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铺子》 第一章 身在传销 “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一间不大的出租屋内,一群蓬头垢面的男女各自端正的坐在小马扎上,对着一名讲师模样的人高声宣誓着。人群中,唯有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佝偻着上半身,懒洋洋的倚墙靠着,勉强的张了下嘴附和着众人。 “芦秧,你咋回事?作为区域经理!这么多天了,你还没从西环庄发展任何一个下线!”讲师皱着眉不满的看着芦秧,“年纪轻轻的,你的事业心呢?你的成功梦呢?” 芦秧咂了咂嘴,最后打了个哈欠出来。 旁边,一个瘦高的男生推了推芦秧:“哥啊,董事长问你话呢,你好歹吱一声啊?” 芦秧无奈的起身,“啪”的一声,对着讲师敬了个礼:“报告董事长,西环庄电话线还没接通,你让我走,我马上就去打开西环庄的渠道,您放心,我在我们村是恶霸,谁敢不入会,我砍他全家!” 讲师皱了皱眉:“你除了老家人以外就再没个熟人了?” “有!就在我旁边,我的同学,现在是我的上线李经理!” 芦秧旁边的瘦高男赶紧站起来拉芦秧坐下:“董事长,小芦业务能力还不足,我会继续教导他的,你放心吧。” 讲师不满的扫了眼两人,然后继续开始给众人教授推销要领。 芦秧拽了一下瘦高男:“我说李光明,当初是你说这儿包吃包住包就业我才来的,现在咱就不说事业上的事儿了,你就说今天中午吃的算啥呀,两个馒头一根萝卜条,还他妈好意思说是‘激情一百’套餐?” 李光明一把打开芦秧的手:“放屁!你都激情一千了好不好,老子才吃了一个馒头!当初不是老子喊你个崽子来,你早饿死在庄稼地里了,好吃懒做还人穷脸丑,入会的费用都是老子给你垫的,你小子还讲点良心不?” 芦秧有气无力的靠在墙上盯着表看:“我不管了,这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继续你的成功梦吧,我今天晚上要……”芦秧话说了一半,然后伸手在李光明眼前比划了一个走人的手势。 李光明忽然脸色铁青斩钉截铁的大声说道:“不行!” 众人闻声都把目光聚集了过来,芦秧赶紧冲大家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说等我开发完西环庄就和他平起平坐了,激起他的奋斗心了。” 众人收回目光,芦秧暗自嘀嘀咕咕的说着“不行就不行吧,喊那么大声干啥,这脑子给洗的,越来越怪了。” 时间滴答滴答的来到傍晚。 讲师像往常一样并不在这里吃住,统计了一下今天的入会情况就走了,接替他的是四个彪形大汉。四人拎着一袋子吃吃喝喝的东西,霸占了客厅里唯一的茶几,东西随手摊开,就这样围坐着吃喝了起来。 芦秧瞅了眼四人带来的五瓶高度酒,估摸着怎么也得折腾到半夜了,然后进里屋找了张破席子铺开,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芦秧听到有个女孩在喊,“你们别碰我!你们干什么!”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大半夜的,还能干什么?”一个男子的声音边笑边说。 “你走开,我要上厕所。你再乱来,我要去公司告你了!” “呵呵呵,公司,你是公交车,我是老司机,咱俩就是公司,要不公母也行。”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几个男人的笑声夹杂着一个女音,凌晨的夜里,尤为刺耳。芦秧起身,发现身边的人都毫无动静,仔细看来,一个个颤动的眼皮,分明都在装睡。芦秧见怪不怪的猫着腰摸到了客厅里,看见四个醉汉围着一名小姑娘不断的推推搡搡。芦秧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拿起半瓶高度酒倒进一个空碗中,然后掏出火机点燃酒精并一把抄起酒碗,直接冲着里屋装睡的人群中甩去,嘴中还狂喊了一句“睡你马币,起来嗨!” 屋里顿时就炸了锅,哀嚎声,咒骂声,响成一团,随意堆积的杂物迅速被引燃,火光摇曳,人影匆匆。 客厅里的四名醉汉,在半醉半醒中一时还搞不清状况,芦秧拉起被推到在地的小姑娘,有个醉汉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下芦秧的肩膀,芦秧扭身就是一拳重重的锤在醉汉脸上,然后指了指门口,对小姑娘说:“跑!” 小姑娘胆颤心惊的挪到了门边,哆哆嗦嗦的打开了第一扇门,发现还有一扇防盗门反锁了。 火情越发汹涌,浓烟滚滚弥漫到了客厅,里屋的人开始往外冲,却在门框处互不相让的挤成一团乱麻,一名光头大汉使劲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醒一点,然后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边,似乎想去保护些什么。芦秧知道胜负在此一举了,趁着场面混乱,他拎起一个白酒瓶,直接冲到墙边又砸到了光头大汉的脑门上,大汉倒地的瞬间,芦秧迅速伸手一挥打掉墙面上的表,拿到挂在表后面的钥匙,丢给了门口的小姑娘。 在对垒分明的哀嚎与骂声中,一声轰响,里屋的木制门框不堪重负的被人群挤倒在地,人们更是像泄洪一般纷纷前扑后滚的摔进了客厅,把余下的两名大汉也淹没进了人流里。 芦秧发现没人顾得上门口,佝着身子,悄悄往后退去。 “哐啷”一声,铁皮防盗门被打开,小姑娘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芦苇转身就要跑时,又一个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芦秧,你跑不掉的。” 芦秧无奈的转过头,看着神情木讷脸色铁青的李光明说道:“我说李光明,你是穷疯了还是被鬼迷了,你没发现这里人一个个的都不是好玩意儿么。” 听到这话,神情僵硬的李光明咧嘴一笑,放开了手,一字一句的说道:“芦秧,你跑不掉的。” 脱开束缚的芦秧转身就跑,隐约中,他听见李光明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意味在他耳朵里响起“因为,我是第二种。” 慌乱奔走中,芦秧本能的扭头一瞥,出租屋内火光映天,屋外漆黑一片,背光站在门框里的李光明低着头,叉着腿站在门后,像极了一个字——囚。 第二章 午夜出逃 来不及细想李光明到底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芦秧迅速往楼下窜去,刚下楼梯没两步,就踩着个东西,脚一崴差点没滚下楼去,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高跟鞋,估计是之前那个小姑娘匆忙跑丢的。芦秧顺着两边楼梯中间的缝隙朝下看去,乌漆嘛黑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随即打消掉帮她捡鞋的念头。 声控灯忽明忽灭,芦秧继续夺路狂奔,寂静的午夜楼道,只有芦秧一个人匆匆下楼的声音,在空旷封闭的狭长空间里,不断发出“咚咚咚”的回声。 跑着跑着,芦秧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跑了这么久,感觉周围的景致似乎一直没什么变化,按理说就算物业方再怎么去规范,楼层之间,总归会有一些不同之处。可是每次下到新一处楼层时,莫名就觉得刚刚跑过这里。马上又到转角处,芦秧就要接着下楼时,忽然看到楼梯上又出现一只高跟鞋,“这姑娘也是心大如马,撒蹄儿跑的真欢”,芦秧一边絮叨着一边心想着赶紧跑,追上之前的小姑娘,俩人还能做个伴,然而就在他冲到下一层楼时,他瞳孔一缩,冷汗骤然出现,贴着芦秧的脸颊就往脖子里钻,过堂风一吹,芦秧觉得自己背脊上的汗毛全部都张开了。楼梯上,赫然又出现一只高跟鞋,甚至连位置都和刚刚看见的鞋子一摸一样!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鞋,卧槽,同样都是左脚!” 芦秧双腿打颤,各种都市怪谈如数家珍一般在脑海里浮现,忽然声控灯灭了。芦秧瞬间回想起,他之前透过楼梯缝隙往下看时,楼下漆黑一片,传销公司为了防止有人逃跑,故意把房间租在很高的楼层,而且这是老式公寓,根本没有电梯,小姑娘即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瞬间离开楼道的,可是楼下的声控灯全部是熄灭的状态,而且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楼上其余的传销人员,也毫无动静。 “楼道有问题!”这个念头一起,芦秧瞬间觉得无边的黑色,就像一张漆黑的血盆大口,正在一点一点吞噬自己,可他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暴露位置,越未知越害怕越不敢探究,恐慌在逐渐倾覆理智,芦秧忽然觉得头有点晕,阵阵困意袭来,四肢也慢慢脱力不受控制,他像是一团意识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倒地,隐约中听见有人不断在呼喊自己的名字,终于双眼一阖,陷入昏迷。 醒来时,芦秧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热闹的集市内,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卖风筝的摊位看热闹—几名城管正在驱赶着摆摊的老太太,老太太低着头佝偻着背,把一个小男孩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中,枯瘦的手掌遮在小男孩的眼前,瑟瑟发抖,野蛮的城管撕碎风筝,纸屑纷飞,麻木的路人或躲或笑,默不作声。芦秧注视着老人和小孩的孤独与卑微,像是埋在土里的一颗尘埃。 “奶奶……”芦秧已是泪流满面,浑身的气血不由自主的开始汹涌。 一名城管拽住老太太的胳膊,强行拿走了老太太肩上的褡裢,肆无忌惮的掏出袋子里散碎的零钱,老太太伸出一只胳膊,颤巍巍的想要阻拦,另一旁有名胖城管,掏出甩棍抽瞄着老太太的手背就要抽下去,芦秧看见这一幕,双目一寒瞬间冲了过去,一拳挥向胖城管,却砸了个空,拳头穿过了胖城管的身体,就像砸了一团空气。芦秧一愣神,脑海里忽然有个声音响起“这是梦,这是梦,醒来就好了,醒来就结束了……” “啪”甩棍抽在了老太太的手背上,原本黝黑的手背,瞬间涨出一片紫红,老太太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小男孩顺势挣脱老太太的怀抱扑向胖城管,一口咬住了胖城管白花花的手臂。胖城管一声惨叫,其余城管气急败坏的开始围殴小男孩。顾不上疼的老太太握着拳匍匐着爬向众城管,尘土飞扬中,浊泪打湿了泥污,填满了老太太瘦弱苍老的脸上,每一处的沟沟坎坎。路人轻轻的嬉笑声,城管愤愤的怒骂声中,老太太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秧伢子啊!”绝望而无助的老太太抓起了地上的一把剪刀,就要向身前的一名城管捅去,不料却被身后刚刚抢钱的城管劈手夺过。手握剪刀的城管把老太太与小男孩阻隔开,他一手揪着老太太的脖领子,一手高高举起了剪刀,“老太婆,光天化日的,你还想行凶,老子今天就为民除害了!” 锋利的刀尖带着一点寒芒,在芦秧的眼中不断放大,脑海中,那个莫名的声音再度响起,“迎上去,迎上去,让刀扎进你的胸口,噩梦就结束了……”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芦秧眼角挂泪,迈着机械般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挡在了老太太的身前,迎着剪刀,挺胸上前。 刀尖一点点没入芦秧的胸膛,几滴血珠似萤火虫一般从伤口里无序的飘飞出来,带着点点灵光,摇曳着消散在芦秧的身边。一抹血腥味儿进入了芦秧的鼻腔,脑海里,似乎有根一直紧绷的弦,骤然崩开。一阵眩晕感上头,芦秧看着身边的景象像水墨氤氲一样,在不断的模糊中慢慢溶解,终归消弭于虚无。 意识渐渐清醒,芦秧抬眼四顾,发觉自己仍在楼道,只是不知何时走到了一扇窗前,窗棱上,一根锈迹斑斑的铁刺突兀耸立着,刺尖还挂着血滴,芦秧低头才看到胸口的衣服破了,一个小小的创口,已经血凝了。 视力慢慢适应了黑暗,芦秧忽然看见之前逃走的小姑娘披着头发背对着自己,在通往下一层的楼道口一动不动的站着。梦醒了,只是心中有还余一丝悲怆,压制了之前的恐惧感,芦秧没有多想,他快步走到了小姑娘的身后,伸手拉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就要跑路,却没想到手心里触感竟是刺骨的冰凉,他抬头刚想对小姑娘说点什么时,忽然看到,小姑娘后脑勺覆盖着的密密麻麻的头发下,有一对眼框如斗,瞳孔如豆,满是眼白却弥补着血丝的眼睛,正目眦欲裂的盯着自己! 头皮一阵酥麻,失控的感觉再度袭来,冷意充斥全身,卷土重来的恐惧,像一辆呼啸而至的火车,嘶哑悲鸣着汽笛声撞进了大脑,芦秧不受控制的打着摆子,在摇摇欲坠中,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用声优一般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小小伥鬼……丢雷老母!” 第三章 楚王惩凶 芦秧顺着声音的来源向楼梯看去,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一瘸一拐的顺着楼梯朝上走着,手里还抓着一把亮晶晶的铁签。 随着男人的不断接近,芦秧发现身边的小姑娘忽然开始颤抖起来。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芦秧觉得有点懵逼了,手上的力道刚一松懈,小姑娘瞬间挣脱了芦秧朝着楼上跑去。 风衣男边走边不紧不慢的抽出一根铁签,瞄准小姑娘的后背甩了过去,“中!” 铁签砸在小姑娘的后背上,然后无力的跌落在地。小姑娘头也不回的冲上楼梯再无踪影。 风衣男走到芦秧身边,双手一摊略显无奈,“僵尸电影害死人啊,谁说大蒜可以驱魔的。” 芦秧这才发现风衣男手里的铁签是一把烤串,顿时有些犯愣,“僵尸?驱魔?你是谁?我在哪?伥鬼是啥?” 风衣男随手抽出一串腰子递给了芦秧,“你刚受了惊吓,来串这个,大补!趁热吃,凉了就腥了!至于伥鬼嘛,为虎作伥懂不懂?简单说它没有直接伤害人的能力,但是它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让人不自觉的做出一些自我伤害的事。” 芦秧自小长自农村,对一些怪力乱神之事倒是不排斥,但是对腰子显然很排斥,他摆了摆手对风衣男小心翼翼的问道,“刚那玩意儿就是鬼?不是怪胎啥的?” 风衣男看着芦秧翻了个白眼:“你丫咋跟个白痴一样,我问你,你刚是不是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场梦?不过倒也奇怪,你丫竟然没被鬼咪西了。” 芦秧忽然一愣,“卧槽我刚莫名其妙被根铁钉扎伤了,我不能中了尸毒阴毒啥的吧?” 风衣男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兄弟你很爱看鬼片啊,其实鬼吧,起初只是往生者留恋人间的一缕执念。人死时七魄先散,余留三魂一归于天,一归于地,只留命魂残存人间执着于某些生前的愿景。新生的残魂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用我小学老师的话讲,就是可塑能力极强,也极容易被周遭的环境影响,出淤泥而必染,近朱者而必赤。当然,也有一些厉鬼不在此列,只不过厉鬼出现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说,只是一缕念头能有啥毒?不过你得打个破伤风倒是真的。至于伥鬼嘛,多出现在一些谎话扎堆的地方,比如酒吧,比如公园里的相亲角,因为谎话会滋养伥鬼,伥鬼制造的幻觉,不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么。就是不知道你刚遇见的伥鬼,是什么环境里滋生的。” “老哥稳啊,你太有文化了,我刚从一个传销窝点里跑出来……” 风衣男忽然一脸严肃的打断芦秧,“怪不得这个伥鬼如此嚣张,一天之内,竟然能数次给人制造幻觉,这传销窝点对它来说简直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圣地帝中帝,vip中p啊,你想想,这帮人扯起谎来不光骗别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骗,你能挺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啊,来,生辰八字让哥了解一下,哥给你百度一下命数,说不定你能大力出奇迹。” 风衣男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开始操作,芦秧刚要搭茬时,忽然看见通往楼上的楼道口涌出了一堆人,他们步履蹒跚,一个个跌跌撞撞的样子似乎醉酒了一般,只是他们眼里都泛着红光,像是饿极了的狼。 芦秧看着这一群“前同事”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对着风衣男说:“哥,伥走了,虎来了。” 风衣男神情肃穆的收起了手机,“伥鬼没这么大本事,看来这里不简单啊,老弟你先顶一下,我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 芦秧忐忑不安的问道:“顶,咋顶?你当我千斤顶啊。” 风衣男把腰子又递给了芦秧:“他们被鬼迷住了,虽然凶性大发,但是因为神志不清醒,他们的动作不会很协调,你只要拿签子刺他们的神庭穴,就能破功!” “神庭穴在哪?” “发际正中直上0.5寸处!” “就是美人尖呗。” “可以这么理解!” “你这么屌你咋不上啊?” “我这不行动不便嘛。”风衣男拍了拍自己瘸着的腿。 自小在村子里一路打架长大的芦秧并不怯群架,掌握了方法芦秧攥着尚留一片腰子的铁签就冲了出去,只是他忘了这和打架不一样,被迷的人并不怕击打,而要在人影憧憧中准确扎到每个人的神庭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芦秧很快就丢掉了手里的铁签,开始和“前同事”们贴身肉搏。尽管对手们行动迟缓,根本躲不过芦秧的拳脚,可是毫不在意疼痛的人们不断的跌倒爬起,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不断的蚕食着芦秧的活动空间。超高的体力消耗让芦秧觉得有点眼冒金星了,就在他一个晃神的瞬间,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瘦高的影子伸出铁钳一般的双手紧紧掐住了芦秧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芦秧,你逃不掉的。” “格老子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风衣男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边说边把手伸进裤裆里顺着裤腿抽出了一把漆黑的长剑。“瘸!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不瘸!” 被掐住脖子的芦秧满脸涨红,费尽力气咬牙切齿的看着风衣男说道:“哥啊,有技能你他妈早点放啊。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啊!” 风衣男面露尴尬:“过早暴露大招不是引不出幕后黑手了嘛,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说完,风衣男左手持剑竖于胸前,前额贴着剑身,闭着眼开始念起了咒。 李光明不屑的瞥了一眼风衣男,一甩手狠狠的把芦秧扔在了风衣男的身边:“煞笔,咒语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啊?” 风衣男自顾自的摆着pose,不理李光明,芦秧强撑起上半身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稍微缓过来一点时,他听见身边的风衣男用声优一般的独特嗓音,低沉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飞啊!飞啊!我的!骄傲放纵!” 在芦秧的目瞪口呆中,风衣男一个闪身冲入人群,像一只黑色的穿花蝴蝶一般快如闪电的来回穿梭,黑色长剑不断出现,每一次都恰好无误的拍在一个人的额头上,中招者顿时双眼红光消散,两眼一闭就此倒地昏迷。 芦秧感觉自己气都还没喘匀,风衣男已经回到之前的位置重新站定,还调皮的冲着芦秧眨了眨眼:“虎!不可怕,可怕的是,扮猪吃老虎!” 芦秧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小声偷偷嘀咕着“你扮真像,猪,豪猪,猪神在世……” 李光明双眉一挑,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风衣男和芦秧:“有点意思,芦秧啊,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玩。”说完,李光明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西服然后抬脚就向楼下走去,毫不在意满地的狼藉。 芦秧手扶着墙,挡在楼道口一脸无赖的看着李光明:“玩你妹啊,看见有大腿就怕了?有本事你接着掐死我!” 李光明神情玩味的看着芦秧:“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事情。” “着火了,救火啊!”“有人跳楼!”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糟了,伥鬼还附在那个女孩的身上!”风衣男脸色一变,手握长剑就朝楼上冲去。 芦秧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还好意思叫光明,原来你是这样的李光明!” 李光明欠了欠身从芦秧身边走过:“以后,我会慢慢让你重新认识我。” 芦秧看着李光明消失在视野里,然后叹了口气一路小跑到了楼顶上。栏杆边,风衣男怀抱着昏迷过去的女孩,一脸抑郁的看着月亮在发呆。 芦秧伸手在风衣男面前晃了晃:“咋了哥?在给月亮看面相呢?伥鬼呢?” 风衣男把怀中女孩推给芦秧,怅然若失的说道:“其实鬼就是一团能量体,人有阳气,鬼的能量体就是阴气,鬼魂强行俯身人体,境界不够的话阴气会慢慢消散的,况且这个伥鬼今天还多次强行施术,阴气湮灭,自行消散了。” 芦秧皱了皱眉:“意思就是它嗝屁了?我看你好像不咋高兴的样子啊。” 风衣男略显落寞的说道:“嗯,脱离轮回,形神具泯。其实我失眠好久了,好想抓个稀奇的伥鬼,帮我做个美梦啊。”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警笛声。风衣男眯眼看了下楼底闪烁的警灯,对芦秧说道:“我得走了,条子问起来得话别透露我的事情,今天晚上的事你也兜着点儿说,别被人当作精神病给抓走了。” 眼看风衣男要走,芦秧顿时有点着急:“刚才那吊毛跑了啊,他可是对人民极度不友好啊,你要我不跟警察说可以,但这事儿你得管到底啊,你走了我上哪找你去啊?” “文昌老街,找一个没挂招牌的寿材铺子便是。” “对了哥,我叫芦秧,你咋称呼?” “别喊哥,我不一定比你大。”看着灰头土脸略显狼狈沧桑的芦秧,风衣男皱了皱眉,然后拉开裤裆,把黑色长剑一点一点的顺着裤腿往里送。 “我爸姓楚,我妈姓王,你可以叫我,楚王。” 第四章 警局问话 时至午夜,东源市西城区派出所依然灯火通明,所长葛继忠办公室内,芦秧坐在凳子上,神色紧张的望着眼前看起来五十多岁,虎背熊腰的所长,不由自主的挺着脊梁规规矩矩的坐着。 葛继忠坐在办公桌后,端起杯子呷了口茶,神色和蔼,“放松点小伙子,这不是审讯,就当是自己家,叔是热心人。” 芦秧咽了口吐沫,惴惴不安的问道:“叔,那咱先帮我把铐子摘了呗。” 葛继忠一脸笑眯眯:“戴着玩呗,也是挺难得的体验,来,讲讲,家里几口人啊?” 芦秧神色有些黯然:“没人了,自打半年前我奶奶去世后,家里就只剩我了。” 葛继忠放下茶杯,走到芦秧面前,轻轻的拍了拍芦秧的肩膀,面色戚戚然的说道:“唉,苦命孩子,长期孤独压抑的生活,对生活有点不满吧。” 芦秧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啊叔,吃不饱穿不暖,走到哪儿都挨白眼。” “唉,叔理解你,生活潦倒怕了,传销来钱挺快吧。” “嗯!我熟练掌握了金字塔理论,所罗门矩阵,不过我依然是个苦哈哈,伙食吃最差,睡觉挤旮旯,领导们都有钱,你要对这感兴趣,你可以去找我上级,李光明李经理。” 听到李光明的名字,葛继忠对门口的一名干警悄悄使了个眼色,干警接到指示后,悄然离开了所长办公室。 葛继忠再度和蔼的拍了拍芦秧的肩膀,“很好,这个开局不错,来咱们接着聊点家常,你应该酒量不错吧。” 芦秧有些疑惑,“开局?啥开局?酒局?我吧,酒量不敢说,酒胆还可以。你要想喝点儿,我陪你怼个半斤八两的问题不大。” 葛继忠对着芦秧报以鼓励的微笑,“别谦虚,我估计你酒量一人放翻几个大汉应该不难吧,要不就是你喝酒灌人肯定有绝招吧,比如给人下点药啥的。” “啥意思?喝药酒啊?药酒喝不惯那个味儿。” “别装傻,昨天我们在你们窝点里找到的酒瓶上,可有你的指纹啊。” 听完这话,芦秧有点心虚,警察不会是追责故意纵火的事情吧,所以他忽然有些慌张,低下头避开了葛继忠炯炯的目光,“那啥,当时情况有点特殊,有个女孩吧,被人欺负……” 葛继忠忽然打断,“对,被人欺负。那个你有女朋友了吗?” 芦秧有些羞涩,“没有。叔啊,你的思维咋这么跳跃呢?你说谁能看上咱啊,我就没有过追求成功的经历……” 话音未落,葛继忠忽然插嘴说道:“追不上,所以就强行下手了是不是?” “那必须啊,古人言先下手为强啊……”芦秧刚接着话茬答了一半,忽然愣了,“下手?下什么手?” “忘了?想想,楼顶上你抱着的小姑娘。” “哦,你说她啊。我之前说过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就是她啊,哎,全是禽兽啊,没人帮她啊,所以我必须给人搭把手啊,这种手,必须下!” 葛继忠对着芦秧翘起大拇指,开心的说道:“不错,是个爷们,敢作敢当……” 话还没完,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之前的干警去而复返,快步走到葛继忠身边,附耳说了句话。葛继忠听完后不由自主的两眼一瞪干警,“你说什么?跟监狱确认了吗?” 干警狠狠的瞥了一眼芦秧,继而对葛继忠说道:“确认无误!” 葛继忠缓步走回办公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芦秧,忽然开始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芦秧被葛继忠瞅的浑身不自在,没办法,只好配合着葛继忠干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芦秧自我感觉笑得渐入佳境时,葛继忠忽然手一落,手握茶杯重重得砸在了办公桌上,震耳欲聋,茶水四溢。 “咯!”原本笑到忘我的芦秧被吓得像只猛然被攥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后半段笑声的发挥被突兀的压缩成了一个嗝。 “小子你有种!在西区派出所的地界上敢拿我打哈哈!小刘,把犯罪嫌疑人给我押去审讯室!”葛继忠满脸阴霾,芦秧满脸困惑,“犯罪嫌疑人?叔,我是彻底跟不上你的思维了,刚才还好好的,咋说翻脸就翻了?” “瞎喊什么?再乱喊叔我把你绑树上!” 审讯室内重新落座,葛继忠冷眼威严的看着芦秧:“整个传销窝点被我们控制的人一共23名,除了你一个人以外,其余人全部疯了!你不要以为没出人命就没关系了,我告诉你,警方对于任何犯罪都是零姑息!” 芦秧大惊失色,“疯了?这不可能,几个小时前他们还生龙活虎的,嗯,虎?” “怎么,是不是想招了,老实告诉你,你之前企图尾行小姑娘的场景都被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小刘,放给这小子看看,免得他再有什么侥幸心理。” 芦秧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在琢磨什么,干警小刘闻言偷偷对葛继忠说道:“葛所,之前你诱导这小子招供就有点钓鱼执法的嫌疑了,现在还给他看侦缉资料,不会违规吧。” 葛继忠面有难色,“没办法,这个案子太蹊跷了,牵扯人员还广,市局领导很重视。但是情况太诡异,究竟能不能立案都两说,如何下手?所有当事人就这一个正常的了,不诈诈他还能怎么办?” 小刘点了点头,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把屏幕反转到了芦秧面前,“芦秧,你好好看看这画面里是不是你?” 芦秧木然抬头,看向电脑,画面是传销窝点大楼的监控录像,一路摄像头的画面中,他和小姑娘前后脚跑在楼道里,二路摄像头的画面中,他站在窗边挺着胸膛贴向窗口,小姑娘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步伐诡谲的从楼下的楼梯口一点一点走了上来。画面到此嘎然而止。 芦秧皱着眉说道:“后面呢,李光明行凶的过程呢?他差点把我掐死啊,我才是受害人啊。” 葛继忠面色越发阴冷,从桌上拿起了一纸通告展示给芦秧看:“李光明,男,现年26岁,半年前防卫过当致人死亡,经法院审判后,收押在我市东郊虎岭看守所,于三个月前,因心脏病突发,猝死狱中!” 第五章 流落街头 李光明三个月前就死了!芦秧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想想这个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再想想不久前的经历,芦秧不知道自己该悲伤还是该后怕。 葛继忠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芦秧的思绪,“谎话戳穿无话可说了?监控录像就拍到这里,后面还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不要再玩什么花招!” 芦秧几度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无奈之下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经历都如实交待了,包括三个月前李光明忽然出现,热心张罗着无所事事的芦秧进传销的事情。 干警小刘把笔记本电脑转了回来,在电脑上敲下了一排字示意葛继忠,“又疯一个!” 葛继忠对小刘摇了摇头,继而对芦秧说道:“你讲的故事太离奇了,但是起码你逻辑思维还在,这是你有别于其他人的地方,我们虽然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样吧,你在口供上签个字就可以走了,不过你近期之内都不得离开本市,随时要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工作!” 小刘上前帮芦秧解开手铐,芦秧神情木然,机械一般的在口供上签上姓名,葛继忠看着原先还有些灵动的年轻人忽然变得如此木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转头对小刘说道:“小刘,你去把我们从传销窝点保险柜里查获的东西取过来,看看哪些是这小子的,让他拿走吧。” 小刘转身离开,葛继忠点了根烟打破了沉默,“可能还有件事你也不知道吧,你们西环庄被整体移民拆迁了,如果你不愿意搬迁的话,可以拿着你的身份材料,去移民安置科领一笔补偿款。” 芦秧这才回过神来:“拆迁了?为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葛继忠绷了嘣嘴:“你们村边上就是火葬场,空气,土质都比较差,市里一直有搬迁计划。你这又失踪三个月,没办法。这也是件好事,想开点吧。” “这算什么好事,不用和死人做邻居了?起因是你没有家了?” “你个臭小子……” 葛继忠活动了下手腕朝着芦秧走了过去,小刘拿着几件东西及时的从门外快步走进挡在了两人中间:“葛所,算了算了,年轻人口无遮拦,别和他一般见识……” 芦秧面无表情的看着葛继忠,小刘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芦秧,“你看好啊,东西都在这里了,一把黑伞,一本书,一部,嗯……诺基罗拉手机,还有你的身份证,检查下没问题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 芦秧简单查看了下自己的东西,然后签了个字,头也不甩的就朝门外走去。 葛继忠在芦秧身后梗着脖子吼道:“臭小子,电话保持开机!你必须随传随到!” 拦在葛继忠身前的小刘抹了下脸上被喷到的唾沫:“算了算了,葛所,别生气了,你别再高血压犯了划不来啊……” 出了警局,茫然的芦秧沿着派出所不远的铁路瞎晃着,不知不觉间天空开始泛白,芦秧走到了一个小旅馆的门口,一位端着脸盆打着哈欠的胖女人,没留神,一盆水直接劈头盖脸的泼了芦秧一身。芦秧打了个激灵,“谁啊?瞎啊?” 胖女人一看,脸盆一摔拿着毛巾赶紧上前来在芦秧脸上胡乱擦拭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清早的没醒盹,大兄弟,住店啊?给你打个八折啊,真不好意思啊。” 清晨的冷风一吹,再加上一宿没吃没睡的,芦秧不由得有些发抖,他手忙脚乱的挡着胖女人挥舞的毛巾,看着一脸歉意的胖女人无奈的说道:“我真的是……八折不够!五折才显诚意!” “得,五折就五折,赶紧把湿衣服脱了,进房间吧。”胖女人说完就伸手欲帮芦秧解扣子,芦秧吓得小脸煞白,“干啥呢你啊?我跟你讲,你别给我来这套动手动脚的啊,赶紧给我开房间去。” 胖女人灿然一笑:“嗨,大兄弟还挺害羞,我不怕你感冒了嘛,走吧,带你去房间。” 芦秧反手搂着自己湿掉的上半身,谨慎的跟着胖女人走进小旅馆,来到一个简陋的单人间。 “大兄弟,我看你也没带换洗衣服,这么着吧,你把衣服给我,我帮你涮一把然后晾晾,你一觉睡醒绝对不耽误你穿,还有你把身份证给我,我给你登记一下。”胖女人说完就自觉退出了门外,半掩着门。芦秧打了个喷嚏,赶忙脱掉衣服丢到了门外,“身份证就在裤兜里,你自己拿吧。” 谨慎的锁好房门,随着倦意涌来,芦秧一头扎进床铺,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饥肠辘辘的芦秧拆开床头的康帅夫碗面直接就着一瓶康师天的矿泉水泡了起来。无所谓口感味道,纯粹填个肚皮,连嚼带吞的一碗面眨眼就消灭了个精光,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芦秧这才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身无分文如何结账,以往还能找下李光明或者西环庄的熟人救下急,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关键自己浑身上下就剩条裤衩了,想溜号睡个霸王觉都不行。 无奈之下,芦秧只好拨通了客房的电话,“喂,胖姐吗?我啊,你大兄弟啊,嗨,这不早上刚认的嘛。我衣服干了吗?那个,嘿嘿,有个事吧想跟您商量下。” “啥事儿啊?说!” “那个,嘿嘿嘿,小弟吧,这两天走霉运,我说我钱包丢了你信不?” “骗傻子呢?好家伙,就你那身衣服愣是提炼出两斤水泥来,像是用钱包的人嘛?别跟姐扯淡,粘钱的事儿趁早靠边站!” “这不跟您商量呢嘛……” “老娘前台忙的很,你想商量就下来说!” “我这赤条条的咋下去啊?” “不想下来啊?那我上去啊?”胖姐话锋一转,声调忽变婉转。 芦秧心理忽然有点发怵,“别别,小弟这就下去!”撂下电话,芦秧急吼吼的一把扯起床单披在了身上,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做足了丢人现眼的心理建设,芦秧裹着床单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赶到前台,这才发现其实前台就胖姐一个人在磕着瓜子看电视。 “姐,看啥片儿呢?《继承者们》啊,其实吧,小弟不才,也是个拆二代,真不至于为了点房钱骗您,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把衣服还我,我保证在这片儿下集播出之前把钱给您送来。” “咋?你小嘴儿镀过金啊,身份这东西有自封的吗?老娘还胖三代呢,老娘吹过吗?” 芦秧挠了挠头,“要不这样吧,我把我手机押您这,我取好钱来赎,您看行吗?” 胖姐听完把手里的瓜子往桌子上一拍,然后从前台的一个纸盒里拿出芦秧的手机随手丢在了芦秧的面前,鄙夷的看了一眼芦秧说道,“二代,我看你家祖传的不是宅子,是手机吧,啥年代了还有人用这种款式的?家里有核桃地啊?” 芦秧低头轻咳了一下,“那啥,我这是联名款的限量版,顶房钱肯定富裕。” “打住吧,你那手机扔马路上都怕拌着人。” 多年受尽白眼的芦秧倒也不怕别人挤兑,“那您说,咋办?” “这样吧,你把身份证押这,我把衣服还你,你取了钱来拿身份证。” “好嘞,胖姐您真是深明大义,嗨呸,看小弟这臭嘴,您这不是胖,是富贵姐。” 胖姐笑眯眯的白了芦秧一眼,然后从前台的抽屉里拿出芦秧已洗净的衣服递给了芦秧,芦秧就要去接时,忽然放下了手,“不行,富贵姐,我要把身份证押您这了,我怎么去领拆迁款啊?” “啧啧啧,百十来块钱的消费需要提拆迁款来补啊?得了,你也别装了。姐今天好人做到底,离这不远有个工地,工头是我男人的同乡,我介绍你去,赚钱了来赎你身份证,这总行了吧?” 芦秧一听这话,连自己再就业的问题都解决了,没做他想,回房间换上衣服就高高兴兴的奔工地去了。 前台处,胖姐拨出一个电话,“钢哥,又给你介绍了个壮劳力过去,你放心,壮实着呢,脑子也不咋好使,身份证我扣着呢,别忘了给我转中介费啊!” 第六章 工棚争锋 芦秧按照胖姐的指点屁颠屁颠的跑到工地,工地大门口一瘦一壮两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远远的打量着芦秧。 芦秧赶忙上前,对着壮汉一抱拳说道:“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想必您就是钢哥吧,我是来上工的小芦,胖姐跟您说过了吧?” 壮汉挠了挠头,瘦子蹲在在一旁的树荫下翻了个白眼幽幽说道:“高大点就钢了啊,没文化,骨瘦如钢这成语都不知道?” 芦秧赶忙跑到瘦子身前躬下身子满脸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弟小学毕业以后就在家函授了,文化不高,您见谅!”说完,芦秧把手伸进裤兜里假模假式的掏烟欲让,“哎呀,出门急,忘带烟了,礼数不周了!” 瘦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得了得了,少点套路多点真诚吧你,先跟你说好,我们现在只是搞基础土建,所以工资不高,小工一天60管吃管住,愿意就留下,不愿意就爬开。” 芦秧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愿意愿意,那我这就干活去?” 瘦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小伙儿积极性很高嘛,算你运气好,水泥不够了,今天收工早,待会儿就开晚饭了,你可以先感受下咱工地的伙食。”说完又扭头对壮汉说了一句,“大奎,这小子就分配你那组了,你先带他去工棚安排他住下,给他讲讲安全守则啥的。妈了巴子,公司的李经理昨晚打牌输了,今天晚上又喊老子去当散财童子。”说完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目送着钢哥远去,壮汉憨厚的冲着芦秧笑了笑,“俺叫张大奎,老家山东的,你呢?” 芦秧友善的冲张大奎伸出手欲握,“西环,芦秧!” 张大奎伸出拳头在芦秧的手掌心上一碰,“俺们乡下人不讲这个,碰下拳头以后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了,走,咱去工棚,对了,你行李铺盖啥的呢?” 芦秧有点好奇,“不是管住么,咋还要铺盖?” 张大奎和善的笑了笑,“小芦你第一次出来打工吧?工地的工棚就是一张木板垫点稻草,褥子被子都得自己带。” 芦秧有点尴尬了,“这,临出门的时候也不懂这个啊,我这钱还花光了,这咋办?” 张大奎拍了拍芦秧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临街的一排铁皮房,“不碍的,门口这一溜全是守着工地做小买卖的,50块钱就能租一套被窝铺盖,还送个荞麦皮枕头,走,俺带你去,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俺先帮你把钱垫着。” “这被褥还兴租的啊?” “咱们这泥腿子搞基建的全国各地到处跑,很多人嫌带着铺盖太麻烦,所以慢慢就出现很多出租铺盖的,不过那种被子味儿呛得很,不能常盖,兑付兑付得了。” “大奎哥没想到你懂挺多哈。” “哈哈,俺出来的早,见得多了也就知道的多了,对了,你别喊俺哥,俺今年虚岁二十一。” 芦秧有点吃惊的看着这个貌似中年人的魁梧汉子,“你才二十一?还虚岁?” 张大奎乐呵呵的浑不在意,“俺孩子都快满周岁了,在俺们那,虚岁二十就得顶家了。” “卧槽,你都有孩子了?对不起啊,我这人素质不太高。” “呵呵没事,俺知道你没坏心。好了到了,别挑那么新的被褥啊,全新的味道更呛,找点别人盖过的,脏点没事,洗洗就得,新的太熏人伤身体……” 张大奎和店家很熟,一番讨价还价还帮芦秧要了一套勺子饭盆,买好东西,两人直奔工地工棚而去。临近工棚的时候,张大奎被熟人喊走了,芦秧自己抱着铺盖,自顾自的进了工棚。棚内是个差不多两百平米的狭长型房间,对立摆着两排原木做的上下铺,大约每一边都有三四十个床位,赶上饭点儿了,工棚里一个人都没有,芦秧随便找到门口一个空着的铺位,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床铺弄好了。忙活半天,下午那阵儿吃的泡面早就在肚皮里消耗殆尽了,芦秧等了会看张大奎一直没回来,于是拿着饭盆就急吼吼的去食堂祭五脏庙了。 肚里有粮,心里不慌,不多时,吃饱喝足的芦秧满意的吹着口哨一边畅想着拆迁款到手了该咋花,一边迈着小碎步朝工棚走去。临近工棚的时候,芦秧发现工棚门口的空地上堆着一叠铺盖卷儿,一名背对着芦秧的矮壮工人正拱着腚朝上面撒尿。 “哟,长见识,还有这种给被褥消毒的招式啊。”芦秧兴致勃勃的走上前,还没完全走近的时候,芦秧忽然大吼道,“卧槽,你他妈敢尿老子的床!”话音未落,芦秧一路小跑着助力,临近前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揣在矮壮工人的后心上。矮壮工人听到喊声刚要转头还没来得及去看,就一个大马趴直接栽进了“温柔乡”里,旁边几个扎堆蹲在一块抽烟的工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齐刷刷的起身就朝芦秧冲了过来,“卧槽,小兔崽子活腻歪了!” 眼见众人逼近,芦秧倒也不慌,本来近日连连不顺,心中就有股戾气,一发狠随手在地上捡起了半截螺纹钢,掂了掂分量,冲着几个冲过来的工人恶狠狠地说道:“马勒戈壁的,欺负新人是吧,今天谁敢第一个动手,老子别人不打,保管把先动手的人捶死!” 几名工人一时被唬住了,都是出来讨生活的,看着芦秧这一副玩命的架势顿时都有些犹豫了。 面对停下的众人,芦秧却丝毫不敢大意,奈何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前方,却忘了身后。 矮壮汉子从铺盖卷儿里爬起,趁着芦秧不注意,一个饿虎扑食,双手直接环抱着芦秧就地一滚,“驴日的,偷袭我!”,倒地的两人默契的喊了同一句话。 打群架最忌讳摔倒,之前还犹豫的工人纷纷蹿了上来,对着身位在上的芦秧就是一顿狂踢。挨了几脚,芦秧思维却越发清明,他扔掉了无用的螺纹钢,反手箍着矮壮工人的脖颈使劲往上拔,矮壮工人呼吸受阻,没撑多大会儿就有点受不了,芦秧趁着矮壮工人双手刚有些泄力的时候,双脚一蹬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把矮壮工人搂都自己身上压着,一边把头抵在矮壮工人的胸膛前埋着,一边双手死死地抱着矮壮工人的脖子让他无法起身,双腿对着外围一通狂踹。一时间,气势竟然是芦秧占上风。 倒地两人纠缠在了一起,围攻芦秧的众人无从下脚,有个机灵的工人找了个根棍子,瞅着机会抽冷子就捅一下芦秧。每被捅到一下,芦秧就倒吸一口冷气,矮壮工人在放弃用手去推芦秧,反而双手撑地,借机让双腿站了起来,然后以俯冲之势,双拳冲着芦秧脑袋一拳一拳的砸着。 随着体力的剧烈消耗,芦秧渐渐没有了反抗之力,但却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毅力,依然死死地抱着矮壮工人不放。 就在众人难解难分时,忽然一车沙子从天而降,掩埋了打架的众人。 一辆挖掘机不知何时开到了工棚外,翻斗中砂砾如水注一般洒落在地,驾驶位上,张大奎一熄油门,手脚麻利的从上面跳了下来。 “呸呸呸,”被掩埋最深的芦秧和矮壮工人从沙子堆里爬出来。矮壮工人边抖落身上的沙子,边埋怨的看着张大奎,“大奎你嘎哈呀?” “咋?都吃饱了闲的是吧?谁力气富裕了给俺加班去!”张大奎面带怒气。 有个旁观的工人快走到张大奎身边讲着起因,“这新来的小子不地道,把大龙的铺位占了!打架也是这小子先动的手!” 芦秧一听,不顾疼痛跳着脚的就向告状工人冲去,“尼玛,野狗撒尿的事咋不说?” 张大奎伸手按在跑过来的芦秧肩膀上,“小芦,俺想听听你说的,咋回事?” 芦秧感觉张大奎的手劲快撵上钢铁侠了,“我没占别人铺位,那床明明是空的!” “放屁,老子趁今天收工早把被窝拿出来晒晒,你就直接占山为王了。”大龙揉着被勒的发红的脖子,满口唾沫星子乱飞。 “你放屁,你全家一起放屁……”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口,芦秧从不肯吃亏。 张大奎手上加了点劲,芦秧收了嘴,大龙看张大奎是动真火了,也没再叨叨。 “好了,大伙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小芦,把被子洗了,今天晚上先随便对付一宿吧。” 第七章 再见工友 残月高悬,星光满天。 “月亮也睡着了,和自己说说话。”芦秧在工地的空处找了个角落,用退还被褥的押金买了箱啤酒,对月独饮着。自打奶奶去世后,身边净是些糟心事儿,再加上身上多处小伤疼痛难耐,芦秧少有的失眠了。 “小芦,咋半夜一个人喝上了?”张大奎笑呵呵的从工地的暗处走了出来,来到芦秧身边坐下。 芦秧灌了口酒,“烦!感觉干啥都有人针对,怎么闯社会就这么难呢?” 张大奎拍了拍芦秧的肩膀,“你还年轻,吃亏是福。不要以为睡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就是把门的,工棚没窗户通风不好,这门口的床位对俺们来说,就像你们市里坐北朝南的大房子一样的,你把人家好不容易占住的地盘抢了,换你你也生气。其实大家都不容易,闯社会这个事咋说呢?俺记得小时候俺村有头驴,给它蒙上眼它就围着磨盘拉磨,后来不知道咋了,再给它蒙眼拉磨就死活不干了,村里没办法,就给它套上犁耙让它去犁地了,它倒也配合,可犁地的活儿哪儿是它能干的,犁的地就不说了,它自己也搞得一身伤,后来还不是老实去拉磨了。” 芦秧拿了瓶酒本来想递给张大奎,听到这又把手收了回来,“大奎你看起来挺厚道一人,没想到你是蔫坏啊。” 张大奎哈哈一笑伸手把酒抢了过来,拿到嘴边上下牙一磕把酒瓶启开,“俺可没说你是驴,只是觉得你这细皮嫩肉的,看着跟大学生似的,咋想着来工地讨生活了。” 芦秧刚有点笑模样,瞬间神采又暗淡了下去,“没办法,家里没人了,西环庄的祖屋也被拆了,天大地大,我连个屁大的去处都没有。” “你家是西环庄的?”张大奎忽然紧着芦秧的身边靠了靠。 “咋了?你认识我们村的人?”芦秧扔掉手中的空酒瓶,又开了瓶新的。 “西环庄拆迁俺在的,说实话,俺们干工地的会碰到些稀奇事,但是你们村的事俺真是琢磨不明白。” “啥意思?我们村咋了?” 张大奎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没人后才压低嗓音说道:“你们村拆起来特别难,倒不是作业上的问题,古怪的是,有些地方拆除完了以后,第二天会莫名其妙的恢复原状,真的,就跟完全没动过一模一样。” 有点上头的芦秧斜眼看了眼张大奎,“逗我玩呢吧?是不是有些工人偷奸耍滑,你们推卸责任啊。” 张大奎一听这话有些急了,“真的,俺不骗你,俺一开始也跟你想法一样,所以俺找了个半夜,偷偷溜出去看看咋回事,你猜咋地,村里有片地,大半夜的忽闪忽闪的冒着五颜六色的细毛子光,只要是被光照到的破屋子烂瓦啥的,就跟变戏法一样的恢复原状了,可有意思了。” 芦秧闷头喝着酒,“你就扯吧,我从小在那玩到大的,我咋就没见过你说的玄乎事,再说了,工程队那么多人,怎么就你瞅见了,别人都是瞎的啊?” 张大奎面红耳赤,不知是急得,还是喝酒上脸,“俺真不骗你,你们村反正挺古怪的,动土那天还请了个老道做了场法事,而且还定下了规矩,只能白天干活,晚上十二点以后所有人都得收工,到村子外边搭帐篷睡觉,俺天生胆大,才偷溜去你村里看到那些光的。” “哦?那按照你这说法,这拆迁根本拆不完啊,你倒跟我说说,我家房子都没个屁的了,你们是咋拆的?” “俺把瞧见的事偷摸告诉工长了,工长正为拆件进度的事情搓牙花呢,听俺一讲,二话没说带俺去见领导了,后来领导们又去文昌老街把动土时来的那老道请了过来,俺们白天拆,老道夜里一个人在村里来来回回的溜达,后来就没再发生啥邪性的事了,你们村这才顺利完成拆迁的。” 芦秧把最后一瓶酒喝了个底朝天,耷拉着惺忪的双眼,脑袋不受控的左摇右摆着,“那你说说,那邪门的光是在哪块发出来的?” 张大奎没注意到芦秧已经快喝多了,“你们村正中一处老宅的宅基地下边,那老宅好认,因为边上有一棵老大了的槐树,听你们村里的人都槐仙槐仙的叫着……” “嗯?那好像是我家啊……”晚风轻抚,醉意上头,芦秧呢喃着说完最后一句话,脑袋一沉,栽倒在地。 “哎,小芦!小芦!你……这点小酒量也配玩儿忧郁啊……” ………… 第二日,天还未亮,工人们就被打了一宿麻将,刚刚赶到工地准备补觉的钢哥叫醒,催促众人上工。宿醉的芦秧强打着精神在工地上干活,幸亏张大奎多处帮衬,芦秧才硬熬完了白天,就在他刚松了口气准备跟大家一起收工时,钢哥叼了根牙签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工地,“我给大伙儿说个事啊,天气预报明天暴雨,怕是没法开工了,为了保证工期今晚通宵加班,明天听雨睡觉打扑克,嘿嘿,伙房给大家准备了红烧肉,我刚帮大家尝了尝,味道不赖!”工人们也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毕竟在工地干活加班加点是常事,只要能按时发工资,工人们要求并不高。 食堂里,芦秧无精打采的端着一盆红烧肉食不知味,张大奎早就扒拉完了自己那份饭,“咋了小芦,干一天活了你也不饿?” 芦秧摇了摇头,“胃里起义呢,闻见油腥就犯腻歪,再说活儿基本都是你帮我干的,这盆肉你吃了吧。” 张大奎也不客气,“糟践粮食可不好!”接过芦秧的饭盆就一顿狂吃。 张大奎这一组人已经搭伙干了好几个工地了,吃完饭也不用人催,各自三三两两的结伴上工去了。 第一天上阵就是超支体力的劳动量,再加上很少宿醉,又解酒缓慢,芦秧苍白的小脸上透着一丝异样的绯红,张大奎劝芦秧去歇歇,芦秧看了眼不远处穿着背心的大龙故意秀着一身腱子肉,边干活,边不住“哼哈“的怪叫,于是继续咬牙硬撑着,他绝不愿意让自己和累赘二字挂上等号。 凌晨时分,月亮不见了,夜幕似一片无边的黑色汪洋一般,无数黑云汹涌澎湃,云与云的缝隙间,不时的会冒出一道细微的闪电,整个夜空,像一只几欲睡醒的上古凶兽,正悄悄的露出自己的白紫獠牙。 埋头苦干的工人们谁都没发现异常,忽然一道劈天巨雷把整个世界映成了一个苍白的画卷,工人们目瞪口呆的看向天空,嘴还没来得及闭上时,密布如梭的骤雨,就随着狂卷的风,飚进了人们的口中。 大龙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脱掉了自己的背心甩在地上,迎着暴雨冲刷着身体,“哈哈哈,痛快,痛快!” 芦秧抹了一把脸,看着兴奋的大龙喊道,“你个瓜皮,下个雨就跟个发情的狒狒似的,你上辈子怕是个渴死的旱魈啊……” 震耳欲聋的雨声盖住了芦秧的声音,大龙听不见芦秧说了什么,只是听见了点动静,他回头看了眼芦秧,然后面色惊恐的冲着芦秧大喊大叫着什么。 芦秧看着咋咋呼呼的大龙,兴致大发,撅着屁股即兴扭了一段自己改编的英文歌舞,“狒狒、狒狒、狒狒、oh~” 芦秧还在扭着大秧歌,忽然一股巨力从自己的侧方传来,芦秧侧飞着摔了出去,然后听见旁边“砰砰砰”的响起了一串重物落地的沉闷声。芦秧赶忙起身,用手搭在前额上,发现自己刚才站的位置,杂七杂八的散落着一堆成袋的水泥。 “大奎!”不远处的大龙发出一声不亚于雷鸣的惊吼,然后发了疯似的冲向了水泥袋堆,四周散落的工人们也都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冲了过去奋力搬开水泥袋。 芦秧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风声雨声雷鸣声,声声入耳,却只有大龙一个劲怒吼着大奎名字的声音,在芦秧的耳蜗里发聩。 有人去喊车,有人打手机,更多的人在水泥袋堆里扒拉着,人群前边,停着一辆还没熄火,却卸空了的翻斗卡车,司机跌跌撞撞的从驾驶位上滚落下来,来到人群边一屁股跪落在地,嘴里怯懦的带着哭腔反复嘟囔着,“雨太大了,水泥遭不住,要卸货,我看不清,雨太大了……” 来回奔走的人影,驳杂高亢的噪音,在芦秧的视觉与听觉里,被放慢,被拉长变形,直到人们翻开了水泥袋堆,显露出张大奎高大魁梧的身形,在重物的挤压下有点畸变,张大奎一抽一抽的抖动着身体,在一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红蓝灯光交相闪烁的映射中,一串血沫子从张大奎嘴角涌出,身体再无动静,芦秧才回过神来,他听见救护车上下来的医生用冷静克制的声音说道:“伤者肋骨骨折刺伤心肺,抢救无效,死亡时间凌晨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