束缚,你却妄图掌控我!” 不知何时,月泽站在松萝身前,手中长剑刺入她的胸腔,耀眼的白色除魔纹闪闪发光。他一用力,长剑贯胸而出,除魔的符文彻底覆盖她的身体。 她还来不及痛呼一声,银色的雷霆自天上而落,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身上。 银白的雷光彻底照亮整个世界。 其余四魔感受松萝消失的气息,脸色顿时一变。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月泽一击就杀了同为天阶七段的松萝。而且,他身上的气息还在变化,现在更趋于魔。 那魔先前因为修炼体系不同所占的优势,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况且,月泽越级打人那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 他指尖微动,那截断臂直接落在他手中,他使了一个眼清尘术清了上面灰尘,又将断臂往肩上按了按,使了一个治愈术,恢复身上的伤势。 做完这一切,他歪了歪头,抬手向几魔招了招,“你们也来!” 几魔对视一眼,纷纷围攻上来。 渊渟将手中罗盘抛至空中,双手掐诀,罗盘在空中变大,一个巨大的罗盘笼罩在他们身上。 随后,他掏出一条铜棍加入战局。 天上只有一道道残影,和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黑色的雾气和黑色的雾气碰撞在一起,他们只能从夹杂几抹月白色灵力的那团黑雾中,看出月泽的情况。 月泽的情况看着并不好,夹杂月白灵力的黑雾被其他黑雾压着打。 “诛!”月泽轻呵一声。 那叫亓桉的魔族,不知何时身陷月泽所设的阵,身体被阵法控制,整个魔只有两颗眼珠能动。 随着月泽话落,阵法启动。 “啊!” 亓桉惨叫一声,身体顿时化作一团血雾。 而这一瞬间,渊渟趁着月泽抵挡其他魔的攻击,从长棍中抽出一把剑,直刺在月泽心口。 但他不知道,月泽早没了心,这一剑擦着胸中果实而过, 月泽身上顿时又多了一股果子的清香。 他不顾心口插着剑,反手一剑解决了袭来的鹤影,风狂子却趁机挥动法杖降下阵阵黑雷。 渊渟见状,立刻抽剑离开。 无数黑雷落在月泽身上,脆弱的法衣无法经受住黑雷的狂暴,在雷暴中化作灰烬。 第261章 时间之术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生灵的视线都落在黑色雷暴中那个看不清身形的人身上。 月泽的气息似乎在变微弱。 这一发现,有魔喜,自然有人忧。 他们的视线无一例外都落在雷暴上。 就在这时,异象突生,法杖挥得最得劲的风狂子忽然动作一顿,浑浊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微微低下头去,只见心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 那断剑的主人猛地抽回断剑,一掌打在他身上,直接打进月泽设下还未解除的除魔务尽阵中,银白的雷霆再次落下,噼里啪啦的落在他身上,便随着一声声惨叫,十万大山中再次亮起银白的雷光。 今日而来的五魔,如今只剩下实力最强的渊渟。 见此情形,渊渟脸色冰冷,神色严肃。 月泽之事还未解决,便又来了新魔,看这魔的样子,也是月泽那边的。 不过,这魔的实力不及月泽,若不是偷袭,风狂子也不会死。 感受到风狂子气息逐渐消失的渊渟如是想道。 既然他带来的人都死了,那就重启! 只见渊渟双手不停结印,周遭环境不断的扭曲,所有生灵都在向前变化。 时间定格于月泽入魔之前,两边人还未交战之时。 举剑正要劈出去的月泽,动作忽然一顿,他放下长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都多了一方光亮。 时间逆转,有魔能掌控时间之术。 阵法一途,空间之术他十分容易便能掌控,还自己做了个虚月界。唯独时间,他不行。不知是天地限制,还是他缺了这根经,时间阵法他学了许多年都还未参悟透。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惊喜,居然有魔能扭转时间,回到过去。 拿下他,看看他所学,或许自己对时间阵法的感悟会更深,从而将时间与空间结合,跳跃时间线回到自己想要回去的时间线,改变历史! 想到这里,月泽眼中笑意越浓。 “看了这么久,也该——滚出来!” 他大喝一声,挥剑向左前方斩去。 剑势如海浪,汹涌澎湃,携带一往无前的威力席卷整个天地。 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轰!” 只听一声巨响,一股骇人的气浪瞬间席卷方圆百里,哪怕是结界之中的人也受到气浪的影响,衣袂纷飞,摔倒在地,有些直接被吹出数丈之外。 烟雾未散,五道身影从里面飞出,同他一样悬于半空。其中四魔他认识,另外一个修为最高的男子,已经达到天阶八段。 月泽没过多想,直接提剑砍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掌控时间之术! 这所有的魔中,那个修为最高的男子似乎对自己有些忌惮。 每次攻击都最为激烈,似乎想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月泽一招不慎,被他们打落在地。 刚落地,那个修为最高的魔立即对他发动猛烈的攻击,试图将他杀死在原地。 既然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战胜他们,那就换个状态! 封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走走! 月泽左手掐诀,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解开,周身气势一变,已是入魔之状。 见此场景,渊渟只能暗道一句,“我艹!” 他都扭转时空,让所有人回到月泽没入魔之前。没想到,月泽早入了魔,只是封印着,没有让他们察觉到。 看到这里,渊渟想到那个杀了风狂子的魔,那个魔身上的气息和月泽身上的气息十分相似。 他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只魔极有可能是月泽剔出身体的心魔。 月泽已入魔,他们的优势已无。没有月泽刻意压制,他周身的气息完全强过渊渟。 这一次,他们伤亡的更惨。 先是最弱的鹤影被他一剑斩杀,又是松萝被困于阵中击杀,紧接着是亓桉被他多剑斩杀,风狂子直接被他丢在阵中,以雷电击杀,而他也身受重伤。 这次时间比上次缩短了整整一半。 渊渟面如死灰,再次双手结印。 可这一次,空间似乎定死,他的动作难动分毫。 “就是你吗?掌控时间之力的魔。”月泽落在他的身旁,掌中把玩着一方罗盘,盘上魔力已经被月泽吸收干净。 “你、你怎么会知道。”渊渟面色大变,语气惊惶道。 时间之术,只有扭转之人才知道,其他人会随着时间扭转忘记先前发生的事。 “我于时间之术有过研究,奈何这脑袋不管用,怎么也弄不明白,空间之术,倒是小有成就。”月泽缓缓解释道。 “你这个样子,我不好带走,请你先死一死!” 月泽抬手,指尖落在渊渟眉心,一道灵力穿过他的脑袋。 渊渟顿时软了身体。 月泽单手掐诀,天上雷落,银白的雷暴已经掩盖住他的身形。他将渊渟收入一方玉盒,以阵困之。 “既然来了,便出来。”月泽轻声说道。 自暗处走来一个戴着面具的魔,他望着月泽,目光有些担忧,皱着眉说道:“你的情况很不妙。” “我知道,接下来,交给你了。” 月泽说完,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倒下去,视线渐渐模糊。他身上的衣袍早已被血染得殷红,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呈现在眼前。 折月无语,还是上前接住月泽。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折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摊上这么一个不爱惜自己的宿主,他也很心累啊! “真是的,自己就不能爱护点自己。你不喜这些,便归我吧!” 折月低声呢喃一声,体内魔功一转,将月泽溢出的魔气收归于他的体内。同时,设阵将他的内心再次封印。 他扭头看向结界之中的人,皱了皱眉,挥手撤了结界。 “一间空房。”折月道。 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妇女,她向折月行了一礼道:“月族执事月北薇见过公子” 她微微顿了一下,又道:“阿泽是我们的族长,可否将他交给我们?” “我叫折月,是他好友,他既然将自己交于我,便是信任我。”折月道。 “抱歉,我们并不认识你,对于外人,我们不可能将阿泽交给你,尤其他还受着伤。” 月北薇盯着折月,目光中带着警惕与戒备。 月泽才下山一年多,他的事,大家大部分都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很可疑。 折月无奈,将月泽交给月北薇,她立马带着月泽去了医帐,招来月族的医师治疗。 待情况稳定下来,他们才让人探望。 第262章 无法释怀 夜色渐起,小雨初闻。 不过多时,帐篷外的小雨渐渐大了起来,哗啦啦的敲打着林间树叶,无数树叶被大雨打落,像极了今日殒命的生灵。 帐篷之中,一片幽暗。 月泽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痛楚一闪而过。 他讨厌入魔,一入魔,自我意识和魔化的自己争夺身体的主控权,经常打得识海一片混乱,头就变得很痛。 他抬抬手想要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脑袋的疼痛,却发现他的手被人压住。 月泽眉头微皱,扭头看去,就见一张放大的脸,那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又拧了拧眉,心念一动,唤出一只离火蝶。 刺目的光瞬间将帐内照的明亮,如白昼一般。 折月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拉着被子就往头上蒙去。 随着他动作,月泽感觉到自己怀中多了一个小人。他扯开被子往里面看去,只见月云诺安静的躺在他臂弯中,白皙的小脸因热气蒸腾变得红润,只是他的眼尾微微泛红,似乎哭过一场。 看着他,月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好像总是在失信于他,说好很快的,结果又失信。 月泽翻了个身,将月云诺往上面抱了抱,让他的头露在被子之外。 随后,他伸手推了推躺在外面的折月。 折月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极其不情愿的从美梦中醒来,瞪着一双雾气朦胧的水眸望向月泽。 “你就不能等天亮才喊我?”折月打着哈欠抱怨道。 “你怎么来了?”月泽没理他的抱怨,直接问道。 “那不是怪你,我是魔,以魔气为食,又不是你们灵族,吸吸灵气,吃吃人族的食物就饱了。你又不让我吃它,我只能自己找些食物。听说十万大山最近有魔族出入,就想着有魔,那魔气应该能管饱,就过来看看。” 折月停顿了一下,回想白日之事,满脸餍足道:“我好久没像今天吃的这么舒服了。” 月泽闻言,也无话可说。 他不喜欢入魔的自己,心中诱使自己入魔的因素大多都被他封印,连带自身产生的魔气也被他封印起来。 “那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月泽眸光微垂,转移了话题。 “我和自己睡有什么问题?”折月反问道。 说着,他还故意往月泽那边靠,伸手搭在的腰上,将腿搭在他身上。 “别挤也别闹!”月泽轻声呵斥道。 同时,他将月云诺往自己这边抱了抱,防止他被挤到。 “你好过分!” 折月不满地吐槽一句,还是将手和腿收了回来,然后坐起身,目光幽深的俯视他。 许久之后,他语气哀怨地问道:“阿泽,按道理,我们相处的时间最长,你为什么就不愿接纳我?我们本就是一体,不是吗?” 此话一落,帐中就陷入一片沉寂。 月泽低眸看着怀中之人,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他低声说道:“成魔,会毁掉很多东西。” “成魔,会护到很多东西!”折月反驳道。 他盯着月泽,目光灼灼。 月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垂了垂眼眸。 帐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别说这些了。” 帐中悠悠响起月泽低沉的嗓音。 闻言,折月冷笑一声,从他怀中将月云诺抱了出来,翻身压在他身上,伸手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语气嘲讽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冷却又不够冷,太在乎月族之人和宣凌允了。没有他们,这世间,妖族、魔族,还有那上边的神,以你的能力和性格早将这个世间搅得天翻地覆,何必如今自困己身!” “下去!”月泽低声呵斥道。 他脸上泛着冷意,目光淡淡地看着折月。那眼神看得折月心中忍不住发虚,掐住月泽下颌的力道都松了一些。 意识自己失态,折月松了月泽的下颌,反而指着他的心口说道:“你该知道,你控制不了了,你心底的恨、怨早就超过你能承受的范围。” “我知道。” 月泽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眸底血色翻涌,刺骨的寒意在眼底蔓延,周身魔气毫无预兆的再次出现,凌虐的杀意让心魔从心底发寒。 “你......” 折月心中大惊,果断抱着月云诺后退,手中魔力流转,在月云诺身上设在防御的结界,一双黑眸警惕的盯着月泽。 他就说,月泽入魔会比他更像魔! 一时之间,帐内被黑雾填满,浓稠如墨,透不进一丝光亮。 “你不就想我这个样子吗?为什么要逃?” 月泽缓缓坐起身,歪头望向折月,脸上带着疯癫之色。 “逃?谁说要逃?我只是为了防止你伤了糯糯。” 他扫了月泽一眼,将月云诺安顿在椅子之上,反身扑了过来,将月泽压下床上,低头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体内魔功疯狂运转,不停地吸收月泽散出的魔气。 待帐中魔气消散,心魔倒在一旁,大口的喘着气,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 若说先前吸收那些魔力就像酒足饭饱后的餍足,现在,就像他明明吃饱了,还在被人不停的喂饭,见他吃不下,还死命的拿棍子给他怼下去,他只觉得撑得要命。 缓了一会儿,屋内黑气渐起。 他认命的起身,再次在月泽身上设下抑魔的阵法。 随着阵法起作用,月泽眼中也多了几分清明,随之脸色又白上一分。 他眸光沉了沉,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握紧。 又失控了。 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入魔,欲望大于本心,我便不再是我。我讨厌被掌控,哪怕是我的欲望。”月泽缓缓说道。 “可你还不是在欲望中沉沦,家人、族人、宣凌允,守护、欢愉、怨恨,哪样不是欲望?” 折月躺在他身边,无力地回了他几句。 “如果这世间没有他们,那我便不会存在这个世间,我的人生是由他们而组,有他们才有了现在的我。”月泽道。 “你不接受我,不接受你的内心,又如何能掌控自己的欲望。最简单的方法是看开,生死、家人,这些只要你看得开,你现在的困境就能消了大半。”折月道。 “要是放得下,我早就看开了。” 月泽抬起右手,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泪水自眼角无声地滑下。 看得开,怎么能看得开? 那是他父亲、族人,是爱着他的人,也是他爱着的人。抛弃他们,开始新的生活,他怎么能做得到? 在折月的面前,月泽不需要有一丝一毫掩盖自己。他们本是一个人,所思所想彼此牵连。 感受到月泽的情绪,折月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心冷的人却重感情,两者配在一起可谓绝杀! 第263章 万象森罗盘 折月指尖一动,将椅子上的月云诺拉了过来,把人放在月泽身上。随后,拉过被子盖住他们。 “睡吧!你明天还欠他一个道歉。”折月道。 “今天谢了。” 被子中传来月泽略微沙哑的声音。 “那就容我放肆一点,不要每次都对我动手,我也有感知,会痛的。”折月道。 “那你乖点,别老和我对着干,我以后尽量不伤你。”月泽哑着声音道。 他动了动身子,将月云诺放在床上,坐起身,下了床。 折月见他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翻身支着脑袋看向他,“那还不是怪你阿爷和那些长老,将我封着,我除了和你说说话,怼怼你,什么都做不了。” “怪谁?你若当初安分点,别老吓我,让阿爹他们看出端倪,你何必被封?”月泽反问道。 当年他误入异时空,看见妖族入侵月河,父亲战死,族人战死,月河成为人间炼狱。他悲痛不已,灵魂动荡,直接入了魔,生了魔心,心魔便是那时产生。 从异时空归来,他尚且沉浸在父亲惨死、月河覆灭的悲伤之中,夜夜梦魇,身体又因心神动荡,渐渐虚弱。为了探查清楚原因,阿爹和族中长辈将他放在溯回阵,看到那日之事,然后,将他那段时间的记忆封印。 结果,因为他记忆被封,他忘了他识海中还有只心魔。那段时间,心魔老是恐吓他,夜间又常跑他梦中作恶,他刚好一些的身子,又再次虚弱下去。 阿爹心中疑惑,再次探查,发现了心魔。 对于伤害自己小孩的心魔,阿爹可是没有一点好脸色,直接将其斩杀,结果,没过多久,心魔又再次出现,阿爹再次斩杀,以此往复,阿爹见除不掉他,写了信给外面游历的阿爷。 阿爷回来尝试斩了几次,依旧没能将他彻底斩杀。 这时,他们也反应过来,这心魔是月泽因那日所见而生,那日所见之事不解,这心魔便一日难除。 无奈之下,他们联手将心魔封印在月泽体内。 直到上次,荀阳城一战,他再次入魔,体内诸多法阵也因那银雷而碎裂,心魔再次出来。 那段时间,他因阿爹之死、月河覆灭,还亲手毁了死去族人的尸身,正值心神震荡之时。这魔出来不做好事,一天到晚就是恐吓他,夜间又跑他梦中作恶,他又因体内灵力缭乱,无法对付他,让他嚣张了许久。 直到他的实力渐渐恢复,折月才消停了些,但还是时常吓他、怼他。 他心中厌烦,就打了他几次,被打了之后,他乖了很多。 “若不是你不记得我,我何必呢?明明当初你那么爱哭,都是我哄的你,结果你一出事,我就得被关在小房子里。你知道多少年吗?整整十三年,我在那小房子里面呆了整整十三年。我出来没直接抢你身子,已经很不错了。”折月怼道。 他因是月泽心魔,虽然被封印,但依旧能感受到月泽的情绪。没有他,月泽的人生像浸在蜂蜜之中,到处都充满甜意,甜的他十分嫉妒。他便谋划着,等他出来就夺了月泽的人生,取代他,然后将他关在小房子里面,让他待个十三年。 然而,当他出来,见到的不是意气风发的月泽,而是满身死气、心无生意的月泽。 那段时间,他想要夺了月泽的身体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可笑的是,他一个魔,看着月泽那毫无生气的眼神,居然心生不忍,没有直接夺了月泽的身子,反而想方设法的激他,试图让他回到往日那神气的日子。 可那段时间,月泽只会哭,对他的讽刺、恐吓一点都不在意。他话重一点,月泽也只会躲在一边继续哭,害得他恐吓不成,反而想方设法的哄他。 可能,他不太适合哄人,每次哄完,月泽不是在哭,就是怒目而视,有时还会对他动手,但每次都被他压了回去。 直到,月泽修为恢复,他打不过,就变成他时常被月泽打。 “你那叫哄吗?你那是恐吓好不?你见过谁哄人,是拿别人的惨状来哄人的,安慰人的话是,你看他还有只手,这个还行有上半身,那个还留了一个脑袋。” 月泽瞪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从星月镯中将装有渊渟的玉盒取了出来。他手指在玉盒上抹过,盒上阵法就被解开,一股狂暴的魔气直接顶开盒盖直接冲天而起。 月泽面色不变,脚下起阵,将股魔气困在阵中,右手一握,猛地一拳砸出。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一道身影从黑雾中飞出,狠狠地撞在结界之上。 月泽抬手,打出数道灵力,射出的灵力瞬间捆住渊渟,自结成阵。 渊渟的双手被分开束缚,双腿也被两道灵力拉扯开,身上到处布满了小型的阵法,或是压制他体内的魔力,或是让他身体无法动弹,亦或者是麻痹他的魂灵,让他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他瞪着月泽,眼中满是怨恨,那眼神恨不得将月泽抽筋扒皮。 月泽并不在意,也不急着审问,双手不停地结着印,数个法阵在帐中升起。 这个魔拥有的时间之术需要好好研究,现在灭了他,太过于可惜,但他又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不如让阵把他变得乖一点。 阵成之时,渊渟的眼神逐渐涣散,头颅无力的垂了下去,四肢软软的被灵链扯着。 就在这时,一团黑光从渊渟的眉心飞出,落在月泽掌中,掌中顿时起了一个小阵,一股陌生而又庞大的记忆飞快在他脑海闪过。 在理清完所有记忆之后,月泽对魔族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魔族阶级分为魔主、七情魔神、十二魔骑、魔兵、普通魔民五个阶级。魔主一直在沉睡,魔界之事交由七情魔神管理,但因为万年前的战争,七情之中的主司爱的魔神花殢雪背叛魔族,主司欲的魔神瞳战死,两者并未在魔界,主司恶的魔神也在二十年离开魔界。 现在,魔界由主司喜、怒、哀、惧四位魔神负责。 此番魔族入世,是因为魔主即将苏醒,他们要为魔族进攻不灭仙都、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做好准备。 这个叫渊渟的魔也不会什么时间之术,他能逆转时间,完全靠的是那个叫万象森罗的罗盘。 既然渊渟对自己无用,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月泽果断的换了阵法,将渊渟灭了,拿着他从渊渟那夺来的罗盘仔细观察。 这方罗盘还算小巧,只有他掌心大,罗盘上所刻和普通罗盘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从他记忆中得知,这方罗盘不仅可以算别人的未来,还能逆转时间。 不如,他先试试逆转一下时间。 他将罗盘以灵力托于空中,双手飞快掐诀,口中念着:“界无垠,时无常。岁月无涯,日夜有界。吾引流转,以时为序,时随吾心,穿梭长河。时逆!” 周围空间突然扭曲,所有东西都在逆转,时间回到他下床之时。 灵魂顿时一疼,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月泽却忽然笑了,那笑意在眼中慢慢荡开,闪着点点星光。 看着这样的月泽,折月满心不解,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心情好。”月泽笑道。 折月只是回了他一个有病的眼神,翻身躺了下去。 月泽也不下床,伸手推了推他,让他往里面躺去。 折月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又翻了一个身,越过月云诺躺到里面。 月泽向后躺下,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手中灵力微动就灭了星月镯中的渊渟,同时散了照亮的离火蝶。 第264章 他的执念 翌日。 月泽早早醒来,拿了些治愈和恢复灵力的丹药分给还活着的人,当做昨日抽取他们灵力的赔偿。 随后,他转身去了火房,做了三个人的饭菜回了帐中。 帐内,月云诺已起,乖巧地坐在桌边看着书,折月还躺在床上,仰望蓬顶。 感受到月泽的气息,转身坐在桌边,目光盯着门帘,眼中暗藏几丝期待。 他是魔,有人的七情六欲,自然也有食欲。况且,人族的菜肴确实有很多好吃的。 只见门帘掀开,隐隐露出半个身影。 折月果断的收回视线,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残剑,目光落在残剑之上。 见月泽进来,月云诺收了书,也坐在桌边,亲切地喊了一声,“哥。” “嗯。” 月泽应了一声,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在桌上,抬手摸了摸月云诺的头,语含歉意地道:“抱歉,昨日又食言了。” “没关系,哥哥平安就好。” 他抬头,对月泽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个笑脸却让月泽心中泛起一些苦涩。 “你可以不这么乖,可以怨我、恨我,可以向我撒撒娇、发发脾气。”月泽心疼道。 他的小孩本该有个幸福的童年,却在胡闹的年纪变得懂事。 “我可是很生气的,气哥哥总是食言,气总是受伤让我担心,可是我也很在乎哥哥,我不想哥哥因我再劳累一点。这些气,我先攒着,等回到家,在对哥哥发脾气。到时候,你可不许罚我。”月云诺道。 “不行,生气了就要发泄出来,压在心底对身体不好。”月泽严肃道。 听月泽这么一说,折月抬眸扫了月泽一眼,满眼嫌弃。他拿起筷子轻敲碗边,喊道:“再不吃,菜都冷了。” “先吃饭。” “嗯。” 两人在桌边坐下,月泽盛了一碗野鸡汤放在月云诺面前,柔声道:“先喝碗汤,暖暖胃。” “谢谢哥哥。” 月云诺乖巧地应了一声,拿着小勺子慢慢的喝汤。 “给。” 月泽也盛了一碗给折月,自己亦是盛了一碗。他抬眸望着折月,心中有所思量,出声问道:“你之后有何打算。” 折月喝汤的动作一顿,从汤碗中抬起头来,看着月泽一眼,又低下头去,随口道了一句,“先到处看看吧!” 折月有时候也很疑惑。他本因月泽而生,按道理月泽的执念也是他的执念,该是为月如风、为月族的人报仇,可那股执念并未让他想要报仇,反而是他想要自由,想去世间看看。 他想看北域的雪,各处的海,想看安裕族的书苑……想去世界更远的地方,想不受人桎梏。 或许,不受人桎梏才是他的执念。 可那时的月泽只有四岁,眼见月河覆灭,心生恨意想要报仇。他因他而生,他的执念也该是改变月族的结局,给月族报仇,而不是向往自由。 或许那一日,有许多东西都还未显现,他也可能不是这个月泽的执念。 这个? 折月眸光微沉,手中的动作一顿。 “随你吧!要是不想走了,可以来找我。”月泽道。 “我才不要,来找你,就得免费给你打工,和那些妖怪打打杀杀,一不小心,小命都没了。” “你一个心魔,我不死,你死了也就是花费点时间重聚,你还怕?”月泽反问道。 他盛了一碗饭给月云诺,顺手又剔了几块鱼肉给他。 “很痛的,好不?” 折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自然而然地将碗递给了月泽。月泽也顺势接过,给了他盛饭,一人一魔动作熟稔,像是多年的好友。 “你这个理由,很打动我。”月泽头也不抬说道。他给自己夹一筷子青菜,缓缓放入口中。 青菜脆嫩,又沾满了汤汁,味道鲜美。 他又夹了一筷子米饭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米饭的微甜瞬间在口中蔓开。 这顿饭就在折月和月泽一言一语中过去。 早饭过后,月泽带着他们来到主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宣鸿,宣哲桑,苏琦,文在胤,水溪月,月泽,折月,月族执事月北薇。 月泽带着他们坐到空着的位置上,对在场主事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折月,他对魔族之事比较熟悉,魔族之事或许能帮一二。” “这位是九疆的圣女水溪月,对魔族之事也比较了解。”宣哲桑介绍道。 “诸位,安好!” 水溪月站起身,身子微曲,对着众人低头行了一个点肩礼。 “有礼。”他们抱拳回道。 水溪月也坐了下来。 “我简单介绍一下,九疆这边的情况。”文在胤停顿了一下,又道:“据我们收集的信息,魔族在不停地魔化山中生灵,还骚扰附近的人族城镇,抓捕人族灵族。” “莽莽山那一带,魔气弥漫,是魔族的大本营。那黑雾还在不断向四处扩散,侵蚀山林,魔化生灵。九疆的另一名圣女水云瑶手中有一块玄月令,玄月令和光明令可以解开莽莽山的封印,但两者合器会重新修复莽莽山的结界。” “现在光明令已经被魔族夺去,我们需要找到水云瑶,拿到她手中的玄月令,去莽莽山与光明令合器,修复莽莽山的结界。” 文在胤简单的将九疆的情况介绍。 “不必寻了,昨日她已经遇害。”月泽突然道。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瞬时落在月泽身上。 “数日前,我曾在后竹部落见过她,后来和她去了莽莽山救了一些九疆的人,我将他们安排在上方镇,昨日收到消息,上方镇遭袭,镇中居民全部被魔族带着,我留在水云瑶身上的印记也于昨日消失。”月泽解释道。 听他说完,众人的脸色完全阴了下去,眼中神色异常凝重。 水云瑶一死,玄月令落入魔族手中,莽莽山的结界便可随时开启。而他们昨日一战,伤亡惨重,体内灵力至今还未恢复,若是对上魔族的大军,人族大军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如果这边之人抵挡不了魔族的大军,那十万大山外的人族、灵族危矣! “折月公子,我们之中属你修为无损,可否请你到十万大山中观察魔族动向。”宣哲桑扭头望向折月。 “可以。”折月应道。 他虽然不想给月泽免费打工,但如果魔族出世,他怕是不能在安心的游历世界了。 “月族长,我们体内灵力消耗太大,至今未恢复,还请你设些聚灵之阵,方便我们恢复灵力。”宣哲桑再道。 月泽自知理亏,也应道:“好。” “苏将军,军中有一战之力的人全部聚在主帐外。”宣哲桑又道。 “末将领命!”苏琦领命道。 “诸位,此战对人族、灵族至关重要,还请诸位全力以赴!” “是!”众人抱拳道。 主帐外,月泽凝神感受天地间的灵力。随后,他微微皱了眉。 昨日一战,此方天地的灵力几乎归于他体内,虽然也有其他地方的灵力补充过来,但一方灵力犹如一方水池中的水需要慢慢积累。 现存的灵力不够军中之人恢复,只有先将其他地方的灵力调到此方,方可解此困境。 思及此,月泽抬手一扬,数只纸人纷飞而出,于空中展开传送法阵,投入其间。 他脚下灵光一闪,一个巨型大阵瞬间扩散出去,空中各色灵力凝结,化作一颗颗彩色的光团。 紧接着,空中未闭合的传送阵,源源不断地传来灵力。 阵中灵力不断变得浓郁,仅消片刻,空中灵力逐渐成雾。 见状,月泽扭头看向宣哲桑,对他点了点头。 宣哲桑收到,安排人分批进入。 第265章 时鸢 直到夜色降临,军中所有人恢复到灵力的巅峰时期,其中还有人因为阵中浓郁的灵力进了阶。 魔族之事紧急,宣哲桑不敢耽搁,直接整队,发兵莽莽山,试图将魔族之患扼杀在摇篮中。 与军营一片气势汹汹不同,莽莽山安静的有些反常。 折月藏身在山林之中,远远观察着莽莽山的情况。 只见莽莽山中的魔族,成群结队的驱赶抓来的人族、灵族、妖族向中间那座山而去。 折月心下疑惑,传了一封灵信给月泽,然后掩了身形气息悄悄的跟了上去。 莽莽山中山,魔族汇聚,跪拜在一座祭坛之下,神色虔诚。 那座祭坛之上,骷髅积堆,铸成更高的祭台。台中挖空,青火摇曳,不断有生灵被魔族投入火中。 火坑中立着一根方形的柱子,柱子上刻着许多奇怪的花纹。柱子顶端的平面上有两个凹槽,分别放着一块暖白和一块淡蓝色的琉璃令牌。 在第二层祭台上,四名穿着黑色衣衫的男女跪坐在祭台的四面,双手掐诀,神情癫狂,口中念念有词:“……我以血肉之身,灵魂献祭,恭迎魔主降世!” “......恭迎魔主降世!” 随着他们咒语念动,天空中乌云密布,一轮血月高悬。 “咔嚓!” 一道轻微的声响淹没在响亮的咒语声中。 只见台中青火越燃越大,越燃越高,青色的火焰从如水般从里面蔓延出来,沾染他们的衣角,攀附他们的身躯,一点点将他们吞噬干净。 就在这时,狂风骤起,卷起那青焰猛地在空中炸开。 本该空无一物的山林突然亮起一方结界,结界之中建筑耸立,魔兵排列,为首的三男一女看着头上的结界眼含期待。 看到这里,折月也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一手掐诀。 天空乌云骤密,“轰隆”降下数道小臂粗的黑色雷电,狠狠地轰向那祭台之上。 正在参拜的魔族脸色骤变,纷纷抬起头来,朝着祭台上看去。却发现,小山大小的祭台被轰得稀碎,只有几块碎石燃着青色的火,细小的黑色雷电在乱石中闪烁,刚显现出来的结界又再次消失。 而折月这一下,也彻底的暴露了他的位置,众魔阴森的眼神直刷刷地朝他看来。 折月见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现出真身。 他一手拈诀为阵,一手持着残剑。 这柄残剑不仅锈迹斑斑,还缺了一截剑身,但剑身散发的气息却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 魔族中为首的一男一女直接攻来。 这两魔都是天阶修为,男的天阶九段,女的天阶十段,都不是折月能敌之人。 然而,折月丝毫不惧,挽了一个剑花迎了上去。 反正有月泽在,他就死不了,素性直接放开,以命搏命。 折月的攻势猛烈,招招致命。 那二魔也不是废物,实力又远超折月,打他也不算困难。 另一边,月泽望着天边血月,眼中多了几丝凝重。 折月那边的气息在不断变弱。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前行的大军中。 莽莽山中山,那女魔持着一柄战锤攻来。 折月闪身一躲,仍旧慢了一步,风声嗖嗖,那柄战锤近在咫尺。 他见状,连忙爆发魔力,护住全身,同时将魔力注入残剑,剑上魔气环绕,气势如虹。 他扬剑迎了上去,一剑挥出! “轰!” 一声巨响爆开,黑色的剑光与那道战锤碰撞在一起,火光四现,厚重的气浪四处扩散。 战锤砸碎剑气,狠狠地锤在折月身上,他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大地皲裂,烟尘四起。 烟尘之中,折月一手捂着胸膛,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流淌而出。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女魔飞立半空,双手握住锤柄,周围魔力尽数汇聚战锤之上。紧接着,她一锤砸下,战锤携毁天灭地之势重重地锤下来。 “再不来,我就得先死一死了。”折月在识海中对月泽说道。 “没事,过几日再见。” 月泽浅浅地回了他一句,飞快运转功法,提高御剑速度。 “没感情的家伙!” 折月一咬牙,体内魔气猛地爆发,环绕在剑身上,气势磅礴。 一剑斩出! 这一剑没有滔天威势,却蕴含了折月一身魔气。 胜,他便有一丝生机! 败,他回归月泽再重聚灵识! “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耀眼的黑芒吞噬微弱的黑芒,浓稠的黑雾遮天蔽日。 折月躺在地上,彻底无法动弹,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你要问那男魔在哪? 他刚才阴了一把,虽然不能将其斩杀,也能让他身受重伤,现在估计在那堆魔里疗伤。 女魔见他未死,手中魔气凝结成一个魔力球。她轻轻一推,那魔力球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瞬间落在折月身前。 眼见折月要命丧黄泉,那魔力球却像陷入水中,魔力渐渐消散,最终化为缕缕黑气。 女魔心下一惊,猛地发现一道陌生的气息疾驰而来。 瞬息,便至眼前,他没有一丝停留,果断出手,银剑泠泠,红刺穿梭,不断收割魔族性命。 那人直接对上她,手中长剑招招致命。 女魔举锤挡下来人的一击,战锤上黑光一闪,顿时将人震飞出去。 那人翩然而落,落在折月身前,一手拈诀,一手执剑。 “吾乃魔族十二骑,时鸢,你是何人?”女魔问道。 她的目光落在月泽身上,尽是审视,也是警惕。 这人的气息与先前那魔几乎一模一样。 在她打量月泽之时,月泽同样在打量着女魔。女魔不同于普通女子追求的纤细美感,浑身充满力量感,露在衣外的手臂与小腿修长饱满,泛着健康的莹润光泽。 看得月泽有些羡慕。 灵族之人受灵力亲和,无论男女看起来都要纤细一些。其实,他们该有的都有,像他,男子追求的力量感,他有,但是一套上衣服,所有一切就归零。 他修练体术,如今体格才堪堪像人族正常男子。 用人族的话来说,他像极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月泽。” 话落,身后传送阵开启,宣哲桑、宣鸿、苏琦、文在胤、水溪月一马冲先,越阵而出,直接扑向时鸢。 紧接着,无数士兵从传送阵中出来,扑向魔族。 两边交战在一起。 第266章 天雷诛邪阵 趁着众人交战,月泽转身蹲在折月身边,感受折月渐渐消失生机的身体,眉头微微拧了拧。 他掐了一个诀,解了设在折月身上的禁制,只见折月身上一道月白灵光一闪而逝,一道黑影瞬间窜了出来,抱着月泽的脑袋就咬。 月泽无奈,伸手把他提溜下来。 那道黑影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他正生气的瞪着月泽,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腮因生气鼓起,看着十分可爱。 “别气了,我都来了。”月泽语气平淡地哄道。 “都怪你,我又变成这弱鸡模样。”折月不满地说道。 他因被封,身体和记忆都停留在那年。 出来后,见月泽已经变了一个模样,他想着他们是一个人,也变得和月泽一样大小。 “回来养养,过几天就好。”月泽敷衍地安慰道。 “哼!” 折月轻哼一声,化作一道黑气没入月泽眉心。 现在不是他和月泽置气的时候。 解决完折月的事,月泽持剑加入战局。 战局有了一定好转。 月泽和时鸢实力是两边最高,速度之快,让他们看不清。 他们见插入不了月泽和时鸢的战斗,纷纷调转方向杀向附近的魔族。 没有他们阻碍,一人一魔战得酣畅。 时鸢悬于半空,秀眉微蹙,幽紫的眸子中含着一抹疑惑,不解地问道:“你很奇怪,明明修灵,却能化吾魔力。” “体质问题。”月泽毫不吝啬地解释道。 他虽然排斥入魔,对魔力也疏于使用,但他体质在此,稍加锻炼,便可化解时鸢打出的部分魔力,让她的攻击不再那么猛烈。 若他能将他的体质运用的好,这天下或许无人是他的对手。 “很好的体质,不如......”时鸢忽然扬唇轻笑,目光骤然一冷,猛地举起战锤,一锤砸出去,“.....给我研究研究!” 月泽面色未变,手中灵力不断注入微茫。原本银白的剑身,随着灵力的注入,涌现出丝丝缕缕的月白色脉络,像极了盛开的月槐花。 刺骨的寒意向周围蔓延! 抬剑,斩出! 简简单单的一斩,好似不曾蕴含什么力量一般,可微茫剑斩出的刹那,却让时鸢的一阵惊怵。 这一剑太过平淡,平淡到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杀意,十分的反常! 时鸢心中越发的警惕。 那道剑意轻飘飘的斩在战锤之上,却瞬间爆发出一声巨响,耀眼的灵光照亮整个世界,狂暴的气浪席卷四方,正在打斗中的低阶修士被冲击的人仰马翻。 感受月泽剑中蕴含的力量,时鸢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人不仅能化解她的魔力,实际的实力远超他表现出来的修为。 月泽望着空中爆炸的力量微微皱了眉,心底也有一些疑惑。 他的力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他记得他上一次挥剑,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威力。这次是因为他入魔,灵力中夹杂着还未消散的魔气吗?还是其他? 月泽心中不解。 罢了,等结束之后,他再好好研究一下。 如果魔力和灵力结合能成为更高级的力量,他也不介意将灵力和魔力结合。 月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脚尖轻一点地,飞掠而出,一剑刺出。 他身姿矫健,宛若桀骜猛兽,瞬息而至,手中长剑斩出,剑气破空,似一条白练,划过时鸢的脑袋。 时鸢向后一仰,避开要害,抬腿踢在月泽小臂上。 那一脚力道之大,险些让月泽脱了手。他左手一伸,擒住她的腿,右手手腕一转,挥剑斩向她的腿。 时鸢见状,目光一寒,腰身一扭,身子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缠上月泽的身上,长腿绕过月泽脖子,整个人骑在月泽肩上,抬脚猛踹月泽握住她小腿的手。同时,一拳砸向月泽的脑袋。 月泽脸色微变,左手一松,身上顿时爆发一阵强大的灵光,将时鸢震飞出去。 时鸢顺势倒退,立在一边,左手一握,深陷地中的战锤不停颤抖,随后拔地而起,稳稳落在她的手。她脚下一转,身形飞掠,猛地一锤捶向月泽。 月泽接过她的攻势,长剑一带,将她凶猛力道化去。 两人打斗越发激烈,也顾不得底下之人,一击比一击强。 月白的灵光和黑色的魔气不断在空中交织,将世界染成两色。 上招未散,下招已出。 无数道虚影悬浮在天空中,犹如一幅幅连环飞画。 打到现在,一人一魔面色苍白,身受重伤,体内的灵力、魔气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月泽抬眸望向时鸢,神色凝重,唇边悬着一条血柱。 好难打! 这魔修体、修力,自身防御和力量都远超同阶修灵者。而他与她打斗多时,体内灵力逐渐枯竭。 真是的,非要逼他动用魔气。 月泽在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心念微动,长剑上的纯净灵力被一层阴寒的魔气覆盖。 剑上魔气环绕,威势逼人! 卧槽! 看着这一幕,时鸢在心中忍不住骂人。 这是作弊,赤裸裸的作弊,哪有人打到一半换赛道的。 可惜今日遇到了我。 她红唇一扬,收了战锤,双手飞快结印,身后升起一道巨大的化身。她握紧双手,猛地轰出,一拳又一拳。 拳势如雨,意气如风! 月泽垂眸看了一眼底下交战的人、灵、魔,脸色十分难看。 这拳势,他可以想办法躲过,但他躲过,下面的生灵必然遭了殃。 这一击,他只能硬扛! 月泽目色一寒,弃了剑。 微茫剑有灵,昨日魔气浸染,已经让它十分不适,现如今,他也不敢将魔力注入它体内。 月泽双手结印,无数道黑气自他身上飞出,交织在空中,连接成阵。 黑气隐藏于夜色,骇人的威压却遍布天下! 底下交战的生灵也被这股威压惊住,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往天上看去。 “天地之力,为吾所掌,风雷同鸣,合击威能,诛,万界妖邪!” 话落,阵成,耀眼的紫色雷电从天而降。 那雷电不大,细细的一条,犹如雨丝一般,闪烁在黑夜之中。 雨丝虽轻,速度极快,转瞬就落到地面,地上顿时响起一阵阵哀嚎! “你干什么?想死也不带同归于尽的!!!” 识海之中,折月疯狂叫嚣。 “你先去陪糯糯,此方有我。”月泽依旧保持结印的姿势,缓缓说道。 “你小心。”折月说了一句,果断躲到虚月界中。 天雷诛邪阵,是月泽结合阳之一族遗留的阵法、神月给他的阵法和自己对阵法的理解自创的阵法,对妖邪最为有用。 可现在月泽也属于妖邪这个阵营,天雷诛邪阵对他的伤害只会最大。 只见那雷电落在拳影之上,就像生了根发了芽,迅速蔓延,拳影逐渐溃散。 月泽的身上也覆了几道紫雷,紫雷不断吞噬他的魔力,剧烈的刺痛在体内蔓延。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唇色却是艳丽,殷红的血液不断从他口中漫出。 时鸢面带恐惧,心中想逃,但这个阵似乎有禁锢空间之能,她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紫色的雷电落在她身上,吞噬她体内所剩不多的魔力。 第267章 修复结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底下的魔一个个的消失,时鸢的身子也消散了大半。 不过一刻,天上大阵轰然崩溃,月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直直往下坠去。 此阵对人族和灵族最为友好,直接吞噬掉他们体表的魔气,并未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看着下坠的月泽,宣哲桑眸光微闪,飞身而起,于空中接过月泽,缓缓落地。 水溪月趁机抚动无弦琴,以琴音净化掉时鸢。 “月族长?” 宣哲桑看着怀中之人,担忧地喊了一声。 “无碍。” 月泽从他怀中起身,双腿一软,便又向前倒去,还好有宣哲桑扶着才没有摔在地上他撑着宣哲桑的手臂,又吐了几口鲜血,随后,从星月镯中取了瓶丹药倒入口中,原地打坐。 月族的人也渐渐围在月泽的身边。 看着被月族人拥着的月泽,宣哲桑的目光微微沉了沉。 不可否认,月泽无论是能力、家室、品行、样貌都是最配宣凌允的。可他是男子,云黎国没有男后的传统,他若愿意成为宣凌允的男妃,他倒可以考虑不阻拦他们在一起。 然而,他也知道月泽品性,伏小做低不是他本性,他要成为也只会是皇后,而且是宣凌允此生唯一的皇后。况且,依他的性子,无论女子也好,男子也罢,和他们共争一个男人,他还是不屑的,他的骄傲不许他做出这么没脸的事。 并且,依宣凌允现在对他的那个在乎劲,不需要他出手,后宫之事宣凌允都会给他弄得干干净净,保证不脏他一点手。 宣哲桑不由想到宣凌允最近的动作,头就一阵痛。 他调去的女子,宣凌允照收不误,全部寻了一个岗位给她们,平时连见一面都难见。宫中那三家的小姐,一道圣旨收为义妹,封为公主,享公主之资,婚姻一事由皇家负责。 摊上这样的陛下,宣哲桑也感到十分的无语。 作为一族之长,宣凌允不仅是个大情种,为人还倔,谁的话都不听。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吩咐人打扫战场。 约莫过了一刻钟,月泽气息微缓,不如先前那般虚弱,他便脱离打坐的状态,抬眸四扫,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的剑,你好歹捡一下!” 折月从虚月界中出来,便看见他们在打扫战场,眼看就快到他那具尸体那,连忙喊道。 闻言,月泽指尖微抬,尸体折月手中的那把残剑落在他手中。 本该锈迹斑斑的铁剑,突然散发耀眼光芒,锈迹脱落,露出银白的剑身。 月泽心中诧异,低头细看。 剑断了一半,剑身光洁,只有靠近剑柄的位置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界海。 这把剑挺老的,居然用上古时期的灵文篆刻。 可为何他对这把剑感到莫名的熟悉,似相伴了多年。 月泽不解地皱了皱眉,眼中一团疑惑。 看到这一幕的折月直接跳了脚,忿忿不平地道:“我就说嘛!别人不要的废剑怎么会跟我,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这剑,你哪来的?”月泽问道。 “在宣京那边,有家叫‘不可逆’的古玩店,我闲着无趣便去逛了逛。这剑不知为何一见我就飘了起来,那老板觉得有缘便将剑贱卖给我,反正我没武器就接过试试,手感很好,就拿了过来。”折月缓缓说道。 月泽听完他的话后,陷入沉默,眉眼低垂,眼中神色晦暗似在沉思。 不可逆,什么不可逆? 天道不可逆! 这话好像在警告他万事不可逆,想他好好走上他们安排好的路。 真希望是他多想。 月泽按捺住心中想法,轻应了一声,转身去看伤员,顺道一把火将折月的尸体烧了。 这剑的来历,等他有时间再去宣京看看。 此边战事已结,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复莽莽山的结界。 他善阵,协助水溪月修复结界一事便落到他的肩上。 莽莽山上空,月泽、水溪月两人并立在天际。 月泽垂眸凝视脚下若隐若现的结界,神色淡淡,双手却在不断的结着印。 无数道灵力从他指尖飞射而出,游走于空中,与其他道灵力交织成网,凝结为阵。巨大的阵法笼罩住整个莽莽山,柔和点月白色光尘自天际洒下,如雪纷纷,倾覆在满山遍野。 月泽收了结印的手,转身对着身侧的水溪月道:“此方空间,我已设下结界,将此处与外界隔离。水姑娘,修复结界一事还麻烦你了。” 水云瑶说过,只要光明令和玄月令合器,便能重启莽莽山的结界,重新将魔族封印。 他只需在此防止有人偷袭,也防止魔族之人趁机跑出来就行。 水溪月轻轻点了头,向月泽行了一礼,“月族长,麻烦您替我护法。” “嗯。” 月泽轻应一声,将灵识彻底铺散开去,瞬间,整个十万大山都笼罩在他的灵识之下。 山是山,水是水。 他清晰的感知着十万大山里的一切。 风从林间呼啸而过,带着树叶沙沙作响,生于秋季的百花散发着悠悠清香,湍急的溪流撞在岸边的石头上,溅起朵朵冰凉的水花。 鸟儿在枝头吟唱,兔子小小的脑袋在洞口警惕地四处张望,一只小鹿低头在溪边饮着水,远处的豹子躲在草丛中,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鹿。 十万大山中的一草一木、一禽一兽,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月白色的结界之外,宣哲桑等人神情严肃,把守着整个莽莽山。 这一守,便是几日。 这边事了,他们便返身回到军中。 此时,人族已经发起对新海的进攻,虽然没有拿下新海城,却也得了三座城池。 月泽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收到纸人传来宣凌允灵魂的消息,立刻转身又离了营,让来找他的宣凌允扑了一个空。 宣凌允望着空无一人的帐篷,眼中神色暗沉,一丝黑气悄然浮现在眼中。 这么爱跑,捆起来就好了! 宣凌允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自己指间。只见他手指之间缠绕着一条金色的魂链,那魂链散发的气息与宣凌允十分相似,像似他以自己的魂锻造。 他静静地凝视着这条魂链,唇边勾起一抹淡淡地笑容。那抹笑容像从黑暗角落里渗出的寒霜,带着丝丝冷意和诡异,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了阴森之感。 就在这时,一只银蝶翩跹而落,在他掌中化作一行文字:我找到了,晚点回来。 见状,宣凌允脸色才稍稍缓上一些。 第268章 寻魂 天汉山。 山高林密,树影重重。 经过一日烈阳暴晒,山中水汽蒸腾,雾气袅绕。 这时,天边划过一道月白色流光,一身月白衣衫的人落在天汉山,手中灵力微动,就入了结界之中。 天汉山中一片蓝紫色,漫山遍野的蓝花楹中坐落着一座红色的庭院。 庭院中,红色灯笼高高挂起,门檐、走廊、房檐,红色的绸缎一路蔓延,窗户上贴着刺目的红囍字。 月泽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突然窜起一股无名之火,这股无名之火还在蔓延、升腾,不断扩大,慢慢侵蚀他的理智。 他身形一动,降了下去。 屋中,一对貌美年轻男女身着红色狐狸喜袍,正面对面坐着,手持白玉酒杯相交,共饮杯中之酒。 这一刻,月泽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抬手就打出一道灵力。 “砰!” 随着一声巨响,远处一阵尘埃四起。 屋内的男子也被带的踉跄,重重的摔倒在地,白皙细嫩的手臂直接擦过粗糙的地板,磨出一片红痕,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男子吃痛,手掌一松,掌中的白玉酒杯顺势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滚。 他皱着眉,从地上坐了起来。 刚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千伶莫名其妙的飞了出去,连带着他也被扯飞一段距离。 想到千伶,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 自己摔了一跤都疼,千伶直接撞破房子,不知摔了多远,哪得有多疼啊! 他站起身,刚想去寻千伶,就听见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你……我们是不是见过,我觉得我很想你。”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刚想斥责,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眼前之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看着他,心会不自觉的剧烈跳动,一种愉悦的心情在心底蔓延。 月泽见他一副呆呆的模样,双眉微微皱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他快走几步,来到宣凌允身边,抬手,指尖落下宣凌允眉间,一股灵识顺着他的手没入宣凌允眉心。 待过了一会儿,月泽才收回手,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眼前之人,灵魂是宣凌允的,面容也是宣凌允的,可宣凌允该是灵魂形态,而不是肉身状态。 这是用了什么秘术吗? 月泽侧眸望向院子中的千伶,目光冰冷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千伶刚从废墟中爬出来,还没有站稳,就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股寒意从她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抬头看去,目光颤了颤。 怎么是他! 这个地方设有结界,他是怎么寻到的? 恐惧之色渐渐爬上她姣好的面庞。 千伶眸光一沉,转身果断逃离。 月泽实力在这摆着,她打又打不过,实在没办法。 宣凌允,等以后再图谋。 千伶想的很清楚,只要自己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得到宣凌允,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意识到千伶想跑,月泽抬手,指尖灵光流转。 “不要!” 宣凌允猛地抬手,握住月泽的手指,语气带着一丝祈求,“别伤她。” 在这个间隙,千伶早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感受到远去的气息,月泽眸光微沉,看向宣凌允的目光有些冷。 “你拦我?为了一个妖族。”月泽语气不善地道。 虽然猜到宣凌允灵魂分散,记忆不全,但是想到宣凌允居然为了一个妖族拦他,心中就不爽。 “没……” 宣凌允声音微颤,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脸色也愈加潮红,薄唇紧抿,似乎在压抑什么。 看着宣凌允潮红的脸,月泽眉头皱的更紧,似乎想到什么事,视线落在桌上的酒瓶上,浓烈的酒香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香。 他的视线再次回到眼前之人的脸上,面色缓了缓。 月泽将人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正要抽手,不料,宣凌允却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同宣凌允以往的熟练与细腻,带着丝青涩,浅尝而止,紧紧贴在月泽的唇瓣上。 月泽杏眸圆瞪,眸中光芒闪烁。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心,但这种很亲密的事,月泽心底还是有些接受不良,他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对。 他指尖一动,数道红绸动了起来,飞速的缠上宣凌允的四肢与身体,将他拉离自己,悬在半空中。 随着月泽手指往下压,宣凌允也被红绸带了下来,成大字形躺在床上。 月泽抬手直接放在宣凌允的胸口,掌中略寒的灵力一点一点往他体内渗入。 他再无耻,还不至于趁人之危,成自己之美。 随着体内药力的化解,宣凌允的意识逐渐清醒,眼中却不合时宜的闪过一丝委屈。 他没有吃到想吃的人。 这一抹委屈自然逃不过月泽的眼。 他的脸色微变,果断的收了手,直接控制红绸系在四角的床柱上。 本想立即帮他化解药力,但想到他居然为一只妖族拦着自己,现在还馋自己身子,心中越发不爽。 反正也不是什么毒药,让他尝尝药效发作的滋味也无妨。 药效渐渐发作,体内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宣凌允难受的扭曲着身子,但眼前的陌生男子根本不帮他,还把他捆住。 心中委屈之意更甚,连带眼眸都湿润了。 宣凌允脸色绯红好似盛开的桃花,眼尾泛着淡淡的嫣红,染上情欲的漆黑眼眸少了往日的稳重,多了几分迷蒙的兴味,眸底一派水波潋滟。 真真是……媚眼如丝。 月泽此时看见宣凌允的这番模样,第一次懂得书中所说的媚眼如丝为何物了。 他这副模样简直比话本中描述的画面还要诱人。 月泽眸光暗沉,似乎是渴了,喉结也在缓慢的滚动。 “帮帮我,我好难受。”宣凌允细声哀求道。 他的身体变得好奇怪,又热,又软,下面好胀,胀得他好难受,不住的想要用双腿磨蹭,可他的腿被捆着,动都动不了。 这景象让月泽的眼神愈发深沉,脑袋里那根弦拉的很紧,几乎到了要绷断的时候。 他闭了闭眼,心中默念清心咒,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 “帮你,你要我怎么帮你。” 月泽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落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挲。 上次,他就是这样对自己的。 宣凌允微微仰头,毫不犹豫地张口含住月泽乱动的手指。那温热的触感,恰似一阵电流,从手指瞬间蔓延到整个身体。 酥酥麻麻! 月泽彻底僵住了。 一抹红霞瞬间飞上脸颊,耳朵和脖子一下子红了。 明明是他调戏人,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才是被调戏的那个。 月泽默默地把手缩回来。 第269章 生气 意识到到嘴的肉又要跑了,宣凌允心中着急,手臂一用力,看似结实的红绸瞬间断裂。 他翻身将月泽压在身下,月泽还未收回的手也被他压在枕头上。 月泽微微皱了眉,不舒服的挣了挣手。 手上桎梏的力道很大,不用灵力根本挣不脱,若用灵力又可能伤了宣凌允。 宣凌允垂眸盯着月泽,眼底情欲翻涌,目光如炽。他觉得身下的人好看、好吃,想将他吃干抹净,想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俯身吻下来。 “我不喜欢这样。” 月泽偏了偏头,不去看宣凌允。 宣凌允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汹涌的欲望淹没。他低了低头,在月泽脖子间轻轻磨蹭,温热的呼吸打在月泽泛粉的肌肤上。 月泽微微一颤,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节奏。 “帮帮我!”宣凌允哀求道。 紧接着,细碎的吻落在了月泽的脖颈间,湿热的触感渐渐向下,在他锁骨处试探性的停留。 月泽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软,体内渐起陌生的欲望,眸中也泛上晶莹水光。 “哥,不要这样。”月泽颤声喊道。 宣凌允动作一顿,从月泽脖子上抬起头,低头望着月泽,月泽侧着头,眼睫低垂,在空中微微颤动,在鼻梁处投下一片阴影。他整个人因为宣凌允的行为泛着诱人的绯色。 宣凌允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月泽这副模样,反倒让他更加难受,身下之物胀得好痛。 “它好疼。” 宣凌允用身体蹭了蹭月泽,语气中满是委屈。 察觉宣凌允的想法,月泽整个人腾得一下子红了,就像那被煮熟的虾子一样,红的耀眼。 月泽立马严词拒绝道:“不可以!” 他都没有成年,这种事现在还不行,呸,什么现在不行,是根本就不行! 烦死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月泽恼怒的咬了咬唇。 宣凌允却趁他转头拒绝之际,低头吻住了他的唇,身子也不停的蹭着他。 他的吻十分青涩,只是紧紧地贴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月泽猛地僵住,随即闭了眼,周身灵力一荡,宣凌允瞬间飞了出去。他手指微动,无数红绸飞天而起,迅速将宣凌允裹成一个粽子,悬挂在房间之上。 总是这样,不顾自己意愿,突然吻上来。 该罚! 月泽霍地睁开眼,眼中带着丝丝寒意。 他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张雷符。他将雷符激活,甩在红绸上,银白色的雷电在红绸之间游走。 不时,红绸茧中传来痛苦的细碎呻吟声。 这声音听得月泽的心微微颤了颤,眼中浮现一抹苦涩。 真是欺负人! 他施法撤了雷符,翻身坐了起来,感知了一下周围,找到一处水潭。 他飞身而起,抱着被红绸包裹的宣凌允直接来到水潭边,一扬红绸,将他丢在水中。 月泽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敢动他,就自己熬过去! 他将手中红绸一并丢进潭中,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红绸铺了大半水面,让人看不清水中之人在哪。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水中慢慢浮出一个身影,那人缓缓向月泽游来。 月泽见宣凌允面色缓了一些,应该是药效散了,但他心中有气,暂时不想理宣凌允。 宣凌允也不像先前那么孟浪,乖乖的呆在水中,瞪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眸子,盯着他看。 见他这样,月泽心头不由得一软,心中火气顿时散了,朝他伸出手。 宣凌允盯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掌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月泽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握紧,猛得一拉! 月泽没有预料到宣凌允这样做,没有丝毫准备的被拉入水中。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水中,与宣凌允一同沉入更深的水底。 恰逢一阵晚风吹来,树梢轻晃,沙沙作响,赤色的霞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了下来,细碎铺在潭面,与红绸一并将潭水染成天色。 半晌,月泽从水底浮出,脸色绯红一片,他的衣衫大开,露出双肩及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尤其是脖子上一点红痕十分刺眼。 宣凌允不仅扒他衣服,还咬他。 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月泽眼中满是恼怒。 他向岸边游去,红绸堆积在他身上,好像一身喜服。 你要问宣凌允在哪? 被他施法困在湖底。 反正是修灵者,呆在水里三五天也死不了。 等他自己熬过药效再放他出来。 他要再心软,他就……算了,没必要为他诅咒自己。 月泽爬上岸,坐在岸边的大石块上,施法烘干衣物。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太阳都落了山,漫天霞光也在慢慢收敛。 算了,不耽搁了。 月泽垂眸,望向平静的潭面,不满的撇撇嘴。他施法将宣凌允从潭底拉了出来,手掌落在他胸上,月白色的灵力再次渗入他的体内。 约莫一柱香后,月泽收了手。 宣凌允脸色依旧潮红,但眼中的情欲消散,眼神清明不少。 他仰着头看着月泽,眼神先是疑惑,然后是满满的喜悦 喜欢! 好喜欢他! 宣凌允朝他伸出了双手,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眼神清澈明净,不染一丝尘埃。 这样的笑是月泽从未见过的,感觉有一丝……傻气。 月泽抬手打掉他的手,站了起来,右手掐诀,身后传送阵起,月白色的阵光照亮了整个山林。 宣凌允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眼中有不解,他抬手拽了拽月泽的衣袖,仰着头,睁着一双流光潋滟的水眸,眼尾泛红的望着月泽。 他的眼底闪烁着委屈的泪花,那模样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惹人垂怜,叫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 到现在,月泽才发现,宣凌允不仅失忆了,还傻了。 然而,不能因为你傻了,就忘了你刚刚对我做的一切。 他抬手拂开了宣凌允的爪子,直接提着宣凌允后领直接进了传送阵,回到自己的营帐。 月泽不做停留,给宣凌允施了个隐身咒,提溜着他去了宣凌允的帐篷。 第270章 我不喜欢这样 人族驻地,人皇帐。 帐中,宣哲桑和宣凌允面对而坐,喝茶品茗,聊着此番九疆之行,顺便劝劝宣凌允。 不过,结果不太理想。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身影披着赤色的霞光走了进来。 “哥,我找……你。” 月泽满脸高兴,目光触及一旁的宣哲桑时,明显的一愣。他收敛脸上的高兴,平淡地道了一句,“启王殿下。” “月族长。” 两人简单问好。 “阿泽,坐。” 宣凌允勾唇一笑,提壶给月泽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看样子事情解决了。 月泽自然而然的走到宣凌允身边坐下,一头雪发随他动作轻轻晃动,虚虚实实露出脖子处的一点浅色红痕。 他将又傻又失忆的宣凌允往身边拽了拽,定在自己身旁。 看着月泽脖颈上的红痕,两人的目光都沉了沉。 没想到,他们的关系都发展到这一步。 谁做的! 不同于宣哲桑心中的沉重,宣凌允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漆黑瞳孔中骤然展现杀意。 月泽皮肤白皙,一点红都十分显眼。 这个痕迹分明是…… 宣凌允猛地握紧放在身侧的手,沉声道:“皇叔,你先回去。” 察觉到宣凌允的异样,宣哲桑瞬间明白月泽身上的红痕并非是宣凌允所为。 既与人暧昧,又吊着宣凌允。 宣哲桑拧了拧眉,心中对月泽有些不满。 “好。” 宣哲桑起身离去。 或许月泽有喜欢的人,宣凌允就能放下这段畸形的爱恋。 待宣哲桑出去后,月泽脸上再次带上了笑容,高兴地道:“哥,我……” 话音未落,宣凌允突然起身将他压倒在软榻之上,手中灵光闪现,一条金色的灵链直接捆住月泽双手,那灵链的一端握在宣凌允手里。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解地看了看手上的金链,后又抬头看向宣凌允,眼神之中满是疑惑。 他弄不明白宣凌允为什么突然生气了?还拿魂链捆住他的手? “阿泽一点都不乖!”宣凌允低声说着,清朗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这话说得月泽莫名其妙,不免让他心生疑惑,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他好像没做什么嘛! 想不明白,月泽直接开口问道:“哥,我哪里做不对,你告诉我,我以后改,你别生我气好不?” 看着月泽无知的眼神,宣凌允心中怒火中烧,一股气直冲脑门,将他的理智逐渐吞噬。 他扯着链子将月泽的手压在头顶,猛地低头咬了上去,攻城掠地般的霸道缠绵,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唇上刺痛,让月泽微微皱了皱眉,不住的挣扎起来,长腿乱动,不小心踢翻案桌,桌上茶具翻滚,凌乱的滚了一地,温热的茶水织就榻上的新纹。 而那人只顾自己,不仅伸腿压住他的腿,让他动弹不得,还在他口中肆意搅弄,卷着他的舌缠在一处,吮弄、轻咬。 更令人羞耻的是,他的身体因他的吻开始变得燥热,体内的欲望在缓慢抬头。 月泽垂下眼睫,眸色渐渐晦暗。 许久之后,宣凌允放开他的唇,俯在他身上喘着气,幽暗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哥,你这个……不是好习惯。” 月泽微喘着气,脸色绯红,眼角眉梢俱是暧昧的水汽。 “阿泽,你真不懂我为何生气?” 宣凌允的嗓音沙哑,语气幽怨,竟让他听出几丝委屈。月泽不解,明明受欺负的是他,为什么施暴人比他还委屈。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什么都知道?”月泽反问道。 “阿泽,你真的很过分。” 宣凌允低下头,覆上他柔软的唇瓣,克制又温柔。 见状,月泽却来了气,他此行一趟,几经生死,回来却莫名遭人责怪,那人还一副委屈的模样,好像自己对不起他似的。 月泽用力狠狠一咬,鲜血之味顿时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宣凌允却像不知痛似的,没有松口,反而压着月泽加深那个吻。 混蛋,真当他什么都不懂? 灵力微震,月泽反客为主,将宣凌允压在身下,加深这个吻。 不同于宣凌允温柔细腻的吻,月泽的吻又生涩又凶猛,像猛兽般疯狂索取。 感受到月泽的回应,宣凌允心中又惊又喜,喜悦之色不自觉地浮现出来,眸中是激动,不敢相信,又很想确认的神色。 这是月泽第一次主动回应他! 他主动退让,承受月泽带着怒气的吻。 两人唇齿交融了许久,月泽终于松开,伏在宣凌允身上剧烈喘息。 他们靠的很近,彼此的喘息暧昧缠绵,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桃红。 就在这时,一颗微凉的泪珠滚落在宣凌允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宣凌允呼吸一滞,心中所有的情绪霎时间散去。 “过分的是哥你,我回来,你不曾问我做过什么,也不问我可有伤着,一来便莫名生气,欺负我。” 说到最后,月泽越发的觉得委屈,眼中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哥,我不喜欢这样!” “阿爹说,喜欢是两厢情愿的,不是勉强的,可你为什么每次都突然吻我,从来不问我意愿。” “阿泽,对不起!” 宣凌允坐着起身,抱着月泽低声道歉,手忙脚乱的抬起月泽的头,擦去他脸上泪痕。 可刚擦去,新的泪痕就又出现。 宣凌允再一次慌了。 “我在乎你,舍不得伤你,所以,你就欺负我是不是?哥,你真的很过分!” 月泽厉声控诉自己的不满。 宣凌允将月泽抱入怀中,细声安慰,“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他以为他们彼此相爱,却从未想过,他的行为是否会带给月泽不适。 爱,如月泽所说,该是两厢情愿的,而不是一方勉强另一方。他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光想着和他在一起,却从未问过他的意愿,他是否愿不愿意。 “你能不能哄他?不能我来。” 识海中,少年心性的宣凌面色不虞,试图让沉稳内敛的宣凌允交出控制权。 “不用!” 宣凌允在识海中丢了一句话,便出来,再次道歉:“对不起,阿泽!” 相对于对自己的冷厉,宣凌允对月泽可谓是柔情似水。 他抱紧了月泽,目光不可控制的落在他脖子上的红痕上,眼中杀意越发浓郁。 当他看到月泽脖颈间的吻痕那刻,心中怒火中烧,愤怒撕扯他的理智,他恨不得杀了留下这个痕迹的那人。 宣凌允的手掌不自觉的落在月泽脖颈间,轻轻擦拭,试图擦去那抹红痕,可却将那一处擦的更加红艳。 月泽识海深处的封印中,那日出现的心魔和月泽感知着外面发生一切,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世,也会如同那许多世一样吗? 当嫉妒和占有的欲望占据了宣凌允的心神时,他是否能理智的对待这一世的月泽,还是像那一世世一样落个拔剑相向的下场。 “阿泽,我们帮帮他?”也帮帮自己。 折月扭头望向身侧的月泽。 “不可,宣凌允是他的人,可爱可信却不可告知,我们还不能暴露。”月泽淡淡说道。 他忽然一顿,扭头看向身侧的折月,扬唇一笑,“放心吧!我们的力量已经积累的差不多了,这一世便将所有因果终结于我们。” 闻言,折月也不再说话,默默的感知外面发生的一切。 识海之中又再次沉寂下去。 第271章 合魂 “阿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什么都不问,就兀自生气,强迫你……是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 宣凌允柔声哄着月泽,眼中醋意渐渐消散,只剩下满眼的怜惜与心疼。 这是他所爱之人,是他舍不得伤害之人,可现在,他弄哭了他所爱之人,他暗自发誓过要守护月泽,可伤害月泽的人也有他。 “对不起,阿泽。” 宣凌允诚恳地道歉,脸上写满了真挚与自责。 就在这时,门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宣凌玉看着眼前的一切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皇兄抱着月泽低声哄着,语气之温柔,态度之诚恳,是他前所未见。月泽似不愿意,偏着头,眼中泛着泪光,红肿的嘴唇看起来惨遭蹂躏。 月泽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没有察觉宣凌玉的到来,倒是哄他的宣凌允皱了皱眉,扭头看去。 见是宣凌玉,面色微沉,以灵力传音,命令道:“出去!” 听到识海中的声音,宣凌玉脸色变了又变,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最终落在宣凌允同样红肿的唇上。 心中的震惊已经不可言喻。 他的皇兄喜欢月泽,还对月泽用强,把人弄哭了。 宣凌玉张了张嘴,口中的话语辗辗转转还是无法脱口而出。 “出去!” 识海中再次响起宣凌允略带寒意的嗓音。 宣凌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下,将身前的门帘拽下,对外面的人命令道:“陛下有事,不见外人。” “是。”应宣和余时应道。 吩咐完,宣凌玉直接去了宣哲桑的营帐。 宣凌允这事他是不知道怎么解决了,还是先找皇叔吧!宣凌允一向听皇叔的话,有他在或许能劝劝。 发泄完自己的情绪,月泽才猛地发现不对,他并不反感宣凌允吻自己,也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轻易落泪。 为什么今天,他的情绪突然爆发? 月泽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那些东西越来越难压制了。 脖颈间的一阵阵轻微刺痛,将月泽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他忽然意识到宣凌允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原来是吃醋啊! 月泽眼神微微一亮,心中暗喜。 “哥,你吃醋了。”月泽直言不讳道。 “嗯。” 宣凌允也不反驳,大大地方的承认。 他轻轻地抚摸着月泽白皙修长的脖子,眼眸深邃如潭,隐隐透着危险的光。 “阿泽,告诉我,谁弄的?”宣凌允柔声问道。 “你要杀他吗?”月泽反问道。 “嗯。”宣凌允轻应一声。 “要是,我舍不得他死,你会如何?” 月泽抬眸看着他,一双眸子被水洗过更加显得清澈剔透,宛如上好的琉璃。 闻言,宣凌允的动作一顿,语气不善道:“打他一顿,让他远离,下次见面,再打他一顿,让他不敢靠近。” 月泽轻笑出声,揶揄道:“哥,你连自己的醋都吃吗?” 自己? 宣凌允瞬间反应过来。 是了,月泽外出帮他找魂,除了他自己,以月泽的实力谁敢碰他、谁能强迫他? “哥,等你好了,我们谈谈,谈谈我们的关系。” 月泽从宣凌允的怀中出来,坐在垫子上。他抬手一挥,撤了又傻又失忆的宣凌允身上的隐身咒和禁身术。 傻傻的宣凌允怒目瞪着宣凌允,心中十分气愤。 他想要的月泽都不给他。 这个人不仅得了他想要的,还把人惹哭了。 他上前一步,将月泽坐的垫子往一旁搬了搬,自己插在两人之间,继续怒目瞪着沉稳内敛的宣凌允。 看着这一幕,月泽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他第一次看见自己跟自己吃醋、赌气的人。 沉稳内敛的宣凌允显然不会惯着自己,直接将傻傻的宣凌允提溜放在一旁的坐垫上,自己坐在他对面。 傻傻的宣凌允很想将沉稳内敛的宣凌允提溜到一边,但看了看座位,还是默默的放弃了心中想法。 “他好像失忆的,心智也不太成熟。”月泽解释道。 “不是失忆,他那部分魂魄没有记忆、情感、智慧。”沉稳内敛的宣凌允一边收拾榻上的杯盏,一边解释道。 “哦!”月泽顿了一下,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好奇地问道:“你们要怎么融魂?” “把他放在识海中,然后三个人想象自己是同一个。”宣凌允浅浅的解释了一下,便又道:“阿泽,你帮我护法。” “好。” 月泽点点头,双手结印,设了一个阵法护住人皇帐。 见月泽设好阵,沉稳内敛的宣凌允拉住傻傻的宣凌允的手中,瞬间傻傻的宣凌允就昏倒在桌子上,身形逐渐溃散。 傻傻的宣凌允来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两魂,觉得很亲近,他们好像一个人。 傻傻的宣凌允下意识靠近他们。 沉稳内敛的宣凌允和少年心性的宣凌允彼此对望一眼,上前一步,拉着傻傻的宣凌允,盘膝而坐。 三魂手拉手,身上散发出金色的荧光,荧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慢慢汇聚,渐渐地,形成一道人影。 启王帐中,气氛沉闷。 宣凌玉坐在宣哲桑对面,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茶汤清亮,映着他纠结的脸庞。 “陛下他……似乎好男色。”宣凌玉犹豫道。 宣哲桑喝茶的动作一顿,又继续轻抿了一口茶汤,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缓缓说道:“我知道。” “嗯?” 宣凌玉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宣哲桑,眼中多了些许疑惑。 他虽然和宣凌允是一父之子,但他自小与父皇长于军中,后来回到宣京时,宣凌允已经去了月河。 他们小时候并未见过,后来父皇重伤,宣凌允回宫继位, 现在,两人又为君臣,关系也不算太亲近,劝说之话或许不会起效。但宣哲桑不同,宣凌允是宣哲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很听宣哲桑的话。 “我劝过了,陛下他不听。”宣哲桑淡淡地又补了一句。 听他这言,宣凌玉突然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这件事就他不知情。 “对了,这件事你别管,月族长那里陛下自己会解决的。”宣哲桑提醒道。 对于月泽,宣哲桑也是很无奈。 月族现在是人族的最大盟友之一,强硬的手段只会让月泽不爽,月泽不爽自然会影响到月族,月族不爽,要是退出联盟,人族不仅会失去月族这一大盟友,更会失去月泽这一大战力。 宣凌允的个人感情,在战乱期间对于天下而言不重要。 “我知道了,皇叔。”宣凌玉回道。 他停顿一下,又道:“皇叔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宣哲桑轻应一声。 得到宣哲桑应许,宣凌玉起身对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帐外明月高悬,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第272章 我心悦你 时间转瞬即逝,天边落下第一抹晨光。 宣凌允缓缓睁开眼,眼中锋芒毕露,他垂了垂眼眸,掩去眼底锋芒,又恢复成往日温润。 “哥,感觉怎么样?” 见他醒来,月泽松了一口气,目光中喜色闪动,温声问道。 “无事。” 宣凌允唇角微扬,回他一个浅笑,望向月泽的目光越发的炽热, “阿泽,你说要和我谈谈。” 他的嗓音如往日一般清润,像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嗯,我们谈谈。”月泽微顿了一下,又道:“哥,我要你的感情。” 月泽目光严肃,神色郑重,很直白的开口提出自己的想法。 他的心魔因恨而生,因惧而长,在他身体内,吸食他的七情六欲,在时间的流逝中成长的越发的强大。 若任由他成长下去,终有一日他终会被心魔取代,成为他最不想见的样子。 这便是他将心魔剔除本体的原因。 可他仇未报,恨难销,心中恨意只会随着时间的酝酿越发浓烈,心魔也会愈发的强悍。 他知道,只要他看的开,心魔便可以不攻自破,可他又如何能看的开? 父亲的死、月河的覆灭、南宫的存在、未报的仇、天道的谋划、神月的算计、族人的生存……他们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此直白的话,让宣凌允头脑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眼前之人,心跳如鼓,好像世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心脏的跳动声。 这算不算另类告白? 不等宣凌允高兴多久,月泽又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我心中压了太多的东西,成了太多执念,现在,我快压抑不住了,我需要你帮我抵消属于你的那份执念。” 他喜欢宣凌允,却不敢碰宣凌允。这份感情在他心中逐渐演变成新的执念,新的执念融入旧的执念中,将他心底的黑暗扩得更大。他需要接受宣凌允的喜欢,也需要宣凌允接受他的喜欢,共同将这份执念消磨。 “哥,你愿意帮我吗?” 月泽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宣凌允反感,自此以后远离他。 宣凌允眼中眸子微颤了下,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月泽这话说得很无情,开口就是要利用他的感情,可他却甘之如饴,只愿月泽能给他一个机会。 “你怎么打算?”宣凌允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月泽望着他,眉眼含笑,眸中潋滟似有星光点点。没由来地,看得宣凌允心跳漏掉了一拍。 他柔和的眸光落在月泽的身上,眸中带着笑,郑重道:“好。” “哥,答应我,这辈子你注定会失去很多。我不希望你因怜悯帮我,也不希望你以后后悔。”月泽郑重地申明道。 他希望宣凌允帮他,又不想勉强宣凌允帮他。 “我甘之如饴,阿泽。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阿泽很傻,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宣凌允缓缓道。 “你……” 宣凌允直接打断月泽的话,柔声道:“我心悦你。” 月泽微愣,随即笑开,眉眼柔和下去,轻笑道:“哥,你送那个,还不如送我一个月槐花编的花环,在月族那才是示爱的信物。” “是我考虑不周,等以后我再为你编一个花环。”宣凌允微微停顿了一下,伸手拾起月泽腰间的凤鸟玄玉,轻轻摩挲,柔声道:“我很久以前就想和阿泽在一起了。凤鸟玄玉赠人在皇族有求娶之意,我想你做我的妻子。” 闻言,月泽的瞳孔闪烁了下,手指落下星月镯上轻轻一按,星月镯顿时分成一粗一细两个手镯。 粗镯和月泽一直戴着的银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大小稍稍比他原本戴的那个小上一圈。细镯比粗镯小一点,也更素雅一些,上面只篆刻着繁盛的月槐花,以及月族古老的吉祥文字。 他褪下细镯,握在手中,目光认真的看着宣凌允,沉声说道:“我认定人便是一辈子,除非我愿意放弃,否则这辈子无论生老病死,你也无法逃脱我,从此以后,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我知道。” “别反悔!” “不反悔!” 得到宣凌允肯定的回答,月泽愉悦地眯了眯眼,心情很好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浅笑道:“谢谢你,哥。” 感受到唇角一闪而逝的温润触感,宣凌允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心中好似吃了糖一样甜津津的。 他抬眸望去,便见月泽的脸颊微微泛红,好似盛开的花一般娇艳。 不,他简直是人比花娇! 虽然他并不愿意用‘娇’字来形容月泽,但这个词确实很适合现在的月泽。 宣凌允看着这样的月泽,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想要逗一逗他的恶趣味,揶揄道:“那我以后吻你,你还会哭吗?” “你想我哭吗?” 显然,月泽并不接他的茬,反而把问题抛了回去。 宣凌允却被问得一愣,脑海中闪过少年微红的眼尾,唇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 他想,但他不可能跟月泽说。 忽然间,他感觉左手手腕一凉,下意识的往下看去,手腕上多了一个银镯。 见此物,宣凌允眼中的笑意越浓。 “在月族,星镯只给心爱之人。今日我把它给你,希望我们如星似月永远长存,相伴一生。”月泽低头摩挲着银镯,轻声解释道。 “会的。” 宣凌允伸手抬起月泽的下颌,温柔地吻了上去。他的吻细密而缠绵,像清甜的梨花蜜一样,一丝丝渗入他的心。 月泽竟然有些贪婪他的这个吻,主动环上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暧昧的气氛在空中发酵,室内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宣凌允松开了月泽的唇,眼神幽沉犹如幽深的水潭,暗藏着危险。 微急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刚刚那炽热情感的余韵。 “哥,你为什么老是吻我。”月泽不解地问道。 “因为阿泽很好吃。” 宣凌允的眼神越发幽沉,他伸手揽过月泽的腰,将他抱坐在腿上。 “什么嘛?我又不是食物……” 话说至一半,身体突然腾空,月泽眼中划过一丝不解。旋即,他便察觉宣凌允的意图,脸蛋腾的一下红得彻底,小声说道:“我不小了,你放开我,我能自己坐。” “不,我要抱着。” 宣凌允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幼稚。 他以前压抑着感情,看见月泽不能抱不能亲,他心痒难耐,现在两人都互通心意了,他自然得好好抱抱亲亲。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月泽的脸已经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似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我想。” 宣凌允只一句便堵了月泽的话。 两人既然谈开,相处便没了那种拧巴感。 第273章 官宣 越往北走,冬天来得愈发的早。 现在不过是仲秋之际,天空就飘起了小雪。那雪花轻而薄,像湖边的芦花,细细密密的飘的到处都是。 宣凌允撑伞走在月泽身边,两人并肩而行,白雪落在伞上积了薄薄一层。 “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月泽小声说着,微红的耳朵暴露他心中的羞涩。 他真的没想到,就一个早会而已,宣凌允也要来接他。 “阿泽好不容易答应我,自然得好好表现表现。” 宣凌允扭头在月泽耳边低声说着,温热的呼吸落在月泽脸上,他清楚的看见月泽的脸又红上一分。 宣凌允心中好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月泽这么爱害羞。 “阿泽,你耳朵和脸变得好红。”宣凌允忍不住低声调侃道。 月泽闻言,脸庞变得更红。他果断的掐了个法诀,掩去脸上红晕。 见他这样,宣凌允轻笑出声,愉悦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哥!” 月泽不满地抬眸瞪了宣凌允一眼。 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他现在在宣凌允面前老容易脸红,明明以前抱着宣凌允睡时也不会这样。 “阿泽的行为有点自欺欺人。”宣凌允笑道。 “你就知道打趣我。”月泽不满地说着,目光却未落在宣凌允身上。他伸着一只手落于伞外,细雪落在他掌中,微凉的触感似乎将他拉扯到另一个时空。 “哥,下雪了。”月泽抬眸望着伞外的细雪,眉间多了一丝哀愁,“再过段时间,月河也会下雪。” 月河的第一场雪,他们是坐不住的,撑伞踏雪,于山巅赏雪,更甚至跑到月河以北与北辰族一河相隔的悦澜山,看两岸同染于一色。 那时,他们总是一群人,大的小的,笑着闹着,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山中,久久不能停歇。 那时的场景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寂寥,他所在乎的人、熟悉的人大多都埋葬在这残酷的战争中。 宣凌允知道月泽心中所想,抬手轻拍月泽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这一路上,他们没在说话,一路沉默的走到人族的主帐。 这次的会议和以往差不多,都是商量一下时局,讨论讨论进攻路线。 月泽有意培养月廖,暗中撺掇月廖发言。只是会上,宣凌玉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丝不明所以的意味。 早会过后,人群散去,帐中只剩月泽和宣凌允。 “走吧!随我去一趟月族。”月泽道。 “好。” 宣凌允虽然不知道月泽为何喊他去月族,但月泽的要求他向来是应允的。 等他们到时,月族主帐中坐着八个人,都是月泽亲近之人,就连远在外面的月祈和月允儿皆以灵体的形式出现。 众人见月泽出现,不由得好奇问道:“阿泽,你召集我们前来有什么事?” “我有些私事想告诉大家。” 月泽拉着一脸懵的宣凌允走到主位前,郑重道:“我喜欢宣凌允,以后会与他在一起。” 此话一出,场中一阵沉寂,他们望向月泽和宣凌允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在场之人,只有月秋乔一脸了然和月云诺一脸不解。 宣凌允扭头看着身侧的人,眼中光芒闪动。他喜欢之人直率,认定的人会第一时间告知亲近之人。 月廖满脸不可思议,他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月泽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没烧坏脑子,怎么说这胡话?” “我是认真的。”月泽郑重道。 “阿泽,你确定?”月祈皱眉问道。 “是的,我很确定,我认定他,这辈子便非他不可。”月泽道。 “男子相恋,于世俗并不可,你们在一起是为乱序,乱序是要遭受流言蜚语、被世人不齿的。更有有心之人会以你取向攻击你,乱你根基。”月蔓皱眉道。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月泽道。 “阿泽,你......可考虑清楚。”月江宇面色难看,出声问道。 他虽然不愿月泽与男子在一起,但也不会阻止他们。 在月族爱情是自由的,是两厢情愿的。 “是的。”月泽停顿了一会,又道:“我父母皆不在世,你们是我最亲近之人,我想这事需要告知你们。” 闻言,众人沉默,面色几经变化。 “你们各为一族之长,若在一起,月族和人族,你准备如何处理?”月素河道。 “我还没想好,但我保证我会处理好月族和人族的关系,保证不会因我和他的关系影响到族人。”月泽道。 “子嗣、血脉问题,你可有考虑。”月秋乔道。 “这件事,我会和他商量是否留下子嗣。”月泽又道。 他们说完,场中再次陷入沉默,月泽将目光放在场中唯一没说话的月允儿身上。 “允儿,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月泽道。 “虽然无法理解,但阿泽哥哥喜欢就好,我希望阿泽哥哥幸福。”月允儿停顿了一下,小脸一红,细声细语道:“我也有一个消息告诉大家,我和阿祈哥哥在一起了。” 此话一出,场中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们身上。 月祈脸色微红着点点头。 见状,月蔓和月素河直接凑到他们跟前,细细询问起来。 两个年轻人被长辈问话弄得面红耳赤,却不得不一一回答。 在场之中,唯有月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变成一脸无奈。 先是兄弟断袖,后有小妹被人翘走,他这个当哥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急需有人安抚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还是月江宇轻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月泽和宣凌允身上。 “阿泽,你和糯糯先出去一趟,我们有些事要和凌允了解一下。”月江宇沉声说道。 “好。” 月泽轻应一声,给了宣凌允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月云诺走了出去。 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口的空地站着。 “哥哥,凌允哥哥要给我做嫂嫂吗?”月云诺仰着头不解地问道。 “嗯。” “可是嫂嫂不是女孩子吗?”月云诺心中不解,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嫂嫂确实只有女孩子,可哥哥喜欢他,想娶他,男子之间没有专属的称呼,所以他只能是嫂嫂,不过,糯糯照旧称呼他即可。”月泽解释道。 “哦。”月云诺懵懂的点点头,后又扬起头,看着月泽,问道:“那我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可以啊!”月泽笑道。 “我喜欢哥哥,哥哥你连我一起娶了吧!”月云诺道。 此话一出,月泽愣了愣,随即笑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拒绝道:“不可以哦!” “为什么?哥哥不喜欢我吗?”月云诺可怜兮兮问道。 “我喜欢糯糯,很喜欢很喜欢,但我不能和糯糯在一起。”月泽停顿了一下,再次说道:“我们是家人,家人是不能成婚的。” “为什么?”月云诺再一次问道。 “因为我们是世上最为亲密之人,我们彼此爱着对方,这种爱已经无需另外一种形式来表现。” 月泽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安抚他心中的不安,“哥哥会永远爱着糯糯,这份爱谁都无法取代。” 闻言,月云诺伸手环住月泽的脖子,吧唧一下亲在月泽脸上,童声童气地道:“我也爱着哥哥,会一直到永远。” 月泽笑了笑,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笑着道:“不过糯糯得替哥哥保密,今日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嗯。”月云诺重重点头。 帐外一片温馨,帐中却是一片山雨欲来的趋势。 第274章 考察 相对于对月泽的温和,他们待宣凌允的态度可谓严厉。 “说说。” 两字一出,现场陷入一片冰寒。 “我喜欢阿泽,是我追的他……” 宣凌允缓缓将这段时间的事一点点说出,从他心动,再到沉沦,再到两人心意相通。 听完了他的话,月廖深有同感,然而男子相恋,终归是违反世俗,他不希望月泽因此受到伤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问,“允哥,你人族对断袖之癖尤为不耻,阿泽性子又比较倔,认定之事很难更改,你追求他时可有考虑过他?” “阿廖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我绝不会让流言蜚语染阿泽半分,也不会让阿泽因我受人非议。”宣凌允承诺道。 闻言,月廖皱了皱眉,面色冷了下去,“你意思是,不准备公开这段关系?” “没有,我会把这段关系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你们便会承受世人非议。” “我会将我是断袖之事散播出去,将世人目光收聚在我身上,在世人皆知我是断袖后,再公布我和阿泽的关系。” 听了这话,月廖的脸色才缓了缓。 紧接着,月祈又问道:“你是人族,你们的习俗与我们不一样,我们推崇一夫一妻,你们却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更何况,你是人族之主,所拥有的妻妾只会更多。” “阿泽的性子你也知道,伏低做小之事,他绝对不可能为之,与人争风吃醋之事,也不可能为之。你与他在一起,此生便注定只能有他一人。” 月祈望着他目光灼灼,眼底是难掩的担忧。 月泽这个人看似深沉,实则性子和小孩一样,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想要的东西太过纯粹,沾染一点不好都会被他丢弃。 宣凌允选择和月泽在一起,注定会放弃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恰好是人族最看重的。 “我此生除他外,不会有别人,如果大家不放心,我可以和他结同生契。”宣凌允再次承诺道。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变,看向宣凌允的目光温和了些许。 同生契,一同生,一同死,象征着两人命运相连,生命同存。结契后,一方若受到致命伤害,另一方不仅会承担部分伤害,甚至在对方濒临死亡之际,以自身生命力为对方续命。 “那你母后和皇叔那边?”月秋乔有些担忧地问道。 如果家人都不支持,那阿泽在这段关系中该要如何自存? “我母后和皇叔已经知晓此事,他们虽然对我们有些异议,但我保证,我会想办法将他们说服,绝对不会让他们因为我的关系为难阿泽。”宣凌允道。 众人闻言,心中想起宣哲桑最近的反常行事,忽然明白了。这件事宣哲桑早已知晓,因此调了许多女子到宣凌允身边,在这个过程中,他却未有半分为难阿泽之举,众人皆点了点头。 “男子相恋逃脱不了子嗣问题,阿泽性子你也知,让他甘心为你孕育后代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呢?你们在一起,你注定没有子嗣,而你又是人皇,肩上担着开枝散叶、子嗣连绵的重任。后继无人,那时你又该如何?” 月素河一针见血的指出男子相恋之中最无法逃脱的问题, “我会从旁支挑选一个孩子当做下任继承人培养,待他能独挡一面之时,我便退位与阿泽在一起。”宣凌允道。 “人族皇位至高无上,你舍得?”月蔓问道。 “我所追求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那时一切事都了,这皇位于我也无多大用处。”宣凌允回道。 “凌允哥哥,我有一点疑问,世间女子男子如此之多,你为何会选择阿泽哥哥?” 月允儿秀眉微蹙,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感情一事最难探究,心动之时便已深陷。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时,曾放弃过,可见着他时又不想就此了结。我于徘徊中不定,昼夜中辗转,终是确定我的心意,我不想和他就此了断,我想让他的人生中有我。”宣凌允缓缓说道。 听见他这么说,一直没有说话的月江宇深深地叹了一口,语气沉重地道:“你心意如此,我们知晓,只是阿泽所行之事,极为危险,你尚且年轻,还是早些放下,重新寻一个知心之人。” “我既然心悦于他,此生便已认定了他。南宫之事,我也有所听闻,我会协助阿泽处理好此事。而且,天上那位所行之事,有关人族生死,无论是作为人族之主,还是作为一名普通人族,保护人族,都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闻此言论,月江宇几人面面相觑,终是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阿泽父母不在,婚姻大事我们得替他把把关。” “我知道。”宣凌允道。 “阿廖,去让阿泽进来吧!”月江宇喊道。 “好的,爷爷。” 月廖应声走了出去。 帐外,月泽正教着月云诺剑法。 见月廖出来,他收了剑,笑问道:“考察好了。” 对于感情之事,他不确定之时,不会对外人显露半分情绪,若确定了,便会立即将此事告知亲近之人。 “表现不错。”月廖顿了一下,又道:“先进来吧!爷爷找你。” “好。” 月泽点点头,带着月云诺重新进去。 “我们考察过了,凌允尚可。你若想和他在一起,我们不阻你。”月江宇道。 “谢谢三爷爷还有大家。”月泽笑道。 几人又细心叮嘱几声,然后散去。 临走时,月秋乔塞给他们一瓶丹药,看着药瓶上贴着的字,月泽脸上浮上一片红晕。 宣凌允心中疑惑,从他手中接过药品,看见药品上的字,脸也红了。 这瓶药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最终,宣凌允默默的将药品揣入纳戒之中,低声说了一句,“乔姐很早以前就知道。” 接着宣凌允又道:“我母后、皇叔和凌玉也知道了,皇叔祖父也看出些许端倪。” 这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落在月泽头上,他错愕地抬起头,满眼不敢相信的看向宣凌允。 虽然自己这边好解决,但宣凌允那边,他还没想好怎么说,结果他们都知道。 宣凌允又道:“你昏迷的时候,皇叔便知道了,你去宣京那趟,母后看见你腰上坠的玉佩也知道了,凌玉是昨天知道的。” 月泽看着他,嘴张了又张,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 他以为......终究是他以为。 “那我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月泽低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安。 “是该去拜访一下,不过不是今日,过几日是我母后的生辰,我再带你去。”宣凌允道。 “我觉得要不等你母后生辰后,我们再去拜访好了,我若出现在那,她可能会不高兴。”月泽纠结道。 “是会不高兴,不过没关系,她知道我喜欢你,拦也拦不住我。”宣凌允安慰道。 闻言,月泽感到疑惑,忽然想起宣凌允最近的行事,瞬间就明白了,心中感动。 “谢谢,哥。”月泽道。 “我该做的。” 宣凌允抬手摸了摸月泽的头,月泽同样笑着看向他。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咳咳咳!” 月云诺故意重重地咳了几声,满脸不爽的看着秀恩爱的两人,生气地道:“我还在呢!” “嗯嗯嗯!” 宣凌允笑着连应几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 “哼!” 月云诺轻哼一声,不满的偏了偏头,躲开他的手掌,将手伸向月泽,月泽顺势将他抱在怀中。他抱住月泽的脖子宣布主权道:“哥哥,我的!” 宣凌允闻言,忽然一笑,揽住月泽的腰将他抱了起来,十分幼稚地道:“都是我的!” 这话一出,月云诺气红了脸,生气的伸手推了推宣凌允。 见状,月泽无奈的笑了笑,他怎么没发觉宣凌允竟然也能这么幼稚。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月云若老爱逗他了。 他抬手揉了揉月云诺的头,对宣凌允柔声说道:“别闹了,先放我下来。” “好。” 宣凌允顺从地将他们放了下来。 这一下,月云诺变得满脸得意,抱着月泽脖子,扬着下巴,一脸炫耀的看着宣凌允。 宣凌允心中无奈,宠溺的伸手捏了捏月云诺脸颊,他不仅要防范别人和他抢阿泽,还得和糯糯抢哥哥。 两人打打闹闹,玩闹一会儿,月泽便催促宣凌允去处理军中之事,也把糯糯送去了学帐,自己则转身回到自己营帐,研究魔气和灵气。 第275章 灵气 魔气 待他们离去,月泽转身回到自己帐中。 他左手执魔,右手执灵,两种不同的力量在他手中乖顺不已。 可这一切却让月泽皱紧了眉头。 灵力他能掌控,一是他体质的原因,二是他本身资质就不错,可这魔气为何也如此乖顺,他心中并不愿入魔,按道理这魔气该是狂躁才是。 月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折月从识海中飘了出来。 “小月,你对魔气比我熟悉,能解释一下这魔气为何这么乖顺。”月泽问道。 “我才多大一点,这些事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觉得是你体质问题。那个琳琅不是说了么,你是万灵之体,可吸纳世间灵力,这魔气可能也是灵力的另一种形态。” 他凑到月泽手边,一口吞掉魔气,缓缓道:“而且,你有没有觉得,魔气和灵力结合演变成一种我们不知道的力量,这种力量的威力远超出我们现在的认知。” 闻言,月泽只是陷入一阵沉默,他再次招出一团魔气,将灵力与魔气彼此撮合,让他们融在一起。 本该相斥的两种力量,在他掌中却慢慢的融合在一起。黑色与月白交织,逐渐演变成一团灰色的雾气。 这团灰色的雾气给月泽一种更为亲切的感觉,似乎……他生于此。 月泽心中顿时生升起疑惑,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而且,他最近感到熟悉的东西太多了,那棵树、断剑界海、现在又有这个,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要到结局了。 想到从春辰记忆中知道的亡阳之日,月泽心中多了一丝沉重,他已经快没时间了。 月泽不断增加灵力与魔气的注入,那团雾气渐渐浓稠,化作一团透明的液体。 折月随手拿了一个杯子放在桌子。 月泽停了灵力和魔气的注入,将液体缓缓放入杯中,盯着这液体出神。 这液体很奇怪,月泽几乎感受不到一点它散发的威压。 他将杯子推在折月身前,轻声道:“你尝尝。” 折月一脸懵逼的看着他,随后生气道:“我是魔,吃灵力会伤的,这东西半灵半魔,不知道是啥玩意,你要我吃他,你想要我魔命。” “你吃它,我给魔气,帮你化形。”月泽商量道。 闻言,折月的怒气消了大半,但还有些犹豫。 “我可以给你做个身子。”月泽再次开出自己的条件。 “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 ” 折月端起杯子轻抿一口,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月泽伸手,握住折月的手腕,灵识没入他的体内观察那股狂暴力量的变化,同时为他平复那股狂暴的力量。 折月虽然难受,但这股力量在强化他的魔体。 见状,月泽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狂暴的……温和的力量在他体内游走,吸纳经脉中的灵力。 月泽心念一动,一人一魔就来到虚月界中。他抬手打出那道力量,“轰”得一声巨响,那力量所落之地,尽数湮灭成飞灰。 见此场景,一人一魔都皱起了眉头。 这力量的威力远超他们使用的灵力和魔气。如果彻底掌握这股未知的力量,用它对上南宫的人和天上的那三位,是不是便不用牵扯太多的人进来。 月泽眼眸微垂,暗自想道。 紧接着,他伸手拉住折月的手,掌中魔气源源不断的注入折月体内,还是个小屁孩的折月身子飞快长大,转眼便与月泽一模一样。 “你先去玩吧!我要想想。”月泽道。 “好吧,别弄死自己。”折月叮嘱道。 “知道。” 在折月离去之后,月泽陷入沉思,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也是灵力的分支吗? 他继续尝试将两种力量融为一体,又尝试将他们分离。一切都是那么的得心应手,顺利的不像话,哪怕是在他体内。 这一刻,月泽不由得心生怀疑,他的体质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如果天道灭世,以神月他们的力量尚且难以阻止,自己这点力量根本不够看,为何他们执意要拉他入局?他这个体质在他们设的局中起什么样的作用?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月泽满腹疑问,可无一人给他解惑。 一切的一切都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发展。 月泽烦躁的将灵力和魔气融合在一起。 算了,等过几日往安峪族走一趟,看看阿爹给自己留了什么,顺便去问问万灵之体。 月泽沉下心思,继续研究魔气和灵力的区别。 既然自己的体质影响灵力和魔气,那就换个身体来。他以青林木雕刻人偶,又将它们放置阵中,启动阵法,以阵法生成七个活人身躯。 月泽分了一抹灵识沉入其中一具身体,那具身体瞬间睁开了眼,他看了一眼月泽便盘膝坐下,吸纳空中灵力。 待体内灵力稍微积攒,月泽抽出一道魔气注入那个体中。魔气与灵力相冲,黑色的裂纹攀附他全身。 他面色苍白,眼神痛苦,疯狂的吸纳界中灵气,融合那丝魔气。 “砰!” 一声巨响,那道身体瞬间炸开,血肉横飞。 月泽掐了一个清尘术,清了界中惨状。 这一次,他先将体内魔气注入一个傀儡中,待积存了些,便又引空中灵力注入傀儡之中。 魔气和灵力相互排斥、相互消融。 这次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魔气稍胜一筹,将灵力消磨干净。 他又引了灵力注入傀儡,待灵力和魔气相同之时,便不管,看着它们自行变化。 不知不觉,黄昏落幕,他造的人炸了一批又一批,体内灵力也亏空大半。 他暂歇了继续实验的冲动,闪身出了虚月界。 帐中空无一人。 他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帐外霞光漫天。一大一小两个人相伴从远处走来,只是那个小人快步走在前面,似乎不想理身后之人。 小人见到月泽直接小跑过来,扑进月泽的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身后那人也加快步伐走来,站在月泽身边温柔说道:“我顺路,便去把糯糯接过来了。” “多谢了,哥。”月泽笑着说道。 人族驻地与月族学帐相距甚远,再顺路也不可能绕一大圈接糯糯过来。 “哥,我要走一趟皖南,你有空吗?要一起去不?”月泽抱起月云诺,柔声问道。 闻言,宣凌允略微思索一下,点点头,“可以。” 见他们聊得开心,月云诺有些不开心。 哥哥又要出去了,都不带他。 察觉月云诺的小情绪,月泽温柔地抬头揉了揉他的发顶,笑着问道:“糯糯,要不要陪哥哥出去玩玩。” 月云诺眼中一亮,脆生生道:“要。” 说完,他又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又道:“可以让小虎子一起去吗?我不在他会担心的。” 月云诺低着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满含期待的模样。 “这事得糯糯去问他。”月泽宠溺一笑,温柔地说道。 “好嘞!哥哥,我去找小虎子,晚饭我去那边吃。” 说着,月云诺从他怀中跳下,蹦蹦跳跳跑远了。 月泽只是温柔地注视着远去的月云诺。 这时,耳边响起宣凌允熟悉的嗓音,“阿泽,我这边先去安排一下 ” “好。”月泽回头笑道。 得到月泽宣凌允转身离开。 一时之间,他身边再次空了。 这番去皖南得先去与浅杏说一声,把那个叫南栀的一起带去。 想着,月泽转身去寻了浅杏,与她说了一声。 第276章 今日谶语:引火烧身 天之涯,秋梧阁。 天清气爽,红叶如云。 火桑树下,墨紫色衣衫的女子静静地坐在树下的石桌边,秀眉紧蹙,满面愁容。 这几日,各方暗线传来消息,十万大山魔族被重新封印;新海一战,人族虽败,但她埋下的棋子十去其九;妖族供奉萩虞突然被杀,妖族又一败再败,妖帝符离紧急召回其余三十一位供奉。 今早,司璇又来寻她。 轻素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三个时辰前。 三个时辰前,秋梧阁。 晚秋的风掠过辽阔的大海,带一身水汽潜入天之涯。秋梧阁的二楼,轻素静静地倚坐在围栏前,单手撑着下颌,秀眉微蹙,忧虑的目光远远落在海平面。 这几个月,她沉浸于少主回来的喜悦中,一时疏忽对外面势力的掌控,没想到各方暗线纷纷传来不好的消息。 她费尽心机谋划的局面,仅仅数月就被人灵联军所毁,妖族那边也对自己心生怀疑,暗中调查。 宫中,司璇频频参悟天机,却无法看透月泽的命运。月泽又与他们有血仇在,估计等他处理完妖族之事,他就会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想到少主之事,轻素更加烦恼。 五灵阵已经开始在布置了,预计今年十二月底就能彻底完工。待到明年九月亡阳之日,天地灵气虚弱之时,他们便可启动五灵阵重塑世间,她也能探一探这个世界的真相。 想到这些,轻素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妖族暂时不能完,至少在明年九月之前,她该换个身份去妖族走走,顺便助他们一臂之力。 “轻素。” 耳侧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一股熟悉的气息落在她身边。她抬头望去,便见一个蒙面的紫衣女子。 “阿璇。”轻素轻声喊道。 两人的声线都呈现清冷之感,不过轻素的声线像雪山万年不化的寒冰,带着刺骨的冷意。司璇的声线则似夜间悄然弥漫的寒意,清冷而又带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昨夜,我观星辰,忽然想起你,心中有感,便为你卜了一卦,得了四个字——引火烧身!”司璇话音一顿,探查目光落在轻素身上,缓缓又道:“最近几日,你要小心。” 闻言,轻素秀眉紧蹙,眼底多了几分凝重。 司璇的预言向来很准,在南宫行事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她既来告知,说明最近会发生一些危及性命的大事,她还是乖乖待在宫中为好。 只是妖族那边……罢了,先往后缓缓,待过来这段时间再说。 想到今早发生的事,轻素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红花飘落,赤色的衣衫拂过长阶,南昭在女子身边坐下,沉声道:“一日日,如此愁眉,何至于?” “少主,我在九疆布的局被月泽所破,埋于人灵之中的棋子在新海一战十去其九,上次月泽与陈落雪清洗宣京,槐夏身死,朝廷中的棋子死了大半,阿璇那边……”轻素暗自皱眉,心中担心,犹豫一番缓缓说道:“她始终看不透月泽的命格,月泽怕会是我们成事的劲敌。” “一个月泽而已,不足为惧,待明日我去杀了他便是。”南昭停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修筑五灵阵台,小雀儿将心放在此处即可。” “是,少主。”轻素领命道。 “别这么拘着,百年不见,小雀儿都不亲近我了。”南昭笑着调侃道。 轻素本体是紫啸鸫,是他第一次被贬下不灭仙都后遇到的鸟。算算渊源,轻素不仅对他有救命之恩,现在又有自由之恩。 听他一说,轻素微怔,随后,也放柔了神情,轻声道:“少主一回来,就知道打趣我。” 三千年前,她随南昭一同被神月封在月山之中。直到百年前的地动,无意将阵法撕裂了一个小口,让她逃了出来。 然而,她肉身在三千年前已毁,逃出来的灵识又被月族之人追缉,无奈之下她夺舍了一只金丝雀,一路跑到九厥,后被千伶所救。 “我说的也没错!以前的小雀儿可黏我了。”南昭笑道。 他遇到轻素时,轻素才刚刚开了灵智,连人形都没有化。那时他与人争夺灵力富裕之地受了重伤,逃跑途中昏迷不醒,是轻素救了他,给他叼来疗伤的灵药。 出于报恩的心理,也出于在下界感到孤独,他将轻素带在身边,教她修炼,传授她功法。 那时的轻素不像现在这般冷漠,她总喜欢待在他的肩上,或者飞在他周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我长大了,不能在黏着你。”轻素话音一顿,又道:“而且,我有喜欢的妖了,与男子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轻素脸上微红,眸光中多了一丝羞涩。 南昭看她羞涩,笑着调侃道:“百年未见,我家小雀儿心都不在我这了。快给我说说,谁把小雀儿的心偷走了。” “妖族的千伶。”轻素道。 南昭微愣,不解地问道:“千伶,她不是女妖吗?你喜欢她?” 他出来多时,这世间之事他大致情况都了解。千伶是妖族四大妖王之一,是女身,修为也不太行,连天阶都未入。 “他救过我,对我也挺好。”轻素轻声道。 千伶救她于危难之际,后又收留、照顾她。在她有心算计下,如她预想的一样爱上了她,可她也在算计中丢了自己的心,喜欢上千伶。 “可我听说,她对人族的宣凌允很是青睐。” 南昭的眼中的笑意黯淡了下来。 人妖之间的传闻他还是知道一二。 “没关系,让他先玩玩,等我处理完一切,再去寻他。”轻素淡淡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她唇角微扬,勾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她于千伶而言,可不止是爱人那么简单,她还是他的怨怼之人。 毕竟刻骨铭心,才能让人忘不掉! 至于宣凌允嘛?一个玩物而已,待一切结束,她便带千伶回来。他不从,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两妖闲谈间,天上红霞褪尽,悠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飘飘。 第277章 微山游 月族食帐。 月族食帐设在伙房一侧,是月族人用餐之地。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食帐中却安安静静。月族刚经历了新海之战和与魔之战,族中之人死了不少,帐中气氛有些压抑。 月云诺站在门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面瞧,目光四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眼睛忽然一亮。 顺他视线望去,月清浒正和几个小孩聚在一起吃饭。 他小跑进去,端了托盘盛了菜,挤在月清浒身边,“小虎子。” “嗯?团子,阿泽哥哥回来了,你不和他一起吗?” 月清浒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往日,月云诺听到月泽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去找他,之后几日除上课时间都会和月泽待在一起。可今日却一反常态,月泽尚在营中他却跑过来和他们吃饭。 “我有事找你。”月云诺道。 “什么事?”月清浒问道。 “等会再说,先吃饭,饿!”月云诺道。 见他这样,月清浒也没继续问话,专心的吃饭。 期间,几个小孩先吃好,便先走了,月云诺来得晚,还没吃完,月清浒吃好在一旁等着他。 待月云诺吃完,两人还了碗筷,走了出去。 “小虎子,哥哥有事要去皖南一趟,我也要一起去,你要不陪我去?”月云诺道。 “不了,我还要修炼。”月清浒婉拒道。 “陪我去嘛!” 月云诺也不走了,扯着他的衣袖,瞪着一双亮晶晶的蓝眸看着他,眼中满含期待。 “……” “去嘛!去嘛!” 月云诺摇摇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期待和撒娇。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那模样可爱至极。 月清浒看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软,口中拒绝的话语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默默的点了点头,轻应一声,“好。” 月云诺一听这话,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着璀璨星空。 他兴奋地拉起月清浒的手,往月泽营帐走去,“走走走,今晚在哥哥那里睡。” 月清浒被迫被月云诺拉着走,但此行出去,需要和阿叔说一声。他伸手扯了扯月云诺的手,无奈道:“团子等等,我先发封灵信给阿叔。” 月河出来的这五十三个小孩,有家人者家人带回,无家人者留在宿帐,由族人照料。 但月河之人大多都有血缘关系,那些孩子无一人留在宿帐中,月清浒也被他父亲的弟弟带回去扶养。 “嗯。” 月云诺乖乖停下,站在旁边等候,待月清浒发完灵信才继续拉着他走。 等他回来之时,帐中只有月泽,他坐在桌边研究着五灵阵。 “哥哥!” “阿泽哥哥!” 两个小孩有礼貌地喊道。 月泽从阵法图中抬起头来,对着两人扬唇一笑,轻声道:“糯糯,清浒。现在时间还早,你们要玩一会儿吗?” “不了,我们在旁边修炼就好。”月清浒道。 “小孩子,不要那么急。”月泽站起身,走到月清浒身边,抬手轻敲在他头上,柔声说道:“今夜还有雪,我们出去看看。” 月清浒有些犹豫,但看在身边月云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软,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这才对嘛!修炼讲究循序渐进,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月泽揉揉他的头,轻声道。 接着,月泽又道:“我问下阿廖和乔姐他们来不?” 说着,月泽指尖飞出数只银蝶。 不过多久,月泽的帐中就多了几个人,月廖、月云卿、月秋乔母女、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他是月清浒的叔叔月信阳。月蔓夫妇以及月江宇因有事推了月泽的邀约,宣凌允有事得晚点来。 “去附近的微山吧!我去过,山上有处亭子,是赏雪的好去处。”月廖提议道。 微山离此处不远,又在人灵联军领域之内,山上也修有阶梯,上下会方便一些。 “现在天色还早,不如爬上去吧!”月信阳道。 他的声音洪亮而爽朗,给人热情开朗的感觉。 “可以。”月秋乔浅浅道。 “我没意见。”月云卿笑道。 “那就这样吧!”月泽道。 几人商量一下便携伴去了微山。 今日天晴的短,只有晚间时分露出漫天霞光,山间的积雪都还未融化。他们行走在上山的石梯上,目之所及,黛色染雪。 月云诺和月清浒两个小孩闲不住,拉着比他们年幼一些月栀雀走在最前面,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时向落在他们后面的人喊他们快点。 月秋乔不放心,紧跟着三人。 月泽和月信阳并肩而行,闲聊着,目光落在前面的几人身上。月廖和云卿落在最后面,彼此说着悄悄话。 等他们走到山上的亭子时,天上的霞光已被乌云隐去,空中稀稀疏疏的下起了雪,慢慢的铺了漫山的白。 月泽抬手掐了一个法诀,结阵将整座山笼罩其间。接着,他又换了一个法诀,天空中突然浮现许多灯笼,昏黄的灯光高高洒下,与漫天白雪相映成趣。 他们坐在桌边围炉煮茶。 今日来此,本就为了赏雪。 “阿泽,我们来比武吧!”月廖突然出声提议道。 自从下山以来,两人忙着各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像在月河那样比试过了。 “好啊!输了可是有惩罚的。”月泽果断答应下来。 “自然!不过……”月廖话语一顿,又道:“阿泽可不能仗着修为高,欺负我。” “那当然啦!我可不舍得欺负月小廖!”月泽轻笑着,脚下一用力,飞身而出,落在亭子前的空地上,朗声道:“阿廖,我们不用灵力如何?” “好。” 月廖同样飞身而出,落在月泽身前不远处,手中灵力一转,山林中飞出两根树枝。他丢了一根树枝给月泽,笑道:“不用灵力,阿泽要赢我,可悬了。” 几个小孩听他们要比武,眼中闪过惊奇,纷纷跑到亭子入口的石阶上坐着。 月秋乔见状,无奈的一笑。 “比武,没点声响多无趣,不如,我以鼓为你们伴上一曲。” 月信阳从星月镯中取了一个鼓放在身前,那个鼓鼓身通体呈鹅黄色,鼓面用水晶兽的兽皮制成的,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 “谢了,阿阳哥!”月泽和月廖出声谢道,身形却同时动了起来。 没有灵力的加持,他们的速度慢了很多。 这个速度对三个小孩最适合,他们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月泽和月廖招式的变化以及出招的应对。 月信阳见状,伸出手轻轻地在鼓面上一拍,顿时,一声低沉而雄浑的声响传出,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这鼓声的震荡下微微颤动,雪花飘落的轨迹也仿佛受到了影响,变得更加灵动起来。 第278章 月云诺的不安 亭子中,月云卿沏了五杯茶,一杯递给了月秋乔,三杯给了三个小的暖暖手,自己留了一杯慢慢品尝。 月泽三人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泡了也会冷,不如等他们结束,在给他们沏。 鼓声越来越急,他们的招式也越来越凌厉。 场中的两人身形如电,剑影与枪风交织,似要将这漫天飞雪都搅得粉碎。 他们的眼神中满是专注与决绝,在急促的鼓声中,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一招一式,皆带着强大的气势,周围的空气都因他们的激烈交锋而发出阵阵爆鸣。 突然,鼓声骤然一停,月廖摔在地上,一根树枝横于他颈间 ,他仰头望着月泽,轻笑道:“我输了!你说罚什么?” “这我得好好想想。” 月泽笑着收了树枝,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两人并肩走回亭子中。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三个小孩,忽然心中涌现一个想法,他的目光落在最小的月栀雀身上,蹲下身柔声问道:“小福,觉得要罚阿廖什么好?” “我吗?”月栀雀小声问道。 “嗯。”月泽轻声应道。 月栀雀微微思考了一下,笑着道:“小福想要阿廖叔叔学兔子跳。” “这个我会。”月云诺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比二放在耳侧,屈膝蹦蹦跳跳,口中哼着,“小兔子,小兔子,白的黑的灰,两只耳朵啊四条腿,蹦蹦跳跳真可爱!” 见状,月廖也学着月云诺的动作屈膝跳起来,只是脸上有些红,目光也不时落在亭子中的月云卿身上。 月云卿掩唇轻笑,蕴着春水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月廖的脸似乎更加的红了。 两人在空地上跳了几圈,引得月栀雀拍着手呵呵的笑。 跳完之后,月廖几人再次回到亭子中,月云卿新沏了茶给他们,然后站起身,一挽耳边鬓发,柔声笑道:“坐着无趣,我跳个祈月给大家添点乐趣。” “正好鼓未收,阿阳哥,我们来合奏一曲。”月泽笑道。 “好。”月信阳爽快答应。 “合奏也算我一个吧!”月秋乔浅笑着,手中灵光一闪,怀抱多了一把箜篌。 “你们都去了,我也不能闲着。云卿,我们一起。” 月廖笑着再次站起身,与云卿站在亭子前的空地上。 “咚!” 月信阳轻拍鼓面敲响祈月舞曲的第一个音符,月泽将埙置于唇边,轻轻吹响,月秋乔素手一拨,清脆的琴音如同灵动的泉水般汩汩流出,融入雄浑的鼓声和悠扬的埙声之中。 月廖和月云卿闻声而舞,月廖的身姿挺拔,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优雅的结合。月云卿则轻盈似蝶,裙摆随着她的舞动如花朵般绽放。他们的舞步协调一致,时而旋转,时而轻移,每一个动作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三个小孩看着有趣,也加入了跳舞之中,踩着节奏跟着跳了起来。 在月族,祈月是过节时跳的舞,每个月族的人都会。 渐渐地,风中的雪越来越急了,密密麻麻,如同一串串珠帘在空中摇曳,欢快的笑声渐渐掩于风的呼啸声中。 约莫一个时辰后,几个小孩玩累了,靠在大人的身上。众人见天色不早,风中雪又急,便起身往山下走。 走到一半时,他们遇见上来寻他们的宣凌允。知道两人关系的人,打了一个招呼后,继续往前走。 月泽牵着月云诺缓缓走上前,笑道:“你好晚,都结束了。” 他的话语中似带着责怪,可在宣凌允耳中却变了味道。 阿泽似乎在对他撒娇! 宣凌允笑着道歉:“是我不好,下次我早点来。” “我又没怪你,你道什么歉?”月泽嗔笑道。 “是我觉得不好。”宣凌允解释道。 他俯下身,单手将月云诺抱在怀中。 身子突然凌空,月云诺心中一惊,待反应过来,立刻挣扎道:“放开放开,我能走。” “雪天路滑!”宣凌允解释道。 “我是修灵者,就算把这条路砸个大坑 也伤不了我。”月云诺立刻反驳,望向宣凌允的目光带着一丝防备。 别以为他不知道宣凌允的小心思,宣凌允就是想和哥哥靠近点。 见状,月泽心中闪过一丝无奈。 自从和宣凌允确定关系后,糯糯不知为何对宣凌允多了一丝敌意。他向月云诺敞开怀抱,笑道:“糯糯,来我这里。” 月云诺乖巧地伸出手抱住月泽的脖子,宣凌允顺势松了手。 待整个人都在月泽怀中之时,月云诺得意的看了宣凌允。 哥哥是他的! 其实,他在害怕。 族中的哥哥姐姐在一起后,都会搬出去住。哥哥要是走了,家里面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不想哥哥走。 月云诺收紧手臂,将头埋在月泽的脖颈间,不安地蹭了蹭。 察觉到月云诺的不安,月泽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他将伞递给一旁的宣凌允,抬手轻轻拍了拍月云诺的后背。 宣凌允见状,收了自己的伞,接过月泽手中的伞,撑着伞走在月泽身侧。 洁白的雪花在空中飞舞,轻盈地打了几个转坠落在地面上。无数白雪相叠,铺了薄薄一层雪毯。 两人走在上面,却未留一点痕迹。 月泽轻柔地安抚着月云诺,柔声问道:“怎么了,给哥哥说说。” “哥哥成婚了,是不是也会搬出去住?” 风声中夹杂着月云诺闷闷不乐的声音。 听他这么一说,月泽心中一松。 搞了半天他担心的是这个。 “糯糯为什么这么想?”月泽笑问道。 “我看见族中的哥哥姐姐成婚都出去住了,哥哥结婚了,是不是也要搬出去住。”他收拢双臂,抱紧月泽的脖子,不安地蹭蹭,语气落寞地说道:“我不想哥哥走。” “我不会走的。家的位置可以换,人不能缺,缺了就不是家了。”月泽停顿了一下,试探地问道:“等成婚了,我让他住进来可好?” 月云诺看看宣凌允,略微思索一下,点点头,“可以。” 既然说开,月云诺也没有那么排斥宣凌允了。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跟上前面几人下了山。 第279章 宣凌允的梦(一) 六月的天空时常明媚,今日却难得阴了下来。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仿佛在抚慰着大地被骄阳炙烤许久的疲惫。 “爹爹就是个大坏蛋,什么都不懂!你和你的新孩子过去吧!” 长空之下,突然传来一个小孩怒气冲冲的声音。 小月泽怒吼一声,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狠狠的瞪了小宣凌允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跑远的小月泽,月如风心中无奈,转身看向屋内的小宣凌允,沉声道:“抱歉啊!凌允,阿泽被我惯坏了。” “我没事。”小宣凌允轻声说道。 他眼眸深邃,没有一点孩童的天真。 在他的身边,飘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宣凌允也不知他怎么了?突然来到这个熟悉却陌生的世界。他被困在小宣凌允的身边,无法离开,无法触摸此界之物,只能跟着小宣凌允一步步来到月河,看着他与月泽相识。 这个世界的月泽和他认识的月泽不同,这个月泽更天真、更单纯,更明媚,也更爱哭。 在他思考之际,月如风柔声道:“上阕的房子修好了,我带你过去。” “好。”小宣凌允轻声应道。 两人结伴而行,往上阕去。 宣凌允望着今日的天色,心中有些担心,看样子一会儿会有雨,月泽的身体又不太好,不能淋着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三长老家。 而他担忧之人,正哼哧哼哧地爬着山。 去往洛汤山的小道上,一个月白色的小团子正在费力的往山上爬去。小团子累的不行,满脸通红,急促的喘着气,他眼眶泛红,眼中蓄着泪水,显然来这里的一路上没少哭。 天色渐沉,乌云汇聚,风中夹带着雨丝。 半个时辰后,小月泽来到一座墓碑前。 “阿娘~” 一声轻呼,小月泽眼中的泪水再也聚不住,无力的从他眼眶中滑落。 “呜呜~阿爹坏,只要新小孩不要我,我以后也不要他了。” 他跪坐在墓碑前,双手抹着泪。 空中梨花飞舞,一片花瓣自他脸上划过,抹去月泽脸上的泪痕,好似一个温柔的人细声安慰。 好一会儿,小月泽哭声渐小,他挪挪有些麻木的腿,靠在墓碑上,喃喃自语:“那个小孩有什么好的嘛?瘦瘦巴巴,没我好看,又长得冷冰冰的,一点都不通人情,我找他玩他都不理我……就、就比我乖一点。” 小月泽念着念着靠在墓碑上睡去。 空中似传来一声无奈轻叹,梨花飞舞,纷纷扬扬的落了他一身,也将飘落的雨阻隔在外,若有若无的绿色灵力穿梭在其间 上阕。 新房中,小宣凌允望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突然撑了一把雨伞出门。 宣凌允也被迫跟随。 小宣凌允似无目的的穿行在村中,慢慢地往村外走去。 不时,他站在一方断崖之上,目光远眺。 从这里望去,可见一对像牛角一样石山。那处叫双月峡,是月族之人出入月河的必经之路,那个方向也是宣京的方位。 这一刻,宣凌允也知道小宣凌允想什么了。 算算时间,小宣凌允也来半个月了。 他来时宣京正遭大难,现在也不知道宣京的妖患平了未平?母后和皇叔是否安好?小宣凌允心中自然会担心。 小宣凌允望着远处,静静站了许久,直到天边雨歇,露出一抹耀眼的彩虹,他才收了伞往回走。 路上,他们再次见到月如风。 月如风似乎很急,化作一道流光往远处而去。 宣凌允和小宣凌允心中一沉,眼中多了一丝忧虑。 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这么着急? 这一次,两人想法一致,默契地跟上月如风的步伐。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路程,便见月如风神色阴沉的抱着月泽走来。月泽被他包裹在衣衫之中,让人看不清楚月泽的神色。 月如风看见宣凌允,缓了缓脸上寒意,与他简单闲叙两句,便结伴同行。 一路上,宣凌允不时落在月泽身上。 月如风见状,解释道:“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两柱香前,他处理完族中事务,便准备寻月泽一起吃午饭。谁料他在医庐扑了一个空。 两柱香前,医庐。 “叔公,阿泽在吗?”月如风问道。 “他今天没来我这,怎么了?” 说话的是一个满头银发、面容慈蔼的老者。此人正是月族的三长老月荟,也是月泽的太叔公。 “今天和他吵了两句,生气跑了出去,现在还没有回来。”月如风担忧回道。 今日下了雨,月泽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他的身体又不好,要是出的事,就糟糕了。 他还以为月泽会像往日一样跑到叔公这里,便直接过来了。 “可能去小杰家了,你去那边看看。”月荟提议道。 月泽不高兴时,最爱跑的地方就他这里和月杰家,月杰的妻子林颖厨艺极好,一手糕点引得族中小辈趋之若鹜。 月泽又喜欢甜甜的东西,每一次去做客都最为积极。 “好,那我先过去了,叔公你也要注意休息!”月如风道。 “知道,去吧!” 月如风转身离开,指尖灵力微动,一只冰蓝色的蝴蝶从他指尖蹁跹而出,扇动着翅膀飞向远方。 看着蝴蝶飞行的方向,月如风心中暗觉不妙。 这个方向是去洛汤山的方向,洛汤山上又没有避雨的地方。月泽若去了山上,也得有一个多时辰,这意味着,他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 月如风心中担忧,身形一闪,整个人就来到落汤山上。 只见在那寂静的墓园中,一座古朴的墓碑前,突兀地凸起一个洁白的小包。似雪的梨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轻盈的精灵,缓缓地跌入世间。 月如风上前一步,从花堆中抱起小月泽。当他目光落在月泽通红的脸蛋上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一双俊眉紧紧拧着。 这个小笨蛋,生气也不知道避着点雨。 今日的雨虽小,却也连续下了数个时辰,他在雨中淋了许久,不感染风寒才怪。 月如风将手放在小月泽额头上试了试,面色又是一沉。他取了一枚药喂给小月泽,又拿了一件衣服裹住他。 他望着梨花中绿色的灵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他承诺会照顾小月泽,却又让他染了风寒。 月如风抬手落在墓碑顶端,轻轻地摸了摸,然后带着小月泽下了山。 第280章 宣凌允的梦(二) 翌日。 小月泽跪在地上,满脸不服气。月如风坐在一旁,脸色不虞,显然生气了。 小月泽自小身子骨弱,他花费许多精力才稍微养好一点,结果昨日一场雨就差点把他毁了。 就在这时,一只金色蝴蝶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在他面前化作一串文字。 他看了一眼,挥手散去文字,略寒的目光落在小月泽身上,命令道:“今日,我不回来,你不许起。” “哼!” 小月泽轻哼一声,偏了偏头,他昨日的气还没消,今早又莫名其妙的被罚跪。 此时,他心中十分的不爽。 见他这样,月如风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小月泽心思,但小宣凌允刚来月河,他受宣哲桑所托,看顾他。前几日忙着安排他,不料被小月泽误会,老找人家麻烦。 “乖点,晚上我做你最爱吃的鱼。”月如风道。 小月泽闻言眼眸一亮,但依旧傲娇的不去看他。 一条鱼就想收买他,没门! 你就和你的新孩子去过吧!我才不要你。 看着小月泽脸上精彩的表情,月如风无奈一笑,抬手揉了揉小月泽的头顶。 随后,月如风转身离开。 在月如风走后,小月泽那是不可能跪的。他果断起身,悄咪咪的掀开窗户,透过缝隙看向远去的月如风。 远处的月如风,感受家里的变化,无奈的笑了笑。 小月泽可不知道月如风所想,他现在要做一件大事。 他要离家出走,让阿爹和他的新小孩在一起。 听说,山下很好玩,他就去山下看看。 他去了厨房,取了几个饼用油纸包好放在星月镯中,然后又拿了一个边吃边往外面走。 路上遇到他不喜欢的小宣凌允,轻哼一声离开。 小宣凌允有些诧异,小月泽看他不爽许久,每次都想尽办法捉弄他,结果每次都是他讨不到好。 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孩,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外面活下来的。他的那些小玩意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初来月河,又无亲人,陪他玩玩,正好拉点月如风的好感,为他以后的大计做点准备。 只是,小月泽的那个方向怎么那么像往山下去。 小宣凌允心中担心,也跟了上去。 这小屁孩要是落到外面,估计得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他可不想刚来,月河就出了事。 只见小月泽沿着河边慢慢的往山下慢慢走去,饿了就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吃着大饼,渴了就喝河中的水,一路走走停停,玩玩闹闹。 在天边一片赤霞之时,他来到一片蔚蓝色的花海。 月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哪还有半分离家出走的念头,只想把这些漂亮的花花带回去。 他采着花,口中念道:“这些给阿爹,这些给阿娘,这些给太叔公,这些给乔姐.......” 不时,他的怀中就抱着一大堆花,大大的花堆将他小小的一个人掩盖住。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凌厉的风声骤起,一团白色的未知物品极速向小月泽而去。 躲在一旁的小宣凌目色一寒,身形一动,猛地抱着小月泽滚到一边。小月泽刚才所站的地方此刻被白色蛛网覆盖。 被抱着滚到一边的小月泽一脸懵,但见到是小宣凌允时又满脸不高兴,想要伸手推开他。 忽然,小月泽的动作一顿,诧异的目光落在小宣凌允身后的蜘蛛妖身上。 这是妖吗? 小月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宣凌允拉着往月河的方向跑,手中的花朵凌乱的撒在地上。 身后的妖怪迅速朝他们追上来。 小月泽人小,腿也短,跟上小宣凌允十分费力,不小心扳到蜘蛛发射的蛛网,一下子扑倒在地,连奔跑中的小宣凌允也被拉倒。 小宣凌允很快反应过来,挡在小月泽身前,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在蜘蛛妖攻来之际和它打斗在一起。 “好疼!” 小月泽小脸惨白,眼中含着泪,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小腿好疼,比阿爹罚他跪还疼。 他往下看去,只见小腿处的衣物已经被白色蛛网腐蚀掉,白皙细嫩的皮肤上也多一道像似烧伤的伤口。 有毒! 小月泽目中一惊,连忙吃了枚解毒的药。 “砰”的一声闷响,一道人影突然摔在他身边。小宣凌允一身是伤,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整个人虚弱的躺在那里。 小月泽心中一慌,连忙扑在他身上,伸手不停地摇晃他,语气害怕地问道:“你要死了吗?” “咳!”小宣凌允轻咳一声,无力地道:“你再摇,会死!” 这句话吓得小月泽松了手,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这时,蜘蛛再次发起攻击,小宣凌允翻身而起将小月泽护在身下。 两人瞬间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又滚。 “你这回要死了吗?”小月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小宣凌允顿时咳了一口血,他出手一方面是想月如风欠他一个人情,一方面是想和小月泽缓和关系,借他的身份让月族下山。只是这人,怎么动不动就问他要死了吗? 他抬头望去,只见小月泽泪眼汪汪,手中还不知从哪拿出来的药瓶,瓶盖一掀,各种药就往他口中倒。 小宣凌允被这举动惊到,他没被妖怪弄死,也得被这些药哽死。 这时,蜘蛛再次动手,小宣凌允想动手,但被小月泽压着,动作慢了半拍。 眼见蜘蛛的攻击要落到小月泽身上,小月泽的手镯突然亮了光,身后的蜘蛛顿时化作飞灰。 小宣凌允见危机一解,顿时放松下去,躺在地上急促的喘着气。 敢情,人家根本不需要救。 这一下,可吓坏了小月泽,摇着小宣凌允哭喊道:“宣凌允,宣凌允,你别死好不好,我不讨厌你了,我把阿爹分你一点点,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和阿娘一样......” 听着小月泽的话,小宣凌允心中微动,没想到看起来一副小霸王的人也会害怕他死去。 他阿娘..... 在月河的这几日,他也了解过小月泽的家庭,父亲忙于族务,母亲早亡。 他心头不由得一软,抬手拍了拍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人,虚弱地喊道:“你再不起来,我不死,也得被你压死了。” 小月泽闻言,连忙起身,泪眼汪汪的看着小宣凌允。 “我没事,死不了。” 小宣凌允没有说谎,小月泽喂给他的药不知道是什么,飞快的恢复他的伤势和灵力,现在他看起来就是比较惨一些,实际没什么事。 “你为什么来这里?”小宣凌允问道。 “不、不关你的事。”小月泽伸手擦擦脸上的眼泪,哽咽道。 “疼!” 小宣凌允捂着胸口轻呼一声,小月泽神色一变,连忙问道:“你要死了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 “只是疼,死不了人。”小宣凌允顿了顿,无奈地道:“你怎么那么爱哭。” 小月泽看了他一眼,哭的越发伤心,语气哽咽道:“阿娘说……我……我不疼,可阿娘……死了……埋在……冷冰冰的……土里。你……你是……不是也要死了?” “我不死。”小宣凌允道。 “真的?不骗我。” 小月泽小心翼翼地问着,脸上泪水如柱。 “不骗你,你别哭了,要不然,月族长会以为我欺负你。”小宣凌允抬手抹掉小月泽脸上的泪痕,放软声音安慰道。 “才不会,阿爹要你这个新小孩都不要我了。” 说到伤心事,小月泽又忍不住哭了。 看着又哭起来的小月泽,小宣凌允心中不由得烦躁,这个小孩怎么这么能哭,他上辈子是水做的吗? “你阿爹没要我,他只是在给我安排住所,昨天就都弄好了。”小宣凌允解释道。 “你没说谎?” “没有。” “拉钩,谁说谎,谁小狗。” 小月泽伸出手,将小指亮了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小宣凌允。小宣凌允学着小月泽的动作也伸出小指,柔声道:“拉钩。” 小月泽的小指勾上小宣凌允的小指,带着小宣凌允的手上下摆动,口中还念着小宣凌允不知道的话语,“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变。” “好了,不哭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小宣凌允说道。 “嗯。” 小月泽点点头,也跟着小宣凌允起身,起身起到一半又摔了下去。 “怎么了?”小宣凌允问道。 “我、我腿疼。”小月泽咬咬唇,不好意思地道。 刚才那下,他不仅摔倒了,还扭伤了脚。 宣凌允看了看天色,轻声道:“上来,我背你。” 小月泽犹豫一番,还是爬了上去。 山下的世界好危险,他待在这里会出事的。 两人慢慢走回家。 暗处,匆忙赶来的月如风看着这一幕,心微微放了下去。 从那日之后,小月泽和小宣凌允关系逐渐亲密。 第281章 宣凌允的梦(三) 观看小宣凌允和小月泽半载人生,宣凌允也意识到问题,他似乎陷入了别人设的迷网阵中,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是以他的记忆为基础而更改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小月泽更为明媚,眉宇间从来没有他所见过的忧虑,而他自己则有些不同。 故事中的小宣凌允比自己更先发觉自己对小月泽的感情。然而,小宣凌允对小月泽的感情并不纯粹,其中夹杂着利用与嫉妒。 小月泽被月如风和月族人养的太好,明理达观,知世故却不世故。这样的他对小宣凌允来言,太过干净,太过干净的东西让人总想将他弄脏,小宣凌允心中也有这种想法。 他想将小月泽拉下来,想他身上沾满肮脏的淤泥,可他又舍不得小月泽低落尘埃。 理智与情感在他脑海中大战,谁都奈何不了谁。 一切的变局出现在天邺城之后。 这一世,小宣凌允如他这一样去了天邺城,中了千伶的毒。 人灵联军驻地。 小宣凌允中毒一事滋事体大,宣哲桑几人决定先隐瞒小宣凌允中毒一事,暂时将小宣凌允安置在小月泽的帐篷中,一来是两人关系亲密,小宣凌允在小月泽这里留宿不会引人怀疑,二是小月泽修为高强,可以压制住小宣凌允,三来也方便月秋乔治疗。 长夜漫漫,星河灿烂。 小月泽在一阵窒息中醒来,大脑昏顿,紧接着,脖子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小月泽瞬间清醒,下意识往下看去。 只见自己身上趴着一个人,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自己脖颈间,脖子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以及轻微的刺痛。 小月泽不舒服的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推了推小宣凌允,眼中因为刺痛而泛起雾气。 小宣凌允没有理他,只是微微放轻了啃咬的力度。 “哥,疼!”小月泽低声喊道。 小宣凌允动作一顿,从他脖子间抬起头来,墨色的眼眸充斥着暴虐和欲望。 而这只是一瞬间,小月泽差点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因为此时,小宣凌允正一脸委屈的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 这一眼看得小月泽心惊胆颤,好看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咬,你继续,继续。” 小月泽无奈的将衣服往下扯了扯,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半个圆润光洁的肩头。 宣凌允的表情很像委屈的糯糯,让他下意识的去哄他。 小宣凌允也听劝,继续埋头在他脖子之间,不过,小宣凌允并没有继续咬他,而是用唇蹭着他,把他的脖子弄得湿漉漉的。 小月泽伸手捏住小宣凌允的手腕,将灵力注入宣凌允的体内,帮他压制他体内爆发的毒素。 “阿泽,难受。” 小宣凌允不安的用身体蹭着小月泽,他的声音略带哭腔,一双星眸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不忍。 小月泽心中不忍,抬手放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拍,柔声哄道:“再等等,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说着,小月泽加快对小宣凌允体内毒素的压制。 小宣凌允似听懂话,默默的垂下头去,将脸贴着小月泽的脸颊。目光微垂间,不经意望见小月泽圆润小巧的耳垂,他忽然觉得很渴,喉结上下滚动,视线像是定在了月泽的耳垂上,移都移不开。 好想吃掉! 心中渐起渴望,小宣凌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都被情欲掩埋。 他舌尖轻探,试探性地轻舔一下小月泽的耳垂。然后,张嘴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咬了咬。 小月泽整个人一个激灵,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他好像被电击,整个人都是酥酥麻麻的。 “哥,哥~” 小月泽语气微颤,呼吸急促,一双杏眸满是慌乱和紧张。 他的身体变得好奇怪,软软的,像水一样,他感觉自己都使不上劲了。 小宣凌允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咬着他的耳垂。 不时,湿漉漉的唇落到他脖子间。 不知何时,小月泽单薄的衣衫被小宣凌允扯开,他细碎的吻一路下移,流连在小月泽胸前的禁区。 小月泽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体内涌现一阵阵陌生的感觉。 可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有受虐倾向吗?可他没有啦,他不喜疼,往日战斗都尽量的保全自己不被伤到。 为什么他咬人,自己虽然有点疼,但更多的是奇怪的感觉,身体莫名的发热,想要他再多碰一些。 小月泽想不透,那布满水雾的眼眸中,夹杂着深深的迷惑,仿佛一团解不开的迷雾。 未经人事的小月泽,轻易被小宣凌允点燃欲望之火。他不自觉的并紧双腿,不安的看着小宣凌允,小声喊道:“哥,别这样,难受。” 回应小月泽的是小宣凌允更加细密的吻。 两人唇齿相交,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这一场情事,起于小宣凌允毒发,终于小宣凌允欲望,他掩埋在心底,努力装作不知道的异样情愫在药效的刺激下暴露无遗。 他爱上小月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他了。 这一刻,小宣凌允无比的清楚,他想要将小月泽占为己有,想将小月泽彻底占有,想让小月泽从此属于他,想要他的心中有自己。 看着这幕,宣凌允心中既气愤又无奈,他被困在小宣凌允的身边,能感知小宣凌允的想法,却又无法阻止他。 想到情事过后,小月泽看小宣凌允的那一脸懵懂,宣凌允心中就火大。 这个世界的小月泽的年纪尚小,在月族还未到成婚的年龄,小宣凌允就和他有了肌肤之亲,还是趁小月泽懵懂,半强迫他的。 若他们能如此一直相爱,他也不至于这么气愤,毕竟在人族,依月泽的年纪早就可以成亲,可后来之事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月河的悲剧如约而至,小月泽心性大变,嫉妖如仇,连军中之前降妖都险些被他杀了。 这一次,神月没有下场,他并没有像月泽一样暂失修为,而是斩杀千伶和习岘两大妖王,重伤妖帝符离。 妖帝重伤,妖族彻底坐不住,三十二供奉纷纷出山。人灵联军大败,一路败退,直接被打到禾晏山。 小月泽突然离开一个月,再回来时,已是满天阶修为,一头墨发也变得雪白,为人也变得更加阴翳。 故事中的小宣凌允不知,他却在小月泽身上闻到熟悉的气息,那是苦无池的寒意。 不用想,他就知道小月泽待在那里! 有小月泽修为加持,和几大灵族高阶修灵者下场,这场仗打得虽然艰难,还是将妖族重新赶回九厥,小月泽也带人重回了月河。 故事到此也算完美,让他气愤的事发生在之后。 第282章 宣凌允的梦(四) 明元七年三月。 早春料峭,微风中带着丝丝寒意,天地已然复苏,柔软的柳枝上绿芽新吐,嫩黄的绿色为这个沉寂的世界添了一抹生气。 湖边长亭外,细柳摇曳,小月泽依靠在软榻之上,神色不虞,微冷的眸光落在泛着涟漪的湖面。 此时距离人妖之战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也距他被小宣凌允囚禁在月宫中一月有余。 上个月,宣凌玉大婚,他收到邀请前来祝贺。婚礼后,在小宣凌允的盛情邀请下,他顺势在宣京留下,本想在这里小住几日,然后去处理掉符离。 上次大战,让他被人救走,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他得让他死的干净。 符离不死,他的仇就不算报完。 谁知,这一耽搁就是一月有余。 小宣凌允不知道发什么疯,趁他熟睡之际,对他下药,封了他的修为,将他关在这月宫之中。 想到这里,小月泽心中气愤不已。 他本计划好,等除了符离,便卸了族长之位领一个空闲的长老位,平日里既能帮忙处理族中事务,又有多余的时间来宣京找小宣凌允,顺便商量一下两个人的婚事。 小宣凌允要是许,两人顺其自然在一起,要是不许,他就先打……罢了,感情一事讲究两情相悦,小宣凌允要是不许,他便断了这个念头,回到月河好好护着月族。 谁晓得小宣凌允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一声不响就将他关在这里,他现在哪也去不了。 小月泽越想越加烦躁,桌上素雅的杯子也变得十分碍眼,随手拿起就准备丢向湖中。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小月泽脸色一变,手一转,便将杯子掷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来人一把接过杯子,随手放在桌上,缓缓落座在小月泽身侧,柔声道:“还在生气啊?” “宣凌允,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小月泽沉声问道。 “陪着我,不好吗?” 小宣凌允笑着望着小月泽,目光深邃,漆黑的眸子中黑气缭绕。 媚里娇的毒性会放大人心中的欲望,小宣凌允心中对小月泽的欲望也被放大。 “我有事要做,很重要的事。我好不容易找到符离的下落,不除掉他,我心难安。”小月泽郑重申明道。 因为小宣凌允的行为,他报仇的事不断往后延,现在他都不确定符离有没有离开。 “救他的女子很强,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再等等,等我们再强一点。”也等他再强点。 小宣凌允无声的在心底说完最后一句话。 “我们变强,他也会变强,日后杀起来更麻烦!”小月泽又道。 世间万物发展,不进则退。在他们修炼期间,符离有那女子相助,他的修为提升的速度远超他们。到时候,他们对上符离十层的把握也得掉一半。 “我知道,可阿泽现在的身体不行。” 小宣凌允的声音依旧温柔,柔和的目光落在小月泽小腹上。小月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猛地滞住,他立马给自己把起脉来。 得到确定答案时,小月泽面色惨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无措。随即,他猛地抬头看向小宣凌允,眼底的无措变成愤怒,厉声质问道:“那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除了宣凌玉大婚的第二日,他们有过,其余时间因为生气,他都没给过小宣凌允好脸色。也是那一日,他修为被封,被囚在这月宫之中。 “我……” 小宣凌允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 此事责任在他。 那日,他和皇叔聊着朝中政事,聊到最后讲到灵族,也就不免扯到月泽身上。 “月族长那边,你怎么打算?”宣哲桑问道。 相对于军中心思各异的众族,一心向着人族的月族更受他亲信,月泽的心思又干净,除了为母族报仇,就是帮宣凌允驱除妖族。 “我想……”小宣凌允话音一转,笑着道:“皇叔不必担心,我喜欢的是女子,与他只是玩玩,云黎国的皇后只会是女子。” 识海之中,小宣凌允面色一变,大喝一声,“闭嘴!” 他感受到小月泽的气息停在门外。 小宣凌允猛地拔剑,攻向占据他身体的那道人影。 自旬阳城一战后,不啻剑灵突然反水,未经他允许私自进入他的识海,并试图夺取他的身体控制权。他和不啻打了一架,不敌,趁他大意之际设下生死契,将一人一魔生死绑在一起。 “急什么嘛?你都用那么久,我用用怎么了?” 不啻剑灵笑得一脸邪气,随手抬剑挡下小宣凌允的攻势,拒不交还身体的控制权。 外面,宣哲桑闻言一愣,看向小宣凌允的目光有些微妙。 对于小月泽,尤其是确定关系后的小月泽,小宣凌允可是一直当个宝贝护着,平时说话都要软上几分。 今日的话莫名的让人不习惯。 “允儿,你……” 小宣凌允直接打断宣哲桑,依旧笑道:“月族虽然隐世,其实力并不比各大灵族差,我当初去月河便是想利用月族将各大灵族拉下场。月泽资质极好,心思又单纯,用点计谋便能让他为我所驱。他既然喜欢我,我自当利用一二” “闭嘴!闭嘴!” 小宣凌允愤怒的挥剑斩向不啻剑灵,心底却越发的绝望。 他曾经的心思被不啻剑灵毫不掩饰的呈现在小月泽眼前。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怎么敢做不敢认?”不啻剑灵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他当初成为小宣凌允的剑以后,小宣凌允的目的和想法渐渐在他面前披露。 小宣凌允想要月族的势力,同时又想借助月族下场,激起各大灵族的忧患意识,引他们下场。 然而,想要利用之人最先陷进去。小宣凌允心中升起不想将月族拉入人妖之战的想法,可棋局已经布下,小月泽也已下场,这场棋局已经容不下他中止。 宣哲桑紧皱眉头,审视的目光流连在小宣凌允身上。忽然,他松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连我也骗进去了。” “阿泽,心思细腻,为人谨慎,唯独在情爱上懵懂,正好可以利用。”小宣凌允道。 屋外,小月泽脸色惨白,明亮的眼眸变得黯然无光。他垂于身侧的手,屈卷成拳,紧紧地握着,圆润的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掌心的刺痛难掩小月泽心底的剧痛,一滴泪自他眼角悄然落下。 原来没有爱过啊! 一切的一切只是他们的算计,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原来和自己在一起,让他感到恶心。 恶心,那就一直恶心下去! 小月泽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手中灵力微动,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整个宫殿笼罩住。 第283章 宣凌允的梦(五) “哥哥,就这么嫌我?” 小月泽依靠在门边,双手抱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房间内,正说话的两人猛地一惊,面色剧变。 “身体还你了。” 不啻剑灵见正主来了,果然的把身体还给小宣凌允。 现在的他对上小月泽几乎没有胜算可言。 “阿泽。” “月族长。” 两人面色各异地喊了一声。 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尴尬的事,比得上利用完正主后,正说着以前怎么算计他的时候被人抓包了。 小月泽指尖微动,一道灵力就禁锢住宣哲桑。他走到小宣凌允身边,抬手轻摸着他的脸,轻笑道:“哥哥的话说得既歹毒又无情,骗我感情,利用我引月族下山,又要了我身子。我倒是好奇,你既然喜欢女子,当初吻我的时候,怎么下得了手?不觉得恶心吗?” “阿泽,你听我解释,不是我……” “宣凌允!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体。” “没关系,我不介意。不过哥哥都这么说了,我再恶心一点没问题吧!”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打断小宣凌允的话,不啻剑灵在小宣凌允的识海中厉声警告,小月泽则是笑意盈盈,他的手指落在小宣凌允胸前,轻佻地打着转。 “你想做什么?” 小宣凌允眉头一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让你感到恶心的事。” 月泽的手指一点点往上滑,挑起小宣凌允的下颌吻上去,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漫。 这个吻不像吻,更像小月泽情绪的发泄,充满血腥之色。 一吻毕,小月泽一把扯下小宣凌允衣衫,邪笑道:“在你叔父面前,你会不会更加兴奋。” “你听我解释,是……唔!” 小宣凌允闷哼出声,白皙的脸庞顿时爬上两朵红云。小月泽的手落在不该落的位置,肆意作着乱。 感觉小宣凌允身体的变化,小月泽轻笑着,凑到小宣凌允的耳边,轻笑道:“哥哥的身体好像……” 未尽的话语藏于小月泽清脆的笑声中。 “我识海里面有个魔,他控制了我的身体。”小宣凌允飞快地解释道。 “宣凌允!我死了你也得死!” 不啻剑灵怒吼一声,迅速从小宣凌允的识海中退出。依小月泽的性格,无论小宣凌允说得是真是假,他都会先检查一番。 小月泽动作一滞,眼中神色微沉,审视的目光落在小宣凌允脸上,随即轻笑出声。 “哥哥真的很混蛋,到现在还找借口。你不爱便不爱,骗我感情做什么?还利用我引月族下山。”小月泽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舍不得杀你,你就遭点罪吧!” 他埋头在小宣凌允身上作乱,低垂的眼眸中冰冷一片,一抹灵识隐秘的在小宣凌允识海中探寻。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得先寻一个答案。 另一边,宣哲桑眉头微皱,不解的看着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脸色潮红的小宣凌允。 “允儿,你怎么了。”宣哲桑担忧喊道。 这道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在小宣凌允脑海中炸响。 “我们的灵魂在水乳交融,毕竟,我怎么舍得哥哥的身子被别人看见。不过哥哥,你要是不控制一点,外面如何想,我可就不知道了。”小月泽笑着解释道。 “皇叔,你先下去,我有些事。”小宣凌允喘着气道。 “好。” 宣哲桑心底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了。 待宣哲桑走后,小宣凌允厉声喊道:“出来!” 小月泽从门外缓缓走进来,手中灵力环绕,浅笑道:“只一丝灵力,哥哥就受不住了?” 小宣凌允沉着脸,绕过月泽,关了门,柔声道:“承不承受的住,阿泽不是很清楚吗?” 他揽过小月泽的腰,吻了上去,手掌不安分地扯着小月泽的衣服。 小月泽抬手挡住小宣凌允的攻势,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故作不解地问道:“哥哥,不嫌我恶心吗?现在这样做什么?” 小宣凌允所言不假,他确实在他的识海内找到一抹陌生灵魂的气息。但这抹灵魂现在不知所踪,小宣凌允的灵魂上又有生死契的痕迹,那个魔或许与宣凌允生死相依,他得换一个方法,先解开他们之间的联系。 “明知故问!”小宣凌允道。 “可是哥哥,你打不过我。我不愿,你也无能为力。”小月泽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呢?谁让我喜欢哥哥,哥哥想要的,我自然会配合。” 小月泽指尖微动,一道灵力束缚住小宣凌允。忽然,他拿出一瓶药,倒了一粒出来,塞在小宣凌允的口中。 “哥哥,你会很舒服的。”小月泽咬着小宣凌允的耳垂道。 “你喂了我什么?”小宣凌允疑惑道。 “一枚让你更加舒服的药。哥哥,感觉如何,需不需要我。”小月泽调戏道。 他又沉了几道灵识在小宣凌允体内,在护住宣凌允灵魂的基础上,在他体内和识海中布阵。 “不。”小宣凌允拒绝道。 “好吧!我听哥哥的。” 话落之际,小月泽随意抬手将小宣凌允体内的灵力压制住,不许他以灵力缓解。随后,又默默地坐在软榻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脸色渐渐泛红的小宣凌允。 他表示自己很乖地,小宣凌允不允许,他就不做。 “阿泽……” 小宣凌允难耐地喊了一声,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体变得又热又难受。 小月泽身体向后一靠,长腿交叠,翘着一条腿,明亮的杏眸盯着小宣凌允,故作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枫林晚的药效有点像那种药,让人燥热不堪,不过,这种药是正规的药,对灵魂恢复极其有效。 一会儿可能会与那魔在小宣凌允的体内打斗,可能会伤了小宣凌灵魂,他得做好防止小宣凌允受伤的准备。 “放开我。”小宣凌允低喘道。 “不!”小月泽拒绝的很果断。 “你……” 小宣凌允瞬间无语,但身体上的难受让他想要疏解,不由得软下声音,“阿泽……” “我长大啦了,不能总听哥哥的话。”小月泽笑的一脸恶劣。 “你故意的。” “嗯。” 小月泽毫不忌讳的承认。 阵已经布下,只等引那魔出来便可。 第284章 宣凌允的梦(六) “阿泽,松开我。”小宣凌允低喘道。 “不要!我现在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哥哥坏了我的好心情,你得陪我一起不好。” 小月泽的话语充满着任性,他望着小宣凌允的眼中满是怒气,心底也失望透顶。 昨日,宣凌玉大婚,他看着羡慕。他们在一起许久,也算知根知底,今天便想和小宣凌允商量一下他们的婚事,谁知道听到这些。 “阿泽,不是我……” 小宣凌允想要解释,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月泽打断,“不必解释,我都知道。” 他手中突然多了一块玉佩,随手将玉佩丢给小宣凌允,冷声道:“这玉还你,星镯还我,自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从此山归山,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你人族若敢对我族人下手,我定会让你人族千百倍偿还。” “阿泽……” “星镯还我!”小月泽厉声道。 无论宣凌允所说真假,那人借宣凌允说那些话,不过是想看他们决裂。他既然喜欢,他们便演一场。 “不!”小宣凌允坚决拒绝。 虽说是演戏,但星镯宣凌允舍不得还回去。星镯是月族的定情信物,当初他和月泽在一起许久,直到月泽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才送给了他。 “宣凌允,你又不喜欢我,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小月泽生气地吼道。 无论真假,宣凌允的话确实伤了他的心。 “我没有,不是我。”小宣凌允继续解释道。 “我亲耳听到还能是假!” 小月泽厉声质问,白皙的脸庞因怒气涨得通红,眼中水雾朦胧,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突然,小宣凌允掌中魔力流转,他一指点在小月泽昏睡穴。小月泽一时不防,瞬间昏了过去。 “阿泽!” 小宣凌允面色微变,连忙抱住小月泽倒下的身子。 “很烦的,你们两个。”小宣凌允识海中突然冒出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不啻,你……” 小宣凌允话没说完就不被不啻剑灵打断,冷声道:“我可不是你,对他没这么多耐心,不过,我可以满足你一点。” 不啻剑灵直接抢了小宣凌允的身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枚药化入小月泽体内,笑道:“我下了点药,能让你如愿所偿。” 说着,不啻剑灵主动退出小宣凌允的识海,回到不啻剑内。 随着不啻剑灵的离去,一道道红色的丝线突然显现,然后绷断。小宣凌允感觉到,他与不啻剑灵之间的联系随着红线的绷断而瓦解。 不啻剑灵也意识到这点,面色微变,猛地从剑中蹿出来,想要重新回到小宣凌允的身体。小宣凌允的身体却又像铁浇筑的一般,没有一丝让他回去的缝隙。 “就你吗?” 小月泽清脆的嗓音从宣凌允怀中传出。他退出宣凌允的怀抱,审视的目光落在不啻剑灵的身上,随即,缓缓道:“也没什么嘛!” 眼前的魔也不过天阶四段的修为,在小宣凌允那里那搞,在他这里就是小问题。要不是顾及小宣凌允与他灵魂之间有生死契锁住,他早弄死他了,何至于演这场戏。 小月泽轻易的将不啻剑灵斩于剑下。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小月泽白皙的脸庞红得像抹了胭脂,好看的杏眸盛满了春水,眸光流转之间,媚意昭然。 “来不来,不来我换人。”小月泽没好气地喊道。 那魔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药,现在身体变得奇怪,渴望别人触碰。 “来。” 小宣凌允轻笑着上前,拥住小月泽。 衣衫轻褪,红帐摇曳,沙哑的呻吟声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在房中响起。 “宣凌允,你变得我有些不认识了。” 小月泽清冷的话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出。 “药不是我下,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的。”小宣凌允话音一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阿泽,为我停留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可好?” 小月泽的修炼速度太快,现在的他隐隐有突破满天阶的趋势,而他自己现在只到天阶四段。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到他根本无法跨越两人之间的鸿沟。 他不祈求小月泽一直为他停留,但现在阴差阳错,他希望小月泽为他停留一段时间,给他留下一个念想。 听他这么一说,小月泽的面色缓了缓,声音却依旧带着寒意,“宣凌允,你知道我为何下山吗?我本想处理完符离之事,便与你谈谈我们的婚嫁,可现在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感情讲究两情相悦,也讲究彼此信任,如果两人都无法对彼此敞开心扉,这段感情便注定无法长久。 “放我离开吧!我们都需要静静。”小月泽沉声说道。 这段感情他们都得好好考虑一下,为自己,也为两人之后的打算。 “不行!”意识到自己语气严厉,小宣凌允放软声音,“阿泽,我拒绝!” “哥,你现在好像话本里的人,让我有些陌生。” 小月泽望着小宣凌允眼中带上了迷茫。 他所认识的宣凌允,温柔、强大而自信,可现在的宣凌允竟然让他感觉有些脆弱。 闻言,小宣凌允苦笑不已,他俯下身,将自己埋在月泽的怀抱中,闷声道:“阿泽对我总是这么理智!我只是个普通人,也想要阿泽全身心的爱意,想要阿泽为我糊涂。可阿泽的心里装了太多人,伯父、糯糯、阿廖……月族,我都不知道排在哪里去了。阿泽,我会怕的,我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说到最后,小宣凌允的声音带上一丝哀愁。 小月泽微怔,眸光闪动,心底涌起无尽的怜惜,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或许,他们都太年轻,世界又太过精彩,他们对情爱的关注就少了一些。 小月泽终究心软,抬手落在小宣凌允的头上,“你……我不可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们成婚吧!” 小宣凌允一愣,整个人像遭受猛烈的攻击,傻傻的俯在小月泽的怀中,脑海中‘我们成婚吧’五个大字像过年时的烟花,绽个不停。 他随即猛地从小月泽怀中起身,满脸惊喜的看着小月泽,见小月泽的温柔神色,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真的!” “你不愿意吗?”月泽反问道。 “愿意愿意!” 小宣凌允高兴的语无伦次地,随即,他一把抱住小月泽,傻呵呵地笑着,“阿泽,我好高兴!” “能解开我身上的封印吗?” 小月泽笑得温柔,也笑得宣凌允毛骨悚然。惹了月泽的人,想高拿轻放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小宣凌允根本没想到这层,屁颠屁颠的给小月泽解了封印。 “砰”得一声巨响,小宣凌允直接飞了出来,猛地撞在小月泽设的结界之上。 月泽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小宣凌允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困我,还威胁我!哥,你本事好大!” 小宣凌允愣了一下,果断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到小月泽身前,将脸往他手边凑了凑,笑呵呵地道:“阿泽再打几下,泄泄气。” 被打几下和媳妇,他果断的选了媳妇。 看着小宣凌允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小月泽顿时觉得无趣,转而伸手扯了扯小宣凌允的双颊,不满道:“哥,你好无赖!” 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宣凌允的眸光沉了下去。要是阿泽同意与他成婚,他怕是也会像小宣凌允一样变得傻乎乎的。 可阿泽…… 想到月泽,宣凌允深深地感到无奈。他的阿泽太过理智,唯一分寸大乱也只有月伯父身死的那次。 这一刻,宣凌允无比的羡慕话本中的爱情。话本中的爱是疯狂的、是刺激的、是不顾一切后果的,而他们的爱太过细水长流,没有太多波澜。 有时,他也希望阿泽能像话本中不顾一切的选择自己,可他清楚的明白,阿泽的路很长,不跟上,会成为过客,而他不想成为过客。 第285章 宣凌允的梦(七) 明元七年五月初七,吉,宜婚嫁。 这日天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月族的婚礼向来素雅,沿途的月槐花树间点缀着月白色的轻纱,精致的玉铃悬于枝头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铃声。 双月峡下的河边停着一艘华丽的大船,船上用月槐花、月白色轻纱以及白色玉铃装饰。 甲板之上,小宣凌允立于船头,身姿挺拔,满眼期待和喜悦。 月族人尤爱月白,连喜服也是月白色的。小宣凌允身着一袭月白色华服,衣服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月槐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长久挽起的墨发也随月族习俗放了下去,衬的他样貌越发的清秀俊雅。 按照小月泽和小宣凌允的商量,他们准备举行两场婚礼,一场以月族的方式小宣凌允嫁给小月泽,一场以人族的方式小月泽嫁给小宣凌允。 吉时渐至,小月泽如约而来。 看着前来的小月泽,小宣凌允愣了,宣凌允也愣了。 今日的月泽过分美丽! 他同小宣凌允一样,身着一袭月白色华服,不同的是,小月泽穿的衣服上的月槐花纹是用浅浅的鹅黄色丝线绣织,远远看着就像月夜下肆意绽放了一片月槐花。 他缓步而来,满头银发随风飘扬,发间点缀的玉饰、发带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摇晃,经过妆点的面容更是精致,眉目如画,宛若天人。 与小月泽同来的月廖,看到呆呆的小宣凌允忽然噗嗤笑出声,打趣道:“允哥,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阿泽了?” 这一声,将小宣凌允猛地惊醒,他笑着走到小月泽身边,牵住小月泽的手,柔声道:“认得认得!” 看着这一幕,宣凌允心中无限惆怅。 好想阿泽也为他穿上这身衣服。 “吉时快到了,先过去吧!”同来的月祈道。 “对对对!我们快点回去!” 说着,月廖与月祈招待同小宣凌允前来的宣凌玉、宣哲桑等人。 宣凌允也随他们而去。 他看着两人拜了天地、父母,受了长辈赐福,听见屋内传来的羞人声响,也见他们相伴走在村道上。 然而,短暂的幸福总会为即将到来的悲剧让步。 明元七年五月二十七,不啻剑灵重聚魂体,再次占据宣凌允的肉身,暗中下了数道命令。 明元七年六月初一,人族皇帝大婚,各族来贺。同日,妖族残余力量化作人族迎亲队伍潜伏至月河,趁月族欢庆之时发起进攻,月河再次覆灭。 明元七年六月初二,宣京,玄一殿。 “你说什么?月族灭了?” 小宣凌允大吃一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底下跪着的李魁、上官虹等人。 “回陛下的话,是的,七日前,陛下让我等结合妖族残余力量,趁月河欢庆之时发起进攻,月族之人于昨日大婚已经清缴完毕!”李魁恭敬回道。 “不!不可能!”小宣凌允立即反驳道。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他好不容易才和月泽成婚,怎么可能下这种命令?而且,他根本没有下令进攻月河的的记忆。 可望着底下跪着的李魁、上官虹、左言几大将军,小宣凌允心中也忍不住怀疑,他真的下了命令攻打月河吗? 小宣凌允掐诀布下溯洄阵,查看几人的记忆。 他看见自己坐在主位,沉着声道:“妖族已除,唯今天下只剩灵族与我族争锋,灵族之势不可不防。然今灵族最强者唯月泽一人,灵族势大者为月族、安峪、皖南、浮梦四族。除掉此四族,天下灵族便可不足为惧。” “李魁、上官虹、左言,孤命你三人暗中率领妖族残部与各灵族之人于六月初一以同贺之名,进入月河,趁月族欢庆之时发起进攻,誓要将月族灭于孤大婚之日。” “这……” 众位将军面面相觑,不敢轻易领命。 月族长和陛下正浓情蜜意之时,再过几两人便要大婚,陛下却突然要灭掉月族,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孤的命令,尔等不认?” 小宣凌允面色一沉,眼底寒意骤然闪过现 三人见状,连忙行礼道:“属下领命!” “记得,抹干净人族的痕迹。”小宣凌允又道。 “是!”三人恭敬应道。 “我下的命令!我下的命令!……” 看到这幕,小宣凌允彻底无法自辩,喃喃自语,似笑非笑,一步步向后倒退,被椅子绊倒跌坐在椅子上,凄然的笑着。 他下的命令,他下令屠了月河,屠了月泽的族人。 他才和月泽成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小宣凌允猛地反应过来,今日之事,不能让第五人知晓。他掌中灵光一闪而过,眼前三人眼神顿时变得迷茫,他询问道:“孤命令之事,除你三人可还有人知晓?” “无。”三人道。 “孤许尔等旧伤复发而亡!”小宣凌允沉声道。 “属下领命!”三人恭敬应道。 宣凌允无力地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出了这事,依阿泽的性子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阿泽原谅他? 小宣凌允彻底没法了。 晚间时分,小月泽见他迟迟未归,寻来便见颓废的小宣凌允。 “阿泽,我若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你会原谅我吗?”小宣凌允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什么坏事了?”月泽故作生气地问道。 “没有!”小宣凌允回答的果断。 他要是有一点迟疑都会被小月泽察觉。 看到这宣凌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若是小宣凌允坦诚相见,他们之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可小宣凌允已经被这件事冲昏了头脑,行事也无了准则。 第286章 宣凌允的梦(八) 明元七年八月十二。 随着月份大了,小月泽更加的嗜睡,体内灵力也因为灵族体质慢慢汇聚在腹中胎儿身上。 这日天晴,阳光明媚。 小月泽躺在窗边的软榻之上,抱着一本书沉沉睡去。屋外月槐花开的繁盛,大朵大朵的花悬在枝头,片片鹅黄在风中旋舞,缓缓落在小月泽的身上。 小宣凌允疼小月泽,知他喜好,特意从月河移植了数株月槐花树栽种在月宫之中,以灵力温养,一年四季,小月泽都能见到月槐花。 屋外,一道人影飞快的掠过门外的宫人,闯进月泽休息的房间。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眼圈顿时泛红,眼底水汽弥漫,但下一刻,她眼底的水汽被恨意覆盖。 她径直走向小月泽,没有一丝犹豫,一剑刺去。 剧痛唤醒了小月泽,他下意识的还手,却又停了下来。 “允儿?” 小月泽疑惑的看着月允儿。 他不明白为什么月允儿会对他动手。 小月泽停手,月允儿却没有停手,她用力将剑刺入月泽体内,愤怒道:“你该死!” 她的语气凶狠,眼中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不断的掉下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人族要联合妖族、灵族对月族下手?为什么她敬重的兄长,一个下令屠了月河,一个默不作声屈居于人族皇宫。 月允儿心中既委屈又愤恨。 “允儿,怎么了?乖,不哭,有我在。” 小月泽没有一丝责怪,反而抬手落在月允儿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 这句话却让月允儿耗尽了勇气,她无力的松了手,跌坐在地上。 自月河覆灭,她被阿祈哥哥施法送了出来,逃过人族追捕后,便暗中调查月河覆灭的真相。 真相残酷,她所敬重的兄长命人族携灵族与妖族共同进攻月河。 她今日来此,便是来刺杀小宣凌允,若可以,她想一并送走小月泽。 小月泽随手拔了长剑,下了榻,扶着月允儿坐了起来,柔声问道:“允儿,怎么了?是不是族中出了事?” 小月泽再迟钝也从月允儿的行为中察觉到一丝不对。 “阿泽哥哥,全都没了,月河没了,大家也没了,哥哥也不在了。”月允儿哭道。 闻此言论,月泽面色一沉,厉声问道:“允儿,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六月初一,你大婚那日,宣凌允派遣人族携灵族假借祝贺之名进入月河。他们趁我们欢庆之时,与谷外妖族残余势力一起对我们发起了进攻。月河覆灭,哥哥战死,阿祈哥哥临死前将我送了出来。”月允儿哭着道。 小月泽的身子猛地一震,脸色刷了一下变白,眼圈迅速泛红,不可置信盯着月允儿. “允儿,别骗我。” 小月泽的声音带上一丝哀求。 他爱的人派人与其他族的人共同灭了月河,杀了他的族人。 “我说的句句属实!” 月允儿起身,将额头抵在小月泽的额头上,将那日的记忆以及这段时间的调查经历全给小月泽看。 看完月允儿的记忆,小月泽脱力的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到极致,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 他爱的人屠了他的家人、族群。 突然,小月泽猛地起身,冲了出去。 他要问清楚,为什么? 玄一殿中,人声嘈杂。 最近几月漠平大旱,庄稼难活,不少百姓纷纷背井离乡。 “砰!” 房门一声巨响,小月泽惨白着脸站在门外,厉声质问道:“我问你,月族之事,是不是你所为?” 他望向小宣凌允的目光中带上浓烈的寒意。 闻言,宣凌允脸色一白,自座位上起身,“阿泽,你听我解释。” 见他这样,小月泽突然惨笑起来。 这一下,他再也没法为小宣凌允寻找借口。 他爱的人屠了他的家人、他的族人。 “为什么要是你?” 小月泽低声地呢喃一句,掌中灵力闪动,一把银白色长剑迅速在他手中成型。他持剑,没有丝毫犹豫刺向宣凌允。 等所有事情解决完,他会去陪着大家的。 宣凌允随意抬剑一挡,竟然将月泽震飞了出去。 “阿泽!” 小宣凌允飞身上前,想要接住小月泽,但被紧随而来的月允儿先行一步接过月泽,将他带离大殿范围,然后持剑攻向小宣凌允,怒吼道:“宣凌允,还我族人的命来!” 月允儿攻势凶猛,然而对小宣凌允而言,月允儿的修为还不足畏惧,可他又不敢伤月允儿,月允儿又缠人的紧。 一时之间,小宣凌允无法分身出来。 另一边,众人见状,有武力之人纷纷围住小月泽和尚在打斗中的小宣凌允和月允儿三人,无武力的站的远远的看着他们。 被他们围住的小月泽,呆呆的望着持剑的手,眼底盛满了不可思议。 他的灵力,连小宣凌允的防御都破不开。 灵力? 他的视线渐渐落在尚且平坦的腹部,目光骤然一寒。 你不仅吸我的灵力,让我无法报仇,还是那人的孽种。 小月泽眼底杀意肆虐,心中恨意难绝。 他手势一变,换了握剑的姿势,猛地一剑刺入腹部,然后用力搅动。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他们既畏惧月泽的实力不敢上前,又害怕现在有些疯狂的小月泽。 随着腹中胎儿死亡,浓郁的血腥味和大量的灵力弥漫空中。 小宣凌允脸色骤然一变,挥剑打开月允儿,匆忙落在小月泽身边,关切问道:“阿泽!” 回答小宣凌允的是一剑,以及小月泽怒吼,“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哪里对不起你?” 为什么? 小月泽也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让小宣凌允变得如此冷血,屠了帮他的月族之人,还是在他们大婚之日。 小宣凌允的沉默不语,让小月泽更加的愤怒,挥剑间再也没有理智可言,不顾自身的伤势,一剑剑的劈向小宣凌允。 因体内灵力问题,小月泽的攻势与以往而言缺了速度、力量,被小宣凌允轻易挡下。 小宣凌允担忧的望着小月泽,眉头紧皱。当他的视线落在小月泽的腹部时,目光骤沉,三两下将小月泽制服住。 见状,月允儿一剑扫开围攻她的众人,飞身前来,怒吼一句,“放开他!” 小宣凌允只是随手一剑便将月允儿震飞出去,周围的人迅速上前,将月允儿控制住。 “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小月泽低声说道。 他本该明亮的杏眸此刻变得黯淡无光,脸色也越发的苍白,唇边血迹蜿蜒,身上衣衫也染上大片的红色。 “我不会杀你。” 小宣凌允缴了小月泽的剑,顺势封了小月泽的灵力,然后将手掌放在小月泽的腹部,帮他疗伤。 当目光触及那扩散的灵团时,小宣凌允的眼中多了一丝悲伤。 这是他的孩子,他本该有的孩子。 灵族与人族孕育生命不同,灵族的孕期比人族还长五个月。当灵族受孕之后,前十个月腹中会生出灵心,灵心吸纳母体灵力慢慢形成灵团,灵团在最后五个月会像人族孕育的新生命一样,慢慢的长全躯体。 察觉小宣凌允的情绪,小月泽冷笑一声,低声骂道:“恶心!” 做这一切之时都未考虑过他们,现在装什么深情! 月允儿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最终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疯狂的运转体内的灵力。 一个巨大的阵法瞬间笼罩住整个大殿。 月允儿的身体也似崩坏一般,迅速爬满赤色灵纹,耀眼的红光从灵纹中射出。 这些红光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目光触及月允儿时,纷纷向后退,冲向红光笼罩之外。 然而,此处被阵法封印,出去只能先杀了月允儿,月允儿身上灵纹蔓延,似要自爆。 “允儿!” 察觉月允儿意图,小月泽面色大变,想冲上前去阻止,可他手腕被小宣凌允紧紧握着根本无法挣脱。 “放开我!” “允儿,不要!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月泽奋力挣扎着,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最后的亲人就要离他而去,而他无法阻止。 “别去。”小宣凌允沉声道。 他手中的长剑微微颤动,心念一动,长剑划空而过,自月允儿的体内穿过,耀眼的红芒渐渐黯了下来。 “允、允儿……”小月泽无助地哭喊道。 这一剑,将小月泽和小宣凌允之间的情谊彻底斩断。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红色光柱,光柱笼罩在小月泽身上。 唰的一下,小月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出于报复,也为了自己世上唯一的兄长,月允儿决定用禁术将小月泽送走。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宣凌允低头望着手中的长剑,忽然苦笑,这次他们再无回旋的余地。 第287章 宣凌允的梦(九) 明元七年八月十五,人间中秋团圆,探子来报,妖族残余势力居住的枫回城、长野原被毁,所居妖族尽数被屠。 明元七年八月十六,探子来报,皖南一族突遭袭击,皖南城尽毁,银飞战死、浅杏逃亡。 明元七年八月十七,探子来报,漓江一带众小灵族被屠,人族数城亦被屠。 明元七年八月十八,探子来报,安峪族危,东都被烧,安峪族族人逃亡,人族城池亦毁。 …… 明元七年九月初五,各大残余灵族齐聚宣京,共商对付月泽之策。 明元七年九月初六,月泽再次去了宣京。 宣京。 “那么怕我做甚?我就杀杀人而已。” 月泽微笑着看向城墙上防备的众人,眼底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处理完他们,就算清理干净了一半。 等他再去杀了符离,杀了那个破坏他设的阵的南宫的人。 这世界就能干干净净了。 “阿泽,住手,别再错下去了。”小宣凌允沉声劝道。 他的眸光深沉,既夹着再见小月泽的喜悦之情,也藏着一抹浓浓的凝重。 半个多月未见,小月泽的修为更进一步,似乎已经突破了满天阶,达到一个他们未知道领域。 “住手?怎么住手?是你能把我死去的族人全部复活吗?还是你能逆转时间,将我送到过去?”小月泽嗤笑道。 这世道真是奇怪,杀人的时候从来不晓得住手,被杀时却让对方住手。 你说可不可笑! “阿泽,你有仇来寻我即可,为何要屠城?他们是无辜的!”小宣凌允道。 “无辜?”月泽冷笑一声,又道:“他们占人字,所受人族庇护就不无辜!他们与屠杀我月族之人血脉相连便不无辜!” “月泽,那我呢?我与你何仇?你为何要屠浮梦一族?”未真厉声质问道。 少女神色冰冷,眼圈微红,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那我呢?那月族呢?我们与你们有何仇怨?你们为什么要痛下杀手?你们在场之人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在人妖之战中有多少人被我救过。可你们怎么做的,人族、灵族、妖族各方势力共围月河,连年幼的孩子都不曾放过。” “我既然没有一个亲人、一个族人在世,那么,作为始作俑者的你们凭什么能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说到最后,小月泽直接吼了出去。 他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为母亲报仇,顺便帮小宣凌允驱除妖族,然后回到月河和阿爹、和大家在一起,若是遇到合眼缘之人,又彼此相爱,便带着他回到月河。 可他最微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亲人离世,爱人相绝,他于世间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神色一滞,一丝愧疚自心底一闪而逝,很快又被翻涌的恨意掩埋。 宣凌允望着这一切,终究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月泽的心很冷,冷到要用爱暖上许久,才会散发一点微弱的温度。若被寒风一吹,那点温度瞬间消褪,又会更冷上一个度。 这一点他和小宣凌允都心知肚明,从不会触碰月泽的底线。 可现在,月泽的底线不仅被触碰,更是被人扯断,他所在乎的人全部埋葬在战争中。 “噗嗤!” 小宣凌允一口鲜血吐出来,望向小月泽的眼中始终带着一分柔情。 小月泽只是笑,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引我下山,对我下药,封我修为,与我虚与委蛇,派人屠杀月河,宣凌允,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小月泽一字字述说着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眼底恨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翻涌不息。那一双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怒火与怨怼,恨意源源不断地从眼底倾泻而出,似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淹没在这强烈的情绪之中。 他无法原谅小宣凌允,更无法原谅自己。 若不是他,依族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那么大意,也不会被众族联合如此轻易的灭掉。 “我……没有……” 小宣凌允想要解释,解释他调查出真相,那日下旨之人不是他,是不啻剑灵,他没有想要灭掉月河。然而,事实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由他下令,人族牵头,人灵妖三族共同进攻月河,致月族覆灭。 “没关系了,已经都没关系了。”小月泽上前一步,抱住小宣凌允摇晃的身躯,柔声说道:“哥,你会陪着我的,对吧?” 小宣凌允看着小月泽的眼神,心中悲痛不已。 他的阿泽,什么时候变成这疯魔的样子! 心底的悲伤转为怜悯,他温柔地抬手拂去小月泽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我会陪着你,永远永远!” “我不会让你等的太久。” 小月泽笑着,手中的长剑彻底刺穿小宣凌允的心脏。 感受到怀中之人气息消失,小月泽眼中的泪也彻底落尽。他抬眸望了一眼宣京城中之人,抱着小宣凌允转身而走。 与他有血仇的人灵妖各族也灭的差不多了,现在他要把他曾经的爱人葬回月河。 宣京城的人看着远去的小月泽,心底忽然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天地间突然升起一个巨大阵法,将整个宣京都笼在其中,转瞬,宣京城以及城中一切生灵化作飞灰。 风一过,宣京城只剩下地中的城基。 月河,洛汤山。 小月泽将小宣凌允摆在石棺中,温柔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柔声道:“再等等我,我很快回来找你们。” 随即,他将棺盖合拢,转身离去。 宣凌允依旧被困在小宣凌允身边无法走远。他站在洛汤山的大梨树上,往山下望去。 月槐花间,月白色轻纱缠绕枝头,玉质的铃铛随风轻响,他可以看见山下篝火以及四处散乱的酒坛。 那里依旧可以看出当日欢庆的场景。 明元七年九月初九,天崩地裂,山海倒倾,岩浆喷发,漫天星辰自天际坠落,轰然砸在大地上,本就脆弱的大地,在陨石雨的攻势下彻底粉碎。 此方世界渐渐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雾气,雾气触碰到任何物体都慢慢崩溃瓦解。 月河一带因有小月泽的灵力所护,还未像外界一样崩坏。 这一日,小月泽拖着一身伤回到月河,他将体内残余的灵力释放在空中,让漫山的月槐花再次盛开。 小月泽折了好多月槐花枝,一一放在放在洛汤山上的墓碑前。 最后剩了一枝,他将其抱在怀中,倚靠在大梨树下,任由体内伤势蔓延,生机消散。 雾气渐渐侵蚀小月泽的结界,一点点吞没月河,小月泽的身体也逐渐消散。 第288章 宣凌允的梦(十) 故事完结,所有光亮刹那褪去,宣凌允身处一处陌生的漆黑空间。他的手掌放在胸口上,掌下心脏砰砰跳动,一股令人窒息的疼痛感笼罩在他的心腔。 “你让我看这些,不止是想我感受你所感吧!”宣凌允沉声说道。 他原先以为是别人以他的记忆为基础编造的故事,可他在暗中探寻时只找到溯洄阵的痕迹。 书中有言,一花一世界。这份记忆的主人或许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宣凌允的话音落了许久,空中才渐起涟漪,一道人影自黑暗中显现出来。他与宣凌允长得相似,却又不相似,眉间带着浓浓的哀愁,一身玄色长袍几乎溶于黑暗。 “是!”小宣凌允沉声道。 他望着宣凌允,深邃的眸子中黯然无神。 从不啻剑灵反水时,他就走错了,依那时阿泽的能力,不啻剑灵根本不足为惧,可他却因心中顾虑隐瞒了一切,造成了一系列的悲剧。 “如你所见,世界最后崩塌,我来此是为了拯救世界。”小宣凌允沉声说道。 “此方世界完整,何须拯救?”宣凌允反问道。 “明年九月初九,南昭启动五灵阵,致天地混乱,秩序崩坏,世界树崩塌,整个世界归于虚无。我受天道残存意识委托,来此拯救世界。”小宣凌允道。 他死之后,南昭撕裂整个世界防御,致虚无之气侵染世间,世界崩塌,天道也身受重伤。 在他被虚无之气侵蚀之际,天道找到了他,与他作了一个交易,送他回到过去,阻止南昭。 然而,因为虚无之气侵染,那日之事被阻隔,现在的天道并不知晓,也并不认同他,对他也是多加阻拦,将他囚于鬼界,更甚者封了他的记忆。 “既然是拯救,去杀了南昭即可,寻我做甚?”宣凌允又问道。 依他现在的天阶二段的实力,他连南昭手下的那只天阶的雨妖都打不过,更何况南昭那只已经满天阶的大妖了。 “我做不到。” 小宣凌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天道只能送他到他所存在的时间线,不是他存在的时间线,那个时期的天道会以为他是外来入侵者,绞杀他。 在他所存在的时间线,他又不敌南昭,找到弥补的办法,却是让他所爱之人以自身所能携天地灵力重归世界树,修补世界树。 “宣凌允,你必须变强,集结众族之力,在南昭启动五灵阵之前,将他斩杀。” 小宣凌允停顿片刻,又在宣凌允的心湖投下一枚巨石,“阿泽的体质你也知,他的身份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若无法斩杀掉南昭,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阿泽当做祭品献祭世界树,维持世界的安稳。” 他掩于袖下的双手紧紧握着,青筋爆出,心底的恨仿佛即将喷薄而出。那双黯然的双眼也染上刺骨的恨。 这不是他重回过去的第一次。 他重来过很多次,无论他如何纠正自己的错误,无论他如何明里暗里的保护月族,月族会因各种原因灭族,阿泽会怨恨世间。 南昭如以往依旧启动五灵阵,世界依旧会毁。但是,天道并不会坐视不理,派遣了三神下界,寻找补救方法。 而这个方法是月泽。 像他经历过的那几世,眼睁睁的看着南昭启动五灵阵,眼睁睁的看着神月、天衍、地临三神将月泽献祭给世界树,而他却无能为力,连神月的防御都无法突破。 然而,非月泽所愿,世间灵力未依众神所想汇入世界树,修复世界树的伤痕,反而融入虚无之气,加速世界的崩溃。 听到这里,宣凌允的面色唰的一下子白了,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 这一刻,宣凌允许多想不透的点纷纷想通。为何神月要阻止月泽入魔?为何天道对月泽束缚如此之多?为何月泽的记忆中多出了其他人的记忆碎片?又为何月泽的身上总弥漫着一种他不懂的无力感? 月泽的存在只是祭品,为天地而定的祭品!天道又自认仁慈,给了月泽自救的机会。 天道、神月、南昭,宣凌允第一次懂得月泽的无力感。 “宣凌允,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败了就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小宣凌允郑重道。 “我知道。”宣凌允沉声道。 这个天下和月泽,他都要护! “既然如此,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小宣凌允的身影渐渐消散,空中飘荡着一句,“我叫乌桕。” 乌桕……无救! 宣凌允在心中咀嚼着小宣凌允留下的词,猛地一惊,随即苦笑起来。 乌桕无救,无法得到救赎,确实无法得到救赎,他所爱之人对他失望透顶,心中只剩下彻骨的恨意。 这一世,他绝对不会重蹈小宣凌允覆辙。 外界,一抹金色的流光渐渐龟缩回月泽的体内。 宣凌允自那方空间出来,眉宇间也带上一抹哀愁。 话说得轻巧,如何护住月泽和天下就成大问题。依他们现在的实力,阻止南昭都难上加难,更何况,还有神月在后,虎视眈眈。 帐外夜色温柔,帐内宣凌允愁眉苦脸。 当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熟睡的月泽脸上之时,脑海中的那些纷杂的想法一下子消失了。 宣凌允将躺在两人之间的月云诺和月清浒往里面放,自己则挤入月泽的怀抱,紧紧抱住月泽。 似察觉宣凌允不安,也或是突然被人抱在怀中,月泽伸手环住怀中之人,将下颌抵在他的发顶,轻轻地蹭了蹭。 阿泽! 宣凌允无声地呢喃,双臂不停的收紧,试图将月泽融入他的骨血。 月泽被越来越紧的束缚感弄醒,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夜色尚浓,屋内一片漆黑。 月泽感觉到腰间的双臂不断收紧,紧紧抱着自己,怀中之人散发出浓烈的不安气息。 他抬手落在宣凌允的发顶,温柔地摸了摸,声音沙哑地问道:“哥,怎么了?” 怀中之人身体一僵,渐渐松了力道,但依旧没有放手,闷声道:“做噩梦了。” 闻言,月泽轻笑出声,安抚道:“多大的人了,做噩梦还怕!” “怕!”宣凌允抱着月泽蹭了蹭,毫不忌讳说出自己心中的不安,“我梦见我们成婚了,梦见我做了错事,梦见我们反目成仇,梦见你死在我面前,阿泽,我怕!” 月泽微怔,眸光中带上一抹疑惑。 这样脆弱的宣凌允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抱住宣凌允,安慰道:“不会的,梦都是反的。” “阿泽,我们双修吧!”宣凌允恳求道。 这话一出,月泽的脸瞬间红了,怀中之人也似成了烫手的山芋。 “不、不行,我还小。”月泽结巴地道。 他还未到成婚的年龄,有些事他还不能做。 听他声音,宣凌允也猜到月泽的想法,从月泽的怀中退出,无奈地道:“傻阿泽,不是那种。阿泽的修行速度太快,以我的资质很难跟上,我想跟上阿泽,得阿泽帮我一把。我们双修会快一点,不至于阿泽甩我太远。” 宣凌允话音一顿,笑着调侃道:“阿泽想要另一种,等阿泽再大些,我会满足阿泽的。”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宣凌允的话,脸上又是一红,待听到宣凌允的调侃,月泽的脸彻底红透了。 他转身背对宣凌允,将自己埋在薄被之中。 宣凌允见状,无奈一笑,凑上前,将月泽揽在怀中,继续未尽的夜。 第289章 皖南之行 翌日。 岭南丘陵连绵,远远望去,恰似大海中涌着的层层波涛,向着远处不断延展。空中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为这宁静的画面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就在这时,天边划过数道流光,极速坠下,落在一处名为“皖南”的城池前。 “南栀公子。” 城门前,把守的族兵恭敬问好。 “嗯。”南栀下颌微点,算应了。 “宣皇陛下、月族长,请随我来。”南栀道。 他虽与月泽有些不对付,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城中一片热闹,皖南族人安居乐业。 看着这样的场景,月泽眼底浮现一抹羡意。 皖南一族,远居云荒大陆的南端,是几大灵族中受到妖族侵害最少的一族。 若没有妖族之乱、南宫之祸,他们也该如此。 莫名的月泽心中多了一丝惆怅,死死压制的黑暗蠢蠢欲动。 他微皱眉头,心中升起一抹凝重。 烦! 最近心底黑暗异动频繁,他感觉他快要压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那只手仿佛带着无尽的慰藉与力量,让他原本烦躁的心灵静下来,心中的黑暗似乎也被压制。 他微微侧头看去,只见宣凌允回头对他温柔一笑。 月泽默默地回握手中的手。 两人走的近,宽大的衣袖仿若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恰好遮住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未让人发现。 身旁,月云诺和月清浒手拉手,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不过多时,众人就来到一处宅院,南栀引着他进去。 大厅之中,一男子缓步走来,俊朗的面容犹如被阳光亲吻过,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令人心动的光泽。 浓眉之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似醉非醉,蕴含着万种风情。挺直的鼻梁宛如山峦般高耸,勾勒出脸部立体的轮廓。薄唇微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温暖而迷人。他的头发如墨般漆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随风飘动,更显潇洒不羁。 “凌允、阿泽,好久不见。” 男子爽朗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银飞,好久不见。”宣凌允道。 “银飞哥,好久不见。”月泽笑着,眉眼带着几分柔意。 幼时,雰姨带着银飞兄妹去过月河几次,他们几人关系一般。 “这是我阿弟云诺,侄子清浒。”月泽向他介绍道。 月清浒是他族兄的孩子,按照辈分该称他为叔叔,只是他和月云诺从小长大,跟着月云诺喊习惯了。 “这位是皖南族的族长南银飞。”月泽向两小子介绍道。 “月族月云诺,见过南族长。” “月族月清浒,见过南族长。” 两小只拱手行礼。 见状,南银飞抬手摸了摸他们的发顶,笑着说道:“你们好。” 随后,抬头望向月泽,朗声道:“都里面坐。” 说着,他率先走进大厅,坐在主位上,宣凌允和月泽被安排在他下首。 “今年的新茶,尝尝。”南银飞道。 就在他们闲聊期间,下面的人奉上茶来。 几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阿泽,你的事,小杏已经给我来信说过,待明日我陪你同去。这边,我和凌允有些事商量,要失陪了,你若坐着无聊可去城中走走。”南银飞放下茶盏道。 “多谢。”月泽放下茶杯,拱手谢道。 宣凌允来此,并非只为他,还有军中武器一事。 “我这边招待不周,多包涵!”南银飞起身拱了拱手,随后对宣凌允道:“凌允这边请。” “好。”宣凌允点点头,转身吩咐道:“九溪余时,你们留下陪阿泽。” “属下遵命。”两人应道。 宣凌允带着应宣和郁佛跟他而去,场中就剩下月泽五人和南栀。 临出门前,南银飞回头吩咐道:“阿栀,还好招待阿泽。” “是。”南栀行礼道。 待他们离去后,场中一片寂静。 两边人本就不太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月族长,可要出去逛逛。” “南栀公子,你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南栀和月泽同时开口道。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南栀道:“我带你们去城中走走吧!” “好。”月泽点点头。 闻言,月云诺和月清浒直接兴奋起来。 “请。”南栀微微侧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月泽点点头,也站起身,与他同往,月云诺和月清浒乖巧的跟在他身边,只是眼中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九溪和余时二人自然随他们一同前往。 皖南城中,几人结伴而行,两个小孩高兴的跑在最前面,左瞧瞧右看看,月泽他们四个大人慢慢的跟在后面。 这里和月泽以往逛的地方不同,除了衣食住行外,更多的是灵器阁。每个灵器阁外来来往往许多人,这些人大多数都不是安峪族的。 若论天下灵器出处,皖南族占第一。 “月族长,前面是城中最大灵器阁——一空阁,不如我陪你们进去看看?”南栀扭头问道。 “好。”月泽话音一顿,对着前面的月云诺和月清浒喊道:“糯糯、清浒,我们去前面的一空阁。” “好。” 两小只高声应道,随后往一空阁走去。 一空阁中,人来人往,他们刚踏入阁门,就有个杏黄衣衫的男子迎了上来,“南栀公子,几位公子小姐好。” “疏风,这边有我,你们去忙。”南栀道。 “是。” 男子应道,旋即退了下去。 南栀引着月泽等人往里面走,边走边介绍,“一空阁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大多是一些灵矿和黄阶的灵器,二楼主要是些玄阶的灵器,三楼主要是地阶灵器。” “哇,好漂亮的石头。” 前面突然传来两小只的惊叹。 月泽抬眸看去,就见月云诺和月清浒趴在一个柜台上,满眼亮晶晶的看着柜子中紫色的矿石,那矿石通体呈暗紫色,石上有金色流砂环绕,好似深夜中的繁星。 “这是紫星石,可以铸造玄阶和黄阶的灵器,若是找到紫星石中极品紫星石髓,不仅可以锻造地阶的灵器,还能以紫星石髓提高地阶以下灵器的品阶。”南栀介绍道。 “团子,那边。” 月清浒抬头,又见一颗赤红色的石头,对月云诺喊了一声,就又跑到赤红色石头面前。 月云诺也跟着跑了上去,趴在赤红色石头前,惊叹道:“这些石头都好漂亮!” “这是赤火石,可以炼器,也可以做阵盘。”月清浒介绍道。 “小虎子好厉害!”月云诺看着月清浒,一脸赞叹。 听他这话,月清浒脸上也不由得带上几分自豪,拉着月清浒就往里面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好。”月云诺道。 “这个叫明光石,添加在灵器里,可以发光,走夜路可以拿他照亮。” “这个叫冥灵石,容易招鬼。” “这个叫龟岭石,像千层糕一样一层一层,也可以用来炼器……” 月清浒边拉着月云诺边介绍,期间,不时夹杂着月云诺的惊叹声。 月泽看着这幕,眉眼微弯,眼神宠溺的看着他们。 清浒喜欢灵矿之类的东西,或许可以把他往炼器方向培养。他扭过头,对着身侧的南栀道:“小孩子性子好动,要劳烦一些了。” “月族长客气。”南栀浅浅回道,复又抬眸看向月泽,月泽早已将视线重新落回月云诺和月清浒身上。 南栀默默的收回视线,走在月泽身旁。 月泽为人还算不错,待人行事都有分寸,要不是他喜欢之人与月泽曾有过婚约,月泽又曾故意在他面前表现的和浅杏关系亲密,他也不至于讨厌他。 忽然,月泽停了步伐,对着身后跟着的九溪和余时道:“九溪、余时,你们自行活动,不必跟着。” “是。”九溪和余时应道。 她们彼此看了一眼,退了下去,但并未离月泽太远。 月泽感受到,也没说什么,默默的跟在月云诺和月清浒后面,见他们喜欢的东西便买了下来。 第290章 抢亲风波 等他们逛完一空阁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此时也近午时,两个小孩也有些饿了,都聚在月泽身边。 “月族长,午膳已经安排好,我带你们过去吧!”南栀很有眼色邀请地道。 “好。”月泽轻应一声。 南栀一反常态,没有带着他们回府,而是领着他们来到街上最大的酒楼天喜楼。 此时正值用膳之时,天喜楼里人满为患,人声鼎沸,店小二们忙碌的穿梭在桌与桌之间。 他们一至,立刻有人将他们引到二楼的雅间,几人刚落座,就有小二上菜。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被依次摆放在桌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月云诺和月清浒的目光瞬间被这些美食所吸引,眼中流露出惊喜与期待。 “这些都是皖南的特色小吃,虽算不得多么珍稀名贵,但每一道都别具风味,月族长莫要嫌弃才好。”南栀面带微笑,客气道。 “南栀公子客气!”月泽微微颔首,有礼谢道。他的目光在九溪和余时的身上短暂停留,沉声道:“你们也坐吧!我这里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九溪与余时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随即拱手称道:“是!”而后,他们缓缓坐下,动作中带着一丝拘谨。 月泽轻轻提起筷子,微微动了一下面前的食物。 众人见此,这才开始动起筷子。 这满满一桌的食物,月泽吃得极少,更多的时候,他是在给两个小孩不断添菜。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在房中稍微歇了一下,又继续在城中逛起来。 下午的城中突然热闹起来,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月泽几人心中好奇,便随着人流而去,来到一座新建的竹楼前。 竹楼上满缠红色的绸缎,同色的流苏和绸缎花球装饰在檐下。二楼上的小房子里面有红色轻纱遮挡,隐约可见有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坐在里面。 站在二楼围栏边作红娘打扮的两名女子,看着底下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从中间将轻纱往两侧拢起,然后,她们都走到屋内女子身边,柔声道:“筱菊姑娘,时辰到了。” 女子闻言,缓缓起身,莲步轻移,来在二楼的围栏边。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握着一个精美的流苏球,美眸流转,在人群中稍作停留后,玉手一扬,将流苏球往人群中轻轻一抛。 那流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人群立刻活跃起来。众人纷纷伸出手,你推我搡,争相抢夺着流苏球。 在这混乱的人群中,最为活跃的当属那一身喜服的男子。他满脸兴奋,眼神紧紧盯着那飘落的流苏球,身形敏捷地在人群中穿梭、跳跃,奋力地争抢着,那鲜艳的喜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这是?”月泽好奇问道。 “这是我族的一个习俗——抛流苏球,新嫁新娘将亲自做的流苏球抛下,众人争抢,以示沾福。不过,这流苏球不能真抢,最后得让新郎接到,表示两人历经磨难终于在一起,祈愿之后的生活夫妻恩爱,永不相离。如果抢了……” “哥哥,我抢到了。” 就在这时,月云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手中高举刚刚抢到的流苏球,一脸高兴的向月泽邀功。 “……示为抢亲。” 南栀默默地把最后一句话补全。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楼上的新娘变了脸色,人群中也安静下去。 “如果抢了退回去会怎么样?”月泽看着围上来的人群问道。 “抢了退回去,是对新郎和新娘的欺辱。”南栀道。 “如何解?”月泽再次问道。 “角斗,胜者带回新娘,败者自请离族,游历三年。”南栀道。 听完南栀的话,月云诺的神情失落下去,抱着流苏球略显不安,小声说道:“哥哥,我是不是又犯错了。” “没事,我来解决就好。”月泽接过流苏球,抬手揉了揉月云诺的发顶,安慰道。 随后,他抬头望向面色不善的众人,道歉道:“抱歉,我们刚来,不太清楚当地的习俗,误抢了流苏球,我愿按照当地的规定来处理这件事。” 听他说完,以喜服男子为首的那些人面色稍缓。为首的喜服男子朝月泽拱了拱手,语气依旧不善,“在下南子喜,敢问公子是?” “月族月一。” 月泽果断说了一个假名,他的名字虽说不是举世皆知,但大部分还是听过,如果报真名一会打假架会变得十分麻烦。 南栀几人闻言,默默无言,并未揭穿月泽。 “按我们的规定,胜者带回新娘,败者自请离族,你非我族,败了三年内,不许入我族之地。”南子喜道。 “可以。”月泽应战。 “还请你随我往流风谷比试。”南子喜道。 “月……月公子,不可。”南栀皱了皱眉,不赞成道。 流风谷一向是皖南族禁地,里面虽无妖魔作乱,但里面毒雾弥漫,入谷之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而且,月族一向与皖南一族有生意往来,若月泽在族中受了伤,他这边一是没法交代,二是会影响人族和月族的生意往来。 “子喜,月公子是族长朋友,由我带他们在族中参观,他若伤在这里,我这边没法向族长交代,你换个缓一点的方式。”南栀劝说道。 闻言,南子喜面色变了又变,眼中的光逐渐坚定,厉声道:“不行,他抢我新娘,这口气不出我过不去。” “子喜!”南栀语气也严肃起来。 南子喜没说话,只是一脸倔犟的盯着南栀。 “南栀公子,没事,我能解决。”月泽皱眉劝道。 “不行,你是族长贵客,出了事,我没法交代。”南栀道。 “我可以的。”月泽话音一顿,又道:“南子喜公子,烦请带路。” 南子喜闻言,转身对着新娘说了几句,新娘的脸色稍缓一些,对他点点头。 接着,南子喜走来,对月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了一句“请”,然后领着月泽到了城外的流风谷。 第291章 对战南昭 流风谷。 流风谷是一处地沉之地,四面悬崖陡峭,犹如巨斧劈开,笔直垂下,让人望而生畏。中间雾气弥漫,像蒙了一件灰白色的袄子,浓稠的不可视物。 似为了防止有人掉下去,流风谷的四面用石制的围栏拦着,谷顶还横七竖八的铺了小臂粗的铁链。 南子喜直接飞身落在铁链之上,面对月泽道:“月公子,请!” 月泽抬眸扫了他一眼,不放心的在月云诺和月清浒身边设了防御阵法,低头嘱咐道:“在阵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好。” “嗯。” 两人点点头。 见状,月泽飞身而起,稳稳落在铁链上,轻声问道:“你要如何比!” “谁先掉下去,谁便输。”南子喜道。 “可以。”月泽应道。 “我进攻了。” 南子喜说了一句,唤出一把大刀直接飞劈过来。 月泽面色未变,掌中灵力汇聚,凝成一柄月白色长剑。他手腕轻转,潇洒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持剑迎了上去。 南子喜不过是玄阶七段之人,月泽连手都不用出便可将其打败,但毕竟是自己等人毁了人家婚礼,月泽也不能赢。 他要是赢了,娶了个媳妇回去,宣凌允还不得吃醋死。 想到宣凌允,月泽眉眼柔和了下去,心中只觉得好笑。 以前没注意过,现在恍然发现宣凌允的占有欲有点大,上次生气用来捆他手的魂链至今都没有解。 十几招过后,月泽卖了一个破绽,让他打中,顺势掉了下去。 恰时谷底风云涌动,灰白的雾气缠着月泽直往下面拽去。南子喜见状,心中一惊,飞身而下试图救回月泽。 他只是气愤月泽等人破坏他的婚礼,可不是想要了他们的命。 忽然腰身一紧,一道拉力传来,待他回过神,他整个人便被已经落在围栏之外。 他寻着力道望去,只见本该被毒雾拽下去的人,完完好好的站在一侧,低头和身边的小孩们说了什么,小孩们就消失不见。 “南栀公子,请带领他们速速离开此地。” 月泽神情严肃,带着厌恶的目光落在远处。 他感到一股熟悉而强大的气息在往这里赶来。 “月族长?” 南栀心中不解,眼中多了一丝疑惑。 月族长? 南子喜眸光微动,心思百转。 月族的族长,他听过,那是一个年纪不及他,却带着族人走上战场,以一身修为让妖族畏惧的人。 他忍不住抬头打量月泽。 眼前的少年很年轻,约莫十六七岁,神情冰冷,眉宇间还藏着一分稚嫩。可他那一头雪发却让人无法忽视,好奇他经历了什么,才能在青春洋溢的年纪白了发。 “子喜。”南栀见原地发呆的南子喜,出声喊道。 “是。” 南子喜回过神来,也跟着撤离。 “九溪、余时,你们也一起撤。” 在月泽吩咐期间,空气逐渐炙热起来,一股恐怖的威压压在众人身上。 “走!” 话语刚落,众人只觉得身上一轻,南栀立刻带人离去,余时和九溪面面相觑,却未立即离开,而是护在月泽身前,同时朝天发射一支响箭。 这股威压的主人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月泽见她们没走,脸色微变,一道灵力缠住她们的腰身直接将她们甩向逃离的人群,然后抬头看着天空越来越红的云霞。 “南昭!” 月泽咬牙切齿,心中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望向红云方向的目光越发的冰冷,带着彻骨的恨意,犹如淬了巨毒。 红云中,一道红色的身影逐渐出现。他居高临下,垂眸望着月泽,声音冰冷道:“司璇说,汝命数无常,将为吾之大敌。” “她所言不假,你染我父族之血,得用命来偿!”月泽恨恨道。 他右手一握,微茫现形,长剑泠泠作响,剑上流光飞舞,威压逼人! 见此情景,南昭不屑一顾,目光轻蔑,冷声道:“今日便先取汝命,以防万一。” 话落,南昭的身后灵力波动,空中出现无数黑洞,洞中灵力汇聚射出一道道红光。红光之威,犹如群山覆压,红光之速,宛若迅雷,转瞬便落至月泽身前。 “取我命,你取到再说!” 月泽面色凝重,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左手掐阵,右手执剑,飞身而上,长剑猛地挥下,剑势如星辰陨落,威势骇人。 他身形如雷,闪烁在红光之间,不停挥剑挡下红光,向南昭靠近。 南昭却神情淡漠,连眼眸都未抬半分,仿佛这世间万物无一样能入他的眼。但下一刻,南昭眼神微动。 一道极为强大的剑气擦过他的脸呼啸而过,直扑身后黑洞。两者轰然相碰,瞬间激起千层气浪。 狂风骤起,吹得他发丝与衣袂翻飞。 南昭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一丝殷红的血迹缓缓溢了出来。他抬手抹过,指腹瞬间多了一抹红痕,赤色的眼眸顿时暗了下来。 “汝不错!”南昭沉声道。 他望向月泽的目光多了一丝认真。 回答他的是月泽近身一剑,剑势凌厉,如同闪电划过虚空,银白的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仿佛能冰冻一切。 “可惜太弱了!” 南昭寒眸微眯,一身灵气震荡,月泽顿时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月泽不做半分停歇,脚踩轻一步,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而起,再度攻向南昭。手中长剑不断舞动,剑势如虹,光芒璀璨夺目,每一剑挥出都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剑影闪烁间,仿佛能将虚空都割裂开来。 南昭见状,面上神色未变,身周三十六把赤色羽刃与月泽交战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火花四溅。 双方你来我往,招式层出不穷,每一招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就这点能力吗?”南昭手持一片羽刃刺在月泽的剑上,赤色的灵光完全压制住月白色的灵光。他冷声嘲讽道:“和你父亲比,差远了。” “你……” “连个生死都承受不住,真是枉费你父亲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教养。” 南昭的话语似乎带上了怒气,一脚将月泽踹飞出去,月泽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埃。 月泽只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抬头望向天上的南昭,眸中神色微变。 南昭到底什么意思?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连我都打不过,你还想干什么?”南昭居高临下的嘲讽道。 月泽眸中神色变了变,心中思绪纷杂。 他总觉得南昭的话里有话。 不等他多想,南昭手掌微抬,三十六柄赤色羽刃随他动作飞射而出,攻向月泽。 月泽身子一扭,迅速躲过几枚羽刃,又抬剑击飞几枚,脚踩轻一步,极速掠过长空,猛地持剑劈向南昭。 南昭依旧稳如泰山,单手持一柄赤色羽刃与月泽交战。 一时之间,天空中赤色与月白两道流光极速交织。 第292章 误入流风谷 皖南城。 天空一声巨响,正在和南银飞商讨的宣凌允面色一变,闻声而动。他望着天上残留的玄色凤纹,心生担忧,扭头对南银飞说道:“有敌袭,烦南族长调兵!” 说完,宣凌允立即变作一道流光冲向远处。 还不待南银飞作何准备,南栀匆忙闯进来,拱手道:“族长,流风谷出现一大能者,修为未知,似乎是敌人。” 闻言,南银飞面色一变,手中顿时飞射出数道流光,然后吩咐道:“南栀,将族人们迁至密地,其余事,待我回来再说。” 话落,他也化作一道流光追随宣凌允而去。 流风谷。 天空之上两色灵力交织,赤色与月白将世界分为两半。在两色交接之处,两道人影持剑对峙。 月泽神情凝重,眼神决然,疯狂的运转功法,将体内灵力不断注入微茫。 轰! 天地间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声势浩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之一颤,刹那间掀起滔天气浪,汹涌地向四周奔腾而去。 所到之处,飞沙走石,万物俱毁! 就在这时,两色交际之处倒飞出一道人影。那人影如流星陨落,骤然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月泽面无血色的趴在地上,口中鲜血疯涌而出,止都止不住。他一身月白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的斑驳不堪,那深入骨髓的伤痕触目惊心,皮肉外翻,粉嫩的肉芽外露,可以清晰看见皮肉掩藏下白涔涔的人骨。 他疯狂的运转灵力,体内灵海却干涸,灵脉生涩,连维持微茫现形的灵力都没有。 又一次,无能为力。 月泽趴在地上,抬眸望向高高在上的南昭,心中无比绝望。 连他我都打不过,天道我如何能敌? “咻咻咻!” 天边蓦然划过几道流光,直扑南昭而去。 空中顿时响起一阵清脆而激烈的武器交戈的声音。 南昭看着围攻的众人,眉头微皱。 他此次出来,只是一道分身,体内灵力大多和月泽交战消耗掉。如果和他们继续交战,不仅会消耗掉这道分身的灵力,还不能斩杀月泽。 思及此,南昭目光一凛,手中招式越发凌厉。 看着天上狼狈交战的众人,月泽眸光微垂,摇摇晃晃站起身,周身氤氲月白色光雾。 如果连他都打不败,我有什么资格去挑战他身后之人。 月泽神情沉于冰冷,眼中之光却愈发明亮。他右手金色流沙环绕,慢慢汇聚成一柄银白长剑,右手一握,长剑生花,朵朵绚烂,一道无形的气浪猛地四散而来。 他略微曲身,右脚向后一撤,猛的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瞬时,杀至南昭身前,长剑挥舞,带起朵朵月槐花虚影。 月泽上场,其余几人的速度看起来就不太行了,纷纷被月泽和南昭落下。 天空之中,金戈鸣响,两色交织。 宣凌允望着交战的两人脸色越发凝重,心中多了一丝惊恐。 他能感受到月泽逐渐增强的实力,以及虚弱下去的灵魂。 宣凌允立即沉下心去,一抹灵识沉入两人相连的灵魂空间,疯狂催动蕴魂珠,以蕴魂珠之能修补月泽残缺之灵。 “燃烧灵魂!月泽,吾对汝有些兴趣。” 南昭一剑劈下,淡漠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奋。 “我会杀了你,哪怕燃烧一切。” 月泽死死盯着南昭,手中长剑一剑接着一剑劈下,凌厉的剑势犹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南昭不屑一笑,眼中满是轻蔑和傲然。 “杀吾,汝不配!” 他的声音冰冷,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手中长剑灵力一涨,用力一挥,月泽犹如离弦之箭倒飞出去。 宣凌允面色一动,飞身上前,接过月泽倒飞的身子,强大的力劲让两人不停后退,滑行数里,两人方才停下步伐。 南昭微微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月泽和宣凌允两人,淡淡说道:“今日,此处便是尔等安眠之所!” “留在这里的人不会是我!” 月泽从宣凌允怀中退出,仰头望着南昭,体内灵力不断注入微茫。长剑嗡鸣,似在回应主人激昂的斗志。 那清越的声响听得南昭心中一悸,旋即,他不屑一笑,一个未入十二道之人,妄想杀了他,可谓可笑! 月泽见状不置一词,连挥数剑,第一剑声势浩大,第二剑稍弱一些……到第七剑,那剑势已经弱到让南昭懒得动手。 但下一刻,南昭面色骤变,眼中第一次出现惊恐之色。 他的身体像被一股无形力量锁住,浑身动弹不得,微弱的第七剑也落在他身上。 那一道剑气落在他身上之时,突然爆发,其威势远超月泽之前所使用过的任何一招。 同时,一抹红光自他眉心穿过。 “咳咳咳!” 南昭捂着胸膛不停的咳血,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唇边不断滴落。他看向月泽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难以置信。 “空间之力,你居然留了后手。可惜,这只是我一道分身。”他话音一顿,又道:“月泽,下次再见面,就是你殒命之时。” 南昭目光一寒,将体内残余灵力不断聚拢,白皙的脸庞上出现赤色的灵纹。 月泽脸色骤变,一掌将宣凌允拍出流风谷,灵力为链,拉着南昭往流风谷底坠去。 以南昭的实力,自爆的威力不仅会摧毁方圆千里,还会波及到更远处的城池。 月泽双手不断掐诀,数道流光自指尖飞出,在流风谷中自结成阵,将其封印。 不料,脚下突然缠上一道赤色的灵力,拉着他直往谷底坠去。 刚站稳的宣凌允,还未来的及问月泽,就听见身后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猛地转身看去,眼满是惊恐。 只见天地摇动,山石崩塌,一股恐怖的气浪自谷底喷涌而出。那气浪汹涌澎湃,瞬间就将他们掀飞出去,哪怕他们是修灵者也难在空中稳住身形。他们好似随风飘落的枯叶,无助的随着气浪远去。 宣凌允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逆着气浪前行,跃入谷中。 月泽的生息在极速减弱,他必须赶紧到月泽身边,帮他处理伤势。 崖上,所有人重重地摔落在地,尖锐的石头划破衣衫刺入肉里,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剧痛。有的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 南银飞被族中四位天阶高手护着,身上伤势不重,他快步走向刚刚炸出来的巨坑,脸色十分难看。 两族之长在皖南遇袭,生死不明,此事传出,无论是不是皖南所为,皖南都会占最大的责任。 他微微掐指,数道流光飞向皖南城。 “千树,他们交给你,尚宇,随我下去一趟。”南银飞道。 “是。”他们应道。 第293章 被困流风谷 流风谷底一片狼藉,山石垮塌,树木倒折,呛人的灰尘飘浮在空中。 废墟之中,宣凌允跪坐在一团血肉模糊的生物旁,他双手结印,明愈阵自地上浮现,耀眼的金光照耀方圆数丈之内。 随后,他转换印诀,右手双指一并,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不知月泽的体内,左手中灵光闪动,掌中多了一个白玉瓷瓶,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绿色灵光自瓶中溢出,那绿光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宣凌允手掌一移,落与右手之前,金色的灵力带着绿色灵光没入月泽体内。 白骨重铸,血肉重生,那团模糊的东西渐渐化作一个人形。 南银飞带人下来,便看见此番场景,他也不敢随意打扰,在几人之上支起结界,防止谷中毒雾侵扰。 直到月泽身体成型,气息稳定,宣凌允收了灵力,一口鲜血吐出来,脸色苍白的不像人。 他艰难的半撑着身子,头颅无力的低垂,口中鲜血不断涌出,眼前的景象一阵接着一阵的模糊起来。 “凌允!”南银飞惊呼一声。 他半跪在宣凌允身边,将手覆在宣凌允后背,手中灵力不断输入宣凌允体内。 渐渐地,宣凌允气息也稳定下去。他微微抬起头,望向南银飞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轻声道:“多谢。” 见状,南银飞也收回了手。 宣凌允自纳戒中取出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将月泽包裹起来,轻柔地抱在怀中,那动作温柔的仿佛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他望着月泽的眼神满是担忧和疼惜,手指轻轻抚平披风上的褶皱,生怕有一丝不妥之处。 南银飞静静的看着他们,眸中的光芒微沉,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宣凌允对月泽的情感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先出去。” 宣凌允轻柔地抱着月泽,缓缓站起身。 “好。”南银飞轻声应道。 三人一跃而起,化作流光朝谷顶极速飞去。然而,飞到一半时却被一道透明的结界拦住去路。那结界宛如一面巨大的无形墙壁,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将他们的前行之路牢牢阻挡。 宣凌允下意识的望向此方之主南银飞。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南银飞停顿一下,解释道:“流风谷中毒雾弥漫,长辈们又自小耳提命要不许我们来这里,这里面的情况实在不知。” “我来以灵力破试一下。”一直跟在南银飞身后的南尚宇突然开口道。 “嗯。” 宣凌允和南银飞轻应一声,往下降了降。 只见那位叫南尚宇的青年唤出一柄长矛,将体内灵力不断注入长矛之中,长矛瞬间红光大盛,耀眼无比。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透明结界,骤然握紧手中长矛,飞身而起,猛地将长矛刺向结界。 长矛撞击在结界上,爆发出一阵璀璨夺目的红光。 在如此重击之下,结界只是微微颤抖,并没有碎掉的趋势。 南尚宇咬紧牙关,再次调动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长矛之中。他知道,破掉结界是他们出去最快的方法。 在他的努力下,长矛的光芒更加耀眼,力量也变得更加强大。然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结界依旧完好无损。 南尚宇收了长矛,对着两人摇摇头,沉声道:“不行。” 闻言,两人都皱了皱眉,天阶高手都破不掉的结界,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能破的了? 他们对视一眼,降了下去。 天上走不通,就往地上瞧瞧,或许有出去的方法。同时,心中也不免好奇,这阵是谁设的。 被他们猜测之人,正在宣凌允怀中昏迷不醒。 这一番寻找,没找到出去的方法,倒是让他们找到一座塔。 这座塔高九层,屹立在一片废墟之中。它的四面墙上雕刻着许多浮雕图形,一旁还写着古老的文字,只是年代久远,墙上的字迹早已模糊,让人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塔中似乎有人居住,昏暗的灯光透过紧闭的塔门从里面透了出来。 宣凌允等人心生警惕,手中灵力波动,顿时多了一把武器。他们拿着武器,缓缓朝它靠近。 南尚宇先他们一步,以长矛推开塔门。塔门年久失修,门与框之间的嵌合部分已经腐化,随着南尚宇的力道,门轴转动,发出一阵低沉的“吱呀”声,簌簌的灰尘如细雨般纷纷落下。 紧接着,“砰”的一声 一块门板直接掉了下来,摔在地上,溅起大量的灰尘。 待尘埃落尽,宣凌允几人才看清里面的场景。塔内空旷,只有正中间的石台上悬浮着一块巴掌大的镜子。 那镜子极为精致,背面錾刻朵朵桃花,花枝上站着一对小鸟。镜子正面的边框上雕刻着精美的草木花纹,期间夹杂着四个未知的古老文字。 看着这枚镜子,南银飞的眸光暗沉了一下。 这枚镜子上面的四个字是方回和春堂,用的是上古时期的昆山文。昆山文是上古时期生活在昆山一带的灵族的文字,他们也如皖南一族一样极擅锻造之术。 如果要论两族之间的关系,皖南一族是昆山族遗脉。 在万年之前,交战,昆山灵族也被卷入其中。那场大战昆山族大败,所剩无几的族人一路难逃,在皖南一带重新扎了根,吸纳周遭灵族,成了今日的皖南灵族。 这枚镜子既然是昆山一族的灵器,或许就是先辈用来镇压流风谷中的毒雾。它的存在可能与山谷上面的结界有关,可能蕴含了他们回去的契机。 三人心念一动,先后走了进去。 等所有人走进去,塔内突然亮起明亮的烛光,随之,白色的烟雾慢慢升起,袅绕在空中。 宣凌允面色忽然一变,刚想说点什么,整个就控制不住的摔倒在地,双目紧闭的昏了过去。 他的身侧,南银飞和南尚宇同样昏迷不醒。 突然,石台上的镜子猛地射出两道金色的光芒没入月泽和宣凌允体内。 第294章 三千年之事 天之涯,南宫,藏书阁。 “有趣!” 寂静的藏书阁内,南昭坐在二楼的窗边,阳光透过窗外火桑树枝叶的缝隙洒在桌上,蔓延到桌面的阵图上。 他藏身于阴影之中,头颅微垂,低眸看着手中逐渐消散的赤色羽毛。 这枚棋子似乎没有那么无能。 真期待,那一日的来临! 南昭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浅浅地微笑,抬眸往窗外看去。 屋外风景依旧,赤色的火桑树如往日一样耀眼,像极了那日不灭仙都燃起的赤色离火。 南昭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惨烈的画面,耀眼的白色雷光之下,一身赤衣的男子被锁于阵中,白色雷光击打在他身上。 耳边恍惚响起神族的定罪,“罪神南晏,勾结妖族,背叛神域,其罪当诛!然,念及朱雀一族此番守护神域与人间有功,南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九霄雷刑,以示天律难违!” “他没有,兄长他没有背叛神族,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还请天元大人派人调查清楚。” 大殿之上,一个同样被阵法压制的赤衣少年大声为他辩解道。 “南昭,他破坏不灭仙都的结界,放下天梯引妖族上天是事实,吾等念你与他为兄弟,感情用事,不罚于你,你莫要再继续纠缠。” 高空之上,金色华服的男子沉声说道。 “阿昭,不要挣扎了,别为我伤了自己。” 雷光之中,一道虚弱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兄长,九霄神雷,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少年南昭喊道。 他清脆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听话。”南晏虚弱道。 “我不!” 少年南昭厉声拒绝,奋力的从地上挣扎站起来。 “南昭!” 空中一声厉喝,刚站起身的南昭顿时又被压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艰难的支撑着身子。 金色的阵法压在他身上,耀眼的金光几乎将他的身影淹没。 南昭艰难的抬头,仰着脖子望向天上的金衣男子,男子面色严肃,双眸冰冷,如同这天规严律不带一丝感情。 他的身侧站着一名绿衣女子,女子面色冰冷,眼神却是空洞,虚晃的眸光落在天际。 南昭看着这名绿衣少女,眼中多了几分哀求,“阿伊,求你帮我求求情,兄长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受不住这雷罚的。” 那绿衣少女眸光微动,眼底渐起冰寒,她低头望着南昭,目光冰冷而嘲讽,冷声道:“求我救他?那我父亲、母亲、兄长、神族、灵族、人族,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呢?谁来救他们?” 少女的话语让南昭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兄长只是受刑,我父母和兄长是永远都回不来了。南昭,若不是你兄长与阳……那女妖纠缠,不灭仙都的结界不会破,我父母兄长就不会死。南昭,破坏结界之人谁都好,为什么非要是你兄长。” 她的声音冰冷,如同一柄柄利剑刺入南昭的心脏。 南昭张了张口,未出一言,所有辩解的话语全部堵在咽喉。 兄长背叛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他的兄长与他自小生活在不灭仙都外的崀山,与下界妖族并不熟,为何兄长只是下界几趟,便与妖族合谋进攻不灭仙都?他的嫂嫂明明是阳族贵女,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妖族之人? 在他们下界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决定背叛神域? 南昭心中实在不解。 他望着雷罚中的南晏,心中的不解化作满满的担忧。他用哀求的目光在周围人的身上停留,试图唤起同族的怜悯。 所有人对他的视线避而不见。 这场大战死了太多的神族,南晏身上攒了太多怨恨。 南昭眸光黯淡的抿抿唇,双手撑着地,默默地挣扎着站起来,一双赤眸紧紧地盯着雷光之中的那人。 感受到雷光之中渐渐虚弱的气息,南昭心中越发的急了,面上也带几分急色。他突然大喊一句,“我替他!” 众神微愣,审视的目光落在南昭的身上。 “我替他,我与他血脉相连,他犯错,我也有责,我愿意替他接下来的三十道天雷。”南昭连忙解释道。 “不可!” 两道不同大小的声音掩埋在震耳欲聋的雷暴声中。 “天律不可违!”金衣男子沉声道。 “阿昭,别担心,我挺挺就过去了。”南晏虚弱地安抚道。 “兄长!”南昭担心地喊道。 “阿昭听话。” 雷暴中再次传出南晏虚弱的声音。 那一日,他记得赤色的离火染红了神域的天空,他的兄长身受重伤、修为尽失,退回幼年时期成了一颗蛋。 那一日,他爱恋之人弃他如敝履,他的亲朋挚友恨他入骨,朱雀一族被打上叛徒的标志,被贬出不灭仙都,成了妖。 想起往事,南昭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心底浮现一抹酸涩。 说是贬出一族,也只是他们兄弟二人。 朱雀一族是天生灵兽,实力强大,子嗣却极为艰难,到他们这一辈也只剩他们兄弟二人。 不过这也好,没人因他们而受罪。 只是他心有不甘,想要调查清楚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兄长和嫂嫂会背叛神族? 真相永远不是浮华,背面隐藏的事实才是这件事的真面目。 下界后,他也走上了兄长的老路。 下界灵力稀少,各族纷争不断,稍微好一点的地方都被各族抢占。他想寻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为兄长疗伤都没有找到地方,反倒是与下界的灵妖两族多次交战,搏了一个恶名。 在下界流浪的数年间,他走遍了整个云荒大陆,看遍人间百态,也寻到了一个旧神,曾经的阳神族的贵女阳纭,也就是他的嫂嫂。 她引着他去了妖域,看到青黄不接的妖族,也带着他看到了他们所为之背叛神域的真相。 或许,那不该叫背叛,那叫抗争! 天地灵力本该自行流转,神族却以阵法将世间灵力吸纳到不灭仙都,致使下界灵力枯竭,万物不生,世界提前进入灵寂时期。 世间各族为了生存,只能不停的发动战争,抢夺富有灵力的地盘。这其中灵妖两族斗得最凶。 灵族和妖族不同于人族,吃些五谷杂粮便能活下去,他们活着需要灵力,比如妖族启智需要灵力,妖族成长也需要灵力。灵族虽不像妖族那么依赖灵力,但灵族孕育新生命时也需要大量的灵力。 初闻真相,他也心中有怀疑,暗自探查,得到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下界灵力稀少,同样无法支撑兄长重新化形。 为了兄长,也为了下界的生灵,他选择加入他们,带领妖族反上天去。 事情到此便该结束,可一切都是虚假。隐世的先天神族下场,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们,将天上各族贬下界来,将他封印在月河。 想到在他漫长的封印时日之中,那位突然造访的大神,南昭眼中多了一抹寒色。 第295章 界海 那是一个悠闲的午后,他如以往被封在月山之下,唯有一抹灵识能感知外界。 月族宗祠一向冷清,今日却反常的突然热闹起来。 宗祠中,许多人围着一个抱着婴儿男子走来,男子怀中的婴儿白白嫩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张望着周围的世界。那婴儿似乎有些隐疾,被包在抑制灵力的特制襁褓之中。 从他们的谈话中,南昭了解到这位婴儿名为阿泽,因体质问题暂时使用抑玉特制的襁褓包裹,阻隔灵力对他的侵害。今日恰好是他百日,他父亲向族中长老申请要一枝月槐花枝,作为百日礼。 在这众多月白色之中,一抹墨蓝色显得十分突兀。他缓缓走向婴儿,人群却像看不见他,纷纷从他身体上穿过。 婴儿却似看得见他,忽然笑了起来,伸着胖嘟嘟的小手去够他。婴儿的父亲以为婴儿是与他玩闹,伸了一根手指给婴儿握住。 那墨蓝色衣衫的男子则伸手捏了捏婴儿的脸,语气轻佻,“长得挺可爱的,不愧是他们的成果。可惜啦,是个短命的玩意!” 墨蓝色衣衫男子的手滑向婴儿的脖颈,骤然收紧,婴儿原本天真无邪的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神情,小小的身体开始本能地挣扎起来。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惊恐和泪水,小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发出求救的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这一动,惊了抱着婴儿的男子,他微微将婴儿往上抱抱,轻轻晃动胳膊,温柔地哄着,“阿泽乖,不哭不哭,爹爹在呢……” 他很轻易的帮助婴儿摆脱男子的桎梏。 “真是的,防我至于如此吗?” 墨蓝色衣衫的男子低头望着空荡荡的手掌,喃喃自语。随即,他又抬头往洞顶望去,目光幽深,似透过厚重的山体,望向天上某位不知名之人。 忽然,他眸色一沉,扭头望向自己的方向,笑道:“南昭,世间唯二的朱雀,因带兵攻入不灭仙都,被神月封在月山之下。” 南昭明显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困惑。 他被封在月山之下近三千年,所认识的旧神死的死,隐的隐,许久都未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为何这个陌生的男子认识他?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南昭抬眸望向男子,目光中带上些许警惕,“你是谁?” “吾最近一个名号为界海。” 男子唇角微勾,一抹邪魅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他微微抬眸,眼神如深潭般幽邃,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对眼前一切的掌控与戏谑。 闻言,南昭心下一惊,连脸上也带了震惊之色。 界海,一个他们不熟,但名声响彻整个不灭仙都的神。在神族,每当新生儿满百岁后都需要进入天律学院学习百年。在天律学院的第一课讲的不是神族诞生以及来源,而是八千年前神族与魔族的战争。 八千年前,世间魔族突然集结,共攻不灭仙都。神族被打得措手不及,前期败了几场,待神族反应过来,迅速集结不灭仙都的各族势力对魔族发起反击。其中最出色之人是天神族大将云君与突然出世的新神界海。 大战之后,天神族大将云君不满神族封赏,突然叛逃下界,拢魔者于极西之域尘荒,建立魔庭,与不灭仙都对峙,并屡屡攻上不灭仙都。 神族为其不影响不灭仙都稳定,将战场移至与尘荒相接壤的阳神族故地九仞,九仞因连年战争,陡峭的山峰化作平地、深坑,又因各种生灵尸骸堆积,起伏成山。 后来,神族为了净化九仞的怨气,赐下神器雪绒花,雪绒花是辅助神器,有防御、治疗、净化,提升修为、安定心神之效。然而,雪绒花极寒,它所在之地方圆万里之内白雪倾覆,世间至热之地九仞也变成极寒之域,现名赤骨雪原。 界海也在大战之中被魔族重伤,下落不明。 南昭望着界海,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全部收敛,他俯身一拜,“朱雀南昭,见过上神。” 在神族,神将修为划分为四个品级,由低到高,前三个阶段名为神,次三阶段为上神,再次三个阶段为真神,最后三个阶段为始神。 七千年前,界海所展示出的修为为上神境界,现在界海的修为,他看不透。 在南昭暗中思虑之际,界海审视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心中发麻,界海的目光像一柄利刃将他由外向里剥开,一一呈在界海的面前。 就在南昭受不了之时,界海突然收了目光,浅笑道:“小朱雀,挺好!” 这话说得南昭一头雾水,望向界海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疑惑。 “小朱雀,吾可放汝出来,但汝得帮吾做一件事。”界海沉声道。 他微微抿唇,望向南昭的眼中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这只小朱雀的身上有许多故人的气息,包括那位。 他微微抬首,深邃的目光越过南昭、人群,望向宗祠门口外的悠悠蓝天。 知他要相救,南昭的眸色顿时暗了下来,心中的警铃响得越发嘹亮。 像界海这样的上神,有什么事不可自己为,非要以恩相挟? 南昭俯身,再恭敬行一礼,婉拒道:“多谢上神厚爱,只是南昭身负罪孽,至今未清,得神月始神相护,在此赎罪。” “小神月吗?无需在意!”界海轻笑道。 界海之言又是让南昭心中一惊,眼底的警惕完全溢了出来。 神月,天地间第一枚月亮,月族的始祖,是他所知存活下来的先天生灵,其修为不知在何境界。而眼前之神称神月为小神月,话语十分亲昵。 这一切不由得让他怀疑,眼前之神是神月之人,来此是为了试探他。 见南昭神色,界海心中顿明,但南昭还不够资格让他出言解释。界海继续道:“作为奖赏,吾可以救汝身上的残蛋。” 界海的语气始终平平淡淡,但却让南昭彻底破防。 三千年前,世间灵力被聚不灭仙都,他兄长身受重伤变回蛋时期,世间灵力不足,不足以他化形。 后来,他被神月封印在月山之下以至寒月辉镇压,月辉与离火相斥,他无法引用其中的灵力,也因禁灵之阵无法接触外界灵力。他的灵力也因为对抗月辉和为兄长疗伤逐渐耗尽,兄长无灵力注入,生息渐微。不得已,他只能带着兄长沉睡。 这一睡便近两千年 直到百年前,世间突然地动,新鲜的灵力将他唤醒。 这方世界困得是他,他便设法将陪着他的轻素送了出去。 南昭敛了心中震惊,掀袍跪下,恭敬一拜,沉声道:“南昭愿以上神马首是瞻!” “不必!吾要汝逼他入魔。” 界海看着南昭,依旧在笑,微挑的眉头彰显他的好心情。 他之所愿,吾偏不让他如愿。 南昭想着往事,忽然叹了一口气。 那日界海帮他救活了兄长,却又因什么,面色一变,突然闪身离开,他被放出来之事,也不了了之。 不过,有什么人能让界海变了脸色。 南昭心中也忍不住猜测。 第296章 镜中行(一) 宣京。 城内张灯结彩,红绸点缀,整个宣京城犹如浸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 街道上,百姓林立,翘首以盼,目光好奇的望向远方。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新娘来了!” 整个宣京城嘈杂的声音愕然中止,他们纷纷侧目望去,一架装饰华丽的轿子踩着喜庆的乐声自城门外缓缓而来。 细数之下,那座轿子竟有六十四人担着,规模之大,闻所未闻。轿子之后,是一片红色河流,延绵百里,一时之间竟望不到尾。 轿子之上,有一人端坐着,红色的轿幔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但见他不像寻常女子出嫁般凤冠霞帔,红纱盖头,倒梳着男儿的发髻。 在场之人不免心中好奇,纷纷猜测起来,这位新娘子是何家之人?为何做这般打扮? 与城中热闹不同,皇宫之内,异常寂静,大殿之上,站着许多朝臣,宣凌允端坐在凤椅之上,神色冰冷。 他知道皇族婚姻牵扯到太多利益,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得为了平稳各方势力,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这时,下面的宣哲桑忽然开口道:“陛下,时辰到了。” 宣凌允轻颔下颌,表示知道。 “吱呀”一声。 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耀眼的阳光自外面缓缓洒进来,他起身走了出去,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融化不了他眼底的寒冰。 台阶之下,一座华丽的轿子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宣凌允飞身下去,落在轿子前,伸手掀开轿幔,整个人却突然愣在原地,眼底的冰冷如寒冰遇见烈火,顷刻间,化作柔情。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僵在那里。 月泽有些局促的坐在里面,他第一次成婚,不太清楚人族的婚礼次序是什么样的。见宣凌允久久不接自己下去,他抬起头来,看见宣凌允眼中被柔情掩盖住的冰冷,声音有些不安地问道:“哥,你不喜欢我吗?” “没.....没,是我太高兴了。”宣凌允磕磕绊绊地说道。 此刻,他脸上绯红一片,像个情窍初开的小伙子,看见心爱之人,手足无措。 望着宣凌允绯红的脸,月泽莞尔一笑,眼中也带上笑意,调侃地道:“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着,宣凌允一把将月泽抱了出来,放在红毯之上,随后,动作亲昵的将月泽额前的发丝别在他耳后,牵着他慢慢朝着大殿走去。 大殿之前,早早支起案桌,上面摆着香宝蜡烛及各色贡品,他们走了上去,跪在案桌之前,随从的官员将祭香递给他们,在宣哲桑的颂文中,两人拜了天地。 身后的群臣纷纷跪下,高呼道:“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在众人的高呼中,宣凌允牵着月泽坐到凤椅之上,两人相视一笑。 深夜沉沉,寂寂无声,清冷似霜华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室内泛着幽光的地板上。 室内灯火通明,宣凌允持着月泽的手,喃喃自语,“阿泽,我好像在做梦,一场我不愿醒来的梦。” “哥,不是梦。” 月泽回握宣凌允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边轻轻地蹭了蹭。 宣凌允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梦里是我只敢在脑海中臆想的场景,这一切在今天实现了。阿泽,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好想娶你做我妻子。可这一切,也只能在梦中实现 。” 他抚摸着月泽的脸,用手细细描绘月泽的眉目,最后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声音温和地道:“阿泽,我该走了,我的阿泽还在外面等我。”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如土崩瓦解般分崩离析,月泽的身形也在他面前慢慢消散。 黑漆漆的空间内,宣凌允望着手上不再发烫的手镯,心中一阵惆怅。 自那夜见过小宣凌允和小月泽的婚礼后,他心中更加渴望与月泽成婚。 这个幻境以他的欲望编织,以他的记忆为辅。可惜,幻境终究不识人性,造出来的月泽多了几分虚假。 阿泽对他温柔不假,可依阿泽的性子,这场婚事,该是他娶他才对。 想到月泽,宣凌允心中担忧。 他不知道在这个幻境中待了多久?阿泽的情况如何? 想着宣凌允挥手撕破黑幕,刺目的白光瞬间宣泄而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刺目的光。 过了一会,他将手放下,一张放大且陌生、白茫茫的脸在他面前,他宣凌允下意识的一拳轰去,不料直接穿了过去,那脸被打散,化作烟雾袅绕在空中。 过了一会儿,烟雾又聚在一起,他摸摸自己的脸,吐槽道:“小娃娃,这么暴躁可不好,伤身啊!” 宣凌允自地上翻身而起,目光不善,手中不啻指着飘着的老者。 “小娃娃,打打杀杀的多危险啊!” 话音刚落,老者化作烟雾,顺剑而上,不待宣凌允反应,一把捏住宣凌允的手腕,轻轻一捏,只听见“咔嚓”一声,宣凌允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不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宣凌允不顾疼痛,单手掐诀,无数利剑悬在他身侧,他轻呵一声,“去!” 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老者。 只见那老者随意一挥手,所有利剑瞬间化作烟雾散去。 “小娃娃,别紧张,我不伤人,介绍一下,老夫桑明,是两仪镜的镜灵。” 他接着又道:“倒是你们两个异族的娃娃,怎么跑到两仪镜中来。” 对了,阿泽。 宣凌允一惊,慌忙的四处张望,发现月泽躺在其中一个阵眼之上,面目安详。 “喂,小娃娃别碰他。”老者飘到宣凌允身侧,一把拍开他,没好气地道:“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宣凌允向老者一拜,恭敬道:“前辈,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大量,告诉我这是做什么的?” 老者却轻哼一声,挤兑道:“现在知道是前辈啦!” 闻言,宣凌允将腰弯的更低,开口道:“多有得罪,还请前辈恕罪!” “算了。”老者轻轻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宣凌允扶了起来,“你可知昆山一族。” 第297章 镜中行(二) 昆山一族? 宣凌允心中有些惊讶,昆山族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相传在上古时期,世间存在着许多族群,其中有一族以锻造技艺闻名于世,所经他们手的兵器无不坚不可摧,锋利无比。他们常居于昆山之上,对外自称昆山族。后来,昆山一族突然销声匿迹。 “曾在书中看过,知之甚少。”宣凌允沉声道。 桑明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老夫本是昆山族为锻炼族人所炼造的灵器,专门负责族中弟子的试炼。在历史的长河中,老夫逐渐有了灵志。如今一晃,便已是上万年,我族也湮灭在时间之中,踪迹难寻。” “或许昆山一族并没有消失。” 一道虚弱的声音突然打断两人。 他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月泽从地上慢慢坐起来,宽大的斗篷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白皙的长腿。 “阿泽。”宣凌允连忙上前扶住月泽,一抹灵识没入月泽体内,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哥,我没事,你......” 不待月泽说完,桑明一把将他抓到面前,急忙地问道:“你说什么?昆山族还在?” 月泽皱起眉头,不舒服的扭扭身子,桑明也察觉到自己太过莽撞,连忙将月泽放了下来,目光真诚的望着月泽。 “我说昆山族可能没有消失。” 月泽拢了拢有些乱的斗篷,掌中灵力一闪,身上就套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褪下斗篷,收入星月镯中,随后向桑明行了一礼,恭敬道:“在下月族月泽,见过前辈。” “哥,怎么回事?这是哪?”月泽在识海中问道。 “月族的,小娃娃,你若是告诉我昆山族的下落,我便让你们出去。”桑明目光一转,阴狠地说道:“要是骗我,那就都别想出去了。” “这是流风谷,我们在谷底,谷顶有一处结界,我们破不了,便在谷底试试寻找出路。没找到出路,倒是找到一座塔,走进去闻到一股异香,然后昏倒,醒来便是现在。” 宣凌允简单的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月泽在识海中应了一声,又将视线放在桑明身上,轻声道:“我曾于书中看见这样一段话,它说,昆山一族每次铸器大成时,喜将自身的血液浇筑在武器之上,激活武器灵性。实不相瞒前辈,使用这种方法铸器的族群,我正好知道一个。” “谁?”桑明着急问道。 他的眼神中满是急切与疑惑,紧紧盯着月泽和宣凌允,仿佛在渴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陵南皖南一族。”宣凌允道。 月泽笑着点了点头。 “只凭以血铸器,你怎么确定他们就是昆山一族。”桑明道。 “前辈应知我灵族天生对血脉异常敏感。前辈身上的气息虽然几乎不可闻,却也给我一点熟悉的感觉。”月泽笑道。 “小娃娃,你若敢骗我,不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桑明全身气场全开,一股恐怖的威压,压得两人脸色发白。 “我可以对天发誓。” 月泽举手作发誓状,心中却莫名觉得好笑。 他都要反天,现在却要对天发誓。 闻言,桑明撤回威压,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他笑着道:“既然,你们能进来,说明你们和我有缘,便许你们参加昆山一族的试炼。” “不能直接送我们出去吗?”月泽皱眉问道。 “额,这....这不行,按照昆山族的规定,所有进来的人必须经过试炼,要不然就不能成为锻造师。” “那您刚才为何不说?” 月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眼神紧紧盯着对方,似乎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质问的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不是想测测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嘛!” 宣凌允上前一步,沉声道:“前辈,我们并不懂锻炼之术,您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小娃娃,别太死板,谁说炼铁的只能炼铁。我昆山一族,好歹也是上古大族,子弟培养自然得全面发展,锻造之术只是必备技能。且不说你们本不是我族之人,我怎么会将本族锻造之术相传。而且嘛!人生只有锻造那得多无趣啊!” 桑明大手一挥,一道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小娃娃,我这共三道考验,一为幻心镜,二为真一梯,三为巽峰塔,如今你们已经完成幻心镜,若能完成其他两项,自然就可以出去了。”桑明道。 月泽与宣凌允对视一眼,对桑明点点头。 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都不支持和桑明打一架。 “那好,我提前恭祝两位离开。” 桑明说完,化作一阵烟雾消失。 两人先后走入门内,门内是一座延伸到天上去的白色楼梯,一眼望不到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踏了上去,并未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又继续往上走,每踏一步身上就像压了块石头,脚步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到了第九十九阶时,他们停了下来。 “阿泽......” “好。”月泽应道。 宣凌允笑了,果然世间懂我者唯阿泽是也。 两人又继续往上走。 前三千三百三十三阶,两人健步如飞。 中三千三百三十三阶,两人几步一顿。 后三千三百三十三阶,两人一步一顿,到最后,两人相互扶持,一点一点爬上了最高层。 他们累得坐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真一梯并不难解,九九归一,一即为真一,每逢全九便可破阵。 但他们好奇这楼梯是否有尽头。 一股乳白色的光晕自白色的梯子中蔓延出来,包围着两人,慢慢融入他们体内,冲洗两人体内的杂质。 两人一改先前的疲劳,精神焕发,体内伤势都在这股力量的治愈下都有了好转。 白光过后,两人眼前出现一座白色的塔,塔高九层,亦成九九归一之势。 两人调息一会,便推开塔门走了进去。 第298章 镜中行(三) 入目是一片桃林,桃花菲菲,落英缤纷。 忽然,从树上飞下来一个粉衣少女,少女粉面桃腮,秋水剪瞳。她向两人盈盈一礼,脆声道:“在下红雨,见过两位公子!” “月族月泽,见过前辈。” “人族宣凌允,见过前辈。” 两人还礼道。 “外族的。”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既然桑明许你们过来,我也不好阻拦。” 接着,她一秒变脸,浑身散发忧郁的气息,整个人变得惆怅起来,她长叹了一口气,幽怨道:“前些时日,我与塔中姐妹在桃林中游玩,不小心将她送我的发钗落在园中,那是她送我的生辰礼,对我十分重要,麻烦你们帮我寻来。” 说着,她不忘摸着头上的桃花形状的发钗。 看着突然变脸的红雨,两人微微一愣。 只见,红雨掩唇轻咳几声,一脸不好意思地道:“刚刚吓着你们吧!按照规定,流程还是要走一遍,你们需在这片桃林中寻得与我发钗相同的另一只发钗。” 宣凌允上前一步,向红雨行一礼,“红雨前辈,可否将您发钗借我等一观。” “哦,好。”红雨闻言一愣,接着将发钗取下,递给宣凌允。 宣凌允接过发钗,转身就递给月泽,“阿泽,你看下,能用你的谍羽找吗?” 月泽微微点头,接过发钗,手中升起一个小型阵法,月白色的光覆在发钗之上。 过了一会,他将发钗递回给红雨,谢道:“多谢红雨前辈。” 随后,手中出现一只银色的蝴蝶,谍羽自他手中飞出,停在红雨的发钗之上,随后,向远处飞了过去。 三人跟着谍羽,穿过桃林,来到一处湖泊,最终盘旋在湖泊中央。 见状,月泽瞳孔一眯,拉住宣凌允。 看到这一切,红雨恍然大悟道:“前些日子,我们倒是来过落仙湖,不过那时风雨骤起,扰了我们游玩的兴趣,便打道回去,想来是那时不小心落入湖中,还烦请二位帮我取出来。” 闻言,月泽控制谍羽向湖底飞去,不料此时,异象突生,那湖水好像活了起来,将谍羽卷到湖底去了。 “遭了,这湖水乃是落仙 ,万万不可触碰灵力。” 说着,连忙飞身离开,不料那湖水直接缠住红雨的腿,拉着她往湖中去。 另一边,宣凌允不啻出手,一剑斩断湖水,月泽则趁机用灵力将她拉了回来。 不料,红雨满脸气愤,眼圈微红,愤愤而言,“你们能走下剧情吗?” 随后,她一跺脚,转身背着两人,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哭诉道:“我容易吗我,一边要推动剧情,一边还要推的顺其自然,放你们过去说我太简单,不放过去又说我为难你们,我这样容易吗我,呜呜呜.....” 听着红雨声嘶力竭的控诉,两人眉头皱了起来,倒是月泽上前一步,站在红雨的面前,柔声劝道:“额,前辈,按照话本来说,我们帮你找到发钗,你让我们通关,然后你高高兴兴的去找你的小姐妹。” “才不是,那......那是以前的剧本。”红雨哽咽道。 “哦,那你现在的剧本是什么。”月泽好奇问道。 她翻着忽然出现的书,一边看着书中内容,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脆声念道:“按照剧本,你们应该被落仙缠住,这时,我化身英雄,脚踏万千桃花花瓣,从天而降,将落仙斩于湖中,接着,你们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从此我们幸福的生活在桃源里。” “前辈,你这话本有些过时了,我跟您讲,现在外面流行的是天降神人,斩杀妖族,将人族带回顶峰,顺便来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月泽道。 “我......我出不去,只能呆在这里。”她失落的垂下,片刻之后,她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能陪我演完这场戏吗?” “行,是吧!哥。”月泽笑着答应,同时望向宣凌允。 “嗯。”宣凌允也轻应一声。 “真的?” 红雨满脸不可置信,随即笑了出来,脸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行,我先去湖中心把你的发钗捡回来,哥,你也准备准备下湖。” 话音刚落,月泽飞到湖中心,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宣凌允也随后步入湖中。 无数股水流将两人死死的缠住。 红雨嘻嘻一笑,控制着水流将两人拉了上来。 月泽面色痛苦,不断哀求道:“前辈,快救救我们。” “救,为什么要救?”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不解的目光落在红雨身上。 “前辈,你.....”月泽疑惑问道。 “人啊!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卖卖惨,你们还不是束手就擒。” 说着,她飞身坐在一把由水组成的椅子上,一身粉色的长裙自裙摆到上由粉变黑,整个人变得阴暗起来,四周美景开始凋零,不一会儿,就变成一片光秃秃的桃林,天空阴暗得压抑。 “我这里许久没见过活人了,你们就留下来陪我好了。” 她指尖微动,一道水流拉着他们过来,白皙纤细的手指挑着宣凌允下颌,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前辈,你跳戏了。”月泽皱眉道。 红雨闻言,轻笑一声,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缓缓说道:“谁说我在演戏?” 话落,却闻月泽轻叹一声,“哎,本来还想和你演演戏,看来不用了。” 月泽用力一挣,有些意外地道:“这水好生奇怪,我怎么用不了灵力,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当然挣不开,你可知道,这湖里镇着的可是水族的落仙,这些水啊,全是他们不屈的血泪。” “前辈,入戏太深了,总归是不好。” 月泽一笑,一股无形的威压袭向红雨。 红雨当场被打落下来,掉在水中,四周环境又变得和刚进来那般美丽。 半晌,她才从水底扑腾的浮起来,狼狈的爬上岸,看见站在岸上的月泽两人,双手掐腰,生气道:“你们什么时候上去的?” “我们就没下去过。”月泽笑道。 “那我......” “幻境而已。” “什么,你居然算计我。” “有吗?不是前辈让我们陪你演戏吗? “你们是不是长高了。”红雨艰难地仰着头问道。 她突然发现宣凌允两人变得异常高大,自己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们的脸。 “没有啊!是前辈长缩水了。”月泽笑道。 红雨低头一看,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体变小,不满地大喊道:“啊~怎么又变小了,我高大的身躯,你们还我高大的身躯。” 月泽一把抱起红雨,将发钗递给她,柔声道:“好了,前辈,戏演完了,正义的侠士打败邪恶的魔王,拯救落难的美人。” “哼,这次算你们过了。” 红雨轻哼一声,接过发钗,将两枚发钗合并在一起。发钗中射出一道粉光,一座由无数花瓣形成长梯慢慢蔓延到天边。 “你们走吧!”她话音一顿,又说了一句 “喂,外族的小娃娃,看在你们陪我玩的份上,记住别相信别人。” “多谢前辈。”两人谢道。 看着他们离开,红雨落寞的飞回树上,望着一片生机勃勃的桃源,却又觉得十分荒芜,她低头轻叹:“可我的人生只有演戏。” “红雨。” 一道温润的男声在耳侧响起。 红雨闻声扭头望去,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男子站在她身后,眼中顿起好奇,不解问道:“白棋哥哥,你怎么来了,下一关不守吗?” “有黑棋在没事。”他话音一顿,又道:“那边快开始了,舒叶让我来接你。” 第299章 镜中行(四) 第二层,月泽他们走完楼梯来到一座庄园,庄园内的门大敞着,似乎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既然来了,便进来吧!”一道慵懒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他们闻言走了进去,屋内的榻上躺着一个黑衣男子,两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前辈。” 男子微微点点头,对着两人说,“看见院中的那盘残棋没,你们解开便可离去,若没事别吵我。” “是。” 两人应一声,退了出去,站在棋桌前,棋盘上只有一枚黑子,他们惊奇的发现,这不是皖南一族的棋谱记载的那副残局吗?刚好,他们见过,直接将黑子下在天元,将所有黑子相互联系起来,吞噬掉白子。 赢了,没有一点兴奋感。 解开残棋的瞬间,一道旋涡出现。 “走吧!” “多谢前辈。” 第一层,红雨和白棋望着天空中一闪而过的棋子,满脸诧异。 “过了。”白棋诧异道。 “哼,黑棋哥哥大懒鬼,拦都不拦下。”红雨不满道。 “好了,我们去找舒叶,别耽误了时间。”白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 第三层, “你们来啦!”坐在房间内的绿衣少女,起身行礼道:“小女子祈合见过两位公子。” “月族月泽/人族宣凌允见过前辈。”宣凌允和月泽行礼道。 “前些日子,舒叶姐姐邀我前去参加今日的宴会,只是我写的文书,不小心被水打湿,字迹模糊,不能再送出去,不如两位帮我抄写一篇千阅文送给舒叶姐姐。”祈合道。 “可以。”宣凌允沉声道。 “两位请进。”祈合邀请他们进来。 里面是一副案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 这种事,自然是交给宣凌允。 宣凌允提笔蘸墨,提笔时,一滴墨水无意中溅到纸上,宣凌允就着提笔写下,不料那墨一沾纸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纸上就留最初的墨点。 宣凌允沉思一会,再次提笔写下,字迹清晰,十分好看。 不过两刻钟,一篇千阅文就写好了。 祈合见写完,也不为难他们,直接把钥匙递给他们,他们直接上了第四层。 刚入第四层,迎面就扑来的一股十分浓郁的酒香。 光闻着这些酒香,月泽就有些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他下意识的伸手拉住宣凌允,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宣凌允身上。 “哥~” 宣凌允闻声回头,就见月泽白皙的俊脸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极了晚后绚丽的霞光,他浅金色的眸子中泛着潋滟的水光,看得他心尖突然颤动了一下。 宣凌允低低笑出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奈。 他知道月泽酒浅,一杯就倒,没想到如今只是闻了闻酒香,整个人就醉了。 宣凌允伸手揉了揉月泽发顶,牵着月泽走了进去。 从大开的房门进去,庭院之中摆放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躺椅,椅身一前一后晃动。 躺椅之上,一个白胡子老头闭目酣睡,几缕银发从躺椅上垂下,随着躺椅摇动的节奏轻轻晃动,他的身边东倒西斜的摆放着许多空的酒坛。 宣凌允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轻声唤道:“前辈?” “呼!呼!呼!” 嗯,这是鼻鼾的声音,而且还很大! “咳咳!前辈?”宣凌允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呼噜噜……” 鼻鼾依旧,而且似乎还更加响了。 宣凌允:…… 没办法了! 宣凌允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两步,直接走到了桌子前,然后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咄!咄!咄!” “前辈?” 嗯,还是没反应。 那老者呼噜的一个香啊! 直到宣凌允反复的敲了几次,力气越来越大后,那老者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谁啊?” 老者眼都没睁开,就呼囔了一声。 “前辈,晚辈宣凌允特来闯关。” 见对方终于被自己叫醒了,宣凌允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自己来的目的告诉老者。 “闯关?” 老者才反应过来,缓缓睁开眼,从躺椅中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两人,眉尖不着痕迹的蹙起。 “异族的。” 老者一挥袖子,身侧的桌子上凭空多了十二瓶酒以及十二个形状各异的酒杯,两个座垫。 宣凌允扶着月泽坐下,月泽顺势靠在桌子上。 老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最后落在宣凌允身上,问道:“你们谁来。” 宣凌允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道:“晚辈斗胆,请前辈赐教!” “这里共有十二瓶酒,你随意选三瓶品鉴。” 在老者给宣凌允介绍规则时,月泽瞪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酒瓶,他只觉得那瓶子中的东西好香,好想喝。 顺着心意,月泽迷迷糊糊的摸上离他最近的酒瓶,对着瓶口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一瓶未完,耳边炸起老者略带愤怒的声音,“美酒是用来品的,不是让你牛饮的!” 看着月泽牛饮般喝酒,老者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不过瞬间就转换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过此时,月泽已经喝糊涂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醇厚的酒液顺着瓶口慢慢流在桌上,染湿他放在桌上的衣袖。 “阿泽不更事,失礼之处,我代他向您赔不是。”宣凌允连忙向老者作一揖,赔礼道歉。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老者淡淡的督了宣凌允一眼,“他喝的是九阳酒。” 九阳酒,那是什么? 宣凌允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看宣凌允迷茫的样子,老者也懒得解释,直接道:“你开始吧!” “是。” 宣凌允应了一声,随手选了一瓶酒倒在杯子中,随后,端起杯子先细闻了一下, “酒液清澈,酒香浓郁,入口绵柔而醇厚,初尝微甜,再品带苦,这应该是兰欢酒。” 说完,宣凌允停了一下,见老者没有点评的意图,便又随手拿了一瓶酒,倒了一杯。 酒液澄澈,泛着微微的粉红色泽,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花瓣般娇艳动人。举杯靠近唇边,微微嗅闻,那桃花的芬芳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 宣凌允轻抿了一口,感受酒液在舌尖散开,沉声道:“这个是桃花醉。” 他又拿起第三瓶酒,倒了一杯,酒液缓缓注入杯中,一股寒意瞬间弥漫出来。 宣凌允抬杯品鉴,“酒液浑厚,入口绵柔而不失劲道,顺喉而下,辛辣初显,酒入胃腑,辛辣之意迅速弥漫,肚子里好似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刺激着每一处感官。这个应该是收集冬日寒雾淞枝头的冰晶初融时的水,与生于高山之上的雪芙莲共同酿造的冬日雪。” “不错也错。”老者道。 “为何?”宣凌允不解道。 “品是品出来,但名字没对上。你喝的第一瓶为幽兰醉,采用深渊之下九合欢兰酿造。第二道确实是桃花醉,第三道也不是什么冬日雪,它叫雪后初晴。” 他们谈话期间,月泽酒劲起来,迷迷糊糊间,觉得身体变得燥热,胃里像有一团火,从里向外烧遍全身,他有些不舒服的扯了扯衣襟,微蹙着眉头,呢喃道:“好热!” 宣凌允听见月泽的呢喃,低头望去,月泽的衣襟不知何时被扯开,露出他性感的锁骨来,不安分的手还在不停的扯着自己的衣服。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九阳酒是什么了。 宣凌允伸手将月泽的衣襟往上提了一下。 微凉的触感让月泽觉得舒服,无意识的往宣凌允那里靠去,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缠在宣凌允身上。 “唔……” 月泽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这个东西冰冰凉凉的,抱着好舒服,好想一直抱着。 老者长袖一挥,一道光门出现,刺骨寒风吹来,宣凌允隐约看到光门之后的白色雪域, “多谢前辈。”宣凌允道。 怀中的月泽已经开始不安分的扭动身体,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被丢在空木盆里的鱼,不断的扭动、挣扎。 “哥,难受~” 身体上的燥热始终无法缓解,月泽不舒服极了,他拽着宣凌允的衣服,低声叫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宣凌允安抚的拍了拍月泽的背,搂着他走进光门。 在外人看不见的袖子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一道冰凉的灵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传到月泽体内,抚平他身体内的燥热。 月泽好看的眉头逐渐舒展,整个人安静的靠在宣凌允怀中,乖巧极了。 他这般乖巧的模样,要是被那些妖族的将领看见,估计要大吃一惊,这还是那个在战场上大开杀戒的疯子吗? 第300章 镜中行(五) 第五层。 光门之后,一片雪色。 这种白与北域不同,带着无尽的死寂。 空间波动,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出现在宣凌允面前,男子身着缃色长袍,俊美的脸上是寒冰一般的神色。 站在男子身旁的女子则怀抱长琴,一席雪色长裙曳地,全身上下未有一物装饰。她容颜娇艳,却一脸淡漠,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晚辈宣凌允见过两位前辈,还请前辈恕在下无礼。”宣凌允行礼道。 “九垓。” “太清。”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简单报了姓名之后,便道:“闯关开始。” 话落,九垓便率先向宣凌允攻来,太清立于一旁以琴音相辅。 宣凌允身形猛地退后数丈,将月泽安置在一旁,以阵法相护,随后拔剑而上。 九垓的攻势凶猛,看似招招致命,却处处留情,似乎并不想与宣凌允为敌。一旁的太清更是随手拨了两下,便抱琴等在一旁。 这两个灵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不,应该说这里所有的灵给他的感觉都奇怪。 他们给他们布置的任务都简单到不行,似乎并不愿与他们动手,但却迫于某种命令需要与他们动手。 这其中或许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五十招过后,九垓停下动作,“恭喜,你们过关!” “承让!” 宣凌允收剑行礼,心中却越发的警惕。 两人抬手一扬,各挥出一道灵力,灵力交织,化作一条雪梯。 “请!”他们道 “多谢。” 宣凌允再行一礼,转身扶着月泽走上去。 此时,酒效已经完全发作,月泽脸上泛着迷人的绯色,整个人的意识彻底变得迷糊,身体也变软,又十分燥热难耐。 “哥~”月泽低声喊道。 那声音的尾音拖得很长,又带着几分难耐。 “怎么了?”宣凌允担忧地问道。 月泽主动攀上宣凌允的脖子,亲了亲,难耐道:“碰碰我。” 身体上的燥热让月泽十分的难受,宣凌允的身体也不像最初那般冰冷,能抚慰他身体上的燥热。 宣凌允面色一红,也不忙着闯关了,拥着月泽在雪梯上坐下,握着他的手化解他体内的酒劲。 待月泽酒醒,身上还是难受。他靠在宣凌允体上,运转一圈灵力才压下体内的燥热。 第六层。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长相思,唐,白居易。)” 两人还未到来,便听见第六层传来男子吟诗的声音。 他们寻声而去,来到一处种着芭蕉的小院,院中石桌旁一紫衫男子单手撑着下颌,眼睫微垂,口中哼刚才听闻的词,似乎他已经恭候多久。 见二人来到,男子高兴道:“来来来,都来,我这里许久未曾见过新人了。” “晚辈宣凌允/月泽见过前辈。”两人行礼道。 “起!”男子随意挥挥手,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月泽脸上之时,不由得赞叹道:“好皮囊,这张脸真是太好了。” “前辈,我们是来闯关的。”月泽沉声道。 “闯关,很容易,让我高兴即可,我高兴很容易的,这张脸让我画上一画。”男子笑道。 “前辈!” 宣凌允神色微沉,上前一步挡在月泽身前。 他的人,被人觊觎! 这种感觉很不好! 男子微怔,诧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忽然笑了,望向二人的目光多了几丝暧昧,调侃道:“我懂我懂,你来、你来!” 他抬手一挥,桌上顿时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前辈,这是?” 两人完全懵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你这张脸这么好,不画点东西太可惜了。”男子笑道。 “画?” 两人又懵了,他的意思是要拿这些东西在他脸上画,是作画?还是像女子梳妆一般? 但他们感觉是后者。 “不懂吗?没事,我这里有图像,你们看看喜欢哪个?” 男子一挥手,桌子上又多了数张图纸,每张纸上都画着不同的妆容。 这是? 两人对望一眼,脸上顿时一红,默默的偏开。 这么亲密的行为,只有夫妻之间才有。 “两位可有忌讳,若不行,便由我来!”男子笑着看他们,眼底藏着一抹戏谑。 月泽眸色微沉,不好意思道:“哥,你来吧!” 宣凌允轻应一声,转身查看桌上之物,试了试,便准备往月泽脸上弄,结果动作一顿。 月泽长得好看,根本无需外物装点。 一时之间,宣凌允不知道该在他脸上画什么?最终,他提笔在月泽眉心点了一点。 “阿泽长得很好看,那些东西画上,反而会污了本身的容颜。”宣凌允柔声解释道。 看着他们敷衍的行为,男子心生不满,直接施法控制住宣凌允,在他脸上作画。 月泽想要上前阻止,但看见男子手下渐渐变样的宣凌允,默默地歇了阻止的心思。 他有点好奇,画完之后的宣凌允是什么样的? 待男子画完,月泽凑了上去,忽然噗呲一下笑出声,笑着称赞道:“前辈的手艺真好!” “那是自然!我画眉,其他不行,唯独这一块无人及我。”男子自豪地道。 宣凌允听他们聊着,心生疑惑,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整个人瞬间僵住。 镜中男子画着女妆,硬朗的面容因粉黛修饰变得柔和起来,黛眉如山,星眸含水,粉腮若霞,薄唇染朱,好似桃花。 他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第一次见自己女妆的样子,又是在喜欢之人面前,这种感觉既微妙,又带着一丝让人难言的羞涩。 听着耳边清脆的笑声,宣凌允顿觉无脸上发烫,不满喊道:“阿泽!” 闻言,月泽收了声,脸上依旧布满笑容,他凑到宣凌允耳边,轻声道:“浅黛娇婵风调别。” 最动人、时时偷顾。 宣凌允下意识的在心底补全诗句。 意识到月泽说他似女子妆后自赏,宣凌允彻底无地自容,脸上因脂粉遮掩看不出,耳朵和脖子全红了。 “我在书上看到的,很适合你现在的样子。”月泽笑道。 一旁的画眉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好好的闯关变成两人调笑。 不过,好像他们最初的存在就是方回与春堂之间的情趣。 画眉心生郁气,随手一挥,宣凌允和月泽顿时变了一个样。宣凌允一身蓝色罗裙,满头墨发也被挽成随云髻的样式,其间点缀珠玉。月泽则是一袭赤红长裙,模样甚是娇艳。 宣凌允微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又连忙垂下眼眸,掩下眼底渐涌的欲望。 阿泽着素色好看,着浓色同样好看,真想将他藏起来! 月泽愣了一下,随手从宣凌允的手中拿过镜子,看了看,然后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眼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果然,无论男女他都好看! “前辈,我们这样可算过?”月泽笑问道。 “……可。” 画眉心中郁闷,却又无可奈何,主人有令,让他们随意弄弄即可,誓要将他们放到最后。 他随手一挥,院中顿时多了扇门。 “多谢前辈!” 两人谢道,径直推门而入。 第301章 镜中行 (六) 第七层。 夜色浓稠的如墨,深沉的化不开,天空中几点繁星闪烁,尤似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碎银。 宣凌允和月泽站在一处静谧的花海,花海无垠,一眼望不到头。花海之中突兀的生长着一棵大树,树下系着一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位藏青色衣衫的女子,女子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 两人眼眸微沉,心中暗生警惕。 这个环境有些奇怪,准确的说进入塔中以后,除第一层外,所有的试炼关卡都十分诡异。 第二层棋,第三层字,第四层酒,第五层雪,第六层画以及第七层的夜,这些都不像试炼,反而像似亲密之人之间的情趣。 两人压下心中的疑惑,朝着大树走去。 “月族月泽,见过前辈。” “人族宣凌允,见过前辈。” 两人行礼道。 女子自秋千上起身,对他们盈盈一拜,柔声道:“小女子舒叶,见过两位……公子。” 见他们眼底警惕,浅浅一笑,轻声道:“两位公子不必紧张,我这里没有什么任务。” 她素手一翻,掌中多了两朵沉睡的紫花。她将花朵递给二人,“这是这层的钥匙,注入灵力即可开启下一层的通道,两位公子可以随时离开。” 月泽打量了一下她手中之物,接过两朵紫花,浅笑道:“夜色如此美好,一人独享未免太过寂寞!前辈可否许我们在这一层稍作停留?” 舒叶被他的话弄得一愣,还未回神,便听见月泽又道:“我兄长特擅茶道,舒叶前辈可否赏脸饮上一杯?” “自然!”舒叶道。 见她同意,月泽挥手在花海中放了一张桌子,邀她坐下,“舒叶前辈,请!” 舒叶微晗下颌,莲步轻移,坐在月泽身侧。坐下的瞬间,舒叶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清楚时,她已经深陷一个陌生的空间。 “离魂花,许久未见?舒叶前辈这么想要我们的躯体?”月泽摆弄着手中的紫花,笑意盈盈的看着舒叶,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到现在,月泽算是明白幕后之人的打算了。 舒叶并未反驳,而是疑惑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他们布的局,看似简单,实则精妙。先以桑明博取他们的信任,再以各层难度麻痹他们意识,然后用幻术诱他们以灵力打开离魂花,到下一层,自然有人收敛他们的肉身。 “假!都太假了!”月泽微顿一下,笑道:“我进的试炼不多,但所经历的试炼不是让我提升修为,就是告诉我一些道理。可你们布置的试炼像儿戏一般,我先前以为这些是方回和春堂夫妻之间的情趣,但后来想想,这种私密的事根本不能用来做试炼。他以这些东西做试炼,只能说明,他要么无人可用,派你们出来阻拦,亦或者他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让你们放水。” “从第一层红雨,到第七层你,明明修为并不比我低,我们两个又在重伤的情况下,你们想要我们的命很容易。然而,你们却退而求其次,放水让我们过去。再到你这里,诱我们以灵力打开离魂花。我们这具身体颇得你背后的主子青睐吧!” “你猜的很对!” 舒叶浅浅一笑,也不再掩饰,周身灵力弥漫,夜色渐渐侵蚀这方空间。 “既然知道,你觉得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舒叶浅笑道。 若不是他们灵魂与肉体的羁绊过深,无法强行剥离,他们也不至于布下这个局。 “我为何要逃?”月泽笑问道。 他微微凝神,身上磅礴的灵力骤然一荡,犹如汹涌的浪潮般向四周汹涌澎湃地扩散开来。 刹那间,那正不断侵蚀的夜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迅速抹去,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迷雾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舒叶见状,秀眉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心底不由得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她的灵力正在飞速散去,融入此方世界,成为新的枷锁压在她的身上。 “舒叶前辈,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安全的出去即可。”月泽话音微顿,笑问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告知我一下你背后之人的打算,我放你出去如何?” 此方世界由他的灵力、灵识和阵法构造而成,他是阵眼,也是这方世界之主。而且,这方空间完全与外界隔离,舒叶的灵识被困在这里,她体内的灵力无法被调动,她也就没有了太大的威胁。 舒叶浅浅的看了月泽一眼,便寻了一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见她不愿说,月泽也不勉强,“舒叶前辈,麻烦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不等舒叶应承,月泽的身影就消散在空间之中。 月泽眸光刚亮,一杯凉饮就放在他的面前,耳边响起宣凌允温和的声音,“新方子,桃酿橘,尝尝。” 他端起凉饮,朝宣凌允扬唇一笑,然后低头轻抿一口,桃子的清甜带着青橘的微酸在口中弥漫。 “她不愿说,我也没太深入的问。”月泽在识海中说道。 “哥,我们陪他们演演呗!”月泽又道。 “好。”宣凌允浅浅应了一声,他沉了一抹灵识在月泽的体内,随即皱了眉头,“要慎着点,你的伤还没好。” “有你在,不怕。而且,这场戏似乎有人不满。”月泽笑道。 这场戏中,舒叶只要自散灵识,暗中观察他们之人便会察觉,可她并没有选择,而是任由自己行动。 “贫嘴!” 宣凌允抬头轻敲了月泽的额头,心中却认同了月泽的观点。 这一路走来,他们所见大多是器灵,唯独红雨和桑明两个器灵的身上有过生灵的气息,还是同出一脉的气息。 若没猜错的话,这两位器灵是以生魂献祭,还是以同一血脉之人献祭。只是,为何那名叫红雨的器灵身上带着浓郁的杀戮之气。 宣凌允想到他与南银飞两人他寻找出路时,见到谷中设的净化法阵,微微皱了眉,沉声道:“要小心些,这谷底似乎压着什么不祥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所在的镜子。” “不祥?”月泽呢喃一句,忽然笑了,“不用在意,她的对手不是我们。” “阿泽知道什么?” “我没入幻心境,而是去了一位名为春堂的女子的记忆,从她记忆中窥得一点信息。”月泽停顿了一下,直接将额头贴了上去,将有关春堂之事全部传给宣凌允。 待宣凌允从春堂的记忆中出来,眼中震惊之色难言,随即又转为敬佩。 那个柔弱的女子,为了家族,为了所爱之人竟然做到那种地步。 “哥,走吧!别让他们等太急了。”月泽打断宣凌允的思绪道。 “好。”宣凌允应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识海中问道:“阿泽,可有办法让器灵重新转为生灵?” 月泽注入灵力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回道:“没有。” 生灵转器灵是将天地二魂献祭出去,这种方法是不可逆转的。然而,世间也并非没有其他办法,只要你强过世间所有人,破开鬼界,让鬼界之主帮你将他送入轮回,重生天地二魂,便可再成生灵。 不过,这个方法世间难得有人能做到。 随着灵力注入,离魂花渐渐绽放,无数紫色的光点慢慢覆盖在他们两个的体外。 月泽只觉得身子一沉,整个人就脱体而出,飘浮于空中。还未等他习惯,魂体就被收入在一盏灯之中。 舒叶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带着他们的肉体一路向上。 第302章 镜中行 (七) 舒叶和紫衣男子直接越过第八层,将他们带到第九层。这一层像似一处大殿,殿内十分空旷,只有大殿中央摆着许多盏灯,灯与灯之间以红色灵线连接,形成一个阵。 舒叶和男子将他们放在灯盏之间的空隙中,将收纳月泽和宣凌允灵魂的灯也放入群灯之中,然后退出灯阵,对着虚空一拜,恭敬道:“通关失败,未识得离魂花。” 空中灵力波动,一道灰白的人影出现大殿之中,他望着灯阵中的月泽和宣凌允两人,白色的眉毛拧起来,眼中带着一抹凝重。 “小娃娃,你们不错嘛!比我想的还快。”桑明赞许道。 “前辈好功力。” 见被识破,月泽和宣凌允也懒得装,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警惕的盯着桑明。 “试炼通关成功,门已经打开,你们走吧!” 桑明一挥手,一道光门出现在月泽和宣凌允的面前。 月泽好奇的打量着光门,身体却未动半分,缓缓道:“我曾在书中看过,昆山一族曾出了位天才,名为方回,方回极擅锻造之术,小小年纪便可锻造天阶之品,后与青梅春堂成婚,不足两年,不知因何缘由突然坠魔,屠戮昆山一族。前辈,你说,我说的可对?” 月泽抬头望向桑明,眉眼带笑,指尖缠绕着金色流沙。 桑明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似是感慨道:“万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老夫,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未入魔,亦未屠戮昆山一族。” 话语间,桑明满头银发化作三千青丝,容颜也变得年轻,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是位美男子。他烟雾般的身子也慢慢凝实,一身素色锦袍将他修长的身躯包裹的严严实实。 “啊!那还真不好意思,书看的少。”月泽话音一转,问道:“不知前辈可否赏脸为我解上一惑?” “说!”方回厉声道。 “我于书中,观得前辈半生,一直不解前辈为何要背叛昆山一族。”月泽好奇问道。 “背叛,他们这么写的。”方回嘲讽的一笑,“我不过是爱上一人,想要保护她,难道也有错吗?。” “爱一人?是她吗?” 方回顺着月泽的目光望去,本该空无一物的大殿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具水晶棺椁。 棺椁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红色阵法之中,它的周身缠着金色的锁链,锁链的一头落在不知何时去到棺椁边的宣凌允手中。 棺椁中躺着一名面容姣好的赤衣女子,女子面色红润有光泽,仿佛睡着了般。 “你们……”方回听月泽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马上掩饰了过去,故作冷静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月泽身形一闪,坐在棺椁之上,歪头思考,半晌,才笑道:“有点早了……” “入塔。”宣凌允解释道。 “你们怀疑,怕不只是入塔吧!”方回道。 “确实。小子不才,族中底蕴尚丰,见识过几枚两仪镜,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你布置的三个关卡,这三个关卡是否太过于简单。如您所讲,这些关卡只为试炼,这样的关卡能试炼出什么?所以我想,幻心镜应为试心,真一梯是为选体,巽峰塔是为离魂,三者若合,前辈便可开启百殳阵,让她复活,而我们的存在是作为她复活的容器。”月泽道。 “你了解得倒是清楚,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方回笑得如一开始般和蔼可亲。 “错了,不应该呀?” 月泽微微皱眉,神色疑惑。 按他所知推理出来,应该是这个结果,他是漏掉了什么东西吗? “是爱,她爱的人不是你,她想守护的也不是你。在所有的故事,记载的都是方回遇春堂,坠爱河,不知何缘由入魔,而你不是方回。”宣凌允补充道。 “你说的对却也不对,我是方回,也不是方回。在万年前,我只是一枚具有灵性的镜子,我的主人方回,是昆山一族最具有天赋的炼器师,将我送给他的青梅春堂……” 万年前,昆山。 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洒而下。山间树木繁茂,绿叶如伞,恰好给昆山削减了几分暑气。 半山腰处的凉亭中,一个红衣少年在亭中坐立不安,他不时起身眺目远望,眼含期待,不时坐下低头看着手中的镜子傻笑。 昨日他传了灵信给春堂,与她约好今日来昆山山腰处的凉亭,他有话要对她说。 山腰处,一身红衣的女子拾阶而上。她的裙摆随风轻扬,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这青山绿树之间格外醒目。 不过片刻,女子就站在方回身前,一双美眸含笑的盯着他,柔声问道:“阿回,你找我何事?” “生、生辰快乐!” 方回双手捧着铜镜,脸色通红,紧张得说不清话。 闻言,春堂眼眸微亮,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浅笑。随后,她接过方回递来的镜子仔细观察。镜子简朴,背面只简单的雕刻了花鸟。 当她的视线落在镜框处的四个字时,眸光微滞,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砰砰砰的,像极那急躁的鼓点。 春堂缓缓抬头望向方回,眼底浮现一抹柔情,笑问道:“你约我来,只为给我一面镜子吗?” 见她不反感,方回心中一喜,又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盒子,弯腰双手呈上,紧张道:“我、我心悦你,请你与我成婚!” 话音刚落,方回的脸彻底红透了,连脖子耳尖都满是红晕。他抱着东西的双手紧紧握着盒子的边沿,力道之大以至于手指泛白。 春堂不仅是他爱慕之人,也是他仰慕之人。春堂长他五岁,在锻造之术上也极具天赋,是他学习锻造之术的半个老师。 然而,春堂更喜欢绘制灵器的设计图纸,对于锻造之术不像他这么勤勉。两人虽然所擅不同,但莫名的契合。 “好。”春堂浅笑回道。 方回猛地抬头,望向春堂目光充满惊喜,一双龙眼像含了漫天星辰,熠熠生辉。 第303章 镜中行(八) “我见证着他们相知相爱,可上天似乎永远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神族叛徒云君突然携带世间魔者对神族发起进攻,一场魔神之战席卷整个世界,昆山一族也被卷入其中。昆山一族善器,武力上较弱。为了守护昆山一族,方回决定炼制传说中的神剑戮神!” 昆山,掠微山谷,器庐。 赤火朝天,乒乓声响,器庐里面一片忙碌。方回立于铸剑台前,不停的用紫金锤敲打台上已经初显形状的剑胚。 他不时将剑胚置入赤色烈火中煅烧,不时又将它浸入寒水中淬炼。直到剑身完全成型,散发着幽幽灵光,一柄天阶之上的灵器就这样显现。 方回拿着剑身仔细观察,眉头紧皱。 还不够! 现在的剑在往日或许是一柄利器,但要想它如戮神剑一般厉害,还需在它身上刻上古老的符文,再以九天之雷完成最后的锻造。 就在这时,器庐内突然走进一名红衣女子。 方回回头望去,见是春堂,眉头一皱,眼中带着一丝责怪,“阿堂,你怎么来了?” 他将戮神剑暂放在铸剑台上,快步走到春堂身边,担忧道:“你现在有身子了,这里火气炽热,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想你。”春堂将手中食盒递给方回,便往铸剑台前走起,还不忘说道:“你都一个月没回家了,我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戮神剑的进程。” “快了,剑身已经成型,待刻上符文,再以九天之雷锻炼,最多一个月戮神剑便可面世。”方回收了食盒,跟在春堂身边缓缓说道。 “一个月。”春堂呢喃了一句,眼眸微垂,手掌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柔声道:“那也快了,还有五个月,小宝也该出世了。” “等解决完魔族,小宝就能平平安安长大。”方回柔声道。 他拥着春堂,神情温柔,宽厚的手掌放在春堂的手上,同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 “耗费一族之力,炼制出来戮神剑却不像传说中的大放异彩,昆山一族节节败退。” “方回不信,查阅资料,发现戮神剑需要血祭,以至亲至爱之人血祭神剑,方显神威。方回是孤儿,由族中共同扶养长大,若说至亲至爱之人唯独春堂腹中他的亲身骨肉。此法甚是邪恶,方回也舍不得爱妻爱子身亡,一直藏匿这种方法。” “直到春堂无意中知道这种方法。那时敌人已经攻入谷中,春堂以九月身孕跳入炼剑池,诛魔成,敌人退!方回也因为妻儿身亡,精神错乱,带着戮神在外寻仇。这也就是方回入魔。” 说到这些,方回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眼间也多了一丝哀愁,他继续道:“我作为方回送给春堂的护身法器,感受到主人危险,会保护主人,但因为春堂是心甘情愿的,我无法阻止,只能将她的灵魂收入镜中,细细温养。” “你说的,和我看到的并不一样。”月泽话音一顿,缓缓诈道:“在春堂的记忆中,方回移情别恋,不仅背叛族人,还诱哄即将临盆的她以身祭剑。” 他在春堂的记忆中所见与方回镜所说无二,然,藏身于方回镜中之人尚未显现。 “怎么可能!”方回镜震惊道。 他望向月泽的眼神带上些许怒意。 “我未入幻心镜,我见到的不是我,而是春堂。这一切你都知道,可你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他们的象征,你不相信方回移情别恋,也不相信方回背叛族人。所以,你把自己当作方回,拼尽全力守护春堂,也在守护中,你慢慢爱上了春堂,那个温柔善良,愿意为了族人以身祭剑的春堂。”月泽道 “不……不……这不对,这不对……” 方回镜抱着脑袋痛苦的挣扎着。 好半晌,方回镜落寞的坐在地上。 “喜欢不是错,错的是他因为爱而忘记本身的责任。”月泽又道。 “你不懂,你没有经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又怎么知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方回镜反驳道。 “你说错了,我懂爱,但我依旧无法理解,方回为了爱,背叛族人,献祭妻儿。”月泽沉声道。 他懂得亲情、懂得友情,他只是在男女之情上有些懵懂。 “你会遇到一个人,然后忘记自己的责任,愿意付出一切。”方回镜道。 “不会!”月泽果断回答,他望着方回镜,继续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守护月族是我的责任,而这份责任,我甘之如饴。我会遇到一个人,一个我爱入骨髓的人,但我的人生不止有他,父亲、兄弟、族人都值得我守护,如果真的有一天二者冲突,我不介意委屈委屈自己。” 听到月泽的话,宣凌允眼中闪过一丝侥幸。他和月泽不会有冲突,不会像小宣凌允一样。 “不,这不对……”方回镜还在死死挣扎,凝聚的身形也开始虚化,白雾中隐约可见两个面容相似的男子在来回变化。 直到最后,整个雾气再次聚实,一身锦衣的方回再次出现,只是他眉目间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们激我!”方回冷冷地道。 “哪有的事,方回前辈,我们只是想快点出去。”月泽打着哈哈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方回冷声问道。 “如方回镜器灵前辈所言,通过三关即可出去。我们走过巽峰塔前七层,每层都有器灵守护,唯独第一层红雨,是生灵转为器灵,若我没猜错,她应是你与春堂前辈的孩子。” “方回镜的说法和春堂记忆,两者拼凑起来,或许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你与春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暗生情愫,以方回镜作为信物送予春堂。” “大婚之后,夫妻和睦,也在这时,魔族入侵,你族本不善武,昆吾一族节节败退,族中商议炼制上古神剑戮神。” “你们倾尽全族之力,一年后,戮神剑成,却无灵,根本无用。唯有血祭,方可注灵,而血祭最佳人选便是你妻子肚中未足月的胎儿。” “你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背叛族人和春堂,当你知道这需要血祭之时,你便准备将自己作为祭品,至亲至爱之人,自己何尝不是。” “可你处理完一切,却发现春堂知道血祭之事,为了族人也为了你,春堂决定牺牲自己和腹中的胎儿,以身祭剑。当你偷偷回去之时,正好看见春堂跳炼剑池,你跟随着她跳了下去。” “戮神更喜欢纯洁无瑕的灵魂,它选择红雨作为它的祭品,与红雨融为一体,而你也和方回镜融为一体。” 月泽缓缓说着他所知的一切。 第304章 镜中行(九) “知道又如何,百殳阵已经启动,你们谁也逃不出去。”方回道。 闻言,月泽嘴角一勾,挂上一抹浅浅的笑意,沉声道:“前辈以为,我在这里推测你们的爱情故事是闲的吗?” 方回脸色微变,盯着月泽的目光愈寒。 “如你所想,我在拖延时间,改了一下阵。”月泽笑道。 “你……” 不待方回说完,月泽便打断方回,继续说道:“要不然,我和你费那么多话做什么。” 从始到终,和方回说话的都不是月泽。世人皆知月族善阵,由‘月泽’和方回聊天方可卸下他的防备之心。 而两人早在不知不觉中换了灵魂。宣凌允用月泽的身体拖延时间,而月泽却趁机扭转九转轮回阵,轮回转生阵,变夺舍为转生。 就是难为不爱说话的宣凌允,学着她说了那么多的话。 棺椁之下血色阵法慢慢褪去赤色,金色的光芒一点点溢了出来。 一个崭新的法阵出现。 “这是……”方回惊讶不已,自身灵力自自行注入阵中,完全不受他控制。他质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我改了一下阵,将百殳阵转为九转轮回阵,变夺舍为轮回。”‘宣凌允’道。 “我杀了你们。”方回厉声怒吼道。 “前辈还是别动的好,我可不确定,要是断了灵力供应,她的灵魂会不会彻底散去。”‘宣凌允’道。 “你……” 方回怒目圆睁的瞪着宣凌允,但因为他的话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想死,也不想他死,所以只能委屈她醒来劝劝你。”‘宣凌允’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阵中金光大涨,水晶棺椁中的女子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她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只剩下茫然。 她记得她跳了炼剑池。 春堂试探的伸出手,触摸关着她的棺椁。 ‘月泽’也趁机跳下棺椁,站在宣‘宣凌允’身边,与他手掌相握,将灵魂换了回来。 方回在棺中女子醒的瞬间,就落在女子身边,推开棺盖。 春堂看见方回,眸光一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化作悲伤,哀声喊道:“夫君,你也来啦!” “春堂。” 方回一把紧紧抱着她,眼中的冰冷早化作柔情。 月泽和宣凌允趁机走出阵法范围,站在远处看着二人。 两位主角都登场了,那么第三位主角也不会太迟。 暗处突然出现一道凌厉的剑气,方回连忙挡在春堂身前,凌厉的剑气落在方回身上,他顿时吐了一口灵雾出来。 “夫君。” 春堂担忧的扶起方回,警惕的目光向后看去,随即愣在当场。 只见楼梯处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目间与方回有几分相似。少女冷漠的望着他们,指尖环绕着几缕剑气。 “真感人呀!看的我都忍不住哭了。” 红雨看着愣住的两人,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要不,我给你们鼓鼓掌。” 说着,红雨扬手轻轻的拍了几下。 “小宝。” 春堂望着红雨,好看的眼中似聚起泪意,水光闪闪,眼中满是爱意以及歉意。 “别哭嘛!你这副表情,好像我欺负你了。” 红雨身形一闪,便已经出现在春堂身边,她单手抬着她的下颚,让她仰视自己,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似为她擦去不存在的泪痕。 方回在红雨去春堂身边的刹那,就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冲到一边,重重的摔在墙上。 “小宝。”方回紧张喊道,语气透着一丝慌乱。 红雨没有给方回半个眼神,而是定定的望着春堂,指尖摩挲着春堂的脸颊,不解地问道:“明明是你对不起我,为什么要哭,母亲。” “小宝,对不起。” 春堂真诚的道歉。 她自作主张以身祭剑,却害的红雨被困在剑中。那是她的责任,却被她强加给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对不起,没用啊!母亲!”红雨收回手,缓缓道:“如您所见,我成为剑灵,再无来世。” 最后的四字,红雨一字一顿,字字锥心。 “小宝,我……” 春堂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满脸愧疚的看着红雨。 红雨偏头望着春堂,继续说道:“白棋哥哥告诉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我未承恩泽,却得以命相偿。母亲,这对我是否太过不公平。” 红雨闭了闭眼,沉声叹道:“我只是不平啊!” 她的人生还未开始,便被强制中断,困在戮神剑中,不得轮回。 “小雨,对不起,对不起……” 春堂拉着红雨的手,不停的道着歉。 金色的光芒渐渐附在她的身上,一道道金色的锁链拉着她下沉,她惊恐的喊道:“不……不……” 她不要就此离去,她还有好多遗憾没有圆满。 春堂的目光中流露出强烈的不甘,看着周围模糊的世界,心中的执念越发强烈。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去爱的人,都像一根根丝线紧紧缠绕着她,让他无法轻易放手。 她奋力的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被金链锁着,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在被拉进去的瞬间,她拔下红雨发间的桃花簪,阵中顿时爆出一片红光,片片桃花自空中坠落。 红光散去,一道红色的身影现于花雨之中。 “你……” 红雨震惊了,方回震惊了,月泽与宣凌允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震惊到。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小宝,对不起,我未负起母亲的责任,还自私的选择你来替我承担我的责任,今后的日子不会了,我与你同在。”春堂柔声道。 “春堂……” 春堂开口打断方回的话,偏头笑道:“夫君,这样,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红雨垂了眼眸,淡淡道:“你……没必要,我已经习惯了。” 在万年中,她早已习惯灵体,习惯孤独。 “小宝,我缺席你人生多年,请容我在今后的日子里陪着你,直至灵灭。”春堂牵着红雨的手郑重地说道。 方回也走上前,将两人拥在怀里道:“我们不会再分离。” 月泽和宣凌允在一边看了一场戏。 待他们情绪平复下来,方回走到月泽和宣凌允身边道:“我送你们出去。 还需要等等。”月泽浅笑道。 他手掌微抬,掌中顿时多了一抹灵识。随着月泽解开灵力禁锢,那抹灵识缓缓飘到舒叶身前,融入她的体内,她眼中也多了几抹光亮。 舒叶见到方回,恭敬一拜,“主人。” 方回微微点头。 月泽笑着望着他们,眼底深处满是算计。 大方,在他这里从来都不存在。 方回、春堂两灵生前是昆山一族最顶尖的炼器师,若有他们两灵在,他手中这几块灵矿所呈现的东西或许会更高级。 突然,月泽弯腰朝着方回、春堂一拜,沉声道:“方回前辈、春堂前辈,小子有一事相求。” 方回闻言微愣,扭头望向月泽,眼中多了一丝疑虑,皱着眉头问道:“你说?” 月泽缓缓起身,“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想请两位帮我铸一把剑。” 此话一出,方回陷入沉默,望向月泽的目光之中也多了几分审视。 在他身旁的春堂,目光在月泽与方回之间流转。忽然,她伸手扯了扯方回的衣摆,柔声道:“夫君,我们帮他吧!” 见状,月泽唇角微勾,眼底的笑意浓了一分。 算计他,自然会被他算计。 暗处使些手段,让春堂认他为主,很容易的。 方回犹豫了片刻,沉声道:“可以!”“月泽在此先谢过。 “你,焉坏!”红雨突然出声道。 在他们说话之间,红雨的目光始终落在月泽身上。她总感觉月泽与先前所见不同,他的身上有一丝她熟悉的气息。 红雨的视线微移,落在春堂身上,心中那丝疑惑渐渐明了。 月泽不知何时与春堂之间联系到一起了。 “前辈说过,不要信人,为我们小命着想,自然得算计一二。”月泽话音一顿,又道:“不过,待我要的东西炼好,我自然会解开与春堂前辈之间的联系。” 这话一出,方回的眼神一变,望向月泽两人的目光带了杀意。 “我没事。”春堂抬手轻轻拍了拍方回的手,安抚道。 见方回面色依旧不虞,春堂继续安抚道:“一个主仆契而已,待帮他炼完剑,让他解了便是。 听她这么一说,方回的脸色稍缓,望向月泽的视线依旧带着寒意。 “我们帮你炼剑,炼完之后,解开与春堂之间的契约。”方回沉声道。 “自然。”月泽浅笑道。 见他如此志在必得的神情,方回心生郁气,随手一挥,将月泽和宣凌允送了出去。 第305章 真正的心魔 外界,南银飞和南尚宇还在沉睡,月泽抬手收了玄镜,便站在一旁看着宣凌允唤醒南银飞二人。 突然,他眼前一晃,一抹血色径直覆上他眼眸。月泽抬手自眼前拂过,眼中瞳色又变为浅金色,他望着宣凌允,唇角微扬,脸上顿时多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在宣凌允回头之际,月泽又如同往日一般,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他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银飞哥,感觉如何?” “无碍!”南银飞略微停顿了一下,担忧地问道:“你的身体?” “我没事。”月泽浅笑道。 南银飞见月泽如此说,也不方便继续询问,便抬眸看向宣凌允,疑惑地问道:“刚才,我们是怎么了?” “我去了镜中,收服了器灵。” 宣凌允不做隐瞒,直接概括了‘他’的镜中之行,却又将月泽摘了出去。 此方地界是皖南所掌,流风谷中有什么东西,他们都一清二楚,故作隐瞒会显得别有用心。 南银飞眸色微变,眼角的余光瞟到光秃秃的石台上,上面的玄镜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心沉了下去。 流风谷中除毒雾弥漫外,长辈不许他们进入其中还有一个原因,谷底镇压着一件戾器戮神剑。戮神剑是先辈为驱除魔患所造,然而因为其沾染大量的血气、魔气,剑灵性情暴虐,嗜杀、噬主。 戮神剑历代剑主皆受其影响,不是成为一方大患,就是早逝。无奈之下,先辈只能将它封入玄镜之中,以三明阵镇压,又派遣其余器灵进入其中教导它,引它向善。 看样子,宣凌允是进入镜中,破了三明阵,得了戮神剑。 “恭喜!”南银飞顿了一下,又道:“谷中毒雾弥漫,我们先出去。” 南银飞并未继续深究,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戮神剑。 月泽站在一边,只是浅浅的笑着,眼中的神色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好。”宣凌允沉声道。 随即,他唤出不啻剑。 上次因瞳一事,他本准备弃了不啻另寻一件灵器作为武器,然而时间短暂,尚未寻到一样符合自己心意的灵器。不啻剑里面的那抹残灵在他的审问之下重现万年光景,他也用习惯了不啻剑,就暂时先留了下来。 他此番来皖南,一是为军中兵器而来,二是为自己而来,他需要一把剑,一把适合他且全新的剑。 “阿泽。” 宣凌允侧身望向月泽,笑着向他伸出手,柔声唤道。 月泽眼眸微垂,盯着宣凌允的手,眼中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情愫在悄然涌动。 片刻后,他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搭在宣凌允的手上。掌下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度。 很暖! 难怪他会觉得安心! 月泽复又抬眸,对着宣凌允浅浅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深意。随即,撑着宣凌允的手,借助宣凌允的力道踩上剑身。 这具身体受了很重的伤,体内本就所剩不多的灵力,又因为改阵彻底耗尽。没有灵力的护体,再加上神识疲惫,月泽彻底压不住他。 他才是月泽的心魔! 他因月泽所见而生、所恨而长,尚处弱小之际又因折月而被封印。这十三年间,他无比渴望出来,可他打不过,以前打不过月泽父辈,后来打不过月泽,只能默默隐忍着。 现在,不一样了,月泽的心性在旬阳城一战毁为一旦,心中恨意如雨后春笋,疯狂地生长起来。他吸食月泽恨意而长,如今的实力不容小觑。 宣凌允随后踏上不啻剑,站在月泽身后,御剑与他们一同离去。 御剑离去之时,月泽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便撤去谷间的结界。 瞬息之间,几人就回到皖南城,月泽因伤势过重,早早与南银飞告别,回到皖南族给他们安排的落枫小院。 南银飞不放心月泽伤势,在月泽离开后派医者前来,医者短暂停留便又离去,向南银飞禀告结果。 屋内无外人,月泽也卸下所有防备,闭上眼靠在宣凌允的怀里,轻声道:“哥,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放心吧!有我在。” 宣凌允抬手轻轻拢了拢月泽,宽厚的手掌落在月泽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嗯!” 月泽轻应了一声,用脸蹭了蹭宣凌允的胸膛,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睡去。 片刻后,怀中之人细浅的呼吸变得沉重。 宣凌允抱着月泽起身,将月泽安置在床榻之上。他站在床边,双手结阵,耀眼的金光照耀在月泽身上。紧接着,宣凌允又从纳戒中取出一瓶绿色药液注入月泽体内,帮月泽恢复体内的伤势。 一切做完,宣凌允在床边坐下,低眉,怜惜看着月泽。床上之人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紧皱的眉头诉说着他梦中之噩。微微凌乱的发丝散落在枕边,更增添了几分孱弱之感。 宣凌允抬手轻轻地落在月泽眉头,温柔地顺着眉头,试图将它抚平。 他不喜欢这样的月泽,脆弱、无助。 曾经的月泽,明媚、鲜活、自信、张扬,眼里始终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可自从旬阳城一战,月泽眼底的光就彻底熄灭,哪怕是他,也只唤起些许光亮。 看着床上的月泽,宣凌允眼中涌上几分复杂的神色。 他好像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抓住过月泽,无论是身还是心。月泽好像月亮,总挂在天空上,他看的见却碰不到,唯有那清冷的月辉时时落在他身上,告诉他,我在。 真想把他关起来,谁也不让见! 宣凌允眼中神色越发暗沉,抚平月泽眉头的动作不知何时变了,此时正细细的描摹着月泽的轮廓,指腹暧昧的摩挲着月泽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想法后,宣凌允脸色微变,眼中的神色更为暗沉。 心有执念者,易堕魔道,他似乎已经有些倾向。 宣凌允现在有些怕,怕自己走小宣凌允的老路,也怕自己抑不住心底的贪念。 阿泽的心很冷,冷的容不下太多外人,可他的心也很软,软到哪怕是亲近之人伤害他,他也舍不得下狠手,就像那一世的月泽,宣凌允如何对他并不重要,只要没碰他的底线,他可以一概不究。 这样的月泽更让宣凌允舍不得粗暴对待,不遵他的意愿。 “阿泽,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宣凌允低声问着,似问月泽,也似问自己。 屋外枫叶飘落,宣凌允起身在床周设了防御结界,然后去和南银飞继续未完的谈判。 第306章 云上境 冥司 自宣凌允离去后,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月泽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神色清明,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他缓缓抬起右手,指间魔气环绕。 他盯着这股魔气,眼中神色晦暗,心中疑虑渐起。 刚才,他在宣凌允的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魔气,是那只名为瞳的魔没有处理干净吗? 突然,月泽眸光骤沉,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声道:“来都来了,躲躲藏藏成什么样子!” 话音落了许久,屋内才缓缓浮现灵力的波动,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月泽床前。折月望着床上的月泽,眸中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归于一片温柔。 “你……不该出来。”折月沉声道。 “不该出来?” 月泽低声呢喃一遍,忽得冷笑一声,目光骤寒。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冷笑着,步步逼近折月。 “你们一个个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将所有事情都隐瞒,看着他一步步深陷局中,作茧自缚。你们到底是为他好,还是为你们心中那点‘大义’找借口?”月泽厉声质问道。 他活着就是可悲,各方算计着他,知道真相之人又都不约而同的瞒着他。 “我会护着他。”折月沉声道。 月泽仿佛听到一个极其荒谬的大笑话,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质疑与不屑,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更是挂满嘲讽之意。 “呵!你们护得住吗?” 月泽冷笑着,话语中带着尖锐的讽刺,“妖族之祸、南宫之乱、神月所求、天道之意,你们解决了那一个?月河覆灭、亲族惨死,你们又救了哪一个?” “你们所谓的护着,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行为罢了。你们以为将一切都隐瞒起来,就是对我的保护?简直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懑。那原本平静的面庞此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而变得有些扭曲,他的眼神如利剑一般,似乎要穿透折月的内心。 折月的神色未变,眸光依旧温柔,“我会护着他,也会护着你,阿泽。” 闻言,月泽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冰冷,冷眼望着折月,嫌弃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虚伪!” 月泽停顿了一下,手中魔力凝聚,渐成一柄长剑,厉声道:“异世之魂,你占我身份良久,现如今该还回来了。” 话罢,月泽扬剑攻向折月,去势决然 如同他眼底的坚毅一般。 从今以后他会自己护着自己,自己完成未尽之事。 闻言,折月缄默不语。 他曾以为自己是月泽心魔,所思所想只因月泽所喜而酷似宣凌允,没想到,他是另一个宣凌允遗留在月泽身上的灵识。 数日前,他自宣京与月泽分别,独自游历世间时,忽闻十万大山有魔族出没。他想收些魔气,便来了十万大山,心中却突然冒出一种熟悉之感,那股熟悉感引着他去一个地方——云上境。 云上境,坐落于十万大山西南方。此地终年云雾弥漫,缭绕不散。那缥缈的云雾,时而如波涛汹涌的云海,时而如静谧流淌的银河,将这里装点得宛如天上仙境一般,令人心驰神往。故而,此地得名云上境。 云上境上有云上城,云上城内有冥司,冥司内有鬼吏,鬼吏通阴阳,游走人鬼两界。 折月站在一处名为冥司的庙前,微微皱了眉,心中的那股熟悉感随着他靠近而变得愈发的浓烈。 他定了定心神,越过大敞的木门,径直走了进去。院内逼仄,右侧的空地上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槐树枝繁叶茂,将后面的大殿遮了大半。 见此场景,折月心中莫名的觉得压抑,微皱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槐木引鬼,这番布局显然是将阴气引入冥司。 “上香三文,求牌十文,不问姻缘、不求运势,只保平安,驱邪招鬼!” 殿门前的摇椅上,一个看不清容颜的男子慵懒的躺着。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点点光斑,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微微晃动着摇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都不求,我来寻你。” 折月静静地看着男子,心中的熟悉感达到顶峰。 这个鬼和他有很深的联系! “寻我?”男子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我有什么好寻的,每天无事所做,就在这里躺躺……躺!” 他慢悠悠地坐起身,疑惑的目光落在折月的脸上时,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月泽,你怎么在这?”乌桕皱眉问道。 从他接下冥主的暗令后,他便试图潜入月族,拉拢月泽共商大计。奈何人族好进、灵族好进、月族难进。月族的排他性太强,根本不接受其他族之人。他试了多次,不是卡死在月族那里,就是卡死在宣凌允那里。 对,有宣凌允! 他从人族入手,想借机接近月泽,还没等他出手,宣凌允就发现了他的意图,直接先处理掉他。 反复多次,他也累了,索性先来鬼界在人间的驻点休息。 正好,魔族之乱,月泽奉命前来处理,他也可以趁机与月泽攀上关系,将他拉拢过来。 不过,按时间来算,月泽应该才刚到十万大山,怎么突然跑到与莽莽山八千里外的云上境来? 折月心中一惊,眸中神色微变。 这个鬼认识他,可他对这个鬼没有一点印象。他们是萍水相逢,还是是敌是友? 折月心中升起一丝警惕,然而,这丝警惕全被心中的熟悉感压下。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之鬼不会伤害他。 “……不对,你不是他。” 在折月打量乌桕之时,乌桕也在打量月泽,他越打量越觉得眼前之人熟悉,但又不同于月泽的那种熟悉。 他与月泽的气息很像 ,行为习惯之间也很相似,但他见过月泽,月泽身上散发的那种死气比这个人身上的还要重上许多。 “我不是他,我叫折月。” 折月丝毫不做遮掩,大大方方的告知乌桕自己的名字。 折月,不是很好的名字。 不知为何,乌桕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为何不喜欢这个名字,乌桕也说不清。 “你寻我何事?”乌桕忽略心底的异样问道。 “我……不知道。”折月同样疑惑道。 他本是追寻心中感觉而来,可如今找到这个似曾相识的鬼,心中的迷茫如同一团迷雾,久久无法散去。 “不知?你来消遣我?” 乌桕不满地皱起眉头 。 要不是心中那浓烈的熟悉感,敢消遣他之人早被赶出去了。 “不是,我顺着心中感觉而来,它告诉我,你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折月解释道。 听折月这样说,乌桕皱了皱眉头。 不可否认,他心底也觉得眼前之人有几分熟悉。可又为何有这种感觉,乌桕同样不解,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你……” 还不等乌桕问出心中的疑惑,折月脸色顿时一变,扭头望向群山之中。他复又回头望向乌桕,神情严肃,“过些时日,我再来寻你。” 说完,不待乌桕回话,他直接启动传送阵离开。 第307章 尚存希望 折月自传送阵中出来,直奔月泽所在之地。等他到时,山林之中一片混乱,月泽正狼狈的和四只天阶的大魔打斗在一起。 月泽处境危急,却算有余力,虽伤却不致命。 折月默默的隐了气息,暗中观战。 月泽自小知自己在局中,因此,他最厌束缚。若让月泽发现自己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时时观察他的情况,怕是不计后果都得先解决掉自己。 折月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的观察着。 不足一柱香的时间,月泽突然开启传送阵,闪身离开。原地的四只天阶大魔却反常的没有阻止月泽,任由他离去,眼中似暗含期待。 折月心中暗道不好,直接现出身形,沉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月泽不在,他无需隐藏自己的修为,天阶八段的威压铺散开来。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众魔脸色顿时一变,目光警惕的盯着他,齐声问道:“你是何人?” “问话之人。” 折月脸色阴沉,周身威压愈沉,压的四魔脸色又白了一分。 “说,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折月厉声道。 “想知道,你亲自试试便知!”四魔中唯一的女魔毫无惧意地道。 不可否认,眼前之魔的修为远超他们,但他们身为魔族十二骑,每一个都是从死魔堆里面爬出来的。 怕死,不在他们魔生信条之中。 况且,此魔只是天阶八段的修为,他们可有满天阶修为的魔,他们拖些时间便可等来援军,将这个魔斩杀。 女魔的想法也是三个男魔的想法,他们纷纷运转体内魔力抵挡折月的威压,同时唤出自己的武器攻向折月。 折月眼神一凛,一道寒光乍现,“自不量力。” 说罢,强大的魔气瞬间从他身上爆发而出,犹如汹涌的浪潮向四魔席卷而去。四魔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扑面而来,身形不由自主的停滞下来。 “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自己去搜!”折月话音刚落,身形如闪电般冲向四魔。 四魔见状,急忙合力抵挡,但他们的力量在折月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折月的攻击如暴风骤雨般落下,四魔节节败退,身上很快便布满了伤痕。 然而,四魔依旧紧咬牙关,不肯透露半分他们对月泽做了什么。折月担心月泽的情况,见四魔死活不说,心中的担忧转为愤怒,怒火愈发旺盛,他决定不再手下留情。 只见他双手结印,一道璀璨的光芒冲天而起,强大的法术转瞬成型,一柄黑色巨剑于空中凝形,自天而降。它下落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迅猛,刹那,便与他们相距不足三丈。 四魔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浮起浓烈的不甘。他们知道,如果这一击落下,他们恐怕性命难保。 就在攻击落下之际,一个弥漫着魔气巨型罗盘突然出现,为他们挡下了这一击。 折月见状,微微皱眉,寻着魔气来源看去,只见一个身影缓缓走来。此魔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他收了罗盘,挡在四魔身前,手持一根银色长棍,目光冰冷的盯着折月。 不过片刻,天边极速传来两道强悍的气息。 折月心中暗道不妙,迅速启阵闪人。 他们魔多势众,自己强行对上会很麻烦,不妨将他们留着,让月泽来解决。月泽现在还太幼,需要慢慢生长,这些魔族很适合做月泽成长的阶梯吧! 自那地离去,折月便寻上月泽,默默的守着他。 之后,他与月泽会面,共同解决完魔族之事后,他重回月泽体内,暗中除去魔族种在月泽身上的种子。 在他们回去的第二天,月泽接受宣凌允的表白,他身上似乎有什么桎梏破碎,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记忆告诉他,他不是月泽的心魔,他是异世界宣凌允留在月泽身上的一抹灵识。他存在的目的,一是唤醒被封印记忆的乌桕,二是护月泽周全。 他寻了乌桕,帮他解开记忆,共同策划了宣凌允的梦。 宣凌允是哪个梦的亲历者,他也是。 他看着月泽与宣凌允反目,看着月泽彻底疯魔,看着月泽为了报仇屠尽各族,也看着世界毁灭,宣凌允临危受命回到过去。 但是,一同回去的还有月泽的残魂,他将自己的记忆给了年幼的月泽。小月泽做了许多事,试图改变,迎来的结局却比第一世还要惨烈。 父亲惨死、自身修为被废、兄弟离心、族人厌弃、就连糯糯也在他无能为力之时惨遭虐杀。宣凌允嘛!宣凌允所爱之人是第一个世界的月泽,不是他。他于他有爱护,但更多的是利用。 对,利用。 在小月泽的心中,宣凌允是带目的而来之人,是试图将月族拉入人妖之战的坏人。光这一点,这一世的月泽便不可能对宣凌允敞开心扉,更不可能像第一世的月泽爱上宣凌允。 这一世的月泽以惨死结局,宣凌允以失败告终。 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宣凌允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次次理由都不同。天道阻他,各方势力阻他,就连他自己也要阻他。 他护不住世界,如同护不住月泽一般。 思绪渐渐回拢,折月抬手挡下月泽攻击,柔声劝道:“阿泽,别这样,你的身体未好,强行使用魔气会伤到自己。” “与你何干?” 月泽厉声反问道,手中招式更加凌厉。 他怨各方算计,也怨知情者隐瞒不说,更怨自己弱小,对此无能为力。要是他足够强大,能够以一力破万法,这世间谁能阻他? 突然,月泽攻击的动作一滞,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折月见状,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接过月泽的身子,眼前却突然一黑,整个人僵在原地。 识海之中,异世月泽面色冰冷的盯着被自己心魔压制住的此界月泽的心魔,厉声说道:“我容许你存在,不是让你给我挑事。” “这是我的身子,不是你的。”月泽心魔沉声道。 这一魔一灵自他诞生的那日起,一直藏在月泽识海深处。后来随着月泽修为渐长,改藏身在月泽的记忆绸缎之中。 要不是上次月泽入魔,自己出现,他们出手镇压自己,他也没发现月泽的体内除了他还有人。 “我知道,但我也是他。”异世月泽慢慢柔了神情,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月泽心魔的发顶,柔声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他暂时不能知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等到明年九月,南昭启动五灵阵,虚无之气侵染此方世界,他们便可借机渡过虚无之海,去到世界尽头,终结一切。 “我不信你。”月泽的心魔冷声道。 他望着一灵一魔的目光满是质疑。 “你只能信我,只有我才能将他摘出去。”异世月泽笑道。 是的,他们准备将这一世的月泽摘出去。这一世的月泽,还有族人和宣凌允,他心中的希望尚存。 他们已经经历过那种绝望,没必要让这一世尚有希望的月泽,同他们一样对世间再无半分期待。 只有让月泽自己摸索,慢慢探明真相,才能让月泽不至于陷的太深,才方便在最后时刻将月泽摘出去。 异世月泽的话让月泽的心魔沉默下去。 十八年的时间太短,短到月泽无法突破满天阶的修为,短到月泽无法建立能与神月等神对抗的势力。 月泽看似挣扎,更多的是顺其自然。他会乖乖的做好一颗棋子,按照他们的安排走下去。等看清真相,他会掀了棋局,让他们所有布局功亏一篑。 这是月泽一直以来的想法,也是月泽唯一想到的办法。他太弱了,弱的连天衍都无法撼动,更何况高于天衍等神的天道。 他们需要他,那他便如他们的愿,走上他们堆砌的高台,为他们的目的献出自己。 月泽的心魔突然苦笑起来,黯淡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无奈,“你说的对,我好像只能信你。” “把身体还给他,他需要好好休息。”异世月泽笑道。 “嗯。” 月泽的心魔应了一声,主动让出月泽身体的控制权。 异世月泽见状,眼中的笑意愈浓,他指尖微动,一道灵力自月泽指尖没入折月体内,查探他所知,并封了关于他们之事的记忆。 第308章 我也喜欢你 正当异世月泽准备控制月泽的身体安顿自己与折月时,门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放开他!” 这声暴喝让异世月泽等人默默隐去气息,同样也惊醒了幻术中的折月。 折月茫然的望着冷脸的宣凌允,眼中迷茫一闪而逝。 他记得自己感受到月泽生命垂危,便立刻启动传送阵来寻月泽。在流风谷底,他没找到月泽,只见到昏迷的南银飞两人。 他心中担心月泽的情况,便四处搜寻,约莫半日,他才寻到月泽的气息。随后,他便暗中跟着他们回到皖南城,待宣凌允离开后,偷偷摸摸的潜进来准备看看月泽。 折月微微皱起眉头,抱起月泽,不满地瞪了宣凌允一眼,“吼什么吼?没见他睡着了吗?” “把他给我。”宣凌允沉声道。 他盯着折月的目光充满警惕,犹如两把利剑般仿佛能穿透人心。 被盯着的折月感受到了这强烈的注视,眉头皱的更紧一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悦。他果断将月泽给宣凌允,“给你,给你!” 宣凌允接过月泽后,抱着他迅速后退,目光警惕的盯着折月,同时一抹灵识沉入月泽体内检查月泽的情况。确定月泽体内伤势没加重,也没多出其他东西后,宣凌允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折月身上。 看宣凌允这样,折月不满道:“老子自己还能害自己不成?” 以他的能力,要夺舍月泽那早就夺舍了,何必等到现在。况且,他都可以凝聚实体了,再占了月泽身子不是多事吗? 先不说,他夺了月泽的身体,那帮老怪物下场,把他灭一回怎么办? 他虽然是心魔不会死,但他也会痛的。 “隆重介绍一下,老子也叫月泽,是这个家伙的心魔。所以,你不必吃醋,老子喜欢自己很正常……”心魔微微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老子也喜欢你。” “不过,你可以叫我折月。”折月又道。 折月是月泽两字反过来之意,折是当初他生气时所取,意为夺舍月泽躯体。折既有折断之意,折月是他要将月泽拉下来。 听折月这么说,宣凌允的心又沉了几分。 眼前之魔和上次所见哪个魔有些细微的区别。哪个魔给他的感觉是死气沉沉,这个魔更有生机一些。 阿泽的体内到底藏了多少魔?救世灭世,这其中有多少只手在暗中推波助澜?月泽身世又有几人知晓? 宣凌允的神色愈沉,眼底的光芒愈发幽暗。 就在这时,月泽睫毛轻颤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双眼,浅金色的瞳孔中一片茫然。 他记得自己在流风谷底突然晕了过去。 月泽下意识到想撑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人禁锢在怀中,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 “吵到你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在月泽呼吸变化的那刻,宣凌允和折月的目光瞬间都落到月泽身上。 “我睡了多久?” 月泽尚未彻底清醒,问完话后,又闭上眼睛,懒洋洋的躺在宣凌允怀中。 “不足半个时辰。”宣凌允柔声回道。 半个时辰,竟然耽误了这么久。两个小孩也不知道会不会担心? 月泽想到月云诺和月清浒,心中升起一丝忧虑。他又重新睁开双眼,拍了拍宣凌允的肩,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待站稳之后,他才发现宣凌允和折月之间的气氛不对。他望着对峙中的宣凌允和折月,眼底迷茫彻底褪去,不解地问道:“哥、小月,你们在做什么?” “我来找你,他看见我,不仅吼我,还给我摆脸色。” 折月果断的开口向月泽告状,陈列宣凌允的一条条罪状。 闻言,月泽的目光落在宣凌允身上等待他的解释。 “我安顿你后,本想和银飞继续未完的合作,不料走到一半,我发现自己设的结界被人触动,便赶了回来,见他抱着你,就让他将你给我。”宣凌允解释道。 听完宣凌允解释,月泽再次将目光投向折月,“你找我何事?” “我想你不行?” 折月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话语却又似带着几分戏谑。 月泽抬眸斜了折月一眼,沉声道:“说正事!” 折月通常不会主动找自己,有事也只会传灵信。这次却亲自来,显然有重要事情告知。 折月见状,也收起了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戏谑,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收到消息,南昭准备亲自对你下手。” 折月话音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月泽,“看样子,你们已经交过手了。” “嗯。” 月泽轻应一声,证实折月的猜测。 见状,折月收回视线,继续道:“妖族那边,符离暗中发出王令,召回其余三十一位供奉,似乎要与人灵联军展开最后的决战。我于云上境、千城,皆遇见鬼界之人乌桕,鬼界似乎也掺和进来了。” 他玩归玩,还是会做事的。探查四方消息,搜寻可以合作之人。诛雀是对付南宫,而他要对付天道。 听到乌桕两字,宣凌允和月泽眼中都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宣凌允心中始终对那日所见存有怀疑。 南昭力强,也不是不可解,或神月下场,或集结世间最强战力,所有困难便可迎刃而解,世界不会就此破灭,也无需阿泽献祭。 然而,那个宣凌允似乎并没有这么做。 所以,那日宣凌允给他所见抹去了许多东西,隐瞒了他们必须要月泽献祭的真正原因。 他需要与宣凌允正式会面,问清楚一切,然后确定破局之法。 月泽则眼睫微垂,遮挡眼中逐渐复杂的神色。 鬼界,传说中生灵死去的灵魂归所,亦是灵魂转世之所,他每次所用的九转轮回阵只是打开鬼界之门,将净化好的灵魂送了进去。 据传说,鬼界之主是天道一抹灵识。 月泽想到这里,眼中的神色更加阴暗。 神月说过,天道不能亲自对世间生灵亲自动手,乌桕出现怕是感天道所想,代他出手来解决自己的。 看样子,他得赶紧提升修为,道韵空间也需要回一趟,唤醒紫灵,问她所知。 月泽敛了眼中神色,抬眸望向折月,浅浅一笑,“谢了,小月。” “客气什么?我们是一体。”折月笑道。 看着两张同样的脸说笑,宣凌允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嫉妒,望向月泽的目光多了一丝幽怨。 他嫉妒折月与月泽如此亲密。 似察觉宣凌允的想法,月泽和折月对视一笑。 折月凑到宣凌允身边,笑着调侃道:“别担心,我爱我自己,同样也爱你!” 折月深情地望着宣凌允,嘴角却赤裸裸的挂着戏谑的笑意。 宣凌允眸光微黯,心中泛起一丝刺痛。 折月这个样子才该是这个年纪的月泽,自信张扬,生机勃勃。 在他们谈话之际,月泽放月云诺和月清浒出来。两个小孩见到月泽,先是担忧的喊了一声,“哥哥/阿泽哥哥”。 “我没事。”月泽安抚地摸了摸两个小人的头,又笑着解释道:“后面出了点事,耽搁了点时间。” 见两个小孩出来,宣凌允眼睫轻眨,也将所有情绪收敛,笑着看着他们。 两个小孩很容易安抚,很快就笑着、好奇的打量和月泽一模一样的折月。 “我叫折月,是阿泽的……兄弟,你们可以唤我哥哥。”折月换了一个词,自我介绍道。 “阿爹没说过他还有孩子。” 月云诺不解地盯着折月,眼中满是困惑。 “我以前待在易山,与祖母在一起,这是第一次下山。”折月扯谎道。 月云诺眼眸微动,心中更信折月一分。 哥哥曾给他说过,易山是祖母的家族所在地。这个哥哥可能是阿爹担忧祖母一人,送去给祖母扶养的,所以,他才没有见过。 “二哥。”月云诺脆生生喊道。 折月一愣,随即笑着摸了摸月云诺的发顶,“糯糯真乖!” 随后,他自纳戒中取出一个形似拨浪鼓的灵器递给月云诺,“路上遇见的,拿去玩玩。” “谢谢二哥。”月云诺笑道。 看着这幕,月清浒心中也有些羡慕。 “清浒拿着玩。” 还不等月清浒感伤,头顶传来了折月清朗的嗓音,眼前多了一串浅紫色的风铃。风铃小而紧簇,像极了树上垂下的紫藤花。 微微晃动间,铃声清脆,月清浒觉得浑身舒坦,心中那丝羡慕渐渐散去,现在的他内心十分平静。 这串风铃应该是一件灵器,有安抚心神之效。 月清浒抬眸看了一眼折月,才缓缓接过风铃,笑着谢道:“谢谢……小月哥哥。” 见他们相处良好,月泽也放下心去,与身边的宣凌允耳语几句,宣凌允便默默离去。 等到晚些时候,宣凌允提着食盒回来。 众人共同用膳,气氛还算……温馨。 第309章 拜访南桑 翌日,天晴,阳光明媚。 月泽将月云诺和月清浒托付于折月,让他带着他们在城中玩耍,自己则和宣凌允、南银飞、南栀走乌山一趟。 乌山山势雄伟险峻,峰岭连绵,犹如巨龙盘踞。其间云雾缭绕,宛若轻纱,给整座山脉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月泽三人御剑而行,不过一刻钟便来到山间一处宅院。他们还未靠近便听见院内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之声。 南栀先他们一步,敲响紧闭的大门,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很快,月泽等人便听见院中敲打声一滞,随即便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喊道:“愣什么愣,继续!” 话落,敲打声再起,一道强大的气息渐渐向门边靠近。 紧接着,乌黑的大门打开,露出一个样貌清俊的中年男子,男子不满的看着南栀,训斥道:“回来便回来,大声嚷嚷什么?” 南栀没有丝毫被训的委屈感,亲切喊道:“爹。” 男子的目光在南栀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心中的担忧才放了下去,抬手拍了拍南栀的肩膀,沉声道:“还不错,没缺胳膊少腿。” “爹,族长、人皇陛下、月族长来找爷爷。” 南栀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的三人。 这时,男子才注意到月泽等人,他将大门彻底敞开,走出来依次行礼道:“族长、人皇陛下、月族长。” 三人轻点下颌,算是应道。 “煜叔,桑爷爷在吗?”南银飞笑问道。 “父亲他在火窑那边 ”南煜话音一顿,吩咐道:“小栀,去请父亲到前厅来。” “好。” 南栀应下,绕过南煜往院内走去。 “族长、人皇殿下、月族长,里面请。”话落,他回头向里面的人喊道:“小溪,上茶!” “好。” 院内一个十一二岁正在敲打铁块的男孩,出声应道。他放下手中的铁锤,迅速往屋内走去。 “请!”南煜再道。 众人点点头,抬脚走进院子。 院子很大也很火热,十数个少年男女在右侧独立的长桌上敲敲打打不知名的铁块,那边还摆着四只巨型火炉,炉中烈焰燃烧,炽热的温度烤得他们汗流不止。 月泽暗自皱了眉头,心底浮现一丝烦躁。因灵力关系,他越发不喜欢大热之物。 徐行半刻,南煜引他们来到前厅。 厅内装饰雅致,乌玄木制的桌椅陈列其中,房梁上垂下精致的杏黄色纱质帘幕,帘幕轻盈,本该随风摆动,却被帘幕尾端的流苏玉坠紧紧拉着。 在大厅两侧的帘幕之后,距离桌椅一丈外的地方各有一方水池,池中寒意弥漫,消减了外间火炉的热气。 几人刚落座,南煜便开口问道:“族长,你今日找父亲何事?” “不是我,是月族长,他想请桑爷爷炼一件灵器。桑爷爷的脾气你也知,外人请不动,我来牵牵线,卖张脸。”南银飞笑着道。 一族之长不做没有回报之事,他来当说客,一是他们父母辈的关系亲密,二是两族之间有生意往来,三是他想要月泽欠他人情。 听南银飞所说,南煜审视的目光落在月泽身上。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沉声道:“月族长还请稍等片刻,我已让小儿去请家父,他们很快便到。” 他们的对话,月泽并未出声纠正,他的目的到最后也是寻人炼器,月泽默默地道了一句“多谢。” 月泽话音落下,几人间又陷入沉默。 这时,那位名叫小溪的男孩端着茶盏走进来,依次摆放在月泽等人的桌边,随后便退了下去。 南银飞见状,趁机打破众人间的沉默,招呼道:“凌允、阿泽,尝尝皖南独有洛枳茶,很别有一番风味。” “嗯。” 月泽和宣凌允轻应一声,端杯品鉴。 杯中茶汤清亮,带着淡淡的红色。 月泽轻抿一口,那醇厚的滋味在舌尖缓缓散开,先是微微的苦涩,随后便是悠长的回甘。 他微垂了眼眸,轻轻放下茶杯。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饮纯茶。 饮茶过半,厅外大步走进来两人。 为首的老者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他身着一袭古朴的长袍,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身后跟着的则是南栀。 老者一进厅内,目光便落在月泽身上,声音洪亮,“你寻我炼器。” “是。”月泽起身,拱手行礼道:“月族月泽,见过前辈。” “免礼免礼。”南桑随意挥挥手,坐到了主位上,又道:“我听我家小孙儿说,你准备考验我?” “是。”月泽沉声道。 “既然不信,何必来寻我?”南桑顿时冷了脸,不悦问道。 考验一个炼器师,等同于不认可他的锻造技术,等同于说他不行。这对于炼器师而言,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云荒大陆擅长锻造之术非皖南一族莫属,皖南族中,前辈属第一。只是,我所要之物非寻常灵器。” 月泽自星月镯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天青色的柔光瞬间充盈室内。 这阵柔光却让精通锻造之术的几人瞪大了双眼,就连南桑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撼。 月泽关了玉盒,沉声道:“所以,我需要慎之又慎。” 他下了三步棋,一步是让南桑帮他炼制灵器,南桑若是不行,便到第二步棋方回,方回也不行,他便准备让两边人见面,共同完成锻造,这是他的第三步棋。 方回和南桑是不同年代里当代最顶尖的炼器师,他们两人合力,或许就能炼制出来。 在他们炼制期间,他还能去寻找更顶尖的炼器师加入。 随着青光散去,南桑也从震惊中回神,沉声道:“你这石头,如今凡火炼不得,普通灵火也炼不得。” 闻言,月泽眸色一暗。 少时,他为了点星莲,曾跟随在老倪头身边为他打了半年下手。这期间,他也学到一些炼器的常识。 世间火焰分为凡火、灵火、异火三种。凡火者,乃世俗之人所用之火,可烹饪、取暖、照明,虽常见却无特殊之力。灵火,生于灵气浓郁之地,其色各异,可助炼丹、炼器,威力不凡,时常被修灵者追逐。” 而那异火,更是世间罕见,传说每一种异火都拥有着毁天灭地之威。异火诞生于混沌之中,历经无尽岁月的孕育,蕴含着天地间最为纯粹的力量。 只是年代久远,大多数灵火和异火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皖南族先辈所撰写的《灵焰集》中,共收录世间火焰三万八千种,到现在所发现也不足千种。 “你随我来,试试青璃流火,若能融化便可锻造,若不能你得先寻灵火榜第二的三千金焱。”南桑站起身,望着月泽淡淡说道。 尽管南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还是难掩声音里的喜悦。 月泽手中之物足以让他原谅月泽先前的无礼,毕竟他们炼器师的唯一心愿便是能收集到极品的灵矿石,炼一件闻名于世的灵器。 他名号虽大,拿出手的灵器也多,然而,他心中始终有一丝遗憾,他想要炼一件超脱天阶的灵器。可世界之大,他也未寻到一块能炼制天阶以上的灵矿。 如今他岁数也大了,不能再像以往到处跑,便渐渐歇了心思,回到族中,边炼制灵器,边培养新一代炼器师。 “好。”月泽应道,抱着玉盒与他一并离去。 屋内剩余四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 第310章 青璃流火 乌山,火窑。 众人穿过大半庭院,在南桑的带领下来到宅院南边的火窑。 还未走进去火窑里,月泽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心中好不容易消减的烦躁又再次浮上心头。 他暗中运转灵力,在身上设了一道结界,抵挡扑面而来的热气。待自身情况好一点,月泽才分神查探周围的环境。 这里有许多火炉,炉中各色火焰,或熊熊燃烧、或静静闪烁。 看着这些,月泽心中闪过一丝愕然。 这一路走来,他所见灵火不下百种。南桑似乎并不准备停下来,还继续引着他们往深处走去。 感受到月泽和宣凌允的眼神变化,南桑心中有说不出的自豪感。 这些灵火都是他游历过程中寻到的,他可以大声的告诉别人,灵火榜上除第一的太阳真火和第二的三千金焱他没找到,其余的灵火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到了!” 走了许久,南桑突然在一个琉璃灯盏前停下。灯盏中燃着的火焰,散发着青色光芒,如琉璃般美丽而神秘。 他拿起琉璃灯盏,径直走到火窑正中央那个巨型火炉边,施法将琉璃灯盏中的青色火焰引至巨炉中。 随后,他伸手向月泽,要道:“天青石。” 月泽闻言,立马打开盒子将天青石递上。 南桑接过天青石,以灵力悬浮于巨炉之中,以青璃流火包裹,慢慢熔炼。 月泽等人盯着南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到南桑。 一日转瞬即逝,南桑收了青璃流火,将完好无损的天青石递还给月泽,满脸失落道:“不成,火焰温度太低,无法熔化天青石。你还是需要去寻找太阳真火和三千金焱。” 一柄灵器成型,抛开前面设计与选材,第一步是熔化,以高温熔化灵矿石,一是为了除去灵矿石中的杂质 ,二是方便塑形。 第一步都卡死了,之后的淬炼灵液、塑形、锻打等等都无法继续。 见状,月泽眼睫微垂,失落的接过天青石,谢道:“多谢前辈。” 看样子南桑这条路走不通了,等他晚点回去问问方回可有办法将其熔化。 “前辈,我还有一事所求,我想请您帮我修复一把剑。” 月泽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中装着几块残剑碎片。他望着这些碎片,眼神都温柔了下去。 这是长吾,他父亲的佩剑。当初他寻遍整个月河,都未能找齐所有残剑的碎片。 看着盒中残剑碎片,南桑的目光微黯。 长吾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是他与老友之间的少年情谊的见证。可惜那位老友行踪不定,至今不知生死。 这剑的主人都死了,也未见他回来,独留一个小孩领着偌大的月族在吃人的世道挣扎。他们这些老朋友,能帮上一点便帮上一点吧!也算对得起他们之间的友谊了。 南桑敛了心绪,沉声道:“可以。” “多谢前辈。” 直到现在,月泽眼中的笑意也多了一分真挚。 “一月后,你派人来取。”南桑收了玉盒道。 “好。”月泽道。 约定好时间后,南桑便以修复残剑为由独自离开离开,月泽几人目的达到便也请辞,回到皖南城。 第311章 丹火心焰 落枫小院,方回镜。 巽峰塔第一层,桃雨纷飞,落英满地,林间的小屋正传来阵阵乒乓声。 红雨伏在春堂膝上,眼眸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春堂轻轻地抚摸着红雨的发丝,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疼惜。 自那日与红雨说清,他们便住到巽峰塔一层的桃花林中。她和方回深知自己对不住红雨,都想尽办法弥补。 这不,方回捡起丢掉了上万年的厨艺,在新建的厨房中热火朝天的做着饭。她缺席了红雨万年的光阴,现在只想好好待在红雨身边。 突然,桃花林中传来有些熟悉的气息,红雨缓缓睁开眼睛,直起身,朝气息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月泽缓步从桃林中走来,漫天的桃雨未落一片在他身。月泽看见屋内的春堂和红雨,站在门外行礼问好道:“春堂前辈、红雨前辈,月泽叨扰。” “既知叨扰,还来?”红雨笑着调侃道。 “月公子进来坐。”春堂柔声道。 “好。” 月泽应声走了进来,坐在春堂对面。 “春堂前辈,我今日来,是为炼剑一事。”他自星月镯中掏出装有天青石的玉盒,打开放在桌面,“不知前辈,可有方法将它炼制。” 春堂的瞳孔猛地缩小,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她望着玉盒中的灵矿石,那淡雅的光芒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引进去。 “阿娘?” 红雨望着呆呆的春堂,眼中浮现一丝不解。不就是一块灵矿石吗?为什么要那么惊讶? “月公子,这块天青石你从何而来?”春堂压制心底的兴奋,尽量保持平静地问道。 不怪她这么兴奋,五色石早已绝迹,如今还能见到,可谓是奇迹中的奇迹。况且,作为炼器师,人生的目标是炼制一件超越天阶的灵器。 她紧紧地盯着天青石,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厨房内正忙碌的方回听见“天青石”三字,走了出来。他看见桌上的灵矿石,眼中也浮现一抹震惊之色。 月泽见方回也走出来,便重新问道:“方回前辈、春堂前辈,可有方法将其炼制。” 被月泽一问,方回收敛眼中的震惊之色,沉声道:“有是有,不过我这里没有。” 他死了万年,当年所用之物都留在了昆吾山。 “方回前辈请说。” 月泽微微低头,神色之间满是恭敬和期待。 方回走至桌前坐下,目光深邃的望着天青石,缓缓开口道:“丹火心焰!” 月泽闻言,随即摇了摇头,“未曾听过。” 世间书籍繁多,他所知不过一二。 “先天灵族中有一族名为阳,阳族始祖阳耀,陨落之际,心口生出一簇赤金火焰。因火焰颜色与阳之一族伴生丹火相似,又是自阳耀心口生出,收敛之人便为其取名为丹火心焰。”方回解释道。 “方回前辈可知何处可寻?”月泽又问道。 “据我所知,丹火心焰被阳之一族带回驻地,现在流落何方我也不知。”方回道。 听到这里,月泽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看着月泽失落的模样,春堂不免联想到红雨,心中不忍,插话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法可以将其炼化。” 随着春堂的话,月泽眼中的光一亮,急切道:“春堂前辈请讲。” “魂灵生而带火,可以以灵魂之火对其煅烧,不过……”春堂话音一转,郑重道:“灵魂之火微弱,要是想将其炼化,所需不下万簇。” 听春堂这么说,月泽眼中的光彻底黯了下去。 世间生灵的灵魂天生就带有火气,不过,这些灵魂之火通常只有豆子大小。他们修灵之人比普通人火气强上一些,大多是五六岁小孩拳头大小,他比他们强上一些,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 灵魂之火好寻,可自愿奉献之人难有,因为失去灵魂之火,等于散魂,等于再无轮回。 他收集灵魂之火,还不如多派些纸人四处打探,寻寻太阳真火、三千金焱和丹火心焰的下落。 要是,真无法找到,他可能会做点孽。 月泽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时间太急,逼得他无路可逃。 月泽垂了眼睫,掩了眼底神色,拱手谢道:“多谢两位前辈指教,待我寻到丹火心焰,再来叨扰二位。” 说完,月泽又俯身一拜,消失在屋内。 自方回镜中出来,月泽独自坐在枫树下的石桌旁,目光空洞地望着空中翻飞的枫叶。思绪如那飘零的落叶,不知坠落何方。 宣凌允推门而入,便见到这样的月泽,心头瞬间涌上一股酸涩。 他走到月泽身边坐下,摘下掉落在月泽头上的枫叶,柔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月泽被宣凌允的声音唤醒,收拢思绪,笑道:“我在等你。” 未等宣凌允开口,月泽又问道:“哥,你获得阳之一族传承,可知道丹火心焰。” 宣凌允微微一愣,点点头道:“知道一些。” 他话音微顿,接着又道:“从阳族的典籍记载,丹火心焰是阳族始祖阳耀陨落后形成的异火,威力巨大,可焚世间万物。后被阳族族长收服,之后,便为历代阳族族长传承之物。” “只是,很久之前,阳族分裂,丹火心焰也被分裂为两部分,一部分被阳族带去了不灭仙都,一部分留在阳族故地九仞,也就是现在的赤骨雪原。留存于九仞的阳族又经历之战,族中丹火心焰也不知去向。” 不灭仙都,阳家,或许他知道找谁了。 月泽眼眸微动,心中便有了规划,“哥,这次,我便先不和你回去,我要去安峪一趟。阿爹在文姨那给我留了一些东西,我去看看,顺便问问有没有三千金焱的下落,然后转道去赤骨雪原寻寻丹火心焰的下落。阳家那边,你帮我问问有没有丹火心焰的下落。” 月泽的三言两语,宣凌允便猜到他的打算,应声道:“好,你注意安全。” “会的。 ”月泽停顿了一下,又道:“糯糯和清浒跟着我不方便,麻烦你先带他们回去。” “好。”宣凌允应许道。 晚些时分,折月带着两个小孩回来,月泽简单的与他们说了一下。 第312章 安峪之行 自皖南离去,月泽一路御剑而行,在傍晚时分来到安峪族故地——东都。 东都位于云荒大陆极东之地,紧邻东海水域。城垣高大巍峨,青石铺就的街道纵横交错,车水马龙间尽显繁华之象。 月泽再次踏足这里,望着似曾相识的风景,心中顿起惆怅。 第一次来时,还是父亲带领,和叔伯们一起,现在却只剩下自己。 月泽暗自叹了一口气,循着少时记忆来到一处小院。 那座小院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做樊笼。 四周的围墙爬满了岁月的痕迹,青苔点缀其间。 他抬手轻叩院门,那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似乎能穿透这古老小院,直抵岁月的深处。 院内无人回应,紧闭的木门却悄然打开了一条缝。 月泽见状,抬手推开那扇木门,“吱呀”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院内的景象别有一番韵味,半池晚荷正开得绚烂,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宛如翩翩起舞之人。 正房的屋檐下,挂着一串老旧的风铃,微风拂过,清脆的铃声悠悠响起。 隔着荷塘的金色花树下,一个白衣女子躺在靠椅上悠闲的翻着书。 今日风暖日轻,正适合晒晒太阳。 月泽绕过荷塘,走到女子身边,轻声唤道:“文姨。” 躺椅上的女子闻声,从书本中抬起头,浅淡的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身上。见月泽眉眼间的冷意,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五年未见,当年很有生气的小孩竟然变得如此死气沉沉。 你想要护之人终究还是护不住。 文云安的眸光幽暗,似透过月泽看到另一个人。 片刻,她收了视线,随手将书本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坐起身来,笑望月泽,“你来得比我想象的早了一点。” 来早了? 月泽心中疑惑,为何早了,但他丝毫不显山水,平静道:“父亲说过,有事可来寻你,安裕族我又没有信得过之人。” “新沏的茶,尝尝。” 文云安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倒了一杯茶给月泽。 “多谢。” 月泽接过茶轻抿一口,身边空间却突然一变,眼前皆是陌生白色,他也坐在一处陌生的圆桌边。 月泽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解地抬头望向文云安。 “此方是意空间,一处不在天道管辖范围内,流浪在时空隧道中的世界。”文云安解释道。 “那我们……” “自然品着茶。”文云安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父亲都告诉你了,那就认识下我们的成员。” 文云安指尖微动,灵力没入圆桌中间的水潭。紧接着水潭波动,升起一道光幕,一道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在桌子边坐下。 月泽却瞳孔微沉,心中愈加不解。 出来之人皆是灵族之人,也皆是他认识之人,浮梦族现任族人未休、安裕族十老之首文妤、皖南族族长南银飞、天家长老天元、地家长老地盈、阳家长老阳明,还有一个他未曾拜访之人——易家易雨君,他的祖母。 “祖母。” 月泽轻声喊道,微颤的嗓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阿泽,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一个墨发夹杂几缕银发的美貌妇人,妇人面相柔和,眉眼与月泽有几分相似。 她慈爱的看着月泽,眼中也蒙上一层雾气,柔软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头顶,温柔地抚摸,如同小时候,她每次来月河时,细声软语的哄着自己。 月泽看着她,鼻尖莫名酸涩,连眼中也带了几分水汽。他微微低下头,任她摸着发顶,浅笑道:“祖母好久不见,这些年可还好?”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这段时间很苦吧!人都瘦了。”易雨君慈爱地道。 月泽握住易雨君的手,轻轻拍了拍,“祖母莫要担忧,我都挺过来了,如今人灵局势大好,等过些时日我再登门拜访。” 两人之间气氛温馨,其余人也未出声打扰。月泽和易雨君也知现在情况,彼此问候一番,便坐在一旁。 “文姨,我父亲走的匆忙,麻烦您给我介绍一下情况。”月泽主动开口道。 阿爹引他来这里,这里又在天道之外。显然,阿爹为他布局,给他留了自保的后手,可月泽心底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好。”文云安点点头,缓缓道:“我们叫佑安,是针对即将发生的天道清算、为了保护各族子嗣绵延而成立的势力。天道清算,到今,你也该知晓。” 月泽点点头。 天道因为厌恶世间纷争,决定灭世重启,作为天道之下,灵族妖族自然是天道清算首要对象。 “天地阳三家,曾是世间最强大的灵族,因与南昭一战被贬下不灭仙都。他们想重返不灭仙都,我们几家不愿在天道的清算中,家族覆灭。成员中还有一些人族、妖族、鬼族,暂时有事来不了,等过段时间,我再介绍给你。”文云安介绍道。 “……好。”月泽轻声应道。 父亲认可的妖族,应该不是坏妖。 月泽话音落下许久,界内却陷入一片寂静。文云安的目光在在场之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月泽身上,郑重道;“阿泽,你父亲是我们上一任领袖,你可愿接他的位置,做我们新一任领袖。” “我?为何?” 月泽心中不解,疑惑看向文云安。 论资历,在场之人全在他之上;论修为,天元修为深不可测。 要当领袖也该是他才对! “你是天道唯一掌控不了的命数。”易雨君突然开口,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二十五年前,诸星隐落,代表各族的星辰或是直接陨落,或是暗淡无光,亦或是散发着微弱光芒,苟延残喘。我族长者以命卜之,却算不出一线生机。” “那时,为争得一线生存,各族联手试图破局,怎奈何,无迹可寻,无敌可对,我们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易雨君无奈苦笑,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二十五年前的那场与天谋划,易家最优秀的命师、卦师几乎葬尽。易家也被天道不喜,这二十五年来,未出一个天阶卦师或命师。 易雨君浅叹了一口气,慈爱的目光再次落在月泽身上。 “直到你的出现,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我曾给你算过,你十六岁前,平安顺遂无忧无虑,十六岁后,命运直转而下,不到两年便会惨死。” “那时,也是你父亲加入佑安的时间,他想为你改变命运。不知为何,四岁之后,你的命数变得模糊不清,生机与死亡并行……” 听到这里,月泽心中的猜测渐渐落实。 此前那些若有若无的线索,此刻如拼图碎片般在脑海中迅速拼接完整,勾勒出一幅清晰且令他不愿面对的画面。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白之色。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变得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无奈与痛苦的复杂神情。 “我父亲死之前,去找过您吧!”月泽颤着声音问道。 “是。” 想到那日之事,易雨君无奈的苦笑起来。 第313章 赴死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她如往常院中修炼,心中却始终静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迎着大雪,落在庭院中。她感受熟悉的气息,暂停的功法的运转,打开房门。 屋外大雪飘飘,仅仅开门的瞬间,无数风雪蜂拥而来,被屋内热气蒸腾消失在空中。 “母亲。”月如风恭敬喊道。 易雨君望着雪中的月如风,眸中神色复杂,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进来。” 说完,她便转身回到屋内,月如风也跟了进去,与她坐在桌边。 “风儿,你许久未来了。” 易雨君以灵力温了一杯热茶递给月如风。 “是孩儿不好,忙着山下的事。”月如风接过热茶,柔声道歉。 他话音一转,神色变得沉重,郑重道:“我这次来,是求您一件事。” 易雨君轻抿一口热茶,抬眸望向月如风,缓缓开口问道:“何事?” “我想请母亲出手,再为阿泽算上一卦。”月如风道。 “他……”易雨君似想到谁,话音一顿,应允道:“好。” 话音刚落,她手中就多了个龟甲和三枚铜钱,那龟甲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古朴的纹路彰显岁月的沧桑。三枚铜钱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黯淡的金属光泽,上面的字迹虽历经风雨却依旧清晰可辨。 易雨君将铜钱装入龟甲中轻轻晃动,每晃一下,她脸上的疲惫就多一分。 一切结束,她早已满脸疲惫,头上多了几丝银发,她摇了摇头,“我还是看不透。” 她此生为月泽算过三次命,第一次是月泽出生后不久,他命分两段,前十六年无忧无虑,十六年后命途多舛,不过四年就以惨死收局。 第二次,是他四岁之时,天象异动,指向月泽,她再次为他算命,只是这次算出来犹如迷雾,叫人看不透。 第三次,便是现在,他的命运,她还是看不透。 随着她的话,月如风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风儿,留在山上,你可避过这次死劫。”易雨君轻声劝道。 在月如风未来之前,她便给他算过一卦。六冲卦,爻逢空亡,月如风这次下山,是必死的局。 “母亲,我是月族的族长,该与月族同进退。” 月如风微微一笑,目光坚定。 “你们怎么总是这样,顺天而行不好吗?”易雨君不解问道。 天道为谋,世间各族皆入局中。 顺天而行,虽也惨烈,但血脉犹存,传承不绝。她易家便是抓这一线生机,封山闭门,不与人世交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作为阿泽的父亲,无法护他平安无忧,好歹也将路铺平点,让他以后好走一些。” “你这条路,只会让他痛不欲生。” 易雨君想到那个孩子,目露不忍。 月泽自小失去了母亲,对月如风的依恋超过正常父子。如果月如风身死,他该多难过。 “唯有钻心之痛才能让他快速成长,才能让他自己与那些神人斗上一斗。” 南宫从来不是他真正的敌人。 若要灭掉南宫,他有千百种办法,只是灭掉南宫之后,谁又会成为他代言之人,谁又将世间各族拉入新局。 与其寻找新的对手,何不妨留着他,等到阿泽长大,破了这局。 月如风眸光微暗,眼底狠意一闪而逝。 自阿泽出生后,世间所有一切皆似围绕着他而转。 天地灵力无故亲近阿泽,无需他修炼便可纳入体中自行运转;隐居风休住的罪仙亲临月河,授他父亲封玉,暂封阿泽怪异的体质;月族圣树突然化形,为月泽献上祝福;还有哪位匿世多时的月族始祖神月,突然出现,传承阿泽上古之阵法;世界破灭的预言中,出现的那个孩子。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阿泽。 阿泽成为他们这个局中的变数,或许,这个死局只有阿泽能破。 “母亲,这方世界很好,我不愿我在乎的人事物就此消散。”月如风笑道。 “可你就不为他想想,他失去你,该如何?”易雨君再次劝道。 闻言,月如风似乎想到什么,眼中浮现雾气。他抬眸望着易雨君,自信笑道:“母亲,我不会走得太久。” 他不能再让阿泽,重复那个命局。 月如风有很多秘密,其中一个是关于月泽的。他在月泽四岁入魔之时,误入过月泽沉重的记忆。 他的小孩,因世事折磨,因天道和诸神算计,绝望到自杀。 他绝对不会让他再经历过那种疼痛。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能拦一时,也拦不住一世。” 见月如风如此,易雨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劝说。 “多谢母亲成全。” “这次来,便多留几日。” “不了,我这次也是来告别的。”月如风停顿了一下,又道:“南宫与妖族联手,准备共攻月河。探子传来消息,妖族已经集结完毕,估计就是这一两日,我得回去布局好一切。” “你在一个母亲的面前说去赴死,你就没有考虑一下我吗?你们父子总是这么残忍!”易雨君苦笑道。 “对不起,母亲,父亲他……” 月如风说着息了声。 他父亲是个修炼狂魔,早年修道常常忽视家中妻儿。他母亲经常因此生气,常带他回燕山小住,待父亲出关,再来接他们回去。 他一半在月河长大,一半在燕山长大。 后来,父亲到了满天阶修为,出海寻道,一去不复返,母亲也因一些原因不得不回到燕山。 “你……算了,走吧!自己小心。”易雨君无奈地摆摆手,眼神中却满是担忧。 “是。” 月如风郑重点头,向她俯身一拜,转身决绝离开,漫天风雪也未能阻他半步。 易雨君看着月如风离去的身影,眼中的雾气终凝聚成水珠,簌簌落下。 她的丈夫不知所踪,生死未明;她的孩子明知是必死之局,也毅然下山赴死;她的小孙子,十六岁的命数将彻底浮现。 这一切,她都知道,可她无法阻止。 天道之意,岂是人力能逆? 可心中终是不平,本不该有的战争四起,本不该离别之人默默消失。 这天,她终究无法顺从! 易雨君抬手抹掉脸上泪痕,眼中神色越发坚定。她指尖灵光一闪,一道灵光消失在白雪之中。 不过多时,大殿中多了一男一女。 “师傅。”两人问好道。 “易朴,你下山一趟,帮我护一个人。”易雨君沉声道。 “是。”年轻男子应道。 “他叫月泽,是月氏一族的少主,也是我的小孙儿,论辈分,他算是你的师弟。”易雨君道。 师弟?师兄的师弟,也就是她的师弟,她就不是最小的了。 想到这,少女连忙出声道:“师傅,我也去。” “黎儿,别闹,本家之人不许下山。”易雨君训斥道。 “好吧!” 少女不情愿地瘪瘪嘴,眼珠忽得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去吧!”易雨君道。 “是,弟子告退。”男子行礼道。 “弟子也告退。” 少女急急忙忙行一个礼,紧跟着男子离开。 第314章 以死为局 “他请我为你再算一卦,卦象变了,又似没变,生机死机皆两两参半。我曾劝他留在山上,可躲过死劫,可他……不愿。” 一句不愿,月泽便知其缘由。 阿爹不止是他的阿爹,还是月族的族长,肩上扛着月族兴亡的责任。 道理他都懂,可心控制不住的生疼,他的阿爹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若是…… 月泽微微垂下眼眸,忍不住臆想。 然而,一切早已写下定局,他也无能为力。 忽然,月泽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丝灵光,面色突然白上几分,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何他感受不到阵法波动,为何他不知道月河被攻,为什么有了准备,月族还是如此惨烈的结局。 现在,他总算想明白了。 可为什么…… 他所挣扎的,所改变的,就是想他们能平安! 月泽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浅金浮现几缕血气,垂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着,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肉里,殷红的鲜血一点点溢出,将膝上绣上几朵红梅。 见月泽情况不对,易雨君大致猜到月泽的想法,心中不忍,抬手覆在月泽的手背上,轻轻安抚,“阿泽?” 月泽深呼吸了一口,吞下喉间苦涩,缓缓抬起头,望向眼神关切的易雨君,沙哑着声音,“祖母,您继续。” 他暂时还不能陷入悲伤,他还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了解他们的计划与安排。 “人的命数自出生那刻便已经定死,不可改变,而与你沾染之人,所有命数都在变化。死不是死,活不是活,一切都变得混乱。我们倾尽全族之力也难算出半分缘由,只能将目光放在你身上,从你突破。”易雨君缓缓道。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死,但你不行。” 天元突然开口,目光的紧紧地盯着他。 月泽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疑惑,不解问道:“为何独我不行??” “万灵之体从来不是一种体质,而是虚无之海所诞生的灵,吸纳灵力的天赋随灵魂而生,显于肉体。”天元微顿了一下,继续道:“古书记载,世界诞生之初,混沌未开,生灵不存。随时间流转,空中虚无之气渐渐雾化,凝聚成水滴坠落,在地面形成一方汪洋。世间生灵自汪洋中诞生,天生掌握各种力量与世间法则。我们称之为古神。” 月泽微怔,心底的震惊如海浪般层层推叠。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云泽那日,天元为何突然出手救他了。 那日与南昭相斗,哪怕他拼尽全力依旧不敌南昭,反被南昭所伤,若不是天元给他挡下南昭强力一击,他现在坟头草都有半丈高了。 一切联系到现在,就都不奇怪了。 “古神以血或骨或灵繁衍新的生灵,这一批生灵,我们称之为先天灵族,也就是我们在场各族之祖。”天元话音微顿,冰冷的目光在月泽身上停留,继续道:“我虽不知你前世为何人,但命数模糊,还能影响其他人的命数,想来也大有来头。” 在众人的视线中,月泽陷入沉默。 他的前世、他的体质,一切都是迷。 忽然,圆桌中间水池泛起波澜,光幕再起,一前一后,走出一男一女。 男子他认识,女子他也认识——琳琅和乌桕,只是乌桕与他第一次所见不同,眉间带着浓浓的愁意,望向他的目光幽暗却暗藏着一丝……不该对他有的情愫。 乌桕与他的前世也有关系吗? 月泽不由得在心底想道。 一灵一鬼落座席中。 “乌桕,代鬼界而来。”乌桕沉声道。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又落在月泽身上,黯淡的眼眸中渐渐多了一丝笑意。 眼前的阿泽眼中有光亮,对于世间,对于他,都还未绝望。 月泽被这个视线盯得发毛,不满地抬眸瞪了他一眼。随即,月泽愣住,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迷茫。 对于不熟之人,他会保持该有的礼数,但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绪展现出去。可为何对他,自己却如此自熟? 他们前世很……要好吗? 月泽心中不解,理智却为他做好决定。 前世之事归于前世,今生之事结于今生,乌桕所要,他注定无法给予。 “琳琅,代神而来。” 琳琅嗓音清冷,如冬日里的寒泉,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丝丝凉意,轻易的将月泽从他自己的思绪中唤出。 月泽抬眸凝视着琳琅,眼中的震惊之色难掩。 神,距他们的生活十分遥远。 他所遇见的神,心思不正,对他多有算计。 月泽的目光火辣,看得琳琅微微皱眉,抬眸轻扫月泽一眼,缓缓道:“无需如此看我,我代神月而来。” 这时,乌桕突然推了一杯青酒过来,轻声道:“喝了它,你会知道一些真相。” 闻着有些熟悉的酒香,月泽眼眸微动,一阵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他见过它,但他不记得见过。 月泽抬眸瞥了一眼乌桕,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有一种直觉,乌桕不会害他。 饮下之时,月泽尚有光亮的眼眸彻底暗了下去,变得空洞无神。他的脑海中涌上一阵阵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 他在照孽台中看到他的一生。 拼命反抗却无济于事,与南昭共亡于时空乱流。 他会死。 这一刻,月泽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急迫感。 原来他没有时间了! 明年九月到现在还不足一年。 月泽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震撼。 无论他死的多早,妖族和南宫都得解决掉,他不能留一个祸患给之后的月族。天道之意也得叛,他所在乎之人需要一个稳定的世界生存。 短短一瞬间,月泽心中便将所有事情规划好。 第315章 灵溯 “计划!” 月泽也懒得等他们慢慢开口,直接问出自己心中的问题。 “等。”琳琅道。 “等?” 月泽有些迷惑。 这种事不是应该越早处理越好吗? “对,等,等到明年亡阳之日,南昭启动五灵阵,撕裂世界,引虚无之气进来。”琳琅缓缓道。 “世界撕裂,时空乱流又有几人能承受?”月泽担忧问道。 “无需担心,我们早已做好准备。”琳琅顿了一下,又道:“天在客栈,遍布整个云荒大陆,每一处天在客栈都是一处阵点,待阵法启动,可以护住整个云荒大陆。” “我一直有个问题,亡阳之日是什么意思?为何南昭要选择那一天?”月泽再次问道。 “亡阳之日更准确的来说,它应该叫灵溯,是世间灵力透过世界壁重回虚无之海的现象。这一日,世界壁最为薄弱,也最好突破。南昭目的我虽不知,但看他所行,应该与虚无之海有关。虚无之海不仅是孕育生灵之所,也是世间灵力的源头。” 说到最后,琳琅微微抬眸,浅浅地看了月泽一眼。然而,月泽此刻已经陷入琳琅的话语中,垂眸思考。 余白曾说过,南昭在三千年前发起战争不止是为兄报仇,那他还为了什么?是如天地阳三家归庙中所见,为天下苍生? 三千年已过,现在他所求又是什么? 月泽突然抬头,看向天地阳三家之人,沉声问道:“天元前辈,可否告知三千年前,你们与南昭之间的事。” 天元闻言,眉头微皱,似不愿回顾。 沉默片刻,天元缓缓开口,“南昭曾是朱雀一族的少主,他有一位兄长名为南晏,他们居于不灭仙都外的莨山。” “一日,南晏突然叛变,与下界妖族共攻不灭仙都,因南晏所居高位,又主职守卫,不灭仙都的布防他皆知晓。” “那一场大战,神族被打的措手不及,匆忙应战,神族虽然将妖族打下界去,自身伤亡同样惨重。” “为平息神怒,也为彰显天律威严,作为被俘虏的叛徒南晏自然逃脱不了天律制裁。然而,因为此战中朱雀一族表现良好,仙都议会主事众人决定给予南晏一次机会。但是,他所行不仅触犯了天律,还造成不灭仙都无数神惨死。我们决定使用最高级别的天罚惩罚他。” “南晏先前在战争中受伤,勉强承受完天罚的威力后,就回到蛋时期。南晏所行罪名累累,无法继续待在不灭仙都,我们将他们放逐下界。” “不过两百年,南昭带领妖族再次打上不灭仙都。我们皆败,被贬下界来。” 想到那日之事,天元心中始终不甘。 他们耗费万年,集天下众材,才将不灭仙都修建完毕。因下界尚有他们族人留守故地,他们在不灭仙都并未忘记下界之事,布风施雨、悬阳引月,恩泽下界之事从未少为。 然而,下界依旧对他们不满,先是南晏自甘堕落与妖族为伍,后又有南昭成为妖族帝王,引妖族攻上不灭仙都。 要不是那三位古神出手,依他们之能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被贬下界来。 听他所言,月泽渐渐明白了一切。 三千年前,世间曾经发生灵寂事件,南昭兄长又重伤变回一枚蛋。没有足够的灵力滋养,南晏无法再化人形。南昭为南晏,也为下界之族,带领妖族攻上不灭仙都。 然而,他们被神月等神阻止,南昭又被封印在月山之下,以与至热离火相驳的至寒月辉镇压。 南昭无法吸纳灵力,自然无法为南晏疗伤,南晏现在可能成为一枚残蛋或死蛋。他想要南晏重新活过来,必须去到虚无之海,借助虚无之海的能力复活南晏。 若按这样算来,南昭所行便有了因果。 得到自己所要,月泽便安静下来,等待他们继续开口。 在这期间,乌桕的目光始终锁在月泽的身上,见月泽眼中神色变化,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信息不全推测出来的结果也与真相相差甚远。 乌桕决定将自己所知告诉月泽,他缓缓开口道:“冥主曾告诉我,天道清算,清算的是除人族外的灵魔鬼妖四族,天道想要创造一个无灵的世界。”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诧异的目光皆望向乌桕。 他们知道天道会清算灵族,但未曾深究过天道也会清算各族,造一个无灵的世界。天道要世间无灵,斩下的第一刀只能是灵妖两族。 可为何要从人妖开始? 在场之人的心中多了一丝不解。 是因为他吗? 月泽眼睫微垂,黯淡的视线落在膝上白皙的手上,心中无奈苦笑。 他的体质到底在这其中占了什么地位? “他借南宫之手,挑起人妖之战,放出魔族,是为了将各族互相清理。无论谁族赢,都是两败俱伤……”亦或者全族覆没,就像那些在战争中消失的小族。 剩余的话语,乌桕不说,月泽也已经想到。只是月泽不知,乌桕并未将所有信息告知。 一个计划有人起头,便有人收尾。天道的计划同样如此,南宫挑起人妖之战,拉各族下水,战争结束之后,月泽因月族覆灭屠杀参与的各族,世间最大的势力便只剩下人族。 在他无数次轮回中,他曾寿终正寝过几次。然而,世界依旧会毁灭。 世界树早在历年的战争中伤痕累累,又因南昭启动五灵阵捅破世界壁,导致虚无之气侵染世界。 虚无之海虽有孕育生灵之能,然而,未经世界树凝结的虚无之气却极其危险,它所蕴含的力量狂躁、无序且极具侵蚀性。 这种力量一旦逸散开来,便如同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触碰到虚无之气的普通生灵,瞬间就会被其侵蚀,身体如同被投入了强酸的脆弱瓷器,迅速瓦解、消散,连灵魂都难以逃脱被粉碎的厄运。 好在,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虚无之气也非无敌之物,只需世界树将虚无之气转化虚无之水,化去其中狂躁、无序的力量,便可将其变作无害。 可是,世界树是世界的本体,世间的每一场大战的伤害都反噬它,它早已伤痕累累,更何况它还要承受虚无之气的伤害,将其转化,为世间提供灵力。 当世界树无法承受虚无之气侵害的那一刻,世间便注定会毁灭,世间生灵注定死亡。 天道所想,便是将需要灵力的种族化掉,让世界灵力重汇世界树,修补世界树自身的伤势。 第316章 书苑 这一场会议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晚,月泽才彻底的弄明白佑安的计划、安排。 他与易雨君告别,拖着有些疲惫的灵识回到了现实世界。 恰逢晚风拂过,花枝乱颤,片片金雨在空中纷飞、翻滚,轻悠悠地从他眼前飘过,落在他的衣上,也落在桌上茶杯之中,荡起一阵阵涟漪。 月泽垂眸望着杯中涟漪,心中五味杂陈。 天道之意又岂会是那么容易让人猜测,他原来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月泽端起茶杯,将那带着落花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散开。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也许不必去完全揣测天道之意,只需顺势而为就好。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需要他,但他们需要他,便是他最大的筹码,他只需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可是,被人操控的人生真的很令人厌恶。 月泽握着茶杯的手掌骤然收紧,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片刻后,月泽放下茶杯,再次抬眸看向文云安。 如果真如乌桕所言,月族或许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在此之前,他还有要事与文云安商议。 “文姨,我来此,有一事相求。” 月泽不做丝毫掩饰,直接开口相求。 他来安峪族,一是遵他阿爹遗嘱,看看阿爹给他留了什么东西,二是寻找炼剑神火的下落。 “什么事?” 文云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淡然的目光从天际的彩云上移开,落在面前之人身上。 “安裕书苑藏天下之书,储百家之识,我想请您帮我查找三千金焱的下落。”月泽道。 “你要炼器!”文云安问道。 据她所知,月泽并不善炼器。 “是。” 月泽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截了当的承认。 “安裕书苑虽有众多典籍,但三千金焱的记载极为稀少且隐秘,找寻起来怕是不易。”文云安道。 “还请文姨相助,月族如今势微,若有一利器相助,或许能改变月族命运。” 月泽双手抱拳,语气十分诚恳。然而,他低垂的眼中是一片冰冷。 天道之下,谁能逃过天道的注视,佑安、文云安、神月,他终究是不敢全信。 文云安默默的注视着月泽,看着与那人面容相似的少年,终究是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我让人带你过去。” 说着,她随手接过空中飘落的金色花瓣,手指微曲,一弹,那花瓣瞬间消失在天际。 月泽见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连眼底都带上了一丝柔色。他俯身朝着文云安深深一拜:“多谢!” 安峪族是世间最古老的灵族之一,书苑藏书罗贯古今,有她相助,寻火之事事半功倍。 不过多时,樊笼小院又多了一名墨白衣衫的男子。他俯身朝文云安一拜,恭敬道:“建元,拜见姑母。” 文云安见到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介绍道:“元儿,这位是月族族长,你带他去书苑,查找三千金焱的下落。” “是。”文建元起身应道。 这时,他才将目光看向文云安身边的月泽。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一袭月白色长袍更衬得他气质出尘,满头银发随意地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额前,一双眼眸宛如深邃的幽潭,平静之下似藏着无尽的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其中的究竟。 文建元收回视线,俯身一拜,恭敬道:“安裕族文建元,拜见月族长。” “文公子,不必多礼。” 月泽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文建元托起,让他顺势站直了身子。 “姑母,建元告退。”文建元俯身再拜,待得文云安许可后,他沉声邀请道:“月族长,请随我来。” “好。”月泽应和一声,接着看向文云安,告辞道:“文姨,我先去了。” 随后,他跟随文建元而去。 他们走过空旷的广场,跨过书苑门前的金水横桥,路过刻满规矩的崖壁,穿过满是书籍的阁楼,来到一处寂静的房间。 “月族长请稍等,我让他们将书搬来。”房间内,文建元沉声道。 “多谢!”月泽谢道。 文建元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不过多时,房间内就陆续走来几个人,他们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上,向月泽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一连几波,月泽所在的房间里到处堆满了书籍。 这时,文建元端着一堆玉简,脚步匆匆却又尽量保持着平稳地从门外走进来。 他绕过那一堆堆书籍,将托盘中的玉简轻轻地放在桌上,沉声道:“月族长,关于三千金焱的书籍都在这了。” 月泽望着满地的书籍,好似看到了答案,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轻声道:“有劳文公子。” 文建元连忙摆手,眼中含笑,“月族长客气,能协助您我荣幸之至,安裕族与月族守望相助,这都是分内之事。” 月泽不再言语,目光转向桌上的玉简。心念微动,他便分了几抹灵识沉入玉简之中。 周遭书籍,无风自起,飘浮在空中,飞快的翻着页。 此刻,月泽的心思完全沉浸在书籍之中,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 文建元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月泽,眸光中难掩好奇与打量。 数年未见,曾经跟在长辈身边的少年已经独当一面。那青涩的轮廓早已被坚毅取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仿佛时间在他身上不仅雕琢出了更挺拔的身姿,还赋予了他一种内敛而深沉的力量。 月泽似有所感,眼中光芒微微闪动。他再次沉下心神,继续在书海中搜索他所要的答案。 半个时辰后,月泽从书海中收回灵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动。 安峪族不愧是天下大族,藏书之丰,堪称举世无双。他在众多书籍之中,不仅寻到三千金焱的踪迹,还以三千金焱为线,了解到许多秘史。 《火传·三千金焱篇》记载,三千金焱至阳至刚,内暗外明,绽放强烈金光,是“众火之祖,万火本源”,其威力巨大,能燃烧一切。 《明岛州记》记载,三千年前,天降神火,其色如金,其势噬人,蔓延千里,焚烧数日,直到岛上生灵不复,才渐渐熄灭。 月泽想到书中所见,眼底兴奋稍减,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三千年前,天降神火,又是与那日战争有关吗?如今三千年已过,不知明州是否还有它的踪迹。 月泽起身与文建元谢别,又去了樊笼小院与文云安辞别。 第317章 战场 自东都离去,月泽一路向东,搜寻明岛踪迹。然而,时过境迁,斗转星移,那处名为明岛的地方也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碧空之中,月泽伫立在飞剑之上,衣袂随风猎猎作响。那柄散发着淡淡灵光的飞剑,载着他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带起一道璀璨的光影。 他神情冷峻,双眸之中仿若凝着千年不化的寒冰,透着丝丝冷意。那原本温润的面容此刻像是被一层寒霜所覆盖,嘴角微微抿着,勾勒出一抹坚毅且透着疏离的弧线。 月泽眺望着远处海天相连之处,心中越发的烦躁。 他在东海海域搜寻数日都未寻到明岛踪迹,反倒是前线战况不停地传来。他心忧前线战况,无法彻底静下心来。 忽然,月泽识海中突然闯进一群月白色的小纸人。紧接着,脑海响起一连串清脆的人声,“族长,族长!” “有什么线索?”月泽直接问道。 这些小纸人是他来东都前,放往赤骨雪原寻找丹火心焰的。 “没有。”小纸人微微顿了一下,又齐声道:“我们找到一个古战场,感知到许多灵族的气息,但那里煞气太重,我们进不去。” 接着,纸人中飞出四只纸人,在空中拉出一道光幕。 光幕之上是一片灰败之色,一道漆黑的雾墙将战场与赤骨雪原分隔两端。 月泽看不清里面之景,只觉得莫名的心悸。 此地危险!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如野草般不断生根发芽。月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不断上涌的不安情绪,让自己的心神稍稍镇定下来。 古战场吗?看样子,纸人误入万年前的交战之地,那个地方或许会有丹火心焰的下落。这边……便先让纸人继续寻找明岛的下落。 月泽指尖微动,身前传送阵启动。 他微微斜眸看了一下蔚蓝的海面,随即,头也不回地踏入传送阵中。 眼前光影突变,月泽出现在一处断崖之上。刚落地,滔天的煞气犹如洪浪般扑面而来,护体灵气自动防卫,凝结一道月白色的结界将他护在其中。 他极目眺望,只见远处黑雾蔓延,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正缓缓吞噬着所经之处的一切。那黑雾浓稠得仿若实质,丝丝缕缕地纠缠扭动着,不断向外扩张它那诡异的领地。 隐隐约约间,能瞧见黑雾之中似有影影绰绰的轮廓在闪动,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其中痛苦地挣扎、游荡,时不时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声音虽微弱,却如尖针般直直刺入人的耳膜,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月泽越看下去,心中悸动越发惊颤,就连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此地距离古战场也有数千里之远,那方煞气居然能影响到他。看来,万年前的之战比他所经历的战争还要惨烈。 月泽敛了敛心神,飞身前往,穿过那层实质的雾墙,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死寂与苍凉。 无数尸骸堆积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扭曲姿态,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恐惧与绝望;有的则已残缺不全,被岁月或是某种未知的力量侵蚀得支离破碎,白骨森森,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月泽愣在空中,眼中震惊之色难掩。 他杀过的妖、所见的枯骨也不下十万具,可像这样铺满了整个大地,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不该来这里。” 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月泽猛地一惊,瞬间警觉起来,目光如电般在四周飞速扫视,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然而,周围除了那不断蔓延的黑雾,依旧是一片死寂,什么都看不到。 “我已经来了。”月泽压下心中的那一丝慌乱,高声道:“前辈,若有什么告诫,不妨直说。” 那声音的主人冷笑一声,但不忘告诫道:“无知小儿,此处乃是战场,非你这个……未入道之人能进。想要活命,赶紧离开。” “多谢前辈提醒,月泽谢过。” 月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俯身一拜,然后转身往战场深处走去。 “你……好不听话。”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无奈,话语间透着一丝不满的意味。 月泽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去,体内灵力却在此刻疯狂运转,一道道阵法隐秘的在体内形成。 只要这声音的主人动手,方圆万里皆要被重扬一遍。 那声音的主人并未像月泽所想对他动手,而是停顿了片刻,冷声道:“往西走,那里有人能护你周全。” “多谢前辈好意,在下自有安排。” 月泽婉声谢过,继续往前走去。 “就凭你那点自以为是的阵?” 那人的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月泽的脚步猛地顿住,直挺挺的悬在空中,脸上的平静神情也在此刻崩塌,露出底下的凝重。 他收回脚,转身面对空无一人的方向,沉声问道:“前辈,要杀我吗?” 那声音的主人显然被问的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问道:“我杀你干嘛?闲着没事?” “前辈既然不杀我,我去何处,是否生死,与前辈并无关系。”月泽沉声道。 那人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一撇,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幽幽说道:“这世道,好人还真是不好当呐,一片好心全被当成了驴肝肺,可真是让人寒心呐!” 他的话语中满是怨愤与无奈交织的情绪,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月泽自是听出了对方话中那隐隐的不满之意,可此刻的他满心只想尽快离开声音的主人,远离这诸多是非。 于是,他只是微微抱拳,朝着对方行了一礼,语气依旧平淡而疏离:“前辈今日不杀我,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我还有事,便先行告辞,还望前辈保重。” 说罢,月泽也不等对方回应,便转身快步离去,那背影透着一股倔强与坚定。 “再往前走,你会后悔的。”那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会! 月泽无声的回答。 按照他在照孽台上所见,他现在应该在军中与众人对抗妖族。可他从来不是乖巧之辈,听话只是屈于局势。 第318章 未知的关系 月泽一路疾行,脚下生风,逐渐远离那方天地,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那位前辈修为高他不知多少个境界,强行对上,自己完全讨不了好。既然打不过,那就走远点,远离他。 不过片刻,月泽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一处巨大的湖泊前,湖泊中的水不似常见的清澈,而是浓稠得如墨,不断散发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气。 此刻,那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湖面像是被一只无形且充满力量的巨手肆意搅动着,一波又一波的湖水不停地翻涌着,涌起的浪涛相互撞击,发出阵阵沉闷而又令人心悸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在那湖水的深处,隐隐有一股神秘且强大的气息在涌动,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水底挣脱而出。 随着湖水越发猛烈地翻涌,那股潜藏的力量也愈发明显,好似随时都会冲破水面,将眼前这看似平静的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月泽脚步向后一撤,果断的飞身离开。 水中之物的气息虽然不如神月等人,但也不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对付的。他是来寻找丹火心焰的,不是来送命的。 然而,他的存在已经惊动这方世界的魂灵,刚刚还有些光亮的天空刹那变得漆黑,无数道强大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 月泽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脸上满是凝重之色,眉眼间却带了一丝犹豫。 是现在离开无功而返,还是留在此地放手一搏。 这两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决定。 突然,月泽脑海中又冒出一个念头。 他突然好奇,要是他死在这里,他们的计划会不会就此中断。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月泽按死。 他还有好多在乎的人活着,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没有做完,现在死去太不值得了。 月泽离去的速度越发的快,犹如惊雷划过夜空。然而,此方天地诡异,飘渺的黑雾渐渐变得浓稠,他的身体因为沾染黑雾也变得沉重不已,飞行的速度一减再减。 最终,月泽停在一处高地,持剑而立。微茫在这昏暗压抑的环境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似是在与这周遭的诡异氛围相抗衡。 他仰头望着远处不断翻涌的湖泊,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你怎么不跑了?继续往外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身边再次响起初入此方天地时听到的那道声音。 月泽心中一紧,脑海中警铃大作。 那个声音的主人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察觉,还是说那声音的主人就没有离开过,一直都跟着他。 月泽不由得在心底猜测,但现在他无暇顾及那声音的主人,因为此刻更大的危险的即将来临。 只见远处的黑湖上,湖水不停鼓动,一具巨型白骨挣扎着从湖底爬了出来。 那白骨极为庞大,每一根骨头都粗壮得好似参天大树的树干,泛着一种惨白的色泽,在这昏暗的天色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出不去,它缠上我了。” 月泽左手灵光一闪,手中多出数个阵盘,他扭头循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着,沉声问道:“前辈,你要帮我吗?” “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那人问道。 “前辈需要什么?”月泽反问道。 他手中的阵盘燃起耀眼的灵光,飞快地落在四周的地面上,随着一阵“咔咔”的细微声响,阵盘仿佛与这片土地瞬间建立起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灵纹沿着地面飞速蔓延开来,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一般,纵横交错,迅速编织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防护阵法。 那灵光闪烁的灵纹在阵盘的驱动下,不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光芒交织之处,隐隐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光幕,将他整个人护在其中。 “带我出去?”那人道。 “说实话,前辈的条件很好,但此方之物被煞气浸染,若出世怕会引起一方大乱。”月泽神色一变,抬剑指向空中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沉声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够乱了,前辈们还是别出去添乱为好。” 这一刻,男子也意识到月泽所说的缠上是何意。 “你要阻止我?”他冷笑一声,嘲讽道:“蚍蜉撼树!” “前辈说笑,我这点修为还是不给前辈们添菜了。” 月泽向后一退,身后传送阵骤然开启,将他带离原地。 等男子反应过来,月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无数道强悍的气息朝着他这边来。 男子暗自皱眉,心道不好,立即闪身离开。 “砰”得一声轻响,男子猛地撞在月白色的结界之上。结界微晃,没有一丝裂缝出现,却将他的身形狠狠弹了回去,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抬头望着那月白色的结界,眼中多了一分恼怒。 他不仅没能借助月泽之手出去,还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算计,成了月泽的饵。 与此同时,断崖上,一阵微弱灵力闪过,空旷的崖上就多了一道月白身影。 此方天地他刚来,不知此地情况,不明此地势力分属,同样也分不清他们是善是恶。 那名男子看似仁善,却对他暗怀不明目的。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还是不要太早牵扯进去此地道纠纷。 月泽隐了气息,换了个方向再次进入。 远处,月白色的光芒十分的耀眼,像天上悬着的月亮照亮附近的环境,也吸引周围的一切魂灵。 无数黑影从黑暗中涌出,如潮水般朝着光幕扑去。它们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黑色的轨迹,转瞬即至。 滋滋滋! 黑影们前赴后继,不断地冲击着光幕,试图突破这层防护,冲进里面将他吞噬。每一次撞击,都会让光幕泛起一阵轻微的涟漪,光芒也随之闪烁不定。 结界之内,男子紧紧盯着不断遭受攻击的光幕,心情复杂。 说月泽好心,他设阵困他,说月泽不好心,这方结界却护着他,给他足够的时间准备。 不过,遇见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当然高喊“救命啊!” 一道嘹亮的喊声撕破长空,回荡在赤骨雪原上。 远在风休住的琳琅突然扭头朝这个方向看来,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月白色的结界上空。 她垂眸望着底下的结界和黑影,眉头微皱,手中灵光一闪,便多了一支玉箫。 她持箫置于唇下,轻轻吹奏,箫声悠扬婉转,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那些黑影在箫声的安抚下,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退去。 在此地看不见黑影之后,琳琅收了玉箫,挥手破了阵法。阵法被破,无数月白灵光飘散在空中。 突然,琳琅目光一凛,抬手打出一道灵力。灵力在空中划过,随意捕捉一抹灵光,将它带到琳琅身前。 她望着这抹灵光,冷声道:“让你主人来找我。” 那抹灵光呆呆的,似听不懂琳琅的话,自由自在的飘浮在空中。 “别装。” 琳琅抬指轻点灵光,灵光瞬间变作一个小纸人。小纸人意识到暴露,立马抱着琳琅的指尖讨好的蹭了蹭。 “去!” 琳琅轻轻甩手,小纸人瞬间飞了出去。 处理完月泽之事,她飞身落在男子身旁,神情可见的柔和下来,“再给我些时日,我会带你们出来。” “我醒来,你便是这样说,如今已经过了一千年了。”男子苦笑道。 “我……对不起。” 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懊悔与自责。 “镇压我们的又不是你,你何必道歉。”男子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琳琅的发顶,安慰道:“好了,小栀舒别愁眉苦脸了,我知道小栀舒一直很努力将我们带出去。” 第319章 往日虚影 另一边,古战场边缘。 月泽半跪在一具尸骸前,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尸骸头骨眉心。指下灵光浮动,一道月白色的灵力逐渐笼罩住白骨。 白骨的记忆瞬间涌入月泽的脑海,将他扯入一个未知的时间段。 不灭仙都向来繁华,仙云缭绕间,琼楼玉宇林立,璀璨夺目宛如梦幻之境。然而,不灭仙都也如人间一般,神与神之间有着差距。 他,也就是月泽身边这具尸骸名为明光晖,是明光族之人。明光晖双亲俱在,在家中排行老大,底下有一弟一妹。 他是天阙神卫军中的一名仙将,主要职责是保卫不灭仙都、维护不灭仙都的秩序与安全。 两万年前,人间魔族渐渐成势,屡屡侵犯不灭仙都。天族大将云君率领飞羽军下界伏魔,历经万年,终将魔族铲灭。 今日云君率军归来,不灭仙都上下一片欢腾。他恰好今日得了空闲,便陪着弟弟妹妹来玄武大道迎接飞羽军归来。 此时时辰尚早,飞羽军还未归来,他身边的两个小孩已经等不及了。小男孩不停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玄武大道尽头的金光门张望,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来呀!” 比小男孩更年幼的小女孩则坐在他怀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那模样仿佛只要再多等一秒,就能把飞羽军给盼出来似的。 “哥,云君大人什么时候到啊?” 等得有些着急的小男孩抬头望向明光晖。 “别急,云君大人已经传信给三神大人,说今日归来,我们再等等就能看见了。” 明光晖无奈地笑着,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安抚他们急切的心情。 就在这时,一阵古老的号角声响起,沉闷的鼓点随之咚咚咚地在空中荡开。 远处,一片银光划破天际,身着银铠的飞羽军浩浩荡荡行来。将士们身姿挺拔,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熠熠光辉,虽历经万年征战,却依旧精神抖擞,不见丝毫疲态,唯有那满身的肃杀之气,诉说着伏魔之战的惨烈与艰辛。 “来了,来了!” 不知谁开了口,人群立即躁动起来,不断的挤着他们上前。 明光晖担心挤到怀中的妹妹,伸手护住怀中的小女孩,还不忘高声叮嘱道:“小稚,小心点。” “知道。”人海中传来小男孩的声音。 月泽透过明光晖的眼看向飞羽军。 玄武大道上,飞羽军为首的是一身金色战甲的男子。男子面容冷峻,双眸深邃如渊,透着历经沧桑后的沉稳与坚毅。胯下的霜雪银鬃通体雪白,四蹄踏云,步伐轻盈而又稳健,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在虚空中踏出一圈圈涟漪。 他的身后紧跟着两位年轻男子,右后方的男子样貌俊美,一身墨蓝色衣衫。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他却给月泽一种熟悉的感觉。 男子似察觉月泽的注视,微微侧头,笑望着月泽,用月族的语言无声地说道:“初次见面,月泽。” 我,他认识我? 月泽的心猛地一颤,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像是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挣脱了枷锁,在意识的深海里肆意翻涌。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却又似乎与眼前这个墨蓝色衣衫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努力地想要抓住这些稍纵即逝的影像,试图从中拼凑出一些关于他们相识的线索,然而却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光影如同泡沫般消散在脑海深处。 “你……你究竟是谁?” 月泽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明光晖的记忆中,所见所闻皆是明光晖的经历,根本不可能会与那个时代的人对话。 可,为何他能看到自己,还能清晰的喊出自己的名字。 月泽的心中涌上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 这名男子到底是何等修为,才能透过时间、空间看到未来的自己。还是说,他已经深陷于别人的局中,只是自己没有发觉。 相对于第一种想法,月泽更倾向于第二种。 月泽紧紧地盯着男子,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丝异样。 男子始终没有回他,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味。 男子左侧与他并行的银铠将军见他落后于自己,侧头低声提醒,“界海。” 不等月泽吃惊他所吐之字,他微微侧过的脸,让月泽心中大惊。 这不是被他斩杀的魔族瞳吗?怎么也和不灭仙都扯上关系?浑身气息还如此干净。 眼前之人不同他那日所见的阴鸷、邪气,反倒是浑身透着清正之气。他骑在天马上,身姿挺拔,面庞洋溢着自信,眼神明亮且坚定,举手投足间尽显意气风发之态,仿若自带光芒。 这样的他和月泽所见大相径庭。 月泽还来不及思考太多,眼前光景就化作烟云消散,他又回到现实世界。 明光晖死得太久,尸骸上残留的记忆早随时间风化,只留下人生中最为深刻的几件事。 月泽加大灵力注入,继续探索明光晖的记忆。 时过千年,明光晖的记忆从明艳变得灰暗。 天族大将云君突然叛逃下界,聚天下魔者于极西之域的尘荒,与不灭仙都对峙。飞羽军中最厉害的两名将军阳瞳、云陈也带领部分飞羽军紧跟他而去。 曾经受人尊敬、赞誉有加的飞羽军,一夜之间,形象崩塌,成了人人唾骂、口诛笔伐的对象。 他的弟弟明光稚自小仰慕云君和飞羽军,成年后也加入飞羽军。但因为云君等人的行径,使他无法接受,心境大跌,整日郁郁寡欢。 这一年,云君突然对不灭仙都动手,三神大人予以反击,派遣飞羽军与岚华军下界作战。明光稚一改往日颓废,立马收整行李,随飞羽军下界。 临别时,明光稚望向明光晖和他身旁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不舍得复杂神色。他突然上前用力的抱住明光晖,不舍道:“哥,我走了。” 片刻之后,明光稚松开明光晖,走到女子的身前,抬手摸了摸女子的发顶,嘱咐道:“小熙,二哥走了,以后要好好修炼,要听大哥的话,不能再任性了。” “我会的。”女子眼圈一红,直接扑到明光稚怀中,带着哭腔道:“二哥,我等你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明光熙的话还未说尽,集合的号角声已然响起,她不舍的抱紧怀中之人。 “小熙,二哥该走了。” 明光稚看着眼前眼眶泛红的人儿,心中满是不舍,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抬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即将滑落的泪珠。 “二哥,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明光熙紧紧拽着明光稚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那模样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惹人怜惜。 然而,军令紧急,飞羽军的督军厉声喝道:“飞羽军,速速归队!” 明光稚面色一变,再次抬手摸了摸明光熙的发顶,又扭头看向一旁的明光晖,“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走得决绝。 明光熙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下。明光晖默默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哄道:“哭吧!大哥在。” 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明光稚,眼圈也泛着赤红之色。 不过三载,军中送来明光稚的遗物。 与此同时,下界失利的战况也频频传上不灭仙都。 天地阳三家为改变战局,再次派遣军队下界。这一次,明光晖所在的天阙神卫军也在派遣的军队中。 第320章 无用的记忆 十二月,大雪纷飞。 天地间像是被一张巨大的白色纱幕笼罩,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千万把锋利的刀片,携着凛冽的寒风,从那阴沉沉的苍穹狠狠砸落。 每一片都带着刺骨的冰冷,打在将士们满是风霜的脸颊上,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那寒意便顺着肌肤往骨子里钻,仿佛要将人身上的每一丝温热都彻底剥夺。 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早已在这冰天雪地中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碴儿,与那白茫茫的雪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至极的画面。 明光晖望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满是敬佩与悲痛。 他自小护着长大的弟弟和无数的同袍们,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坚持了三年,护了他们三年。 战场之上,战事频发。 明光晖还没来得及熟悉九仞的环境,就匆忙加入战斗之中。喊杀声再次响彻云霄,血与火又一次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开来。 时间一晃,便是十几年。 九仞,军营。 天阙神卫军一处营帐内,灯火昏暗,明光晖和几位同袍席地而坐,以榻为桌,持笔写着信。 最近时日,两军交战越发激烈。 明光晖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他总觉的自己可能回不到不灭仙都了。 回不去便回不去,其实他不在乎。 他为不灭仙都而战,为心中责任而战,他死了是不灭仙都的英雄,活着也是不灭仙都的英雄。只是家中小妹年纪尚小,心中不免牵挂。 今日刚下战场,心中的那股思念之情达到顶峰。他连收拾自身都来不及,便匆忙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准备写封家书以解思念之苦。 不料,后回营帐的同袍们见他写信,心中思念之情爆发,也学着他写封信以慰思念之苦。 时间悠悠而过,明光晖轻轻地放下笔,拿起榻上写满字的信纸仔细端详。 信上写道: 吾妹如晤: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吾今处沙场,烽火连霄,杀伐之声盈耳,然每至夜深人寂,心之所念,唯汝也。 自与汝别,已十余载矣,未知家况何若,汝安好否?忆昔时,吾与汝于庭中嬉闹,春赏繁花,夏捕流萤,斯时至今思之,恍若梦珍。汝自稚龄,娇憨可人,吾常愿护汝终生,使汝永无愁绪,弗染尘劳之苦。 今此征战,初意不日即凯还,归乡与汝聚首,共叙家常。怎奈敌军谲诈,战情僵持,归期难测矣。吾每临阵,皆念家中有汝牵挂,是以不敢有半分懈弛,必奋勇杀敌,唯望早平战乱,护家国宁谧,俾汝得续安闲度日。 汝于家,务要自珍。若逢烦扰事,可于信中陈之,待吾归时,定为汝一一解之。愿汝笑颜常绽,康泰欢悦,待吾得胜而归,再为汝觅世间至巧之珠翠,博妹一粲。 纸短情长,言不尽意,唯望汝知,吾虽远于战阵,然心恒系汝身。 晖字。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嘹亮的号角声。 众人面色一变,瞬间放下手中之事,抓起自己的武器冲了出去。 营帐外,魔气冲天,敌军趁着夜色突袭而来。 他与身边的同袍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冲向敌阵,身影很快淹没在混战之中。 明光晖的记忆到此为止。 月泽从明光晖的记忆中退了出来,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明光晖的记忆太过缭乱、破碎,他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忽然,一只纸人突然落在他肩上,脆声道:“族长,琳琅上神找你。” 听到琳琅两字,月泽的眉头皱的更紧。 按道理,琳琅活了很久,在风休也住了很久,对于九仞、阳族和丹火心焰应该更了解,他要寻丹火心焰应该第一时间找她才对。 然而,月泽却反其道而行,选择自己慢慢寻找,这种浪费时间和人力的方法。 月泽选择这种方法,一是不想欠琳琅的人情。他坚信,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琳琅救他,必定暗藏了自己的目的。况且,琳琅上次救他、传授他灵诀的恩情,他都还没有还。 二是,他不信琳琅。神月对他的算计他至今都未看透,琳琅又是神月的人,他自然不敢轻信。 不过,现在琳琅知道他的存在,他自然需要前去拜访一趟。 月泽站起身,心念一动,原地便多了一道他的分身。 他与分身对视一眼,便分头行动,一人飞身向琳琅所在的方向而去,一人向北继续深入古战场,寻找丹火心焰的下落。 此地与琳琅所在之地相距不远,不过片刻的功夫,月泽便站在琳琅身前。 当月泽的目光触及琳琅身边的男子时,眸光微微一滞,随即不动声色的上前俯身一拜,“月泽拜见琳琅上仙,见过前辈。” “小子,胆子很大嘛!连我都敢算计。” 男子笑得一脸灿烂,眼底却一片漠然,一身威压更是毫不保留的释放出来。 刹那间,一股汹涌澎湃的的威压席卷而来,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月泽的肩上,他的脸色顿时白了白,身子微微颤了颤,眼中神色却是不变。 他已经分了一具分身出去,哪怕现在死在这里,他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况且,他不是案板上的鱼,可以任人宰割,想杀他,代价很大。 “小命宝贵。”月泽低眉顺眼道。 男子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月泽。那眼神锐利的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探入灵魂深处,将他的一切秘密都窥探个清楚。 月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敢轻易抬头,只能硬着头皮承受他的打量,心中暗暗揣测着男子此举的意图。 许久之后,男子似失望的收回视线,喃喃自语道:“一点都不像。” 像?像什么? 月泽眼中多了一丝疑惑,忽然,他想到什么,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又是和他前世有关吗? 他的前世到底是谁?为什么牵扯到这么多大人物? 月泽心中充斥着不解与迷茫,他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认识我?” “更不像了。”男子眼底的失望更重。 那个灵绝对不会像这样小心翼翼地问自己。他是自信的、张扬的,也是嚣张的。他总是高高在上的俯瞰着底下生灵,那冰冷的眼眸中不带丝毫情感,仿佛众生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生灭皆在他一念之间。 “月泽,你为何来此?”琳琅突然问道。 “我来寻丹火心焰,上仙可知道它的下落。”月泽毫不隐瞒的说出此行的目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三人间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第321章 死灵 古战场深处,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阵台。阵台之上,一抹赤色的火焰跳跃在空中。那火焰极为耀眼,熊熊燃烧间,光芒四射,仿若黑夜里骤然升起的一轮炽热太阳。 在这赤色的火光笼罩之下,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阵台边。他全身裹在一袭黑袍之中,宽大的帽兜遮住了大半面容,只偶尔露出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此人脚步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古战场中沉睡多年的亡魂一般,缓缓朝着阵台挪去。阵台上刻满了各种晦涩难懂的符文,即便历经岁月的侵蚀,那些符文依旧透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当他靠近阵台底部时,一阵阴风吹过,带起地上的沙尘,发出沙沙的声响,吓得他身子猛地一僵,赶忙贴紧阵台的石壁,屏息凝神,过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异样,才又继续行动。 他快速爬上阵台,试图拿下台上那抹赤焰,不料靠近的瞬间,一阵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冲飞了出去。 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稳住了身子,头上的斗篷顺势滑落,露出他帽兜下的英俊面孔。 男子不是其他人,正是南宫的竹笑。 按道理,如此危险的任务本不该他来,奈何上次与妖族在九厥一战,司璇重伤,南宫高手陨落,无数同门惨死。他一个新人也被委以重任,来此方夺取丹火心焰。 就在这时,这方空间再次闪动异样的灵力,竹笑眸色一变,迅速隐身屏息藏于阵台不远的沙丘后,小心观察。 只见远处的空间逐渐扭曲,渐渐形成一方黑洞,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黑洞中走了出来。他拾阶而上,宽大的帽沿遮挡了大半脸庞,只露出一个轮廓分明的下颌。 那人缓缓走到祭台中央,不做丝毫停顿,便起手结印。地上符文突然亮起,一道道赤色光柱冲天而起,耀眼的红光铺满了整个天地。 竹笑见状,心往下沉了沉。 先前阻他的那方结界在那人手中好似玩物,轻轻松松的就被人拿捏。 不等他细思太多,两道强悍的气息极速向这边靠拢。 另一边,月泽看着突然变了脸色、逐渐远去的琳琅和男子,心念微动,迅速跟了上去。 越向红光处靠近,月泽的心跳动的越发急促,一股莫名的喜悦笼罩在他的心头。然而,这种感觉却让月泽的脸色阴沉下去。 那是血脉共鸣的感觉,可他血亲在世不过四人。祖母避居易山,祖父不知所踪,阿廖远在军中,就连允儿也远在南海,出现在此方的人会是谁呢? 月泽心中多了一种急迫感,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加快速度,跟上他们。 当他看到与琳琅两人交战的身影时,眼眶顿时红了,那双好看的杏眸蒙上浓郁的雾气。 月泽呆呆地站在阵台边缘,满脸的不可置信,喜悦的情绪几乎将他的理智冲垮,他下意识地快步上前。 不过几步,月泽便猛的顿住,心中的喜悦之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就连那蒙雾的水眸也带上刺骨的寒意。 他阿爹……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和琳琅打得有来有回。 月泽望着与琳琅缠斗的斗篷人,神色阴沉,右手之中微茫已然化形,只要稍有不对,他便会加入这场战局。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太像他父亲,他需要等琳琅擒拿下他,再上前问个清楚。 突然,天地变动,空中黑雾翻腾,地下传来阵阵剧烈震动,无数道恐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然而,这些恐怖的气息中藏着一道极为微弱却熟悉的气息。 月泽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一丝恨意在眼底一闪而逝。他手中微茫悄然散去,化作星星点点融入黑雾之中。 刹那间,风中传来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不远处的沙丘后,一具温热的尸体上正缓缓流下着殷红的血水。 月泽指尖一动,竹笑的尸体顿时化作飞灰消散。 他微微侧头,望着空中弥散的灰烬,眼底满是厌恶之色。 第一次,他厌恶自己的仁慈。 要不是当初心软,放过竹笑,他不会被抓,月云若和他的族人也不会因救他死。 随着各方危险的气息传来,琳琅、男子和斗篷人的争斗越发激烈。各色灵光在空中炸裂如同璀璨的烟火,巨大气浪以他们三人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地肆虐开来。 月泽在这肆虐的灵压下,面色微白,眼中的神色越发凝重。 打斗中的三人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四面八方的危险气息却在飞快的靠近。现在离开可以逃过一劫,但那个人…… 月泽死死的盯着斗篷人,眼中神色晦暗难明。 “快把它放回去,要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琳琅突然神色紧张地喊道。 斗篷人似有一些犹豫,攻击缓和许多,不如一开始的凌厉,但他依旧死死护着那抹赤焰。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琳琅和男子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攻势也更加凶猛。 “禁墟结界一破,死灵出世,天下必定大乱,到时你我都活不了!”琳琅继续道。 闻言,月泽眉头微拧,心头涌上无数的疑问。 禁墟的死灵很强吗? 为什么他能从琳琅身上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依琳琅的修为,这世间就没几人是她的对手,区区死灵,她也不是不能阻止。 她为什么会如此恐惧?她在惧怕什么?这里埋葬着什么? 月泽的目光微垂,落在脚下残留灵光的符文上。随即,他蹲下身,以指触地,月白色的灵力不断侵染符文。 刹那间,一个巨大的阵法在月泽脑海中逐渐成型。 看懂阵法结构,月泽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个阵他虽然不认识,但他能解。他能解便能重新设阵,现在只要处理掉往这边来的死灵即可。 月泽飞快站起身,持剑而立,神情警惕的望着突然出现的来客。 在他查看阵台上阵法的期间,一群奇形怪状的死灵将阵台包围了起来。这些死灵有的只是一团黑色的雾气,有的是白涔涔的骨头,有的是裹着黑色粘液的不知名东西。 琳琅、男子和斗篷人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神色严肃的打量着死灵。 第322章 请人出山 风休住,寂灵之地。 寂灵之地鲜少有人光临,向来皆是一片寂静。然而,今天的寂灵之地格外的热闹。 云泊湖上空,静默地立着一道人影。 南昭一身赤衣,周身萦绕同色的灵力。他静默地望着底下光滑如镜的湖面,眉头微皱,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昨日,消失许久的界海突然出现,给了他一支发簪,让他交给被镇压在寂灵之地的花殢雪。 花殢雪,传说中的天魔。 据《旧界史》记载,花殢雪位列七魔神之一,深谙人性,极善蛊惑人心。她曾暗中潜入不灭仙都,加入岚华军,为魔族传递情报。 神纪二十五万年,花殢雪暗中传递消息,致使长垣之战神族大败,飞羽军和岚华军几乎全军覆没。他父母长辈也一同死在这场战役之中。 神族士气大跌,连连败退。 后来,神族派遣天阙神卫军、玉德军和神曜军下界作战,历经万年,才将魔族打败,将其封印在莽莽山中。 花殢雪因身为天魔,不死不灭,又因弃暗投明,有改过自新的行为,被监禁在寂灵之地,终身不得出。 南昭自小熟读《旧界史》,又因父母之事,对于魔族极为厌恶。现在,他要去给一个讨厌的魔族送东西,想想都有十分不爽! 但是没办法,他不是界海的对手。 南昭身影一动,整个人已经出现在地宫之内。 地宫内无半点星火,墨色侵染一切。 一身黑衣的女子盘膝而坐,双眸紧闭,黑色的雾气丝丝缕缕从她身上逸散开来。 南昭打量了一会儿女子,然后默默走上前,从纳戒中取出一支翠羽点缀的小鸟簪放在女子身前,沉声道:“有人让我将此物交给你。” 闻言,花殢雪缓缓睁眼,目光触及地上的发簪时,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南昭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过来,趴在地上。 花殢雪将那支小鸟簪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簪身折射出的微光在她指尖流转。她微微眯起双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下方之人,朱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一句:“谁让你来的?” 那语气里似裹挟着丝丝寒意,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随之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支簪子是送给栀舒第一件礼物。。 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 月光如水般倾洒在岚华宫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熟悉的校场、房屋都镀上了一层银白的纱衣。 岚华殿门前的石阶上,尚显年幼的花殢雪双手撑着下颌,望着校场上练剑的女子。 女子一身白衣,在月色之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清冷且高洁。 只是,她现在似乎有些生气,凌寒的剑意肆虐开来,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丝丝缕缕的寒意如冰刃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原本葱郁的草木,瞬间蒙上了一层晶莹的白霜,叶片不堪重负般簌簌作响,有些甚至直接被这凌厉的剑意切断,碎成齑粉飘散在空中。 许久之后,栀舒收了剑,微微侧头望向一旁的花殢雪,冷声道:“你找我?” 花殢雪被栀舒清冷的嗓音惊醒,连忙“嗯嗯”几声,小跑到栀舒身边,笑嘻嘻道:“你答应我的,我赢得比赛,你答应我一件事。” 想到白日的那场比赛,栀舒微微皱起眉头,姣好的面庞上多了一抹不悦。 她修炼多年,居然败在一个刚加入岚华军不足百年的花殢雪。事后,还被兄长好一顿嘲笑,想想都来气。 “说!”栀舒冷声道。 她虽然生气,但终究是败了,信守承诺这点魄力她还是有的。 “这个给你。”花殢雪从袖子中掏出一支小鸟簪递给栀舒,笑着道:“以后,我要在你的发间见到它。” 栀舒抬眸浅浅的扫过花殢雪手中的发簪,随手拿了插在发间,冷声道:“好了。” “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栀舒根本不给花殢雪回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花殢雪见状,连忙跟上,叽叽喳喳的烦着栀舒。 那时,她只是觉得栀舒这个冷冰冰的性子十分好玩,忍不住想去逗弄她,不知不觉就把心丢了进去。 思绪回笼,花殢雪垂眸望着南昭,眼底寒意更重。 在花殢雪的威压下,南昭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沉声解释道:“是界海上神,他让我送来的。” “界海?” 花殢雪听到这个名字,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底多了一丝狐疑。 那个灵早就陨落,他的现世也还在世,按理说,应该不会牵扯到如今的事情当中来。为何他还来寻自己?这其中有什么隐秘? 花殢雪越想,眼神便越发深邃起来,冷声问道:“他还说什么?” “上神请您往莽莽山一趟,助魔族出世!”南昭恭敬道。 “魔族?”花殢雪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眼眸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捉摸的光亮,而后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我知道了。” 她缓缓站起身,周身黑气一荡,地宫中的封印阵法顿时破碎。 界海既然做好局,他这个主人家自然得亲自下场玩玩。只是栀舒这边…… 花殢雪想到栀舒,好看眉毛全拧成了一团。栀舒生她的气至今未消,如今自己又要出去,估计会更生自己的气。 但是,她想到界海死了都不安分,布局到今日,还拿栀舒威胁她。既然敢威胁她,那就不必活了。她找不到界海的前世,可界海的现世就在眼皮子底下,正好拿来开开刀。 花殢雪眼神一凛,周身涌起一股凛冽的杀意,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她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随着花殢雪远去,身上威压减弱,南昭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脸上没有一丝挫败的表情,反而嘴角上扬,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魔族出世,这场表演也该进入下一个高潮,他们的计划也更近一步。 第323章 人情债 另一边,战况紧急,无数死灵将他们四个死死围住。那斗篷人见情况不好,果断的化作一道黑色流光遁逃而去。 男子回眸望了一眼琳琅,也飞快的追了上去。 月泽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盯着琳琅。 在他眼中,琳琅好似一棵大树,体内的灵力犹如大树的根须,不断的向下蔓延,深深扎入脚下这片神秘的土地之中。 这些灵力不断的向外面延展、交织,点亮一个个阵台。无数光柱冲天而起,赤色的灵波向四周扩散,彼此交结,形成一道赤色苍穹,让这个地方彻底的与世隔绝。 这一刻,月泽也明白琳琅做什么了,心中顿时多了一丝慌乱。他左手微握,掌心瞬间多了一个精致小巧的传送阵盘。 在阵盘启动的瞬间,月白的柔光从他指缝间溢出。然而,月泽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琳琅,冷声道:“你会死。” 琳琅的情绪没有过大的起伏,只是抬眸浅浅地扫了月泽一眼,缓缓说道:“我的职责是镇守禁墟,阻止此方死灵入世。” 话落的瞬间,她的手中多了一支玉箫。 “你怕死吗?”琳琅突然问道。 月泽被问得一愣,目光中带了些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沉声道:“怕!怕我目的未成,死的太早。”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般回答,朱唇轻启,缓缓道:“去寻那人吧,他将丹火心焰带走了。” 闻言,月泽先是微微一愣,眼中带上一抹不可置信,随即又暗自恼怒。 他寻了半天的丹火心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 月泽瞥了琳琅一眼,随手往天上甩了一个激活的阵盘,然后寻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而去。同时,他召集分散在禁墟的纸人,查探那两人的踪迹。 那两人边打边逃,又有禁墟的死灵缠着,走的不是很远,月泽很快就追了上去。 他隐身屏息藏在黑雾之中,远远观望着缠斗中的两人。 只见那两人招式频出,蓝色和黑色的光芒在空中不断闪耀,周围的空气都被搅得紊乱不堪。 男子并指为剑,剑法凌厉,漫天剑影似飞雪般朝对方笼罩而去;另一方则手掐法诀,召唤出一道道水幕抵御,水剑又从水幕中飞射反击。 月泽静静地看着,目光闪烁,似在权衡着什么,嘴角渐渐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随时间过去,缠斗中的两人招式越发狠辣,法器撞击发出的轰鸣声也越发响亮,而周围的死灵却像得到安抚的小孩,渐渐收敛自己的獠牙,从四面八方退去。 月泽看准时机,果断地抛出几块阵盘。同时,他飞快掐诀,修长的手指灵动而娴熟地掐起了繁复的法诀。 随着指尖的翻转、交错,一道道灵力微光自指尖溢出,如灵动的丝线般在空中交织、盘旋,连接阵盘,再以阵盘为点,逐渐衍生出复杂而神秘的符文图案。 那些符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它们彼此呼应、融合,以一种奇怪的规律飞快汇聚到一处。 刹那间,光芒大盛,一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巨型阵法阵众人头顶徐徐开启。巨阵的阵纹好似古老而神秘的脉络,蜿蜒盘旋,其间灵力流转,隐隐有空间之力在其中涌动。 男子和斗篷人被这一变故惊到,动作皆是一滞。 突然,他们身前一道月白光闪过,斗篷人怀中的丹火心焰就落在月泽手中。 等斗篷人反应过来想夺时,身体却无法动弹半分,月泽也早就站的远远的,低头观察手中的丹火心焰……石。 一时之间,月泽也有点懵了。 他见过火焰的形状无数,唯独没见过像石头一样的火焰。 “丹火心焰?”月泽不确定的望向男子。 男子点了点头,走到月泽身边。 见状,月泽随手将丹火心焰递给男子,道:“跟琳琅上仙说,我替宣凌允还了她的人情。”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取了丹火心焰,炼一柄神剑,反了天道,守护自己所在乎之人。现在,丹火心焰是这个未知阵法的阵眼,要是他夺了丹火心焰,导致此方死灵入世,外界大乱,他的族人再次陷入战火之中,那他所行便与他的目的相悖。 那何不妨先还琳琅一个人情,免得日后牵扯不清。 男子接过丹火心焰后,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月泽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等男子离去,月泽才走上前,在斗篷人的身前半蹲下,伸手掀开斗篷人的帽子。 斗篷人想要反击,但他被空间之力镇压,所有动作在月泽眼中都放慢了百倍。月泽轻易地避开他的手,将斗篷彻底掀开。 斗篷下的面孔让月泽彻底愣在原地,眼底的雾气彻底凝实,化作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他想要上前相拥,可理智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月泽紧紧握着斗篷的手,因用力过度,指节处已然泛起了刺目的白色,他哑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扮成这样?” “阿泽,连爹爹都不认识了吗?” 那人仰着和月如风一样的脸,肆意的笑着,那笑容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与冰冷,全然没有记忆中阿爹的慈爱与温暖。 “你休要装了,我阿爹……才不会笑的这么丑。” 月泽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声音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想要怀疑,可心底升起的亲切感作不了假,眼前之人是…… 还不得月泽深想,地上之人突然开心的大笑起来,那笑声十分的刺耳,听得月泽皱了皱眉。 过了好一会儿,那男子似乎才笑够了,他缓缓抬眸,眼中笑意未减,目光直直地望向月泽,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看你表情,我装的很像嘛!” 话语间,男子已经从地上挣扎坐了起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脸庞问道:“月族长,不好奇我这具身体怎么来的吗?” 不等月泽回话,男子已经自问自答,“这可是用你爹的血肉炼制出来的躯体。月族长感觉如何?亲切吧!是不是还有一种血脉共鸣的感觉。” 月泽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掐住男子的脖子,将他重重地压倒在地。 随着这一下撞击,地面都扬起了些许尘土,男子的后脑勺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你该死!” 月泽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那声音仿佛裹挟着冰碴子,透着彻骨的寒意与无尽的恨意。 此刻,他手上的力道愈发加重,手掌如同无情的绞索一般,不断地收紧、再收紧,指节处因用力而泛着青白之色,青筋也根根暴起,蜿蜒在他的手背上,好似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男子被掐得脸色愈发青紫,眼球都似要凸出来,但他在笑,毫无血色的嘴角高高扬起,挂着一抹极为轻蔑的笑容,那笑容如他眼神一般,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意味,肆意的嘲笑月泽的愤怒与挣扎。 那目光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一下下扎在月泽的心上,试图将他的理智彻底搅碎。 月泽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他的手臂突然用力,然后狠狠一甩,就像丢弃一件毫无价值的破物一般,用力将那被掐得半死的男子摔向一边。 男子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随后“砰”的一声重重砸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土。 男子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咳嗽个不停,可那脸上扭曲的嘲弄之色却依旧未减分毫。他艰难地抬起头,用那满是血丝且依旧带着嘲弄的眼睛望着月泽,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又难听的笑声,边笑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心疼了?不忍心下手?真是……好笑!杀伐果断的月族长……也面对不了现实,呵呵呵……” 男子不停地说着,一句话比一句话更扎月泽的心。 第324章 我会胜过任何人 “闭嘴!” 月泽怒吼一声,随手就甩出一道灵力,狂暴的灵力直接将男子掀飞出去。男子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而后重重地摔落在数丈之外的地方,扬起一片尘土。 月泽低垂着头颅,胸膛因男子的话剧烈地起伏着,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在男子看不到的地方,月泽的浅金色的瞳孔爬上了一道黑气。 突然,月泽松了紧握的手,缓缓起身,走到男子身边蹲下,抬手掐着男子的下颌,浅笑道:“你说得对,我很懦弱,舍不得杀你,那不如……” 他顿了顿,偏头笑道:“做我的傀儡。” 说罢,月泽修长的手指落在男子眉心,指尖隐隐有灵力闪烁,那灵力如丝丝缕缕的丝线,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渗入男子的眉心之中。 男子原本还带着嘲弄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愕然就那样赤裸裸的浮现在眼底。 见他这样,月泽有些失望的撇撇嘴,语气里满是嘲讽,“怎么?让你失望啦?” “强撑这方结界压制我,想必耗费你不少灵力吧!”男子回过神来,缓缓道。 “暂时控制你,还是可以的。”月泽笑道。 “真的吗?” 男子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就在这时,他们上空突然出现一道恐怖的气息。紧接着,一道攻击犹如闪电般从天而降,径直朝着他们呼啸而去。 月泽目色一沉,一手抓向男子的肩膀,不料被男子抬手挡开,同时一掌拍在月泽腹部,速度之快让月泽猝不及防,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 他的指尖也脱离男子眉心,带出无数道月白色的灵线。那些灵线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加大,逐渐变得紧绷,最终“啪”“啪”几声脆响,一根接着一根地断裂开来。 与此同时,月泽重重的摔在地上,禁术和阵法被破的反噬让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喉咙处一阵腥甜涌上,紧接着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涌而出,殷红的血迹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开来,仿佛一朵盛开在尘埃里的惨烈之花,映衬着他此刻的狼狈与不堪。 男子见状,不知作何感想,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将月泽斩杀,而是呆坐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手,眼中的神色变得很乱。 在那道攻击即将砸在男子身上时,无任何预兆地突然溃散开,紧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落在男子身边。 南昭看着脚下狼狈不堪的人,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几分不耐与冷厉,薄唇轻启,话语里裹挟着丝丝寒意,冷冷地说道:“你要再作死,我可不管你了。” 那人却仿若没听出他话中的警告意味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沉着脸道:“多谢!” “走吧!他们要来了。”南昭道。 “好。”男子应道。 就在他们离开之际,一道寒芒骤然闪现。只见月泽持剑袭来,直刺南昭要害。 南昭随手一格,便化了月泽的攻势,然后用力一推,将月泽推了出去。 这一推之力可不容小觑,月泽只感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汹涌而来,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急速向后退了数步。 他刚稳住身子,便再次执剑冲上来,招招凌厉,剑剑致命。 南昭见月泽如此,两道剑眉下意识地微微一蹙,眉心处瞬间拧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他微微侧头,斜斜地扫了男子一眼。随后,挥手设了一处结界困住月泽。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手,不紧不慢开口道:“你现在杀不了我,我一击也杀不死你。这次便先放过你,下次再见,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听了南昭的话,月泽沉默下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南昭,冷声道:“我会杀了你。” “我等着。” 说完,南昭转身离开。 临走时,那男子不知为何回眸望了月泽一眼,才化作流光跟上南昭。 远处,南昭和男子并肩而行,他突然出声问道:“值得吗?” “值得。” 男子只说了两字,便不再言语。 南照闻言,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便加速离去,风中传来南昭冰冷的的声音,“你不能再现身了,月泽已经察觉到了。” 另一边,月泽神色阴沉,沉默地望着逐渐远去的南昭两人。他握住长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凸起的青筋如蜿蜒的小蛇,彰显着他此刻内心的愤懑与不甘。 弱,很弱,无能为力的弱。 月泽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要是他再强一点,再强一点,能以一己之力平定各方,世间就没有这么多纷争,月族也不必掺和到各族战争之中。 痛恨无法改变现状,实力会,等他解决掉妖族,他便寻个灵力充沛之地闭关修炼,专心突破十二道。 那时,我会胜过任何人,包括你! 月泽缓缓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毫无畏惧之色。 第325章 我叫界海,是界海的剑 霎时,天边划过两道流光,琳琅和先前那名男子一同落在他身前。 月泽见他们来,猛地握紧手中的剑,高高扬起手臂,而后用力朝着困住自己的结界狠狠劈去。 刹那间,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竟如脆弱的琉璃一般,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瞬间破碎成无数光斑,消散在空气之中。 “琳琅上仙,前辈。”月泽收了剑,低头行礼道。 “丹火心焰我不能给你。”琳琅道。 “我知道。”月泽起身应道。 “没有它,你炼不成器。”琳琅又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月泽道。 琳琅显然不信,眸光浅浅地扫了月泽一下。 月泽见状,无奈苦笑道:“这个世界已经够乱了,我如果拿了丹火心焰,让这些死灵入世,我的目的未完成之前,我所在乎的人会死很多。” 这个理由似乎打动了琳琅,她收回视线,缓缓说道:“禁墟之地是战场,其间埋葬的生灵超过千万,生灵死亡时产生的死气、怨气、魔气等等,在岁月中融合,诞生新的一批生灵,这批生灵的恐怖不在于数量,而在于团结和无限融合。” 琳琅顿了顿,又继续道:“死灵是一种长寿而团结的生灵。他们活着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时,周围的死灵会主动将自己的力量赋予更强的死灵,让他获得更强的力量。死灵死后会化作雾气漂浮在空中,慢慢地融入新的死灵体内,提高他们的修为。我镇守禁墟,借助丹火心焰和雪绒花的灵力安抚他们,让他们陷入沉睡。” 月泽越听琳琅说,眸光越发的暗沉。 虽然他没有探出那男子真正实力,但依琳琅修为,他根本无需出手,可琳琅却让那男子抢走丹火心焰,其中算计不言而喻。 “你不必向我解释。”月泽没好气地道。 “我在陈说事实。”琳琅停顿了一下,目光忽然凌厉起来,紧紧地盯着月泽,沉声道:“也在试探,你值不值得我相助。” “我若夺取丹火心焰,你会杀了我。”月泽问道。 “是。”琳琅道。 “那我运气真好,选对了。”月泽冷笑道。 “爱一人是爱,爱天下人也是爱,若因爱一人而爱天下人,为大善。你因族人而护世人,善!”琳琅赞扬道。 “假,你都不了解我。”月泽忍不住反驳道。 他才没那么多善心去管世人,要不是他太弱了,不能真正的开辟一方世界,要是能,他早带着自己的族人跑了。 琳琅没有信他的说辞,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月泽却像吃了闷亏,一阵难言的挫败感悄然爬上月泽的心尖。他转身,朝后面挥挥手,道:“我走了。” “等等。”琳琅突然出声喊住他。 “怎么了?” 月泽停下步伐,头也不回地问道。 “帮我带他出去。”琳琅道。 “他?”月泽转过身,上下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随即,浅浅皱了一下眉头,不解问道:“为何?” “你需要他。”琳琅道。 那男子上前几步,站到月泽面前,骄傲地介绍道:“郑重介绍一下,我叫界海,是界海的剑,曾斩杀……” “好。” 那男子的话都没说完,月泽便一口答应下来。 界海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谜,他想要了解界海,了解明光晖记忆中那句话的意思。现在有一个灵在他的面前,能帮他了解到界海的生平,月泽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他望着界海这身煞气,皱眉道:“你身上煞气太重,我不便带你出去,先送你去个地方净化净化,可好?” “好。”界海道。 听到界海同意,月泽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他缓缓抬手,指尖落于界海眉心,灵力波动间,一道法阵骤然展开,温柔而纯净的灵力慢慢覆在界海全身。 界海只觉得自己好像泡在温泉之中,温热的泉水轻抚着他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温柔地唤醒,惬意地舒张开来,将他体内那冰冷的煞气一点点驱散。 这样的感觉,舒服得他想要化出原型。 月泽看了一眼沉浸在锦华阵中的界海,挥手将他收入虚月界中,后后看向琳琅,沉声道:“他,我带走了。” 琳琅轻轻点了下头。 见状,月泽转身离开,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还未靠近禁墟边缘,月泽突然降了速度和高度,摔跪在一处平地上。 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如纸,体内压制许久的气血彻底控制不住的翻涌起来,他只觉得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瞬间喷涌而来。 “咳咳咳!” 月泽剧烈的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心肺都震出来一般,那喷出的鲜血星星点点地洒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许久之后,咳嗽声渐渐弱了下去,月泽无力的瘫坐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儿,月泽从月镯中取出一个阵盘丢在空中,而后取了一枚赤枫丹服下,盘坐调息。 阵盘在空中缓缓展开,柔和的月白光芒笼罩在月泽身上,慢慢地恢复他的伤势,也将月泽方圆数丈内隐藏起来。 另一边,早早在边缘处等候的月泽,察觉自己的另一半在半路停了,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感知了一下另一半自己所在的方位,立即寻了过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月泽便落在另一半月泽掉落的地方。他随便扫了一眼,抬手收了另一半月泽设了法阵。 看着自己的惨状,月泽很无奈。 他走到另一半月泽身边,单膝跪下,将手放在另一半月泽的手上,顿时月泽化作一阵雾气没入另一半月泽的体内。 有了另一半月泽的灵力补充,月泽体内的伤势很快压了下去。苍白如纸的脸色也随之有了些许血色,恢复了几分往日红润。 月泽内视一番,确定身体已无大碍后,起身向着千城而去。 他出来多日,族中与军中之事都落下了一些。正好这次回去将这些处理了,顺便杀了新海城的守城大妖。 第326章 紧急召回 十月十一日,十万大山急报。 莽莽山结界被破,魔族卷土重来,明望城、永定城、嘉佑城等城被破,沿途百姓尽遭屠戮。 宣凌允紧急召开会议,命令宣鸿为主将,宣哲桑和月泽为副将,带领军中强者前往。 各地魔气肆虐,血腥气息充斥天地之间。 人灵联军历经多日鏖战,终迫使魔族暂时退回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外,人灵联军驻地。 军中主帐,气氛沉重。 宣鸿端坐主位之上,身姿挺拔却难掩眉间凝重之色。其两侧,各族将领依次就坐,他们皆是久经沙场、战功赫赫之人,平日里那坚毅果敢的面容此刻却被愁云所笼罩,眉头犹如两把紧扣的铁锁,深深皱起,怎么也舒展不开。 帐内的空地上,水溪月脸色苍白,气息缭乱,一身蓝裳染着些许血迹,浓郁地血腥味不断从她身上传来。 “怎么回事?魔族不是封印了吗?”宣鸿厉声质问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们费时费力处理完外逃的魔族,帮他们修补好莽莽山的结界。现在还不足一月莽莽山的封印就被破了,魔族大军倾巢而出,沿途屠戮,他带来的人已经折了一半在对付魔族里面。 “半月前,莽莽山突然出现一只天阶之上的大魔,他以一己之力破了莽莽山的结界,并摧毁了玄月令和光明令。”水溪月解释道。 此话一出,主帐中顿时一片哗然,各族将领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之色,就连一旁的月泽也暗自皱了皱眉。 魔族入世,意味着人族、灵族将有一大强敌,这个世间也再无安宁之日。 然而,人族和灵族主力尚陷在人妖大战中,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来解决十万大山的魔族。倘若妖族又趁着混乱之际,与魔族联手,从两侧对他们夹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宣鸿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重新落回到水溪月身上,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族可有救补之法?” “有。”水溪月微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族先祖曾预想过今日之劫,在地下埋下混元封魔阵,只需以玄月令和光明令为引,便可以将莽莽山再次封印。” “你这不是说废话吗?玄月令和光明令都被毁了,你怎么用它们封印莽莽山?”张远不满道。 “玄月令和光明令虽然被摧毁,它的碎片还残留在世间,我有方法重铸光明令,只是玄月令重铸之法为另一位圣女所有,我也不知晓。”水溪月。 “有玄月令,就可以重新封印吗?”一直在一侧默不作声的月泽突然出声问道。 “可以。” 水溪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我设阵招魂,引她前来,你问她玄月令的重铸之法。” 话落之际,月泽单手掐着法诀,一道道灵力从指尖溢出,在半空中交织、缠绕。 刹那间,一道圆形的阵法浮现在水溪月脚下,柔和的月白光芒映照在众人身上。 月泽抬眸望向水溪月,沉声问道:“她的生辰八字。” 水溪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窘迫与无奈之色,贝齿轻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道:“我……不知。” 月泽一怔,两道剑眉下意识地微微一蹙,眉心处瞬间拧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他再次问道:“可有她用过之物?” “没有。” 水溪月的声音更低了,头也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衣领之中,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等待家长的惩罚。 月泽见状,顿感无奈,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心头,却又寻不到发泄之处,烦闷之感愈发浓烈。 忽然,他想起上次离别时,水云瑶曾给了他一个木盒做谢礼。 想着,月泽沉了一抹灵识在月镯中翻找。 没一会儿,他就寻到了水云瑶赠予他的那只木盒,灵识在其上停留片刻后,便取了出来,随手一抛,将那木盒随意地投入了阵中,木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没入阵内。 霎时间,法阵光芒大盛,耀眼的月白光犹如正午时分的阳光一般,刺得人睁不开眼。 光芒散去后,一道瘦弱的身影渐渐在阵中浮现。那鬼神情呆滞,眼神空洞,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 “水姑娘。”月泽轻声唤道。 这一声好似惊雷,将水云瑶从混沌中唤醒,她眨了眨眼,眼神茫然地扫过周围的人。 当她看见月泽时,水云瑶弯了弯眉,笑盈盈道:“好久不见,月公子。” “如何重铸玄月令?” 月泽没有丝毫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问出自己的问题。 “失败了啊!”水云瑶像似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笑着看向一旁水溪月,柔声道:“你确定吗?” “嗯。”水溪月点点头。 “好吧!” 水云瑶笑着应和,只是她的笑容中似乎带了几分无奈。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细链突然从帐篷外窜了进来,毫无预兆地缠住水云瑶,然后迅速将她拉了出去。 月泽等人眸色一变,紧跟着追了出去。 不远处的帐篷上,站着一身黑衣的乌桕,水云瑶被银链困在他身边。 水云瑶看清身边之人,立即跪了下去,低头请求道:“鬼史大人,请给我点时间,解决这方之事”。 乌桕眉头一皱,眼中满是不耐和厌烦,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的,死了都不安分……” 他看见冲出来的月泽,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怎么是你?”月泽皱眉问道。 “为什么是我?还不是因你,死不死的干净点,害我功德被收,还被逐出鬼界,现在只能做人间一名鬼吏。”乌桕不满道。 额~ 月泽也无奈,谁知道当初他没死透,误入了鬼界的照孽台看了他后半生。 他后半生……一直在改变。 月泽垂了垂眼睫,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按照他在照孽台所见,他现在应该跟着军中主力准备迎战妖族供奉。然而,他在那份人生中见到,派往十万大山的军队大败,魔族彻底现世。 魔族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无阻,肆意吞噬各族领地。 所到之地,生灵涂炭, 一直到明年九月,他们对敌南昭之时,都还没能解决掉魔族。 “你怎么来这里了?”乌桕反问道。 “不来,世间会变得很乱。” 月泽微微侧头,望向远处重峦叠嶂的山林,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忧虑。 闻言,乌桕当即皱了眉,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声道:“你该知道,你不该在这里。” 上一世的记忆告诉乌桕,月泽现在应该在前线,应该忙着准备战斗,不该这么早就掺和到魔族之事。 下一刻,乌桕又皱紧眉头。 这一世的月泽已经在照孽台中看到自己的后半生,依月泽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 “我想就可以。” 月泽轻轻挑了挑眉,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骄傲与笃定。 乌桕望着这样的月泽,眸光微微闪动。 他好像许久没见过带着些小性子的月泽了。 很快,乌桕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冷哼一声,打击道:“理所当然。” “当然!” 月泽毫不客气回道,话语间带着一丝不服输的气劲。 对于乌桕,他总是莫名的有些小性子。 所以,他们前世到底多熟,才能影响到今世的他。 他的前世到底是谁? 月泽垂了眼睫,眼中神色变得晦暗。 第327章 我已无遗愿 “随你吧!我走了。” 乌桕似不愿深究,扯了扯手中的银链,拉起水云瑶,转身就走。 “等等。”水溪月突然出声喊道。 停顿了一下,她道:“可否行个方便,我们有些事问她。” “人死灯灭,此间之事与她再无瓜葛。”乌桕冷声道。 “乌桕,人留下,我们谈谈。” 月泽出声阻止,语气平平,却莫名地让乌桕的心乱了。他微微侧过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月泽,眸中神色变得深沉。 “暂留一下,等我解决完这事,我们谈一谈。” 月泽笑望着乌桕,杏眸微弯,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似春日暖阳,透着无尽的温柔,让人瞧着心头一暖,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能在这笑容里消融殆尽。 藏于衣袖下的指尖却泛着浅浅灵光,一道微弱的灵力悄无声息的在地上交织成阵,细浅的灵线攀上乌桕的身躯。 与其等他自己去慢慢探索前世,何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的去问知道的人。 乌桕垂眸看了一眼缠在身上的灵线,又抬眸看了一眼月泽,“不长记性。” “没办法,打不过。” 月泽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耸了耸肩膀,随后,笑望着乌桕,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商量道:“你要不……让我一下呗!” “好。” 乌桕果断应下,速度之快,让月泽有些愕然,暗中的小动作也跟着一顿。 反应过来,月泽收了小动作,邀请道:“进来坐。” 乌桕应了一声,拉着水云瑶跳了下来,跟着月泽进入帐篷。 紧跟着月泽和乌桕进来的众人,神色各异。 “乌桕,鬼界阴……鬼吏。主将宣王、副将启王,将军张远、左言,安裕族少主文在胤,九疆圣女水溪月。” 月泽简单的给他们介绍彼此。 “有礼!” “有礼!” 两边人彼此问好。 在众人彼此问好之际,水云瑶默默地走进还散发月白微光的阵法中,取下阵中漂浮的木盒。 她轻轻地打开木盒,一片微光瞬间溢了出来,那光芒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光芒散尽,木盒中躺着一块绀色的长条玉牌。 水云瑶取出盒中的玉牌,抬眸望向一旁的水溪月,缓缓道:“我来此之前,阿姆请人为我算了一卦,我此行有去无回,一事无成。” “我知自己这次难逃死劫,然而魔族之事终为大患,不解,我死难安。为防魔族搜我魂,我将玄月令分为两块,一块赠予月泽,一块留于身。这半块玄月令虽然有损,但对你而言,足矣!” “你真的确定好了吗?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的路。”水云瑶再一次郑重问道。 这一下,众人也意识到什么,纷纷侧目。 水溪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唇,温柔地笑了笑。她走上前,默默地拿起水溪月手中的玉牌,笑道:“我们早就做好了今日的准备,不是吗?” “是。”水云瑶笑着应道。 她抬手落于玉牌之上,轻点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光芒没入玉牌之中。 随后,水云瑶收了手,走到乌桕身前一拜,沉声道:“鬼吏大人,我已无遗愿。” “你……” 乌桕皱着眉头盯着水云瑶,薄唇抿了抿,口中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化作一句,“月泽,人我带走了。” “等等,我们谈谈。”月泽喊道。 “下次吧!我得回去交差。” 乌桕随手化了一道银涟缠住水云瑶的双手,头也不回地扯着她离去。 月泽想要阻止,身上却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让他无法动弹。 他沉了沉眸光,心中略有不满,但见乌桕远去,也无能为力。 实力的差距摆在这里,他有什么办法。 见乌桕和水云瑶离去,帐中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在水溪月身上。 “水姑娘,这其中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宣哲桑出声问道。 “倒是有些事,需要诸位帮帮忙。”水溪月顿了一下,道:“明日,我要开始重铸光明令,魔族之事无心顾及,还望诸位多加上心。” “有我等在,水姑娘不必担心。”宣哲桑道。 水溪月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宣鸿一拜,道:“重铸光明令,我大概需要半月时间,这期间还请宣王殿下不要让人扰我。” “好。” 宣鸿轻晗下颌,随后扭头看向一旁的月泽,沉声道:“月族长,烦请在水姑娘营帐设一个结界。” “嗯。” 月泽回头应了一声,便又将视线放在水溪月身上。 他总觉得水溪月和水云瑶之间的藏着一些秘密,这些秘密似乎与那玄月令和光明令有些关联。 还有,乌桕最后看水云瑶的眼神似乎也有一些问题。 另一边,离去的乌桕并没有像他所说带着水云瑶回去交差,而是来到离人灵驻地不远的山丘之上。 山林中静谧得有些诡异,没有一丝风穿过,树叶安静的贴在枝头。偶尔有几只惊鸟扑簌簌地从枝头飞起,打破这份宁静,让人心头猛地一紧。 水云瑶看着眼前之景,心中有些疑惑,她扭头望向一旁的乌桕,笑着问道:“乌桕大人不送我回去交差吗?” 乌桕斜眸扫了她一眼,缄默不言。 水云瑶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在意,随意挣脱手腕上缠绕的银链,跳到一旁的树上坐下,眺望着远处。 远处,山峦成群,连绵起伏,山上植被葱葱郁郁,一片翠绿之色。其间偶尔点缀着几簇艳丽的不知名树,如同绿色锦缎上绣着的绚丽花朵,在微风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彩,将整片大山装点得更加迷人。 可惜,山间萦绕的黑雾毁了这一片美景。 水云瑶遗憾的收回目光,将视线再次放到乌桕身上,轻笑道:“那个人很重要吧!” 乌桕没理她,只是望着山下的军营。 见他不说话,水云瑶又道:“鬼吏大人藏我魂识,不就是为了他吗?鬼鬼祟祟地守在这里,他也不知道鬼吏大人用心良苦,何不直接守在他身边,护着他?” 乌桕似被说服,眼中的情绪有了些许波动,但很快,眼底那点微澜又归于平静。 “将灭之魂,静享此刻为好。”乌桕冷声道。 闻言,水云瑶轻笑一声,“像大人这样的鬼,还被情情爱爱困住,真是罕见。” 爱吗?是吧?不是吧? 乌桕有一些分不清楚了。 他爱月泽,可以将命给他,可以为他一遍一遍的试图改变历史的走向。可他对月泽的爱,在时间的长河中化作了他的执念,他想要帮月泽摆脱桎梏的执念。 乌桕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记忆。 那好像是第二世,那时他刚重生到尚且年幼的自己的身体上,重回到一切错误都没有发生的时间。 他们还有重新开始的余地! 那时的自己非常兴奋,准备大展身手改变一切。 然而,结果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阿泽心思敏感,又有了第一世阿泽的记忆,对他心中多有防备, 这一世他未能如愿走进月泽的心中。 他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努力想要弥补,可阿泽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别用那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他。” 少年厌恶地看着他,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他微微别过脸去,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刻意与宣凌允拉开距离,那疏离的姿态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一刻,他明白他爱的那个月泽真的消失了。 乌桕,无救,无法得到救赎,因为他想要求得原谅的那个人早就死在第一世,死在他们的“利刃”之下。 后来,他不再占据自己的身体,而是换了一个个身份,陪在新一世的他们身边,暗中操控全局。 从回忆中回神,乌桕深深叹了一口气,却没说些什么,只是将目光继续放在山下的军营中。 第328章 隐情 人灵联军驻地。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月泽也随水溪月回到她暂住的帐篷。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月泽设完防御阵后便回到自己的帐篷,继续研究五灵阵和灵力与魔力的共生问题。 时间一晃而过,夜色悄然降临。 军营中一片寂静,夜间巡逻的士兵依旧正常的巡逻,一切都平常无疑。 月泽的营帐里,他倚靠在大帐位子上,动作慵懒。房间里没有一盏灯,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帐顶特制的纱照了进来,洒在大帐中央的空地上。 他坐于黑暗之中,神情隐于夜色。 突然,一只银色的蝴蝶飞了进来,在他身前绕了几圈,才缓缓落在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背上,也照亮月泽空洞的眼神。 月泽似被惊扰,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他垂眸看向手背上的银蝶,动了动手,那银蝶像似被惊扰一般,扑哧着翅膀飞了起来,在空中幻化成两个字——“离营”。 看着这两字,月泽的眼中带上些许疑惑。这只灵蝶是他留在水溪月那边监视她的。 现在,水溪月突然离营,是要做什么? 月泽心中疑惑更甚,站起身,追银蝶留下的痕迹前往。 山林之中,水溪月步履匆匆,直直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月泽见状,微微皱了眉头。 那个方向是上方镇所在的方位。上方镇自从上次被魔族洗劫,至今都没有活人入住,她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月泽稍作迟疑,抬脚跟了上去。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将他的身影拉得时长时短,斑驳的光影在他身上不断变幻。 他一边紧盯着前方水溪月的身影,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没走多远,月泽眸色微变,抬眸向上方镇的方位望去。 他感知到上方镇中有数十道魔族气息的存在。 月泽摸出几张纸人,施法注灵,让它们先行一步去解决掉上方镇中的魔族。 临近上方镇时,水溪月脚步一顿,瞬间跃上一旁的大树上,隐蔽身形,眼神警惕得观察四周。 风中传来血腥的味道,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一道黑影跌跌撞撞从灌木丛中摔了出来。 那黑影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身上沾染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打,便撒腿朝着前方没命地跑。 此时,清冷的月光恰好穿过层层枝叶,照在那逃窜的身影上。 借着这淡淡的月色,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满是慌张之色,双眼瞪得极大,目光中尽是惊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嘴巴也微微张着,仿佛想呼喊却又因极度的慌乱而失了声,只是一味地埋头狂奔,那慌乱的模样好似身后有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在紧紧追赶一般。 水溪月皱了皱眉,心中暗自警觉,目光警惕向他身后望去。 只见他的身后紧紧跟着几个纸人,那纸人的速度极快,好像彗星划过天际一般,在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转瞬间,两个纸人直接越过奔跑中的那魔,将他前路封死。那魔还想换个方向逃离,不料又是好几个纸人从四面八方将他围住,彻底断了他的逃掉机会。 感受到纸人身上的灵力,水溪月心中一沉。 今日偷偷出来,没想到还能遇到了月泽。依自己的修为,藏在这里和不藏没什么区别。 她坦然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在这个短暂的瞬间,逃出来的那只魔族已经被纸人解决。 暗处的月泽看见现出身形的水溪月,只能在心底暗道一句失算,也跟着在树间现出身形。 按他预想,纸人会将上方镇封锁,绞杀镇中的魔族,然后等水溪月去到上方镇,看看她目的为何。 未曾预想到,除镇中魔族外,还有几只魔族外出巡逻。那几只魔族回去时正好碰到纸人在设置结界,大声呼喊之下惊动了镇中魔族。纸人们费了些力气才解决掉那些魔族。 刚刚解决掉魔族的纸人,晃着小脑袋彼此东看看,西瞧瞧,检查对方和自己身上有无血渍。随后,它们掐了个清尘术清理了一番,飞到月泽身边,或坐在他肩上,或亲昵的蹭着他的脸,丝毫没有斩杀魔族时的狠厉。 在月族,讯蝶有传话、监视、寄物之能,但唯独伤害不足,不能帮他处理一些他不太方便出手的事。无奈之下,他只能选其他东西来代替,纸人是其中最好的,廉价、好制,只要附灵便能为他所使。 月泽垂眸望向脸边的纸人,那纸人立马乖巧的坐在肩上。 这时,月泽才将视线落在水溪月身上,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轻声道:“水姑娘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 水溪月抬头望着月泽,神色淡然中又透着一丝坚定,态度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有些事不得不做。” “什么事值得姑娘大晚上跑到这?”月泽问道。 “不瞒月族长,我来寻水云瑶尸骨。”水溪月轻声回道,似乎她虽然并不是很大的秘密。 “?” 月泽有点迷惑。 “月族长既然来此,不如和我一起寻。”水溪月邀请道。 十万大山的人灵联军因莽莽山结界被破已经对她已经有些不满,她若再孤行,被别人发现,会怀疑她,她之后所做之事会受阻。 “好。” 月泽应了一声,跳下大树,落在她的身边。 两人相伴而行,往上方镇的方向赶去。 途中,月泽心中依旧对水溪月寻找水云瑶的尸骨带有疑惑,开口问道:“水姑娘,你为什么要寻她尸骨。” 水溪月被问得一愣,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因为她的尸骨该存入混元封魔阵中。” 停顿一会儿,她又道:“月族长博览群书,也了解过我族习俗吧!” 月泽微微颔首。 他以前读过一本名为《灵》的书籍,该书籍记载世间所有存在过的灵族,九疆灵族也在其中。 不等月泽回答,她又自答道:“在我族,圣女圣子不能动情,不能生欲,每日需以净水洗礼,以保身心纯洁。” “承蒙净水恩泽,历代圣女圣子尸骨自带净化之力。混元封魔阵便是以历代圣女圣子尸骨的净化之力为根基来进行设阵。此阵一旦启动,便能与圣女圣子尸骨中的净化之力相互呼应、相辅相成,释放出无尽的浩然正气,形成一股对魔物邪祟有着超强克制作用的磅礴力量。” 水溪月突然停下步伐,转身问道:“月族长,可了解过数万年前的之战。” 月泽微微一怔,旋即皱了眉头,轻轻点头道:“略有耳闻。” “月族长可知天神族云君?”水溪月又问道。 “不灭仙都的叛徒,挑起第二次之战的罪魁祸首。” 月泽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水溪月轻轻叹了一口气,美眸中似有幽光闪过,缓缓道:“是啊!所有神都这样认为。” 闻言,月泽的眸光一沉,心底浮上一抹疑惑。 这里面难道还有隐情? 他带着探寻意味的视线再次落到水溪月身上。 恰逢夜风吹过,树叶摇曳,随风沙沙作响。月光被吹的零散,斑驳的落在她身上。 她轻拢了一下耳边发丝,再次问道:“月族长,你相信灵族史吗?” “历史只有参考的价值,真实与否一切都待考证。”月泽沉声道。 水溪月听闻此言,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轻笑出声,调侃道:“月族长说话还真是无趣,不知道对喜欢的人也是不是这样无趣。” 月泽一懵,心中有些不解。 他无趣吗?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他是不是真的有点无趣?哥会不会也嫌他无趣。 月泽不由得怀疑。 要不他以后表现的少年气一点。 月泽在心底想道。 水溪月看他垂眸思考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但她没有管他,转身往前走去,身上的银饰随她的动作在空中叮铃作响。 第329章 遗命 “我族曾隶属云君座下飞羽军。” 寂静的山林中再次响起水溪月的声音。 那清脆的声音将月泽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抬眸望向一侧的水溪月,眼里流露些许诧异之色。 水溪月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话造成的影响,继续抛出更为炸裂的话,“我族不是奉神族之令看守莽莽山,而是自请下界看守。数万年前,嗯,准确得说是三万两千七百二十三年前,云君对战魔族大获全胜的第二年。” 她微微仰起头,望着天上不曾变化的明月,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那些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如同画卷一般,在脑海中徐徐展开。 那是一个不算欢庆的日子。 九疆部落的光明圣女爱上一个女子,背弃成为圣女时许下的诺言。 光明令不可无主,族中再次举行圣女圣子的选举仪式。她有幸被选中成为了新一任光明令之主。 那时族长婆婆问她,“溪月,你确定好要当光明圣女吗?” “是。” 她记得小小的自己用力点了点头。 “溪月,成为圣女不像人前表现的那么光鲜,你不可动情、不可生欲,每日必须以净水洁身,还要比族中之人更艰苦的修炼。在此期间,你所爱所恨都不能有。”族长婆婆又道。 “婆婆,成为圣女是我的梦想,我想成为圣女,想守护九疆。”小水溪月坚定道。 族长婆婆见她这样,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和蔼可亲地道:“傻孩子,守护也是欲。” 就在这时,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一袭靛蓝色衣裙,乌发如瀑自然披散,未带任何首饰,只用一根素色丝带轻轻束起些许发丝,简约之中透着一种不加修饰的质朴美感,仿佛那山间不染世俗的幽兰,清新而脱俗。 水溪月认得她,她是现任光明圣女水千叶。 水千叶走上高台,跪在族长婆婆身前,低头恭敬拜道:“罪女千叶拜见族长,拜见诸位长老。” 族长婆婆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始吧!” 她身边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闻言,身形一动,瞬间将水千叶围在中间。 紧接着,族长婆婆与三位长老默契的对视一眼,一同抬手掐诀,四道璀璨而柔和的灵力自指尖贯出,精准地落在水千叶身上。 最初,水千叶面色如常,但随着四人注入的灵力越多,水千叶的脸色渐渐苍白,额间溢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一道白光从水千叶眉心飞出,围着众人飞了一圈后,化作一块圆形的玉牌悬在小水溪月身前。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光明令上,小水溪月的目光却落在水千叶身上。 水千叶狼狈的趴在地上,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豆大的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簌簌滑落,打湿了鬓边的发丝。那些原本柔顺的发丝此刻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脸上,凌乱地纠缠着,愈发衬得她面容憔悴不堪。 最重要的是,光明令离体之时,她一身修为尽归于无。 看见水千叶的惨状,小水溪月有些退缩了。 “溪月,接住光明令就能成为光明圣女。” 族长婆婆慈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水溪月抬头望向族长婆婆,又低头扫过台下站着的族人。 她看见族长婆婆眼中的期待,也看见族人们眼中的好奇与后怕。 她盯着光明令,在心中问自己,怕吗?能坚守住心吗? 无人回她。 最终,在众人的期待中,她伸手接住空中的玉牌。 与此同时,一道陌生的声音涌入脑海,“是否自愿成为光明令宿主,为守护莽莽山结界付出一切。” 水溪月有些疑惑,她守护的不是九疆吗?为什么是莽莽山? 但转念一想,莽莽山也在九疆范围内,她守护九疆也是守护莽莽山,便在心中应道:“是。” “小孩,成为光明令宿主,你不仅要用一身灵力滋养我,中途放弃,你一身灵力都得归我。”那道声音道。 “我自愿成为光明令宿主,为莽莽山结界付出一切。”水溪月道。 “小孩,许诺了可不许反悔!”那道声音温柔地道。 水溪月只感觉一只大手轻轻落在她头顶,一团陌生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个花开的时节,火红的凤凰花高高挂在枝头。 花树下,两名英俊的男子围桌而坐。其中一位一袭白衣,面容冷峻,眉间带着些许愁意。另一位则一身靛蓝衣衫,容貌清俊。 “邬星,如何?”面容冷峻的男子问道。 “情况不妙,魔气又深了几分。”名为邬星的男子皱眉道。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云君大人,不告诉三位神君吗?” 云君闻言,垂了眼睫,似无奈道:“如今下界刚平,不灭仙都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我的情况还不宜外传,再等些日子看看。” 忽然,他抬头看向邬星,郑重道:“邬星,若有朝一日,我控制不住自己,集结所有飞羽军杀了我。” 邬星被他的话一惊,愣愣的看着他。 许久,邬星反应过来,连忙劝慰道:“大人,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云君却不在意地继续道:“不灭仙都共有四支军队,飞羽军、天阙神卫军、玉德军、岚华军。其中作战能力最强的是飞羽军和岚华军。” “飞羽军中我为主,座下共有七名大将,你、瞳,云陈、明鄯、清幽、地蜀、韦昘。明鄯和清幽战死在下界,韦昘重伤卸职休养,瞳实力高强,但性子太傲,又因以前之事凡事不肯落于人后,有争强好胜之嫌。云陈心思缜密,却太感情用事。地蜀是地神族那边的人,不善攻伐之术。” “唯你看似各处平平,却有统筹全局之能。我若离去,飞羽军由你坐镇,我心可安。” 说到此处,云君站起身,走到邬善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邬星的肩膀,然后绕过他,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 “魔君临死前,以毕生修为在我体内种下魔种,魔种开花之际就是我堕魔之时。若有朝一日,我堕入魔道,心性尽失,你莫念旧情,只管杀我便是。” 云君突然回头望向邬星,神色冷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命令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 听此言语,邬星眸光闪动,悄然蒙上一层雾气。 许久之后,他起身跪在云君身后,低头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那日花开极盛,满树繁华如云霞堆砌,奈何骤然风起,花瓣如雪般簌簌飘落,片刻间,枝头便只剩残蕊伶仃,一地落英诉说着他们的结局。 又过八百年,云君心性大变,自闭游云殿。天地阳三位神君因知云君情况,出手相助,却也未能压制住他体内日渐漫溢的魔气。 这时,他们才发现,云君体内的魔种不是真的魔种,而是先天魔胎。 魔胎生于世间负面情绪、死亡气息、恶念等,天生具有汇聚世间魔气之能。他依七情而生,依魔气而长,不死不灭。 那魔君狡猾至极,处心积虑的选取了云君作为魔胎的母体,妄图借此让天魔降世,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好在云君理智,请三位神君将其封印。 然而,世间万物皆有七情,所产生的负面情绪如海浪汹涌,将云君体内的魔胎喂得日益壮大。 不过两百年,受魔胎影响的云君突然毁掉封印,叛逃下界。 云君坠魔,天下局势大变。 历经万年,神族才再次将魔族打败,封印在莽莽山的山中世界。 九疆一族自请下界,看守莽莽山封印。 第330章 以价议价 从回忆中出来,水溪月垂下眼睫,缓缓说道:“在第一次之战即将结束之际,魔君以毕生修为将先天魔胎种在云君体内,云君受其影响坠入魔道,与神族为敌。” “我族先辈曾是云君座下七武神之一的邬星,受云君所托,本该将其斩杀。奈何魔胎与他成为一体,魔胎又无法消灭,被神族封印在莽莽山。先辈为履行承诺,自请下界镇守莽莽山封印。” 听水溪月说完,月泽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浮现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 他们来十万大山也有半月,与魔族频频交手,其中遇到最厉害的是哀魔藏素座下四位满天阶的魔剑侍。 七情魔神的剩余四位魔神他连面都没有见过,暗中探查莽莽山时,发现莽莽山上有一道他无法打开的结界。 在那个结界上,他感到“他”的存在。 是否真如阿爷所说,天道不许出现超越满天阶的存在。七情魔神和那个魔主也受天道制约,被迫暂居莽莽山的山中世界。 如果真如他猜想的这样,处理魔族就会轻松许多。 就在这时,水溪月突然转身看向月泽,神色严肃,恳求道:“月族长,九疆一族至今所剩无几,若世间灵族再写灵族史,烦请为我族添上几笔。” 闻言,月泽的眉头皱的更紧,看向水溪月的目光多了一抹审视的意味。 水溪月的话透露的信息太多。 他收回视线,肯定地问道:“你准备献祭!” 水溪月没有反驳而是笑着道:“身为圣女,未能守好莽莽山结界,使其被破已是失职,自当竭力弥补才是。” “历代圣女用灵力滋养光明令和玄月令的同时,光明令和玄月令也在融入我们血肉骨髓。光明令和玄月令被毁,我们便是新的光明令和玄月令。” “月族长,已经到了。” 水溪月笑着转身,淡漠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土包上。那泥土鼓鼓的,里面似乎藏了些东西。 她抬手一挥,那泥土瞬间松动,一具女尸缓缓从里面飘出。那女尸脸色惨白,周身遍布伤痕,看样子死前并不好受。 水溪月走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半块玄月令放在尸体上。 那玄月令落在水云瑶尸体上时,瞬间爆发出一阵亮光,将水云瑶的尸体包裹在里面。 光影闪烁之间,水云瑶的尸体一点点缩小。 没一会儿,小水云瑶手指微动,缓缓睁开眼,然后坐了起来,伸伸懒腰,口里埋怨道:“我死那么久了,你都没来收我尸。” “死了埋在哪都没区别。”水溪月缓缓道。 “人族有句老话叫落叶归根。”水云瑶轻声反驳,“人活一世,无论走得多远,到最后总归是盼着能回到自己最初来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抔黄土将身躯掩埋,那也是一种慰藉,一种与故土、与往昔岁月的连接啊!” 水云瑶从空中跳了下来,随手拍拍自己身上泥土,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你又不是人。”水溪月淡淡道。 水云瑶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很快恢复了神色,无奈道:“你说的对!” 无论水云瑶怎么想,她们与人族终归不同。 不过她很快不感兴趣了,凑到月泽身边,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奇的问道:“月公子,你觉得乌桕怎么样子?” “不熟。”月泽淡淡吐出两个字。 他确实和乌桕不熟,一灵一鬼满打满算见过也不过四面。 单方面不熟? 水云瑶有点懵,看月泽的样子和表现似乎真的和乌桕不熟,但从乌桕那边看,他对月泽可是十分的熟悉。 “他可是很在乎你,不仅藏我魂识,现在还在军营外的山上守着你。” 水云瑶果断的将乌桕出卖。 阿姆说,好的姻缘是天赐的福气,要用心去珍惜,切莫等失去再追悔莫及。她作为人族的冰人,看见适配之人自当保媒拉纤,说合亲事。 况且,那个乌桕看月泽的眼神绝对不干净。 听闻此言,月泽的眸光顿时沉了下来,话音中带着刺骨的冷意,“你说他监视我!” 水云瑶被月泽冰冷且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没没,不是监视你,他只是要看管我,所以才带着我暂留在军营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着水云瑶解释,月泽阴沉的脸色缓了许多。 见月泽这个反应,水云瑶也识趣不再提及乌桕。 阿姆说,情爱要两厢情愿,月泽这个表情且是不愿,那根本是厌恶到极致。 一旁的水溪月见状,出声打破水云瑶和月泽之间的诡异,“先回去吧!” “好。”水云瑶连忙应道。 月泽轻晗下颌,暗中联络放出去的讯蝶,让它们帮他查探乌桕的位置。 送两人回营,月泽转身去到距离军营不远的山林。 山林之中,乌桕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宛如与这山林夜色融为了一体。他微微仰头,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天上那一轮皎洁无瑕的明月,月光倾洒而下,似是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几分清冷又孤寂的韵味。 “你监视我!”月泽开门见山道。 “不算。”乌桕缓缓转身,笑着道:“我想保护你。” “?” 月泽愣了愣,眼底满是不解之色。随即想到什么,面色变了变,厉声道:“我不是他!” “我知道,我没当你是他。”乌桕缓缓说道。 闻言,月泽却沉了脸色。 乌桕看他的目光,似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月泽垂了一下眼睫,试探问道:“你与我的前世很好吗?我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认识你前世,也不知你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熟悉的自始至终都是你。 只是最后一句话,乌桕永远无法开口。 “?” 月泽感到疑惑。 要不是前世有关系,他怎么会觉得此人亲切。 “那你是何人?乌桕是你真实身份吗?跟在我身边目的为何?你又属于哪一方?”月泽再次问道,眼神逐渐凌厉。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你只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就行。” 乌桕避开了前面两个问题,只回答了月泽最后两个问题。 “为何要帮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出手相助?”月泽再问道。 他从不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这世间所有一切物件早在暗中标好价格,出手相助只是获得的筹码足够多。他不知道乌桕在想在他身上获得什么?但他身上除了自身体质,就那些件灵器和那堆阵盘值钱。 看乌桕一身装扮,也不像缺钱之人,那他的目的就好分辩了,又是一个因他的体质而算计他之人。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会不会对自己的计划有影响,若是有…… 月泽微微眯起双眸,眸底飞快闪过一丝杀意。 “奉命而行。” 乌桕淡淡的从口中吐出四字,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可任谁都能听出话语里那不容置疑的决然。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安静了几分,月泽眸光微沉,看向乌桕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忌惮。 半晌,月泽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既然得不到其余的答案,那就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再问下去。 看着月泽离去的身影,乌桕张了张口,口中想要挽留的话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两个不同时空的人终将无法走到一起。 乌桕复又抬眸望向天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极好,澄澈而明亮。 第331章 与魔一战(一) 时过半月,人灵大军将魔族逼至莽莽山附近。这期间,水云瑶和水溪月暗自修炼、培养默契。 今日天气晴朗,风和云清。 人灵大军列军莽莽山下,欲与魔族决一死战。 阵前,宣鸿一袭玄甲,身姿挺拔如松,面庞冷峻,目光犹如实质般扫过山林中乌漆漆一片的魔族,毫无惧色。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巨剑,剑指苍穹,高声喝道:“吾等为人灵豪杰,守护家园乃是吾辈之责,今日纵是粉身碎骨,也要将魔族封印,还世间太平。” 话语未落,身后的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震九霄,那气势雄伟,似与漫天风云为一体。 相对于人灵大军这边士气高扬,魔族士气低沉,为首的两男两女面色阴沉的看着山下宣鸿身边的月泽。 这个灵看似只有天阶七段的修为,却让满天阶的他们感到棘手。 他一身灵力不仅能化解他们的魔气,还能将他们的魔气化为己用,反过来打他们。更麻烦的是,他天阶七段的一击,已经相当于他们满天阶的一击。 另一边,宣鸿继续激励人心,月泽和月族人却已经暗中在天上布结攻击法阵。 待做好这一切,他扭头看向宣鸿,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收到月泽示意,宣鸿抬剑直指魔族,高喊道:“众将士随我冲锋!”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向魔族。 与此同时,人灵大军之上骤然浮现一个个巨阵,璀璨的符文在阵中流转闪烁,散发着雄浑磅礴的力量。巨阵运转之际,无数道彩光迸射而出,朝着莽莽山去,无差别的攻击在场魔族,为人灵冲锋提供掩护。 莽莽山中顿时响起无数道惨叫声,同时,伴随着“结阵、结阵、反击、反击”的慌乱声响起。 不等魔族挺完第一批攻击,第二波刻有除魔符文的破魔箭已经如雨而下,直直插入魔族营地。 这下,为首的四魔族彻底坐不住了。他们之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个紫衣男魔怒喝一声,“杀!” 随即,带领魔族大军冲杀向人灵大军。 其中杏黄衣衫女魔见状,轻笑一声,“墨尘还真沉不住气。” 她扭头望向一旁墨绿色衣衫的女魔,笑着问道:“幽姬,要比一下吗?” “好,看谁先杀了他。”名为幽姬的女魔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将目光落在杏黄衣衫的女魔身上,笑道:“你可别死的太早,姝虞。” “自然!” 话落,名为姝虞的女魔,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幽姬回头望了一眼始终不为动的酒红长衫的男魔,身形一闪,瞬间跟上姝虞,朝月泽而去 另一边,月泽见状,眸色一沉,以灵力传音,“溯雪阵!” 天上法阵随声而变,片片彩色雪花自天际落下。 那雪花轻而薄,看似没有一点威胁,慢悠悠地自众人灵魔中穿过。 雪花上,那微弱的灵力根本不被三个天阶的大魔重视,他们一脸不屑的继续冲向人灵大军。 但是,下一刻他们就后悔了,轻薄的雪花犹如一把把利刃轻易的划破他们的血肉。 冲在最前面的墨尘突然面色一变,恶狠狠地抬眸看向月泽。 然而,为时已晚,人灵大军与魔族大军已经交战在一起。 与此同时,与魔族交战的人灵大军身上浮现淡淡的月白之色。 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有几个月族之人趁乱奔向不同的方位。 “风阵启!” 话落之际,空中忽起大风,卷着漫天雪花扑向魔族,没有月白光芒所护的魔族士兵,瞬间又是死伤一片。 也在刹那,姝虞和幽姬一前一后的冲到月泽身边,姝虞率先发起攻击,双手紧握七指宽的巨剑从上到下,竖劈下来,幽姬紧跟其后,手持三尺长剑直刺而来。 月泽神色未变,松了掐诀的手,随意抬手间,金沙环绕,在他掌中汇聚成一柄长剑。他向后一退,避开了姝虞从上而下的攻击,然后迅速挥出一剑。 长剑破空,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剑上寒芒闪烁,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宛如一道银色的白练直直地朝前方斩出。 姝虞由于惯性,收剑不及,直直往下坠去,眼见就要被月泽的剑气打中时,一道墨绿色身影绕过她,抬手挥出一剑,剑气凛然,瞬间击散月泽的剑气。 然而,幽姬去势不减,眨眼便至月泽跟前,长剑“铛”的一声巨响,磕着微茫剑上。 霎时间,火花四溅,那碰撞的冲击力向四周扩散,卷的天地间树叶漫天狂舞。 幽姬没有一丝停顿的意思,手腕一转,剑身灵活的绕开月泽的防御,改刺为削,朝着月泽肩头再次迅猛而去。 同一时间,姝虞调整好姿势再次向月泽攻来。 一时之间,剑影交错,月泽深陷重围,但他丝毫不慌,施展出精妙的剑法,左挡右突。 只见他剑如游龙,身形飘忽不定,每一次出击都能精准的化解对方的攻击,并予以反击。但对方两魔自小修炼在一起,默契十足,攻防之际,宛若一人,月泽渐渐感到压力倍增。 就在这时,战场之外八道巨大的月白色光柱冲天而起,而后光柱顶端炸开一阵灵力波,光波交触,一道巨大的阵图缓缓浮现在众人灵魔头顶。 感受到阵图散发的威压,所有魔族脸色一变,墨尘、姝虞、幽姬果断的选择先撤。 可是到了现在,人灵大军会让他们离开吗吗? 那是不可能的! 月泽眸色一沉,体内灵力灌注于剑身,剑上光芒大盛,飞身缠上姝虞和幽姬两魔,宣鸿、宣哲桑、文在胤等人也缠上墨尘。 那个一直作壁上观的酒红衣衫的魔族,神色变得阴沉,抬手唤出一柄血红色的长剑。 他没有盲目的冲入阵中救人,而是调动全身灵力,猛地向着靠他最近的那道光柱挥出数剑,顿时剑气纵横如浪涛汹涌。 然而,如此汹湃汹涌的剑气还未接触到那道光柱,就猛地撞在一道结界之上。 在那光柱之旁,四个月族的少年双手掐诀 ,体内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在半空中漂浮着一块月型阵盘上。在这四位少年身侧,还守着八位月族之人,这些人将靠近光柱的所有魔族斩杀。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阵图已成,在阵中的所有的魔族顿时感觉身体沉重万分,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大山。 这下,所有魔族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其中,属那位叫墨尘的魔族脸色最为难看,抬起手中短剑指着宣鸿等人鼻子骂道:“卑鄙小人!妄我还以为你们是正人君子,居然耍阴的。” 墨尘死死地瞪着他们,那一双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满腔的愤怒与不甘都快要从那话语中溢出来了。 “呵呵!你魔族光明!你魔族正大!” 脾气向来火爆的张远一改往日暴躁,阴阳怪气地嘲讽回去。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忍不住想笑一声。 论卑鄙,这些魔族也不遑相让。 他们趁人灵大军与妖族交战之际,向人灵防备薄弱的西南方位发起进攻,致使十万大山至人族食菋城,十几万人灵身亡。 被人嘲讽,墨尘面子有些挂不住,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都隐隐跳动起来。他猛地扭头瞪向张远,眼中杀意肆意,低吼道:“找死!”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整个人瞬间闪到张远身前,猛地一脚踹向张远。张远瞬间倒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众人见状,面色骤沉,猛地对墨尘发起攻击。 一旁的张远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一抹嘴角血迹,提起双锤便加入战局,一锤砸在墨尘的短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