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云杀却》 第1章 重生 “父亲,是女儿对不住你,是女儿看错了人。”苏遡不顾层层阻拦,冲进恭王府里,就看到了女儿横剑于脖颈之上,立于院门前的样子。 “溪儿,你先把剑放下,有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说呢?只要父亲在,父亲定会保你平安无虞。”苏遡颤抖着将手伸向女儿的方向,想趁着劝她,将她手里的剑夺过来。 苏言溪也是早就预料到父亲的动作般,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父亲,女儿不愿意您为了我,误了您和苏家戎马一生的功勋,苏家不应该就此蒙尘。” 不知是何时,恭王悄无声息的踱到他们父女俩身后,讥笑道:“若是本王能够顺利夺得那个皇位,自然少不了你们苏家的好处,溪儿,你怎么想不清楚呢?” 苏遡听到这里,暗自握紧拳头,强迫摁下自己的情绪,耐心的哄着自家女儿,“溪儿,你想要怎么样?爹都听你的,好不好?” “爹,我没办法了,我跑不出这个王府的。我的欣儿,荣儿都被他害死了,如今我被他下毒控制,没一天离得开解药。爹,我不想成为苏家的罪人,也不想成为他控制你的筹码。”苏言溪举着剑泣不成声,她的一双儿女就这样成为了他们父王的政治牺牲品...... “爹,我死后,你要跟他划清关系。”苏言溪转头凝视着恭王的双眸,极度认真道:“我用我的生命为祭,诅咒你边衿桦生生世世所求不得,日日被良心所困,夜夜被鬼魅所扰,被亲信所叛,万民所唾,祖宗所弃,万世孤独。”可不谓不狠毒。 话落,一簇鬼魅的红迸到眼前,遮掩住了眼前的一切,直到苏遡一声痛彻心扉的溪儿,才唤回了边衿桦的一丝神智。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血泊里,逐渐没有了生机。 “快去唤郎中啊,快去啊!”这才发现这个王府哪里还有自家丫鬟的身影,他又能叫得动谁呢?老父亲气急攻心伴着积压在胸腔中的鲜血喷薄而出,发出一声悲鸣。 看着苏遡抱着他女儿的尸体哭的痛彻心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也是应该哭的,毕竟逝去的,是自己的发妻,是陪了自己七年的发妻,是给自己孕育了一儿一女的发妻。 是应该哭的啊,多好的一颗控制苏遡的棋子啊,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蠢女人!死之前还给我出难题,现在自己身边唯一掌有兵权的将军,还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这个皇位,要怎么才能抢得到呢? 边衿桦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边那滴浅浅的泪花,惋惜般的摇摇头,“苏将军,节哀。” 恭王怕脏了衣摆,往后退了一大步,蜿蜒的血迹流到了他的脚边,像是印证着苏言溪的缠绵的诅咒般。他只觉得晦气,迟疑了半秒,转身决绝的走开。 苏言溪仿佛是坠入了一个望不到边的无尽深渊,在那里,她不知道漂泊了多久,只能利用这段时间不尽的忏悔自己死之前犯下的一切罪孽。她的父亲、儿子、女儿,那么美好的笑容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眼前浮现,是啊,如果重新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带着满身枷锁,只求自己心爱的人能平安无事。 “苏言溪,言溪!”有一个声音,似从远方飘来。 是谁啊,是谁还能惦念着我啊。 “苏言溪!归来!” 随着这声话音落,原本沉寂无声的世界,渐渐开始有一束白光撕开黑暗照进深渊,像是在达成某种契约般,苏言溪下意识的伸手触摸眼前的光亮,扑面而来的灼热感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有意识的时候就隐约听见有个姑娘在自己耳边轻声哭泣,“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是奴婢的错。等小姐醒了,奴婢就自请去法源寺为小姐祈福。”听上去真的很像是华霏,她上辈子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被派去将军府为我传话给我爹之前,也是这般伏在我床边哭诉。 突然有个人捏紧了我的手,他的手是那么粗糙,手掌上的老茧,像极了我一生戎马的爹爹。我最后在爹爹面前自刎,爹爹一定很受不了吧,但是爹爹一定会理解我的感受的吧,如果,能再见一次就好了。 想到死前爹爹痛不欲生的面容,苏言溪最终还是没忍住落下了眼泪,突然那泪水划过脸颊的感受让自己又惊又喜。她开始挣扎,带着对人世的眷恋和对上一世的不忿,虽然她不知道这边的黑暗背后是什么,但是肯定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缓慢的、奇异的、兴奋的,清晨的阳光终于逃过黑暗的搜寻,匆忙的逃进她的房间里,瑟瑟发抖的躲到她的床帐里,心疼的抚摸着这个和黑暗斗争了许久的勇士。勇士仿佛感知到有人前来探望,慢慢的睁了双眼,却成了这一天里最大的惊喜。 华霏端着的铜盆从手里划落,巨大的声响惊醒了伏在床边小憩的苏遡,“老、老爷,小姐醒了~”华霏说完就哭了起来,苏遡立刻回头便看见了女儿无措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乖溪儿,乖溪儿。”苏遡慈爱的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婴儿。 苏言溪像是难以置信般,“爹!”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变得苦涩沙哑,却像是一把刀子般剜进父亲的心里。 她用力的攥着父亲的手,像是攥着救命稻草般用力,眼泪不争气的像是断了线珍珠,断了一串又一串。没有人理解死而复生的欣喜感,虽然苏言溪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太医!快去叫太医!”女儿短时间内醒不过来,陛下虽是忧心却也没有留大臣之女在宫内夜宿的道理,只得将整个太医院一同打包让苏遡带回去。 苏遡看着情绪失控的女儿,一时之间不明白该如何处理,因着溪儿母亲早逝,自从溪儿长大一点就没有在自己面前这般情绪外放过。他只能抱着自己女儿,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爹爹在”,一遍又一遍的谴责着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 不知道是哭了多久,苏言溪意识到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便打发了父亲去给自己去后面看着药,只留下华霏在身边,谁料自己还没开口,小丫头自己先跪下了。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不谨慎,未留在你身边照看,才让奸人有意推小姐下水。”华霏跪在下面泣不成声,她说的奸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苏言溪咽了咽口水,想润一润自己干涸的嗓子,华霏会读心术般递了口不冷不热的茶到嘴边。 苏言溪忍着浑身传来酸疼,这种从未如此清晰的活着的感受,让她是那样的欢喜,“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是我叫你去寻的帕子没错。”是的,凭空长出来的记忆突然塞进了脑袋里,那天原是嘉庆郡主生辰,自己应邀出席。 原本自己和华霏 在偏厅坐着喝茶,有个小丫鬟过来说嘉庆郡主邀请大家去后花园赏花,那岂有不从的道理?自然爽快应邀,走到一半,华霏突然意识到我的手帕可能落在了偏厅,这种私密的贴身物件要是被有心之人拾去,定然是一件麻烦事,我便催华霏去偏厅找找,自己先去后花园等她。 现在想想,估计那丫鬟也没想到我如此不设防的跟她走,也不必大费周章的将我们主仆两人拆散,我可真是让人省心啊。 等走到后花园的亭子里,也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嘉庆郡主,只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后,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了,只能瘫软的倚靠在亭边的靠背上。 “小姐,可曾记得是谁把你推下去的吗?” “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华霏震惊,是的,下下策,走投无路的计策。 还记得,就在自己意识到是个陷阱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偷偷藏进袖中,用力的刺着自己的手臂,想用疼痛唤回一丝理智。我必须要保持清醒,知道对手的招数之后,才能见招拆招。 果然,也没有等很久,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慢慢的踱步到自己面前,像是欣赏一幅画作般欣赏着我的狼狈。也许其他世家公子我不清楚,但是面前这个人可是京中少女心中如鬼魅般存在的杜震啊。 杜震的父亲正是鼎鼎大名的开国大将杜锋将军,是令周边大国都闻风丧胆,与先皇称兄道弟的存在。可惜天妒英才,杜锋将军死在与廊国一战的毒瘴中,先皇痛哭三天,封杜锋为唯一的异姓王,由其子继位,许诺当时年仅三岁的杜震一生荣华富贵。 我父亲曾说,若杜将军可再活三年,如今大宣的国境定能再扩出去一百里,可见杜将军用兵之神。可惜父亲灿然如空中明月,其子就如泥中草芥。这么多年,他仗着父辈荣耀,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一直是京中毒瘤般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人像是在打量一盘美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神情欢愉的说道,“你这样的我倒是真的没尝过,听说你自幼在边疆长大,可有半分边疆女人的妩媚销魂?” 我没理这种登徒子的戏言,也属实没力气,哪怕现在手臂被我戳的往外渗着丝丝血珠,自己的意识却时有时无。 “你倒是挺好玩的,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等我跟你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定亲自上府提亲,怎么样?”他说着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身上带着的酒臭味直冲脑门,眼看着就要亲上来。 我等的就是这毫无防备的瞬间,用尽所有力气推开杜震,毫无犹豫的翻身跃进湖里,就那一瞬间,仿佛听见有姑娘的尖叫声,是吧,我就知道她们肯定躲在暗处看我的挣扎。 嘉庆几乎是跑过来的,赶紧拉着杜震,杜震却十分不配合的甩开了她的手,十分不悦道:“干什么!” “你干什么!等会就有人过来了,你不在受邀之列,却平白的出现在我家后花园,你让我怎么交代?”嘉庆几乎是吼出来的。 “还能怎么交代?就说我是被大小姐叫过来当打手的啊。”杜震漫不经心道,是这丫头跟自己说今日宴会上会给自己送来一个美女享用,不然以为自己稀得来这地方吗? “求你了,杜哥哥,你先走吧,好不好?”嘉庆原本想趁机会让杜震在大庭广众下玷污了她的名声,就此让杜震娶了她,好放过自己,却没想到这苏家小姐这般烈性,竟然闻了断忆香之后还有力气玩跳湖这一招。 “想让我空手而归吗?怎么可能?”杜震无所谓的抬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嘉庆近的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馊臭,她强按下不适,轻轻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就这样打发我了吗?我看这苏家小姐好像不会凫水,我们娜娜再犹豫一会,她可能就要死在你们府里了。想清楚了吗?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惨死在你们这破落户的侯府里,你们能不能喝得下这一壶呢?娜娜?” 嘉庆知道他的意思,只要现在别人看见他在自家府邸,自己的名声必定有损,毕竟民间传言说杜震府邸上空飞过的鸟都一定是怀着他的种的,何况自己和杜震孤男寡女的在后花园呢?可自己也实在背不起一场宴会害骠骑大将军之女惨死的名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打发走这个瘟神,让他得到他想得到的。 “好,娜娜知道了,那杜哥哥今夜子时来我闺房,好不好?娜娜等你。”嘉庆说着在他怀里摆动着腰肢,作尽勾引之态,杜震顺势用力的抓上那处圆润,嘉庆轻哼出声。 杜震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提着飘浮的步子走出了这片是非之地。嘉庆内心虽然气恼,却还记得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这才点点头让王峰的丫鬟大声呼救,将众人引过来,自己跳进湖里救人。 嘉庆耗尽所有力气才将苏言溪拖到岸边,此刻岸边聚集的世家贵女全都在心疼这位英勇救人的郡主,躺在一边面色苍白的苏言溪却是无人问津,仿佛只要人被救上来之后就平安无事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头脑清醒的人在边上喊了一句,“苏小姐没有气息了!” 这才吓到了沉浸在大家夸耀中的嘉庆,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的一场聚会上死了骠骑大将军的女儿,不管怎么样,自己下半辈子的名声可算是毁了。自己不可能允许这件事情发生,她还有更光明的未来,立马对着边上的丫鬟吼道,“医官呢!还不快叫余曜!” “小姐,刚就已经去叫了,您放心。” 嘉庆突然如释重负,能做的都做了,也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如果我们骠骑大将军非要追究起来,在场的这么多贵女都可以给自己作证,自己为了救他女儿是那么的奋不顾身,但是最后延误了医治,香消玉殒,也是天命如此吧。 嘉庆内心暗自祈祷余曜慢点来,再慢点来,直接让她死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的时候,一个一身黑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踩着屋檐就这样大剌剌地飞进了自家的花园,而满府的侍卫却是浑然未觉。 他满身杀气的径直走到苏言溪的身边,身边的贵女害怕他这一脸凶相和满身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路出来。 他皱着眉头看着小姑娘苍白的面色,随即将自己的内力渡过去,苏言溪费力的将体内的水咳出来,却又再次昏迷过去。他担忧的神情更加严重,终于缓过来的嘉庆这才重新端起自己的郡主架子,“谁给你的这么大胆子敢擅闯旻王府!还敢擅自对大臣之女动手动脚,还不快跪下,束手就擒!” 大汉瞥过来一个眼神,嘉庆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威仪差点没保住,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面前这个大汉能不顾自己的身份,杀掉自己。他很快将外袍脱下给湿漉漉的小姑娘包起来,转身抱着小姑娘又重新踏着刚才来的路线消失在他们眼前。 他们走后不久,府上的府兵才姗姗来迟,“郡主,听说这边有外来的刺客。” 这下刚好撞在枪口上,“你们这个速度,等你们来了,就只有本郡主的尸体了。当差的时候都是瞎的吗!下去各领五十大板!”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要听主子的。 嘉庆此时是真的慌了,众目睽睽之下,重臣之女在他们眼前被人抢走,这事情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旻王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走到后花园,就看见自家女儿和一众姑娘聚在一起,面露难色。 “这是怎么了?娜娜,怎么不带着大家去赏花吃茶,在这里看死气沉沉的湖面做什么?” 大家这才将精神转到出现的旻王殿下身上,只见男人一身梅花鹤影的长衫,身姿挺拔,面若桃花,哪怕是可以当她们爹爹的年纪,却保养的十分得当,让人心旷神怡。 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姑娘已经微微红了脸,“回旻王殿下的话,原先臣女们听说苏将军之女在这里落了水,没想到嘉庆郡主刚救上来,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大汉抢了去。” 旻王听完依旧不疾不徐的摇着自己的扇子,喃喃道:“难怪本王刚在外面听说苏将军来了府上,却前前后后并未看见人,想必是已经接到了苏小姐,回家去瞧大夫了吧。” “哦,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哪有什么感同身受,有的世家小姐早就忘记了刚刚是谁家小姐在自己面前落的水,满心满眼只有眼前这个帅气英俊的旻王。嘉庆鄙夷的看着这个一脸花痴要往自家爹爹身上凑的女人,一副对后娘之位唾手可得的样子,着实让人恶心。 她大步走到旻王面前,不动神色的挡在两人之间,旻王知道,大多这个时候,嘉庆开始吃醋了。他便自觉的收敛了些,轻咳了一声,拿起家中长辈的样子。 “女儿晚些时候让府上的丫鬟带着礼品去苏府看看,毕竟苏小姐是在我们府上不慎落水,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客人,莫让苏将军误会了才好。”嘉庆能这般问心无愧的原因,便是断忆香的药效就是吸入之后可以让人浑身无力,意识模糊,一觉睡醒后也记不清楚闻了断忆香的那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既然苏言溪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她中间发生了什么,还不是随便自己说? “好,还是我们嘉庆懂事。风大,你也莫要着凉。”旻王合上扇子,用手指去理顺女儿脸上的那两缕碎发,上下打量了一番嘉庆湿透的衣衫,和颜悦色的说着。 “是,女儿先去更衣。” 这边旻王府的聚会依旧在不紧不慢的进行,却没想到苏遡将军直接带着女儿闯进了宫中的太医院。 等皇上匆忙从御书房过来的时候,苏遡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的望着紧闭的房门。皇上抬手示意边上的夏如海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自己不动声色的走进太医院内。 “现在太医怎么说?”皇上走到苏将军边上,轻声道。 “太医说落水的时间较久,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说完这句话,像是用尽了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最后一丝力气。 皇上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随后在太医院下旨,苏小姐定要用心救治,毕竟这是苏将军最后的一丝血脉了。 太医们忙的热火朝天,尽心尽力,却并不是因为是圣旨,而是苏将军这些年戍守边疆、抵御敌寇的累累功勋。 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大宣是如何从小国寡民到如今的兵强马壮的,这中间少不了杜锋将军,也自然少不了苏将军。既然杜将军已经为国捐躯,大家自然是连同着杜将军的那份爱戴一起给了苏将军。 百姓们也明白是苏将军这么多年的苦战,牺牲了他自己的小家,才会换来大宣边境十五年的太平,没有一个大宣子民会不对他心存感激。他们明白现在能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是用多少将士的血肉换就的,哪怕当初苏夫人被敌国劫持,苏将军都没有因为个人私欲在国土上退让一分,他们如何不敬佩?如何不努力? 只是苏将军在边关百般辛苦换来的和平,百姓们记得,京城中的这些达官贵人们却忘记了。 “请苏将军放心,尔等必将倾尽全力。” 可惜啊,那个时候大家的倾尽全力并没有被沉浸在上一世痛苦中的苏言溪所看见。 “大人,苏小姐这个情况,是不是落水之前吃过什么其他的东西?” 韩太医听着自己小徒弟悄悄的跟自己说的这话,从脉案前抬头,似乎有点疑惑自家小徒弟的论断,“此话从何而来?” “大人请看。”小徒弟递过来一根微微发黑的银针。 韩大人一惊,若是如此,为何苏小姐如此难以苏醒的原因就算是找到了。 一直坐在床边的苏遡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轻声细语,默不作声,有什么能躲得过练武的人的耳朵呢? 第2章 苏醒 “老爷,您回来啦,小姐今天下午一直没让奴婢们进去,到现在还没用膳,您劝劝小姐吧。”华霏站在将军府大门口一脸希冀的同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苏遡告状。 “这孩子身体刚好些,你去让厨房重新做点清淡的小菜送过来。”苏遡嘱咐着,华霏也麻利的去安排了。 苏遡风风火火的走到玉兰堂内,却轻手轻脚的走到苏言溪房门前,小心的敲了敲房门,“溪儿,爹爹可以进来吗?” “好。”苏言溪收敛了自己远去的心神,心怀感激的看着自家爹爹。 苏遡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进来女儿就红了眼眶,以前女儿就算是从马背上掉下来也不会掉眼泪的,没想到落水之后的女儿看到自己动不动就要哭两回,肯定就是被旻王那糟老头子欺负了,娘的,拳头硬了! 面上却是依旧温柔的小跑到女儿面前,“乖溪儿,怎么了啊,怎么又哭了?” 原本压抑的情绪,因为爹爹一句关心的话语彻底决堤,铺天盖地的悲伤绝望向她压过来,她在爹爹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遡虽然享受女儿依赖他的样子,却也知道,自家可爱的小溪儿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然不至于这样。 等苏言溪哭到情绪稳定,从苏遡怀里抬起头,看着自家老父亲一脸无措的可怜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的笑出声,“爹爹,你放心吧,女儿没事了。” 苏遡看着自己胸前湿的一大片泪痕,恶狠狠的说“可是旻王那个老头子和他家那个跋扈女儿欺负你了?你跟爹爹说,爹爹肯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是,但是不全是,爹爹,这个京城恐怕没几个人欢迎我们回来。”苏言溪说的一脸认真,这件事情他们从回京前就讨论过的。上辈子是嘉庆将自己救上来的,再加上旻王府的态度极其诚恳,所以自己也没多想,这辈子再来一次,却没想到这中间有这么多让人忽略的重要细节。 “是,太子之位悬而未定,我手上的兵权又是多方忌惮,所幸皇上并未对我疑心。”苏遡坦然的在女儿面前分析着朝中的局势。 “父亲,不知道您可曾想过向后退一步,保全我们苏家上下?” 苏遡被她这话问得一愣,他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眸,十分不解。“溪儿这话,何意?” “若是您对权力依旧执着,目前的形势来看,无非扶持新君,等着新君给您封爵称王,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可若是失败了呢?那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您现在的名声、多年的战功、整个苏府上下,可都要毁于一旦了。” “可是溪儿,我并不在意名利声望,我只希望万一你要是入宫之后能有一个足够坚硬的后盾,我的军功便是你不受欺负的筹码。” 父亲说的恳切,做女儿的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这一世,自己不愿再做他们帝王家皇位的牺牲品,苏言溪抱着自家爹爹撒娇,“爹爹,我不希望带着苏家去赌,溪儿只希望您和祖母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女儿的幸福也不一定非要落在帝王家,您到时候给我寻一个相貌端正,人品可靠的后生,我到时候就可以一直仗着您的势去欺负他,岂不快活?” “哪里有姑娘跟自己爹爹提要求说以后要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的,你也不知道害臊?”苏遡笑着打趣她,却也明白了苏言溪的打算。他之前只是觉得自家闺女这么好,不管怎么样都得是世上最最好的男子才配得上。可他之前不管怎么想都只剩下陛下膝下的那几个皇子,自己必定是要牢牢拿着兵权看着那位人中龙凤的女婿的。 “爹爹,目前这个兵权放在手里属实是烫手,您可明白?万一有小人挑拨,我们苏家可就不只是烈火烹油啦。”苏言溪随即坐好,给苏遡倒了杯茶,接着说起之前的话题。 “嗯,爹爹明白,溪儿莫忧心了。”苏遡了然的点了点头,见女儿嘱咐完了,才扭捏的开口“溪儿,你可感到还有哪里不适?之前太医给你瞧病的时候,跟我说你可能是被下毒了。” 自家那丝毫不懂拐弯抹角的爹啊,“没有,这也是我想跟爹爹说的。爹爹,这件事情背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您猜我在落水之前看见了谁?” “谁?” “杜震。”苏言溪的话平静落地,却砸在了苏遡的脑门上。 “杜震?杜锋家的?”这传说中杜震是什么人,哪怕是苏遡不在京城也听说过这杜公子的鼎鼎大名。“他怎么可能在哪里?若是他在,我定然是不可能同意你去旻王府上赴宴的。”苏遡说着说着,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谁家闺女在他面前走一圈不像是阎罗殿门口瞧一眼呢?只是没想到那货敢欺负到溪儿面前。 苏言溪看着自家老爹一副握紧拳头要出去干架的样子,十分的无奈,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冲动,没办法还是得先安抚安抚。 “爹爹放心,女儿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呢吗,先听女儿说完好不好?” “好。”苏遡低头默不作声,苏言溪合理怀疑自家老爹在想着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定要先掘了杜锋的墓,让他看看自己的不肖子孙。 “这件事情,爹爹先不要跟陛下讲吧,也不必对外宣扬,仅我们二人知道便好。我是在旻王府出的事情,却又平白无故的牵扯进来一个异姓王,先不说牵扯甚广,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他们,他们大可以反咬一口,这趟浑水,我们没必要搅进去。” “哎,索性你拿定了主意便好,爹爹只要你平安无事,不然哪怕是给这京城捅破个天,我也定然要杜震偿命。京城这个地方属实是没有边关让人舒心,以前我只要担心对面的敌人,现在我既要担心对面的敌人,也要担心背后的冷箭,更要担心身后的你。”苏遡十分无奈,若不是陛下要求,自己真的愿意在边关呆到死,可是自己女儿不能同他一直呆在那寸草不生之地啊,她还有更好的人生。 “爹爹放心吧,以后女儿定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祖母,不让父亲担心。”苏言溪甜甜的对着父亲笑着。 “我们许久不在京城,只听你叔父说起,说你祖母上山为我们祈福去了,至今还未归,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终归要一家团聚才好。”是了,这次他们回来一直未见到祖母,全凭叔父一面之词,这中间的猫腻只有苏言溪心知肚明。 “爹爹,之前塞外留给我的暗卫可还在?我之前听那些世家小姐说起京中有几个寺庙很灵,我让他们去找找。” “好,晚些时候我吩咐他们来见你。”苏遡将令牌取下放在她手里,以后这些人便是苏言溪的了,“乖溪儿,父亲知道该如何做了,以后在朝堂定会收敛些。至于你的亲事,你若是想清楚了,我去向皇上请旨,暂时就先不要见那些贵人了,安心在府中养病。以后父亲给你在军营里寻一个听话懂事的夫君。” 苏遡听进去了,这倒是出乎苏言溪意料的,原来父亲上辈子执着于权力,只是为了自己能有个坚实的后盾?那自己上辈子还自作聪明的嫁了寄情山水的三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恭王边衿桦?原来是自己亲手带着苏家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爹爹,凡事都要事出有因,哪有平白无故的跑到陛下面前去说自家女儿以后拒不见人的?”苏言溪很快收敛了心神,同苏遡接着说道。 “那可怎么办?”耿直的苏将军开始犯愁。 “明天您就说我久病未愈,缠绵病榻,要亲自去道观里找个道士给我算上一卦,看看我最近可有何冲撞。等算完之后,再去请求陛下准允我以后不必出府,在府内静修便可。” “好好好,如此甚好。”苏遡都快要给自家姑娘拍手叫好了,却不知为何感慨起来,“我家溪儿要是可以披挂上阵,定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爹爹,你是真的在京城呆久了,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精湛了。”苏言溪毫不留情的开始嘲笑起自家爹爹。 “小姐,老爷,奴婢拿了些饭菜过来,小姐多少用点吧。” 华霏端着各色精致小菜,看着确实令人食指大动,父女俩默契地暂时歇下互相斗嘴的心思,专心同面前的这桌饭菜做斗争。 第二天,原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他们安排好的节奏走,却没想道多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奉我们郡主之命,给你们家小姐送来了些补品,就算你们小姐卧病在床,却派你们这些不知事的过来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们旻王府吗?”眼看着来人把帽子越扣越大,老爷又不在家,华霏只得去找小姐拿主意。 华霏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小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小姐跟她说,这段时间自己需要好好思忖一下未来的方向。 她哪里懂这些,只知道小姐心里好像有好多事情,她小声的开口,生怕吓着小姐。“小姐,旻王府的人送了些补品来,但是老爷去军营了,现在吵着闹着说我们家怠慢了他们家。” “哦?也是蛮有趣的,可是上次你在嘉平身边见到的那个?” “是,唤做小翠的,小姐怎么知道?”她家小姐会算命。 除了嘉庆,还会有谁会在自己快要病死的时候还来使绊子呢?上辈子边箬萧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了她那么些年的。 “去唤医官吧,将我的病情说的要多严重就多严重。然后你再告诉她你家小姐自醒来后就失忆了,家中老爷不在,实在是无人做主,再不走就去后厨拿点药渣把她洒走。你再差人将这个事情告诉爹爹,想必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在前厅快要顶不住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动手的时候,华霏哭嚎着跑出来,“你们怎么都死在这儿了?家里没有正经主子需要照顾了吗?快去找韩太医,小姐又晕过去了。” 顿时屋子里之前还拍她马屁的几个婆子立刻就去忙各自的事情了,小翠就像个跳梁小丑般站在那里,昂着骄傲的头颅象征着旻王府的高贵。 “你们怎么敢不领王府给你们家的恩赐?”一句软趴趴的话掉在地上,像是说出来给自己打气,仿佛那样站在人家地盘上撒野才会有点底气。 “我们怎么敢呢?可是小翠姑娘一直在让我们小姐出来跪领你们王府的恩赐,全京无人不知我家小姐缠绵病榻,你们却这般强人所难,旻王府是何意思?”华霏还不等小翠开口,随即又责问她,“我们小姐身体贵重,落水醒来后便失了忆,她现在的病情哪怕是陛下在也是不会传人面见我家小姐的,怎么你们旻王府比陛下还要尊贵吗?”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小翠不敢作声,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要杀头? 华霏见她终于晓得其中利害,缓和了些脸色,“想来你这次来,说明旻王殿下也是心疼小辈的,自然不会让我们小姐带病出来接见他们府里一个奴婢,相信小翠姑娘代表旻王府也自然愿意为我们小姐祈福出一份力。” 还不允许她们反驳,小翠一行人就被带到院子里,嬷嬷们训练有素的将一簸箕药渣倒在她们身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永春观的张道长给我们小姐说的祈福方法,只要府上有外人来,都要这样,还请海涵。”华霏说的诚恳,她们也没办法反驳,永春观的张道长算的确实准。 眼见小翠还要说些什么,华霏一个眼色,身后的老嬷嬷又端起一簸箕,彷佛她再多说一句话,就再倒在她身上。 小翠只得撇撇嘴,气的跺了下脚,带着王府的几个人离开了将军府,如果不是跺脚的时候头发上还有些药渣掉下来,她走的时候还是蛮有气势的。 华霏开心的带着捷报来跟小姐汇报这场战役的成果,刚好遇上韩太医过来给小姐把脉。 “小姐刚醒,气息不稳,身子骨弱,还望不要忧思过重啊。” “是,多谢韩太医嘱托。这段时间多谢太医给我遮掩,言溪在此谢过了。”是的,其实这两天她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同外人说,毕竟旻王和骠骑大将军的梁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好解决的。所以在自己拜托韩太医将自己的病情缓一缓在对外公布的时候,他也是欣然答应。 “小姐客气了,郁结在心也算是一种病,韩某自当尽心尽力。”韩太医笑着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有这样的毛病,也许位高权重上的孑然,也不是正常人可以体会的辛苦吧。 送走了韩太医,华霏依旧看见她家小姐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盯着外面刚刚抽芽的柳树。 “小姐,春天就要到了,我们过两天就可以将吃食搬到外面的亭子里去吃了。”华霏话音刚落,看着外面那个坐落在湖中央的小亭子,自觉失言,刚准备跪下向小姐请罪,却听见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无碍的,到时候你来安排吧。” 华霏小心的打量着小姐的脸色,却发现没有一丝变动,她家小姐就像是被话本子里那些背信弃义的穷学子考取功名后被抛弃的天真小姐一样,心如死灰。一时间竟然连她也没有办法讨得姑娘的欢心,只能从老爷的书房里给小姐拿来点不知道什么的书以宽慰小姐了。 “我们华霏是要我做大将军啊,给我拿过来的都是些兵书呢。” “啊~小姐,我认不得几个字的,就是从老爷书架上随便拿了两本,你不喜欢的话我再去换,好不好?”难得见小姐打趣自己,华霏十分开心。 “不用,看看之前的旧书也好,说不定会有新的启发。” 苏言溪捧着那本《水战兵法辑佚》看了一会,喃喃道:“也不知道爹爹在宫中情形如何了。” 一切都会好的,此时我们苏大将军正在皇上御书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皇上和边上的夏如海都哭傻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一直鄙夷那些文官,说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大将军哭的这般伤心? “苏兄,你便说吧,到底是出了何事?”给皇上急的都开始将未登基前的称呼都说出来了。 “我今日请城外永春观的张道长给溪儿算了一卦...”苏遡又是一顿掩面哭泣,想必都猜到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结果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想的那般。 “快说,快说,张道长说溪儿怎么样?” “他说溪儿这样活不过及笄。”这句话说完,像是砸碎了最后一根撑着他的支柱。 夏如海看他快要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忙去扶住,“我的将军呐,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那般大难都挺过来了,肯定是有后福的。张真人可说有什么化解之法?” “是啊,溪儿那丫头古灵精怪的,面相上就是个有福的,只要是可以化解,我们做什么不愿意呢?”皇上替苏遡拍背顺着气 ,宽慰他道。 苏遡这才缓和了些情绪,缓缓开口,“张真人说,必是要将溪儿养在深宅内院中,及笄之前不得任何外人看望,方才能化解此劫数。” “既然可以化解,那就好了。”皇上像是松了口气般。 “若是以前,臣不忧心这件事情,臣必定调府上精兵强将将我溪儿的院子团团围住,一只鸟都不会让她飞出去。可今早旻王府一个小奴婢说是来从些补品探望溪儿,结果竟强迫我溪儿不顾病体去见她,说不见就是藐视皇家恩德。”苏遡说着说着愈发觉得更委屈了些,说着便又要哭出来,皇上连忙安慰。 “岂有此理,一个奴婢罢了,怎可如此胆大妄为,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是,臣也觉得是奴婢擅传旻王殿下旨意,可若是下次还有其他有心之人逼迫溪儿去面见,溪儿身子骨不比臣,臣怕、臣怕...” 皇上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今天苏遡是为何而来吗,“朕明白你的意思,你且放心回去吧,朕亲自拟旨,及笄之前谁都不得见溪儿。朕定会保她平安无虞。” “臣,谢皇上隆恩。”苏遡一滴泪划过脸颊,总算,总算是把这件事情了结了。想起今早去见张道长的情形,他还是不禁有点后怕,张道长像是知道溪儿的安排一样,卜卦的结果同溪儿要求的一般无二。 导致卦算完后,我悄悄的问张道长是否认识我家女儿,难道是溪儿提前派人前来打点过吗? 结果张道长见到我之后却说,“贫道明白您这次的来意,但确实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在日后为苏小姐化解劫数,否则这世间变化莫测,必会重蹈覆辙。” 具体什么重蹈覆辙,不管他怎么问,张道长都以天机不可泄露挡了回来,自己对这个卦象更加深信不疑。 在陛下面前也不全是自己演戏,中间多少也有一部分自己真的相信了张道长的卦象,但是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跟溪儿说了,怕她病重多思。 自己站在府前踌躇了许久,好不容易重新捡起和蔼的笑容,这才抬步往溪儿的院子里走去。 来之前韩太医已经来说过溪儿的诊脉结果了,郁结在心,也不知道小丫头有什么好忧思不已的。等他到的时候,苏言溪正站在廊下让几个人给她搭秋千。 “难得见溪儿有这样的好兴致。”苏遡笑着开口,苏言溪也是眉眼含笑的点头,这也是自从她醒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开心吧,因为今天下午,她之前嘱咐给华霏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原本苏遡开心的站在廊下跟苏言溪说着陛下这两天便会下旨,以后外人都可以不必见,突然苏言溪没了原先的和煦,“父亲,有些事情,我想跟您说一下。” 苏遡心里咯噔一下,从小到大,只要他这个宝贝女儿唤他父亲,总是件大事,每每都令他十分头疼。 苏遡背着手,慢慢的挪进言溪的书房,可惜的看着外面漫天飘扬的晚霞,也不知道自己再出去的时候还能不能见到了。 “父亲可知道前段时间,外祖父派人送给我的一箱首饰?” “有耳闻,怎么了?” “外祖在里面夹带了这个。”苏言溪将首饰盒夹层中的小册子拿了出来,里面是外祖在江南各地的产业情况和房屋田契。 苏遡震惊的看着女儿拿出来的那厚厚一沓,震惊道:“他老人家怎么都给你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外祖身边的钱总管跟我说,是外祖生前的意思,他要把钱家的财产交在钱家人手里。” “也是,钱家就你母亲一个女儿,可惜你母亲...”苏遡说道这里,声音颤抖着不愿意再继续,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是我对不起钱家,让你外祖走前身边都没有一个贴心的人。” 苏遡垂首坐在椅子上,说到外祖父,他总是心怀愧疚的。但苏言溪明白,那个时候苏遡做的,虽说尽力,却也是给外祖最大的体面了。 “父亲,我想继承外祖的遗愿,钱家的资产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溪儿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心中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不如坦白跟爹爹说吧。” “女儿想掌家。” “哪有世家小姐去碰商贾的?溪儿可想清楚了?”苏遡问的郑重。 “是,想清楚了。”这一世,我要牢牢将苏家护在身后。 第3章 掌家 男人照常来到香满园,径直去了二楼雅间里坐下,等了许久也不见掌柜的前来拜见,这才差遣身边的小厮去查问情况。 “掌柜的,怎么回事?身上的皮痒啦?看不见我家二老爷坐在这里等你?”正说着,那小厮上手推搡着掌柜的。 那徐掌柜也是个人精,依旧带着万年不变的笑容到了雅间内,“还望二老爷见谅,属实是今天下面太忙,没看见您今日过来。” “罢了罢了。”苏洇摆摆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今日十五,我也是照常过来查账拿银票的,不然谁愿意来你这地方。”他环视打量了一下这个包间,一副十分看不上的样子。 苏洇照旧拿起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水,只是显然 ,这次是空的。 还不等他发火,身边的小厮就已经叫出声来。“姓徐的,你什么意思,我们老爷来了也没个茶水喝吗?还不去拿最好的雨前龙井来!” 苏洇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家身边的小厮,心里想着,还是自己家的人用着舒心,哪里像这个教不会的,要不是看他还能把这个酒楼打理的像样,迟早把他换了! “是是是,这就给您上。”说完便转身出去嘱咐在外面的小二,“随便去泡壶龙井来。 ” “掌柜的,这次不拿您珍藏的茶叶吗?”那个小二不太放心的问道。 “去吧,他又喝不出来,何况之后他再进香满楼也难啰。”小二这才放心下去,然后徐掌柜安排好又回到雅间听训,因为他大概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没这么好结束。 “最近的账本呢 ?银票呢?”苏洇不耐烦的出声质问,“平时你不是都会准备好的吗?现在浪费我这么长时间,要怎么算啊?” 等他说完,小厮一脚将徐掌柜踹的跪下来,他用力的捏着徐掌柜的下巴,“回老爷话!账本呢?” 徐掌柜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开始思考以前是怎么忍受这两个人每个月都来这里收账的呢?现在看活脱脱的像是来让他交保护费的。“回二老爷的话,今天一大早大老爷就传话让我带着账本和银票去府上,还问了香满园这两年的经营情况,这件事情,他没同您老人家说吗?” 苏洇一把推开挡在徐掌柜面前的小厮,站在他面前恶狠狠的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掌柜装作十分可怜又无辜的样子,回道:“小人也不清楚啊,只听苏府小姐说,以后每月十五,账簿和银两都由我们亲自送到府上检查,不必专门人一家一家的来收了。” 苏洇听完只觉得晴天霹雳,这是要断自己财路啊,立马抬脚就要去要个说法,也不管后面的小厮有没有跟上。只有小厮还在心疼刚上来的雨前龙井,拿走壶盖,咕咚咕咚喝完了才去追自家主子。 苏洇前脚刚走,刚来送茶水的店小二眼疾手快的进来扶起来自家掌柜的,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徐掌柜原以为他会问自己茶水钱没有结怎么办,结果只听店小二小心翼翼的说:“他不烫吗?” 徐掌柜扶额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洇出来后一连去了五六家铺子,结果这五六家掌柜的都跟徐掌柜的说辞别无二致,他只能灰溜溜的回到马车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显然大房这是要撕破脸皮了。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要是没钱了,我妹子那边可就揭不开锅了呀。”边上小厮见苏洇没了主意,开始在边上旁敲侧击道。 “她跟我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委屈她过,少操这份闲心。”苏洇嫌弃的看着身边的这个小厮,生气道“先回家。” 家里那位可是个泼辣的,要是让她知道大哥想要一手遮天,不给我们活路。就算大哥是天,她也能去给我撕开个口子,我只要跟在后面捡现成的便罢了。苏洇想到这里,今天也是难得露出来了满意的笑容,彷佛他已经看到大哥一家是怎么被自家娘子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了。 回到家里,他同娘子一卖委屈,她的性格就已经开始坐不住了,一副要去讨公道的模样。这一切都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除了中间她还骂了自己半个时辰的窝囊以外。 骂了那么久,事情还是要办的,胡大娘子刚坐下,苏洇就殷勤的递上一碗晾的刚刚好的茶。见自家相公还算有诚意,自己心里的火气便消下去三分。 “娘子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要如何同大房那边分辩?还希望娘子帮为夫拿个主意啊。”苏洇乖顺的用自己的衣袖给自己夫人扇着风,一副生怕夫人被气到的样子在边上做小伏低。 胡沁甜听自家相公如此倚仗自己,属于她自己本身的骄傲感油然而生。当初母亲不是没有给她介绍过别家的公子,为何自己偏偏会选择苏家这个没实权的偏房二公子呢?还不是因为他够听话,家里家外不管什么大事,只要她过问,那就都是听她的,有几个当大娘子的会不羡慕? 还记得当初自己与他那个嫡母不对付,回来抱怨了两句,也是苏洇亲自与大房沟通,准允自己同他搬出来,另府别居的。想到这里,苏洇唯一的那点窝囊都开始变成了令人心动的闪光点,便罢了,他苏洇离了我胡沁甜还能活得下去吗? “罢了,再生气这件事情也需要解决。你去找你们苏家那几个宗族长老来,我们去大房那里同他们讲讲道理。”至于找哪几位,他们都心照不宣。 “小姐,外面二老爷带着两位老太爷来了。” “嗯,我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过去。”相比较于华霏的惊慌失措,苏言溪一副早知如此的波澜不惊。 想到上一世父亲因为跟陛下政见不同,逐渐失了圣宠,被贬至黔州做了个看守城门的定远将军。 原本就这样清贫着过,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时候因为祖母心疼自己想吃城东的义兴斋的点心,便自己出门替我去买,回来的时候赶上了一场秋雨,等到第二天过后,祖母一病不起。 上一世的时候,祖母连着喝了一周的苦药,却不见一丝好转。她至今都记得老奶奶将她叫到床前,伸出来的形同槁木的手,她就那样轻轻的握着自己,却感受不到一丝重量。 “溪儿,是祖母不好,祖母拖你们后腿了。家里这两天因为我的原因,没少请郎中吧,那些银子你还是要留着,不要乱花,要等到你父亲回来啊。” “祖母,可是你的病,不能再耽误了。” “溪儿乖,听祖母的话,让祖母就这么去吧,那些药真的是太苦了。银子留着,给我们溪儿多买两个糖果子吃。”祖母爱怜的帮自己拢了拢头发,交代完这些,就晕了过去。 溪儿会听话吗?自然不会,她也不顾外面多大的雨,就这样冲进雨幕里,她要去给祖母请郎中。 街上是空空荡荡,大家似乎都在躲着雨,也在躲着她。 她连着跑了三四家药店,都关门了。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撞到了三殿下边衿桦的马车。 现在想想,也许一切都没有这么巧。 故事的后来往往都是那样顺其自然,他顺其自然的将自己送回了家,顺其自然的帮自己找医官救治了祖母,自己也明白,自己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他的。能做的,或许就是在父亲再次凯旋而归的时候,她怀揣着感恩的心,选择嫁给他。 这段时间自己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在想我们上一世两个人的相遇,太多巧合,巧合多的像是有人精心设计过。 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眉目,就算是猜测,不论真假都是平添烦恼罢了。 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就算当时父亲被贬官,家中落魄,但是怎么都不至于连祖母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光现在自己能看到的账本,陛下每年的赏赐和自家原本各处房产、铺子、田地,能拿出来的钱都够她们祖母两个相依为命到百年了。然而自己上辈子确是家仆尽散,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华霏在旁,祖母汤药不灵,差点撒手人寰。 这中间少了的,直到自己重生回来后,用心查探,才发现最后竟然是苏洇吃里扒外,将他们大房的产业暗自挪到自己手里,对他们的境遇袖手旁观。 如果没有他,自家小老太太也不会受那么多的罪,也不会最后就算有名家医治,也最多再陪了自己三个月而已,最后父亲都没来得及见到祖母的最后一面。祖母,就算是为了你,这黏在我们身上吸血的虫,今天我也必须要赶走。 想到之前自己跟爹爹悄悄在书房说了这件事,爹爹除了震惊,满是难以置信。 “洇弟怎么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置信。你祖父临终之前虽将所有东西都给了我,却也一并将苏家所有名誉责任的重担给我担去了,要我要护他一辈子周全。他说小洇不必有大志,一辈子衣食无忧即可。所以你叔父就一直按着你祖父的嘱托,看管着我们苏家所有田产铺子。”爹爹追忆着往事,不明白为何长子要承担那么多血泪,次子只需要享受荣华富贵。 他顿了顿,不管父亲的决定是怎样的,他都没有任何权利去批判。“只是这么些年我也没认真的看过什么账本,毕竟我们一直在边塞,我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是手足情了吧。” 但是溪儿拿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让原本摇摇欲坠的心,越坠越深。 他曾无奈的问着小溪,“溪儿,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们家还会在吗?” 溪儿是怎么回他的呢?溪儿只是走到他身边,弯腰伏在他腿上,“爹爹,我们总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爹爹总是会同意你的。”苏遡抚摸着女儿的秀发,也看得出来女儿醒后的成长。 “过两天爹爹估计就要去准备大阅仪了,排兵布阵、整肃军容都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六年前的兵部尚书唐绍大人就因为军容不整被陛下斩首,爹爹就丝毫不紧张吗?” 说到这件事情,苏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六年前那场大阅仪,陛下当场下令斩杀兵部尚书,那是多严重的事情啊,在场的官员都人人自危。只有我军军容严整,人头落于眼前,丝毫不受影响,陛下还夸赞我们有周亚夫当初细柳营的风范呢。你爹爹六年前可以被陛下称赞,六年后自然也还可以。“ 苏言溪看着自家老爹的臭屁模样,欣慰道,“那爹爹就放心的去军营吧,这件事情我会在圣旨下来前处理妥帖的。不是说将门无犬女嘛,女儿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就这样,他们唯一可以攻破的希望被苏言溪说服安心的待在了军营里。 苏言溪换好了衣服,不疾不徐的走到正厅,只见两位远房的叔公坐在堂上,叔母正使唤自家的小丫鬟要给两位叔公换好茶,边上的苏洇倒是着急的一直来回踱步。 胡沁甜见等了半天只有一个小丫头前来,一改在两位叔公面前的恭顺,音调都拔高了些许。“怎么大哥家没别人了吗?只有个小孩子来见我们。” 倒是站在边上的苏洇稍微懂点事,扯了扯自家娘子的袖子,继而缓和的问苏言溪,“怎么大哥不在家吗?能否让他赶紧回府一趟,就说是叔父有要事与他相商。” 苏言溪看着他们夫妻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没理,自顾自的走到两位叔公面前,问安行礼。两位老人家只得收起原本想要斥责苏言溪礼数不周的言辞,换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让她先坐下回话。 等苏言溪入座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始回他们的话,“回各位长辈的话,演武将近,父亲作为将军自然是领头在军营准备大阅仪,想必没有月余是回不来的。自古国事优于家事,是我们武将家眷深谙的道理,所以叔母的要求,言溪恕难从命。” 这句话一出,他们再闹着让爹爹回来处理这件事情,就显得十分无理取闹了。毕竟现在谁人不知,军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三年一次的大阅仪呢?谁敢阻碍? 胡沁甜听小丫头这么说,自然是开心的,毕竟才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懂什么呢?但是装还是要装的。 她立马换了脸色,笑嘻嘻的坐到苏言溪身边,“瞧我这大侄女说的,军令如山的道理,我们都是明白的。只是怕这些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家做不了主。” “这个叔母放心,临走前父亲将掌家令牌交予我,这个主,我自然是做得的。”只要你们到时候不反悔就好,苏言溪暗自握紧了拳头,时隔这么长时间再见他们,果然还是当初那样让人恶心。 “既如此,那就最好。那叔母便要同你讲讲道理了。”胡沁甜端起自己为人长辈的架子,开始说教。 “听说近日你让城中所有掌柜的将银两和账本都直接送到苏府来,可有这事?” “有。”苏言溪坦然,胡沁甜一副她落入圈套里的样子。 “那你可知这些事情之前都是你叔父在管?你这样不知会一声就插手我家的事情,可算是逾矩?”胡沁甜开始咄咄逼人。 苏言溪闻言不为所动,端起自己边上的茶碗,开始细细的品华霏拿过来的阳羡茶,不错,是自己喜欢的。喝完,她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在座各位的茶碗,很好,不值钱的雨前龙井。很会省钱,苏言溪极快的给华霏递过去一个夸赞的眼神。 而边上早就等她给个说法的几个人,早就开始不耐烦了。赶紧说一下自己年纪轻不懂事办错了事情,然后再让给他们些好处,他们就赶紧走了呀,还着急回家呢。 “我不明白叔母的意思,这是我家的产业,我来看看公中的账目有何不可嘛?” 胡沁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赔笑,“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又没分家,自然是一家。” “那既然都是一家,账本和银两从我这里走和从叔父那里走,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最后都是要入公中的帐的不是吗?” 那怎么可能没有区别,那区别大了,从你那里走,我们家哪里还有油水可以捞嘛!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要是是别人说出这种话,估计胡沁甜此时都要翻白眼给她看了。 “是啊,可是我们一家总不好什么事情都不做,每个月白拿公中的红利吧。” “那有何不可?别人想从我们这里分一杯羹都没有这个福气呢。”苏言溪斜眼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两位叔公,意有所指。“正好叔父可以趁着我管家的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叔母,有何不好吗?” 苏言溪一副笑面虎的样子,油盐不进,估计交是不会再交出来的,胡沁甜对着苏洇使了个眼色,苏洇很快心领神会。 “这件事情说来就怪大哥,既然要你掌家,也得慢慢来才是啊。铺子里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哪里是你一个小姑娘管的过来的,不如就让叔父带着你,慢慢教你,溪儿可好?”苏洇说温柔,带着几分诱哄。 苏言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件事情我也同爹爹讲过,但是爹爹却说无所谓,总归是我家的产业,哪怕就是被我管倒了几家铺子,我们家也是亏损得起的。” 谁料原本和气的苏洇听到这话却突然炸了毛,“这是什么意思,大哥这话是对我们家的不负责任。你们家倒是有俸禄有赏赐的,不像我们家就指望着这么点红利过活,你们家自然是无所谓,那不是要将我们家逼上绝路吗?” 终于,苏言溪十分欣慰,终于演戏演到了这一幕了。 “那叔父以为如何?” “我苏家祖辈世代传下来的家产,自然不能被你们父女两个人败干净。要么你将管家权还是交给我,要么我们两家就此分家!” “啊~叔父,这件事情哪里就到要分家这么严重了?祖母还在世,哪里有父母在就分家的道理呢?” 一直看戏的两位叔公终于有了点作用,终于此刻站出来劝和,“是啊,洇儿,哪里有父母在就分家的道理啊,想必我们小溪儿肯定会将这管家权还给你们的。溪儿,对吧?” 对吗?不对哦。 “叔公说到这里,我也突然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因为一些事情一直卧病在床,如今好一点了却遍寻祖母不得,不知道叔父叔母可看见我祖母了?” 两位叔公也哑然,他们确实也很久没见过祖母了。 “大侄女这话问得,不在你家还能在哪里?”胡沁甜讽刺道,不理解为什么话题突然跑到那个老婆子身上了。 这个事情胡沁甜不知道,但是苏洇心知肚明。 自家娘子不愿意同自己嫡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自然也不会喜欢,所以等胡沁甜提出来要同自己嫡母分开住的时候,自己内心别提有多开心了。自己立刻就修书给远在边塞的大哥,跟他商量了这个事情,就说母亲思念大哥,大哥不在的时候就想住到大哥的将军府去。还不等大哥同意,自己就跟嫡母说大哥在边疆遇难,嫡母自然是万般心痛。我就顺势劝嫡母住到山上白马寺去,为大哥祈福。嫡母也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等自己将嫡母送到山上安顿好之后,这才收到了大哥的信,大哥那个实心眼自然是想都不想的就同意了,还让我多去看望母亲,将军府大,多给母亲找两个丫鬟伺候。显摆什么啊显摆,跟谁不知道你将军府大一样。是你母亲又不是我母亲,有什么好看的!不出意外,她在山上死了我都不会告诉你,那是她欠我小娘的! 苏洇暗自发狠,这些事情是他死了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就让那个老巫婆就那样被困死在山上吧。 第4章 遗言 就还念在这两位叔公有点人性吧,三叔公用力的拄着拐杖想让自己站起来,却无能为力,原本孝顺至上的夫妻两个仿若没看见般,苏言溪自然走过去将三叔公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溪丫头说的对,既然都到这里了,自然是要去见过长嫂。” 胡沁甜看这迂腐的老木头这般墨守陈规,心里的着急劲再也无法掩饰,“叔公怕是忘记了此次为何而来,说到底还是我们目前的事情重要些吧。母亲迟点去看也使得的。” 三叔公就这样执拗的站在那里,看着低头不语的苏洇,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那我今天就把话给叔父叔母讲清楚,掌家之权我不可能给,祖母我也一定要找到的。”苏言溪恶狠狠的丢下这句话,显然有些事情她不必再陪着他们遮掩了。 “那就分家吧啊,趁着两位长辈都在这里,做个见证。”苏洇破罐子破摔,“你去将公中的账目拿过来,我们两家五五分。” 苏言溪将三叔公搀回去坐好,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估计要些时间。 苏洇原本以为就这个小丫头在拿分家威胁威胁就算了,谁能想到她根本不吃这一套。那就分家又如何呢?公中那些铺子已经被自己悄悄卖掉了,公中的那些账目里都是大哥这么些年的赏赐,嫂子的嫁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赚的。何况自己还有这么些年经营铺子的经验,还能过的比他们差吗? “叔父怕是在欺负我年纪小,就算是祖父在,也不可能从公中五五分。难道我母亲的嫁妆你们还想觊觎吗!”上辈子算是自己没用,最后连母亲的嫁妆都没能保住。 “这样不可,那你说,怎么分?”苏洇气急败坏,指着苏言溪的鼻子骂道。 “我曾记得父亲与我说过,若是真的要分家,只能将城郊的农庄、铺子、田产拿去,其他的多一分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是大哥的意思,定是你这个丫头在中间挑拨,胡乱传话!”胡沁甜立刻拍着椅子站了起来。 “这,这,这,这才不到四分之一,而且城郊那个地方地处偏僻,铺子生意都不好,你什么意思!这定然不是我大哥的意思。”苏洇颤抖着手,一副可怜柔弱的样子,又躲到自家夫人身后去了。 原本坐在一边的七叔公想站起来给苏洇鸣不平,却被三叔公一个眼神给拦下来了,只得又愤愤不平的坐回去。 “叔母,我到底是不是传错了话,只有我叔父心里最清楚。当初祖父仙逝前当着你的面,说的很清楚,若是我叔父能安安分分侍奉祖母,帮我们照看好这一大家子,每年分利都跟你们家平分,不得亏待。若是叔父硬是要同我们分家,说我们亏待了你们,那便只有京郊的那些东西可拿。这些都是祖父亲自跟我爹爹讲的,可做不得假。” 胡沁甜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是说老头子给你留下一半家产吗?怎么只有城郊那么点东西了?” “你听她在这里胡吣,她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爹临走之前将所有东西都给我了,你们怎么不信?怎么就不能是真的了?她就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家多拿点。娘子,怎么你也中了这小丫头的奸计?” 胡沁甜想了想觉得十分有理,都没什么证据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苏洇这才勉强安抚了下来,两个人又默契的为苏家的一半财产回到同一条战线上。 “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根本做不得数的。我相信若是公爹在世,肯定不管从什么账上来分,都是两个兄弟一人一半的。”胡沁甜笃定的说出自己的看法,今天这件事情要是不是按照这个来分,她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这边胡沁甜甩袖子赌气的又坐回椅子上,下一秒华霏就捧着公中的账本子过来了,“回小姐,这是公中的账目,请各位过目。” 胡沁甜一听到这话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从华霏的手里抢过,开始自顾自的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苏言溪平静的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上蹿下跳的一家人,看吧,只有知道自己曾经即将得到过些什么,失去的时候才会越痛苦。 “若不是现场还有些长辈在这里,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个分家协议她定会逼着这个小丫头签下来。这泼天的富贵啊,要是真的能拿到手,凭借着自家两个女儿的才华,定能在京中权贵中夺得一席之地。”胡沁甜想着面露贪婪之色。 苏言溪喝着茶水,慢慢品着自家叔母看向自己那淬毒般的眼神,跟上一世有什么不同吗?好像是没有,真的感谢你们这群人从来没有改变过,那样我下手的时候才会没有一丝犹豫。 她装作慌乱无措的模样,开始像叔母示弱,“侄女知道不管是怎么样都难以让双方满意,我们家也不是那贪图小利之人,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父亲还怎么在朝中做人呢?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侄女以为,不如就将祖父留下来的那部分家产在两位叔公的见证下平分了如何?”她漏了个把柄给叔母,只有自己这里有了破绽,叔母才敢狮子大开口。 苏家的财产,祖上留下来的算一份,苏将军的军功赏赐算一份,另外母亲的陪嫁算作是最后一份,若是真的从公中平分了,也确实对不起自己母亲。 “这样不对吧,侄女。”胡沁甜攥着账本不松手,满不在乎道,“大哥这么些年也是在为苏家挣名声,怎么我们不能分呢?难道你叔叔不算是苏家人吗?还是你父亲不是苏家人呢?你要是不同意,那便闹到圣上面前去,我们家也是占理的。只是你要你父亲此后怎么在官场上做人呢?光是那些文官的参奏就够他喝一壶了吧,陛下以后还能安心信任他?” 三叔公拄着拐杖重重的敲在地面上,上好的大理石面发出沉闷的声音,整个厅堂里的人立即噤声,“我们苏家这么多年为国尽忠,战死疆场的好儿郎不尽其数,你们二房出去花天酒地,仗势欺人,你以为你们是仗的谁的势?” “是,是我不懂事,谢叔父教诲。”胡沁甜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识相了。 “既然叔母不认同我的说法,不如叔母说说,您觉得怎么分合适?” 苏言溪松了口,胡沁甜以为是自己刚刚的威胁有了效果,随即陪笑道:“那肯定是将公中账目对半分啊,你娘也是嫁到我们苏家的,自然是我们苏家人,现在分家了,怎么就不算了呢?” 苏言溪语气忿忿的,懒得同他们在装下去,转身坐回椅子上,“自古从未听说妯娌间要侵占别人嫁妆这一话说,真要是传出去,你家女儿还能嫁的到好人家吗?” 胡沁甜不屑的看着坐在那里,脸被气的通红的小姑娘,“人家都是故去后,嫁妆发回娘家,可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侄女你外祖家好像已经死绝了吧。既然如此,那给我们家用用又能怎么样?” “只要是我在一天,便是不可能。”苏言溪说的决绝,大有些奋不顾身的意思在里面。 苏洇原本只是想分走老大的那些御赐的赏赐,没想到自家媳妇这么不要脸,竟然还能要到那短命弟媳的嫁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无情了。 他走到厅堂中间站定,对着上方的七叔公使了个眼色,“既然我们两家都没有一个合适的说法,还希望两位长辈能为我们做个决断。” 七叔公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溪丫头也莫要太着急了,这些年你二叔为这个家也算是鞠躬尽瘁,我们不能只看着你父亲在前线上阵杀敌,功成名就啊,也要看看后面你二叔在后面的默默付出啊。难道这么些年你们在外的棉衣夏装,不是你二叔给你们送的吗?” 七叔公欣慰的看着苏言溪被自己越说越低的小脑袋,这才缓缓道出最后的目的,“所以我说,一家人,也不要计较那么多,你就让二叔他们拿走一半又如何?大家手足的情谊还在,之后你家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难道你二叔还能真的放手不管了吗?要是真的不管了,你来找我,我第一个就出来骂他。” “是啊,是啊,侄女,兄长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少不了我们两家要互相帮衬着点的,二叔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大家都留着苏氏的血液啊。”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若不是知道你们真的遇到事情会做出什么事情,也许就真的被你们的演技感动了呢。 苏言溪艰难的挤出两滴眼泪,像是被说动般,委屈的点点头。七叔公这才接着说下去,“是啊,你二叔比不得你父亲,自幼没了母亲,也没有军功功名傍身,就算你们多给了点给他们家,也不过是让他们过的舒服些罢了,终究是比不上你们家的。他们要是过得不好,相信你和你父亲也会良心难安的,不是吗?” 苏言溪照样小鸟依人般的点头,看他们嘴里还能吐出来什么象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苏洇也不知道从那里拿出来一张分家的字据,上面各种明细一应俱全。 见苏言溪还在刚刚的情绪里,立刻将手里的字据递过去,拉着苏言溪的手就要往上按,苏言溪一惊,慌忙的将手缩回去,拉扯之间,胡沁甜被推倒在了一旁,却没有人理睬。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之际,厅门被人一脚踢开,大家看向门口的时候纷纷傻了眼。 “祖母!祖母!”还是苏言溪哭着跑过去,众人才看清门口穿着灰布衫的老太太是谁。 三叔公立马站起来,将祖母引入上座,自己带着七弟坐到下方原来左手边苏洇和胡沁甜的位置上,苏言溪自然还是坐在右手边的位置上,要是问为什么,自然是祖母的意思。胡沁甜只能在边上站着。 “大白天的,这又是在闹哪一出?”祖母年轻时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军,就算现在年迈依旧身子骨硬朗,声音洪亮。 这声音一出,原本就有点惧怕这个长嫂的三叔公和七叔公也是一抖,更别说原本心里就有鬼的胡沁甜了。 “回嫂夫人,这不是二房的闹着要分家嘛,我们在帮着看怎么分呢。”七叔公抖机灵的回答。 “哦?苏洇,有这回事吗?” “是的,母亲。现在兄长一家已经回来了,也不需要我接着打理家里,现在只能分家了,我也没有办法......” “好了,既然你决定了就好了。”祖母打断了苏洇的解释,他勉强维持面上的微笑。 “是的,现在孩子大了,都由不得我们了,便随他们去吧。”七叔公在边上打哈哈。“我们刚刚都说到,溪丫头都答应按照公中的账目走,两家五五分了。” “哦?谁同意了?”祖母转过来,看着苏言溪,正色道,“溪丫头,你能同意将你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给他们吗?” “孙女定不会同意。”苏言溪站起来恭敬的回话,是了,她只要看着祖母一切都是好好的,就放心了。 “诶,刚刚我们说好的,你怎么可以反悔呢?”胡沁甜眼看着要冲上来扯着苏言溪,祖母边上的韩嬷嬷眼疾手快的挡在苏言溪的面前。如果要是没挡住的话,估计苏言溪的小脸此刻都要花了,毕竟连韩嬷嬷的身手都差点让胡沁甜扯花了脸。 “祖母,您当时看到的是他们这一群人强压着我在契约上签字,我真的没同意。我们苏家的门楣怎么会有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呢?”苏言溪带着哭腔,将被强风摧残的小白花形象出演的十分动人,祖母自小将她带大,她怎么能不清楚自家孙女的脾性? “乖,孩子,先起来。有祖母在,祖母自会给你做主。”祖母将她扶起来,爱怜的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母亲,不是这样的,她刚刚真的是答应了的......”苏洇也一样委屈的跪到她面前,可惜没有人搭理他,毕竟不是一样重要的人。 “韩嬷嬷,去老爷书房将那个东西拿过来。”祖母就那样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一丝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面前的这个名义上的儿子。 韩嬷嬷得了命令手脚自然很快,等了没一会,就看见韩嬷嬷捧着个密匣过来。这密匣,是自己当初被苏洇忽悠去寺庙也要贴身带着的,没想到还是有用上的这一天。 “关于分家这个事情,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一切都按照你父亲生前的意思来。”祖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那个匣子,匣子许久没有人碰,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你们两个人既然来了,也不要白跑一趟,留在这里做个见证吧。”三叔公和七叔公得了命令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点头称是。 “既然你要分家,你就只能分走城郊的铺子和田产,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字据。”祖母拿着那个字据挨个拿给两个叔公看,最后才传到苏洇手里。 苏洇拿着那个字据,一脸震惊的反复看了好多遍,真的多一分都没有了。胡沁甜立马冲上来认真的看了一眼那个字据,一直小声念叨着“怎么可能呢?不过都是儿子吗?” “父亲真的是好狠的心。”良久,他只说出来了这一句话。 “既然都没什么其他意见了,那这件事情就这样了。”说着祖母就要站起来走了,只有胡沁甜苦苦跪着拉着祖母的衣摆,还想说着些什么。 “母亲,母亲,就算是父亲的遗愿是这样。您也看在苏洇这么多年为这个家鞠躬尽瘁的份上,多给我们一点其他的也行啊,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以后可怎么活啊。” 祖母站着冷冷的看着脚边的胡沁甜,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胡沁甜也算得上是能屈能伸。 “是啊,是啊。大房这么多年不在京城,可一直都是二房忙前忙后的照顾的,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七叔公在边上附和。 “那我今天也跟你们说清楚,我遡儿五年前出征阳关,你两个月后就来跟我说他边关遇难,然后旁敲侧击的跟我说白马寺里的菩萨很灵验,哪怕是去给你大哥求个平安呢?起初你有这样的心思我自然是感激的,但是我问你,苏洇,你一直派人看着我不让我下山是什么意思?” “母亲,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儿子哪里敢啊,您必定是误会我了。”苏洇一脸惶恐。 七叔公看着自己的金主都要倒台了,又立刻活跃起来,装作一脸纯良,“是啊,嫂夫人,这中间必定有误会。洇儿是那么孝顺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干的出来这样的事情?” “我误会他了吗?”说着祖母从袖子里甩出一个苏府的令牌,许是苏遡作为将军早就住在圣上的御赐府邸,所以两家的令牌也是一目了然,这下,铁证如山。 “你是当我们韩家的武婢是好欺负的?还是我韩娟是个软骨头?”祖母厉声喝道,“你自己什么身份,你心中有数。这么多年我都忍了,我也不差这几天,但是你要是胆敢欺负到我家头上,我定然是没有这个容人之量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苏洇见她提到了这个话题,眼神变得凌厉,若不是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拿这个老婆子怎么办,今天就算是拼了他的命,他也定然要她好看!小娘说了,只要苏老将军认了,那我就是苏家的种,那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应得的!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异议了,一切就按照兄长之前安排好的来吧。”三叔公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的年纪看上去比自己祖母还要老。 “既然母亲对我颇有怨怼,那之后就不用再来往了,此后山高水远,我们各走一边。”苏洇像是看准了苏遡只一个女儿,以后不管是大小事情都少不了自己家帮衬的时候,才准备最后破釜沉舟吧。 “好,这件事情我代替苏遡准允了。只要你今天出了这个门,你家任何事情都与我们无关,就算此后你横死在我家门前,我们也必然视而不见。” 苏言溪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导致祖母哪怕要背负骂名也要如此决绝的同叔父断绝关系,估计定然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想想之前父亲同自己说过的一些故事,再联想下刚刚祖母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一根线突然连接了起来。 祖母同祖父两个人青梅竹马,两个人既是征战沙场的兄弟,也是琴瑟和鸣的夫妻。事情是怎么有的改变呢?父亲说,也许是孙小娘进府的那一天吧。祖母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只是她不能允许一个烟花女子玷污了苏氏门楣,祖母的性格火爆,夫妻之间难免争吵。 终究孙小娘还是进了门,她没有一味的伏低做小,倒是时常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将后宅折腾的鸡犬不宁。也许就是夫妻之间不如以往的柔情蜜意,生活不如以往的顺人心意,祖母的情绪郁结于心,就这样失去了第二个孩子,而自己的丈夫只是站在自己的床前,安慰一句,孩子总会有的,便匆匆去了孙小娘的院子。 就这样,祖母就这样恨了祖父一辈子,恨了孙小娘一辈子。 直到祖父去世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孙小娘的丈夫在一次战役中为祖父挡箭而死。作为报答,他只能将那个士兵仅存在世的妻子接到身边好生照顾,只是世事不如人所愿,在找到他妻子的时候,她已经流落红尘许久,甚至刚有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那个女人死活都求老将军留下这个孩子,她说算是她在人世的唯一寄托,老将军心软答应了之后就只能咬牙背着留恋烟花女子的恶名。 至于自己那个尚未见到人世的孩子,老将军的贴身侍卫也从实交代了,确实是孙小娘动的手脚,当时她只是看见了夫人呕吐,便怀疑夫人有孕,只是动手试一下,结果...结果就像是大家知道的那样。 在得知真相之后,她怎么能不恨呢?甚至之前那些淡薄的恨意又开始隐隐作祟,自己的丈夫竟然知道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孩子不怀好意,竟然对她没有任何惩戒,依旧让她安然的活在府内,此后祖母彻底冷了心,逼着祖父在死前立下字据。她不想看见苏洇,一点也不想看见那个贱人的儿子。她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将一个孩子带进苏府就真的可以分到苏家的财产了?只可惜,孙小娘死的早,享不到福了,她儿子也不可能。 这个年代,尤其是武将,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信仰,关于那些兄弟情谊,有恩必报的践行祖母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越了界。比起恩情更重要的是活好自己的人生,在自己尚有余力的时候,回报别人的恩情。有些人这辈子就算是有儿有女了,也不明白什么是爱,祖父是这样的,所以祖母跟他在一起挣扎了一辈子。 苏言溪曾问若是再给祖母一次机会,若是还能回到孙小娘入府那一天,事情会与现在一样吗?不会的,祖母郑重的回答。 第5章 幼子 一切都是尘埃落定,哪怕胡沁甜再怎么无理取闹也没办法撼动现实的筑成。 这边三叔公对照着祖父留下来的字据跟刚刚华霏拿过来的账本对照着誊抄,“这边怎么有点不对?” 祖母凑上去,“哪里不对?” 三叔公将原来字据上的四个铺子指给她看,“这四个铺子我并没有在这个账本上找到,可是兄长写错了?” “那不会,这个字据是那个时候钱老管家写的,怎会有误?”祖母思忖了一下,“你先写吧,反正这么长时间都是他在管家,账本出了差错也未可知,等会找他再问问。”这个他自然是说那个知道分家结果气的走出去坐在厅堂台阶上的苏洇。 等三叔公真的全都写好后,发现字据上的资产竟生生的少了三分之一,不知所踪。坐在外面唉声叹气的苏洇或许也没想到原来公中的账本在父亲去世前还留有备份,自己这么多年的那些手段即将赤裸裸的被拿出来批判。 “洇儿,你进来,我有话问你。”三叔公开口,苏洇才勉强从台阶上站起来,径直走进厅堂中却没有多一个眼神分给祖母。随着分家字据缔成,两人之间勉为其难的母子情分也算彻底分崩离析。 “我抄写完了所有应该分给你的资产,却发现城郊那边少了不少铺子,你可清楚?”三叔公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管家这么多年,可从未出过半分差错。”他心安理得的拿过账本,看到这些账目的时候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这不是原来的账本,原来的账本呢!”他看完账本后狗急跳墙般将账本用力的摔到地上,“是谁换掉了我的账本,你吗?”他冲到苏言溪面前,作势就要扯起苏言溪的衣领,却被韩嬷嬷往后推了推,将两个人隔开,苏洇狼狈的退后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不知为何,这时轻轻的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打破了厅堂里的激烈气氛,一屋子老人看见刚比自家门槛高出些许的小人,立刻露出了无比慈爱的神情。 “姨姨说这边有糖糖吃,是真的吗?”一个穿着金贵,白嫩可爱的小孩奶声奶气的站在厅堂门口问道。 苏言溪的眼神从苏洇的脸上不慌不忙的转向门口的那个孩子,果然是他,苏洇的脸上顿时没了刚才的怒色,慌乱的在厅堂里四处打量,想给自己找一块合适的藏身之处。 华霏悄悄的从外面来到苏言溪身边,主仆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很显然,这个孩子就是苏言溪故意引诱来的。苏言溪的注意力现在都在观察苏洇的一举一动,那急的像是热锅上蚂蚁一样的苏洇,可比那个孩子让人感到欣喜。 她鄙视的看着对面这个丝毫没有担当的男人,暗自思忖,若苏洇就这样怕被戳穿的话,为何不早早的将自己的表妹迎回府去?现在在人前跟叔母装的琴瑟和鸣,人后又偷偷养着外室生子,实在是个里外不是人的混蛋。不过他不就一直喜欢装纯良吗?哪怕上辈子祖母缠绵病榻,苏洇冷漠的避而不见,他最后也能给自己装出来一个好名声。 说到底不过是上辈子自家人识人不清,才会让硕鼠偷了原本幸福安稳的家,这辈子倒要看看,这苏洇没了苏家的钱财,鱼和熊掌是不是还能兼得,她就坐在此处看着! “这是谁家的小孩啊,长得这么可爱,快进来,爷爷给你糖吃。”七叔公快步走过去,将那个小孩抱过门槛,带进厅堂内。 小孩被放在地上之后,看着这个比自家华贵不少的屋子,丝毫不客气的满地乱转,一副自己家的样子。 “我糖呐,还不快拿给我?”他傲慢的口气对着七叔公说着。 原本满心欢喜的七叔公顿时拧起眉毛来,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冷着脸让边上的侍女去给这孩子取糖,自己则走到椅子上坐下,显然已经没有逗弄的心思。 当所有人关注点都在那个小孩子的身上时,却没有看见有一个人在拼命往后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家真大,真好玩,我以后可以一直过来玩?。”无人应他,但也不耽误孩子的心情,开心的绕着堂上的圆柱转圈圈,玩了两圈之后感觉累了,又自己走到桌边够糕点吃,边上的丫鬟见上方的 主人没有发话,不敢有动作。也许是身高还不够,他够的费力,还等不到边上的丫鬟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够倒了盘子,盘子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吓得小丫头立马跪下请罪,而他则拿着糕点站在边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傲慢的“切”来一声,毫无愧意的换个地方接着扒拉着桌子上的糕点。 “到底是谁把这个小孩带进来的,还不送走!”胡沁甜原本就憋着火在肚子里,如今看见一个捣蛋鬼在这里内心愈发烦躁。 本来大家看这个小孩子穿着名贵,一身昂贵的云锦长袍,原以为可以将孩子好好照顾结个善缘。现在看看,怎么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教养,所以对胡沁甜说的赶出去,没有什么其他异议。 一直在边上伺候的官嬷嬷得了命令,上前就要将小孩抱出去,那个小孩自然明白是要干什么,立刻尖叫着满厅堂跑。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忙着抓这一个小孩子,一时间鸡飞狗跳,实在是失了体统,大家的眉头都是越拧越深。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慌乱间,将一直捂脸的苏洇从柱子后面推了出去,苏洇跌坐在厅堂正中,孩子在惊恐间竟然看到了一个无比亲切的面孔,立刻扑了过去。 “爹爹,他们欺负我。”那个小孩子在苏洇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十分可怜,苏洇却震惊的一动不敢动,众人立刻将眼神都聚在苏洇身上,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胡沁甜发声。 “夫君,这孩子叫你什么?”她结结巴巴的出声,难以置信,许是孩子小,一时认错了。 “也许是孩子小,认错了。”果然夫妻两个人想到一起了。 “爹爹是不要我了吗?爹爹不喜欢我了,是吗?”孩子从他怀里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苏洇。 苏洇想了想,也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毕竟自己这个年纪才有的孩子,说是老来得子也不为过。 见那孩子又要作势开始哭,胡沁甜不耐烦的吼道,“够了,我家怎么会有你这么粗俗无礼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还敢来高攀?”胡沁甜一个白眼翻过去,自己和苏洇成亲多年只育有两个女儿,谁要是敢在她面前提她没有儿子这件事情,无异于踩到了猫尾巴,而现在自己一直乖顺的夫君突然掉下里一个儿子,她怎么能不生气? 眼看着自己孩子被胡沁甜说的又要哭了,苏洇实在是忍不了了,这个儿子可是他百般宝贝的,平时自己大声凶一下都舍不得。自己被胡沁甜压了一辈子,委屈了一辈子,但是自己孩子不行。 “够了,他就是我儿子,怎么了?”苏洇吼过去,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发出忍耐许久的低吼。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一向泼辣的胡沁甜也只是站在他眼前,颤抖着手指着那个孩子,“你......”了半天,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荒唐,苏洇我问你,你说这个孩子是你的亲生儿子,可是事实?若不是......”祖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洇打断。 “是,这就是我儿子。如何?”苏洇起身将孩子抱在怀里温柔的拍着哄,十分坦荡的说出这句话。 “好啊你,苏洇,你要将我们多年夫妻感情置于何地?”胡沁甜终于见他亲口承认,其实刚刚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样子,自己已经看出来了眉目之间的几分相似,但是自己内心一直不敢承认。 曾经就算是有人当着面告诉她自己丈夫在外面有外室,自己都只当是别人嫉妒他们两人的夫妻感情胡编乱造而已,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谁敢相信一直唯她命是从的丈夫竟然背着她在外面不仅养了个外室,甚至孩子都会走了呢? 胡沁甜恼羞成怒的扑上去对着苏洇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嗷嗷直哭。 苏洇一时恼了火,大喊道:“你真的是够了。” 胡沁甜还是没停,苏洇一着急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就往一边甩去,胡沁甜跌坐在地上,反应过来后泣不成声。 “现如今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既然是我们苏家的子嗣就没有流落在外这一话说。洇儿,你还是挑日子将这孩子的小娘带回来吧。”三叔公见他们夫妻两个人闹的不可开交,在中间调和。 这话算是说在苏洇心坎里,立马答应,“是,这事侄儿必会办的妥帖。”苏洇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温柔,只是身上的衣衫被胡沁甜扯的不成样子,但依旧贴心的为孩子擦着眼泪。 “但我还是说你两句,毕竟私养外室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出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这个孩子都不好,你可明白?”三叔公还是耐心的絮叨了两句,毕竟论年纪,苏洇也是可以做人家祖父的人了,还能怎么严词厉色呢? “是,侄儿明白。要不是家中有妒妇,侄儿也不想这孩子流落在外。”说着还捏了捏孩子的脸颊,一副慈父的形象。“侄儿与她成亲多年,膝下却没有一子,妒妇也不允许我纳妾,导致我后院子嗣零落,实在是愧对苏家列祖列宗。”苏洇说的一脸惭愧,但是内心十分自豪自己有个儿子,毕竟大哥没有。自己今天就算是分家了,哪怕以后他苏大将军下葬,不还得求到自己家门口?谁让自己抱着的这个,是苏家独孙呢? 原本一直在边上看戏的苏言溪听到此眉头不禁拧了拧,要不是她早查清楚这好叔父的所作所为,还真的被他表演的慈父所蒙骗。这年头花心也是要用女人生不出儿子来做搪塞的,苏言溪看着这个叔母的眼神里多了抹同情的神色。 据华嬷嬷讲,叔母母家原是做生意的商人,没有官宦人家愿意迎娶,官商不通婚也是京城不成文的规矩。只是自己家这位二公子贪图人家姑娘美色,哪怕当初祖父打断两根藤条也要执意要娶进家门。 后来哪怕祖父背后要被别人嘲笑,也愿意成全这一桩姻缘,结果叔母家却是不同意了。他们家也不愿意自家女儿高攀这桩婚事,怕女儿嫁过来低人一等,直到叔父大雪天在她家门前站了两个时辰,在她父母面前许下此生只娶她一人的誓言,这桩婚事才就此达成。 而如今呢?苏言溪坐在那里看着地上被苏洇一手拂开的胡沁甜,多少带了点疼惜。曾经也是个不顾一切,为爱情绽放的花一样的姑娘啊,现在只是个被人嫌弃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枯枝,幸好自己上辈子未曾将心捧出去任人糟践,不然这下场又会比她好上几分?原本上辈子的下场就已经十分凄惨了,苏言溪想到这里又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苏言溪对着华霏使了个眼色,华霏了然的走过去将胡沁甜扶起来在边上坐着,给她递了一方帕子。 许是三叔公还要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只见厅外一个女子哭喊着走进来,官嬷嬷忙来通报,“老太太,这位夫人说是来这里找孩子的。” 祖母不胜其扰的摆摆手,示意知道了便让人进来,今天这场戏怕是没完没了了,祖母想到这里便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看她一直不做声但是在默默品茶看着全场的小孙女。 苏言溪感觉到了祖母的眼神后,给了祖母一个安抚的微笑,祖孙二人又不约而同的看起了戏。 现在进来的这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想必就是苏洇养在外面多年的外室。两位叔公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原以为是个什么拿不上台面的,没想到这姑娘走到面前也算是礼数周全,没什么错漏。 眼看着胡沁甜又要忍不住上去撕扯一般,华霏站在边上连忙摁住,胡沁甜自然是明白什么意思,感激的看了一眼苏言溪,苏言溪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现在上去同人家撕扯,无非就是相形见绌,既然没了爱情,她要保全的只是自己母家和两个女儿的名声,想到这里不禁又暗自垂泪。 孙夫人一一拜过家里长辈,走到胡沁甜面前,扑通就跪下了,言辞恳切:“姐姐,妹妹明白姐姐不希望妹妹夺走半分夫君的宠爱,只要姐姐能同意让妹妹进府,妹妹定会安心呆在偏院,绝对不出现在夫君面前。求姐姐看在这孩子的份上,给妹妹条生路”说完就对着胡沁甜磕了个头,用力之大,额头生生磕出来一个红印,也算是心诚。 苏洇看着自己心上人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决绝的话,难受的就要冲上去护着自家娘子,可是自己若是冲上去了,夫人那个脾气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他一直难受的握紧自己的拳头,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胡沁甜能怎么办呢,只得在众人面前吞下这颗苦果,犹疑了片刻还是要伸手将她扶起来的。等自己假意将她扶起来后,却没想道自家夫君分外疼惜,立刻将孩子放到地上,自己亲自去查看人家额头上的红印,一如和自己当年。 听着苏洇对孙夫人关切的对话,胡沁甜只能嘲讽的看着那个女子,你怎知你最后的下场不会和我一样? “咳咳”三叔公清了清嗓,示意苏洇适可而止,“既然都不是什么外人,洇儿,我们还是接着来说账本的事情吧。” 或许这件事才是今天的重点,“叔父,这账本我看过了,这账本是假的,不是我们公中的账本,肯定是被有心之人调换过了。” 苏洇的眼神自然的转到苏言溪身上,仿佛在说,毕竟不是这位小姐这两天查的帐吗? 苏言溪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含笑道,“这个确实不是公中的账本。”苏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只是我最近派人盘点京中各处资产的账目罢了,也就是说,这上面没出现的城郊的铺子,确实已经不是我们苏家的了。” “溪丫头,这句话什么意思?那这么些资产就这么飞了?” 苏言溪早有准备的从华霏那里拿出了另外一本账本,开始给大家报起帐来,“恐怕是不止。我前前后后算下来,铺子城南少了三间,城北少了四间,城中少了六间。良田城南少了五十亩,城北少了四十亩。每月各个铺子送来的银两都要少个几十到一百两不等,不知道叔父这边可有解释?” 面对苏言溪的咄咄逼人,苏洇只能装作于自己无关般道“当初钱大管家交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如何能怪的了我去?下面的人私吞,是我看管不力,但又不是我拿的。” “哦?”苏言溪就是在等,等他把这个脏水泼到别人身上,不然打起脸来怎么够爽呢? 她又举起自己的小册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苏洇边上的孙小娘才又继续念起来,“其中我父亲历年的赏赐布匹少了香云纱一匹、云锦一匹、月华锦蜀锦一匹、雨丝锦蜀锦一匹、花素绫两匹、浮光锦两匹、织锦缎三匹、妆花缎三匹;饰品少了金镶珠花蝠簪一只、金镶珊瑚桃蝠簪一只、金镶珠翠挑簪一只、点翠嵌珠钿花一只、点翠凤吹牡丹纹头花一只......” 念了许久才停,华霏识相的走过来给自家小姐递了碗茶润润喉,苏言溪喝完笑着抬眼看了一眼苏洇,看着他的手足无措,缓缓道:“叔父,这些是家父历年征战陛下的赏赐,要是说钱管家死前有些东西消失了想必是他拿的,只是为何有些竟是钱管家死去三年后才消失的?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是不是?” 苏洇见实在是辩不过,求助的看了一眼胡沁甜,之前这种事情她总有办法的,却发现那个女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那样呆呆的拨弄着那方帕子,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苏洇思索了半天,毫无办法,只能自己咬牙跪下,“是侄儿一时被迷了心窍,我当初查账的时候就见一些赏赐找不到了,想必就是钱管家拿的,竟也没跟兄长说。直到后来自己每次去库中翻找东西,见一些东西放在那里不用实在是可惜,想着便先拿出来用了,兄长如此大度,也定不会跟我计较的,也就忘记跟兄长说,实在是没想到这中间竟有这么大的漏洞啊,还望叔父和母亲明察。” 总而言之就是说,之前的东西都是钱管家拿的,反正人已经死了,至于剩下的就是我拿出来用一下,你们家要是跟我计较了,就是你们家小气。 苏言溪被他说笑了,不是那种闺阁小姐的矜持的笑,而是跟苏遡如出一辙的放浪形骸的大笑,将众人笑的一脸迷惑,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苏言溪笑的擦了擦眼边的泪花,这才跟他们解释道,“我竟不明白孙夫人何时跟我们家的钱管家还有一段风流韵事,叔父可真的确定这孩子就是苏家的吗?莫不要给别人当了冤大头。” “放肆,这岂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能说出口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苏伟定然是我们苏家的人,这点毋庸置疑!”苏洇到底是没忍住,发了火。 “既然叔父笃定这位孙夫人不曾与钱管家有染,那我不理解,为何孙夫人身上这件乘云纹蜀锦和我父亲乾元四年得胜归来时获得的赏赐一模一样呢?那个时候我记得钱总管已经去世一年了吧,那为何现如今这批料子竟会出现在贵夫人身上呢?”苏言溪眼神凌厉,孙夫人被盯的直冒冷汗,她怎会知道这件料子还有这种来历。 苏洇半天想不起来一个解释,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背后的衣服都要被汗珠浸湿。“这,这,这......” “贵公子身上这件云锦更是我父亲乾元五年过元旦时陛下给的赏赐,那个时候钱总管已经去世两年了,叔父你怎么看?” “我......”苏洇啊,你以为你这么多年管家是可以如此顺风顺水只管每个月收帐的吗?一切都是因为你有一个贤惠的大娘子啊,现如今你娘子都不管你的死活了,你还有什么能力翻身? “若你真的疼惜他们,就不应该让他们穿着御赐的贡品走街串巷,这要是哪个有心人发现了去衙门举报,叔父,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苏言溪好心提醒。 孙夫人自是会装柔弱的,向着苏言溪哭跪过来,也许是顾念着这个小姐自然会看在她是个长辈的份上放她一马,可惜啊,她遇见的,是苏言溪,那个重活一世,早就没有了任何顾忌的苏言溪。 苏言溪也没理会这个跪在自己身边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女人,任由这个长辈在自己衣裙边哭的梨花带雨,依旧对着自家叔父责问:“叔父,您不是不知道那些铺子田产去哪里了吗?侄女给你找到了,我们家那些田产铺子都在这位孙夫人的哥哥名下。” 苏言溪欣赏的看着那个被自己戳破把戏,然后如丧气皮球一样颓下去的男人,然后又开口给予最后一击,“想必定然是这位孙夫人诓骗蒙蔽了你,伙同自己兄长染指我家财产。” 苏言溪将台阶递给那个男人,她逐渐开始期待了,期待他的选择。 孙夫人也不哭了,听着刚刚苏言溪的话,震惊的看着她。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又哭着爬到苏洇身边,向他求情,“洇哥哥,你知道的呀,不是这样的。” 她一把将边上玩弄布偶的苏伟拉过来,将孩子推到他面前,试图加重一下自己的分量,“洇哥哥,你帮我说两句话吧。现在伟儿还小,要是真的没有了我,他可怎么活啊。” 苏洇僵着不动,似乎还在权衡利弊,在他所谓的爱情和荣华富贵面前。 第6章 残局 苏洇咬了咬后槽牙,看了看面前自家孩子稚嫩的脸颊,又看了看身后胡沁甜失了分寸没有光彩的样子,“哪怕是外人贪图苏家的财产,也是我看管不力,还望各位长辈看在我为苏家当牛做马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他两边都不想放弃,苏洇重新将这个选择放到苏言溪面前,自古二选一一直都是最好的挑拨离间的方式,不管被选的到底是哪一个,目的都已经达成。 “兄长这么多年为苏家在外面挣名誉打江山,自然是让人钦佩,但是我这么多年在苏家也算固家产守江山了。我做的自然是没有兄长那么居功至伟,但是大家用的一针一线,吃的一粥一菜,哪一样不是我在费心操持?古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难道我费心费力这么多年,不能弥补我偶尔犯的小错误吗?” 苏言溪听完用团扇挡了挡嘴角嘲讽的笑容,这么些年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叔母每天忙前忙后的操持,他不过是在叔母不方便出面的时候从旁协助,现在竟然用自己妻子的成果拿出来标榜自己的功劳,求什么呢?求外室的性命吗?实在是讽刺。 祖母难得笑了一下,想必也是被苏洇这番言论笑到,当初苏洇他娘孙小娘起码还占了个敢作敢当,没想到她教出来的儿子是这样的懦弱无能之辈。“你都这样说了,我们再计较反倒是显得我们忘恩负义了。你的事情我们当然不会计较,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但是你边上的孙夫人可不是我们苏家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还望母亲看在我孩儿年幼的份上,对他生母从轻发落。” “这些可不是小数目啊,钱财也就罢了,难就难在中间还有不少是陛下的御赐,要是找不回来,这事情要是被圣上知道了,怪罪起来可如何是好?”祖母故意将问题抛出去,她在等,等鱼上钩。 苏洇坦然,这件事情既然现在说是因为孙夫人而起,他不过是从旁担一个昏庸的罪名,就算是传出去了,对自己的名声也没什么损害。“请母亲放心,那些东西都安置在城南宅子里,没有任何损伤,您让韩嬷嬷带人去拿回来便好了。” 祖母欣然应允,转身就让韩嬷嬷去安排,胡沁甜在边上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几遍,现在将罪证交出去,不管怎么样都得要听大房的安排了,但是她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韩嬷嬷领了 一群人动作迅速的出府而去。 厅堂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中间那个小孩吵了两次都被孙夫人眼神压制了回去,祖母让苏洇起身,“先落座吧,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等韩嬷嬷他们回来再说。” 苏洇起身后只是默默走到胡沁甜边上站着,他将手轻轻搭在胡沁甜的肩膀上,苏言溪好奇的打量着两人,只见在两人相触的一瞬间,胡沁甜瑟缩了一下,表情像是恶心坏了,只可惜苏洇站在身后没有看见。 “想必忙了这半天大家都饿了,我让华霏在偏厅备了点茶点,大家先过去用点吧。不管之后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人。”苏言溪笑嘻嘻的起身,为这个僵硬的气氛稍作缓和。 为首的三叔公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苏言溪,看样子外面说的大房家这个丫头不懂礼数也不尽然。 各位长辈陆续起身往偏厅的方向走过去,只留下孙夫人、苏洇和胡沁甜三人对坐,空气流动到此处都可凝结成冰。 苏言溪观察着早已按耐不住在椅子上站起来的苏伟,又打量着孙夫人一边看着孩子,另外一边迎合着这个陌生环境的局促不安。 苏言溪挂着假笑,走到孙夫人面前,“夫人,来者便是客,请随我一起去偏厅用点茶点吧。” 孙夫人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能去,也没想到是苏家大小姐亲自来请的。 即便是十分想去见见世面,但是她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想法,湿漉漉的眼神看向苏洇,怯生生的问他,“妾身可以去吗?” 苏洇点了头后,她才顺着苏言溪热切的眼神走出了厅堂,将空间留给了那夫妻二人。 “夫人,这一切都有我不能说的苦衷啊,你就原谅我吧。”苏洇看着苏言溪带着自家表妹出去后,确保他们看不见之后,立刻给胡沁甜跪下。 “起来吧,跪半天了,你也不嫌累。”胡沁甜语气平静,并没有他想象中发现表妹后的无理取闹和声嘶力竭。 苏洇只觉得胡沁甜这个样子只是逐渐的接受了现实,于是立刻起身,换了个姿势,蹲在她面前怜惜的握着她的手,万分诚恳的解释着自己和表妹的关系。“母亲走之前将表妹托付给我,毕竟我是表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说我不去照顾还有谁呢?夫人,你一定会体谅的吧。” “托付给你,是让你给她找一个好归宿的,结果你现在直接照顾到自己床上去了。”胡沁甜一语中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甚至没有一丝情感,只剩下冰冷。 “夫人,你是不是过于刻薄了?我怎么就不算一个好归宿了?我家一直是官宦人家,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能嫁给我为妾,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是苏将军是,不是你。而且你马上就要同他们分家了,你身上也并无功名,算什么官宦人家?” 苏洇被她说的面色一懔,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胡沁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过一个商贾之女,能嫁给我已经是高攀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见到胡沁甜的脸色终究还是变得越来越难看,苏洇心里开始默默得意,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心里不可能没有他,她怎么可能会不生气?但是他也不怕。 苏洇立刻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换了一副温柔惬意的面孔,略带讨好的的说道“夫人,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只不是表妹现在给我育有一子,我的骨血我自然不可能不要,等表妹纳进门我就将孩子记在你的名下,可好?” 苏洇站起来,有点子自豪的看着她,他一度觉得自己抛出了一个胡沁甜无法拒绝的要求,毕竟胡沁甜这么多年对儿子有多渴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好啊,若要将他记在我名下,那就去母留子,我便亲自教养;若不愿,那就要清楚什么叫做嫡庶有别。”是了,苏洇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他说什么嫡庶之分,胡沁甜这么多年也会贴心的对这点闭口不谈,而如今最亲密的两个人吵架都知道自己的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你,你简直油盐不进,不可理喻。”苏洇指着她,气得拂袖而去,只留下胡沁甜一个人坐在那里笑的苦涩,难过到一定程度,连眼泪都哭不出来,只剩下心里泛出来的阵阵苦水。 韩嬷嬷一行人动作也是很快,茶点用过后没多久他们就回来了,三叔公跟七叔公受累接手对那些东西的盘点,越点面上的表情就越严肃。 “叔父可对这中间要补的账目有数?”苏言溪在等两位叔公盘点资产的时候无聊,开始跟苏洇闲聊。 “差不多吧,估计也就一两百两的样子。”苏洇无所谓的说道,这点钱对他来说实在是无所谓,哪怕分家少要一间铺子也够还了。 “那也还好,这点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苏洇也不接话了,整个室内都只剩下拨弄算盘珠的声响。 坐了不多一会,三叔公捏着账本走进来,苏洇看着三叔公有点虚浮的步子伸手就要去扶,被三叔公挡掉。苏洇有点不解的看着身后的七叔公,只是这次七叔公也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苏洇,回去坐着。”三叔公落座后看他还在原地发呆,略有不悦道。 “我们在你宅子里还发现了另外一本账本,账本上记录的都是你们宅里每个月的花销。洇哥儿,要不你来跟我们说说,你们三个人每个月都要花费上百两的白银,都花在哪里了?这个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洇两眼一黑,这个账本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啊,自己明明藏的很好。现在好了,两边账本一对他们就知道是自己每个月在偷各个铺子的利润去补贴外室了。胡沁甜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不是他自己可以搞定的,索性求个痛快。“还望叔父直接跟我们说,最后我家还要补多少钱?” “七百八十九两白银。”三叔公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你转出去的田产中间有不少已经被人偷出去卖了吗?” “怎么可能?”苏洇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死死的盯着身后站着的孙夫人,孙夫人被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后,不敢说话。 胡沁甜思索了半刻,中间她感受到了无数次苏洇盯着她的眼神,她知道苏洇在这件事情上束手无策了,自己只能给他先解决好眼前的事情了。“按照之前父亲留下的字据,我们这次大概能分得多少?” “那些铺子田产中间还被偷着卖掉了些,现在大概折成银子四百多两吧。”苏言溪在一旁端着从宅子里拿过来的账本,细细的看着,头都未抬。 “那就是还差三百多两,言溪,能否让我们回家再凑一凑?这么多银子,真的一时半会凑不出来。” 眼看着胡沁甜真的要回家拿银子出来,一直在边上默不出声的苏洇倒是先跳了脚,一把将她拉住,“够了,你还真的想回家拿银子吗?那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拿你的嫁妆吗?他们这边求求情就算了,难道大哥那边就真的少这么点钱吗?真是糊涂。” 胡沁甜被他这么一顿数落,内心一阵发凉,欠债还钱的道理,父亲可从未这么教过她。内心对苏洇的失望又多了一份,总有些想法在内心萌芽,“既然你不满意我的处理方式,那你便自己去求情吧。” 胡沁甜甩手又坐回了自己椅子上,也不再去管苏洇,倒是苏言溪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 “罢了罢了,原本就不是多少钱,叔父叔母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钱就伤了感情。账目上的事情就算了,这件事情我去跟爹爹讲,爹爹对我的要求无有不依的。” “侄女这话说的,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就当作侄女恭贺二叔喜得贵子了。” 苏洇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他就说嘛,苏家人是不会看着他们家破人亡的。他像是邀功般的走到胡沁甜面前炫耀,炫耀他们家的人都宽宏大量,跟胡沁甜家的那群商人斤斤计较的样子完全不同。 “既然溪丫头说算了,那便算了吧,我们一群老骨头也累了。”三叔公拿起自己的拐杖带头就走了,这件事情到此也算是了结。 苏洇抱着自己儿子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身后的孙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没有人想起来胡沁甜,她就像是被遗弃在这里一样。 “叔母可是有话要对我说?”苏言溪看着半天都不带动弹的胡沁甜。 “我是没想到,我们苏家大小姐还有这份谋算。” “叔母过奖了。”苏言溪被戳穿后承认的如此坦然,倒是她的出乎意料了。 “只是我不明白,你都查出来苏洇贪污了这么多银子,为何不要他吐回来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哪怕是分了家,他苏洇在外面遇到点事情自然还是会来找我父亲的,那你说那个时候我们帮还是不帮?” 苏言溪觉得自己已经将话说透,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毕竟自己筹谋这么久,她胡沁甜自然也占一部分,上辈子她在中间没有唆使苏洇办事吗?定然是有的,但是她并未直接参与进来,所以这辈子苏言溪也只是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了她手里,她已经帮她看清楚自己枕边人到底是何德行,剩下的苏言溪也无能为力。 苏言溪走出去看见自家祖母站在回廊里等着她,苏言溪立马扑上去抱住祖母,看的韩嬷嬷在后面生怕祖孙两人摔倒上手来扶着。 “怎么溪儿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横冲直撞的?一点也不想刚刚运筹帷幄的大小姐。” 苏言溪傲娇的撅嘴,“祖母不可以打趣我!” “哈哈哈,那祖母不说了。只是祖母看你比之前看得开,不像那些迂腐的老木头一样墨守陈规,祖母觉得这样甚好。”祖母也是武将出身,直率刚烈的性子,一直不明白上一世苏言溪为何委屈了自己也要保全家族名声,看着束手束脚难受的紧。现在仔细想来上一世自己也是没听祖母的劝,这个家族,她只要顾好祖母和父亲便好,剩下的那些实在是不值得她在他们身上浪费一丝心血。只可惜她上一世却没护好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她便更为感恩的往祖母怀里钻了钻,这切实的温暖治愈了她上一世死后的无边黑暗。 “这孩子,怎么越长大越爱撒娇了?现在不跟祖母装老成啦?” “许久没见想祖母了嘛。”苏言溪光明正大的撒娇,祖母也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背。 “怎么,刚刚胡沁甜跟你说什么了?可有为难你?” “那没有,只是问了问我为何没要那笔钱。” “对啊,既然你费那么多力气查出来了,为何没要?” “我要是要了,这苏洇之后万一狗急跳墙,如何是好?不管怎么说他都在苏家掌家这么多年了,真的要搞出来点事情总会有办法的,倒不如现在缓一缓他,让我处理好现在府内的人和账目也不迟。”苏言溪开心的挽着祖母,往后院走去。“您今天也看见了,他那个外室穿着用度哪一处都不像是俭省的样子,胡沁甜也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容人的性子。这以后我那个好叔父后院夫人和小娘对擂的戏台子,我今天可算是给他搭起来了。现在给了苏洇喘息的时间,他只当银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花钱估计还跟以前那般,到时候贫贱夫妻百事哀,怕是有戏可看呢。” “不管怎么样他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只是你什么时候跟你二叔有这么大仇了?” “他欺负您啊,竟然想将您软禁在山上,是真的当我们死了吗?”苏言溪说的咬牙切齿,要不是自己一醒来就依着上一世的记忆去找在山上的祖母,祖母还不知道何时才能与自己团圆呢。 “乖,我们家少了这样的蛀虫也算是一件幸事。他只是当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罢了,却没想到我乖孙能给我出气,祖母很欢喜,今晚亲手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红烧肉。” “好呀,之前每每在边疆粮食短缺的时候,就最想念祖母的红烧肉了。” 上一世祖母仅仅就是一个风寒就药石无医,中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之前有一段时间在山上寺庙里就落下了病根一直没有在意。这一世原本父亲会因为边关的战事将我带离京城,却因为求来的圣旨和差点丧命的女儿滞留在了京城,这才让自己比上一世更早的找到还身体康健的祖母,幸好,重来一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重新去弥补一些过去人生的遗憾。 院墙这边欢欣鼓舞的团聚,院墙外面却有人愁眉不展。 “不是我说,那些老头子都回去了,你还站在这里像块石头一样,干啥呀?”墨钰抱着剑十分不理解的看着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两个时辰的边千尘。 “喂,跟你说话,不要回去啦?晚上陛下还要让你去回话!”墨钰又催他,他还是不动。 “不是我说,人家祖母在山上遇到麻烦,你火急火燎的亲自带人去救,怎么现在人回来了,你就只敢站在院外看啊!”墨钰恨铁不成钢道,原本还想再絮叨会,结果那尊雕像自己动了。 “要是是别人,此刻早就屁股开花了。”边千尘一个白眼,头也不回的就往回走,也不管那个人。 “诶,那是别人,不是小爷我。你倒是想打我呀,可惜你十岁之后就没打得过我。”墨钰在五皇子面前臭屁的不行,毕竟从十岁之后边千尘就没打得过他,这件事情就是他可以一直臭屁的本钱,还是想想就开心的本钱,他怎么可能不骄傲。 “是啊,我十岁之后忙着长脑子,你忙着长四肢,我们自然是不一样的。” “你打不过我。”墨钰才不管,听不见。 “说认真的,最近派人来留意着苏府。估计明天父皇的圣旨就会到了,她以后可能就出不了门了。” “既然出不了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在苏府还能有什么事?” 墨钰问的他脸颊微红,沉默了片刻才憋出来了一句,“我想知道她的近况。” 墨钰看他扭捏认真的样子,难得没有促狭他,反而正色道,“知道了,我会安排墨渊过来,他办事你放心。” 边千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情是他认真的要去办的。 边千尘一进宫还未去御书房就先去了母妃之前住的咸福宫,自母妃去后,父皇下令将咸福宫的一切都封存,他再来还是跟儿时母妃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奴婢参见殿下,今日殿下怎么有空来咸福宫,可是想越妃娘娘了? ” “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麻烦嬷嬷。”边千尘直言不讳。 “是,殿下尽管吩咐。” “我希望嬷嬷能出宫去帮我照顾一个姑娘,认真的教习她礼仪规矩。” “哦?我当初就因为被陛下派来教习越妃娘娘礼仪,才有这个福分在娘娘身边伺候。想必这个姑娘在陛下心里的地位自然与旁人不同,奴婢岂能不依?” “好,这件事情还得嬷嬷同意,不然我也不好去跟父皇开这个口,毕竟若您不愿意,谁也做不了主。” 边千尘商量好这件事情后便着急的往御书房去了,跟父皇约定好的时间就快要到了,他得去给小姑娘讨一个最好的教习嬷嬷,看以后谁还敢嘲笑她礼数不周。 第7章 圣旨 爹爹去军营前特地嘱托今天陛下会派人过来传旨,让自己在家安心候着,万不要失了分寸。 本来她已经将千叮咛万爹爹父亲推到了院子口,没想到爹爹还是不放心的将自己带到祖母的院子里,又嘱咐一遍祖母,接旨的时候千万要照看好她,弄得苏言溪一时哭笑不得。她也没办法跟父亲说自己上辈子已经学过了京都的各种礼仪习惯,甚至熟悉的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苏言溪终于和祖母将爹爹送出门,两个人默契的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能从眼神中看到对老父亲过分担心的无奈。 “祖母,我等会还要见个人,先回房啦。”苏言溪一边说着一边走,生怕迟一点也要被祖母再念叨一遍。 等苏言溪带着华霏风风火火的赶回自己的玉兰堂时,便在院门前看见了立在那里等候的钱华砚。 男子一身洗的略微发白的深蓝的布衣,脚上穿着一双合脚的布鞋,虽然穿着并不是华贵,却整体看着干净舒适。五官端正清秀的脸,就像是冬天接连着几天大雪后的突然放晴,冷冽的寒风中带着些许的暖阳,虽然冷却也让人内心感觉十分开阔。 “这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商人,倒像是谁家的公子哥。”华霏小声的在苏言溪耳边嘟囔,被苏言溪瞪了回去。 “小的钱华砚见过小姐。” “早就听说过你,进来坐吧。”苏言溪抬步便走了进去,钱华砚却愣在了原地,还在想这样是否于理不合。 “钱管事?这是怎么了?小姐请你进来呢。”华霏看着呆立在门口的钱华砚不解的催促道。 钱华砚在内心嘲讽了下自己的想法,“自己不过是一个管事的,在小姐眼里跟那些干活的没有什么分别,莫不是那些圣贤书读傻了”。随即应着华霏的催促走进了院中,刚踏进院门就闻到了清新扑面的玉兰花香,抬眼墙上藤草似画,院中更是种植着各色奇珍,能看出来主人品味不俗。 “钱管事,随我这边来。”华霏带着钱华砚顺着曲廊走到后面的一处屋子,屋子建于一泓清泉之上,泉边植满翠竹、芭蕉,钱华砚抬头只见‘听雨轩’三个字,倒也觉得十分贴题。 屋门打开,便看见苏言溪坐在书桌前,笑意盈盈的等着他。 “钱先生,请坐。” “小姐莫用先生二字,折煞在下了。”钱华砚连忙行礼,愧不敢当。 “以前就听外祖说过你,得知你也曾打算参加科考,想必你的志向定是在庙堂。现在经商恐不是你所愿,所以还望先生教我经商之道,等我可以上手之后,先生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苏言溪说的真诚,倒是让钱华砚觉得难得有人理解他。 “小姐可知商为百行末,小姐不嫌弃?” “一种谋生手段罢了,只要能堂堂正正的活在天地之间,有何愧对?” “倒是我活的不如小姐通透了,小姐放心,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华砚没想到的是他同意后立刻就喝上了师父茶,此后苏小姐一直坚持的唤他钱先生了。 两个人也是没有半点耽误的开始对苏家这么多年的账本一一查验,中间有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刚开始苏言溪还会圈出来问他,后来教的多了,她便已经会自己核对这个账目的真假虚实了。两个人就这样查了一个时辰,直到华霏来叫说宫里来人传旨了。 苏言溪将账本压上,跟钱华砚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只留下钱华砚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看着刚刚她坐过的位置,想起刚刚华霏的那句通报,才反应过来,之前同自己一同整理账目的可不是什么张三李四,而是自己来之前就知晓的,万分尊贵的苏家嫡女。只是自己现在的待遇同自己来之前预想的,大相径庭。 “夏公公。”苏言溪刚走到前院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呦,溪丫头,身子可好点了?”夏如海十分自然的开始同苏言溪客套。 “哎,没好。结果现在爹爹直接不让我出门了。”小姑娘的额头直直的戳入夏如海胸前,显得十分憋闷。 夏如海的语气不自觉的放轻柔,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慰,“好了好了,苏将军也是为你好。溪丫头就安心的在府里养着,等你及笄了咱家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好。”苏言溪见好就收,立刻就将自己悲伤的情绪收起来。 夏如海也是将小姑娘哄好之后才按照规矩开始宣旨,宣完旨后又立马就让人将苏言溪扶起来,连连嘱托要安心在府中养病,莫要让皇上皇后在宫中牵挂。苏言溪只得连连点头称是,乖乖站在那里听训话。 “你一定要将咱家的话放在心上。” “好啦,知道啦。公公要是再念叨下去,怕是宫门就要关啦。”苏言溪笑着打趣他。 夏如海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苏言溪立马示意华霏将应该给的打赏分给各位公公,却被夏如海一再推脱,一直在说“哪有长辈拿小辈打赏的话说呢?” “这是小辈孝敬您的,怎么不该拿呢?”苏言溪说着就将荷包塞进了夏如海的怀里,另外递了两个食盒到他面前,“这是我准备的两盒点心,一份是孝敬您的,另外一份麻烦您帮我送给五殿下。” “知道了,这么多年了,那一次出来传旨你没有点心带给五殿下呢?只是溪丫头,你这是对五殿下有意思?”夏如海一脸促狭的看着苏言溪,只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惊天大八卦。 “哪有,只是那年在御花园看过他的窘迫,所以一直养成的习惯。” “人家五殿下现在深得陛下青睐,哪里还需要你这么点点心充饥啊。” “那就当是故人送的一点情怀罢了。” 苏言溪的回忆逐渐被勾回幼时,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进宫去见皇后姑姑的时候路过御花园,在御花园里看见了那个被小太监摁在地上打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被打的蜷缩在地上,却一声不吭,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站在那里的苏言溪。 想想自己当初的少不更事,年少冲动。也不管这样是宫里何人授意,就直直的冲上去喝住那些嚣张跋扈的小太监。那些小太监迫于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骠骑大将军的嫡女,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悻悻走开。 等他们都走远了,那个小男孩才从地上站起来,恭敬的对着苏言溪行了个礼,表情淡漠的说道:“多谢苏小姐搭救。” “你这个人倒是好玩,我既然帮了你的忙,你的态度就这般冷淡?”当时天真无邪的苏言溪哪里明白他失去母妃后,体会宫中人情冷暖的苦楚,竟然还在要求边千尘对她感激涕零。 边千尘自然是没管,自顾自的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开始享用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大饼。反正这样所谓热心的人自己已经见的多了,最后大多觉得自己无趣就会离开,皇后是这样,父皇也是这样。 苏言溪看着他吃的那个脏兮兮的饼,眉头紧皱,然后让华霏将母亲带给皇后娘娘的糕点拿过来,华霏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照着小姐说的做了。 “你吃这个吧。”苏言溪将一碟子糕点递到那个男孩子面前,但是他却一动不动,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她。苏言溪了然的拿过其中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然后递给他,他这才对着那碟子糕点狼吞虎咽了起来。 “那个饼可以放的时间更久一点,留着你之后饿的时候再吃。” “嗯嗯。”这次边千尘勉为其难的理了理她。 “我下次可能要两天后才能进宫,我到时候再给你带。”苏言溪笑着跟他说,走之前还给他留了一碟子点心。 自母妃走后他就明白自己的生命中不会再出现什么可以让自己期待的事物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每天都去御花园看看,看看是不是还会等到那个酒窝里盛满蜜糖的小姑娘。 果然按照小姑娘自己说的时间,他如愿再次在御花园吃到了小姑娘给他带的点心。这次小姑娘变得聪明了,带来的都是一些经得住存放的糕点,偶尔他吃的时候她就在边上絮叨自己最近吃到的好吃的,念叨着自己下次再给他带些什么。 “那等我下次进宫的时候再给你带,我到时候去哪里找你啊?” “长春宫,我现在住在那里。”边千尘说的漫不经心,内心却是十分紧张,他怕她知道。怕她知道自己是那个传说中妖妃的儿子,怕她知道自己不受皇上待见后像那些宫人一样对自己拳脚相向,怕她以后再也不跟自己讲话。 “好,知道了。你也不用天天来御花园等我,我到时候直接去找你就好啦。” 小姑娘说的明媚,跟每一次同他说要下次要给他带什么糕点一样的愉悦,那就好,那就好。在苏言溪不曾注意的角落,边千尘终于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表面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啃着点心。 有些事情都在悄悄发生改变,比如边千尘每日被小太监欺负后不同于往常的气愤,只会坐到宫门前的门槛上呆呆的看着前方;比如苏言溪每日都会跑家里的小厨房看着师傅们给她做好吃的糕点,让苏遡夫妻两人都觉得自己姑娘是个吃货。 都是美妙的让人羡慕的童年,不知不觉这个习惯就保持了这么多年。每次不管是能不能进宫,苏言溪都要想办法送进去一些糕点,怕宫里面真的有一个人会饿着。 许是自己的善意终于有了回报,上一世的边千尘看在儿时那么多糕点的份上,帮了苏言溪一次又一次。说来也是好笑,自己的亲女婿在朝堂上一遍又一遍的弹劾岳丈不听从皇上的旨意,而边千尘一遍又一遍的在朝臣面前解释什么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对此苏言溪一直心存感激,但是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上一世在苏言溪死之前,边千尘荣登大宝。未来皇上的马屁,怎么可以不拍?怎么能不拍? 苏言溪想到这里对自己现在这种拍马屁的行为予以肯定,朝着夏公公一再叮嘱必然要给自己送到,夏如海便只能点头称是。 眼看着便是晌午了,两人回玉兰堂的时候,华霏就问午膳摆在哪里。 “那就摆在涵青亭里吧,祖母今日辟谷,你便从厨房取些来我们一起吃吧。”华霏自然明白这里的我们,还包括钱华砚。 钱华砚今天一天可能都是在受宠若惊的情绪中度过,他被唤过来的时候,只见苏言溪和华霏两个人在亭中聊得正开心,也不敢过去坐,只得站在亭子前。 “钱先生,不过来吃饭吗?”华霏在石桌前分着筷子,看着一直站在亭前局促无比的钱华砚问道。 “这,这怕不是于理不合。哪有主子同我们一起用饭的道理?何况是男女有别。”钱华砚的耳根爬上一抹薄红,也不知道是窘迫的还是不好意思的。 “我只是觉得这春日光景不可浪费才一时兴起,没想到倒是让先生觉得为难了。我们还在边关的时候,时常就在城墙下跟父老乡亲围在一起吃,偶尔也会在军营里跟士兵们一起吃,确实没考虑过男女之防,万分抱歉。”说着苏言溪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这算给先生赔罪,我自小在边关长大,那边并没有这么多顾忌,对京城的一些规矩并不清楚。若是让您觉得冒犯了,实在抱歉,我让华霏将饭菜给先生送到书房去可好?” “是小的不如小姐洒脱,小的自认为不比远在边关的民众和士兵高贵,小的知错。”钱华砚径直走上前坐下,拿起面前的酒杯也学着苏言溪的样子一饮而尽,“给小姐赔罪。” 苏言溪含笑点头,三个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开始活跃了起来,华霏抱怨着府里的鸡毛蒜皮,苏言溪在后面听得起劲,钱华砚跟着附和。 等到下午三人在书房内终于对清楚苏家这些年的各种账目,钱华砚才终于如释重负,“可算是结束了,这些年的账目可真是荒唐。” 苏言溪同意的点了点头,“既然理清楚了,现在就可以跟你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了。我想将城中的这些商铺都卖掉,这些田产除了陛下赏赐的,也都想卖掉。” 钱华砚默不作声,在等着小姐的安排。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发现只要这个小姑娘想要安排的事情,都自有她的道理。 苏言溪说完就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沓厚厚的地契放在他面前,“现在你估计已经对苏家所有的资产都已经心中有数了,现在你就先逐步处理一下这些吧,做的不要太明显,对外只要说是苏家小姐不会做生意,经营不善即可。” “是,小的明白。”钱华砚领了事情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等钱华砚走了,华霏这才好奇的凑到还在看账本的小姐面前,“小姐......” “好奇我为何对钱华砚不一样?” “是的,毕竟我是因为跟着小姐十多年了,才同桌吃饭的!”不知道为什么,苏言溪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一丝醋意。 “他这个人啊。”苏言溪看着窗外的芭蕉,想到上一世那个佝偻着脊背为她挡雨的男人。 华霏啊,你不知道,上一世你走了以后,钱华砚是我在那个冰冷的王府里唯一认识的人了。 他骄傲自矜,凭着一年科考高中得了恭王青眼,后来成为恭王麾下的一名谋士。也就是上一世他进入王府后,她才知道他原来的梦想是为了摆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商籍,可惜恭王并非明主。等钱华砚意识到的时候,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上一世是华霏哭着跑到自己院子里来,告诉自己钱先生因为不肯听恭王的命令,去谋划诬陷一生耿直忠烈的傅太傅,现在正在前院被恭王打的半死。自己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是快速往前院赶去,不光是为了华霏爱慕的那个人,也是因为钱华砚是外祖留给自己最后的助力。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恭王府中的地位,不管自己怎么哀求,恭王依旧站在那里丝毫不松口。直到五十大棍悉数落到他身上,恭王才平静的走到跪着的自己面前,嘲弄的说,“希望王妃至此之后能明白,在王府里是谁说了算。” 人生这个话本,大多不能尽如人愿。哪怕苏言溪最后给他找来最好的医官,钱华砚还是因为那五十大棍跛了脚,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子就这样被盖上了厚厚的尘土。 那时自己已经被恭王软禁,钱华砚艰难地挪到自己院门前同我告别,跟我说,我们两个人都看错了人。我透过门缝去看他,只看到了他残缺了的背影,至那之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他明白大是大非,原本大有可为,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人可以给他施展才华的平台。自己又不是给不了他,何苦这一世再让他去走那个弯路? “那你就当我是他的伯乐,他便是我寻了许久的千里马,可好?”苏言溪想了许久,觉得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第8章 两年 时间总是在你闲来无事时,消逝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得多。 两年前求来的圣旨,让偷来的两年时光仿佛弹指一挥间。苏言溪上午忙完堇安姑姑的教习,下午忙着跟钱华砚处理现在京中各处生意,晚上跟父亲和祖母吃饭下棋,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转眼还有半个月就到了苏言溪的及笄,一切顺心的日子恐怕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这日上午堇安姑姑给她上完课后同她说,自己这两年时间早已倾囊相授,其实早就没有什么能再教给她的了。苏言溪便明白了,两年时间快要到了,堇安姑姑要走了。 许是这两年间堇安姑姑给了她久违的女性长辈的关怀和温暖,让她对这突然来到的离别一时难以接受,苏言溪按耐着不舍让华霏将自己准备的谢师礼拿过来,“这是我精心挑选了许久的珐琅酒器,希望这来自黎妃娘娘故乡的礼物能让您暂缓思念故人之情。” 堇安小心翼翼的从华霏手里接过,感慨着故主还在的日子,“小姐有心了,娘娘生前酷爱家乡的珐琅器具,却在生前下旨统统销毁。娘娘这一生是恨透了皇家无情,哪怕是死后也不愿意在宫里留下一丝存在的痕迹,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惦念的人了。” 这边刚目送堇安姑姑上了马车,那边就有人来报钱华砚已经在书房等着回话了,苏言溪立刻赶去书房,一个上午忙得脚不沾地,丝毫顾不上女儿家的离别愁绪。 钱华砚看见苏言溪风风火火的过来,还没等她坐定,已经着急的开口汇报了,“小姐,如今已经按照您的想法将环采阁买了下来,只是这管事的妈妈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做。” 钱华砚说完感觉自己的脸上的温度都往上攀了几分,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家小姐一个世家千金非要隐姓埋名的去买下京中最大的青楼,想想自己之前去环采阁核对账目的场面,感觉脸上又烫了几分。 苏言溪端起边上的茶碗快速的喝了两口,看着他不自然的样子,觉得好笑,一向板正的人难得露出难色。“合适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你就暂时辛苦一下看管一下那边的账目,其他的事情还是暂时让他们的人先代着。” “好,我明白。这段时间京中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听说您二叔现在时常会去我们卖出去的铺子门口大喊大叫,搅的人家生意都不好做。”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他把城郊的铺子卖了是一年前吧,怎么这一年没有人跟他说苏家的情况吗?” “他当初留在苏家的人我都安排在铺子里一起处理掉了,按理说只要他去用心打听就应该知道苏家明面上的财产都已经转手了。” 苏言溪打香篆的手顿了顿,像是寻求肯定一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或许是他自己自顾不暇,还是那些人开始捧高踩低已经不搭理他了?” “或许都有吧,也说不定。自从他将他那个表妹领回家之后,后宅是片刻不得安宁,中间闹出来的许多笑话,连我都听说了。”钱华砚无奈的叹气,自己是最不关心他人私事的,但京中有点地位的老板们凑在一起天天说着他们家的事情,像是话本子一样每天更新,搞得自己不想知道也会知道了。 “现在怎么样了?” “跟小姐之前的猜测的差不多,之前他们大手大脚惯了,家里的存银自然是难以为继。时间一长各样的矛盾就出来了,只得靠变卖家产度日,但我没想到的是苏洇会迷上赌博。” “也正常,剑走偏锋罢了。原本他用账上偷来的钱去滋养那株食人花,享受着人家的小意温柔,现在钱没了,食人花自然会露出来原本的面容,不将他剥皮吞骨就已是万幸了。” “是,听说最后他家那孙小娘将孩子丢给苏洇,拿着家里所有的钱跟其他男人跑了。” 苏言溪听到这样的结局也是一惊,自己只是给她递了梯,没想到这孙小娘果真有这样的本事。 苏言溪随即了然的开口道,“苏洇最近疯了一样的来找我们,估计是将当初心血来潮的说想分家都怪罪到孙小娘头上。现在没了这个败名声的女人,又想回头找苏家的庇佑,鱼和熊掌怎可以兼得?” 钱华砚看着苏言溪对孙小娘的事情没有半分惊讶,有个想法悄悄的在内心萌芽,还没想好要不要问的时候嘴巴已经张开了,“小姐似乎并不惊讶孙小娘会同人私奔,这中间的内情小姐可知晓?” “嗯,跟她一起走的是她的青梅竹马,现在估计正拿着苏洇的钱在江南什么地方置宅买地呢。” 果然,她知道,她这样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她还助了孙小娘一臂之力。 这一次,钱华砚还没问,但是苏言溪像是知道了钱华砚内心所想,“嗯,送佛送到西嘛。” 小姐,这个成语是让您这么用的嘛? “小姐,城南那边还有最后的几家铺子,最近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了,您确定要卖掉吗?” “卖了吧,那边市口好,估计能卖出个好价钱。” “是,但是现在城中好铺子的数量是越来越少了,现在出手之后可就再难买回来了。”钱华砚以商人的眼光看最后那几个黄金位置的铺子,万分舍不得。 “要是我跟你说,我做这些不止是为了赚钱呢?”苏言溪突然正色看着钱华砚,没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那抹无所谓的嬉笑。 钱华砚脑筋转的不算慢,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有些事情苏言溪的选择跟自己的看法不一样,因为他看到的是商人利益最大化,她看到的是以后夺嫡路上的便利,有时候两个人的选择自然背道而驰。 “是,小的明白小姐的意思,以后有些事情不清楚的定会交给小姐定夺。” 苏言溪看着一点就透的他,心里顿时生出些不忍来,暗暗做了一个决定,郑重的开口,“钱先生,还记得两年前你跟我说过,你志不在此。如今京中各处已经安排妥当,各家生意我还能看管得过来,若是您要走,最好的时机,便是现在。我帮你联系了京中最好的祺安书院,若现在开始专心备考,我相信这次的科举,你定会高中” 苏言溪终于成全了他,如他所愿的放他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可等真的到这个时候了,钱华砚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欢欣鼓舞。他如同在众人面前吃到了一颗霉坏了的花生一样,苦涩淹进喉咙,说什么都词不达意,半天才回了苏言溪一句,“我这两天再想想吧。”,然后仓皇的逃离听雨轩。 听雨轩的一切都同往常的每一个春天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只是最近苏言溪觉得自己平淡的小日子里发生了许多波动,不知道是喜是忧。 “小姐,怎么在这里这般的闷闷不乐?”华霏端着小厨房新做的枣泥酥来给自家小姐尝尝,却满屋子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才在亭子里看见趴在靠背边喂鱼的自家小姐。 “无所事事吧,平时这个时候我应该在跟着堇安姑姑学习,等会要匆忙的用过午膳赶去书房和钱华砚说说新开的那个茶楼,可现在堇安姑姑回了宫,钱华砚要准备科考去书院。我好像突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等小姐及笄之后可以出府了,就会有很多很多事情做啦,就再也不用被困在府里啦。” 苏言溪笑了笑依旧往池塘里丢鱼食,若是可以她愿意一辈子缩在这将军府后院,躲在自己的龟壳里。可现实就是有人要用现实这块大石头将自己的龟壳压碎,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只能主动的站出来,保护自己的龟壳。 “小姐,不要不开心啦,还有半个月便是小姐及笄了,总是要欢喜些的。”华霏见自家小姐没有搭理自己,就绞尽脑汁的想一些小姐可能会喜欢的事情来劝解她。 也许上一世的苏言溪会百般期待自己及笄,因为那样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随父亲出征时在边上出谋划策,而不是被那些将军嘲弄说小孩子懂什么。上一世的自己简单单纯,以为只要以拯救苍生固守山河为己任便可以当那个人人赞颂的大将军,没想到自己和父亲却死在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这一世,她便来当朝中搅弄风云的那双手,又来看看是谁会死在这场漩涡之中? “你说的对,离我及笄没几天了。华霏,你找钱先生将我说的这几户人家在我们铺子里的有的账目拿出来我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其他的风吹草动你再去打听打听。”这些人她要是没记错,上一世都曾在陛下的庆功宴上对苏家落井下石,由此埋下了陛下对苏家的猜忌。这一世苏言溪对这些人自然要做到知根知底,重活一世还能再被他们欺负过去吗? 华霏欣然领命,苏言溪花了两年时间布置的棋局也终于派上用场了。 自己跟钱华砚说过自己的一些想法之后,两人便倾钱苏两家之财力,如今京中的布庄、银楼、香粉店等各种跟后宅妇人相关的铺子,钱华砚总能做出来几个能让京中妇人追捧的;而青楼、酒楼、茶庄等跟达官贵人有关的铺子,钱华砚做出来的规模之大也能让客人络绎不绝。 后宅前院的两手抓,光是看账本,他们两人怕不是比那些达官贵人更知道家里有多少存银,在官场上是否贪污,谁在家里更为得宠。这些暴露出来的信息是惊人的,也是她要踏出府门必然要清楚的底牌。 “小姐,这是钱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各家账目分门别类,清晰明了的被放在她手里,苏言溪翻看了两家,感叹了一句:“钱先生用心了。” “钱先生自然是十分用心的,我过去的时候他还在看账本呢。”苏言溪淡淡的坐在那里看着华霏对钱华砚一脸的崇拜,内心无助的叹息,也不知道今生这两个人的结局能否有些改变。 “明日要去永春观吗?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吧。”苏言溪领头走出亭子,大步朝着父亲的书房里走去。 华霏不清楚两个人聊了什么,直到快要用晚膳的时辰苏言溪才从苏遡的书房里走出来,而苏遡一脸深沉的又将自己关回书房里去了,苏言溪出来之后也将自己 关在院子里,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一个下午都在说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华霏就出门给自家小姐去取新做的好的衣裙,想着自家小姐今天难得出门可以穿新衣服定然会开心吧。 “小姐,该起来洗漱了。” 苏言溪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刚刚梦中自己被一群人追杀,眼看着后面的杀手就要追上自己了,突然有人伸了手将自己藏到黑暗中。她就着昏暗的光线看着面前救命恩人的脸,在远处的杀手脚步声逐渐变小之后,苏言溪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在她以为一切安全了之后,面前的人突然拿出来一把利刃,毫不犹豫的插入自己的身体,这时,她才看清楚要了自己命的人是谁,王様。 华霏看着自家小姐脸上的惶恐不安,担心的问:“小姐,可是被梦魇住了?” “或许是吧。”这个梦像是在预示了什么一样,苏言溪坐在梳妆台前久久缓不过来。 “小姐,今日穿这件衣服可好?”华霏将一件品竹色的崭新的衣裙放在苏言溪面前,寻求小姐的意见。 结果一直沉浸在梦境中的苏言溪只是瞥见了一眼衣裙的颜色,就十分果断的回绝,“不了,换那件茜素青色的吧。” 她不喜欢品竹色的,极其不喜欢,因为上一世在父亲自刎当天,她就是穿的品竹色的衣裙。像是在刻意忘记上一世大家的境遇一样,这一世她便在刻意避开着这个颜色的衣服。 一向叽喳的早上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倒是让苏言溪十分不习惯,她这才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华霏,看她为何不来继续给自己梳妆。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小姑娘站在那里珍惜的一寸寸的摸过品竹色衣裙上穿枝花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一世偏爱品竹色,这件衣服估计应该是自己落水前吩咐人去做的,凭着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她好像突然就明白华霏在难过些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品竹色的更衬景,华霏,你还是将刚刚那件品竹色的拿过来吧。” 华霏一听小姐这么说,立马开心的捧过来,像是在邀功一般,“小姐,这可是我一大早去给您取的呢,要是平时他们估计还要个两天才有时间送过来。” “是,你有心了,那就穿这件吧。”原来是这样。 “诶。”华霏喜形于色。 难得出一次门,马车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苏言溪去祖母院子里用过早膳之后,就扶着祖母上了马车,一行人往永春观出发。 上下两辈子都是许久没出门了,这次出门,马车外面传来的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吆喝声、吵闹声,让自己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不是梦。 祖母看她坐在窗边,对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万般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本应是最喜爱热闹的年纪,却让你一个人在后院苦修,可真是苦了你了。” “祖母,这哪里辛苦,孙女最喜欢天天陪着祖母了。”苏言溪立马抱着祖母撒娇。 祖母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咱们溪儿听张道长的话安心的在家呆了两年,什么事情都化解了过去,此后一切都会顺心如意的。” “是啊,祖母,一定会的。”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她们便到了永春观。观门口站了一个小道童,像是认识她们一样,见他们下了马车后就走上来问:“可是苏家小姐?” “是,苏言溪特地来求见道长。” “道长特地吩咐,故小童特地在此等候,还请各位随我过来。”小道童带着苏言溪和祖母到了厢房后,留祖母暂时在厢房内休息,苏言溪单独随着道童去见了神秘的张道长。 张道长的模样倒是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原本以为会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长,结果一推门进去,张道长正躺在榻上,一边看着书一边晃着腿。 “道长,苏小姐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苏言溪隐约从小道童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丝嫌弃。 张道长听到是苏小姐过来了,立马从榻上蹦起来,窜到苏言溪面前。要不是自己上辈子一直被嫌弃不像是京中的闺阁小姐,潜心学习过礼仪,此刻一定会被张道长吓到大叫。 “原来这两世人竟然是这样的,好神奇。”张道长走到苏言溪面前用心打量着,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个花来。 “师父,你稍微注意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张道长敷衍着自家小徒弟,但是动作却没有一点收敛,他到底还是戳了戳苏言溪的手臂,好奇的看着她的反应。 苏言溪明白自己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张道长,索性自己坐到了桌子前,“不知道长今日找我来相见,所谓何事?” “哦,没什么事,我就是好奇两世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找来看看罢了。”他说的一脸无所谓,搞得苏言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一样。 “那道长所说的两世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是活了两世吗?”张道长说的轻描淡写,坐到了苏言溪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也没有管坐在对面的苏言溪。 相比较于苏言溪被戳穿的震惊,张道长平静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神识来到这一世是什么感觉?很痛吗?” 苏言溪木然的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这个人现在有了自己最大的软肋。 “没必要担心,你肯定也知道我这么多年除了窝在这里给人算命看卦,不会参与到那些俗世之中。” “那为何之前道长要帮我?” “天命不可违。” “那道长可否替我算一卦,看看我这世可否如愿?” “我算不了两世人的卦,我看不见你的未来。”张道长一脸高深的看着她,苏言溪觉得他看得到。 “既如此,道长也见过我了,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苏小姐,执念莫深,世间自有它的运转规律,莫要强求啊。”张道长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可惜我信我,不信命。”既然来了,我便同它斗到底。 第9章 进贡 “祖母,我们回去吧。” “道长怎么说?”祖母万分焦急的看着自家的小孙女。 “祖母放心吧,道长说了,我命中的劫已过,以后的日子会平安顺遂的。” “那就好,那就好。”祖母慈爱的拍了拍苏言溪的手,开心的拉着她往外走。 每每回程的路途都比来时走的更快些,祖母也比来时路上更活跃了些,内心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怎么前面那么热闹?小姐,我去前面看看。”华霏见马车堵在那里久久不能往前,连忙上前去看看。 “怎么回事?” 华霏一脸吃惊的回来回禀,“小姐,前面有一个大汉竟然在路边卖妻!” “哎,我们女子的命啊.....”祖母听后连连感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的命运充满惋惜。 苏言溪倒是从中嗅出一丝不寻常,“正常在街边卖儿卖女的,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吧,这是为何?” 华霏怜惜道,“因为那妇人貌美,大汉要二十两银子,这才有这么多人围在那里看。”二十两可是平民百姓辛苦奋斗十几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拿出来的存款啊,所以围在那里的一边是看看热闹,一边再看看这样的女子最后会被谁家公子老爷买回去。 “你带我去看看。”苏言溪说着就要下车去前面看看,祖母连忙让边上的韩嬷嬷跟着,生怕宝贝孙女有什么意外。 韩嬷嬷帮着拨开围观的人群,人群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贵人来一般,识趣的退到一边。大家都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公子要来英雄救美,结果一看竟然是个姑娘。 苏言溪走上前看见那个女子面黄肌瘦,身上破布褴褛,就那样局促地跪在一张破草席上,那草席上用毛笔写着硕大的二十两三个字。那姑娘头发上簪着棵野草,她紧紧的用双臂抱紧自己,让自己勉强遮蔽身子不算太过失礼。 她边上站着一个男子,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虽然浑身上下穿着不算华贵,但是布料比那女子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苏言溪出声,“为何要卖她?” 那男子对她的女子身份一样的失望,以为堵在这山脚下定会有什么达官贵人能看见这个赔钱货卖个好价钱呢。“生不出孩子,老母病重,家里养不起了。” “要这么多钱,可不好卖啊。”苏言溪看看那二十两的三个字,想必这个男人也是读过几日书的。 听到她这样感慨,一直羞愧低着头的女子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苏言溪看着她,竟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可不嘛,赔钱货,再卖不出去我老母可就没钱吃药了。”男子说到这里终于露出来些难过的神色。 “卖几天了?” “已经三天了,我看隔壁村的老牛牵出去不到半日就卖掉了,就她这个赔钱货,卖了三天了还没有人要。”说话间都掩盖不住他的嫌弃,在他眼里这个女人跟隔壁村的老牛没什么区别。 苏言溪又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她的表情已经麻木,对这个丈夫说出来的任何话语都感受不到一丝情绪,头又低了回去。“既然如此,我也不忍心你母亲久病无医,我就勉为其难的将她买下,你出个诚心的价格。” 事情的峰回路转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要买,脸上的讨好再也掩盖不住,却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一个小姑娘要这么个人回去干嘛?” “你倒是蛮关心她的嘛,你既然打算卖了,又何必管我买回去干嘛?”苏言溪说的一脸无所谓,好像真的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那是,毕竟还有一场夫妻情份在,若她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也算是我积德了。”苏言溪见他说的诚恳,但是内心是不是这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本人知道。 “我家兄长卧床不起三个月了,恐时日无多,我觉得将这女子领回去冲冲喜也不是不行。” “既然如此,也是她的福分。二十两一口价,少一分不卖。”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姐穿着不俗,怎么样都是可以出得起这个钱的人,便紧咬着二十两不松口。 “既然你也不是诚心卖,那就算了。”说着苏言溪抬脚就要走,恍惚间余光看见地上跪着的女子向自己投来祈求的眼神,难道嫁给濒死之人就已经是可以拯救她的希望了吗? 眼看着自己这三天唯一的买主就要走,他也顾不得离家前母亲的嘱托,立刻喊下苏言溪:“小姐等等,这个银子还可以商量,小姐愿意出多少钱?” 苏言溪走到那女子面前,忽视她身上的污秽,抬起她的下巴用心打量了一会后,对那个男子说,“就这种姿色,十五两不能再多了,若是不卖你就再去寻其他买家吧。” 边上一直在看热闹的妇人在边上起哄: “十五两已经很多了,很多人辛苦一辈子都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还不赶紧拿着银子去给老母亲看病,切莫耽误了。” “赶紧同意吧,万一这个小姐后悔了,下一个说不定都出不了这么多钱。” 就这样大家都在帮忙劝着,那个男子也觉得大家说的很有道理,立马答应了。 苏言溪立刻递去一个眼神,华霏走上前拿出钱袋子,只是放在大汉面前给他瞧着。 他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却见人家小姐迟迟不给他,一时不明白是何意思。“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地上跪着的女子眼神也是同样的热切,恳求地想,“这小姐看着不像是不好说话的,要是自己被买回去伺候病危的公子那是最好,若是以后公子走了,自己还能求求这个小姐给自己一条生路。反正总比被那些富商买回去随意玩弄的好,求求老天爷让这位小姐把自己带走吧。” 苏言溪笑意盈盈的说,“我们自然有我们的规矩,你将这个卖身契签了,再拿钱走。” 华霏把银两收好,又奉命将卖身契递到他面前,那人见钱眼开,急切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言溪见他爽快,自己也干脆的给了钱领了人走。 苏言溪临走前感激的看了看之前一直帮她说话的人,点头致谢,大家都明白,要是让这个女子卖给那些奇怪的男人,还不如跟这位小姐走。 “买回来了?”祖母看着苏言溪回来,好奇的问,其实在苏言溪走出去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这个小孙女定然是会将那个姑娘带回来的。 “是的。” “那就好,也是个苦命孩子。等回去之后好好安顿吧,到时候要走要留,由她自己看。” “是,孙女明白。” 经过了这一路,那女子已经明白买了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见苏言溪刚下马车就直接在门口跪下,“谢过苏小姐。” 苏言溪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跪在那边的姑娘,她还是没想清楚自己在何处见过她。 “先起来吧,让华霏先带你去洗漱。”苏言溪转头对着华霏说,“然后去我院子里等我吧,我先去下祖母那里。” 华霏一脸的不情愿,但是自家小姐交代也没办法,搞得那姑娘跟在她后面心惊胆战,不知道自己是那里得罪了这位姑娘。 “华姑娘。”华霏自己生闷气,在前面走的飞快,壹箬在后面追的费力,一时没看清楚地上的台阶就摔在了地上。 华霏这才转过身,责怪道:“都多大人了,走路不看路吗?”说着伸手就过来扶着她,结果没注意看见她袖子里藏着的伤痕,触目惊心。 “你这是怎么了?” “你今天看见的那个男人打的。”壹箬说的毫不在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壹箬将华霏往别的地方推了推,“华姑娘,你离我远一点,我身上脏。” “走,我带你去洗澡。”华霏没有听她的话,依旧固执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说好了,我以后依旧是小姐最喜爱的侍女,你不能跟我抢。” “好,不抢,以后都听华姑娘的。” 苏言溪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壹箬坐在回廊上,华霏正在给她上药,“怎么在这里,不进去坐?” “小姐,壹箬想在这里等小姐回来。”华霏连忙站起来,壹箬站在那拘谨的手足无措。 壹箬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姐。” 苏言溪看了看她手臂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她洗净后清晰的面庞,她这才想起来,这位故人是谁。 幸好,这次是我先找到了你,壹箬。 “先随我进来吧。”华霏立刻收拾了药箱,示意壹箬跟上。 苏言溪示意两个人先坐下,华霏主动的给小姐倒了杯茶,“壹箬,我想华霏也跟你说了,我府里就我一个人,没有什么兄长。” 壹箬也是个聪明姑娘,自然明白苏言溪这样的开头是什么意思,马上跪下,“求小姐留下我吧,哪怕是在府里做一个粗使丫鬟都可以,我什么活都会做的。求小姐看在我早已无处可去的份上,收留我吧。” “你可识字?识得多少?” “回小姐,基本上都认得的,幼时父亲教过。” 原来她是识字的,难怪。 “我见你闺名不俗,怎落得这样的田地?” “回小姐,奴婢幼时家中也算殷实,只可惜后来父亲突发意外而亡,家中弟弟年幼不能担起门庭,让族中众人抢走了家产。母亲不堪打击,带着我们回了娘家,可惜外祖也不待见我们。我奉舅母之命嫁给了她家的外甥,只求舅母能善待我的母亲和幼弟,却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苏言溪没想到她的身世是这般坎坷,不禁想到她上一世的境遇。 上一世见到壹箬,是边衿桦带她进的府,他说是皇叔送来的扬州瘦马,自己不好驳了皇叔的面子才勉强将她带回。那时,自己因为边衿桦要将自己的欣儿送出去和亲,正在跟他冷战,只是将她随意的安置在偏院里,两个人之间一直没有什么联络,就这样相安无事。 后来自己不管怎么求边衿桦去陛下面前斡旋都没有用,那个男人像是铁了心一般。自己明白,父亲被困在边关九死一生,是否能够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而那个男人就是拿捏着这一点,欺负她此后定无娘家可依,才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自己让华霏偷偷联系父亲的旧部下,求他们在护送郡主和亲的路上制造些混乱,能让郡主趁乱逃跑,只是边衿桦像是知道苏言溪的打算一样,直接将她软禁,不管是苏言溪还是华霏都不能踏出院门一步。 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来没有来往的壹箬走到她的院门前,说她自然有办法将消息传给郡主,要是自己有话要带给郡主的话,她会代为传达。 要信吗?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苏言溪信了,现在的情况再差能差到哪里呢?何况她一个宠妃何苦再来针对这个名义上的恭王妃呢?苏言溪写了简短的家书跟欣儿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安排,让她安心准备去和亲,降低她父王的戒心。苏言溪现在还记得,自己犹豫着将这封家书递给壹箬的时候,壹箬笑的温柔,“王妃放心,我一青楼女子,大字不识一个,不会泄漏出去的。” 现在她可以肯定壹箬看了自己写给欣儿的信,因为最后欣儿出嫁的时候,虽然自己安排的那场混乱如约而至,但是算错的是边衿桦防她至此,没有用原先安排好的苏家旧部将去送。 混乱中欣儿还是逃掉了,为何呢?因为壹箬乔装做了她的贴身丫鬟,陪她出嫁,混乱间也是壹箬将欣儿藏在了路过的草堆里,让欣儿逃过一劫。自己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欣儿走了第二天,边衿桦几乎疯狂的踢开了我的院门,质问我把壹箬藏在了哪里,说我好算计。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边衿桦彻底厌恶了自己。 五天后,才有消息传来,原来,壹箬真的替欣儿远嫁到抚邺国。我的欣儿呢?自从死前自己都没有见过,边衿桦找过,但是无果,自己相信欣儿定然在世间的哪个地方活的很好。 不管怎么说,壹箬对她,都算是有救命之恩。 苏言溪惋叹着她灰暗无光的人生,希望这一辈子她能真心的为自己笑一回。“既然你现在已经来了我们府上,定然没有那些乌糟事再让你烦心。你识字,那就跟着钱先生学着处理账本吧,我到时候让他给你两个铺子看。” “小姐,这,我怕我干不好。”壹箬受宠若惊,她只以为自己会留在苏府做一个粗使丫鬟,谁能想到竟然能直接去看铺子了。 “慢慢来吧,用心就好,要是你不喜欢到时候再来跟我说。” “是,明白了,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壹箬笃定。 华霏见苏言溪这样的安排,十分欢喜,自己还是小姐身边独一无二的侍女。 就这样,壹箬算是安心的在苏府留了下来。每日跟着钱华砚后面学着怎么看账本,只是钱华砚以为这是苏言溪特地找人来管环采阁的,其实苏言溪只是想随便让壹箬看两个铺子,这中间的乌龙还是后事,暂时摁下不谈。 苏言溪又来找父亲,看之前自己同他说的事情,他打算如何处理。 “父亲。”苏言溪刚一进门,边看见在书桌旁愁眉苦脸的苏遡。 “是,果然如你所说。”看样子是查出来些证据了。 “父亲打算如何?” “我要是不按照你所说,才是真的弃多年兄弟情谊不顾。”很好,看样子父亲不想第一次同他说时那般震惊,他知道怎么权衡利弊。 苏言溪释然,“好,既然爹爹心里有主意了,我就放心了。离陛下的宴会也没两天了,这件事情爹爹抓紧办吧,到时候就能知道藏在幕后的人到底是谁了。” 两个狐狸就这件事情终于达成一致,只看最后是谁能掉到他们挖的陷阱里。 第二日,苏言溪还没有睡醒,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迷迷糊糊的从帘子缝里钻出来个脑袋。 华霏就走上前帮她将帘子掀开,开心的同苏言溪说,“廊国之前同我们打了好几年的仗,今早派使臣来给我们陛下称臣纳贡了。小姐,我们将军这么多年的仗没白打,以后廊国再也不敢犯我们边境了。” 看着华霏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苏言溪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乖,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廊国的这次归属足够百姓们锣鼓喧天的庆贺好久,谁家还没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呢?哪怕家国大义之下,也没有人愿意将他们送到生死难料的边关。对普通老百姓们来说,疆土和平是君王贤明的重要评判标准,一时间百姓人人称颂苏将军英勇无敌,但苏言溪醒后,很快坊间开始赞颂陛下的治国有方,任人唯贤。 风向调转的不可谓不快。 廊国使臣来访,陛下不胜欢喜,这可是他登基数年以来,第一次别国使者来访。 “参见陛下。”太和殿上,廊国使臣带来的各色贡品满满的堆了一屋子,可见诚意。 皇上环视着下面堆的满满当当的丝绸、特产、瓷器,心里面乐开了花,但面上依旧不显不露,装的一脸高深的模样。 皇上威严的声音传来,“平身吧,使者远道而来,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多谢陛下。”使臣依旧恭敬的行礼,不敢有一丝懈怠,“这位是我国的文宣王,此次特地代陛下来大宣朝见。” 文宣王从使臣身后走出来,不同于使臣一脸苦大仇深,文宣王像是来此处游玩般,脸上一直挂着人畜无害的笑。 两边照例按照礼制走着流程,快要结束的时候,皇上邀请他们来参加后日晚上的宴会,说到这里,一直作壁上观的文宣王才算来了精神。 “既如此,便谢过陛下的盛情。小王在廊国时便一直听闻苏将军盛名,上次有缘在战场上一见,一直让我记忆犹新。” “哦?不知道文宣王所说的记忆犹新是指什么?” 像是终于被戳破心思,文宣王笑的都腼腆了几分,“小王上次去阳关,只得远远的瞧了一眼站在城楼上的少女,后经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原来是苏将军独女,唤做苏言溪。不知道陛下能否成全小王不远万里的诚心,让小王见上一面?” 边上的使臣听完这话,全是震惊,他就说为什么一直不通政务的文宣王如此反常的求陛下要来大宣朝见,他竟然是为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还是苏将军独女!那个将廊国打的落花流水的苏遡将军的独女!他脑子里是有包吗!哪怕机智如蔺相如,也定不会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吧!廊国要完啊! 皇上内心的震惊丝毫不比这个使臣少,他也算是见过一些风浪,很快调整好情绪,打趣道“这有何难,到时候一起宣召她进宫便是了。” 夏如海心惊胆战的跟在疾步前行的陛下身后,不敢出声,果然陛下一到御书房就开始发火了。 “大胆,廊国什么意思?妄图娶我骠骑大将军独女,他们觉得这样就能同我大宣抗衡吗?” “陛下息怒,二人只是一面之缘,相信苏言溪都不知道这文宣王是谁。何况苏将军的夫人是那样离世的,不管怎么样,苏家丫头都会嫁给外族的。” 是了,想到苏夫人之死,皇上突然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苏家姑娘都不会嫁给外族,这注定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妄想了。 皇上苦苦思索,片刻后嘱咐夏如海,“罢了,你到时候去宣旨吧,就邀各位大臣家眷一同进宫同庆吧。” “是,奴才明白。”找些其他女子过来分散一下这位文宣王的注意力,看他到底图的是苏遡手里的兵权,还是苏言溪的美色。若是美色,偌大的大宣,还能找不到一个比苏言溪美的吗? 其实是有点难的,但是注定婚姻同容貌无关。 第10章 宴会 t 第11章 罪名 “原来文宣王钟情的是你啊。”皇上恍然,随即又对着文宣王赞叹道:“这可是我大宣的才女,文宣王好眼光啊。” 文宣王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应承着,既然已经打了那个赌,便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了,因为皇上很快就断了他的后路。 这样的联姻使两国间的友好和平又加了一把锁,皇上自然喜形于色,高兴地同皇后吩咐着,“皇后,文宣王对我们嘉庆的痴心天地可鉴,我们也莫要让这对有情人寒了心,你用心备一份嫁妆为嘉庆添妆吧。” “是,臣妾领旨。我们嘉庆的婚事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两国联姻,臣妾定会好好操办。”皇后这么多年办事妥帖,既然已经许诺,皇上还是相信皇后定会好好操办的,赞许的点了点头。 “好,那朕亲自下旨,一切由礼部和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吧。” 皇上大手一挥,这件事情便再无回转的可能,文宣王只能微笑维持着廊国的体面。 “臣(臣女)领旨,谢皇上隆恩。”两人同时叩谢皇上恩德,其中几分自愿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苏言溪冷眼看着那两个人领旨谢恩,自顾自的喝着面前的米酒,正要倒第三杯的时候,她明显的感受到了其他人在自己身上的眼光。 哪怕自己的面前横着一块幕帘,苏言溪也准确的抓到了那个眼神来源于何处,边千尘! 苏言溪举起手里的酒杯遥遥的敬了他一杯,也没管他应不应自己,她彬彬有礼的饮完。后来才反应过来他们中间隔着幕帘,实在是没有装的必要,又重新捡起眼神中的嘲弄。 席间的氛围比之前更欢快了几分,许是这桩婚事又给边境的太平增添了些许稳固,那些武将们喜不自胜,席间觥筹交错地更爽快了些。 “陛下,臣有事启奏。”兵部尚书赵洲跪于大殿之上,一脸的刚正不阿。 “赵爱卿有何事不能等到明日上朝?”高高在上的陛下沉声问道,很显然大家都能看出来皇上情绪的不悦。 “陛下,臣有要事要奏,若今日臣不说,以后怕是更加抓不住奸臣的把柄了。” 赵洲满头花白的头发印在明晃晃的地板上,两朝老臣如此恳切,皇上没办法轻易的视而不见,只能让他说。“罢了,你说吧,有何事要奏?” “臣要揭发骠骑大将军苏遡临淄一战私吞缴获财物约五百余两,珍宝不计其数,多年贪墨军中辎重,罔顾边关士卒性命。”赵洲痛心疾首的说完,满朝文武皆震惊。 “陛下三思啊,苏将军为人刚正,这么多年为国为民,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不是干得出这种事情的人。”宋将军听赵洲说完几乎是本能的冲出去替苏遡澄清,他又不是没有跟过苏将军,苏将军有没有克扣军饷,他还能不知道吗? 许是因为宋恬带头,后面一个接着一个的武将跪下来同皇上求情,再到后来,竟然文官也跪了一地,乌压压的在大殿内跪了一片,可见苏将军威望。 可往往一个臣子有这样的威望,多多少少会引来皇上的忌惮,至今没有例外。 皇上看着下面跪着的这些人,眉头紧锁,一脸深沉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你们先起来吧,现在一切都没有论断,赵爱卿可有证据?” “老臣也是接到有人举报,线人说苏将军将缴获的那些珍宝偷藏在东郊大营中,陛下可派人一探究竟。” 皇上对着夏如海使了个眼色,夏如海自然懂得陛下的意思,欣然领命而去。 “夏公公,且等等。”苏遡叫住夏如海,所有人的眼光都凝在他身上,期待的看着他的反应,“这是我的令牌,军规森严,您拿着这个定没有人敢拦您。” 夏如海恭敬的接过,快速的走了,倒是赵州这个时候替夏如海打抱不平,“大宣国土之上,竟有陛下下旨还去不了的地方,不明白苏将军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再明显不过的挑拨离间,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自己和廊国便再无后顾之忧。失了苏遡的大宣,就如同失去了利爪的猛虎,还有何可惧?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这件事,跟自己联手定把这件事情做实,那样多好!”文宣王如此想着,面上的笑容便再也藏不住,只得不停的用吃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苏遡依旧坦然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瞥了一眼赵洲,缓缓站起,恭敬的对着皇上回话,“回禀陛下,臣以为赵尚书所奏之事目前暂无证据,您只是派夏公公前去查看,臣以为还是先按照军中规矩来,莫要扰动军心。赵尚书只知道我军中规矩之严,却不知我们当初为拔除军中细作付出了多少,如今拿军中规矩在陛下面前挑事,你是何居心?” 苏遡眼神犀利的盯着赵州,赵州这么多年一直刻板的死守着他的规矩,原以为他只是同自己政见不同,却没想到竟然包藏祸心。 “陛下明鉴,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赵洲立马在陛下面前献媚。 当初三皇子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赵洲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家中小辈没有一个可堪大用,难道就要眼看着家族在自己手里凋零吗?所以在三皇子拿出日后定会提拔族中小辈的筹码时,自己动摇了。他明白,三皇子只是要皇上忌惮苏将军的势力,而自己注定是埋下这份猜忌的牺牲品。 皇上没有搭理他表的忠心,而是认真的许诺苏遡,“朕自然是明白当初你是多么艰辛的从那段时间走过来的,朕此生都不会插手军中军令,苏卿大可放心。” “臣,谢过陛下。” 一直坐在边上观战的边衿桦敏感的从父皇的语气中察觉出来了一丝不对劲,面上立刻少了些漫不经心,开始严肃起来。 按理说父皇不是会猜忌苏将军这么多年是否有不臣之心吗?怎么现在听上去父皇对他还更加信任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现在等着也是无趣,不如赵尚书同我们说说所谓的线人是谁吧,让大家也分辨分辨那位线人的证词是否可信。”幕帘后传来清脆的女声,苏言溪坚定的望向殿中跪着的那人。 “大胆,一介女流之辈,竟敢插手朝堂之事。”赵尚书辞严令色。 “插不插手这话,臣女在军中已经听了多年了。这是朝堂事,更是我苏家事,何故有人欺负到我苏家头上,我还不能问一句了?”苏言溪说的铿锵,苏遡在一旁默不作声,显然是要给自家姑娘撑腰了。 “罢了,苏丫头说的不错,大家等着也是等着,赵爱卿说出来大家分辨一下自然也没什么坏处。”这次连皇上都偏心了,“苏丫头,你上前来回话吧。” “是。”宫女将幕帘轻轻撩起,苏言溪有条不紊的从幕帘后走出,依旧是那一身淡雅的玉兰花裙,裙摆在她的脚下如朵朵绽放在清晨里的花骨朵,生机勃勃。 众人的眼神聚焦在她的身上,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在陛下和这么多官员面前回话定然惊恐万分,苏言溪从幕后走来泰然自若就可见其气度不凡,何况还是如此眉眼如画的小姐。 文宣王认得这身衣裙,刚刚他在二选一的时候在幕帘最下面的缝隙中见过,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同佳人失之交臂,内心悔恨难当,原来只差一点点。 边衿桦见着那姑娘五官眉眼中都透漏着诡异的熟悉感,通身的气度让自己对闺阁中的小姐另眼相看,仿佛是注定般的缘分。边衿桦看了她一眼后又低头拿起自己的酒杯轻饮了一口,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 边千尘含笑的看着小时候给自己送糕点的姑娘现在如此亭亭玉立,她从幕帘后一走出来像是带着世上所有璀璨的光,轻柔的照在自己的世界里。 皇上上次见她已经是许久之前,看着现如今出落得如此水灵的苏言溪,内心一喜,情不自禁的夸赞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苏丫头愈发好看了。” 此话一出,也顾不得什么失礼,家中有适龄男子的臣子都开始悄悄的打量起苏言溪,内心各有想法。 “陛下过奖,臣女不胜荣幸。”苏言溪在父亲身边站定,在这个都是文武百官的男性殿堂里,显得是那么奇怪,但她依旧端庄的立在那里,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陛下,臣女还有些疑问想请教赵大人。赵大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我们苏家罔顾皇恩,这偌大的罪名我们苏家岂能就这么认下?“ “准了,你有什么疑问便问吧。”皇上都默许了,别人岂敢置喙? “赵大人,我父亲的东郊大营素来军令严明,若是外人根本进不去。如今你却能直接说我父亲将珍宝藏在东郊大营之中,想必定是那线人亲眼所见,可见线人定出在东郊大营之中,不知我说的可对?” “是,苏小姐说的没错。” 苏言溪微点头,十分满意赵洲的回答,“既如此,若是此事属实,您不说那线人是何人,陛下该如何奖赏他呢?若不属实,东郊大营乃军事重地,有人谎报动摇军心,就算不是细作,其心也定然可诛,赵大人可要包庇?” “这,这...”赵洲倒是十分为难,中间的那个线人,当初三皇子也没有交代是不是可以说的。 几乎是下意识,赵洲不经意间看了边衿桦一眼,边衿桦为了躲避他的眼神,匆匆拿起面前的筷子,假意关注着自己面前的美食,遮挡两人之间的交流。 这个小动作毫无遗漏的被苏言溪看见,苏言溪原本只是猜忌,没想到赵洲身后之人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也顿时清楚原来这么早之前苏家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难怪上辈子苏家进了一个套又一个套。 “苏家丫头说的极对,这件事他本来就该自己站出来说清楚,而不是躲在你身后。苏将军之于大宣举足轻重,不能仅凭一面之词便可诟病有功之臣。”皇上在龙椅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用懒散的口吻说着最坚定的话。 苏遡听完便立马带着苏言溪跪下,不胜惶恐。 “是我。”王様还算是有骨气的站了出来,“臣王様参见陛下。” 皇上对这个告发之人十分震惊,毕竟谁不知道王军师对苏遡来说一直是亲兄弟般的存在?“你说什么?是你同赵尚书说的?” “是,臣亲眼所见,但臣不想与苏将军同流合污。”王様说的正直,却依旧引起了各位的窃窃私语和难以置信。 王様跟着苏遡出生入死五年,是苏遡一手提拔,在军中也尊称他一声军师,也算是礼贤下士。 原本还在坚信苏遡定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开始动摇了,毕竟王様作为苏遡的左膀右臂,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他吧。 王様原以为苏遡也会同其他人一样难以置信,心怀愧疚的偷偷瞥了一眼苏将军,却发现苏遡和苏言溪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相处五年竟然连他也开始看不懂这父女两的心思了。 “好,既如此,便等夏如海回来禀报吧。”皇上意味深长的看着下方的父女二人。 “臣这里有军中这三年的账本,苏将军是否贪墨,陛下看完自会有决断。”王様直接丢出自己的杀手锏,看样子是不将他们拉下来不死心了。 身边的小太监麻利的将王様的账本呈给陛下,皇上接过后认真的翻开起来,那父女二人还是默不作声。 不过片刻后,皇上的怒气拔地而起,将账本直接砸向苏遡,“苏遡,你大胆,你可知错?” “臣不知。”苏言溪捡起面前的账本,瞥见王様志得意满的脸,开始查看王様的把戏。 “陛下可愿听臣女一言?” “你说吧。”皇上气的拂袖转身,不愿意再看见苏遡。 “想必大家也很好奇这账本上到底是什么内容。”苏言溪说着翻开账本,开始跟大家解说起来,“这上面说苏将军几乎每次出征定会克扣军饷约一百五十两,不知道众位将军作何感想?” 宋恬第一个跳出来不服,“这怎么会呢?现在军队兵强马壮都是苏将军的功劳,贪污军饷从何说起啊?” “现在兵强马壮,那是因为陛下所拨军饷之多,并不影响苏将军贪墨吧。”王様恼羞成怒的反驳宋恬,一脸嘲笑他身在其中看不穿的样子。 苏言溪看着王様,语气冷淡,“既然王大人早就知道家父贪墨,为何不早点同赵大人举报,要等三年之久?” “那自然是因为我总要收集你们父女二人的罪证吧,不然凭着苏将军的威望,说出去也没有人信吧,那岂不是让他逍遥法外。”王様鄙夷的看着苏言溪,他在军中真的忍了她许久,一介女流,仗着自己父亲是如今的骠骑大将军便对军中事务指手画脚。 “是,王大人说的在理。”王様也没想到苏言溪会赞同他的观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据我所知,王大人在军中担任的是军师一职,不知是如何得到这账本的呢?” 王様顿时哑火,这账本原是自己同三皇子汇报这军中辎重有异样,不久之后三皇子身边的暗卫送过来的,自己现在要如何同陛下交代呢?估计他今日胆敢说出三皇子的名号,自己之后的日子定然是比死还煎熬。 他浅叹了一口气,叹自己之后的命运,也叹苏小姐的机敏。“是我察觉到军中辎重有问题,暗中调查而来。” “据我所知,这类军中账目都会被苏将军锁在书房内,不知道您是如何暗中调查的?” 是的,苏言溪要他承认,承认自己去苏将军书房偷的这本账本。 王様站在那里,脸上焦急的神色愈发明显,“是,是我去苏将军的营帐偷来的,但是我都是为了真相可以昭雪。” “回陛下,臣女问完了。事实清楚明了,没什么可以分辩的。” 苏言溪说完,苏遡立马跪下请罪,“是臣监管失职,还望陛下降罪。” “罢了,你先起来吧,等会再来说你的事。”皇上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让苏遡先闪一边去。 这个反应是王様和赵州都没有想到的,“陛下,臣不解,这是何意?” 皇上扶额,十分伤神,不知该如何同这被人当枪使的赵尚书解释。 苏遡这时才站出来同赵洲说,“赵尚书有所不知,王様所呈上来的账本并不是真的。或许他真的是从我营帐中偷走的,但确实这不是真的。” 此话一出,赵洲和王様眼神中都有同样的慌张,所幸赵洲最多落一个是非不分,为他人所惑的罪名,可王様呢?当着这么多人面承认自己去主将大帐偷出账本,按军令他就已经死无全尸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皇上了。 王様立刻跪下,“陛下,哪怕是臣所呈账本有误,但军中辎重异常绝对是事实,陛下万不可被人蒙蔽啊。”字字泣血,大家一时都难以分清到底谁对谁错。 王様若不这么说也就罢了,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无非是在皇上的底线上疯狂试探。 “够了!朕来告诉你,军中辎重有何问题!之前国库紧张,能给军中的拨款有限,是苏将军拿着自家夫人的嫁妆来补贴,才能让那么多士兵吃饱穿暖。这么多年,朕心中时感惭愧,所以一等国库富裕些了,便立刻给军中辎重多了些。为何你感觉最近这两年军中账目不对,那是因为朕让苏将军不要再私下补贴了,不够便同朕要!”皇上重重的将手里的酒杯拍在了桌子上,琉璃制的酒杯立刻碎裂开来,周边的小太监无一人敢动。 “大宣是从多艰辛走到现在,你们都应该清楚,往前再数十年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吗?钱太傅辞官离朝,改从商贾,为的就是将辛苦赚来的银子喂你们这群白眼狼吗?” 是啊,大家都忘记了,钱老太傅在大宣国危难之际辞官回乡,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倾家族的财力振兴大宣的商业,生意渐有气色之后将大部分获利都捐给了国库,这才将这个破落的国家从生死一线前拉回来。 第12章 赏赐 众人在皇上的怒斥下,无人敢说一句,苏言溪静静的站在那边看着那些直呼知错的大臣们,这些人里面又有几人是真心惦记着外祖的好呢? “罢了,你们起来吧。今日本就是为庆贺廊国可与我们结盟,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皇上在高位上沉声说道,显然已经十分不悦,在廊国文宣王面前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护着苏遡的脸面,也是大宣的脸面,不然以后如何震慑这些周边的小国? 正说着,去京郊大营察看的夏如海回来了,紧随其后的御林军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珍宝鱼贯而入。 “陛下,这些是奴婢在京郊大营苏将军的大帐内找出来的,还请陛下过目。” 御林军依言打开了那些箱子,里面那些奢华的器具财宝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王様似乎没有听懂之前皇上话里的深意,看到明晃晃的证据如此放在自己眼前,又痛哭着大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陛下,陛下啊......愿陛下听臣一句劝,不能看在苏家历代功勋的份上就罔顾苏遡贪得无厌啊,陛下,您这样置黎民百姓于何地啊。” 王様重重的磕在地上,做足了一副忠臣死谏的样子,现在就算是皇上有意将这件事情压下来,怕也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了。 赵州见王様如此这般,随即跪地哭号,“陛下啊,宁愿错杀不可放过。这苏遡回朝许久不见归期,手握重兵,边疆百姓只知有苏遡不知有圣上啊,陛下。” 好一出挑拨离间,自古武将多忌讳功高震主,若是皇上真的起了疑心,那便是再大的功勋也救不回来。 苏遡一直坐在案前观赏着这一出出闹剧,没想到这局势变化果然如苏言溪之前来书房同自己说的那样。 当时这孩子过来跟自己说王様恐有二心的时候,自己还是百般不相信,毕竟他是同自己大小战役里一步一步从血海里拼出来的兄弟,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她的?哦,自己同这孩子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自家丫头反驳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只得跟溪丫头说自己会好好考虑这件事情,将她先搪塞了过去。 可是后来,自己同样无比信任的二房确实也是给了自己响亮的一记巴掌,若不是溪儿聪慧,自己什么时候家被人卖掉估计都不知道。 就在二房同我们分家那天晚上,我将溪儿又叫到书房里来,也许是要重视一下溪儿所说的是否属实了,这偌大的京城到底又有几人可以全心全意托付呢?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溪儿不同于上一次的横冲直撞,直接将王様最近在自家铺子里采购的物品账目拿了过来,我反复看了那些账本多遍,不得不承认,也许溪儿说的是对的。 “溪儿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也许是没有想过我会问她,溪儿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你比爹爹聪明,既然你早就在账目中发现王様的异常,想必你也早就想好了之后我要是还不相信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言溪这才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内心的想法被爹爹完全看破,略带着不好意思同苏遡笑了笑,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就目前王家的采买来看,确实很蹊跷。我也派人暗中打听了一下,没有听说王家最近有发什么横财,也就是说,王様有极大的可能已经被人收买了。” 苏言溪透着烛光看着正在思索的爹爹,只见苏遡同意的点了点头,她便更有信心的说了下去,“所有人都知道王様同您交情颇深,所以他所知道军中的事情也就更多,说出来也就更加让人相信,爹爹仔细想想最近有什么事情可让小人有机可趁?” 苏言溪将问题抛给苏遡,其实她是真的很想提醒是大帐中那批被缴纳的珍宝!可是她不能说,这原本就不是自己这个身处深宅的小姐应该知道的,只能在心中干着急。 “许是最近陛下给我军中比其他人的拨款过多了些,那些大臣之间总有些风言风语,无非还是说我利用战功迫使陛下做出一些不公正的裁决之类。”苏遡选择将那些流言蜚语婉转美化一下讲给苏言溪听。 “还有吗?” “上次临淄一战中还有些缴获的财物堆在大营里,我因为你最近病情一直没有心思处理,过两天再说也可以的吧。” “爹爹,据我所知,一些战役中缴获的战利品都是由军中盘点,有些是可以不用上交给兵部的吧。” “是,正常银钱什么的自然可以,可是这次你爹爹我缴获的可是马韩王族的东西,不上交怕是与规矩不合。”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早将这烫手山芋交出去。”苏言溪听完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又劝道,“但是,爹爹,这一切都要悄悄的办,莫要打草惊蛇。” 两个人就这样在书房里商量了半天,才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场面。老狐狸带着小狐狸一起给别人挖坑,先是找人在军中传言军饷有问题,将饵撒出去,后又悄悄找皇上通气处理了缴获的物品,坐等鱼上钩。 “哈哈哈哈哈哈。”苏遡在案前大笑。 王様诡异的看向他,“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苏遡走到近前,规矩的给皇上行礼,“陛下,这些东西确实是臣的私藏,不过却不是王大人所说的赃物,而是岳丈大人仙逝前给小女留下的嫁妆。小女儿时曾养在岳丈大人膝下,两人之间感情颇深,臣怕放在府内惹小女睹物思人,这才藏在营帐中,还望陛下明察。” “哦?此话当真?”这话说的吸引了皇上的兴趣,亲自走到那些箱子面前仔细查看了起来。 “哈哈哈哈,果真,来来来,莫爱卿,你来看看这些,可不就是姑娘家的嫁妆嘛。钱老先生用心良苦啊。” 莫宣应着皇上的话走上前,一看箱子里哪里是什么马韩王室珍宝,这都是为闺阁中女子准备的嫁妆,却件件精美不凡,可见钱老大人之用心,连忙点头说,“陛下说的是,这里面的每一件嫁妆都十分精美。” 众人原不在意劳什子王室瑰宝,大多神情冷漠的盯着面前的菜,在御前行事,最忌讳的便是好奇心重。但是一听说钱老大人给自家孙女准备的嫁妆,一个个的便来了精神,纷纷目不转睛的盯着莫大人手中拿起来的物件,更有胆子大的伸长脖子往箱子里面看,没有一点为官多年的沉稳。 周边小国的珍宝哪里有自家多年传承的簪缨世家珍藏的物件吸引人呢?随便拿出一件便能胜过那些空荡王室的家传,胜过的不是价值,是其中厚重的无法衡量的历史。 当年钱大小姐出阁时的十里红妆让人至今记忆犹新,传闻说钱大小姐嫁妆中随便拿出来一样就是珍品,现在苏小姐的嫁妆怎么能让人不好奇呢?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我亲眼看见的!”王様像是发了疯一般,在箱子里疯狂翻找,急切的想确认自己的答案。 夏如海见状,威严出声,“来人啊,此人殿前失仪,将他押下去。” 御林军来的很快,却依旧拦不住王様的各种胡言乱语,殿内众人看着他狗急跳墙的样子,也仅仅是当作一个笑话,一笑了之。 “王様既然是你的属下,便交给你去办吧。”皇上说的云淡风轻,可下面坐着的那些人精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敲打?这王様刚在御前告苏遡的黑状,皇上便将王様押下去交给苏遡处理,现在王様的事情可大可小不全凭苏遡怎么说嘛。 大家顿时噤声,殿内针落可闻,也许边衿桦想要试探的也有了个结果,赵洲孤单的跪在那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朕看苏兄已为爱女备好了嫁妆,想必溪丫头心中已有佳婿?”皇上也不搭理他,将话题引到苏言溪身上,打趣道,“怎么样啊,溪丫头可有心悦之人?你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苏言溪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抬眼看了看站在那边的边衿桦,那人一副温文尔雅的嘴脸,实在是让人恶心。只是这一眼,边衿桦却不是这么理解的。 “回陛下,臣女没有心悦之人。”苏言溪说的平静,没有一点谈及婚事的娇羞。 “既如此,苏小姐看我如何?你刚刚从容不迫的为父辩驳,临危不惧,此等大义,让吾等甚为钦佩。”边衿桦顺着父皇的话,玩笑似的说。 边衿桦此话一出,边千尘不自觉的握紧拳头,皇上坐在高位上小心翼翼的看着边千尘的小动作,开始责怪自己一时口快。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毕竟这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苏言溪真的答应了边衿桦,自己还能不准允吗? 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苏言溪身上,苏遡自然明白自己女儿对三皇子颇多关注,如今三皇子愿意在众人面前求娶,也算诚心。 若是溪儿真的答应了,自己也是愿意接受这个便宜女婿的,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陷入女儿要嫁人的悲伤情绪里,苏言溪的嗓音在自己边上悠悠响起:“多谢三殿下夸赞,只是这份赞许臣女受之有愧,家父平白无故遭人诬蔑,臣女所为不过是为人子女的本分,更是笃定我苏家门风的刚正。父亲为家国奋战在前,臣女只想好好珍惜可以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时间,还望三殿下莫拿臣女取笑。” 苏言溪这样回答也算是婉拒照顾到了边衿桦的面子,边衿桦还能不明白? 皇上提议众人举起酒杯共同敬文宣王,也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苏爱卿,但说无妨。” “臣征战多年 ,现如今边境祥和,臣想向陛下请旨,准允臣留在京中陪伴老母幼女,以全天伦之乐。” “苏爱卿确实为国驻守边疆多年,立下赫赫战功。现如今四海升平,朕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你这个请求。”皇上说完略微停顿了片刻,“只是,苏爱卿,以后若是还有战事...” 苏遡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爽快答应道,“臣在所不辞。” 皇上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欣慰的点了点头,“既如此,朕便允了。” “谢陛下。”苏遡说完就将自己贴身带着的虎符递了上去,“臣如今既没有任务在身,再拿着它于理不合,还望陛下成全。” “罢了,便随你吧。”皇上无奈摆手同意,夏如海顺势接过,至此赵州也无话可说。 这次的宴会就此落下帷幕,这次嘉庆郡主的亲事更是大喜,各方也算是满意,只是最后文宣王一直紧紧盯住苏言溪,心有不甘,却也于事无补。 这场宴会之后,苏家姑娘直接变成京中所有大户人家心中的香饽饽,先不说这个人品貌端庄,光是这个家学渊源就已经让人心动不已。 “你故意的吧。”边千尘在散了宴席后走到苏言溪边上搭话,两人一边说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 “那是自然,难道还真的成全了廊国的狼子野心不成?”苏言溪回的理直气壮。 “你知不知道你冒了多大的险!万一这中间有差错,你如何是好?”边千尘看着她这般冒险,内心有多担心受怕,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文宣王把我当傻子,一直暗中派人蹲守在将军府门口。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总不能让他无功而返。” “嗯?”边千尘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淡薄,面容姣好的姑娘,好像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浑身散发着淡淡阳光的小姑娘了。 “我暗中找人将我两年前的画像卖给了他的探子,还透露了我一直喜欢穿品竹色的衣裙和母亲留给我的玉佩,今日出门前也特地穿了品竹色的披风。” “仅凭这个,文宣王怎么肯冒这样大的险?” “那就要看我能拿出来多大的诱惑了,不是吗?文宣王自从到了京都就开始打听苏府,他想要知道的,我自然有办法送到他的耳朵里。我父亲的兵权,祖父的财富,哪一样不值得他背水一战?” “说的也是,难道我父皇那边,也是你去提前商量好的嘛?”显然苏言溪这个局也算是准备的万全,但要是没有父皇的配合,一切都算是白费。 “是的,这个事情我早就让父亲同陛下商量过,要是这中间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文宣王也决计走不出大宣。”最差的可能不过是鱼死网破,廊国既然已经求和,还能因为一个不受宠的文宣王同大宣撕破脸吗?她赌的就是廊国不敢,廊国太需要用这次求和的时间来休养生息了,定然不会如此想不开。 “那我知道你为什么今日一改平日的风格了,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嘉庆?我记得你自小就同嘉庆不对付,怎么这么好的给她找个这么好的夫婿?文宣王虽然不得重用,可也是廊国皇上的胞弟,荣华富贵还是有的,内宅也没什么莺莺燕燕,嫁过去也算是省心。”边千尘好奇的打量着苏言溪的脸,自小时候起他就知道苏言溪绝不会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单纯之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好友。 “很简单啊,嘉庆的身材体量跟我差不多,除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苏言溪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自己表面的算计,想想上辈子嘉庆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如今一点愧疚都没有了。 “还有呢?”显然这个理由没有敷衍到边千尘。 “还有就是,旻王和杜震不会这么轻易让她出嫁的。”苏言溪的眼中闪出一丝狡猾的精光,这件事情哪有这么容易?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边千尘震惊的拉住她,两人之间的悄悄话因为这个动作离的更近了些,苏言溪立马意识到不对,将边千尘的手甩开。 苏言溪自然的反问,“看你的反应,你也定然是知道些什么,那何必问我?” “你可想清楚这么做之后如何收场?”边千尘显得更焦急了些,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可是据我所知,这件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苏言溪不是在吓他,若不是自己这两年按照上一世的记忆,辛辛苦苦在京城各处都埋下暗桩,自己也定然不会知道这么多隐情。 苏言溪靠近边千尘的耳边,小声的将事情告诉边千尘,边千尘的眼睛逐渐瞪大,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听完许久都呆立在那边缓不过来,还是被苏言溪拉着走的。 “他们…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敢!”边千尘结巴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苏言溪带着他走到御花园的亭子里,将他摁在石凳上,让他慢慢消化。 “这个事情你知我知,不要外传。”苏言溪说的一脸郑重,这件事情留着自己还有用。 “那你还告诉我,我万一说漏了怎么办?”边千尘一脸促狭的看着她。 “那我就在你的糕点里下毒,药死你拉到。”苏言溪恶狠狠的道。 边千尘听完大笑,确实自己只有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时,才会没有任何防备心理。“这招有用,那我这次的点心呢?” 苏言溪顿时嫌弃的看着他,“上次不是托人带给你了,怎么还要?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了,难道宫里还真的会少你这口吃的?” “现在自然是没有人敢,只是还是怀念你家老师傅的手艺。” 苏言溪像是邀功请赏般,“老人家原本前几年就打算告老还乡的,硬生生的被我留下来,就是怕你想吃,快说,如何谢我。” “那这我可要好好想想,毕竟我们苏大小姐可是连我三哥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物都看不上。” “莫要打趣我。”苏言溪神色郑重,边千尘自然是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小心的收起自己的试探。 “我是宁愿嫁给匹夫埋名于乡野也不愿意掺和你们这些王孙公子的恩怨的。” 第13章 秘密 嘉庆刚踏进府门就看见老管家站在一边候着她,嘉庆顿时心知肚明,将身边的丫鬟屏退。 “说吧,找我何事?” “王爷让您一回来便去一趟书房。” “知道了,我回去换个衣服就过来。”嘉庆穿着这一身沉重的宫装觉得处处受着束缚,急切的想回去换身衣服,老管家却恭敬地挡了她的去路。 “郡主,王爷让您即刻就过去。” 嘉庆看着他强硬的态度,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脚步无奈的调转方向,用力的将自己的衣袖挥在老管家身上。老管家被衣袖上的珍珠拍的脸上横肉一抖,依旧是恭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嘉庆心烦气躁的大力推开书房的门,上好的楠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旻王坐在书桌前惊奇的看着她,“怎么今天娜娜火气这般大?可是对陛下赐婚不满?” “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难道不是您对今日陛下的赐婚不满吗?”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拒绝?本王自然护得住你。”旻王站起身来踱步到嘉庆身边,用心的打量起这位娇俏郡主模样,像是在认真观赏着一件制作精美的花瓶般。 “您怎么知道女儿不想嫁给文宣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嘉庆说话间的呼吸声都能打在他的面庞上,甜香阵阵,让人乐不思蜀,旻王随即拿起她的一缕发丝轻嗅,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 嘉庆哪里不知道旻王在想些什么,了然的转身去将书房门带上,无意间却瞥见那位新来的徐侧妃捧着一碗羹汤呆呆的站在院门外看着这一切,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边嘉庆还未将书房门掩实,旻王便急不可耐的贴了上来,他粗暴的扯着她的宫装。 嘉庆也早就习惯的知道怎么不让自己受伤,指引般的将他的手从自己背后沿着身形一路摸索到那个坚守的蝴蝶结上,旻王一边细细的啃咬着她的脖颈,一边用力的按照指令扯掉她的衣裳,却没想到怎么也扯不开。 感受到他的暴躁情绪后,嘉庆立刻按住他用力的手,又再次引到胸前。自己腾出手来将耳环摘掉,将他的注意力从脖颈间转到耳垂,像是不满意这点安抚,旻王用力的吮吸着那让人垂涎欲滴的耳垂,嘉庆立刻就感受到了那从体内炸开的情欲。 手脚麻利的脱干净自己的,又温柔的将旻王的衣物拿走,旻王心满意足的抱住同自己肌肤相亲的嘉庆,发出满意的哼唧,之前一直暴躁的情绪像是被镇压了下来。 嘉庆突然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旻王就已经将她抱在怀中,嘉庆也十分自然的用腿勾着他的腰。他将嘉庆放在书房内偌大的书桌上,书桌上没有任何杂物。 嘉庆忍着微痛适应着动作,旻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青丝凌乱,“我这张上好的金丝楠木桌子给你用的可还舒服?要不就将这个当作嫁妆送给文宣王怎么样?让他放在书房,看着我们日日夜夜努力的痕迹?” “王爷。”嘉庆媚眼如丝,缠绵的声音轻声呼唤,旻王哪里还来得及打趣?立马又更加用功努力了些。 事毕,嘉庆柔若无骨的被旻王抱到罗汉床上休息,“我等会会让老李将水送来,你清洗完便回去吧。”说完,旻王刚要走,停顿了片刻后才又开口,“赐婚的事情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这件事情我定会去找皇上好好商量的。” 那个男人冷冰冰的撂下这句话就消失在自己眼前,嘉庆无奈的扯过放在一旁的薄被将自己盖好,盯着头顶上的白墙发呆。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丝生机又这样离自己而去吗?这样不伦不类的关系真的让自己受够了折磨!想到这里,像是赌气一般,嘉庆气鼓鼓的用薄被简单的围住自己,赤着脚走出了书房。 既然他边旻一手要将自己拖进这无边地狱,那就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这段不堪的关系,传出去让世人唾弃吧,反正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 嘉庆一边捂着薄被一边迈着优雅的脚步往自己院子中走去,优雅的比去皇宫面圣都要高贵几分。刚推开院门,竟看见一直候在一旁的徐侧妃。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都走了,你还在这里作何?” 徐侧妃一点都不掩饰惊讶,看见嘉庆身上的痕迹,哪里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立刻支支吾吾道,“我...刚刚王爷走过去并未注意到我,我在想他是不是还会回来,就想着,在这...在这里,再等等王爷。” 嘉庆无视着她的异样,居高临下道,“怕是晚膳前都不会回来的,你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也不等徐侧妃回答,嘉庆自顾自的走向自己院子里。徐侧妃发现了如此天大的秘密,惊慌失措的赶紧往自己屋子里奔去,寻求一丝庇佑。这偌大的王府,主人哪里会不知道在自己府内发生的一举一动呢?何况是这样大的事情。 李管家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回报给旻王的时候,王爷正品着上好的茶端详着一直挂在墙上的爱妻的画像,听完也只是轻笑了一声,“到底孩子是长大了,不听话了。今天有几个人看见郡主了?” “回王爷,都是王府里签了死契的下人,您放心,这件事情定不会外传。” 旻王放下茶杯,斜睨着李管家,像是强压着怒火,语气阴森的说道,“本王是让你将看到那些脏东西都处理掉,本王怕他们外传吗?身家性命都捏在本王手里,谁敢!” “是,老奴明白了。还有一事,今晚晚膳时侧妃状态不太好,不知道跟这件事情是否有关系。” “知道了,这件事情本王来处理。”旻王捏紧了杯壁,这徐侧妃是三朝元老徐阁老临终时托孤给陛下的,陛下亲自下旨赐婚,若真的想要处理也是要认真计划一下了。 旻王并不是那种允许有疑虑在自己身边过夜的人,当晚就去了徐侧妃的院子,却见到了一脸苍白的她。 他立刻恢复自己温文尔雅的形象,摇着扇子,假惺惺的扶起还要行礼的徐侧妃,“这是怎么了?” “回王爷,是妾来了月事,身子骨弱了,让王爷担心了。” “可寻医官来看过?” “晚膳时分便觉得身子不爽,然后便歇下了,醒后饮了少许红糖姜茶,觉得舒爽了些,便未让小桃传唤。” “实在是难受了,总归是要看看的,你身体若是不调理好了,怎么为本王绵延子嗣?我们整个王府可都指望着你呢。”旻王身子朝她又贴近了些,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徐侧妃小脸一红,分外可爱。 “明天一早我让医官过来看看你,你的身子都照顾不好,心疼的不是我吗?”旻王一脸关心的摸着她苍白的脸颊,苦口婆心着。 “是,妾知道了,一切全听王爷的。”徐侧妃装作一脸乖巧的样子,恭敬的送走了旻王。 旻王前脚刚出院子,候在一旁的李管家就心照不宣的跟上来等着主子吩咐,“明早找个医官来给侧妃请平安脉,然后带去本王书房回话。” “是,老奴明白。”多余的话再也没问,两个人对这其中的手段都心知肚明。 旻王走后,小桃接过侧妃手里早就凉掉的姜茶,转身去换成热的,“小姐,暖暖身子,”小桃贴心的将热乎的姜茶又重新塞回徐侧妃那早就冰冷的手里,“怕是王爷对您已经起了戒心了,今日的王爷多是试探,放在以往,早就贴心的让小姐去休息了。” “连你都看出来了。”徐侧妃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那个人终于脱去了自己的伪装。背后的他原来是这么阴森可怖的一个人,若是祖父还在世,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怕是以后我们的日子都要提心吊胆的过了。” 徐侧妃跑回自己屋子之后越想越恶心,直接将胃里吐到没东西才作罢。小桃刚开始被自家主子吓一跳,可是自家主子心思重,若是她不主动说,自己也不敢问,只能尽心的在边上伺候。 徐侧妃勉强压下内心恶心的想法,虚弱的问小桃,“你今天下午出去采买的时候,不是说有一个掌柜的跟你说什么‘假若真时真亦假’嘛,原话是怎么说的?” 小桃努力回想着下午那掌柜说的怪话,“那掌柜的原话说,你们王府里父不若父,子不为子,假若真时真亦假,王妃多加小心些。” 徐侧妃再听一遍后如坠冰窖,跌坐在地上,小桃连叫了两三遍也没有反应。 “小桃,明天带我去见一下这个掌柜的。” “小姐,小姐,冷静啊。奴婢不清楚您到底为何突然要去见那个掌柜,但是毕竟是外男,而且我见今日王爷对您不如往日上心,万万不可在此时犯错啊。” 小桃说的苦口婆心,也不是不无道理,徐侧妃只能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绪,那个掌柜到底是何意思?怎么会知道王府内这么隐晦的秘密?他还知道些什么?这些谜团都要等到自己有机会出府的时候才能问个痛快了。 次日一早,小桃便奉命又来到那个胭脂铺寻求答案,只是这次却没有见到上次见到的那个掌柜。 “伙计,麻烦问下你家掌柜的呢?” “您是找我家掌柜的有什么事情吗?” 小桃说的更加诚恳了些,“没有,就是你家掌柜之前跟我交代的事情我没太弄懂,想要再请教一下。” “哦哦,这样啊,我去帮你叫一下,稍等片刻。” 小桃放心的目送伙计走向柜台后面,自己还为出色的完成主子的交代而沾沾自喜,很快就被摆在柜台上的胭脂吸引了目光。 “掌柜的,这位姑娘找您。”伙计回来的很快,却没有带来想要的答案。 “上次见到的好像不是您吧?”小桃问的小心翼翼。 “哦?小店就我一个掌柜,姑娘可是记错了店?” “不会的,我家小姐的胭脂水粉一直是在你家买的,我不可能记错的。” 掌柜的看了眼伙计,略微思考后回道,“可是店里就我们两个人在,若是没有姑娘说的那个人的话,那个人可能真的就不是我们店里的。” 小桃听此话一出,开始着急了起来,“我那天来的时候,他就在柜台后面看账本呢,不可能不是你们店里的人的。” 这话提醒了掌柜的,倒还真是还有一个可能,“那个人长得如何?” 小桃被这突然的话题转换问的一懵,但还是红着脸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像是话本子里说的神仙哥,十分好看。”也可能正是惊叹于那个人的外貌,才会对他所说的话如此印象深刻吧。 那个掌柜的听话哈哈大笑,“那我就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你且在这里等等,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钱先生就过来了。” 小桃的脸在掌柜的笑声中更加烫了,木纳的跟着点头,安心的坐在一旁等着人来。 在小桃坐着无聊的盯着脚尖发呆的时候,掌柜的和伙计热情的起身向外走去,她好奇的走到门边,终于,这一次,又见到了他。 他今天身着一袭墨绿色的丝制长衫,莹莹光泽下能看见衣摆上若隐若现的坚韧品竹,腰带勒出劲瘦的窄腰,手里拿着个算盘,笑意盈盈的同掌柜的打招呼。在小桃眼中,钱先生下车的每一步都像是仙子踏着五彩祥云般。 掌柜的在热情寒暄中想起来一直等在一旁的小桃,“先生,这位姑娘一大早便来等着您了,说是有事情请教。” “哦?”钱华砚顺着掌柜的指引看见不远处探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小桃,了然的朝着她笑了笑,“知道了,可否借这边雅间一用?” 小桃害羞的低下了头,暗暗地想,这个谪仙一样的人,每天还要吃饭吗?人间的这么点粗茶淡饭可真的是污浊了他的仙气呢。 掌柜的将他们二人引上二楼雅间,“先生,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好的。”见掌柜的退下要将门带上,钱华砚随即出声阻止,“门就不用关了,你先出去吧。” 掌柜的看了看小桃一个姑娘家了然,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全。 钱华砚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到小桃面前,“不知道这次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先生上次同我所说之事,我们家小姐心中仍有疑惑,所以让我来问先生,这件事情可是空穴来风?” 钱华砚淡定的品了口茶,“若是你们觉得是空穴来风自然会觉得是个笑话一笑置之作罢,现如今又来找我刨根问底,必然是你们发现了什么异常。小桃姑娘,我说的可对?” 小桃有种被拆穿的赫然,想想自己的那点心思放在这些历经千帆的生意人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索性坦诚的说了自家小姐的担忧,“我们家小姐觉得您竟然知道王府内如此隐晦的事情,定然是有着神通广大之处的。我家小姐一个孤女在王府,毫无根基,无依无靠,她实在是怕被王爷知道自己发现这个秘密后,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今日特地让我来求先生指点迷津。” 钱华砚听完她的话,深深的打量着她,“果然王妃聪慧过人,我也是不经意间发现的这件事情,只是过意不去给王妃一个善意的提醒罢了,至于其它的,我一个生意人实在是爱莫能助。” “好的,奴婢替我家小姐谢过先生。”小桃起身对钱华砚郑重的行了个礼,就要离开了。 钱华砚却在小桃走到门口时,才小声的出言提醒,“之前两位旻王妃的死。” 等小桃惊讶的回头,钱华砚又在不急不慢的喝着自己的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小桃便明白了,言尽于此,还是对着钱华砚点了点头一表感谢,然后才出门回去复命。 临走到楼下时,掌柜的递来打包好的两块胭脂,解释道,“我家先生交代了,姑娘出门这么长时间却空手回去,恐惹人怀疑。” 小桃了然,马上拿出荷包就要付钱,掌柜的连忙摆手,推脱道,“这是我们家新来的东西,还不知道效果如何,只当是我们送给老顾客的,好用常来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就谢过掌柜的了。”小桃十分感恩的抱着那两块胭脂开心的回去了,心想那个钱先生做事还真是周全细心。 小桃回去后将遇到钱先生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都同徐侧妃讲了一遍,徐侧妃在听到钱先生最后给的忠告后,眉头蹙得更深了。 小桃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情,能感觉这背后定然是有什么隐情,担心的问道,“小姐,难道这之前两位王妃的死是真的有什么隐情吗?” “我也是听说,还记得一年前卢大人家的嫡女经常来找我玩吗?” “是,记得,那个时候卢小姐还同您一起绣花斗草呢,只可惜年纪轻轻的嫁给了旻王殿下却那么早就去了。” 主仆两人说道这里都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是的,就是她。当时对外只说王妃突发恶疾病逝,经钱先生这么一提醒,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她过世前两天还在下贴子让我过府一叙呢。” 小桃吃惊的捂住了嘴巴,“那这么说......” “王妃,外面余曜求见。”徐侧妃听见外面传话的说着余曜的名字,手里的手帕都攥紧了,小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徐侧妃忽然想起来之前卢家小姐同自己炫耀王爷对她有多么上心,她那时笑的一脸娇羞的对自己说,“王爷亲自将自己贴身的余曜医官派来给自己调理身体,生怕最近天寒又生了毛病。” 昔日好友说话的神情仿佛还在耳边,许是当时自己不懂这男欢女爱中的门道,浅显的觉得那么高高在上的王爷还能纡尊降贵的为自家王妃考虑的这么周全,定然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自己当初是那么羡慕好友能找到一个十全十美的郎君,所以在之后祖父提起将自己托付给旻王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过多拒绝,现在再想逃脱已然来不及了。 徐侧妃忍着胆寒,壮着胆子道,“知道了,让他进来吧。”小桃站在一旁拍了拍自家小姐的背,像是在鼓励着她,给她安慰。 “臣余曜见过王妃。” “起来吧,倒是要麻烦你了。”徐侧妃笑的温婉,尽量将自己的思绪藏在心中不被他人瞧见。 “都是臣份内之事。”余曜面色平静的拿出脉枕,看不出情绪。“王妃近日许是因为行经痛没有休息好,喝了我开的方子后定会安眠,其他一切无碍。臣还要去给王爷回话,就不打扰王妃了。” “好的,小桃,送送余先生。” “无碍,姑娘留步,我之后会把药熬好给王妃送过来,三日后再来给王妃请平安脉。”余曜公式般的做完一切快速的走出这个院子,没有一丝拖沓。 第14章 生路 旻王瘫坐在偌大的书桌前把玩着手里的葫芦,心不在焉的问着余曜,“怎么说?” 余曜心知肚明这张桌子放在这里是何用处,头低得快要垂到肚子上去,闷闷的说,“徐侧妃这次不是简单的月事痛,而是因为腹中已有身孕,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哦?这倒是意外之喜。”旻王将自己的身体摆摆直以示对这个生命的尊重,“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知道是男是女?” 余曜略做思考,“估摸着要三个月吧。” 旻王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是在讨论今天午膳吃什么一样轻松,“那就等你能看出来的时候再去给徐侧妃请个平安脉吧,若是还是个闺女,便赐徐侧妃一碗落子汤吧。” “是,臣明白。”余曜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之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自己早就习惯了旻王这心狠手辣的性格了。 这次,旻王将手里的葫芦放下,认真的看着余曜,又问道,“可有去给娜娜请平安脉?” “是,郡主一切无恙,并未感染风寒。” 旻王听后松了口气,“上次这个孩子不听话,非赤着脚从书房走回去,这百病从寒起,寒从脚下生。这么大人的人了,也不知道关心自己的身体,平白让本王担心,你之后还是要多叮嘱她的。” “是,臣明白。”余曜恭顺的领命,却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郡主的避子汤我又调整了些药材,尽量不伤害郡主的贵体。” 旻王脸上的神色都变得缓和柔顺了,“好好好,余曜,这事你干得不错,去管家那边领赏。什么药都不能伤害到我家娜娜的身体,每个月她来月事那几天疼的呀,本王都跟着心疼。” 余曜面色如常,不悲不喜,恭敬的行了个礼从书房退了出去。刚走到后花园附近,迎面撞上的不是嘉庆郡主又是谁?余曜慌得连忙转身又向着书房的方向跑去。 “余曜,站住!”嘉庆看见他转身后大喊,余曜也站在原地不敢动,识趣的转过身来行礼。 嘉庆对着边上的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心领神会的隐到一旁,自己则走到余曜面前,“干什么,看见本郡主不行礼,转身就跑,是怕本郡主吃了你吗?” 余曜被嘉庆这个口气吓得立刻就跪下了,“是,臣知错,还望郡主不要同小人一般见识。” 嘉庆看到他这个反应,取笑一样的蹲在他面前,勾起他一直垂下去的脸,欣赏着他的表情,“这是做什么?怎么说你也曾经跟我有过婚约,怎么如此怕我?” 余曜本能的想要低头回话,可嘉庆却死死的捏着自己的下巴,自己只能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话,“还望郡主慎言,不过是祖父当时一句戏言,怎可当真?” “哦?戏言吗?”嘉庆像是被余曜的话语伤了心一样,轻轻的挑了一下眉,随后凑到余曜耳边轻声说道,“可是余郎,我一直都是当真的,若不是我父亲,此刻我们已经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她的声音响在耳边,气息却像是打在了心里,是啊,这么姣好面容的姑娘差一点就是自己的娘子了。嘉庆同自己青梅竹马的长大,所有人都知道以后她是要嫁给自己的。自己也怕配不上她,日夜刻苦,直到自己神医的名声满天下,她却再也不是自己可以得到的姑娘了。 嘉庆哪里能不懂男人的心思,她看出来余曜神情中的那一丝松动,她便明白,这个人自己有机可乘。 嘉庆用力的拉起还沉浸在过去回忆里的余曜,两人很快闪进花园里的假山中,这里的洞穴还是他们儿时玩耍时无意间发现,现如今也只能艰难的供他们二人容身。两个人是贴的那般近,嘉庆媚眼如丝,余曜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很快两人便吻在一起,呼吸声交叠。 “快快快,李管家叫我们过去。”还能听到外面仆人走路说话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声音放轻,却没有分开的打算。 还是余曜先恢复了理智,“娜娜,你这是做什么?” 嘉庆小脸微红的看着他,一脸嗔怪,“还不是你不理我?来请平安脉也是悬丝诊脉,也不见我,我便只好来看看我的余哥哥是不是真的把我忘记了。” “我,我怎么会?”余曜这边还想解释,嘉庆又一把将他抱住,含情脉脉,“余哥哥,我想你了。” 一汪柔情化不开什么硬汉?一切结束后,嘉庆让余曜先出去,自己则在假山后面等着小翠来整理妆容,小翠小心翼翼地打探,“郡主,怎么样?” “你家郡主的美人计,哪里有不成功的?”嘉庆一脸得意,对她来说这样的臭男人有什么不好拿捏的呢?余曜答应明日就将自己要的东西送过来。 小翠一边理着嘉庆的衣裳,一边恶狠狠的说道,“让那个苏言溪有眼无珠,就仗着那么点战功竟敢在我们尊贵的郡主面前蹦跶。说到底他们家不过就是我们郡主手下的奴才,也不知道是仗着什么!”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嘉庆的心坎里,属于郡主的头衔给了她睥睨天下的底气,她终于在两相比较之间找到了苏言溪永远只能仰望她的角度,心情大好。 苏言溪正摆弄着许家刚当掉的玉镯,却不知道为何背后腾起一阵凉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华霏在一旁开心的泡着小姐刚拿回来的名茶,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些凉了?奴婢将窗子关起来可好?” “不必,也不是觉得凉,也不知道是为何。”苏言溪丝毫不在意的继续把玩着手里这个成色极好的玉镯,连连称赞,愈看愈发喜欢。 钱华砚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要是平时小姐知道自己要来早早地就会让华霏在门口等着,怎么今日屋内没有一丝动静,小姐可是有要事处理?迟疑了片刻,钱华砚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主仆二人这才各自从自己喜欢的事物中分神,注意到门口的人。 “来啦,坐吧。刚好尝尝我今日新得的瓜片。” “是,多谢小姐。”钱华砚恭敬的入座,苏言溪将玉镯又小心翼翼的收到盒子里,置于身后的架子上。 钱华砚不解的问,“小姐既然这样喜欢这个镯子,为何不戴呢?” 苏言溪也是羞赫一笑,重活一世,自己更加明白这些金银能带来的安全感,如今更是喜欢极了这些上辈子看不上的俗物。“没必要为了身外之物,平白为苏家惹来猜忌,现在是最需要韬光养晦的时候。” “上次跟您说的旻王府徐侧妃,今早那边的人过来了。” “哦?怎么说?”苏言溪好奇的看着他,甚至忘记接过华霏递过来的茶碗。 钱华砚斟酌着开口,“感觉徐侧妃是个很谨慎的人,一时半会很难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 苏言溪了然,端起一旁的茶碗品了一口,“那是肯定的,徐娟能在她家那么勾心斗角的内宅里脱颖而出,还能让祖父向皇上开口给自己挣得一份体面的姻缘,靠得自然是不是单纯善良。” “是,不知道小姐如何打算,可需要我这边提前安排。”显然小姐比自己更知道这徐侧妃的境遇,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没事,等她们来寻你即可,没有共同利益,就算是结盟也不可靠。”苏言溪看了一眼懵懂的钱华砚,轻笑一下,还是决定将有些消息同他共享,“不知道先生是否记得京中的南山堂?” “如雷贯耳。坊间传言,若是有什么病症去了南山堂还医不好,那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苏言溪听到这个传言欣慰地点了点头,“南山堂虽然是在京城开了多年的老店,可是钱先生可知道是何时在京城中名声大噪的吗?” 钱华砚认真的思考片刻,缓缓说道,“据说是两年前南山堂的祝老师傅治好了一姑娘的奇病,在京城轰动一时。后来这两年陆陆续续治好了许多奇难杂症,这才名声大噪。” 钱华砚说完,醍醐灌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苏言溪肯定的点了点头,两人中间无需言语的默契又多了一点。苏言溪随即说道,“那边传来消息说,徐侧妃已怀有身孕,你怎么看?” 钱华砚震惊的消化着这个消息,不禁感慨道,“若是这样,旻王多半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何出此言?” 钱华砚冷静的分析着,“若是个姑娘,嘉庆定然不会容下这个妹妹,怕有人分走旻王那畸形的爱;若是个儿子,可能旻王会想这个孩子继承香火,但如今嘉庆势大,这个孩子能否平安长大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钱华砚说完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慨谁的人生多艰。 苏言溪看着钱华砚将自己内心所想托盘而出,缓言道,“是的,希望我们徐侧妃经过一些事情能明白,若是她想保住她的荣华富贵,必须要寻找一个靠山。” “小姐是不是过两天就要随苏将军去参加春猎了?” 苏言溪经他一提醒,这才察觉春猎确实近在眼前,“是的,确实行程将近,怎么连你也听说了?” 钱华砚打趣着,“历年春猎都是一件大事,全城百姓谁不知道呢?愿小姐满载而归。” 苏言溪经他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春猎确实近在眼前了。上一世若是自己多注意些,是不是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苏言溪将钱华砚送走后,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华霏,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华霏看着苏言溪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肉眼可见的消沉了下去,自然贴心懂事的出去将门带上,不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苏言溪呆呆的坐在那里,上辈子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 苏言溪将自己的袖子捋上去,静静的盯着自己现在光滑的手臂发呆。 依稀仿佛从中看见上辈子春猎中执着无助的自己,看见火光冲天里喊到嘶哑的自己... 她上一秒还寻着一只小鹿跟到森林深处,突然马儿没踩稳,自己连同着马儿一起从陡坡上摔下来。也不知道滚了多久,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是意外,直到她同马儿一起滚到坡底,她还在庆幸坡底都是松软的枯枝,自己摔的还不算严重。还没等她寻到一个可以爬上去的出路时,坡上悄悄的站着一个黑影。 转瞬间,点火,搭箭... 原本救她一命的松枝瞬间变成了她的催命符,火势很快蔓延开来,拦住了她的所有生机。马儿像是明白眼前的困境,它走到身后用自己的小脑袋推了推苏言溪,见苏言溪明白了它的意思,义无反顾的走到苏言溪身前。 苏言溪突然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想走在前面给自己挡住火势,寻一丝生机。纵然对马儿有万般不舍,自己也总还要活着去见爹爹。 苏言溪含泪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做最后的诀别。 马儿奋力在前面替她挡着火势,一人一马举步维艰的想从火海趟出来。却没想到,就在看见希望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又是一阵妖风袭来,原本充满希望的出路又再次被火海淹没。 眼看着马儿奄奄一息坚持不了多久,苏言溪觉得自己可能命丧于此了。 “抓住!”忽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一声大喊,给了苏言溪生的希望。 苏言溪一抬头,边衿桦站在高处给她递下来一根绳子,苏言溪立马用力的抓住,在火舌舔舐到自己身上之前逃过一劫。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陪了自己多年的马儿,那马眼神湿漉漉的看着死里逃生的苏言溪,苏言溪第一次在动物的眼神里看到欣慰的情绪。 “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苏言溪被拉上来,手掌被绳子磨破了皮,整个人都是死里逃生的疲惫,瘫坐在地上。 边衿桦略带急切的问她,“言溪,你可有别的地方受伤?” “没有,多谢殿下,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苏言溪定万死不辞。”苏言溪说的恳切,一切都是大难不死的后怕,若不是边衿桦好心搭救,现在自己恐怕已经是一团黑炭了。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充满算计的初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言溪现在才想明白,为何自己轻功还算不错,却逃不过那场大火?自己仓皇逃命时,脚像被土地牢牢抓住一样,片刻不得飞离。后来自己的注意力便被马儿转移了,就再也没有考虑过为何自己的轻功凭空消失了,现在再想想,总觉得蹊跷。 为何边衿桦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而且救自己上来后,还有几个自己陌生的世家子弟侯在一旁?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就是边衿桦早就谋算好的,他救了苏家小姐这件事情,总需要有人来做个见证,也总需要有人将此事散播出去,让苏家不得不将女儿嫁过来。 上一世,自己只当作他是真的顺便路过搭救自己,英雄救美的桥段不管何时都是让人心动的,自己也不能免俗,成不了那个意外。 苏言溪想到这里,笑的讽刺,已经再来一世,自己还能主动的跳进他的陷阱里不成? “小姐,小姐。”华霏在门外叫的急切,自己的思绪陡然回到现实。 “如何?” “钱先生传话过来说,徐侧妃发现自己有孕了,来寻我们商量一个出路!” “哦?那你让钱先生过来回话吧。” “钱先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苏言溪听完这话,站起来给华霏和钱华砚开门,“进来吧。” “怎么突然又来找你了,不是上午刚来过?” 钱华砚一脸激动,“我问过了,徐侧妃今日在喝药的时候突然反胃,她素来谨慎,那个药就让丫鬟倒掉了。后来还是装扮成了丫鬟溜出王府,找了南山堂的郎中把了脉才确定的。” “倒是没想到她能发觉的这么早。” “她一确定有孕便来寻我了,让我们务必保全她的孩子。” 苏言溪听到这里便明白,这件事情,稳了。 钱华砚见事成了,苏言溪也没有太大反应,接着说道,“我已经细细交代了她需要做些什么,我也跟她说过了,我们定会在暗中确保她孩子的安全的。” “嗯,不错,既然这么顺利,剩下的便等她的消息便好。” 钱华砚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小姐,事情好不容易办成了,怎么你如此平静?” 苏言溪故作高深逗他,“因为这件事情不是结束,而仅仅只是开端。你以为我为何百般筹谋揭露旻王府的丑闻?” 钱华砚小心翼翼的问,“许是因为小姐常被嘉庆郡主刁难?” “你倒是不小看我,若仅仅只是嘉庆,又何必废这个心思?” “还望小姐明示。” 苏言溪一脸严肃的模样,“你可知,旻王殿下主管什么?” “旻王殿下年轻时以才名动天下,故如今受陛下重托,每年查验提拔各处人才,使得天下人才尽入彀中矣。” “你说的也不错。”苏言溪凝视着看着钱华砚的脸,“那如今官场风气,你觉得如何?” 钱华砚听着苏言溪如此郑重的问题,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回答道,“确实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苏言溪觉得钱华砚多少还是个明智的人,耐心的跟他解释,“这便是为何我之前不太支持你现如今参加科考的原因,现如今的官场怕不是你理想中的弊绝风清。多的是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官被这些人掩盖光辉沉寂一生,怕就怕过于刚直直接没了性命。” “小姐,所以您这才想对旻王...” “是,他一直结党营私,维护世家,迫害寒门,那便让能保持中正的人来做吧。”小姑娘说得狠戾,没有半分让步,也震动了钱华砚那颗一腔热血的心。 第15章 春猎 春猎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苏言溪的心里,让人害怕的事情哪怕是你害怕至极,那件事情也终将到来。 华霏最近发现自家小姐经常心事重重,有好几天晚上自己守夜都发现小姐趁着自己睡着悄悄出去了,但是自己不敢声张,相信小姐定然是有自己的判断。 一大早华霏端着水盆进来时,苏言溪已经穿好衣裳,见她来便询问华霏,“爹爹可是已经出发去布围了?” “是的,一大早便出发了,见小姐睡得正酣,便只是站在院门口打了个招呼。另外将军嘱咐,三天后我们出发去行营。” 苏言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变成,“好,那尽早收拾吧。我们三天后一大早便走吧,早到也省事些。” “是。”华霏答应的欢快,对她来说,外出看看其他的风景总是让人开心的。 不想让它到来的时间总是飞快,三天的时间弹指一挥间,等苏言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去行营的马车上了。外面的风景此起彼伏,春天刚带来的生机还没有完全唤醒郊边的树木,依稀还能看见些它们对抗冬天的痕迹。 “华霏,牵我的马来。”苏言溪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兴致缺缺。 “小姐,可是在马车里坐着太无聊了?”华霏见苏言溪肯定的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去后面安排了。 等马牵来,一众人缓缓停下,苏言溪豪迈的提起裙摆,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随即吩咐下去,“大家努力跟上我。” 话音一落,原本坐在马上懒散无力的护卫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纷纷想跟小姐比试比试是谁的马更快些。华霏是这次出行唯一跟着的丫鬟,自然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立刻跳到马车上,不让自己拖大部队的后腿。 “小姐,您这么一说,我们就不客气了。”为首的人便是薛治,整个护卫队里也就他敢跟自己没大没小。 苏言溪瞥了他一眼,难得想同他们一起玩闹,自信满满地拉住缰绳,“那从此处开始,看谁先到前方的驿站,如何?” 薛治也是个爱热闹的,如何能不同意?欣然应允,连着剩下的三人也是摩拳擦掌。 苏言溪果断的挥动着马鞭,马儿立刻就窜了出去,后面四个人也紧追不舍,轻扬起来的尘土才能证明刚刚此处是来过人的。 他们就这样玩闹着,再等等后面的马车,感觉明明是一天的路程却没一会便到了行营。 “小姐,小姐!”华霏一看见自家小姐就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苏言溪面前已是气喘吁吁。 “我的小姐啊,你的发髻都乱了,快来马车里我帮你重新梳理一下。这要是被他人看见了,多失礼。”华霏着急的上手整理着苏言溪的穿着,连忙把自家灰头土脸的小姐往马车里推。 苏言溪只能认命的顺从,虽然那些皇宫贵族的大部队怎么也要明天中午才会到,今日也不会见到什么人,但是出门在外万一被看见了,丢得总是将军府的人。 苏言溪好不容易被华霏放过,一从马车上下来便脚步轻盈的想去寻找父亲一起用膳,却没想到这刚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一声,“苏小姐。” 苏言溪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叫自己,脚步一顿,心想这是哪位大佛? 面子上还是礼貌的转身回头,见文宣王身着一身妖艳的黄白游长袍,手上拿着折扇,骚包的向自己走过来。 “见过文宣王,不知您特地叫住我有何事?” “自然是久闻小姐大名,特地来见过小姐。”文宣王恭敬的行礼,在苏言溪眼里却充满着虚伪和恶心。 苏言溪满脸冷漠,努力压抑着心头泛上来的嫌弃,规矩的回礼,“要是王爷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毕竟还是男女有别。” 苏言溪说着便麻利的行礼欲走,文宣王连忙伸手挽留,却没有碰到人家小姑娘的一片衣角就被闪开了。 苏言溪语气顿时严肃,“还望王爷自重。” 文宣王见气氛不对立刻赔礼道歉,“本王只是想同你多说两句话,小姐万莫动气。在我们廊国民风奔放,还望小姐体谅。” 苏言溪不怒反笑,“在我们大宣,黄游白这种颜色只有小姑娘才会穿,连我这个年纪都觉得不好意思穿出来。可见两国民风确实是不同,还望文宣王自重。” 文宣王脸色变了变,勉强捡回嘴角的那一丝笑,“那还真是两国民风之间相差甚多呀...” “既然如此,王爷如今还在我大宣的土地上,而且马上就要娶我国的郡主,还希望王爷能尊重我们两国之间的不同。”苏言溪还是规矩的同他行了个礼,并不打算同他多废话。 这一次,文宣王也不敢去拉扯她的衣袖,只能柔弱的喊一声,“苏小姐。”,他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苏言溪听完还是停下来,只是轻微转身回去补了一刀,“我们大宣也没有人惊蛰时分就开始扇扇子的,除非是小倌。” 文宣王脸色彻底黑了,也不敢再叫她,生怕她再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侮辱自己。 文宣王无奈的看了看手中这昂贵稀有的折扇,又看了看逐渐走远的美人,悠悠地叹了口气... 苏言溪也落得轻松,赶紧领着华霏离开,主仆两人走到僻静处不约而同的开始狂笑... “小姐,还是你敢说!” 苏言溪骄傲的收下华霏对自己的夸奖,“难道你不觉得吗?” 华霏同苏言溪两人一个对视,都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肯定,又笑得停不下来。 “你倒是胆子很大。”边千尘突然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一句,吓了两个小姑娘一跳,华霏眼疾手快的将苏言溪护在身后,一脸防备的盯着边千尘。 苏言溪看清楚来人之后,拍了拍华霏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紧张。 随后毫不客气地甩了一巴掌拍到边千尘身上,“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这件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你偷听?” 不要看苏言溪一个小姑娘家,因为常年混迹在军营里,苏将军也一直会教她一些武功,她的手劲还是很大的,这一下把边千尘拍的呼痛出声。 苏言溪见他这个反应,鄙视地看着他,很想知道他到底能装成什么样子。 边千尘被打了,也不恼,还笑嘻嘻的说,“女侠,就您这个样子,我哪里敢偷听啊。我还是回营帐路上碰到的文宣王,见他无精打采,好心地上去问候了两句而已。” “然后他就都告诉你了?” 边千尘一脸无辜的转述刚刚文宣王的样子,“就女侠您这个样子,我觉得他没有这个胆子。他只是含蓄的问我黄白游这个颜色在大宣是不是真的只有幼童才穿。” 两个人志趣相投,性情相似,苏言溪可是太期待边千尘的回答了,“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说,也不是,还有小倌。” 最无辜的话语说出最残忍的话,苏言溪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情绪突然又被重新勾起,愈发不可收拾。 边千尘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在边上大笑的样子,自己不自觉地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温柔地问她,“你才到,是不是还没去见过苏将军?” 苏言溪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 “苏将军在看城,我带你过去吧。” 盛情难却,苏言溪难得顺从的跟着他的指引走,打趣道,“按理说我们最得圣上青睐的五殿下不是应该陪伴圣驾吗?为何会比陛下早到行营啊。” 边千尘被她阴阳怪气的说法逗笑,也不嫌弃她这么说话是否于理不合,“那自然是因为有那个不安分的文宣王啊,他请旨要提前来行营感受我们春猎,我们怎么好失了待客之道?只能我来陪同了。” “哦?没想到文宣王还有这个本事?” 边千丞胸有成竹,“他没有,但是我有。” 两个人有些无需言明的默契,泯然在笑容中。 等见到自家爹爹的时候,苏遡正忙着同部下一起检查布围,见到苏言溪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向女儿走过来,“溪儿,怎么这么早到了?” “我是骑马过来的,没坐马车,这才快了些吧。” 苏遡慈爱的摸了摸苏言溪的脑袋,“已经这个点了,可是饿了?” 苏言溪乖巧的看着父亲疲惫的脸,“还可以,想等爹爹一起用晚膳。” 苏遡沉思了片刻,随即高兴地跟苏言溪说,“那再等会爹爹好不好?今晚给你烤羊吃。” 早就知道今晚有什么活动的边千尘此刻出来煞风景,“苏将军未免太过自信了点,万一这个羊是被我抢走呢?” 苏遡强忍着笑意,打趣他,“若是别人还行,你小子嘛,我还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感受到苏言溪疑惑的目光,边千尘耐心地同她解释,“苏将军刚刚心血来潮,说要等大家忙完之后在围场里比一场叼羊。“ 苏言溪显然还是不理解什么是叼羊,苏遡才笑着同边千尘解释,“叼羊是夜国玩法,我当初出征夜国的时候溪儿还小,估计是不记得了。” 边千尘这才明白为何陪着苏将军走南闯北的苏言溪会不明白游戏规则,“那到底是咋玩的呀,爹爹莫要调我胃口。” 苏遡立刻解释道,“好好好,叼羊其中一种玩法就是有人抓阄先将羊放到马背上先跑,后面剩下的人去追,最后能够将羊送到指定位置的人获胜。这主要考验的是一个人能否单打独斗,还能冲出重围。不仅要个人武力出众,也要懂兵法计谋。” 苏言溪听完马上笑出来,“确实是我爹爹会喜欢的游戏。” 苏遡也是略带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溪儿说得都是她的心里话。 很快大家就收拾妥当,猎场内燃起熊熊火焰,在场有血性的男儿都被苏遡的这个叼羊所鼓动,那是埋藏在他们血液里的英勇和冲动,一场大战蠢蠢欲动。 苏言溪被留在看城上,她站在高耸的城楼上,看着远处几乎所有人都骑在马上,马蹄耸动,尘土飞扬,恍惚间她仿佛又来到了边关。 不出意外,果然是苏遡抽到了阄,“哈哈哈,各位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苏将军莫要笑得太早啊,我们随后就到。”一个副将紧握着手上的马鞭,斗志昂扬的打趣着。 “一定。”苏遡单手拎着象征胜利的羊仔抖了抖,像是炫耀,动作敏捷地翻身上马,很快策马跑了出去。 苏言溪很快就认出来冲在最前面那个拎着一只羊腿狂奔的便是自己爹爹,顿时给自家爹爹捏了一把汗,后面随后便跟出来了密密麻麻的人,怎么看都有数十人之多。 苏言溪也很快就发现了异常,按照约定将羊送到看城楼下即算胜利,可爹爹现在的方向显然不是朝着看城的方向而来。 苏遡不断回头关注着后面追来的人,就在后面有人快要追上来的时候立刻调转了方向。离得近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有几个驭马不精的还撞在了一起,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小心。”苏遡还有力气去提醒后面的人,走得还不远就被团团围住,显然是之前他们商量好的战术。 “不错啊,还有战术。”苏遡感慨着。 领头的就是刚刚的那个副将,“将军,要不先放下手里的羊,我们有事情好商量嘛。” 苏遡径直掏出配的木剑,显然是不想同他们废话的。对面的几个士兵在离苏遡最近,也鼓起勇气拿出木剑,用力地握紧,并不相信自己能在苏将军手下走过两招。 苏遡直接冲了上去,对面闪避不及,很快被他打开了一个口子,冲了出去。 这一次,苏遡尽可能的往看城狂奔而来,后面的人也紧跟不舍。 苏言溪在看城上紧紧地盯着自家爹爹,时刻关注着战局上的一举一动,一如之前苏遡的每一次出征。 “放心吧,苏将军必然会赢的。”不知道是何时,边千尘悄然走到了自己边上,但是自己全然不觉。 苏言溪突然被边上传来的人声吓得一惊,一看又是边千尘的时候,忍不住的出声责怪,“你这种人走路是不是真的没有声音的?” 边千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在宫里留下来的习惯,一时半会很难改掉。” 苏言溪听他说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接着回去盯着战局,“你之前不是说要同爹爹争一争的?我还以为你也会参加呢。” 边千尘摇摇头,“在大宣境内,谁想不开非要同苏将军争一个长短?” 两个人在看城上聊得正开心,一时便忽略了在远处焰火照不到的地方,藏着一双阴毒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第16章 祸端 直到后天,春猎才轰轰烈烈的拉开帷幕,天还未亮,苏言溪便被华霏唤醒准备开始梳妆。 收拾好一切后,苏言溪安静的按照礼部的要求,本分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仪式的开始。 春日的脚步悄然走近,山里的空气比京城里愈发清新冷冽,却让人难得的身心舒畅。 不久,随着夏如海一声洪亮的“皇上驾到~”,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人顿时噤声,立即恭敬的站好。 苏言溪就这样迷糊木纳的跟着大家行礼、跪拜,一副还未清醒的模样。也许她还觉得自己装的很好,边千尘却一直回头有意的看着她迷糊的模样,偷偷在心里笑了好久。 等苏言溪神魂终于回到自己肉体上的时候,皇上已经审阅完了各路军队,一众将军意气风发的列成一排,威风凛凛。 苏言溪自然看见了昂首挺胸站在最前面的父亲,明明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看了看边上的华霏,直到华霏确定的朝她点了点头,苏言溪又接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神游天外。 一支箭羽“嗖”得一声划破空中的寂静,精准的射中惊慌乱窜的幼鹿,众臣的喝彩声立刻响起,皇上站在高台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弓箭潇洒的丢给夏如海。 “好了,去吧,给朕看看你们这一年的功课到底学的如何。” 各位皇子纷纷领命,告退后各自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动作敏捷的翻身上马,潇洒的策马扬鞭而去。 众人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里。原本太子之位就悬而未决,皇上共五个皇子,每一个都有可能继承大统。世家贵族的掌权者无一不在关注着谁最有可能是未来的新君,而在一旁默默观礼的世家小姐们无一不在偷偷关注着谁最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夫君,谁能不心动呢? 夏如海走到高台中间点燃一柱香,众位皇子要在香火燃尽之前带着自己的猎物回来。 据传,我们如今的陛下就是因为当年围猎时猎得的猎物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才让先皇对他刮目相看,得以重用,才有日后继承大统的可能。 可以说朝臣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今日比拼是哪位殿下能够夺得头筹,也好斟酌自己日后的安排。 苏言溪偷偷打了个哈欠,按理说围猎的这一个时辰内,大家可以先回自己营帐里暂时先休息一会的,但是她却没看到有几个人动,只能拉着华霏,弓着身子悄悄的从后面溜走。 溜出来后苏言溪立刻挺直腰板,略带无语的看着里面那些比站在自家夫人产房前还要焦急的大人们,华霏却低低的凑在她耳边说,“小姐,你看那边的那个姑娘像不像二小姐?” “哦?”苏言溪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远处的那个姑娘已经转身走远了。 苏言溪略带严肃的问华霏,“你确定是苏品儿?” 华霏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有七八分像,主要是刚刚那位姑娘身上所穿的衣料是小姐上次让我送过去的锦缎,连花色都一模一样。” 苏言溪带着华霏朝自己的营帐走去,内心暗自思忖,临走之前,偶尔一次跟钱先生聊到叔父一家,钱先生还在说叔父如今无论如何都不想同叔母和离,现在在叔母家一个铺子里帮忙,做上了自己当初最看不上的伙计,每日回家还要给全家人洗衣做饭,叔母对他也是非打即骂。 原以为他们家的故事到这里便已经结束了,自己就没有再过多的上心,但是如今围猎场中来的都是朝臣家眷,苏品儿一介平民是如何进来的? “这样,你挑一方素帕,寻一下五殿下身边的燕诲,让他帮你寻一寻帕子的主人。” “嗯?不让奴婢去吗?” “你是我常带在身边的丫头,你要是去了,怕是有人会有所怀疑,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吧,围猎这么长时间丢个东西的事情却不少见。” 华霏了然的点了点头,按照苏言溪的吩咐找了方素帕便偷偷的溜了出去。 苏言溪这边还未清静到片刻,自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上一世围猎苏品儿是没有出现的,还是说她还是来了,只是藏在暗处自己没有发现? 自己还在沉思,一身血污的男子慌不择路的闯进了自己的营帐,苏言溪立刻警惕的抽出袖中的匕首打量着他。 “这么谨慎的吗?”边千尘还是神色如常的打趣着她。 苏言溪看清楚来人之后,立马冲上前去扶他先去榻上躺着,语气焦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刚才出去围猎吗?” 苏言溪上下查看他身上的伤势,目测只有手臂上中了一箭,“除了这里,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边千尘脑门上冷汗津津,若是平常中箭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体内感觉热一阵冷一阵,没有一丝力气可以说出来话,没办法给言溪一点反应。 苏言溪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立马跑出去唤了华霏,“快,悄悄的将木楠寻来,快。然后叫薛治来将我这营帐门口围死,不许放一个人进来。” 华霏看到自家小姐脸上的慌张,二话不说就跑去寻一直守候在营地不远处的木楠,苏言溪交代好一切,略微放心的回去接着守着边千尘。 边千尘的脸色逐渐苍白,神识也是时有时无,苏言溪看他这个反应,十分像是中毒,想看看他的伤口确认一下。 没有一丝停顿,苏言溪又拿出自己的匕首,果断的将他的伤口边上的衣服划开。 刺耳的布料撕裂声隐约从耳边传来,边千尘迟钝迷茫的看了看苏言溪,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臂,像是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略带害羞的想找什么东西遮住自己。 苏言溪被他的反应逗笑,“你不至于吧,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害羞。” 边千尘实在是没有力气同她逗趣,最后的力气用来给她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将头扭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苏言溪靠近打量着边千尘的伤口,伤口果然已经显现出不正常的黑色。现在她已经确定他这是中毒了,那就只能让木楠来看了,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小姐,人来了。”华霏站在营帐门口小声的汇报。 “让先生进来吧,你去打盆热水来。”苏言溪吩咐着,“务必让薛治将我这营帐守好。” “是,小的领命。”薛治不知何时已然到了。 木楠撩开营帐走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脑袋试探的看了看营帐内的情况,苏言溪没心情同他玩笑,“还不赶紧过来?” 木楠笑呵呵的走近,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表情看见边千尘的伤口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苏言溪被他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你这是何反应?” 木楠轻嗅了嗅伤口,把了把脉,见中毒不深后,神色稍缓,“当然是吓吓你,看看你是不是真担心这个情郎啊。” 苏言溪见他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现在什么情况?” “这个毒来势汹汹,但是所幸遇见的是我木楠,自然能保证你的情郎不出三天就能下床行走。” 苏言溪实在是不想同他解释现在这个情况是否有隐情,主要是说了他也不信,也就这样随便木楠说了,“怕还是太久了,他一个时辰后就要能清醒过来,你可明白?” 木楠不解的一边嘟囔一边从自己医箱里取东西,“那不是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吗?他都这样了,有什么大事非要他去呢?” 苏言溪面色平静的看着躺在那的边千尘,缓缓吐出来两个字,“面圣。” 木楠终于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改口,“哦哦哦,那是要的,嘿嘿。”尴尬的笑出声,摸了摸自己圆润的鼻头。 眼看着木楠开始着手准备取箭,苏言溪便向门口去吩咐华霏,“华霏,你去打盆水来。” 华霏依言将水送进来的时候,立马就嗅出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眉头紧皱的偷偷打量自家小姐,细看看小姐并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终于注意到躺在自己小姐榻上的男子,震惊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木楠将伤口处理干净,现在开始仔细的包扎。“伤口我都处理好了,小姐不必过分忧心。毒虽难解,不过幸亏这位小公子能遇见您,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苏言溪听完,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既然木楠这么说定然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你倒是会拍马屁。”苏言溪瞥了一眼木楠,却看见木楠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你辛苦了。” 木楠听完干得愈发起劲了起来,苏言溪终于可以放心的从榻边挪走,却越想越不对劲。 “华霏,你去寻三殿下身边的墨钰前来跟我回话。” “是。” 华霏麻利的出去寻人,营帐中只剩下木楠的絮絮叨叨,苏言溪坐在椅子上看着昏迷不醒的边千尘,逐渐握紧了拳头。 “小姐,我刚走出去没多久就遇见了正在到处寻人的墨钰。”华霏很快回来复命,顺便带回来了苏言溪想要见的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何刚进猎场不久他就这样了?” 墨钰原本焦急的心情在看见自家主子安稳的躺在那里处理伤口的时候得到了平复,长舒一口气,主子还在就好。听了苏姑娘的责问,墨钰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苏言溪看出来了他的为难,但是自己本意也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下如此重手,“你只需要告知我是谁出手伤了他,其他不能说的我也没要你说。” 墨钰闻言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娇弱的小姐,“主子交代过,只要是您问,我们就必须实话实说。只是,这件事情,有点复杂...” 墨钰说到这里,神情有点为难,“按理说,我们暗卫是要一直守护主子安全的,刚开始进猎场的时候,我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在经过一处山丘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男子上来与主子攀谈,不一会也就走了,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那男子走后没一会,树后突然冒出来许多持刀之人,显然已经在那处埋藏许久了。” “然后呢?按理说,你们的身手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会如此?” “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那处同他们奋战了片刻之后,我们都感觉浑身无力,逐渐不敌那些杀手,就立刻掩护主子撤退。只是...恕属下们无能,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射箭,这才伤到了主子。” 看见墨钰愧疚不已的模样,苏言溪像是抓住了些什么,立刻唤来木楠。 “木楠,你来看看他。” 木楠好不容易歇下来喝口水,无奈的又将茶杯放下。墨钰十分不解的看着苏言溪,以为这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刚要拒绝就被苏言溪拉着衣袖交到木楠手里。 “你主子中的是毒,我怀疑你们之前也有可能,让大夫看看,莫要意气用事。” 墨钰的心思被洞穿,羞赫的不敢作声,任凭木楠检查。 “确实是中毒了,只不过问题不大,不用特地处理。” “他中的是什么毒?” 木楠摸了摸自己的胡渣,“牵机引,大宣的一种毒药。若闻之,可使人浑身无力,武功尽失,短时间内如同一个牵线木偶;若食之或外用之,可使人长时间昏迷、舌麻,最后在睡梦中死去。” “他们中的可是一种毒药?” “正是。” 也就是说,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药,包括上一世的自己。 苏言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可知是谁对你们下的手?” 墨钰纠结了片刻,不知道他们查到的那点东西,能不能同苏小姐说。 像是下定决定般,他微闭了双眼,又坚定的睁开看着苏言溪,“我们怀疑是二皇子和其他人一同下的手,但是我们现在只知道是二皇子,二皇子背后还有谁,我们没有查出来。” “好,知道了。”苏言溪说的轻描淡写,“这件事情,便交给我处理吧,怎么都不能暗暗吃下这个闷亏啊。” 墨钰拱手施礼,“属下但凭小姐吩咐。” 第17章 坦言 “墨钰,你去安排些猎物给你主子交差,只要比八殿下稍微多一点就好。” “是,小的明白。只是主子身手一直不错,这猎物突然少了这么多,是不是平白惹人怀疑?” 墨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苏言溪却斜瞥了他一眼,墨钰顿时不敢再出声,领命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位苏小姐比自家主子还吓人。 “华霏,将玉兰令传出去。我要马上知道京城中所有牵机引的买主,包括黑市!” 这两年的韬光养晦,埋下的棋子又怎么只限于京中各处的铺子?各处打下去的暗桩、收集来的情报、武功高强的江湖杀手,若真的是细究起来,整个京城应该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吹胡子瞪眼,但这一切也不过是吃上一世的红利罢了。 “是,奴婢明白。” “木先生,那便麻烦你尽心医治,若是可以,我希望他能再一个时辰后清醒过来。” “那是肯定的,小姐放心。”这么杀伐果断的苏言溪,木楠也是第一次见,他也懂事的收起表面的放荡不羁。 安排好一切之后,苏言溪呆呆的坐回椅子上,上一世的疑问终究是在这一世得到了答案,原来他为了不让自己破坏他英雄救美的计划,筹谋的是这般周全啊。 那边千尘呢?上一世可没听说他中了毒啊?会不会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也是边衿桦的计谋呢? 幸亏自己怕暗箭难防,早就将退路准备好,不然边千尘可如何逃得掉这一劫? “小姐,收到了钱先生的飞鸽传书,您要的答案他片刻后就能送过来。” 苏言溪冷静的点了点头,她逐渐发现这一世中很多事情都无形之中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苏品儿,比如边千尘,自己也要早做打算。 木楠却看得心惊肉跳,是用怎样的手段片刻就能查到一个秘药在京城中流通的买家呢?怕若是她真的要查一个人,所有人都是赤身裸体的在她面前走过。 “墨钰...”边千尘的气息微弱,但是边上的木楠听见了,苏言溪也是自然。 苏言溪飞快的跑到他的窗前,关心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表面的关心真切,心里却暗想,我的摇钱树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言溪?你怎么在这里?”恢复了神智后的边千尘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营帐,还没来得及细细询问,便被木楠喂了一颗硕大的药丸,只能连同疑问一起咽下去。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中箭吗?可还记得那人的样貌?” 边千尘看了看苏言溪脸上焦急的神色,又看看后面木楠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迟迟不肯说话。 苏言溪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后面的木楠转头示意,木楠哪里能不懂他们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若是他知道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到吃未来储君的瓜,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苏言溪见木楠出去,自然的坐到他榻边,“说吧,人都出去了。” 边千尘叹了口气,略带无奈的盯着帐顶,悠悠道,“刚开始是二哥过来同我聊了两句,说我提前一天来了猎场,定然是知道哪里猎物最多,让我务必告诉他,不要让他在这场围猎中输的太难看。我知道不管怎么同他解释,他都不相信我从未私下进过猎场,只能将他敷衍了过去。等二哥刚好走远,那些刺客便出来了,属实有点巧了。” 苏言溪自然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轻轻的挑了挑眉却并没有打扰他。 说到这里,他讽刺的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果然还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后来我便发现我体内的内力逐渐消散,最后我竟然如同一个废人,使不出一丝力气。幸亏墨钰他们还尚能支撑,勉强护着我向外逃。那群刺客许是也没想到我们中毒了竟然还能冲出他们的包围,很快就拿出弓箭来。只是隐约间,我看见了三哥身边的寒水,你还记得吗?他的左脸有一个硕大的黑色胎记,就算是他蒙着面,我也能认出来定然就是他。我们小时候一同去你家习武时,跟在三哥身边的就是这个寒水,只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苏言溪按照边千尘给的提示很快就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一直跟在边衿桦身边像条阴狠的毒蛇吐着信子一般的男子。 苏言溪总结了一下边千尘内心的怀疑,寻求肯定,“你是怀疑是三殿下伙同二殿下一同谋划的这件事情?二殿下同你攀谈下毒,三殿下安排刺客?只是刺客的出现让你怀疑是三殿下想让你觉得一切都是二殿下所为?只是三殿下没有想到儿时你仅见过一面的人,暴露了他的计划。” “是,苏小姐聪慧。”边千尘好一点了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油嘴滑舌。 “他们为何要这么艰辛的做这个局?”苏言溪略带疑问的问着他。 边千尘细细的思考了好久,该怎么跟她说,自己这些亲兄弟自小便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呢?转念又想,还是选了一个她可以接受的理由,“想必是近日父皇更属意我去赈灾吧,断了两位哥哥的财路。” 苏言溪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仿佛能看出来他的苦楚,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小姐,钱先生的飞鸽传书。” 华霏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但是苏言溪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进来吧,让木先生一同进来吧。” 苏言溪接过那张纸条,飞快的浏览着那些人名,能买得起这么昂贵的毒药的人并不多,所以她也很快就关注到了一个名字,余曜。 看样子这件事情又回到了旻王府,旻王会帮谁呢? “这件事情可要我帮忙?”苏言溪看着虚弱苍白的边千尘,不自觉的声音都温柔了些许。 边千尘本不想将她牵扯到这场风波之中,但是看着她眼底的自信,还是动摇了,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苏言溪见他同意也没有一点矫情,直接将自己刚拿到的密信塞进他的手里,见他还是一脸疑惑,自然的同他解释起这其中的原委。 “这牵机引就是你现在所中之毒,原是一种秘药。现在你看到的这份名单便是京中所有买过这种药的人的名单,包括黑市。” 苏言溪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给边千尘造成的震撼却是长久的。他之前协助过户部尚书处理黑市贩卖私盐的案子,哪里不明白黑市的水有多深,可以说自己是没有本事这么快拿到这份名单的。 边千尘按耐住心中的波澜,“可是有什么异常?” “这个人。”苏言溪白净修长的手指指向一个名字,“他是旻王府的医官,据说医术十分高明。最好玩的一处就是,他曾经跟嘉庆有过婚约,你觉得这药是要给谁的呢?” “嗯?怎么这种事情你都知道的?”边千尘还是没忍住说出来自己的好奇,苏言溪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防备着旻王府了呢?之前的落水竟让她受如此伤害,自己却全然不知?看着她这般谨慎,边千尘在心中自责的要死。 “这位,便是余曜的师叔。” 木楠难得害羞的从苏言溪身后露出脑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完全不知道榻上这位的身份啊。 苏言溪看出来他的局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没跟他说过这位大爷的真实身份,“这位是五皇子,边千尘。” 原本还沉浸在粉红色泡泡里的木楠顿时如被雷劈,近乎本能的跪下行礼,“草民木楠见过五殿下。” “先生快起来,吾的性命都是先生援手,哪里能让先生行此大礼?“边千尘说着就要起身去扶木楠,却被苏言溪眼疾手快的摁住,木楠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也是苏言溪提起来的。 苏言溪无奈的看着木楠的本能反应,将他往边上推了推。其实以木楠的医术,进宫当个太医自然是没问题,以木楠的家世,也不必一直屈居在南山堂。只可惜自从师父带着师兄进宫医治贵人被殃及池鱼,当街凌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给人看病就会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木先生这是怎么了?”边千尘于心不忍的关心道。 “不必管他,他约莫要一两个时辰才会好。” 是的,当初木楠知道苏言溪的真实身份后就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苏言溪也就这样让他给自己做了针灸。 当时苏小姐说,先生的才华不能就此浪费,神医之后不该跨不过这个坎,若先生不弃,我可以每天都给先生练手。那个时候的苏小姐,落水后刚醒不久,自己带着一个小徒弟去给苏小姐复诊,因着自己的怪毛病只能站在一旁让小徒弟去把脉,跟自己口述脉象,然后再由他开药。 苏小姐知道内情后也不觉得恼,倒是认真的同自己说了那番话,自己铭记良久。 “我吩咐了墨钰去给你准备了些猎物,你如果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陛下面前,那两个人定然是十分震惊的。到时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也就能分辨清楚了,三皇子心思深沉,估计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倒是二皇子,不是个憋得住事情,定然可以看出来。” “是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就守株待兔便好,心里有鬼的人定然会自己坐不住的。” “只是今晚你营帐周边的守卫要加强了,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呢?” “嗯,明白,我会跟墨钰他们交代好的。”边千尘深觉有理,片刻后又感慨,“言溪,此事真的要谢谢你。” 苏言溪倒是对他突然的道谢没什么意外,“我们之间,你要谢我的,又岂止这一件事?” 边千尘也十分坦然的面对这个现实,“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要做些什么,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京城中鱼龙混杂,若是招摇太过迟早有人能顺藤摸瓜找到你。” 苏言溪被他这么一说,警铃大作,“你知道了些什么?” “前两天我奉命彻查李大人贪墨案,他后宅的花夫人可不简单啊。区区一个后宅夫人竟然能操控李大人的政务,随后我便查到花夫人与钱掌柜来往密切,虽然多是照顾钱掌柜生意,但是每次停留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你想说什么?”苏言溪的眼神逐渐警惕。 边千尘也发现了苏言溪眼神中的杀意,顿时措辞都小心翼翼了些,“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我能发现,其他人也定然能查出来。钱掌柜同你,同苏府的关系并不难查。” 她还是坐在那里盯着他的脸,她在等,等他抛出自己的底牌。 边千尘的求生欲顿时爆发,连连否认,“我不是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你的,花夫人的痕迹我处理的非常干净,定然没有人能发觉。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苏言溪见他语言诚恳,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间,他也没有欺骗过自己,还算是可信,却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若我谋划的是你们大宣的江山呢?“ 边千尘也只是微愣了几秒,随后带着一种诡异的快乐语气,像是终于找到某种目标一样,“你若是想要,我便尽我所能将它给你抢过来。” 苏言溪倒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无所谓,“你就不怕吗?” “怕何?怕你当了女皇后杀了我吗?”边千尘认真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可是我这样的姿色,自认为在你后宫做个贵妃绝对是够格的啊,何况我们两人青梅竹马,你真的舍得?” 画风逐渐走向诡异的方向,苏言溪被边千尘神奇的脑回路震惊,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苏言溪认输,“算我错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可好?我重新说。” 边千尘睁着求知欲极度旺盛的大眼睛盯着她,“我筹谋这两年,无非只是想保住苏家一家平安无虞罢了,没有什么其他非分之想。上次殿上你就可以看出来了,觊觎我父亲手上兵权的人不在少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18章 马脚 各个皇子在约定时间前逐个回到看城,将自己的猎物呈送给皇上,只剩下五皇子迟迟未归。 众人都明白五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自然关注的更多了些。眼看着香即将燃尽,有些爱拍马屁的大臣难掩焦急之色,不住嘀咕,“为何五殿下至今未归啊?” 皇上被他们念叨的心中都泛起些担心,虽然边千尘自小武艺骑射练的不错,也不至于区区一个围猎便让自己陷入险境,但还是很担心,可能是因为氛围烘托到这里了。 苏言溪趁着众人都担忧的关注着看城入口,悄悄的从另一处后门溜了进来。按照他们两人约定好的时间,要不了一会,边千尘定会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自己定然是要找一个合适的看戏的地方。 果然,香在燃尽的最后一刻,边千尘骑着他的“绿耳”出现在了看城楼下,英姿飒爽,仿若天人降临。 那样愈发肖像的脸庞,那一瞬间,坐在高位的皇帝以为是自己曾经的爱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难掩失态。 坐在一旁的二皇子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一样,小声的看着三皇子的方向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而坐在一旁的边衿桦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二哥,自顾自的捧着自己的茶碗,吹浮着里面的茶叶,却只有苏言溪注意到他在瞥见边千尘和他身边的绿耳时,手上的动作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 原来,他也知道害怕。是的,绿耳自然是死在了刺客的箭下,但是苏言溪为了这场戏做的更像,将自己的“越影”双耳染成青黄色,乍一看两匹马并无什么大差别,也骗过了边衿桦。 皇上见他全须全尾的站在下面行礼,装模作样的责怪,“怎的回来的这样迟?猎物还这样少?” 边千尘嬉皮笑脸的同皇上打着哈哈,“路上有些许事情耽误了点时间,还望父皇莫要怪罪。” 几乎是同时,二皇子和三皇子心中的弦立刻被绷紧,生怕边千尘在父皇面前说些什么不利于他们的话,脑海中哪里还能听进去其他声音,立刻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件事情推脱出去。 “可围猎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意外?”皇上关切的问着边千尘,二皇子立刻瞪大着双眼看着自家五弟的面庞。 边千尘从容不迫的将一只纯白色的小鹿崽从厚厚的披风中掏出来,“这是儿臣打猎途中偶遇到的,想必是天佑我大宣,所以才特降此祥瑞,现儿臣将此鹿献给父皇,祝我大宣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小鹿懵懂的看着周遭的世界,看着这群神奇的两脚兽脸上的神色各异,却有异口同声的呼喊,“祝我大宣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皇上自然喜笑颜开,“好啊,好啊,来人啊,五皇子重重有赏。” 夏如海自然的将小鹿从边千尘手中接过,二皇子却像是目光淬火一般死死的盯着边千尘,从原先的愧疚到恼怒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兄长,你尝尝这软酪,同宫中的风味大不一样呢。”边衿桦明显察觉到了二皇子情绪上的变化,送来一碟子糕点让他缓和缓和情绪,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蠢货的冒失让边千尘恼羞成怒去父皇面前告状啊,要知道父皇最忌讳的便是手足相残,他要是被父皇训斥了倒是无所谓,可千万别牵扯到我身上来。 二皇子见边衿桦此举,碍着父皇在场只能暂时按耐下自己的脾气,就着边衿桦递过来的软酪转移了话题。 边衿桦安抚好自己的猪队友,凝视着夏如海怀中抱着的那鹿,想必之前是二哥千辛万苦找来想趁着此次围猎献宝的,却不知为何被边千尘逃过了一劫还将这鹿拿去领了功劳,怎么能不气呢?他想了想,又看了看在一旁捧着软酪大快朵颐的二哥,实在是蠢得可怜。 边衿桦原本的计划是想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的,却没想到五弟逐渐势大,自己无奈只能背靠二哥这座大山,借机将五弟拉下来。毕竟不管从何角度说,蠢二哥总是好打发的。 至此,众位皇子的围猎告一段落,最后没想到是一直被人忽略的九皇子拔得头筹,也是十分让人意外。 二皇子边箬萧从九皇子身边路过,阴阳怪气道,“哼,竟然最后让他捡了便宜。” 九皇子也不恼,呆呆的捧着刚得的奖赏同二哥一起往前快走了两步,傻笑道,“多谢二哥相让。” 边箬萧也没想到自己的嘲讽竟然还有人回,一时语塞,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九皇子立马乖巧的站定不敢再跟着他,边箬萧这才匆匆离开。 边衿桦站在不远处等着边箬萧,自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嘲讽道,“也不知道你非要去招惹那个傻子干什么。” 边箬萧略带委屈,“我哪里知道那个傻子人话都听不懂。” 是了,九皇子的生母不过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婢女,不过是皇上酒后失态的产物。哪怕最后诞下皇子,也被太后去母留子,无声的处理掉了。 所以对其他那些出身尊贵,自小便有母族相护的皇子来说,这样的人都不配成为自己的兄弟,一直称他们为傻子。 这里的们,自然也是包括五皇子边千尘的,所以他们更是将如今这样受宠的边千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五哥,五哥!”边宇看见在后面步伐缓慢的边千尘,拿出了十万分的热情,恨不得直接扑到边千尘怀里。 边千尘虽然还是被牵机引影响着浑身无力酸痛,但还是在能够忍受的范畴中,对这个单纯无比的弟弟还是耐心的劝导着,“虽然不是皇宫禁内,还是莫要大声喧哗,要是被其他人看见又要去御前参奏你不知礼数了。” “哦,知道了。”边宇像是一个挨训的小狗,刚刚一直翘上天的尾巴瞬间耷拉了下来。 边千尘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弟弟,他们都有着差不多的身世,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的母妃是父皇内心的白月光,他的母亲却是父皇一生唯一的羞耻。出于两个人之间的同命相连,边千尘一直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却不知道为何造就了他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边千尘想了想又微笑着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今天做的不错,骑射大有进步。” 边宇立刻又来了精神,“今天要不是你是为了抓那个小鹿,哪里轮得上我啊。五哥,我今天的赏赐里可是有好东西的。” 说完,他就将自己手里捧着的百宝箱塞进边千尘的怀里,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用红布小心包裹着的精致盒子,献宝一样的捧到边千尘面前。 “这是何物?” “这是刚刚父皇给我的赏赐里,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镯子,我听六姐说这两年上贡上来的镯子成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想必这个定能入言溪姐姐的眼。”边宇说完笑得一脸促狭,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还能看不出来自家兄长的心意吗?借花献佛这样的好事定然要尽早做啦,那样等言溪姐姐变成嫂嫂的时候才不会嫌弃自己。 边千尘听完倒是认真的打量起来边宇递过来的翡翠,阳光下果然通透水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见自家五哥有所松动,边宇继续锲而不舍的游说,“反正我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就算孩子将价值不菲的镯子送人,别人也只会以为是我单纯的喜欢言溪姐姐,不会牵扯到什么男女之情,但是对五哥你来说,这可是一份难得的心意啊。反正我要是送不出去,最后还是会被六姐抢去,五哥你当真舍得将这么好看的镯子给六姐?” 边千尘看着面前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竟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言溪最近偏爱这些翡翠什么的,只是无奈怕给苏家招惹出什么麻烦才一直克制,如今九弟倒是给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将她的喜欢置于人前,自己为什么不帮一把呢? 边千尘接过那个镯子,小心翼翼的将它收起来,“是我不如你考虑的周全,我那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让墨钰去拿给你。” “是!”边宇满心欢喜的答应,你看吧,他就知道,只要马屁拍对了人,自己得到的可不止这些。 入夜,边千尘还在把玩着那个翡翠手镯,给自己想了八百个借口送出去,也想了八百个被拒绝的原因,一筹莫展之际,外面传来一阵躁动的声音。 他边上便是父皇的营帐,这么大的动静他哪里敢忽视,立马将镯子收好,冲了出去查看情况。 “发生了何事?”边千尘问一直站在营帐前的墨钰。 墨钰还没来得及回答,御林军压着一个黑衣人神色匆忙的往父皇的营帐中走去,夏如海一脸肃穆的跟在后面,边千尘将夏如海拉到一旁,悄悄的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夏如海回答的恭敬,“陛下营帐外面发现刺客,五殿下请放心,已经将人捉拿了。” “夏公公做事自然周全,只是文宣王那边可以多派点人看着了。” 夏如海恍然,“是,多谢殿下提醒。” 边千尘送走夏如海之后示意墨钰进营帐内回话,墨钰自然了然,进去之前还警惕的看了一圈周边是否还有可疑的人。 “说吧,你在外面可看到了些什么?” “今晚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在营帐周围安排好巡逻的人手之后就回来守夜。回来的时候就刚好看见陛下只身走出营帐,往后面的山坡去了。” “就他一个人?” “是的,连夏公公都没带。” “然后呢?” “然后没一会,陛下脚步匆匆的便又回来了,走进营帐中没一会,夏公公便带着御林军气势汹汹的去山坡后面抓人了。” 边千尘听完事情原委,忍不住思考,莫不是有人潜藏在山坡后面想要刺杀父皇,却无意中被父皇发现?若真的是这样,恐怕负责这次围猎安全的苏将军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那今晚这趟通风报信肯定是要亲自去了,边千尘立马同墨钰吩咐着,“我要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上午围猎让我牵扯到旧伤,已经歇下了。” “是,属下领命。” 墨钰眼看着边千尘大步流星的走出营帐,没一会又返回,很快又神色匆匆的离开,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或许,只有桌上的闪烁的烛光明白,那纠结了一晚上的爱意,被深深的藏进了朦胧的月色里。 边千尘换了一身墨钰的衣服一路畅通的走到苏言溪营帐门前,眉头紧锁的小声试探,“言溪,你在里面吗?” 苏言溪正对着烛光看着钱华砚飞鸽过来的密信,听到门外的动静,熟练的将密信放在蜡烛上方,任由火舌舔舐。 待收拾妥当之后,才让门外等候的人进来,“进来吧。” 边千尘一进门毫不客气的数落,“你门前都没有一个人看守吗?若要是有人要对你心存什么歹念,如何是好?” 苏言溪没理会他的絮絮叨叨,第一眼就看见他这一身装扮。今晚这一身劲黑的长袍不同于他日常所穿的华贵,为了行动方便更是勒出了他的宽肩窄腰,显得身形愈发修长。 像是被苏言溪打量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舒服,他有点不知所措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我这么穿可是有点奇怪?” 苏言溪这才意识到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莞尔一笑,“没有,只是没见你这么穿过,有点新奇罢了。原是想让华霏晚点去请你过来的,这才打发走了侍卫,却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边千尘听到苏言溪对自己的夸赞后还在沾沾自喜,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我刚看见父皇营帐那边抓到了一个刺客,你要赶紧同苏将军说,若是父皇责怪下来,也好早做准备。” 苏言溪听他语气焦急,想必是陛下已经发了怒了,不以为然的给边千尘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第19章 抉择 边千尘吃惊的看着眼前她递过来的这杯茶,等体会明白了苏言溪话里的滋味后,也是震惊的看着她。 正色道,“言溪,话可千万不能乱说。” 苏言溪一只手偷偷的在桌子底下攥紧了衣裳,若是今晚谈不成,那以后再见面便是敌人了,她内心盛满了紧张。 边千尘见她面容严肃,内心一凛,想来是自己的态度太过严厉,刚要出言宽慰,突然见她正襟危坐,“五殿下。” 自小时候相识开始,她都未曾如此守礼的唤过他,这三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生生将触手可及两人中间砸出一个无法跨越的君臣鸿沟。边千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目光凝重的看着她。 “臣女愿以江山为礼,换苏家其乐融融。” 烛光摇曳下,姑娘坚定的眼神却透过黑夜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坚强的让人心疼,他从未怀疑过她,却依旧不忍心将她牵扯到这场风暴中。 他嘲讽的笑了笑,“为何偏偏是我?按理说我身上的异族血统早就注定,我与那高位无缘了。” 边千尘带着不解的情绪看着她,而她却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如释重负的一笑,“人心险恶,讳莫如深。现如今二皇子一心求道,三皇子暴戾弄权,九皇子酣歌恒舞,十三皇子少不更事。而且只有五殿下您最了解我苏家的苦楚,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边千尘听完她的肺腑之言,付之一笑,“苏小姐怎知本王不暴虐成性,结党营私?” 苏言溪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上一世的边千尘登基多年后迩安远至,弊绝风清。但是这一切她都没有办法告诉他,告诉他,他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五皇子边千尘,延光六年亲自挂帅平叛,得胜而归;延光七年旱灾救数十个郡县百姓于水火,亲自改革报灾制度,夏灾限五月,冬灾限七月内,让多数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同年十月,白陵兵变,众皇子中只有五皇子愿意披挂上阵,后大获全胜。论民心民意,论政绩功勋,我都相信您以后会是个圣贤之君。明星需得扶摇而上,而非零落沟渠。” 边千尘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若是我应你,去争一争。你又如何能保证我登基后不过河拆桥?” 苏言溪见他这样,便明白这事就算是成了,终于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手,“还请五殿下指教。” 苏言溪自重生以来一直看到的边千尘都是嬉皮笑脸,笑容满面的,直到此时才感受到他身上上位者的气场和压迫感。 “既然要成为盟友,苏小姐是不是也要同本王坦诚相告你是如何知晓父皇今晚营帐之事的?” 苏言溪倒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考验竟是这样,冷静的起身给他又添了一回茶,平缓的说道,“或许是殿下对术士之法并不上心,所以没注意到二殿下身边的贴身内侍其实是永春观张道长的亲传弟子。” “哦?你是如何知晓?” 苏言溪将茶碗轻轻放在桌上,却还是轻微的发出了丝碰撞的声音,像是她无声的叹息,“陛下下那道圣旨之后,臣女有幸去永春观见过一次张道长。” “仅仅一面之缘?就能让你记住一个人,还能察觉到他潜伏在二哥身边的目的?” 苏言溪没理会他的讽刺,波澜不惊接着说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二殿下府内炼丹所用的材料是我这边卖过去的罢了,我自然能看出来二殿下整天在王府里鼓捣些什么。”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今晚之事?仅凭猜测吗?” 苏言溪笑的神秘,让对面的边千尘都看不懂她这次的局,“是,又不是。” 她像是邀功般的卖了个关子,边千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也不出声,苏言溪觉得无趣,只能自己接着往下说,“我得知二殿下最近炼丹一直无所获,便让人卖给了他一个古方。传言前朝王将军就是吃了这丹药后长命百岁的,据说十多年前还有人说还在什么山中见到过王将军。” 边千尘只觉得好笑,“这般荒谬的事情,竟然也有人信?” 苏言溪反驳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显然二殿下是信的那个人。方子也不难,只是其中一样材料需要将自己的衣服毛发烧成灰烬,然后埋在至亲之人住所的西南角三七二十一日后,拿出来同其他药材一起烧炼成丹。” “所以,二哥身边的人是去埋东西的?” “是的,因为在皇宫里没有办法动手,围猎就是他最好下手的时间。” “那你是怎么做到刚好让父皇发现的?” 苏言溪无辜的摆手,“这还真的是巧合,跟我无关。我本来是想围猎不过区区十八日,时间不够必然会影响丹药的效果,二皇子为了长生,定然自己会在陛下面前露出马脚。谁知道他这么寸,今晚被发现了。” “所以你也算清楚了,这件事情并不会牵扯到苏将军。” “这件事情只要是陛下想查,定然就会发现其中内情,自然不会怪罪到我爹爹头上。何况家丑不可外扬,陛下总归还要顾全二殿下的面子。” 边千尘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你倒是十分了解父皇内心的想法。” 良久,边千尘定定的看着她,郑重道,“本王愿意与苏家达成一致,荣辱与共。本王也可以在此允诺,只要本王在位一日,苏家就无畏的驰骋在边疆。” 苏言溪终于得到了内心想要的答案,还没来得及欢喜,边千尘剩下的话便打击了她,“只是,苏小姐可明白,只要你在苏家一日,苏家始终会因你的终身大事而飘零,最后你要本王如何相信他人的王妃能与本王联盟?” 是了,自己的婚事,终将会带给苏家无法避免的风波,若到时候真的是皇上一旨赐婚诏书下来,自己又当如何处理呢? 苏言溪被问得语塞,边千尘也不理会她的反应,只是将手中捏了许久的玉镯轻轻的放至她面前,冷言道,“本王期待你联盟的诚意。”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苏言溪看着眼前空着的座位,沉思了许久,像是难以置信般,一遍遍的在脑海里重复播放那个人刚刚到底同自己说了些什么,确认再三。 苏言溪机械的拿起那个玉镯,呆呆的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通透水润的成色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但是一个男子送女子手镯意味着什么,他不明白吗?还是说这就是他想要的诚意? 苏言溪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边千尘是喜欢自己吗?不然怎么如此凑巧的能拿出来一个玉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过于离谱了,哪怕是上一世过了那么多年,自己也从未看出边千尘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那这一世更加不可能了。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若是真的是旨意不可违,自己最后又当如何选择呢?总不能让精心谋划的出路毁在自己手上吧。 苏言溪把玩着那个玉镯,刚想往自己手上带,大脑却闪过最后一丝挣扎,当真以后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后悔吗? 她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上一世她以为自己嫁给了心中所爱,结果自己爱上的不过是他佩戴的面具,许是注定同话本里感天动地的爱情无缘,此生她为了苏家,也可以就此封锁住自己的内心。 既然做好了决定,一切都像是如释重负,所有事情都开始为自己的目标让路。苏言溪抬起手腕间滑动的手镯,在烛光下细细赏鉴,愈发觉得欢喜。 倒是另一边的边千尘没有如此淡定,他飞快的走出苏言溪的营帐之后,脸颊迅速飞红,立马抬手想给脸上的红晕遮下去,却发现根本于事无补。刚刚自己将玉镯递过去的时候属实是一时冲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若是她真的能应允自己也算是意外之喜,若不答应,自己也会默默在她身后守护着她,一如过去的十几年一样。 希望她真的能同意吧,今晚强装的冷漠也许是此生他为自己做过的最大的努力。光想着,他的开心已经从眼角溢了出来,虽然内心无比忐忑,但还是开心冲淡了所有。一瞬间,他仿佛感觉体内像是被输送了真气般,充满了无尽的力量无处发泄。 墨钰看着站在路中间傻笑不已的自家主子觉得十分奇怪,立马凑了上去,“诶?主子,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您怎么脸这么红啊,可是毒又犯了?可要我去找苏小姐寻之前的大夫过来?” 边千尘像是美梦突然被人吵醒一般,整个人的欢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眼神中弥漫着未醒的懵懂,呆呆的看着他。 墨钰顿时觉得自家主子像是被人附身一般,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他,紧张的抓住边千尘的双臂拼命摇晃,“主子!主子啊!” 边千尘突然被晃的头晕眼花,“干嘛,我还没死呢?哭得什么丧?” 墨钰骇然,像是触电般立刻松手,可不兴对主子动手动脚啊,会断。“嘿嘿,主子刚刚在干啥呢?咋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边千尘突然笑容满面,盯着眼前的墨钰就像是老鹰盯着小鸡,“墨钰,我们是不是许久都未曾比划比划了?” 墨钰脑袋里飘出无尽的问号,“主子为啥今晚有如此好的兴致?只是今晚已经很晚了,要不我们明早早一点去练武场呢?” 边千尘也不管他言语中的婉拒,自从十二岁之后,他便逐渐将精力放在了读书上,武艺就逐渐生疏了起来,虽然说基本功差了一点,但是一直学的招式还在。以后若是被苏将军考验武艺,也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吧。 边千尘丝毫不理会墨钰的想法,快步朝着练武场走去,还朝后面的墨钰傲娇的丢下一句,“不许赢我啊。” 墨钰心里苦,但是不敢说。主子怎么能打得过自小就在刀尖上舔血的他呢?还不让自己赢他,那怎么打嘛! 想死的心情溢出眼眶,可是前面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着的人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哀怨情绪,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练武场深夜打得火热,墨钰从刚开始的嬉皮笑脸到现在的一声不吭,身上挂着点青紫痕迹,眼神严肃的盯着边千尘的出招,“再用点力,是没吃饭嘛!” 边千尘一记重拳袭来,拳风刮在脸上却被他灵活的闪避开,两人接连又过了数招,拳拳到肉。 月亮慢慢爬到头顶,皎洁的月光毫不怜惜的洒满了整个营地,巡逻时连火把都不用打。 华霏站在营帐门口纠结了许久,小姐之前嘱咐过没她的吩咐不用过来伺候,可是如今夜都深了,自己却是也该提醒小姐早些睡了。想了想终于还是握紧了拳头,像是要豁出一切般,却非常小声的问道,“小姐,夜深了,奴婢打水来伺候小姐早些安歇吧。” 苏言溪正好想起来今晚原先找边千尘的本意,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瓶制作精良的小葫芦递给她,“先等等。华霏,你将这瓶药送去给墨钰,让他转交给他们殿下。” 华霏依言拿了药便动作迅速的离开了营帐去找墨钰,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在五殿下的营帐门前看见一直站在那里的那个人,而是一个面生的男子,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扣着自己的指甲,走上前去定睛一看,原来是难得遇到一次的邢寒。 华霏疑惑道,“怎么今天是你在守夜,正常不都是墨钰吗?” 邢寒谈及此事,露出了十分惋惜却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今晚他可能要彻夜陪我们主子练武,不知姑娘前来寻他所为何事?可是苏小姐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哦,你们殿下倒是十分上进。也没什么,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五殿下的解药。让他务必每晚吃一粒,麻烦转交。” 邢寒听到是苏小姐让送过来的东西,手用力蹭了蹭衣服,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来,随即像接到巨大使命般,“麻烦姑娘来一趟,请转告苏小姐,我们殿下定会不折不扣的吃药。” 邢寒用力的点了点头,如获至宝般捧进了营帐,留华霏一个人在原地傻眼,最后憋出来一句,“这人怎么神经兮兮的。” 第20章 待兔 “小姐,小姐,钱先生派人送过来的东西,说是让小姐您务必现在就看。”华霏火急火燎的从帐外冲进来,不管不顾的将苏言溪从睡梦中拖了出来,苏言溪正在梦里同对面的人下棋,突然被叫醒,只能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华霏,一点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 “小姐!”华霏将钱先生的信又往苏言溪的面前推了推。 苏言溪艰难的揉了揉眼睛,勉强打起精神领会了华霏的意思,轻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无力的抬手开始拆手里的信件。 原来是钱先生也觉得余曜所买的药有些蹊跷,连夜查了余曜最近所买的禁药,果然让他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百花露。” 百花露这种禁药,苏言溪也是在暗地里买下环采阁后才略知一二,不过是老鸨用来调教那些不服管教的姑娘们的,余曜一个王府里的医官,如何需要这种东西? 苏言溪的困顿在看完这封信后立马就清醒了不少,抬抬手将信给华霏,华霏心领神会的将信纸丢进火盆里。 “小姐,可是要起身了?” “嗯,起来吧,今天不是还要去围猎场吗?” 是的,就在今天,上一世的今天,她被人暗算到那般地步,这一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怕是马吃的草料她都换了,打起一百倍的精神去全力应对今天这场劫。 怕就怕暗箭难防,苏言溪还是有点紧张,“去确认过吗?我们的人是不是就在附近?” 华霏笃定的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在天未亮时就将他们送进去了,无人察觉。” 苏言溪点了点头,理了理一如昨日般的青绿色的戎服,既然苍天垂怜再给了我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那我也定然也不可能辜负! 她的目光决绝,今日定不会让边衿桦如愿以偿,他亏欠我的,自然有时间陪他慢慢算。 “走吧。”苏言溪最后将软剑藏于腰间,收拾好一切后同华霏说道。 刚抬脚要走,华霏却一把扯住苏言溪的袖子,可怜巴巴,“小姐,要不让张道长给算上一卦吧,要是卦象不吉,我们就称病不去了,可好?” 苏言溪被她这孩子般的语气逗得发笑,“放心吧,你家小姐比卦象灵,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原本他们围猎是轮不到此时的,谁曾想到昨日文宣王在陛下面前大言不惭的吹嘘他们廊国是多么多么厉害,就连女子都可以百步穿杨。 我们陛下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自然就着文宣王的话,有了今天这场比试,而自己作为大宣骠骑大将军的女儿,自然也在其列。 苏言溪一手拎着弓箭,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同三皇子、左副将站成一列,对面文宣王、姜使臣和一名蒙着面的女子。 “怎么是蒙着面的?”苏言溪自顾自的嘟囔,内心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上一世她并未见到这个女子,而是文宣王其中的一个侍女,据说也是将门世家。 “廊国的风俗,他们那边未出阁的女子出门都要以黑纱蒙面,她们的相貌只有自己未来的丈夫才能看。” 苏言溪没想到竟然有人理会自己的自言自语,尤其是看到凑过来回答她的是边衿桦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由于边衿桦的靠近,几乎是本能的,身上泛出一层鸡皮疙瘩,苏言溪微不可见的往另外一旁挪了挪。 脸上却还是规矩无比的装着受宠若惊,“多谢三殿下解惑。” 边衿桦欣慰的点头,却不知道苏言溪在心里给他翻了八百个白眼。 苏言溪再次抬眼去打量对面的女子都时候,只看见文宣王阴恻恻的看着她笑,苏言溪也对着他摆出了一个腻死人的笑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皇上看了看下面的剑拔弩张,觉得大宣的子民就该是如此血性,就该为了自己国家的名誉奋战,十分欢喜的看着自己这边的几位,及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暗潮汹涌,“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夏如海如昨日一样将点燃的香插进香炉,至此,大家纷纷上马,新一轮的围猎开始。 左副将斗志昂扬的赶到她边上,跟她分享着今日的战术,“苏小姐,我与三殿下先去森林深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猎物,外围的就交给你,可好?” 苏言溪欣然点头应允,左副将便立刻策马往森林深处赶去,后来的边衿桦走到她身边嘱咐着,“遇到他们的人,要是不敌便赶紧走,莫要强求自己,一切有我们。” 苏言溪也只是默默点头,看啊,多么贴心,多么温柔,多么伪善。若是真的为她的安危着想,就不应该把她像个拖油瓶一样甩在外围,让她自己一个人孤身作战。 “嗖!”苏言溪一支箭飞快的离弦,精准的射中一只兔子,兔子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已经毙命。 苏言溪刚准备去捡那只兔子,明显感觉身后一支箭羽正飞快的冲自己而来,“嗖!” 她一个闪避,那支箭刺中她身后不远的树干里,“苏小姐,好箭法。” 文宣王鼓着掌从树后面走出,苏言溪挑了挑眉,“文宣王的箭法倒是一般。” 文宣王勒紧缰绳也是不恼,带着笑意看着她,赤裸裸的打量着她今日的穿着,内涵深意的说,“今日的苏小姐好像与传言并无二致。” 苏言溪哪里不懂他的话中有话,只装作懵懂无知,“哦?不知道王爷都听说了哪些关于我的传闻?” “关于苏小姐的传闻,可并不好听啊,苏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苏言溪丝毫不理会他话中的夹枪带棒,一脸天真的扯着缰绳就要走,“哦,那我便不问了。” 这文宣王倒是十分的不争气,怒吼着,“谁允许你走的!” 苏言溪无所谓的回过头欣赏着他的暴怒,“怎么,没人告诉你,我向来不知礼数吗?文宣王不让我走,可是怕我们大宣胜过你们?” “你...”文宣王被气得说不出话,道理都被她占过去了,自己当初求娶是自己选错了人,也不能怪她。 “既如此,我便告退了。”苏言溪踢了踢马,头也不回的走远了,谁要跟一个神经病争一个长短? 等走远后想了想,还是从袖中掏出木楠给的解药吞了下去,牵机引的解药木楠加班加点也只做出来三粒而已,而且只能在中毒半个时辰内服用才有效果,她只有三次机会。 半个时辰不到,她便将外围一些大大小小的猎物扫荡了个干净,正在百无聊赖的想就这样混到围猎结束的时候,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闪出一只小鹿警惕的看着她,苏言溪谨慎的往自己的箭筒摸去,突然草丛中传出一阵骚动,惊跑了鹿,也惊动了苏言溪。 苏言溪眼疾手快的搭箭拉弓,对准传来异响的地方,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竟然是她! 只见苏品儿被五花大绑的丢在草丛里,她看见苏言溪也是十分激动,发出阵阵呜咽声。苏言溪无奈,只能翻身下马,拿着一把匕首,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看是不是还有人在附近埋伏。 苏言溪看了看一直绑着苏品儿的绳子,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但还是配合的割开了一直绑着她的绳子。 苏言溪摘下堵着她嘴巴的布时,担心的问她,“品儿堂妹,你为何会在这里啊?” 苏品儿也不解释,只是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不停的哭,苏言溪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许是哭的没趣,苏品儿这才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可怜巴巴的开口,”堂姐,我同母亲一起上山去给外祖父祈福,却在下山路上被匪徒绑到这里。再后来他们同我说,我母亲拿不出来赎金,便将我丢到这荒山野岭,自生自灭。堂姐,我要是没遇见你可如何是好啊...” 又是一阵垂泪,苏言溪相较于上一世心肠硬了许多,也不会因为这几滴鳄鱼的眼泪便心生同情,她表面的神情微动,像是一团杂乱的线头突然就找到了首尾,她也突然明白苏品儿为何出现在嘉庆身边。 苏言溪收敛了心神,伸手安慰着低声哭泣的苏品儿,“堂妹放心,既然你遇到我了,我定不会弃你于不顾,堂姐定会将你带出去。” 苏品儿听完立刻跪下,“多谢堂姐,堂姐的大恩大德,品儿定会铭记于心。” 苏言溪喂了苏品儿一些水,苏品儿虚弱的只喝了一点点,哪里有一点被绑匪丢在这里一天一夜的样子? 苏言溪笑而不语,将她扶坐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慢悠悠的往前走。 刚走出去没多远,苏品儿打了个喷嚏,瑟缩的抱着自己,见苏言溪并不理会她,只能自己主动且带着不好意思的口吻开口,“堂姐,可能是早上露水沾湿了我的衣裳,我有点冷,堂姐可以把外衣给我穿会吗?要是堂姐也冷就算了,品儿已经非常给堂姐添麻烦了,不敢再有些过分的要求。” 苏言溪一只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在乱甩,一只手牵着马的缰绳,听到她这话,讥讽的一笑,随后换了一副面孔转头,像是在自责。 “是堂姐考虑不周,未曾想过你在着荒郊野岭的肯定是被冻到了,来来来,快披着。”竟然有人来带我受过,岂有不从之理? 也许是嘉庆知晓了边衿桦今日的计策,她定然是不愿意我成为三皇妃的,这才特地将苏品儿送到我身边,看准时机,李代桃僵。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何不趁势而为? 苏言溪猜出了嘉庆大致的计谋,毫不拖泥带水的将自己的外袍托给了苏品儿,许是神奇的基因作祟,乍一看两人果真有点相似。 苏言溪自然知晓边衿桦做的埋伏在哪里,只是不知为何都快走到埋伏那里了,苏品儿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莫不是自己猜错了? 苏言溪为了两手准备,偷偷的吃下一粒解药,实在不行,最后便只能靠自己。 “堂姐。” 好,终于出声了,苏言溪不知道盼了多久。 她温和的问道,“什么事?” “我...我...我想小解。”估摸着苏品儿也实在是憋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了,苏言溪这才想起来,苏品儿是不会骑马的。 对哦,她不会骑马,她如何代替自己掉下去呢?现在要去哪里都是牵着缰绳的自己说了算啊! 苏言溪此刻只想猛拍自己脑门,蠢啊~ “好,我扶你下来。” 苏言溪扶着苏品儿小心的从马背上下来站定,体贴的说道,“想必我在这里你定然会害羞,我走得远一些,你若是好了便去那边寻我。” 说着,苏言溪指了一个与边衿桦埋伏的地方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苏品儿看了看,笑得愈发温柔可人,“好的,堂姐,品儿知道了。” 苏品儿也没想到苏言溪这个蠢货是这般好骗,欣然应允,巴不得她走得再远些。 苏言溪将马儿拴在远处的一棵树上,自己又悄无声息的潜到刚刚同苏品儿告别的地方,等了没一会,果然一只小鹿又从草丛中出现,像是在刻意的勾搭着谁。 苏品儿没一会也悄悄的回到了这里,只不过这次她将一直披着的苏言溪的外袍穿好在自己身上,谨慎的打量着周围,苏言溪见状也缩回了树后。 很快,小鹿像是被苏品儿惊扰,飞快的就跑了出去,这动静把一直没看见小鹿的苏品儿吓了一跳,她低声咒骂道,“这畜生,好不懂事,竟然吓未来的王妃!” 苏品儿说完也觉得欣喜,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在这寂静的森林中竟然显得那样刺耳。 她步伐轻盈,丝毫不介意脚边野草的露水打湿了她的绣鞋,一心只想狂奔到自己梦想中的金银窝里,从此以后让大房一家跪在她的脚边给她擦鞋。 前面对她来说到底是金银窝,还是火坑,想必日后只有苏品儿自己明白。 第21章 圈套 苏言溪趁着大戏的帷幕还未拉开,悄无声息的换了个地方藏着,却发现对自己藏身之处的要求不可谓不高。 要清楚的看到下面那两人发生的故事,又要防着暗中观察着的三皇子的人,又要防着不久后无意中路过的文宣王一群人,苏言溪叹口气,这看热闹的代价还蛮考验智商的。 最后她钻进了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所幸里面的衣服也是绿的,在繁茂的树叶遮挡下也显得没有那么突兀。她宁愿牺牲亲眼目睹的快感,也不愿再去趟一遍这浑水,索性躲远了些,勉强用内力能听清楚那边的说话。 苏品儿刚走近那陷阱便已经感觉身上的力气在逐渐从自己身体里流失,头晕眼花的往前摸索着,却一时不慎便从坡边滚了下去。 所幸这个坡虽然高但是地势平缓,滚了没多久她便如之前的苏言溪一样,被坡底松软的树叶稳稳接住。 可是苏品儿却久久躺着不动,没有一点反应,苏言溪蹲在树上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情况? 想必同她一样疑惑的,还有那个躲在暗地里想要放火的人,现在这个情况要如何同主子汇报呢? 当初是主子说,苏小姐乃是武将之女,自小随父征战沙场,这点高度对苏小姐就是小打小闹,如何困得住她?现如今可倒好,人直接晕过去了,直接给困死了。 苏言溪等了片刻,要是她没记错,此刻若是在上一世,这火早就将她困得死死的了,而现在却没有一点动静。想必定然是边衿桦发现事情不如自己预想般的顺利,当事人直接晕死过去了,哪里还需要他大费周章的英雄救美? 苏言溪突然有些恍如隔世的陌生,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性命,只不过是需要营造出自己救苏家嫡女于水火的重大恩德,让苏家对此感激涕零罢了。若是自己上一世如此刻的苏品儿般,事情定不会有之后那般复杂,也定不会让自己白白留下一块丑陋的伤疤。 她惊讶于苏品儿的这个方式,也感叹自己性格的冲动莽撞。 没多久,边衿桦终于坐不住了,十分谨慎的对着下面没有知觉的那个人小声喊着,“苏小姐,苏小姐!” 下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是真的晕过去了,边衿桦对着身后站着的男人大吼 ,“你怎么回事?下面是有石头没清理干净吗!人怎么会这样!废物!” 身后的男人立马跪下,“是属下的错,主子息怒。” 苏言溪没理会边衿桦的火气,她发现那下面的人好像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是自己看花眼了吗? 边衿桦在上面发了半天的火,最终还是认命的让人去寻绳子过来,他要亲自下去营救苏小姐,“蠢货,还不赶紧去给我找个绳子来,然后剩下的都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来!机灵点,见机行事!” “是,小的遵命。” 边衿桦略带嫌弃的看了看坡底,无奈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穿这件蜀锦做的衣衫和长靴了,穿一次就丢掉,实在是浪费啊。 鬼知道他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多久才慢悠悠的下去,久到苏言溪的腿都蹲麻了。 终于我们尊贵的三皇子鼓起勇气拎起绳子抬脚便下去了,这是三殿下的一小步,却是苏家两个姑娘心目中的一大步! 等到边衿桦历尽坎坷的到了坡底,身上的衣袍都被左右两边的杂草划破,娇嫩的手掌也因为绳子的粗糙被磨出了一道血痕,十分狼狈。他尽力不将自己受到的这些苦头归咎到苏言溪身上,不然很难在她面前维持一个温文尔雅的形象。 他恶狠狠的将绳子丢到一边,从坡底往上打量这个高度,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个人上去都有些吃力,肯定没有本事还将一个女子毫不费力的带上去。 边衿桦又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女子都背影,只觉得晦气,看样子只能叫上面的人来帮忙了。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破地方的主要目的,刚要抬脚上前查看,又轻轻放下,而自己的靴子已经因为他这个轻微的动作被边上杂草的露水打湿,沾上了些泥和土,原本雪白的靴子上顿时惨不忍睹。 边衿桦已经在暴走的边缘,唯一可以支撑他的信念或许便是苏遡对自己知恩图报的模样了。 他强忍着不适挪到‘苏言溪’身边,轻轻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那具‘尸体’,轻声细语的说道,“苏小姐,苏小姐?你还好吗?” 苏品儿倒在那里,依旧没有反应,边衿桦最后一点念想也破灭了,自己这身衣服也要葬送在这里了。 他无奈的将‘苏言溪’从地上扶起,因为滚落一路上的杂草和泥巴,此时的她,并没有多好看,而边衿桦也丝毫没有心思打量面前的人,只想赶紧让自己暗卫将人带上去。 “吁~”边衿桦一声哨响,却没有人出现在上面接应,他不死心的又吹了一声,果然还是没人,顿时慌乱了起来。 他吃力的先将‘苏言溪’放在一旁,轻轻的倚靠在一边的树上,自己插着腰用力又吹了一声哨子,依旧没有人,实在是奇怪。 眼见上面救兵不到,自己下面长时间的和苏言溪不出现在大家面前定会生疑,若是真的让有心人察觉中间是自己动的手脚定然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就在边衿桦进退两难之际,身旁的佳人悠悠转醒,她轻咳了两声,声音孱弱,“咳咳,这里是哪里?” 边衿桦立刻捡起自己的温文儒雅的形象,温情脉脉的对她说道,“本王路过这边,却无意中发现在此处昏迷的你,特来救你上去。” ‘苏言溪’听完,顿时感动不已,“谢过三殿下大恩。”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行礼,许是因为“伤势过重”,竟一时不稳又要摔下去,边衿桦自然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只是无意间碰到了自己手上的伤痕,一时“疼痛难忍”。 苏言溪躲在树上,将一只眼睛藏在树后,一只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这一对可真是般配啊。一个装白莲花,一个装绿茶,还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不是现在不方便,苏言溪真想现在下去给他们一锭银子打赏这一出好戏。 苏品儿哪里是不懂察言观色的人?马上就察觉出了边衿桦的不对劲。她立马就拉起边衿桦的手,看着他手掌可怖的血迹,竟然心疼的落下泪来,“这,这可是因为救我吗?” 边衿桦慢悠悠的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带着姑娘特有的柔软细腻,“苏姑娘放心,都是小伤,算不得什么的。只要你并无大碍,我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言溪要吐了,将整个人都躲到树后,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苏品儿动作麻溜的从自己身上掏出来一瓶药,怜惜的拉起边衿桦的手掌,摊于自己面前,“殿下身子金贵,断受不得一点伤的,这一点都是我们大宣子民的损伤。小女子身上带了瓶药,若殿下不弃,可愿让我先处理一下?” 边衿桦打量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虽然她现在发髻散乱,发丝上还沾着些树叶杂草,脸上还黏着些泥巴,不管怎样都跟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王妃相去甚远,但这一刻她身上顶着伤痛却还在担忧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明白自己便是大宣子民最大的救世主。 他好像觉得,这苏家小姐也是可以考虑给她一个正妃当当的。 边衿桦一边沉思着这些事情,一边默默点头,苏品儿见他首肯,像是得到了多大的恩赐一样,激动不已。 很快,苏言溪便明白了苏品儿究竟在激动些什么。 处理完伤口的边衿桦不知道贴着苏品儿说了些什么,苏品儿像是在纠结着些什么,两只手卷着自己的腰带玩,低着头不敢说话。 边衿桦直直的盯着她,两只手撑在树上,将她困于自己的胸膛和树之间,退无可退。 苏言溪看着出奇反常的边衿桦,像是有什么断掉的线突然连了起来,原来是余曜之前偷偷买的百花露,竟然被用在了这种地方吗? 这种药效不伤身,且不易察觉,药劲没有那么猛烈,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上头。 苏言溪看着下面吻的天昏地暗的两人,突然觉得这一幕仅仅让文宣王他们一行观赏实在是可惜了。 幸亏自己之前为了今日之事做了万全的筹谋,她很快迅速的从树上飞下,学着布谷鸟的叫声呼唤着藏身在暗处的人。 “阁主。” 果然没多久一个黑影闪出,苏言溪平静的看着他,“让华霏赶紧传话给我爹爹,就说我和三殿下被困在围猎场了,让我爹爹速派人来解救。让他们搜救的时候一定要轻,一定要快!” “是。”他对苏言溪的指令没有一丝疑惑,冷漠得不像是一个拥有常人情绪的人。 大宣的民风虽然不及外邦那般开放,但是男女之防也没有看得那么严格,但远没到孤男寡女可以被困在一处的程度。 华霏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此处也没有离看城很远,所以很快苏遡就带着大部队气势汹汹的来解救自己家闺女了。 可能苏言溪也没想到,冲在第一个的人不是自家爹爹,而是边千尘。 等边千尘和苏遡带着人搜查到这附近的时候,男女间诡异的声响顿时拉响了两人的警钟,两人不约而同的抬手示意后面的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了然了彼此间的意图,悄声上前去查看情况。 边千尘细细打量,那树底下的可不就是自己三哥吗?可又想到之前华霏慌里慌张来同苏将军求救的时候,是说自家小姐和三皇子一起被困在了围猎场,那底下剩下一个女子是谁?言溪吗?这就是她要给自己的答案吗? 边千尘原只是这么想着,却看见三哥身下女子露出来青绿色戎服的一角,只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头晕到站不住,无力的扶住一旁的树干上。 苏遡立刻关心道,“可有什么事?” 边千尘只能沉默的摇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苏言溪原本正在小溪边上喝水,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墨钰同自己挥手,苏言溪笑嘻嘻的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墨钰一脸天真,“华霏不是说小姐你同三殿下一同被困在围猎场了吗?华霏来的时候我家主子正在同苏将军下棋。” 苏言溪大惊,“什么!!!你家主子也来了?” “是啊,怎么了嘛?”墨钰不理解为何苏小姐突然紧张的情绪,一头雾水。 苏言溪都没来得及思考片刻,脚比脑子都动的快了些,立马往边衿桦现在的地方奔去。 墨钰在身后大喊,“诶,苏小姐,你去哪里啊?” 苏言溪头也不回的跑开了,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那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瘫坐在树旁边千尘的背影。 苏言溪自言自语的走近,“这就被吓到了?真是没用。” 苏言溪的脚步声很快被苏遡察觉,他一回头看见自家女儿自然是欣慰的点头,虽然他也从未怀疑过自家女儿会这般胡闹到大庭广众之下,她起码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吧。 他们苏家的女儿自然不会这般愚蠢,苏言溪一个示意,苏遡立马就懂了自家闺女的想法,随即示意后面的大部队跟上。 边千尘按理说武功也不算低,却硬生生的等人走到身后都没有察觉,后知后觉的发现苏将军竟然让后面的人走上前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苏将军可明白他这样做会让言溪以后再也无法抬头做人吗? 苏言溪打趣他,“你在震惊什么?真的以为下面的人是我吗?” 边千尘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姑娘,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激动的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她。 苏言溪也看着他浅浅的笑着... 第22章 赐婚 眼看着下面的两人动静逐渐离谱,苏遡抚额对着下面大喊出声,“三殿下,我们来救你们啦!” 边衿桦被上面传来的声音一惊,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难得的理智开始逐渐回笼。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手落在了不该在的地方的时候,也是一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身边的女子开始低声抽泣。 边衿桦只这样毫无生气的站在那里,直到苏遡那边派人下来救他们上去。 等一直矜贵的边衿桦被救上来看见满脸焦急的苏遡站在那里,整个人又是愧疚又是羞愧,良久的看着苏将军的脸,憋出来一句,“苏将军放心,本王定会求娶苏小姐的。” 苏遡茫然的看着他,不理解为何三皇子要走到自己身边说上这么一句,就要拉着他详细问问的时候,三殿下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咋回事?”只留下苏遡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将军,下面还有个姑娘晕了过去,我们都是粗人,如何是好啊?”机灵的士兵过来请示,毕竟跟皇子发生了些什么的姑娘,他们可不敢随便动啊。 “找人抱上来啊,不然死底下吗!”苏遡原本络腮胡满脸的面孔就够吓人了,如今又真的有点怒气在脸上,直接把小士兵吓得只想逃。 人家刚要撒腿就跑,就听后面苏遡又是一声洪亮如钟的声音,“等下,你拿这个去。” 正说着苏遡就想解开自己的披风甩过去,等摸到衣服才意识到,这可是闺女送的狐皮大氅,就这么随便丢了实在是可惜。 没办法的苏遡随手抓了个副将将他身上的大氅抢了过来甩给那小兵,只能心虚的挠了挠头,对那副将说,“再去领一件吧,急用。” 等苏品儿被士兵裹着大氅带上来的时候,苏遡是震惊的,他这才明白为何三皇子走之前要说那句话。只是目前他们家跟二房关系微妙,这种事情如何同他们说呢? 想想便觉得脑壳发痛,苏遡无奈的朝着那两个等着自己命令的士兵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将这个姑娘送去军医那,剩下的自己要从长计议。 苏遡背着手,等找到苏言溪和边千尘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了。 苏言溪原本特地挑了处隐蔽的地方正在骂边千尘余毒未清,丝毫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在看见自家爹爹此时的表情后,她大概便知道苏遡可能是看见了一同和三殿下在下面厮混的女子是谁。 “爹爹。” 苏遡看见她轻微的点了个头,瞥了一眼被骂得像个孙子一样头都不敢抬的边千尘后,轻轻的同她招了招手,示意苏言溪过来。 苏言溪自然听话的乖乖上前,听着父亲的痛心疾首,“你可知道跟三皇子一同在坡下有伤风化的女子是谁?” 苏言溪双手抱胸,倚着边上的树,潇洒慵懒至极。苏遡见苏言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能自己说下去,急的都要拍大腿了,“是你堂妹苏品儿啊!” “嗯,我知道。” 苏遡睁圆了双眼看着她,强烈的诉说着自己的不满。苏言溪只能抱着旁观者的角度,尽力不添油加醋,轻描淡写的同苏遡讲完这事情的整个经过。 苏遡听完着急的拍大腿,“这,这,这…连我这个武将都知道,这样有伤风化,有辱斯文呐!” 苏言溪见自家爹爹这个不忍直视的表情,忍俊不禁。“这么简单的道理,二房自诩是读书人家能不知道?爹爹又是何苦操这份心,爹爹可觉得这中间有蹊跷?” 苏遡着急忙慌赶来,看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脑子都忙不过来处理这些故事,只呆呆的冒出来一句,“是有一点不对劲。” 苏言溪调整了一下姿势,规矩的站定,带着父亲一起看向之前苏品儿和三皇子被困的地方,“若真是如堂妹所说,她是无意被人丢弃在这里,为何父亲您在布围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昨日殿下们一同围猎时也没发现此处有什么女子,唯一的可能便是,堂妹是在昨日夜里或今日凌晨被那些绑匪丢弃在这里的。” 苏言溪打量了一下苏遡的神情,又说道:“先不论为何叔父叔母在唯一的女儿被绑走以后不付赎金,不要顾全堂妹的清誉。就算是现在他们家家道中落,付不起赎金,但他们哪怕来寻父亲您帮忙或去报官呢?也没有,难道就要对这个女儿的安危不管不顾了吗?” 苏遡搓着自己的大胡子沉着思考着女儿的这些话,不无道理,要是谁真的敢绑走自家女儿,自己定会同人拼命的,哪里会想二房这样冷静自持,丝毫风声都不走漏。 “也就是说,你堂妹今天出现在这里,都是一场设计?那他们图什么呢?” 苏言溪笑而不语,不用她说苏遡这个人精也定然会明白其中的目的,父女俩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眼神后看向了别处。 苏遡弄清楚事情原委后也自然选择作壁上观,云淡风轻的又背着手走向大部队。“你先看着,我先回去了,我还要回去同陛下禀告这件事情呢。” “爹爹,你须记得刚开始华霏说的是,我同三殿下被困,您才过来解救的。” 苏遡的脚步顿了顿,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估计心里对这其中的门路已经有数,也明白他在御前到底该说些啥。 苏言溪同苏遡交代完这一切才有空回神想起刚刚那个被自己骂的人。 转身就看见他艰难的扶着树干起身,之前木楠叮嘱的不要过度费力又被他抛之脑后,苏言溪恼怒的抬手指着他,“给我坐回去!” 边千尘无奈,这哪里还敢动?只能小心的又磨蹭回去。 边千尘看见苏言溪果然大步的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心里还在认命又逃不掉一顿骂,却在那姑娘衣裙飘逸间,看见腕间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如同大雨后出现的那抹闪耀彩虹,璀璨而又美好的让人难以置信。 他紧盯着苏言溪跑过来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自己的心仿佛只会随着她的衣裙翩跹而跳动。 苏言溪跑到他面前,准备唠叨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男人就已经严肃冷冽的开口,“以后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许再瞒着我!” 苏言溪不解,“嗯?”随即又肯定的点头,“好。” 冰山像是终于有了春天的气息,轻微融化了一角,而这一角也将会是雪山崩塌的前兆。 “以后有什么让你委屈的事情让我帮你。” 苏言溪偏过头仔细打量着一直低头的边千尘,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走了一会他这么大变化,嘴里依旧本能的应着他,“嗯。” “那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离开我?” 他声音低得几近呢喃,还是不敢相信苏言溪的决定,不敢戳破,万一她只是喜欢这个镯子并没理解自己昨晚的意思呢? 幸亏苏言溪离他近,不然这句话就要被风吹走,藏进这无边的森林里,等到下一个春季才能发芽。 苏言溪一时间没理解他这么问是什么含义,“嗯?” 边千尘赶紧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哦,无碍。” 空气好像瞬间凝结成了冰,哪怕今天是个晴天都无法融化,苏言溪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错过了些什么,“好。” 边千尘难以置信般光速转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姑娘眼角都藏不住的笑意,“我说我以后可以不离开你。” 就算是想象了千万遍连绵青山的宏伟,也不及真的走到它面前惊叹的千万分之一。 边千尘亦如是。 苏言溪原以为边千尘在自己应允之后会震惊,会欢喜,会激动,但是眼前这个呆若木鸡的反应却是让人意料之外,“你这个反应可是后悔了?” “没有,没有。”边千尘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我心里甚是欢喜,我从未想过真的有这一天。” “我今天发现真的有很多人想以我的婚事制衡我爹爹,你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若是以后你真的遇到喜欢的姑娘迎进府也是可以的。若你之后真的欢喜,待你登基之后,我也愿意将皇后之位...” 听着她的话,边千尘的眉头越皱越深,还没等她讲话说完,他便出声打断了她,“你且看我以后。” “小姐,陛下唤您过去。”华霏着急忙慌跑过来,离老远看见苏言溪就开始喊了。 “恐怕是你三哥又有什么幺蛾子了。”苏言溪看着华霏着急的样子,冷静的说道。 边千尘声色俱厉的点了点头,伸手过去牵住了她的,稍微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关节,像是在轻声安慰。 苏言溪含笑看着他眼眸中的担忧,“放心吧,我能处理好,去看看便回来了。我等会让墨钰来接你回去。” 边衿桦清醒之后哪里会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被人算计了一回,他也只是以为是旻王那边送来的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造成如此局面。 不过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确实更加好办了,但是这般下作的算计,这口气无论如何他日后都要报回去。 既然是‘苏言溪’跟自己一同被困在坡下,那他也定然不会为她掩盖,顾全她的名声,就算是苏遡带兵看到的也不行! 所以他一清醒后就不管不顾的去父皇面前求娶苏言溪,口口声声是要对苏言溪负责。 皇上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边衿桦却闪烁其词,苏言溪的婚事于朝廷、于江山都不会是一件小事,只能派人去将苏言溪叫过来问话。 边衿桦以苏言溪的名声为柄,若是她还是不同意嫁给自己,那他便捅出在围猎时两人做下的事情,到时再在父皇面前做出一副必须对她负责的模样,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这一辈子就无法从自己的笼罩下逃脱。声名狼藉之后,自己在诚恳的去寻苏将军表个姿态,不管她愿或者不愿,她最后的夫君便只能是自己。 边衿桦跪在父皇面前,尽量让自己内心的欢喜不要过分的暴露在他人面前,这是一场他必胜的仗。 他谨慎小心的微抬着头,勉强在余光里能看到父皇脚下金光灿灿的龙椅,它像是会说话般勾引着他,勾得他眼中的贪婪再也无法存放。 “陛下,苏小姐到了。” 边衿桦立刻收回目光,继续恭顺守礼的跪在那里。 “让她进来吧。”皇上放下酒杯,随意的挥手。 “臣女苏言溪,参见陛下。” “罢了罢了,起来吧。”皇上笑嘻嘻的免了她的行礼,还让夏如海给她赐座,要知道边上跪着的边衿桦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等苏言溪坐下后,皇上又是一脸打趣的看向她,“朕昨日夜观天象,发现我们苏丫头最近的桃花很旺嘛。” 苏言溪低头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裙摆,抬头看着皇上和蔼的笑容,“那陛下可看出来我的这个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 边衿桦饱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苏言溪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不知陛下唤我过来何事?” 皇上听到她这句话,便敛了笑意,略微正色道,“我们老三自猎场回来后便来朕面前哭哭啼啼的说要朕给他做主,你可知错?” 苏言溪行云流水的跪下认错,“臣女不知何处得罪了三殿下,还望陛下明示。” 皇上叹气摇头,“那朕可不知道如今你们年轻人心中的想法,朕只问你,你可心悦老三?” 苏言溪受宠若惊的磕头,“臣女自知三殿下身份贵重,臣女却放纵不羁,不服管教,实在是高攀不上三殿下。” 皇上听完苏言溪的话,跟边衿桦过来说的完全不一致,只觉得有点意思,饱含审视的看向边衿桦的反应。 边衿桦像是知道苏言溪会这么说一样,阴沉的笑中像是藏了吐信的毒蛇,“想必是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想谨遵父皇的教诲,践行大丈夫敢做敢当的道理,不能平白毁了一个姑娘的名节,今日就算不是苏小姐,儿臣也一样会求父皇赐婚的。” “既然三殿下说求陛下赐婚仅仅是为了对一个姑娘负责,那臣女就更不可能嫁给他了。” 第23章 贵妾 皇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下面跪着的两人,看不清表情背后的深意,过了片刻之后才托着下巴开口,“显然苏丫头觉得高攀不上你,那老三同朕讲讲吧,为何求朕给你们赐婚?” 这一刻,上位者锐利的眼神射过来像是察觉出了他的狼子野心,边衿桦只能掩起心思,装作无辜的模样开口,“回父皇的话,只因儿臣刚刚在围猎时无意中与苏小姐一起掉落到崖下,孤男寡女。来救我们的时候有那么多士兵看到,恐怕这件事情会玷污苏小姐的名声,儿臣谨记父皇平日的教诲,故儿臣特来求父皇赐婚。” 也算是情有可原,皇上紧盯着下方的边衿桦,眉头微皱,这件事情岂是这么容易便能下决定的?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她苏言溪要嫁的人注定之后是大宣以后的皇上,而不是随便一个皇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是新皇以后对苏家有什么猜忌,必定死伤大片,江山根基不稳,这样的结果更是大宣承受不了的,那又何必如此? 皇上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像极了千回百转的内心,久久不得平静。片刻后,他又重新扬起了和煦的微笑,“不过是场意外,哪里就牵扯到女子闺誉这样严重的事情了?我们大宣民风何时迂腐至此呢?苏丫头,这件事情老三也是好心,你莫放在心上。” 苏言溪刚要笑着点头,边衿桦却在边上急不可耐的出声,“可是父皇,儿臣,儿臣与苏小姐有了肌肤之亲,而且那些士兵们也看见了...” 说完,难得的见边衿桦这张脸上出现羞赧的神情,苏言溪本想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却被他的演技所震惊,他是怎么做到让自己觉得跟他情深似海的?若下面的人果真不是自己,自己当真就要信了他眼神中蔓延的绵绵情意。 皇上也被这样的情形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若真是这样,如何强硬的堵住悠悠众口呢?以苏兄严明的治下军风,可当真能将这件事情压下来?还有那个让人头疼的老五,若真的下旨赐婚苏言溪,他恐怕要来跟自己拼命! 皇上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刚准备出声唤夏如海将苏将军请过来,苏言溪倒是自己站了出来。 “陛下。” 苏言溪对着皇上深深一拜,像是酝酿着些什么。 边衿桦跪在一旁腰杆笔直,丝毫不惧,自己已经将台阶递给她了,她要是知道如今的形势,就该顺着两人两情相悦的梯子下来,若不然,哪怕她是当今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呢?若是她今天能够毫发无伤的走出这个门,他也定会让坊间的唾沫星子淹死她! 皇上原以为小丫头会对自己的婚事害羞不已,却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胆量,“起来吧,有何想法跟朕说,朕定不会怪罪你。” “臣女只一事不解。” “你说。” “臣女不明白,三殿下如何一口咬定跟你在树林间缠绵悱恻的女子是我呢?” 边衿桦不懂她为何有这样的一个问题,明眼人都明白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今早围猎场里应该只有我们两行人,而这其中只有你一个姑娘家,若不是你,还能有谁?文宣王吗?”边衿桦自己说着也觉得好笑,笑意实在是没有忍住,这样愚蠢的问题啊。 “三殿下是如何得知围猎场内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的?” 苏言溪在这边故弄玄虚,边衿桦在这里满头雾水,只有皇上被急得满心煎熬,忍不住开口,“苏丫头,莫卖关子,有什么事情直说罢了。” 苏言溪顿时收起戏谑的情绪,认真的回禀,“臣女敬佩三殿下敢作敢为的勇气,但这件事情说来复杂却也简单。直截了当的说就是,三殿下口中所说的女子,并不是我。” 如果可以,皇上定会对这般大起大落的情节大惊失色,但是他是尊贵的皇帝陛下,面上只能云淡风轻的轻轻呵出来一声,“哦?” 边衿桦倒是没有他父皇这般沉得住气,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什么?”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立刻又跪了下去,默不作声。 “当真还有别的女子?” “是的。”苏言溪说的冷淡,这一切原本就跟她没什么关系,至于二房能走多远,那是二房的气数,她并不想过多参与。 “刚刚苏将军应该将那女子送去军医那边医治了,现在想来那个姑娘已经清醒了,若陛下不信,自然可以让夏公公前去传召。” 皇上沉思了片刻后便点了点头,招手就让夏如海去传旨,却又意识到了些什么,冷声吩咐道,“让那女子易容过来吧,大帐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子,恐惹人非议。” 苏言溪只微笑道,“陛下莫不是多虑了,三殿下之前求您赐婚的时候,说不论那女子是何身份地位,他都要为了人家的闺誉对其负责。既然现在的结果已经定了,又何惧别人议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廊国的人也还在,只会利于三殿下的声名,利于陛下的声名,利于大宣王室的声名。” 皇上想了想也是,“罢了,那就这样去吧。” 夏如海办事一样妥帖,还没等得及让苏言溪将苏品儿为何出现在围猎场的原委讲完,夏如海便回来复命了。 一个穿着苏言溪皱皱巴巴外袍的小姑娘拘谨的走进帐中,畏畏缩缩的对着皇上行礼,声音蚊声细语。 “民女苏品儿,见过陛下。” 皇上眉头紧皱,气势如宏,“起来回话。” 那小姑娘被吓一跳,瑟缩得颤抖着,小小一团,好不可怜,让人看着不禁心生怜惜。 皇上冷冷开口,“你边上这人,你可认识?” 苏品儿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男子,只此一眼,看完之后她又畏畏缩缩的缩成一团,忙摇头,“不不不,民女不认识。” 边衿桦通过这一眼,沉寂的记忆像是上了发条,自己曾经粗暴的对面前这个小姑娘做过什么,开始一寸一寸的在脑海里倒放,他的面色也算不上好看。 皇上哪里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厉声喝道,“你可知道欺君罔上是何罪名?连着你家所有人都要因为你不如实答话而连坐。” 苏品儿被吓得立马跪下,声音夹杂着哭腔,“民女认识的。” “好,可是苏将军将你们二人一同从围猎场里救出来的?” “是。” 事情原委已经大致清楚了,却还是要确定是不是只是这个姑娘的一面之词。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你可知道,擅闯皇家围猎重地,乃是死罪?” “民女不知,民女只是被人丢在山林里,无意中走到这个地方,并不知道此处为何地,还望陛下看在民女蠢笨无知的份上,饶恕民女。” 苏品儿说话突然连贯流畅了起来,让苏言溪不自觉的盯着她看,内心帮她着急,既然要走小白莲的路线,那就好好走,现在这个状态,莫要再被人察觉。 “你可知道是何人?” “民女不知。”苏品儿回答到一半,才想起来刚开始跟苏言溪扯的那个离谱的谎,略带心虚的偷偷打量着她,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在皇上面前瞎说,但所幸,苏言溪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一旁一心把玩着身上的玉佩。 “好,看在你也是无心之失的份上,朕暂且饶你一命。这件事情朕也会交给御林军去查探,究竟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人竟敢在朕围猎期间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像是真的动了怒,桌子上的茶碗因为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上喜怒。”下面的人面对着天子的怒火,只能这样聊胜于无的劝慰。 “算了。”皇上大度的摆了摆手,“军医可说了你的身体有何大碍?” 像是戳到了她的伤心事,苏品儿的眼泪就像是断线了的珍珠,一颗一颗无声的落在地毯上。 一时失语,为了不殿前失仪,她用力的捂紧自己,强迫自己不发出呜咽声,拼命的摇头,眼泪却硬生生的砸在边衿桦面前。 夏如海有眼色的俯到皇上耳边,悄声的回禀他在军医处问到的事情。 皇上听完一时激动,拍案而起,在场的所有人惊慌的跪下听训。 他无力的指着自己的儿子,却看在他主动过来请旨的份上骂不出口,最后化为深深的无奈的叹息。 边衿桦也十分有眼力见的认错,“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父皇切莫因为这种事情伤了龙体。” 皇上恶狠狠的看着他,被夏如海扶着坐下,“朕给你们两个人赐婚。” 一句话,言简意赅的宣布了一个女子的命运。 “你是谁家的?可有名字?” “回陛下,家父名叫苏洇,民女唤做苏品儿。” “哦~”皇上若有所思,随后问苏言溪,“我记得你家的管家是叫苏洇,还是苏兄的弟弟,可是他?” “正是。”苏言溪如苏品儿的愿依旧承认了这件事情,也没有对两家的关系多说些什么,这就是苏品儿想看见的最好的结果。 “那也算是一件喜事,只是你叔叔家并无什么官职,按理,他家女儿嫁过去只能做妾。”皇上自顾自的说着,“但是看在苏兄的面子上,朕封你为贵妾吧,也算成全苏家满门忠烈。” “民女,谢陛下。”苏品儿原本便对自己只能做妾这件事情大失所望,却没想到看在苏遡那个死人的面子上也只能当一个贵妾!那不还是妾吗! 她跪下去磕头谢恩时,眼神逐渐变得凶狠,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服气的别扭,等再起身时又恢复了之前营造的小白莲气质,苏言溪却被她这样的变脸速度惊叹。 “苏丫头,你怎么不早说是你堂妹?” 苏品儿的心随着陛下的这句话开始剧烈跳动,苏言溪会怎么说呢?要说他们两家早就已经分家了吗那样以后她如何借着苏家的势在王府里生存?原本都已经同嘉庆盘算好了的王府生活啊,会就此毁在苏言溪手里吗? 苏言溪依旧保持着身上的懒散状态,将手上的玉佩甩好放下,“臣女以为,重要的是三皇子的态度,而不是那个女子是谁家的。” 皇上勉强对老三的这个处理方式满意,抬手拿起笔墨纸砚开始写圣旨,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断落。 “苏小姐。”她刚从皇上的大帐走出不远便被边衿桦喊住。 苏言溪挑了挑眉,终究还是转身等他走过来,“不知三殿下唤我,所为何事?” 边衿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王来为之前错怪小姐的事情向小姐说一声抱歉,另外多谢小姐在父皇面前为我美言。” “无碍,臣女是真的敬佩殿下气节,况且你们成婚后是要唤你堂妹夫的,一家人之间,岂有不互相照顾的道理?” 两个人打着哈哈算是把这件事情了结,中间的得失放在心里慢慢盘算。 “可是结束了?”苏言溪原本一边思考着边衿桦和旻王之间的关系,一边顺着本能往自己营帐走去,却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言溪缓过神来只看见边千尘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也不知道他在这边等了多久。 “你现在的身体…”苏言溪看见他就想劝说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却被边千尘不耐烦的打断。 “好好好,我知道了。”边千尘这边缠绵的情话还没来得及说,苏言溪就立马跟他换了话题。 “哦,我刚准备去找你,你可知道非为这个人?” “知道啊,先皇的左膀右臂。”边千尘努力的回忆着这个人名。 “先皇走后,他一直神出鬼没,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他同先皇一起走了,有人说他带着先皇给的珍宝隐姓埋名了。可是最近,我听说,他在京中的环采阁里出现过。” 边千尘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他竟然还敢出现在京城?” 苏言溪笑着他的反应,“不知道你对这个消息可有兴趣?” 第24章 交换 边千尘的思绪被记忆中面容逐渐模糊的母妃牵引,苏言溪也自然能察觉出他情绪的异样,轻柔的拍着他的肩膀,“若之后还能在京中发现他的踪迹,我定会告知你,你放心。” 边千尘牵住她搁在自己身上的手,也明白她要同自己传达些什么,了然的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你那边虽然是四通八达,却终究缺少一个掩人耳目的人,若是有心人刻意要查,定然还是会同我一样查到苏家头上。” 边千尘分析的冷静,苏言溪也是个讲理之人,明白边千尘的良苦用心,“我最近着手安排个合适的人选吧。” 边千尘转身看着她,却又怕唐突了她,整个人十分小心谨慎的开口,“不然让邢寒去吧,见过他的人不多,而且能将我的一批暗卫带过去,万一以后有什么情况,他们也能护住你们的安全。” 苏言溪想想也觉得有理,不以为然的点头,“那明日就让邢寒去环采阁吧,我来同钱先生说一下,刚好他的气质跟那个地方也比较符合。” 边千尘听完哈哈大笑,苏言溪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若是换墨钰去,未必能有这样的效果。 边千尘欣慰的感慨道,“你倒是放心将这些事情都同我说。” 苏言溪只含着笑意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在她心里,他是日后可以带着大宣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的明君,若是可以,她倾尽一切又如何?苏家不管是哪一辈子孙,对报国这件事从未有过私心。 苏言溪提起那个人还是连连感慨,“那个时候我还小,对非为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一直被家中长辈提起他的身份贵重,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收场。” 边千尘讽刺的提了提嘴角,“当初他仗着先皇的宠幸大肆扩张疆土,直到攻破我母妃的小国,将母妃生擒进献给先皇。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算是我的仇人,可最后竟然只有这个仇人才知晓母妃为何而亡,实在是讽刺。” “会找到的,一定会的。他既然会出现在京城,定然是京城中有他不得不出现的理由,那这样的话,他便不会只出现这一面。只要他出现,我们定会抓到他。”对于京中的情报网,她一直都十分自信。 苏言溪扶着边千尘,接过他浑身的力量,两人一步步的向前走着。 前方啊,会是一片光明吧。 苏品儿却不是这样想,她接到陛下的赐婚圣旨后,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现在营地中,不用再像之前如过街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潜进嘉庆的营帐中躲着了。 她笑嘻嘻的送走了引路的小太监,打量了营帐中的摆设过后,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再也按耐不住内心喷薄的情绪。 抬手就将那个比嘉庆身边差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仿佛将这种可以证明她地位的东西都砸干净,才勉强能安抚住内心汹涌的巨兽。 苏品儿又准备砸那个花瓶的时候,嘉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嘉庆一个眼神,小翠麻利的就夺过苏品儿手里的花瓶,恶狠狠的将她推到一边。 苏品儿面对这突来的灾祸一时傻眼,差点倒在之前自己刚刚砸碎的瓷片上,花容失色。 嘉庆欣赏着她脸上的狼狈,落井下石道,“莫不是以为你被封了一个贵妾就能同本郡主平起平坐了?” 苏品儿自然明白她同嘉庆郡主间的差距,立马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恭敬的跪到嘉庆脚边,语气虔诚,“民女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郡主所赐,民女怎敢肖想其他。” 嘉庆弯腰,猩红的指甲’轻轻’的划在她的脸上,脸上立刻留下一道红印,“还算你识相,怎么?对陛下的赐婚不满?” 苏品儿害怕的狡辩着,“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觉得若是民女的位份能高一点,也方便为郡主和王爷做事。” 嘉庆被她的解释气得发笑,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过去,“你以为你是谁,也配?不过是苏家一个废物,若你没有沾上苏家这个姓连给我三哥哥提鞋都不配,竟还敢奢望更高的位份!” 苏品儿被打得歪倒在一边,却丝毫不敢懈怠,又恭敬的跪回来。 只是这一次,苏品儿的心思还算玲珑,她明白了,为何嘉庆今日如此反常。 想必这一切都跟三皇子有关,若是她没有猜错,想必嘉庆也是一直倾心三皇子的。而如今自己被赐给三殿下,叫她如何能不嫉妒?想到这,苏品儿的内心突然得到了宽慰,就算是个贵妾又如何?那也是有的人求而不得的。 嘉庆语气逐渐不耐烦了起来,“进府后他那边有什么事情都要及时来跟本郡主说,不要以为自己进了王府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本郡主能将你送上去,自然能将你拉下来。” “是,品儿明白。” “哼,你还算识相。”嘉庆接过小翠递过来的手帕,细心的擦着自己刚刚摸过脏东西的手。 一根根手指玉纤纤,毫不怜惜的将自己用过的手帕丢到苏品儿脸上,声音夹杂着威胁,“我那个三哥哥平生最怕被人算计,要是本郡主之后告诉他,是你让他在大庭广众下这般丢人,让他不得不去陛下面前求旨要了你。你猜三哥哥会将你如何?” 阴测测的声音就响在苏品儿脑袋上,像是一盆凉水当头倒下,浇醒了苏品儿的王妃梦。 “是,品儿单凭郡主吩咐,绝无二心。” 目的达成,嘉庆勉强露出丝笑意,“好,本郡主便信你这一次,若你办事不妥帖,本郡主不介意一天送你一根你母亲的手指。” 苏品儿连忙跪着磕头求情,她那个死鬼父亲如何她倒是真的可以不在意,但是母亲决计不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内心不禁升腾起一阵寒意,却束手无策。 等嘉庆将苏品儿那桀骜不驯的性子收拾妥帖,怡然自得的回了自己营帐。 凳子还未坐热,旻王那边就差人来寻她前去问话。嘉庆先是疑惑,今天原不是跟父亲约定好的日子呀,为何这般突然? 虽然想不明白,但嘉庆还是收拾了一下一出门了。一进父王营帐里,就看见边衿桦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 那男子眉眼如画,肤色白皙,换下了早晨脏兮兮的猎装,一身墨玉般的长袍穿在身上,愈发衬得他气质出尘。哪怕是再热的骄阳洒在路上,遇见他都变得和煦温暖。 嘉庆在门边看得眼睛都发直,他一直都是那般干净无暇,勾动着她的心绪。 嘉庆再也掩藏不住的欲望赤裸裸的挂在脸上,旻王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轻微的咳嗽声将嘉庆唤回现实。 旻王也不绕弯子,将话早点讲清楚赶紧让这个人走,“衿桦过来说我们送过去的药有问题,这件事情,你可知情?” “父亲可是错怪我了?我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嘉庆面露无辜,其中语气包含着些什么,旻王岂会不知? 旻王一见她撒娇就抵挡不住,立刻伸手示意,嘉庆扭捏的将手递过去,里面包含的都是小女儿姿态。 旻王一个用力就将她拉过来坐在腿上,却依旧是之前责问她的语气,“这件事情,便只有我们三人知道,难道还是本王泄漏出去的不成?” 胸腔发出来的声音震动着嘉庆,嘉庆只埋头于他的胸膛之间,完全没有认真在听旻王说些什么。“怎么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了?你们确定没有别人了吗?” 经她这么一点拨,边衿桦面容沉静,“难道是余曜?药可是他买的?” “是,一直都是交代给他处理的。他可是王府里用惯了的老人,能有什么问题?”旻王反驳着边衿桦的想法,这个孩子最懂他的病,他要是不在了,再找人实在是麻烦。 嘉庆的小手逐渐开始不安分,委屈巴巴的从怀中抬眼看着旻王,“难道父亲真的要怀疑女儿吗?是哪个下人不懂事偷听过去想让自家妹子攀高枝也不一定,不然同三哥哥一起被救上来的女子是哪里来的?” “这两件不是一个事情。”边衿桦冷若冰霜的打断嘉庆的撒娇,想起早上两人干的那无理的事情,难免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目光无意的瞥到那两人的动作,心跳竟然跳动了又快了些。可平日里他们两人要是在一起不就是这样不安分的吗? 像是察觉到了边衿桦目不转睛的眼神,旻王手上的动作又用力了几分,平时他就最讨厌嘉庆叫别人甜腻腻的哥哥,如今她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叫? 一口、两口、三口,嘉庆身上逐渐出现了痕迹,可怜兮兮的看着父亲,“父亲,女儿生病了,求父亲帮着看看。” 说完便扯了点领口,边衿桦紧赶慢赶,丢下一句“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再去查。”,落荒而逃。 嘉庆和旻王忙着治病,哪里还有空去管他?各人顾各人的快乐去了。 边衿桦能感受到今天的自己与平日的不同,慌慌张张的往自己营帐跑的时候,在门口就看见了早就等候多时的苏品儿。 品儿看到他出现喜出望外,“殿下,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让奴婢给您擦一擦。” 苏品儿掏出了之前嘉庆丢下来的手帕,含着害羞的样子仔细的给边衿桦擦着汗。 原本就晕乎的边衿桦只觉得更不清醒,一把将苏品儿推开,苏品儿刚好借着力,跌进营帐中。 她假惺惺的装哭,“可是殿下觉得奴婢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奴婢虽然不如姐姐貌美,但是奴婢今日一见殿下便倾心不已,求殿下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伺候殿下。” 边衿桦只觉得脑袋空空,等清醒过来之后那可怜的姑娘就跪在地上哭诉着对自己的感情,一时不忍。 边衿桦伸手去将苏品儿扶起来,见姑娘害羞的模样便屏退左右。 “快起来,快起来。本王本没有那个意思,毁了姑娘名誉就应当娶你,没有配不配这一话说。” 品儿娇羞的朝着边衿桦又挪了一步,“奴婢心悦殿下,却不是因为您是殿下,而是因为您这个人。奴婢不敢奢望殿下能给奴婢全部,只求殿下能在这里给奴婢一小块地方。” 她鼓足了所有勇气,用着指着边衿桦的心口位置,姑娘家赤裸裸的示爱,边衿桦也是第一次经历。 他只觉得整个人愈发晕乎,只能感受到眼前姑娘鲜艳的红唇,娇嫩欲滴。 苏品儿见药劲上来,边衿桦整个人贴过来,却一只手将边衿桦推远了些,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内心的野性得以释放,用的力气愈发大了些。 “殿下。”女子的声音像是一双酥手,撩拨着他的心弦。苏品儿看着边衿桦这任人拿捏的样子,不禁感慨自己来之前去环采阁花重金学习的媚术,简直物超所值。 苏言溪午梦刚醒,就看见华霏一脸盛满了八卦的表情等着她。“可有什么事?” “哈哈哈哈哈,小姐,您都不知道您午睡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这不等你跟我说呢嘛,莫卖关子了。” “小姐,二房的果然不让人失望。上午陛下才下旨将她赐给三殿下,两人中午就圆房了。” 苏言溪不解,“这样私密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三殿下下午都误了去陛下面前请安的时辰,被一通教训,奴婢下午刚巧去五殿下那边送药听来的。”华霏说着说着靠近苏言溪耳边,又悄悄说道,“其实是两人折腾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营帐本就不隔音,二房的又叫的那么大声,丝毫不避讳人。” 苏言溪无语的摇头,华霏伺候小姐起床穿衣,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苏言溪随意的坐在棋盘前发呆,“看样子环采阁买的值得啊。” 华霏还以为小姐是同她说的话,还轻声回了一句,却发现小姐自顾自的下起了棋。 原以为是照着以前的老话本子走,现在发现故事逐渐脱离了之前的走向,也蛮好,没那么无聊。 第25章 回京 长夜漫漫,却遮不住一室旖旎,星星点点的烛光勉强窥见刚刚的一场激战。 床上男人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鼾声,边上明眸皓齿的姑娘嫌弃的看着他,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蹑手蹑脚的下床。一把扯过椅背上的薄衫,勉强将自己包裹住,赤着脚走到屏风后面,溜进一处暗门中,消失不见, 密道里有一姑娘早早守候在此,见她过来,轻声唤了一句,“花娘。” 花娘轻轻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灯笼,微蹲让她给自己披上披风。 做完这一切后,花娘眼神示意自己房中那个男人还未走,那姑娘也心照不宣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交代完,花娘拎着灯笼往密道深处走去,过了一段至暗无比的狭窄通道之后,花娘站在一处房间门口,轻叩房门。 没一会,里面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过来给她开了门,将她迎进去后迅速关了门。 门里面灯火通明的宛如白昼,抬头看去竟是密密麻麻的长明灯闪耀着怨念与仇恨。 花娘每次来都会被这些长明灯所震撼,这样的世道,真的会有这么多的人因为一个家族、一个人、一句话而没了性命,还不能抱怨一声,实在是可恨! “怎么过来了?” 偌大的房内布满了长明灯,只有一方书桌被摆在角落里,而书桌后坐着的女子见她久久没有动作,这才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花娘啊,沉浸在自家的仇恨中,无法自拔,被深深的困在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壹箬当初被苏言溪从路边买回来的时候估计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能掌管环采阁的生意,而且她还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着明面上的生意和暗处的消息。 花娘见壹箬唤她,便调整了思绪坐到她对面,“浣娘。” 浣娘是壹箬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取焕然一新的意思,她也想彻底同过去做一个告别。 壹箬,也就是浣娘抬眼看着对面的花娘,花娘语气激动却不敢大声,只是开心的扯着她的衣袖,“我们成了!” 浣娘闻言,眼眸间闪出一丝难以掩藏的惊喜,迅速将正在看的账本合上,示意她接着说。 花娘搓着衣袖,等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她都有些不敢置信,声音都有些不稳,“齐大刚刚同我说的醉话,说最近上面给的分账是越来越少了,而且、而且...”虽然房内只有她们两人,花娘的声音还是不自觉的放轻,“他上次还碰到了齐大人和小齐夫人,两个人,爬灰。” 浣娘嘴角弧度越来越大,却还不忘记安抚她,“放心,你做得很好,再忍耐些日子就结束了。” 花娘了然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烧的热烈的长明灯。 环采阁的姑娘,大多都是被世家权贵霸凌欺辱后走投无路的女子,主子刚把他们买回来的时候就没逼着她们卖身,如今这样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她想要,想要亲手拉那家人堕入无间地狱! 浣娘拿过一旁的信纸,今晚这个消息就应当出现在主子手里了。 她当着花娘的面将飞鸽放出去,看着远去的希望,花娘不受控制的落下两滴清泪。 这两滴泪,一滴是为了缅怀曾经单纯无知的自己,另外一滴是为了当初宁死不让自己被齐家远房侄儿强占,而生生被打死的父母和兄弟。 苏言溪果然是晚上收到的飞鸽传书,齐家这步棋早就被埋下去了,却没想到快三年了才有动作,幸好她有的是耐心。 华霏见苏言溪看完消息后,满眼的笑意,“想必有什么好事发生,小姐看完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苏言溪不理会她的打趣,“我们明天可是要回去了?“ 华霏虽然不解小姐为何要明知故问,但是还是恭敬的有问必答,“是的,小姐。” “天气干燥,你觉得若有个火星子掉在柴火堆里,会如何?” 华霏理所当然的回道,“那定会有熊熊烈火。” 苏言溪故弄玄虚,“我要的就是这熊熊烈火!” 翌日,皇上轰轰烈烈的仪仗开始回京,苏言溪一行人自然随行,没有了之前策马狂奔的自由,却能欣赏到众人五彩缤纷的脸色,对苏言溪来说也是一份乐趣。 边千尘怕她路上无趣,偷摸的给她送来许多话本子和糕点,全当打发路上的无聊时光。 难捱的路途时光往往流逝的缓慢,何况你内心对远方归心似箭? 府内夫人传信过来说,儿媳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只是胎尚未坐稳,未对外宣扬。 齐尚书收到这封家书也是喜笑颜开,内心对家中的思念更重了些,只盼能驾风而去,立刻就出现在府内,好好去看看自己功不可没的儿媳。 说来奇怪,自己已经年过半百,却才刚刚体会到毛头小子陷入爱情的滋味,而那个女子,还是自己的儿媳。原来,自己一直不喜欢夫人那样呆板,不知情趣的女子,倒是儿媳如含苞待放的夏莲,绽在自己的心口处,朝思暮想。 古板的齐大人就这样心怀愧疚的在自家夫人和儿子的眼皮底下,同儿媳暗通款曲,甚至,他怀疑儿媳肚子里的,是他的种。 就是这样诡异的快感浓烈的包围着他,冲淡了二皇子近日对他的各种打压的苦闷,甚至这两天对与自己政见不同的大人都能和煦以待,同僚只道他受了刺激,转了性子了。 苏言溪冷眼旁观着齐大人的转变,内心不耻着男子的见异思迁,哪怕已经半截入土了都不得安分,导致最近对送上门来的边千尘都没有一点好脸色。 再远的地方,终究还是到了。齐大人一到京城就立刻往家奔去,脚步轻快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下人还来不及行礼,他就已经从面前飞过去了。 “老爷,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理说不是要到下午吗?” 齐端完全不理会夫人的关切,只觉得唠叨,“信中说水秀有孕了,可是真的?” 齐夫人只当他是欣喜自己有了孙辈,“那是自然的,还能专门写信诓你不成?” “好好好。”齐端欣喜若狂,拉过自家夫人,“快快快,这可是我们齐家长孙啊,一定要小心对待,快去南山堂请大夫来再给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啊,夫人。” 齐端的说辞想得滴水不漏,齐夫人难得见齐端如此,索性纵着他,对着一旁的嬷嬷吩咐,“去把少夫人请过来。” 少夫人一听是老爷回来了,只让嬷嬷先过去,自己随后就到。手下却吩咐丫鬟挑了两三件衣服,直到换到满意才缓缓抬步过去。 “去看看少夫人怎么还没过来?”齐夫人在厅堂等得有些久了,想让人去催催。 齐端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一脸娇俏的儿媳已然出现在了门口。 “儿媳给公爹、婆母请安。”少夫人刚要跪下行礼,就被齐夫人一把扶住。 “有了身孕的人了,哪里还受得住这些虚礼?以后莫要这样傻,我们也不是那样古板的人家,你以后便不行礼了又如何?谁还敢说什么吗!”齐夫人性子直爽,没有正常婆母那般古板守旧,小齐夫人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 “是,儿媳谨记。” 齐端在一旁附和的点头,目光却在她身上游离,许久未见的人呀,可真的是想死他了,而她现在有了身孕,自己也只能这样贪婪的看看以解相思之苦了。 水秀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趁着婆母背过身去,偷偷的同他绽出一抹甜腻无比的笑容。 齐端只觉内心甜蜜的发齁,一股暖意直冲脑门,将整个胸膛都填得满满的,满到快要溢出来。 南山堂的大夫也很快就到了,一家子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水秀露出来的那节藕臂,“大夫,我儿媳她脉象如何?” “老夫人放心,少夫人脉象如盘走珠,一切安好。” 齐端的嘴角立刻咧到耳根,“好好好,赏~” “老爷这般可放心了?”齐夫人打趣着他。 “放心了,放心了。水秀对我们齐家可有大功劳啊,最近可有什么想吃的,让小厨房给你做。” “儿媳谢过公爹关怀,婆母已经交代过厨房了,吃食上自不会短了的。只是…”水秀露出为难的样子,齐端只让她但说无妨。 “只是,齐栋他夜里呼噜声一直吵得我睡不着觉,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有孕期间他先搬去书房睡,今日特来请示公爹婆母。” 齐端都没思考,嘴比脑子答应的都快,“好,有孕之人最怕睡不好,你们既然商量好了便就这么办吧。” 齐夫人见他已经答应了,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慈祥的看着儿媳,心想有些事情还是交代给自家那个蠢儿子吧。 水秀告退回屋休息之后,齐端才有心思沐浴更衣,等忙活完一切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二皇子的安排,随即就将齐大唤到书房里议事。 “老爷。”齐大一进门就将账本呈了上来。 齐端随意的翻看着,头也不抬的问他,“怎么样啊,最近二殿下可派人来了?那批货怎么说?” “那批货二殿下那边还没有派人来接,暂时还压在码头边的仓库里。这边是二殿下送来的这个月的利钱。”说着,齐大手指了账本上的一处数字,齐端虽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账本上,但对二皇子的做法,他就算有怨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罢了罢了,我知晓了。”齐端无奈的摆手,示意齐大先下去,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齐大贴心的将书房门带好,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看见少夫人拎着食盒往书房的方向来。下意识的回头看着身后紧闭的书房门,心想:“这个小浪蹄子还真是一天空不住,前脚少爷出门喝酒,后脚就来找公爹爬灰。” 齐大站在那里,大剌剌的打量着水秀扭动的腰肢和随着她走动而起伏的样子。 “可真是的浪蹄子。”他小声的嘟囔,却赶紧从另外一个方向遁走了,生怕真的直面碰到。想着上次碰见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下身一紧,又回味起花娘的滋味来。 齐大咂巴嘴,摸了摸自己空瘪的钱袋子,只觉得难受的紧。 水秀轻扭着腰肢,如今天色渐暗,在老爷身边人的掩护下,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老爷的书房。 她轻扣门,不过才一声,就被里面的人大力的抱进去。她本能的护住肚子喊出声,“要死啊。” 齐端这才想起来她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吓得连忙放开她,关切的问,“怎么样?如何了?可有伤到哪里吗?” 水秀见他这般紧张,打趣他,“老爷这样紧张,是在紧张我,还是在紧张我肚子里的孩子?” 齐端没有犹豫,说得坦然,“那自然是紧张你啊,我又不缺这么个孩子。” 水秀的胸口突然被他的话熨贴的柔软收缩着,感动不已,“几天没见,老爷的嘴像是抹了蜜。” 说着就主动的献上自己的香唇,有几个男人禁得住自己心上人如此诱惑? 擦枪走火之际,还是水秀保持着些理智,连忙拦着他。“现在不行,我身子还没稳。” 齐端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顿时没了兴致,“怎么这孩子这般麻烦!” 他的反应逗笑了水秀,“老爷也不是第一次有子嗣,如今才知道麻烦吗?” 齐端将她搂在怀中,自己的鼻尖蹭着她脸颊,贪婪的吸允着她的甜香,“她们如何能跟你比。你自己觉得,这孩子是我的还是栋儿的?” 水秀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正视的看着他,“老爷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 齐端心知肚明,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当初就是看见儿媳一人经常坐在后花园抹泪才对她心生同情,一个从未体会过男女间欢愉的女人,活着有何乐趣?只是齐端未曾想到自己年过半百还如此健硕,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只能重重的亲吻着她,亲到两人彼此之间的呼吸不稳。 水秀再次将他推开,“老爷,您就忍忍吧,待我月份再大些,定会将您伺候舒服。” 齐端无奈,只能闷哼。 水秀笑着看着打不起精神的人,她明知这段禁忌之恋见不得光,还是无可奈何的任由自己陷进这个老头的甜言蜜语里,没有办法,她真的爱惨了老头表面严肃正经,背地里对自己宠溺纵欲的样子。 反正总比自己守活寡强,原本她嫁过来也不过是家中父母安排的联姻,生性叛逆的她本就不愿嫁给齐栋那个病秧子,如今离经叛道的行为,估摸着也是对自己无法改变的人生的一次任性吧。 第26章 外调 邢寒一身水蓝色长袍,随性的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往苏府的方向走去。 出于暗卫的敏感,他走了没多远就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着自己,随性突然被收起,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邢寒脚步陡然加快,弯进一处僻静的小巷中,他的前后被跃出来的黑衣人不约而同的拦住去路,前面的人对着他虎视眈眈,“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邢寒索性抱胸依靠在墙边,这群蠢材估计至死都察觉不出是自己引君入瓮,该害怕的也不知道应该是谁。 邢寒以不变应万变,在那几个杀手看来,不过是这个青楼老板被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知两位何方神圣,为何要挡我的路呢?” 那黑衣人靠的更近了些,恶狠狠的盯着他,“我们来挡你的路,自然是因为你碍了我们的事。” 说完便从身后掏出一把冷光四射的刀来,眼看着就要没进邢寒体内,不知从什么方向来的箭羽却先一步从两黑衣人身体里窜出。 两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身首异处。 邢寒对着箭羽过来的方向竖起一个明晃晃的大拇指,远处屋顶上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孩紧张的在身上擦了擦满手的汗,也不管邢寒有没有看见,露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 邢寒已经被人盯上了,不敢直接来苏府,硬生生在外面兜了好几圈才溜进来。 苏言溪和边千尘在玉兰堂等的将茶水都喝到没了味道,邢寒才姗姗来迟。 责备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他胸口迸溅的血点,“还好吗?” “苏小姐放心,那些人还动不了我,我甩了些苍蝇才过来的,用的时间久了些。” 苏言溪将自己担忧的眼神逐渐放下,边千尘这才缓缓开口,“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邢寒正色,“之前我们放出消息,打着江湖人士的名号做的生意,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有意过来示好,我都一律没同意,现如今看来两边都有可能。” 苏言溪欣慰,“幸亏是有你出面照拂环采阁,若是真的由钱先生来,我可真是将他的安危置于危险之地了。” 边千尘听完她的话,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言溪,又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钱华砚。 “小姐手下的青洪帮实在是能人异士众多,帮了我们不少忙。” 边千尘放下手中的茶碗,不解的看着她,眉头微皱,“我记得前两天苏将军请旨要清剿的帮派里不就有青洪帮吗?现在你又说青洪帮是你的?” 苏言溪看着众人疑惑的眼光,平缓的说道,“大宣疆土上共有三大帮派,分别是盐帮,靠着贩卖私盐为生;漕帮,靠着抢劫来往船只或者收保护费为生,而青洪帮原本是靠劫富济贫为生,后逐渐沦为权贵的打手。这三个帮派存活时间之久,盘根错节,对江山社稷都无一益处。为此,爹爹才特地上奏陛下,望陛下能够下旨清剿。” 她的意图他能够理解,她好像每一步都在为了大宣,却从未为自己盘算过。“那你手底下那些青洪帮的人怎么办?” 苏言溪端起手中的茶碗,看着碗内随着茶水漂浮的茶叶,“这几年我已经尽力让青洪帮走上正道,只可惜到底还是螳臂当车。孙长老现在带着一批与我意见不同的人出走,现在的青洪帮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罢了,剩下的人,我想化整为零,给他们一个可以活在阳光下的身份。” “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伙计,分什么高低贵贱呢?不过都是想糊口罢了。”邢寒出言反驳,有时候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主子都把人想得过于高贵了些,哪里有人愿意一辈子提心吊胆的过活呢? “嗯?”这确实是苏言溪从未想过的,邢寒的话像是点醒了她,她一直抬头仰望着远处的星空,却从未低头沾上脚下的泥土。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邢寒。” 苏言溪突然想明白了些,邢寒却对于苏言溪的感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即开始说起最近京中的一些动静,洋洋洒洒。 等邢寒说起最近齐府的动作时,苏言溪的思绪逐渐开始神游天外,“小姐?” 邢寒出声打断她,“可是我有哪里说的不对?” 苏言溪回过神来,“没有,你说得很对,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需要你家主子帮忙。” 边千尘自然主动的送上门来,“何事?” “要想查清楚贩卖私盐这个事情,光从盐帮下手还不够,而齐大人是我们最好的突破口。”屋内一群人都这话表示赞同,“但是齐端这个老狐狸这么多年在官场上两面逢迎,哪里能抓得住他的把柄?而且他还有一个极其护短的岳家。” 苏言溪突然想到之前浣娘送来的信件,“听说齐家少夫人已然有孕三个月了,也不枉费南山堂那么多贴易让女子生育的药给她吃了。三殿下,找机会将齐栋外派吧。钱先生,我需要坊间传闻传到齐夫人耳朵里。” “是,小姐放心。”钱华砚欣然领命,边千尘也果断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苏言溪的计划内,按部就班。 一个月后,齐栋被外派到咸宁郡任职,也算是高升。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将他送去上任,齐夫人百般不舍的拉着自家儿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水秀的胎月份大了,逐渐显怀,只有齐端站在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儿子上马车。 “小姐,齐栋大人已经出了京城。”此刻苏言溪正在城门边上的茶馆喝着茶,苏言溪听完就将茶碗放下走出了茶楼。 近日,京中盛传城外广福寺住持把脉看相灵验异常,好多个有孕之人被大师把过脉之后诞下的婴儿性别与大师所说,并无二致。 这个传闻把水秀听得心痒痒,早就缠着齐端带她去寺里找大师看看,齐端被缠得没了办法,只能找借口将夫人支开,带她去广福寺。 齐夫人这天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回了娘家,娘家嫂嫂年过四十竟然有了身孕,人家都嘲笑她是老蚌生珠,近日心情郁结,寻齐夫人回家一叙,以慰心宽。 等齐夫人走后,水秀便让人套了马车往广福寺去。 一路颠簸却丝毫没有阻碍水秀对胎中孩儿的好奇,若真的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若是个丫头,免不了婆母又要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要传承齐家的香火了。 她可再也不想受齐栋那个罪了... 许是水秀来得早了些,山中寂静,还没有几个人前来烧香,她戴好帏帽,被丫鬟小心的扶下了马车。 “夫人,这是老爷给您的。”一个小厮看见她们下了马车便立刻走上前将一个木牌递给水秀。 水秀了然的接过,随即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便在此处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小丫鬟不敢有什么异议,毕竟小姐嫁过来这么长时间行事一直都是如此,她也能理解自家小姐心里的苦楚,自己也乐得清闲。 她听话的退到马车边候着,水秀独自拿着木牌跟着小厮的指引往寺庙后的厢房走去。 一进门她便见到了等候许久的齐端,两人在府中不方便单独见面,这是齐端春猎回来之后两人私底下第一次见面。 小别胜新婚,齐端自然是急不可耐,却被水秀谨慎的拉住,嗔怪道,“老爷小心点,不要肚子里这小的了吗?” “我的乖乖啊,想死我了。” 齐端小心的收了力气,生怕惹了佳人不快,轻柔的将她拥进怀中,感慨道,“它最好是个小子,不然还要平白让你多受些委屈。”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水秀的软肋,想想心中的委屈油然而生,眼眶微红的抬头看他,“老爷既知晓我的辛苦,就当多体谅我些,如今我这个身子是一天比一天重了,让夫人免了我每日站规矩吧。” 齐端没想到那般贴心的夫人竟有意要去为难有了身子的儿媳,佳人在怀,一股子英雄救美的情感促使他务必要把这件事情干成,信心满满的安抚她,“你放心吧,我定然同夫人好好说说,莫让你受罪才是最要紧的。” 水秀柔弱的点头,紧紧抓着齐端的手,撒娇着,“老爷,我害怕,害怕这胎不能如我心意。若是是个小子,老爷帮我想想办法让齐栋同我分开住,好不好?” 齐端被冲昏头脑,忙不迭的答应,“好,若是个小子,我便找找关系让齐栋多在外面外派几年。” 若真是这样,自己以后要找水秀岂不是更加方便了? 齐端的美好幻想才刚刚开始,厢房的门却被人一脚踹开,水秀立刻尖叫躲到齐端身后,齐端怒喝,“大胆!” “齐端,我看是你大胆!” 如此直呼自己大名的并没有几个人,那人逆着光看不清样貌,齐端定睛一看,竟然是施辉。 施辉怒气冲冲的拿着剑站在门口,气势十足,齐端悄然向外张望,打量着自己的人在何处时,看见了角落里泪水涟涟的自家夫人施语。 夫人不是说回娘家的吗?为何会出现在广福寺?这一瞬间,齐端慌了神,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脑海里想了千百个理由也没办法完美的让所有人相信。 “齐端,当初我们真是错信了你,才将自家小妹托付给你这个畜生!”施辉后面站着的可不就是他的夫人,姜向南。 当初齐家败落,只有姜家不嫌弃他家家势中落,愿意在最困苦的时候搭救他们一把,之后还让他拜在了钟鸣鼎食的施大人门下。说不清,道不尽的恩德,却尽数灰飞烟灭。 齐端慌乱无比,口不择言,“语儿,你听我说,我也是为了我们齐家。” 施雨颊边泪痕未干,却平静异常的从兄长身后站出来看着他,听他的解释,“你已经许多年未唤过我的闺名了。” 言语中包含的失望就如雪山崩塌,事过境迁。 齐端像是被刺破了最后的体面,只能尴尬的看着一直端庄体面的夫人,这么多年她就像是一尊娶回来的石像,无比贴合当家主母的身份,却感受不到一点她的温度。 那样煎熬的体会,就像是自己永远无法用现在的成就去让施家满意,他们一直都看不起自己,自己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齐端好像又什么都不怕了,冷笑的看着面前一个怒发冲冠的内弟,一个心如死灰的夫人,“你们想怎么样呢?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别人都可以,怎么就你们施家与旁家不同?” 施辉见齐端这个反应,像是认错了人,也可能是今天才认识狗急跳墙的齐端。“我们施家从未说你不可以纳妾,是你自己体谅我妹妹身体说要多陪陪她,怎么现在又是我施家的问题了?” 齐端听完他们的解释,随手将桌上的茶具尽数挥到地上,指着施语的脸,怒吼着,“你们就是说的好听,既当婊子又要牌坊,好人可都被你家装过去了。我倒是想要纳妾,可是我一提纳妾你家这主子就晕过去,时间一久,我哪里还敢!” 施语被气笑,“律例规定纳妾需官员年过四十且膝下无子,我的栋儿难道不是你儿子吗?我只是不知如何劝谏你,才出此下策罢了。” “够了,难道还要被人在此看热闹吗?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聊吧。”齐端见水秀从未将帏帽摘下,想赌一把他们并不知道同自己偷情的女子究竟是谁,努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不了之后随意找一个女子顶上就算了。 姜向南小肚微凸,人到中年却丝毫不改往日洒脱直爽的性子,她拉住施语往自己身后带,“齐大人,我们施家的姑娘就不同你回去了,我们施家的嫁妆你尽数送回,写了和离书来便罢了,不要弄得双方难堪。” 施雨捏紧了嫂嫂的手,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了。 齐端难以置信,人已经到了中年,自己纳妾都不能吗?竟然还要和离? 半天只憋了一句,“姜向南,你莫要欺人太甚!” 第27章 乍起 姜向南的性子,丝毫不惯着他,直接在众人面前揭他的老底。“我得寸进尺?齐端,你怕是忘记了自己的官位是从何而来了!” “你、你、你...”齐端气得指着她,眼看着就要过去动手,施辉横在他面前的剑立刻出鞘,自己一个习武的,还能被一个文人欺负了自家娘子去吗? 齐端忌惮着施辉的武力不敢靠前,自己在屋内来回踱步,“和离是不可能的,若是她施语真的要走,那就休妻。” 姜向南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他气得不轻,“齐端,你哪来的底气说的这话?你是当我们不知道你身后藏着的女子是谁吗?还是非要我们说出来让你们难堪!” 齐端脸色一变,小心的看着自家夫人的脸色,试探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些什么?” 施语开口说话间,眼眶的泪水受不了波动,又开始扑簌掉落,尽管如此,她的语气依旧平静的像是事外人。“我在寺门外看见她贴身婢女就觉得奇怪,等她进了厢房后,我觉得声音耳熟便特地停下来听了听。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们在佛门清净之地行如此苟且之事,才会无意中让我们撞破,也算是报应吧。” 齐端顿时心如死灰,他们都听见了的话,自己还有什么可辩驳呢?“这么多年施家和姜家仗着对我有恩,在官场上对我肆意打压,我真的是受够了!怪只怪你没有尽到为我齐家开枝散叶对责任,让我这么多年只有齐栋这么一个废物儿子!” 这一刻,施语看见齐端射过来的眼神明晃晃的仇恨,心中一惊,这一切反倒是施家的问题了?“打压你,你现在也是一部尚书了,还要如何呢?难不成还要我施家捧你做皇帝吗!” “妹妹,慎言!”施辉察觉出施语的口不择言,立马出声阻拦,施语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管不顾的推开姜向南,抢走自己哥哥手里的剑。 “语儿!”施辉语气惊慌,自己对妹妹从未设防,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抢走了自己的剑。刚要出手阻拦就被姜向南拦住,姜向南沉默的对他摇了摇头,他只能作罢。 齐端提防的看着施语,他像是从未了解过这个跟自己同床共枕了多年的女人,他不知道她到底能干出来什么事,只能站在前面牢牢的护住身后瑟缩颤抖的刘水秀。 “我就知道她不会是什么好人,哪怕千提防万进账,天天将她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都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能勾搭到一起去!” “够了,施语,你是疯了吗?”齐端看着她手中提着剑还不停的往自己这边走,心里慌乱的不行。 施语脸色微沉,像是看不见齐端的慌乱,听不见齐端的怒吼,用尽所有力气举起剑,生生的正对着齐端的脸往下劈去。 姜向南被吓得不敢看,往施辉身后躲了躲。 等她再次睁眼看的时候,原本齐端站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施语硬生生的劈开了他身后护着的水秀的帏帽,果然是她! 她的面容就这样彻底的暴露在众人赤裸的眼光下,好多人脸上都挂着玩弄嘲讽的笑,她一时间也慌了神,努力再往屋子里躲一躲,可这个房子就这么大,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施语嘲弄的看着齐端,“为了这个女人,我们齐大人可以抛妻弃子,但却不忍心放下自己的官位,也是讽刺。” 大宣律例,身上有伤疤者,不得入朝为官。 “咣当”刀剑落地的声音,掷地有声,施语转身的干脆,“哥哥,我们回去吧。” 施语身边的小厮十分有眼力见的帮她拨开人群,将自家小姐往外护送。 不知是何时,厢房外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挤都挤不动。 原本过来找住持的人把脉的达官贵人、乡野村夫就不少,再加上苏言溪有意的安排,最后等齐端护着刘水秀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人直接朝着他们砸了两个鸡蛋,好不狼狈。 这样隐私的事情被曝在阳光下,众人就如濒临死亡做最后挣扎的跳蚤,上蹿下跳的嘲弄着那些高门大户间的龌龊事,做足下饭的谈资。 没到半天,整个京城都是齐家的笑话,说什么的都有。 “小姐,一切都如您所愿。” 天空开始泛出乌云,逐渐低沉的气压让人感觉出来有一场大雨就要来了,苏言溪站在窗前,直愣愣的盯着外面的芭蕉,对华霏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华霏还想关切的说些什么,却被刚进来的边千尘打断,“你先下去吧。” 华霏知趣的下去,边千尘走到她边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可是内心愧疚了?” 苏言溪听到这句话才转身来看着他,静静的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薄唇轻启,“刚开始我是不懂你为何非要趟这趟浑水不可,现在才明白,你在京中的安排会让你知道许多明面上所不得知的消息,而你终究是要为这些消息所忧心的。” 说完,他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说来好笑,身为皇子,我都不如你这般关心百姓的生活,竟也准允那些离谱的事情存在。” 这些离谱的事情,还是他最近对环采阁那浓烈一致的复仇欲望感到好奇之后,让邢寒将他了解到的是非因果同自己详细汇报了之后发出的感慨。 “你不必过于为自己现在的算计筹谋忧心,复仇路上没有双手空空的人,总要带些他们觉得珍贵的东西,才能让他们知晓自己到底酿成什么样的恶果。” 边千尘说完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苏言溪只是看着他,看不出来情绪。 苏言溪随意的摆摆手,向屋外走去,远离了他的视线后才开始整理自己刚刚混乱的思绪。他只是以为自己是为了环采阁那些人吗?他不知道自己也是环采阁里面的一员啊,那么浓烈的血仇,哪怕自己此生受尽苦难,她都要将那人拽向地狱! 边千尘跟上她的步伐,想要跟她说点好消息宽慰她,“刚刚得到的消息,秦大人在知晓齐大人这件风流韵事之后,已经向上递了奏折了,估计明日上朝就有分辨。” “嗯,我晓得的。是齐夫人亲自送去的信。”苏言溪捏起桌上的糕点,优雅的送进嘴里。 边千尘倒是有点吃惊,“你是如何得知的?” 苏言溪笑得一脸高深,“我派人去帮的忙,不然齐夫人如何能找到神出鬼没的秦大人?” 边千尘忍俊不禁,“秦大人一直都是父皇最信任的御史,就因为他那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性子。我原本还在奇怪他为何会上奏这等小事,现在看来是因为你在中间促成,那倒也不奇怪。” 苏言溪放下糕点,拿着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想多了,这件事情我在其中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秦言那个性子在朝中都是有名的,谁还能强迫他做什么事情去?不过是因为他当初与齐夫人有一段旧情,心怀愧疚,也不得不帮。” “竟是这样,那齐夫人为何能下得去这狠心,直接让人去参奏自家夫君?” 苏言溪作沉思状,“许是为了齐栋吧。既然已经知晓齐端靠不住,她自然是要为自己儿子考虑的。若是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妥当,以后叫齐栋如何在官场上做人呢?” 边千尘附和道,“也是,也不知道齐栋在咸宁郡知晓了这件事,要如何自处啊。” 苏言溪听着他的担心不以为然,“只有我担心齐端同时得罪施家、姜家后,以后的官场不得顺畅吗?” 边千尘云淡风轻,“那也是他应得的。” 罪魁祸首的齐端正跪在二殿下府中挨骂,他晓得这件事情凭着自己是没有办法摆平的。 “本王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般胆大?在那种地方,又是那么多人看见了,你想让本王怎么给你遮掩过去?去把那些人眼珠子都扣下来吗!”二殿下边箬萧被气得口不择言,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睡醒就是这样让人头疼的事情。 齐端低头顺从的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确实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过火,但是他既然能求到二殿下头上,自然是因为自己有不得不让他出手的理由。 “殿下,若您都不对我施以援手,臣以后拿什么去协助您走盐?若是陛下真的深究起来这事,臣手里的账本是交还是不交?” 齐端这话说的轻飘飘,每一句都让边箬萧咬碎了后槽牙,只能内心恶狠狠的想,“这老狐狸!” “臣也不敢让殿下为难,只求殿下能为臣在怡妃娘娘面前说两句好话,娘娘总有办法救臣一命。” “你...”边箬萧气得一时语塞,他竟然还要把母妃拉进来,好大的胆子!“若是本王说,本王并不愿为你跑这一趟呢?” 齐端面色如常,也不慌张,毕竟他现在立于悬崖峭壁边,还有什么不能失去呢?“那之后贩卖私盐这件事情同殿下便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被查出也是臣一人所为。” 齐端抬头看着面前慌乱的二殿下,还是太嫩,“臣不能平白陪着殿下担惊受怕这么多年吧,殿下总要给臣些甜头,才能让臣为您肝脑涂地吧。” 边箬萧听他说完也不做声,只静静的打量着齐端脸上的奸诈,“本王知道了,本王这就进宫求见母妃,你且先回去吧。” 齐端终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安心回去等消息。 “殿下难道真的要为这个小人去宫中叨扰怡妃娘娘吗?”齐端刚走,屏风后就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美眸中闪出不可思议。 边箬萧双手背后,来回不安的踱步,“齐端到底是位高权重,若是他真的被拉来,本王倒不是怕他胡乱攀咬,只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顶替他罢了。” 他又来回的走了两圈,不安的吩咐道,“刚刚那老狐狸说什么账本,你去给我查查,是不是确有其事。若是真的有,你该知道怎么办的。” 黑衣人欣然领命,只留下边箬萧在大殿里一个人暴躁的摔东西,等发泄完后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让管家备马往宫里去了。 怡妃自嫁给皇上的时候便是盛宠,但是这一切却又在皇上遇见那个异域女子时结束。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同边千尘相处,从小到大。 “母妃。”边箬萧轻声唤着躺在贵妃椅上休息的女子,女子听到声音后懒洋洋的应着,等看清来人之后才抓一抹开心温婉的笑给自己装上。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怡妃笑眯眯的拉着他的手,边箬萧顺势蹲下。 “自然是想母妃了,想来看看母妃。”边箬萧的脸被怡妃捧着,细细打量。 “最近怎么瘦了?不过比以前更俊朗了些。” “母妃啊,儿臣有件事情求你。” 怡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边箬萧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母妃,齐端的事情您可听说了?” “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姜向南是我的手帕交。” “那若是儿臣求您在父皇面前给齐端求求情,可会让您为难?” 怡妃的心思活络,立马就想到了齐端和自家儿子暗地里定有交易,她坐起身,神色担忧的开口,“既然你已经开了这个口,我也知道你定有不得不让我为他求情的理由,但是萧儿,施家和姜家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的。齐端可是宁愿舍弃自己亲生儿子的人,虎毒尚且不食子。” “是,母妃您放心,儿臣会尽快解决好同他的来往,还麻烦母妃先帮我拖延几天。” 怡妃无奈点头,宠溺的刮了下他的鼻子,“母妃除了答应你还能怎么办呢,在外办事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母妃可就你这一个孩子,哪怕你什么都不争,我王郡谢氏也能将皇位捧到你面前来。” 边箬萧人畜无害的笑,“母妃放心,能欺负我的人已经死了。” 怡妃欣慰的摸着他的头。 第28章 上朝 清晨的阳光如约洒向大地,齐端像以前数年一样照常坐轿到宫门口下轿,他掀开轿帘,被刺眼的阳光晒的眼睛微眯。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这个时辰的阳光比往日的更加刺眼。 齐端步伐沉重的往宫城中走着,多年前刚刚晋升走这条路时也是如此的心慌,他不明白那铺满未知的前路是否能同他心里预设的一样。 昨晚夫人一夜未归,倒是水秀抱着自己哭了一个晚上,早知道就不应该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整个人头疼欲裂。 原本上朝路上还能有几个同僚互相打招呼,现在却无一人搭理他,气氛愈发沉重。 齐端将手中的笏板换到另一边捧着,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慌张,不由感慨,还真是坏事传千里啊。 随着夏如海一声“皇上驾到~”,齐端条件反射般跪下行礼,心却被高高的捧到了心口。 “平身吧。” 齐端恭敬的起身,却小心翼翼的抬头偷看了皇上的神情,面色如常,想必还没看见秦言的奏折。 齐端的内心长舒一口气,秦言却大步走到中间,中气十足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皇上一扫昨晚没睡好的阴霾,兴致颇高的想让秦言详细说说,毕竟每次秦言所奏之事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有谁敢相信他连皇上喜欢收集字画的癖好都要管呢? “哦?秦爱卿告假了许久,一回来就有本上奏吗?你且先说来朕听听。” “臣要告发户部尚书齐端伙同祈国公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城外数百亩良田。” 皇上听完怒发冲冠,直接拍了桌子,众臣子被吓得纷纷下跪,“大胆!让人去给朕查!若真有此事,严惩不贷!” 二皇子原本得心应手的想将齐端从桃色纠纷里拽出来,现在秦言直接以侵占良田的罪名来告他,实在是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自己昨天刚去找过母妃为齐端求情,以父皇谨慎的性格,最后彻查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边箬萧这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齐端的倒台牵连到自己,无意中却发现边衿桦和边千尘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们什么意思?他们是已经站到一条战线上,想把自己搞垮吗? 最后早朝在皇上下令大理寺彻查齐端与祈国公一案的怒火中结束,齐端下朝后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般,冷汗浸湿了朝服。 齐端步履维艰的走到自己轿子前,大理寺的人却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齐大人,跟我们走吧。” 齐端的眼神中四散着恐惧,他心中深知,这一去,便真的回不来了。 “大人,烦请等等,让我跟他说两句话。” 施辉大步走过来,是他没想到的。 齐端还向着施辉身后张望,却没有看见施语的影子,略带失望。 大理寺少卿同施辉是旧识,也相信在宫城边上齐端再跑也跑不到哪里去,看在施辉的面子上,自然的往一旁让了让。 施辉看见如今落魄不已的齐端,也不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从袖中拿出一份和离书,“你把这个签了吧,我会看在妹妹的份上为你多打点的。” 齐端接过来和离书看了看,又看了看施辉紧缩的眉头,竟然大笑出声。 施辉不明所以,有点恼怒,拎着他的衣领,却尽量将声音压低,不让外人听见他们的家丑。“你以为我们非要你这和离书不可吗?还不是为了栋儿!他在咸宁郡听闻你干得好事已经被生生气晕了三次了!我们施家的女儿给你写休书难道还怕市井的风言风语吗?现在京中任凭谁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都会体谅我妹妹的。” 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从齐端的眼眶里跑出,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微湿的脸颊,语气冰冷,“施语呢?若是要和离,也该她亲自来同我说。” 施辉也不懂这个时候了,他在摆什么架子,脖子上的青筋都泛起,“妹妹回去便气病了,南山堂的大夫已经在我府上守了一晚上了,她还是六神无主,说话颠三倒四,你要她如何能过来?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 齐端见他这般气急跳墙,想必施语果真是病得不轻,既然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下面冷清,自己还能带个人与自己同行。 他随意的撕了手中的和离书,无所谓的走向边上等待的大理寺少卿,“这个我是不会签的,便让施语给我写休书吧。” 施辉站在原地,生气的“你···”了半天。 而此刻按理说该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施语却欢欢喜喜的坐在自家厅堂上招呼着苏言溪,姜向南在一旁作陪。 “夫人,小姐,老爷那边传来消息,他果然没有签和离书。老爷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先让小的回来同你们说一声。” 那小厮传完了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施语面露讽刺,“果然他心里从未有过我和栋儿,竟然走之前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给我们留!” 姜向南走过去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环住她,“那就将他这个罪名坐实,只要他死了,还剩得玷污栋儿的名声。” 施语轻微点头,将话听了进去。 苏言溪倒是笑了笑,“也不必这么麻烦,只要齐大人进了大理寺的牢狱,想拿到什么就能拿到什么,何必如此忧心呢?” 姜向南不解,“那你为何还让我夫君走这一趟?” 苏言溪瞥了一眼施语,“怕齐夫人对他还心存侥幸,若齐夫人不认清他的嘴脸,如何能将他的罪名坐实呢?” 施语明白苏言溪的意思,自己之前确实不相信齐端会弃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不顾,弃与栋儿的父子之情不顾,可如今他确实就是要将他们一起拉进地狱。自己若是没有认清这一点,日后必定对齐端的罪行多有隐瞒,若是看在栋儿的份上,说不定还会让施家在其中斡旋,换他一条性命也未可知。 施语想了想,站起身就要给苏言溪跪下,却被苏言溪眼疾手快的拦住,“谢过苏小姐,这一拜不管是对于昨夜的救命之恩还是今日的献计之情,都是我应该的。” “您这可是折煞我了,母亲在时常同我说起当初您对她多有照拂,我看见您有难,自然是要帮的。” 施语见这孩子语气诚恳,想起她早逝的母亲,心有戚戚。 倒是姜向南出来圆了个场,“昨晚说是你爹爹身子有恙,现在可好些了?” 苏言溪轻点头,“多谢夫人关心,家父不过是之前带兵时不爱惜身体,落下的老毛病了。因着一直都是南山堂的木郎中给家父施针,所以才如此刚好的碰上贵府去请大夫的人。” 姜向南了然,逐渐放下防备,看样子一切不过是偶然。 施语言语关切,不好意思的问苏言溪,“昨晚可是吓到你了?可这痫症一出,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苏言溪懂女子不管到什么年纪都爱美的心理,“夫人莫要忧心,木大夫的医术您大可放心,一定会医好的。” “木大夫?”施语疑惑,“可是听说木大夫已经不接诊了,之前齐栋帮我去求过医,木大夫却说自己身体的原因已经不接诊了。” “夫人您放心,家父同木大夫是旧识,昨晚我已经让父亲同木大夫打过招呼了,木大夫明日便来府上给您请脉。” 施语喜出望外,“既如此,帮我谢过苏将军。” 苏言溪乖顺的答应施语,“夫人放心,一定转告。”她又对着姜向南询问着,“传闻木大夫医术高明,施夫人要不要让木大夫也一起看看,求个心安?” 姜向南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自然欣喜,“若不是太麻烦木大夫的话,自然还是希望木大夫看看的。” “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我让父亲去说一下就好了。母亲当时说女子生产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多注意些总不会错。” 姜向南看她的眼神终于带上了些慈爱,“苏小姐现在还记得母亲说的话,很是孝顺了。” 苏言溪只能苦涩的笑笑,姜向南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刚想愧疚的补救些什么。 苏言溪只是摇了摇头,通透无比,“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总要往前看。我只是无法忘记母亲,施夫人您莫要自责。” 苏言溪很快告退,施语因为早上施辉说的话,并没有将她送出府。 倒是姜向南陪着她走到了府门口,临走前还叮嘱着她,“有时间再来玩。” 苏言溪乖顺的应和着姜向南,端庄的上了自家的马车,意外的,她在自家的马车里看见了边千尘。 “你怎么在这里?” 边千尘好像很累,他一本正经的抱着胸靠在马车壁上假寐,听见苏言溪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立刻绽出一抹明亮的笑容。 苏言溪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现在十分像上次廊国进贡来的孔雀开屏。 边千尘随口就编了一个苏言溪可以接受的理由,“刚下朝就听说你在这边,就想过来看看你消息打探的怎么样。” 苏言溪坐回自己的主位上,揉了揉僵硬的双肩。 自己为了不在外面丢苏府的面子,无时不刻不在在意自己的仪态,实在是尽力了。 刚揉着,一双有力的大手随意的控制住自己的双臂,“我来吧,你自己这样弄也不舒服。” 苏言溪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体温,难得的紧张,“要不,让华霏过来吧。” 边千尘怎么会不知道她紧张,她的脸颊因为害羞都红扑扑的了,“现成的人不用?我在宫中常给父皇按哦,父皇都说我按的舒服,你真的不要试试吗?” 苏言溪只能扭捏的应了,边千尘见她应允,抽走了放在桌上的方帕,隔着帕子帮她按摩。 看样子陛下也不是信口开河,他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果真是缓解了许多。 苏言溪也没问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只安静的坐在车里,陪在他身边。 边千尘发呆的盯着自己对面的帷幔,今日父皇将自己唤过去,悄声告诉他三哥对苏言溪一直都没有死心,让他赶紧抓住机会夺得美人的芳心。 “我一定尽快来求您给我们赐婚。” 皇上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这孩子怎么不开窍?朕是让你获得姑娘的芳心,不是让你求朕给你们赐婚的。赐婚随时都可以下旨,但是你如何保证溪丫头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你的?” 边千尘一时语塞,当初苏言溪刚与自己说愿意的时候,自己便欢喜万分的同父皇讲了,当时父皇是怎么说的? 父皇只是波澜不惊的回自己一句,“哦?朕还以为你一直喜欢男子呢···” 边千尘努力的回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估计跟自己现在一样无语,但现在他才确定自己同父皇说这件事情是靠谱的。 父子两个在御书房鼓捣了半天,商量了许久,边千尘将老掉牙的他和母妃的爱情故事又听了一遍才勉强被放走。 边千尘眉头打了一个又一个死结才走出的御书房,边箬萧看见他这副面孔,还以为父皇抓着他一顿臭骂呢,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弟弟,但是还是无故生出些同情。 边千尘前脚刚走,后脚就听皇上唤了夏如海进去,传口谕,宣苏遡觐见。 边箬萧只能无奈的对着夏如海指了指自己,希望他能在父皇面前提醒两句,自己还在外面求见呢! 夏如海只能摆摆手安慰他,“军情紧急,殿下体谅体谅。”说完就头也没回的跑出去传旨了,丝毫没在意边箬萧在身后懊恼的表情。 这齐端的事情他想旁敲侧击的问问父皇是不是以为自己与齐端是一伙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皇上在御书房里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想要探探未来亲家的口风,坚定的相信只要岳丈这条路走得好,儿媳妇进门早。 苏遡在城墙上看着下面士兵训练,突然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一股被人惦记上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29章 底牌 苏言溪从正门下了车,去祖母处请了安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边千尘却是直接从围墙处翻进来,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苏言溪见状便支开华霏让她去泡壶茶来,“说说吧,今日为何这般奇怪?可是陛下责骂你了?” 边千尘在贵妃榻上斜倚着,见她开口询问只是淡淡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 苏言溪不解,却也不想跟他过多的纠结这个事情,径直的略开他,走到书桌前翻着钱先生送过来的信件。 边千尘见她不理,又挪到她书桌对面坐着,直溜溜的盯着她。 苏言溪自然没有办法忽视这么强烈的视线,只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信,“我的殿下,你到底做什么?” 边千尘感受到她话语中的不耐烦,也觉得自己这样确实矫情了些,但也确实怕苏言溪不同意。 “最近京中动荡,二哥那边动用势力在调查是谁透露的齐端和祈国公的事情,虽然他更怀疑是三哥做的,但是我还是怕牵连到你。”边千尘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言溪的表情,随后又试探的开口,“所以我想安排几个我这边的人到你那边去,也好有个照应。” 苏言溪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情,听完却无奈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经安排人过来了吗?环采阁那边因为你的人生意已经不如以前了,你难道不知道那边是干什么的吗?怎么会有人冲出来喝退我的客人呢?” 边千尘听完也是一惊,慌忙摆手,“这个我可不知道啊,邢寒挑人带过去的。可能那些人都是暗卫,一根筋的脑子,确实有点难适应,你体谅一下。” 苏言溪皱眉看着他,还以为他的脑子出了些问题,语气严肃,“你疯了吗?暗卫?培养一个暗卫要花费多少银钱和心血,你不知道吗?现在把你的暗卫放在我这里,你身边怎么办?” 边千尘倒是尾大不掉的摊手,“放心吧,我这边自有安排。现如今二哥同三哥两人暗处斗得正开心,没人会在意我这个有异族血统的。而且你要是事事都如今日一样出面,反倒容易露出马脚,大可不必如此冒险。” 他偷偷的趁着苏言溪去泡茶的空档看她,生怕自己的这个理由会让她拒绝。 苏言溪却像是被人踩到痛脚一般,语气阴阳,“你这么多年深得陛下信任,势力自然根深蒂固,但是我要动的人可没你这么大本事,瞒瞒他们还是够的。” 边千尘敏感的感受到她话语中夹杂的刺,“我不是在威胁你,也不是在指责你这样做不对,我只不过是想帮你隐藏了痕迹罢了。就算以后有有心之人过来探查,我们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摸清楚的。” 这个安慰显然没有让苏言溪内心舒服一点,见她情绪依旧低落,边千尘看似轻松的打趣她,“何况我们两不是早就说好要一同走向那高位的吗,这个时候也不必分清你的,我的。” 是啊,他们是联盟关系,苏言溪看着他游戏人间的样子,很难相信以后这个男子是上一世呼风唤雨的明君。她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随后自顾自的从拿出一张纸,开始提笔,从环采阁开始到南山堂结束。 写罢,她还认真的看了一遍自己是否有遗漏的,随后递给了边千尘。 边千尘懵懂的接过这张名单,他能看出来环采阁和其中几处茶楼饭馆是她的,却不明白剩下的有何含义。 “这是我京中的势力,全部。” 苏言溪清脆的一句话像是砸在了他的脑门上,他有一种因外力的震撼所引起的空白。 边千尘拿起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张名单,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走到苏言溪书房正中挂着的京城平面图面前。 竟然每个坊市苏言溪都安排了一处或者多处暗线,大到如环采阁,小到如挑货郎。 边千尘看着这份名单沉默了半天,想了想站起来给苏言溪行了个礼,轻松一下氛围,“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姐恕罪。” 苏言溪却没有理会他,依旧严肃道,“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我没什么意见,但是怎么安排希望你能听我这边钱先生的意见。” 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没有来由的,她怕边千尘不同意。 边千尘感受到她的视线,从那份名单里抬眼,眼眸中含着笑意看着她,鼓励她接着往下说。 苏言溪稍微放了点心,缓缓道出自己内心的担忧,“你也知道那些暗卫从来没有站在阳光下过,突然过来,我们也没办法让他们接触到很机密的情报。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因为不合适。” 边千尘无所谓的摆摆手,“我都明白的,你放心吧,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他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递过去。 苏言溪本能的接过那块温润细腻的白玉,正打算细细把玩,边千尘悦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是我的令牌,不仅是我身边的暗卫,只要是我的人,看见这块令牌都必须听命。” 苏言溪这才明白,边千尘递过来的,也是他的底牌。 苏言溪认真的将它收好,有些事情,她想弄清楚。 她抬手为他空了的茶碗倒了水,“我记得,你幼时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恨极了那个位置,现在又是为何改了主意?” 边千尘只是看着她,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跟他聊了,“时间久了,才知道幼时想法单纯。” 他嘲讽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苏言溪还是自己,“现在才发现,我只有爬上去了,才能够活下去。父皇宠爱又有何用呢?我想要的终究是得不到。这么多年,父皇尚且在世,我被刺也不止一回了,何况是那些飘零无依的母族呢?” 苏言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上一世确实是他登基了以后,科举才取消了户籍限制,只要是大宣子民都可参加,而不是将之前投降的小国排除在外。 边千尘说完期待的看着她,希望她对自己的想法说些什么,苏言溪却体会错了意思,“我的苦衷还要再说一遍吗?” 边千尘只好作罢,薄唇轻启,“自然不用。” 苏言溪自然的端起茶碗,“以茶代酒,祝我们如愿以偿。” 苏言溪的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是的,她没有跟他说,自己除了守护苏家还有一件相比较而言没那么重要的事情,她想要边衿桦的命! 边千尘嘴角轻勾,举起茶碗与她的轻碰,以后的路不管顺畅艰辛,你在我身旁,便抵过万千天光。 “祝我们如愿以偿。” “小姐,小姐,老爷过来了。”华霏站在门口,语气惊慌。 这要是被苏遡看见自家小姐私会外男,那个外男还是皇子,估计将军能当场晕过去。 苏言溪倒是非常冷静的回她一句,“知道了。”然后走到书房后面打开了窗子,站在一旁等着边千尘。 边千尘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极其不确定的问她,“这是让我翻出去没?” 苏言溪懒得跟他废话,但是苏言溪的眼神分明在说着“不然呢?”。 边千尘叹口气无奈的认命,苏言溪这才有心情搭理他,“请你体谅一下我是个女子,若我是个男子,定然天天正门迎接你,何苦走窗户?” 边千尘连连摆手,“倒也不必。”你若是个男子,我可如何是好?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苏言溪已经无情的将窗子关上了,他只能无奈的看着她映在窗户上的倩影。 苏言溪收拾好书房的一切,刚好赶上给苏遡开门。 “父亲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遡看着自家女儿乖巧的面庞,之前的无名火突然被压下,“也没有什么大事,上次不是二房家那个丫头被赐婚了嘛,二房特地上门请我去吃回门宴呢。” 苏言溪闻言轻笑,“父亲什么时候连我都不说实话了?” 苏遡被女儿看破,憨厚的一笑了之,“说出来也平白让你生气,我就是过来问问,我要过去吗?” 苏遡是怕中间苏言溪还有什么安排,自己要是果断的拒绝了二房,倒是坏了女儿的事。 苏言溪恭敬的将茶递给苏遡,“这是之前皇上赏赐的雨前龙井,爹爹喝着可好?” 苏遡不明白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木纳的接过她的茶,小口的品了一品,很好,喝不出来什么不一样。然而面子上,装作十分高深的样子,高冷的回了一句,“还不错。” 苏言溪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解释道,“这就是了,爹爹,二房这次过来邀的不是您,而是您手中的这盏茶。” 最近女儿说话的样子跟军中故弄玄虚的军师愈发相像了,军师他说不得,自家女儿还说不得吗?苏遡不耐烦,“你好好说,不懂。” 苏言溪连忙安抚自家耍小脾气的老父亲,将他空了的茶碗又添了茶,苏遡却高傲的将茶碗推远了些。 苏言溪缓缓的同他解释,“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或许当初三殿下就不是单纯的为了苏品儿,而是为了苏家和爹爹您在军中的威望。”苏言溪抬头看了苏遡一眼,果然爹爹也受到了震动。 “现如今京中人人都说三殿下盛宠苏品儿,却无人在意苏品儿不过是陛下赐的一个侍妾而已,若是真的得宠,何不请旨封妃呢?现在让二房让您去参加回门宴是何居心,若是您真的去了,恐怕就有人给您扣上三殿下的人的帽子了吧。” 苏遡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女儿说的可能性,觉得不无道理,“那我找人去回绝掉他们吧。” 苏言溪却拦住他,“爹爹,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若真的是二房诚心悔过,不与我们计较之前的得失,只是想要与我们一同分享喜事呢?我们岂不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嘛?” 苏遡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什么话都让你说去了,那现在怎么办?” 苏言溪撒娇的揉了揉脑袋,“且先应着他们吧,也不把话说死,等到时候说军中有要务要处理过不去了就好。到时候是人是鬼也就分明了。” 苏言溪说完看着门外射进来的阳光,意有所指。 苏遡想了想过往,却也觉得无可奈何,起身叹了口气,却欣慰的看着她,“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我之前还在担心你的性格嫁到家世复杂的人家会受委屈,现在看我家小姑娘确实是长大了。” 苏言溪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感慨,怎么面对鲜血淋漓的长大,只是木然的送父亲离开。 苏遡的传信很快送到了胡家,苏品儿高高在上的坐在上方,冷眼旁观的看着母亲挥着藤拍一下又一下的落在父亲身上,许是被打习惯了,苏洇只是沉默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偶尔发出几声闷哼。 小厮看见这个场景也是见怪不怪,低头回禀道,“夫人,苏家刚刚派人来说苏将军想了想,回门宴那天还是过来坐一坐。” 胡沁甜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喘息着,“知道了,下去吧。” 小厮得了命赶忙跑了,生怕一个不留神惹祸上身,自家小姐自从家中变故之后愈发阴晴不定。 “没想到这件事情还给你办成了,也罢,今日便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放过你。”胡沁甜也打累了,随手将藤拍丢到一旁,苏洇听见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将手放下,接着缩在那,不敢动。 “既然他答应了,那我也不便在这久留。母亲,我就先回王府了。”苏品儿挥了挥手中的帕子,轻捂着口鼻,一脸轻蔑的瞥了一眼缩在那里的苏洇,随后对胡沁甜说。 胡沁甜立马收敛了之前的怒气,赶紧换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对着苏品儿,“下次回来可就要你回门那日了,你定要早早回来,多陪母亲呆会。” 苏品儿极不耐烦的敷衍她,抬脚就往外走,“哪里是我能决定的,一切不都得看殿下嘛。” 胡沁甜一边往外追,一边附和她,“是是是,殿下身份贵重,那便都看殿下的。殿下那日能来就已经是我们胡家蓬荜生辉了。” 苏品儿不自觉的抬高了头,在丫鬟的伺候下上了轿子,没在理会胡沁甜。 第30章 茶楼 苏言溪束起长发,换了一身简朴的男装从屏风后面走出,刚好撞上前来送水果的华霏。 华霏新奇的看着自家小姐,连忙将果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跑到小姐面前,“小姐,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我要去趟茶楼。” 华霏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恨铁不成钢道,“去趟茶楼没必要这般掩人耳目吧,何况,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小姑娘啦。” 苏言溪不解,“嗯?有吗?为什么啊?” 华霏无语的看着她的装扮,还是摇头,“小姐,你且等等我,我有好东西。” 说完她就跑了,苏言溪只能依着她,顺势在桌边坐下吃着华霏刚拿来的水果。 没一会,华霏拿着个精致的小盒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这里面是何物?” 华霏献宝般打开,将里面的束胸、假胡子、假伤疤一一摆到苏言溪的面前,苏言溪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的接过盒子,“我再去换一下。” 华霏欣慰的看着再次走出来的苏言溪,这次真的感觉像个假小子了。 随后华霏细心的将假伤疤由太阳穴粘到面颊,遮住了苏言溪的泪痣,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粘上假胡子,乍一看只觉得是个面容清秀却被毁了容貌的可怜小伙。 华霏认真的欣赏了一遍自己的作品,自信满满的把铜镜递给小姐,邀功般,“小姐,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更像了。” 苏言溪看着镜中陌生又奇怪的自己,不由的有种陌生的感觉,“确实比我之前好很多,乍一看也不会认出来是我,不错。你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华霏突然扭捏起来,“之前木先生易容过来送信,我觉得好玩,跟他硬讨来的。” 什么叫硬讨?怎么硬讨?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苏言溪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有趣。 “罢了,以后莫要再欺负木先生了。” 华霏忙不迭的答应,“小姐,可还有衣服?我也换了陪你一起去吧。” 苏言溪看着华霏一脸期待,却还是拒绝了,“你不必跟着我去了,你若是不在府里,爹爹和祖母定然就知道我出门了。如今二房那边对我们虎视眈眈,万一有人暗中盯着我们,你也好帮着遮掩些。” 原本还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听苏言溪这么一说,华霏突然又来了精神,“小姐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守在府中,你就放心去吧。” 苏言溪在华霏的掩护下顺利的混出了苏府,第一次单独以这样新奇的形象走在路上,苏言溪一时还有点难以适应,也不敢左右张望,只能低头快步往茶楼的方向去。 刚一进门,苏言溪就被钱华砚拉到了一边,吓了她一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钱华砚看着她这一身,毫不客气的出言打击,“小姐,你不会以为你这样没人认得出来你吧?” 苏言溪不可置信的接受现实,钱华砚却难得见苏小姐吃瘪的样子,强忍住自己落井下石的想法,按下嘴角上扬的角度,“上次木先生回去就跟我说过华霏姑娘跟他讨了些易容的东西过去,却没想到是小姐您要用,但是华霏姑娘的这个手法确实一言难尽。若是小姐对易容感兴趣,我让浣娘有空去府上教教华霏姑娘吧。” 苏言溪乖顺的点头,“小姐,随我过来吧,之前您说您今天要过来,我早就让人留好了位置。” 苏言溪却示意钱华砚先走,她指了指现在自己身上的装扮,钱华砚也不推脱,先一步往茶楼二楼走,她现在的打扮要是跟钱华砚同行确实更加引人注目。 钱华砚推开二楼最里面一间的茶室,“小姐,稍后有人过来给您送茶,我就先不打扰了。” “好的,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苏言溪随手翻开钱华砚有意留在茶室里的账本,一盏茶还没喝完,边千尘就到了。 他一进门大剌剌的坐在苏言溪边上,将苏言溪给他倒的茶一口气喝完,就这样还觉得不够,又连着喝了三杯才算完。 苏言溪见他这般气喘,不免出言责怪,“我的好茶就是让你这么喝的?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边千尘聊到这个话题便来了兴致,“说来也是奇怪,我来的时候看见了嘉庆,特地从后门溜上来的,估计等会她就上来了。我刚刚交代了钱先生,让他过会将她带到隔壁。” “哦?这倒是稀奇,我们郡主都是去银楼、布庄、乐楼什么的,怎么如今来茶楼了?” 苏言溪只觉得嘉庆事出反常,对边千尘的安排并无异议。 没过一会,钱华砚引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郡主请这边请。”,茶室内两人不自觉的噤声。 嘉庆看了看最里面那间,高傲的问钱华砚,“里面那间不能去吗?” 钱华砚不卑不亢,“郡主见谅,最里面那间因为太小,又没有窗户,所以自开业以来从未接待过客人。” 嘉庆对他的安排勉强算是满意,这才迈着高贵的步伐走进苏言溪隔壁的那间茶室。 边千尘听着外面的动静,无比认真的对着苏言溪给钱华砚的机智比了一个赞。 苏言溪只觉得边千尘幼稚,无奈的将他手摁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动静小点。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凑到那堵坚实但不隔音的墙边,苏言溪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能这般用上这间茶室,微带着感慨的摸了摸粗糙的墙面,墙那边的动静自然的传过来。 “东西带过来了吗?”,是嘉庆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像是有谁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郡主,这药效烈,用的时候定要小心哦。” 一个猥琐戏虐的男声响起,听得苏言溪的眉头都打了结。 嘉庆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般,丝毫不在意那个男人言语中的冒犯,“这药怎么用,难道还要你教我吗?” “是,小人多虑了。我们郡主聪慧,自然是不用小人操心,郡主可还记得是如何知晓那种药的吗?” 嘉庆没了回答,但是隔壁传来的娇喘声在告诉隔壁的两人,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言溪听到动静,脸色不自然的微红,都不敢抬眼看边千尘。 边千尘反应过来立马捂住苏言溪的耳朵,谁来告诉他,为何在外嚣张跋扈的嘉庆私下里竟这般骇人听闻? 可往往更让人震惊的事情总会接踵而至,没一会,嘉庆像是嗔怪的开口,“当初苏品儿来同你讨这个药的时候,你不会···” 苏言溪又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急迫的拿开边千尘的手,愈发急切的贴近墙壁,想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丝毫没注意被自己握住手的边千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那男人像是怕被误会,忙不迭的否定,“怎么可能?我当初连门都未曾让她进,直接让我那个小徒弟送给她的。她怎么配和郡主相提并论?” 嘉庆好像被哄开心了,语气都比之前夹杂了几丝愉悦,“你最好是如你说的这般,若是被本郡主日后发现你同那小贱蹄子之间有什么,你的下场不用本郡主同你费口舌吧。” 又是一阵声响传来,不过这次像是有人被人从椅子上踹翻的声音,苏言溪猜测定然不是嘉庆,不然她此刻已经闹翻了天。 对面清净了片刻,嘉庆尖酸阴狠的话语终究还是暴露了些匪夷所思的真相,“苏品儿就是仗着你这个药现在将边衿桦牢牢的捏在掌心,若是我现在将你杀了,你以为如何?” “郡主放心,小人唯郡主马首是瞻。”听起来那个男人的语气极其诚恳。 嘉庆的语气却没有刚开始那般轻易就被敷衍过去,“你给本郡主记住,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旻王府给你的,不要以为攀上了什么高枝就可以轻易的摆脱我们。我们能将你捧上这个位置,将你弄死也一样轻而易举。” 那个男人可能现在才明白,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嘉庆的试探。 这次,他不光是恭敬,而是参杂着发怵的情绪说着,“是。”。 嘉庆并未吃他这一套,而是继续压迫感十足的对他说,“三殿下那边的药,什么时候给,给多少,以后都要来旻王府请示。若是我告诉你不给,而被我发现你给了···” 嘉庆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温柔无比,“你这双好看的眼睛就不必呆在你的眼眶里了。” 那个男人瑟瑟发抖求饶的声音传来,这件事情也算是就此告一段落,果然没过多久嘉庆就起身离开。 钱华砚等隔壁的人彻底走完了,才轻轻的叩响了他们的门。 苏言溪开门见山,“刚刚可看清楚同嘉庆郡主一同来茶楼的那个男子是谁?” 钱华砚却十分疑惑,“男子?没看见什么男子啊。倒是有一个女侠同嘉庆郡主一起进来的,小姐可是看错了?” 这次倒是轮到苏言溪不解了,“我和五殿下都是听见嘉庆在同一个男子说话,而且嘉庆话语间也在透露同她说话的是个男子,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钱华砚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不是刚刚那位女侠其实是一位男子易容的吗?” “你之前不是说同木先生研究过易容术吗?可有看出来那女子有何不寻常之处?” 钱华砚仔细回想了下刚刚在接待嘉庆郡主时的细节,无奈的摇头,哪怕他时常跟着木楠学习些易容之术,也丝毫没看出来有何不妥。 “看样子,旻王府有会易容术的高手啊。”苏言溪只能这般下结论,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今日之事。“他们那边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能人异士,我希望你们能找到机会探知一二,做到知己知彼。” “是,请小姐放心,我们这边定会尽力而为。” 苏言溪欣慰点头,便让他先下去了。 嘉庆这件事情只是插曲,她今日找边千尘的主要目的才是正事。 苏言溪不禁感慨今日的奇遇,“没想到我想知道的,就这样误打误撞的送到了我的面前。” 边千尘这才有心思端起面前的茶碗细细的品味,“这就是张道长上次所说的心想事成吧,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嘉庆如今竟如此离经叛道。” 苏言溪听着边千尘的话,好像嘴里的茶水都苦涩了几分。 若是上一世,她定然无比憎恨嘉庆,可后来得知嘉庆的遭遇后,憎恨中参杂了一丝不确定的同情。 她艰难的开口,有时候这份拿捏不准的情绪说出来,反而能帮助自己做更正确的决定。 “嘉庆同旻王的事情,想必你多少还是会听到些传闻。” 边千尘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的同自己说,“嗯,我长大些无意间听到宫中的太监们说起,但是后来就再也没听到过风声,我一直以为是他们杜撰的玩笑。” “嘉庆幼时想必是无比幸福的,母妃疼惜,父王宠爱。可惜自从她母妃去世之后,旻王意志愈发消沉,几欲寻死。后来还是陛下带着嘉庆走进旻王醉倒的书房,苦劝了半天,旻王才愿意重新振作起来。” 边千尘附和,“当时谁人不称赞旻王叔情深意重,他和旻王妃的故事一度被百姓传为佳话,当初若不是父皇以旻王妃孤女在世无人照拂为由劝诫旻王叔,还不知道现在王叔如今又是何处境呢。” 苏言溪轻蔑的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旻王想让大家传颂的样子。” 她看着他脸上的疑惑,再次缓缓扯开之前不堪的真相,“旻王妃确实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旻王也确实因为王妃去世深受打击,就此消沉了下去,日日醉生梦死。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旻王振作不是因为陛下的苦心劝导,而是因为嘉庆。” “这又何不同吗?” “自然是有些区别的,嘉庆十分担心自己日日酒醉的父王,天天守在书房门口,寸步不离。就是小姑娘这般孝心终于等到了旻王的松动,不过,是醉晕了的旻王。她等来的,不是她之前慈爱的父亲,而是将她拖进深渊的旻王。”苏言溪又停顿了一下,她需要冷静些。 “他就是这样弄混了爱妻与幼女···” 第31章 真相 边千尘眼眸中的震惊再也无法掩藏,那个高岸深情的皇叔形象有了裂缝,开始窸窸窣窣的逐渐崩塌。 边千尘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他后来是因为这样才…” 苏言溪懂他的茫然,毕竟旻王殿下一直以爱民如子,心肠慈悲而被世人称道。自己上一世得知他是苏家一门惨死的幕后推手的时候也是难以置信的。 有些人表面上的样子,或许是他苦心经营想让你看见的样子。 “是的,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新的支点。”苏言溪说完这段晦涩的过往,不知道该同情嘉庆的无知还是当时被蒙蔽的自己。 边千尘心中好奇,“既然这件事情如此隐晦,你又是如何得知?” 苏言溪嘴角苦涩,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试探他,“你就当我是重活了一回吧,这一切都是上一辈子的我告诉我的。” 他郑重的看着她,竟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给出了一个苏言溪从未想过的解题思路,“那上一世的你定然是被皇叔欺瞒的很惨,所以这一世要早早的告诉你,让你早做打算。” 苏言溪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吧,也许真的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 苏言溪敛下内心泛起的波澜,打算以开玩笑的口吻敷衍过去,“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也真信?是旻王府的一个老嬷嬷看不下去旻王的所作所为,出府后无意中被钱先生所救,这才道出当年的真相。” 边千尘也没过多同她分辩,有些事情的真相,对他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上回齐大人的事情,终于有了决断。” 苏言溪立刻坐直,态度端正,这才是她今日见边千尘的重点! “没想到大理寺少卿也是个有种的,竟生生扛住了二哥那边的施压,对齐端的罪状据实以报。” 苏言溪欣慰的附和道,“大理寺是陛下最信赖的一个部门,要是大理寺少卿会与他人结党营私,那大宣定然民不聊生。” “听夏公公说,父皇上午召大理寺少卿去密聊这件事情,发了好大的火,估计下午对齐端惩处的圣旨就会下来了。” “齐端这样也算是罪有应得。”苏言溪只能感慨出这么一句。 “我不懂,你为何要先动齐端?论罪行,比他严重的人,大有人在;论把柄,比他好拿捏的人,也大有人在。” 苏言溪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边千尘好像感觉出她的苦衷,“你做事自然有你的考量,也不用特地同我说,我只要跟着你的脚步走就好了。” 苏言溪只是看着他,边千尘以为等不到答案,抬脚就打算往外走。 苏言溪难得意外的扯住他的袖子,“你问我为什么是他,只能是他。只有齐端占着施家和姜家两个世族的帮扶,只有他才能撼动祁国公和二皇子之间的联盟。只有他倒台了,施家才能从夺嫡的漩涡中走出来,保全世代忠良的名声。” 边千尘听完她急切的自证,明白自己这是将人逼狠了,连忙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 他依旧没有松开握住她的手,“我晓得你的艰辛与考量,我不觉得你这样算计会让人心生恐惧,起码我不觉得。我只会心疼你一个女子却要承担家族未来的命运,所以,言溪,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 苏言溪被他说的一怔,也许,自己曾经是真的担心过边千尘在看见自己如此算计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城府深沉,但是,她除了这条路已无别条路能走。突然昏暗荆棘的路上,有人说愿意与你同行,是喜是忧? 苏言溪不知如何回答他,就是这样懵懵的被边千尘带着从后门上了马车。 钱华砚好奇的看着两人的状态,等苏言溪上了马车后才小声询问,“你这是跟小姐说什么了?她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边千尘看着远去的马车,无奈的叹息,“她好像听不得什么甜言蜜语。” 钱华砚听完也是一笑,多半是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其中。 “小姐!”华霏站在后门望眼欲穿的等自家小姐,终于看见了之后喜出望外。 苏言溪一下车见华霏如看到救兵一样的表情,心中一紧,“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放心,您出去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发生。您还记得今日是二房那边的回门宴吗?”华霏一脸骄傲的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是发生了一个笑话。 “嗯,他们那边可是有什么动静?” 华霏一边给苏言溪引路,一边悄声的同她讲着下午听来的故事,精彩纷呈。 “原本我也不知晓这件事情,还是二房那边派人来请将军在前厅闹起来,我去看热闹的。”华霏俏皮的同她做了个鬼脸,对自己去前厅看热闹的事情没有一丝愧疚。 苏言溪一路顺利的走进玉兰堂,却对华霏的话疑惑起来,“来请爹爹?那闹什么呢?” 华霏倾诉的欲望被拉满,“说的就是呢,说我们将军原本都答应他家吃他们家小姐的回门宴了,却爽约了。胡家的那个管家也是彪悍,在前厅大吵大闹,非要我们去将将军请回来。要我说,这些小商小贩的人家就是上不了台面。” 苏言溪一个冷眼瞥过去,华霏立刻噤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姐···” 苏言溪也明白她不过是无心之失,也只是训诫一下作罢,“罢了,你以后需得谨言慎行,这种门第之见什么时候在我们家盛行了?” 华霏乖顺的低头听训,“是,小姐。” 苏言溪坐在梳妆台前,将那些伤疤小心翼翼的从自己脸上摘下,自己下午就是这样见的边千尘吗?丑成这样吗? 华霏不懂自家小姐为何在铜镜面前突然难受的抬不起头,定然是下午去茶楼被别的事情烦到了,那自己要不要让小姐一个人静一静呢? 华霏还在纠结之际,苏言溪从内心深处的尴尬情绪中逃脱,“你继续说吧。” 华霏原本已经踱到门边的脚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重新站回去,“好的,我们管家已经同胡家那边的人解释过了,将军是因为军中有要务要处理,所以这才没办法赶回来赴宴,也是情理之中,希望品儿小姐理解一下。” 苏言溪细细品味了老管家话中的措辞,觉得并无何不妥,“是啊,那还有什么可闹的呢?爹爹也是因为军中要务才无法赴宴的,难道要爹爹玩忽职守,他们才满意吗?” 说完她无意中将簪子放回首饰盒的力气都大了些,华霏沉浸在下午看见的故事中,“我们管家解释之后胡家的那个管家还是不听,还以为是我们将军故意推脱,不管如何都要亲自进府查看一番。” 苏言溪听完这话,震惊的看着华霏,像是在确定华霏所说是否属实。 华霏哪里能不懂自家小姐的想法,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当时在现场,那个人就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很好笑?我们将军府岂是他们外人说进就进的?何况他竟然说是要进府查看。” “哦?确实很有意思。” “是的,后来眼看着那人就要往里面冲,我们管家奋力拦住。看着二房的面子没叫府兵过来,只是可怜了管家了,动静一时闹得颇大。” “那是难怪连你都惊动了,可知后来是如何解决的呢?” 华霏凑到小姐身边帮苏言溪递着帕子洗脸,“说来也是巧,我们这边动静闹得大了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没想到竟然堵到了一个御史大人,最后还是他下轿喝退了胡家的那个油盐不进的管家。” 这平白无故送来的人情倒是让苏言溪好奇,“那个大人可留下姓名?” 华霏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未曾,若是小姐感兴趣,我等会去寻管家问问,看他可认得。” 苏言溪点了点头,她可从来不信有什么做好事不图回报的人。“照你这样说,现在二房他们竟然这样嚣张跋扈,不知道可是仗的三殿下的势?” 华霏细心的帮小姐梳着长发,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吧,小姐你是不知道胡家那边的人口口声声都是‘他们家王妃’,让我们抓紧时间过去拜见呢。” 苏言溪并未将这样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挑拨离间一下也未曾不可,“这件事情可不能光是我们知道,想办法让我们三殿下的侧妃也知道一下,一个贵妾是否能越过她去。” “好的,小姐放心,我会逐字逐句的告诉钱先生的。” 苏言溪想了想,“不,这件事情有苏府传出去更为合适,也算是买给陆沵一个人情。” 陆沵,三殿下的侧妃,视三殿下为天,上辈子她愿意为了三殿下放弃一切,包括生命。但是她却无法容忍任何人去跟她争夺她的夫君,谁也不行。 所以苏品儿,是不是真的如她炫耀的那般幸福荣耀,恐怕也是个未知数。 这边苏言溪只是当着个玩笑听着下午发生的事情,而胡沁甜和苏洇这个下午确实如锅上的蚂蚁般焦灼。 他们心里都清楚,三殿下肯屈尊降贵的来自家吃饭,定然不是为了要见他们,而是为了见大哥一面。但是去请大哥的人迟迟不归,他们派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去请,却始终没有将人带来,只是换来一个苏将军军务繁忙,实在是没时间过来。 三殿下坐在厅中,听到小厮这样的回复,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一语未发的大步就走了出去。苏品儿见三殿下走远,连忙追出去,却还没忘记回头骂胡沁甜两句,“这点事情都干不好,你们还能为我做什么!我以后要如何在王府中立足!” 看着女儿气得跳脚,胡沁甜心里也是愈发难受,然后这些积攒的情绪通通都会发泄在苏洇身上。 苏洇几乎是本能的将自己瑟缩成一团,胡沁甜看他这样窝囊的样子就浑身来气,随手抓着一个花瓶就往他的身上砸去,“废物,要你有什么用!你不是说苏遡答应你会过来的嘛!人呢!” 苏洇只能承受着她的怒火,不敢说一句话反驳,但是他明白以后大房是再也不会帮着他了,眼神中的阴毒再也不加一点掩饰。 苏品儿好不容易艰辛的追上三殿下的脚步,刚一回到马车上,她就十分有眼力见的跪下,“殿下恕罪,妾真的不知道为何苏遡今日未来,求殿下再给妾一个机会,妾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边衿桦高高在上的看着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苏品儿,明明已经气得握紧了拳头,却还是佯装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吓得发白的脸,“你还记得你当初爬上本王的床的时候跟本王许诺过些什么吗?如今你一样都做不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品儿颤抖的更加厉害,哪怕她如今盛宠,有着边衿桦的庇护,陆沵对她还是百般刁难,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她不敢想,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有了边衿桦的宠爱要过怎么样的日子。 她在他的手掌中,仿佛他稍微一用力,她的命运就终结在这里,嘴唇颤抖,“妾知错了,妾愿意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望殿下看在妾忠心耿耿的份上,原谅妾这一次。” “好,这一次苏将军是因为军中有要紧的军务要处理,你曾经说的,要将苏家的军权为本王所用,若是下次本王再见不到苏将军,你便搬去听雨阁吧。” 听雨阁,离陆沵最近的院子。若是她搬过去了,此生估计都再无生机。 “是,殿下放心。”苏品儿跪下谢恩。 边衿桦薄唇微勾,“既然如此,我们王府从未养过闲人,今日之事未办妥,你可知当如何?” 苏品儿祈求的看着边衿桦,希望殿下能看在之前的情分下放她一条生路。 边衿桦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蹂躏着之前两人间的回忆,轻飘飘落下一句,“你就自己跑回去王府吧。” 第32章 生辰 “小姐,真的要去吗?”华霏紧紧捏着手中素净的衣裙,试探的问了问小姐,她还不明白苏言溪内心的想法。 苏言溪简单梳洗后看着皱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的华霏,忍不住笑出了声,“干什么呀,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家小姐去一趟又不会掉块肉。” 苏言溪出言安慰,可华霏的情绪依旧低落,小声的嘟囔,“可是小姐您上次去旻王府差点丧命,怎么这次还要去啊,不能找个理由推脱一下吗?将军定会体谅的。” 苏言溪终于明白了华霏的顾忌,轻声劝解道:“上次就当是个意外吧,但因为上次的事情,这次你家小姐定然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你放心吧。” 华霏终于别别扭扭的将手中的衣物递给苏言溪,苏言溪注意力终于转回到衣裳上,她看了眼这件衣裳,缓声道,“换个颜色吧,取上次刚做的烟霞色的蝴蝶穿花裙来吧。” 华霏倒是有点惊喜,要知道小姐已经许久没碰这些明艳些的颜色了,她忙不迭的答应着去取。 苏言溪无奈的看着自己冒冒失失的小丫头,自从她重生后时常感受不真切自己到底生活在现实还是虚幻,只有华霏还古灵精怪的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才能切实的知道,这复仇的一切不是自己枉死的杜撰。 华霏一边取着衣服一边谴责着自家小姐,“小姐最近好像不似以前喜欢一些明艳的颜色了,但是将军还以为小姐喜欢,时常送来一些名贵的布料。小姐若是不喜,还是要跟将军说一说的,要是做出来的衣裙小姐不穿,那样名贵的布料一直放在柜子里,实在是浪费。” 苏言溪敷衍的点头,“华霏,你说我穿什么颜色的好看?” 华霏递衣裙的手一顿,这样考验她智商的问题吗?她立马机灵的回复,“小姐自然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的,素净的颜色衬得您如天上的仙子,明艳的颜色衬得您如春日里的娇花。” 苏言溪对这番夸奖十分受用,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最近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子了?” 华霏一惊,“小姐怎么知道?” “因为这话是我话本子里一个酸秀才用来骗富家千金的!” 华霏尴尬的出声,“小姐记忆力还真是好呢,这都记得。” 苏言溪无奈扶额,“你倒是看点有用的书呢,书房里哪一本书不是好东西,你倒是挑了一个最无用的。” 华霏只能赶紧敷衍过去,她对书房里的其他书可没有一点兴趣啊,一点都看不进去。 苏言溪也自然看出来了她的不愿意,“上次你不是说对易容有点兴趣吗?钱先生说近日会让浣娘来教教你,你可愿意?” 华霏双眼立刻闪出异常兴奋的光芒,“真的吗?我愿意的,小姐。” 苏言溪见她这样或许是真的喜欢,“那你看什么时候同钱先生约个时间让浣娘过来吧。” “是,谢谢小姐。” 华霏很快帮苏言溪收拾妥当,苏言溪平日里在家都穿着朴素,难得见她今日用心打扮了一番,让人眼前一亮。 华霏看着镜中苏言溪的妆容,不禁夸赞道,“大家都说我家小姐武艺精湛,堪比男儿,谁能想到我家小姐细心装扮起来也能跟京城第一美女一较高下呢?” “华霏,你莫要夸大其词。”苏言溪平日里并不想让人过多的关注她的容貌,大多怎么简朴怎么来,这是今日不一样,今日,她是去砸场子的。 苏遡今早得知女儿又要去旻王府赴宴,紧张的一直在苏言溪院子外转悠,他明白女儿定然是不会听进去自己的劝导,但又实在是不放心她再去,若是跟上次一样,他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苏言溪离得老远就看见了自家老父亲担忧的背影,“爹爹,怎么今日这个时辰了还未曾去军营?” 苏遡看着女儿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说的话,又缩回了喉咙里。 苏言溪明白他的担忧,主动的挽起爹爹的手往外走,“爹爹放心吧,这次旻王府里人多眼杂,他们也不会蠢到挑在这个时候下手,而且这次祖母还给了我名武婢带着,女儿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苏遡却依旧担忧的看着她,“哎,你这孩子,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便去吧。只是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要让自己吃亏,哪怕你今日将嘉庆揍得屁滚尿流,爹爹也有办法护住你。” 苏言溪顺着自家爹爹的说法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被逗笑,“爹爹放心吧,女儿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就这样在苏遡千叮咛万嘱咐下上了马车,中间又劝了两回想要请假陪自己去赴宴的苏遡,这一路苏言溪过得充实异常。等苏遡在一个路口同自己分别时,苏言溪已经离旻王府不远了。 今日,冥王府嘉庆郡主生辰,这是嘉庆郡主未出阁时过得最后一个生辰了,所以阵仗做得格外大了些,京中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名门贵女都在邀请之列。 还未到旻王府门口就已经感受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吵闹声了,苏言溪将马车上的帏裳掀起一个小角向外看去,只见旻王府门口被京中各个前来恭贺的世家权贵堵得水泄不通,还有些人在乎那点地位名声迟迟不肯下车,倒是忙坏了王府一直在外招呼的管家。 华霏看着外面的情形都直皱眉,“小姐,看样子我们一时半会是进不去了。” “无事,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着急,且等等吧。”王府的管家倒是离得很远就看见了苏家的马车,立刻唤别人来处理眼前之事,径直走到苏言溪的马车前。 “敢问来人可是骠骑大将军苏家?”那管家一脸谄媚的走上前同华霏说话。 “正是。” 管家喜笑颜开,“我家郡主早就交代过我们,若是苏家小姐过来定要好生照顾,姑娘您随我过来吧。” 华霏心中难免诧异,难道嘉庆郡主转了性子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疑有他,让马夫跟着管家的安排在一处停下,她动作麻利的伺候小姐下车。 见那个管家还在一旁陪笑,苏言溪感到奇怪,“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先去忙吧,不必在此等着我们。” 管家连连赔笑,“小姐见谅,一切都是我们郡主的吩咐,小的必须亲自送苏小姐平安无事的进我们王府,否则郡主定会怪罪的,还望苏小姐见谅。”他恪守本分的给苏言溪带路,苏言溪也没必要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只能接受了这份好意,跟着他走。 等那人把她领到花园门口也自顾自的退下了,华霏立刻凑到苏言溪耳边,“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苏言溪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就算嘉庆恨不得明天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也不会是现在,起码是等她成婚之后。” “小姐!”华霏吃惊苏言溪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她一时无法接受。 苏言溪歉疚的对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走吧,先别想这么多。” 等苏言溪走进花园里,里面已经到了许多世家贵女,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苏言溪,苏言溪四下观察了一下,径直走到了无人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也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 王一安不愤苏言溪刚刚的行为,在嘉庆边上小声的抱怨,“不愧是边塞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养大的,就是没有礼貌,见到郡主您在这里坐着也不知道过来行礼请安。” 嘉庆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凶狠,“且看她还能嚣张多久。” 施语看苏言溪坐在那边百无聊赖,自然的就走过来靠着她坐下,“苏小姐,又见面啦。” “施夫人。”苏言溪起身对她行了礼,两人相互客套着落了座。 苏言溪无奈的看着她,“施夫人倒是不怕被孤立,这么多人面前来同我打招呼。” 施语笑得温婉,“你的恩情难道比不上他们眼中无足轻重的名声吗?他们说我攀附权贵,那也要权贵给他们攀附,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 施语的这段理解倒是她从未想到的,自己被京中这些权贵孤立多年,所以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将他们放在心上。施语突然来到自己身边,怎么不算是喜出望外呢? “谢过施夫人了。” 施语笑得明媚大气,“倒是我们要谢过你,之前木先生来府上给我嫂嫂看过了。” “哦?如何?” “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让木先生再给嫂嫂请个平安脉,我们都不曾知晓嫂嫂怀的是双生子。” 苏言溪难得的这样喜形于色,“真的?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定然要好生照顾着些。” “是啊,之前的大夫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只当是肚子比常人大了些,现在我们只求大人一切平安。” “这个情况确实是少见,一般大夫未见过不会诊也是正常,哪里比得上南山堂每日病人多如牛毛,有那么多病人经手。” “是啊,我们对嫂嫂生产可费了心思了,还望苏小姐到时能再帮我们请木先生前来坐阵,以求个心安。” 苏言溪自然应过,“这是自然,举手之劳。” 施雨见苏言溪答应的爽快,心中万分感激,嫂嫂对她来说又岂止自小到大的手帕交这么简单? “谢过苏小姐,以后有什么事情用得到我们施家,您尽管嘱咐。” “施夫人言重了,您兄长和我爹爹同为武将,同僚之间帮个忙真的只是举手之劳,您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等姜夫人顺利诞下双生子后给我们多送两个喜蛋就好了。” 施雨连连答应,“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人之间还要再聊些什么,却通传的声音打断,宫内的太监嘹亮的声音传来,“贵妃娘娘驾到~” 施雨意味深长的与苏言溪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对贵妃娘娘的到来都表示意外。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倒是贵妃娘娘不紧不慢的坐下后才高贵的同边上伺候的宫女点了点头,“平身~”。 嘉庆一起身便热情的贴到贵妃娘娘身边卖乖,“娘娘,您今日怎会有时间来嘉庆的生日宴?” 贵妃也没理会她说的话,斜睨了她一眼,“今日是你生辰,怎么没见王爷?” 贵妃话落,嘉庆的脸顿时垮下来,又来了一个找父王的··· 嘉庆被扑面而来的醋味掩盖,被父王骄纵的性子再也无法压抑,哪怕上面坐着的是当朝贵妃,她也在贵妃娘娘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倒是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徐侧妃快步走上前将嘉庆挡在身后,恭敬的上前给贵妃娘娘回话,“王爷上午身体不适在书房休息,臣妾刚刚已经派人去唤王爷过来了,贵妃娘娘稍候片刻。” 嘉庆丝毫没领徐侧妃的情,十分嫌弃的挥开了徐侧妃拉着她的手,贵妃也只是因为徐侧妃的回话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恭敬的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 贵妃娘娘也不接,用了个眼神示意将盒子递给徐侧妃,“本宫听陛下说你已经怀有身孕了,这是本宫和陛下一起给你挑选的礼物。旻王多年未曾有子嗣,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就给殿下传承香火,可谓是劳苦功高。” 贵妃娘娘在嘉庆生辰宴上说这样的话,一时不明白意欲何为··· 嘉庆刚准备发作,遥遥的听见有下人过来通传,旻王殿下到了。 嘉庆原来恶狠狠的表情立刻变成委屈的泫然欲泣,苏言溪惊叹着她表情转换的神速,内心安慰自己,上辈子斗不过她,也是情理之中。 旻王一身飘飘然的秋香色长袍,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也不知道是旻王的容貌还是丝绸的光泽,闪到了苏言溪眼中,迷到了众人心中。 “许久不见,旻王殿下还是如此英俊佼佼。”施语小声的同苏言溪感慨着,苏言溪惊喜的看着她,没想到施夫人内心竟然也是这样八卦。 “臣弟见过娘娘。”旻王挂着一丝玩味的神情同上方的贵妃行着礼,贵妃不同于之前与其他人说话时的冷冽,难得见她和煦一笑,“殿下客气了,起身吧。” 贵妃娘娘倒是热情的想要亲自扶他起来,倒是旻王先一步起身,将贵妃娘娘起身扶他的身姿尴尬的置于空中。 旻王看了一眼边上受委屈的小姑娘,讥讽的问贵妃娘娘,”娘娘这是欺负我家娜娜了吗?怎么娘娘一过来,我家娜娜就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第33章 破局 难得一见的慌张出现在贵妃娘娘脸上,徐侧妃原本想出言斡旋,却被旻王警告的眼神摁下。 贵妃只好悻悻然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本宫只不过是同她开的一个玩笑而已,郡主和王爷也太过当真了。” 旻王自顾自的坐下,举止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长袍,“那不知道贵妃娘娘可带了什么贺礼来贺我家娜娜的生辰呢?” 贵妃娘娘之前同陛下撒娇亲自挑选的礼物,原本是要送给嘉庆的。谁曾想到在她看见嘉庆这般冰肌雪肤后,心中翻涌而出的一股无名火就是想让嘉庆在这个生辰过得不如意,所以这才耍性子将原本嘉庆的生辰礼送给了徐侧妃。 这样尴尬的境地,众人都明白这是何种情况。若是一个不对,说不定上面打架的大神就会将怒火发在自己身上,无一人敢说话。 贵妃娘娘既然已经这样做了,又何必在乎旻王的质问呢,“本宫今日匆匆而来,将送给嘉庆的贺礼落在了宫内。若是王爷因为本宫的疏忽而错怪陛下的一片美意,那确实是让本宫百口莫辩了。” 旻王听完又戴上了之前柔和的面具,“贵妃娘娘今日能来小女生辰宴,已经让我们王府蓬荜生辉,怎敢欲壑难填?” 贵妃见旻王的态度有所缓和,态度又高傲了起来,“殿下心知肚明便好,陛下原是体谅殿下侧妃刚怀有身孕就要这样费心操持嘉庆的生辰宴,陛下这才特许本宫前来帮扶。陛下的所做都是为殿下着想,一举一动皆是皇恩,殿下可要时刻谨记啊。” 旻王恭敬的行礼,也算是照顾了贵妃的面子,“小王定会时刻谨记贵妃娘娘训诫。” 老管家倒是此刻出来回禀,“王爷,五殿下带着廊国的文宣王一同前来拜贺郡主生辰。” 旻王瞥了一眼嘉庆呆滞的表情,随后声音冷冽道,“让他们进来吧。” 管家恭敬的退出去将两人引至厅前,原本在花园里四散聊天的贵女见边千尘闲庭信步般出现在视线内,步伐不自觉地也跟着他聚到了厅前。 说来也是好笑,之前旻王殿下出来时是一群夫人跟着,现在边千尘出现时是一群小姐跟着,几乎大半的女宾被挤在厅前,水泄不通。 旻王听见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眉头不自觉的皱着,愈发不耐烦的对管家道,“还不赶紧将各位夫人小姐带去吃茶,这就是我们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贵妃听着旻王的话,眉头微皱,也不知道他话里话外是不是在说自己。 徐侧妃见王爷这么说有眼力见的就要出去和管家一同张罗安置,却被王爷冷冰冰的口吻吼了回来,“你已有身孕的人要去哪里,若是被碰着磕着了,要如何?” 最后只有管家一个人认命的走出去张罗。可怜他一把年纪,做事无主母可以询问,正经主子又是个不管事的,王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自己亲自过问,月例银子也不见涨,稍不满意被骂的就只有自己。 这边边千尘和文宣王刚给贵妃行过礼,旻王便饶有兴趣的先出声,“五皇侄倒是同文宣王关系非比寻常啊。” 边千尘只觉得好笑,事实他也是直接笑出了声,“皇叔这么喜欢同我们开玩笑的性子倒是多年未变,难怪父皇上次提起还说您是老顽童的脾性。” 旻王倒是笑不出来,眼神凌厉的盯着他。只有有心之人能听出来边千尘这话的潜台词,无非就是说陛下都觉得他孩子气,难堪大用。 文宣王不明白这叔侄间暗中的较量,难得认真得同旻王解释,“旻王殿下误会了,五殿下不过是奉旨在小王在京期间多照顾照顾小王罢了。” 旻王倒是挑眉打量着这位回话的后生,“不知文宣王殿下今日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文宣王竟然不自觉地脸红,“先前的宴会上,陛下亲自下旨赐婚。小王今日特地来拜见岳父,顺便来给小王未过门的妻子送生辰礼。” 文宣王说完从自己袖中掏出两个制作精美的丝绒盒子,一个递给旻王,一个递给嘉庆。 嘉庆原本对文宣王送来的贺礼,满怀期待,心急的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徐侧妃接过文宣王递过来的盒子。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还想着这里面定然是什么绝世珍宝,以后好同其他的那些小姐们显摆,省得那些小姐一直在背后嘲讽自己要远嫁去异国他乡。 可惜事与愿违,那么精美的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不过是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竟然是颗夜明珠,这算得上什么宝物? 嘉庆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用力将盒子盒上,任性的将盒子甩在旻王身上,委屈的跑了出去。 旻王看嘉庆这样的反应,心领神会的打开看一眼盒中之物,不自觉地戴上多年温文尔雅的面具对不明所以的文宣王说,“小女身体偶感不适,还望文宣王见谅。” 文宣王对刚刚的情况依旧困惑但还是顾着众人的体面,“定是郡主的身体安康最重要,郡主这样可要传唤太医过来?” 旻王客气道,“府内一直有医官照料嘉庆的身体,文宣王放心。” 苏言溪站在对面的阁楼上全程看着厅内的各路神仙斗法,让她吃惊的倒是文宣王送来的贺礼。 她是真的不信文宣王不知大宣盛产夜明珠,尤其是旻王的封地便是饶富盛名的夜明珠产地之一,恐怕旻王的库房里堆着的夜明珠随便拿出来一颗都比文宣王送来的大,所以嘉庆这个反应倒也不奇怪。 边千尘好不容易从贵妃娘娘那边逃出来,还没想清楚要去哪里躲着,一出门就看见在对面阁楼上笑得灿烂的苏言溪。 边千尘立刻喜出望外的朝着苏言溪跑过去,“你到底在此处躲了多久?” 苏言溪故作思考,“许久了吧,看着你同文宣王关系非比寻常的一同进来送贺礼的。” 边千尘见她用旻王阴阳怪气的话回自己,顿时了解她已经在这里看了许久热闹了。 他无奈的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语气无奈,“这边的热闹就这么好看?” 苏言溪没理会他的打趣,激动的扯着他的衣袖蹲下,“你且再等等,等会还有好玩的。” 边千尘只能依着她的性子,陪着她安静的躲在这里。 他带着点逗弄她的心思,蹲着小心的一点点挪得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苏言溪原本专心致志的看着对面厅中的动静,终于被身边人一下又一下撞着自己分散了注意力,她压低着声音,“你在干什么!” 边千尘露出一个油盐不进的笑,不管苏言溪表情多嫌弃,他都不管不顾的接着逗她玩,看着她气急败坏。 苏言溪被烦到打算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捡来的千金修养,准备抬手揍边千尘时,她警觉的察觉到几声微不可查的上楼声。几乎是立刻,她伸手捂住边千尘的嘴巴,示意他噤声。 边千尘滚烫的耳廓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姑娘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苏言溪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完全没在意边千尘赤裸裸的眼神,然而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敢动。 是贵妃娘娘的声音,只是没有之前那般声势凌人,而是娇滴滴的让人头皮发麻。“七郎,何苦对我这般狠心?” 旻王冷冽的声音很快传来,“你当初对梅儿做了些什么,是当本王不知道嘛!” “你何苦抓着当年的事情不放?我当初不过是无心之失,是她自己!她自己吃了那盘定胜糕,我不过就是让人将糕点送过去了而已!你何苦怪了我这么多年?” 苏言溪神色困惑的看向边千尘,却发现自己还捂着边千尘的嘴,顿时觉得不妥将手撤走,手心中属于他的温度也烫伤了自己。 “若不是你起了歹心,她又何苦抛下刚诞下年幼的女儿?” 贵妃嗤笑一声,“就算是我当年对你王妃之位心存念想,又如何呢?我如你和我许家的愿,进宫成了贵妃,这辈子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你当这么多年为何本王拿你这个罪魁没有办法,不就是因为许家家主以许家为礼换你平安。本王现在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同你说话,无非是看在你是贵妃娘娘的面子上。” 好像是贵妃叹了口气,“你要本宫如何呢?不管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这么多年本宫在宫中给你暗中传递了多少消息,也算是赎罪了。” 旻王声音幽幽,显然并不吃她卖惨的这一套,“那是本王活生生的王妃,你百死莫赎。” “够了,你到底要本宫怎样!非要逼死本宫嘛!”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可能是谁砸了东西,听起来更像是贵妃娘娘砸的。 突兀的,旻王悄声问贵妃,“你上来的时候,楼里可有别人在?” 贵妃娘娘声音中夹杂着哭腔,“我问过楼下看守的丫鬟,说是上面没人我才过来的,怎么了?” 旻王听了她的说法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内心总还是放心不下。楼上就这一个房间,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嘛? 难道是在屏风后面?旻王径直走到屏风后面查看,无人。 难道是罗汉床下面?旻王丝毫不顾形象的蹲下查看床下,也无人。 倒是贵妃看着他这样神神叨叨的样子觉得烦躁,“这边就这么大,哪里有什么人,你也莫要疑心病过了头。” 苏言溪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自觉的抓紧了边千尘的衣袖,他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抬头便是他多年未曾变过的微笑,现在看来无比熨贴。 “没事。”他无声的说了这两个字,但是苏言溪还是看懂了。 苏言溪轻轻点头,往他身后又缩了缩,一个诡异的念头破壳而出,他们两个现在这样可真是像极了一对流落江湖的苦命鸳鸯。 边千尘认真的将苏言溪护在身后,内心却在思考若是真的被皇叔发现要如何处理。那就跟旻王说自己与苏言溪两情相悦,希望皇叔为媒去父皇面前求父皇赐婚,起码他们今日的生命暂时无虞。只可惜,若是被皇叔发现,溪儿的名声定会保不住,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旻王四下打量,语气平缓,“本王同人商量要事时总喜欢自己确认一遍地方是否可靠,不然怕有心之人有机可趁,还望贵妃娘娘见谅。” 他走到苏言溪他们藏着的走马廊门前,刚准备推开,却见老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旻王先一步责问,“发生何事要你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老管家扶着柱子喘了口气,这才勉强能恭敬的对着旻王和贵妃行完礼,“殿下,您去看看吧。郡主同几位小姐在前厅打起来了,马家三小姐还受了伤。” 旻王神色微变,“嘉庆那孩子,发生了何事?” “小的去的迟,等小人到的时候马家小姐已经在地上躺着了。再怎么样也无非是姑娘家之间的打闹,能严重到哪里去呢?” 旻王十分认可管家所说,“嗯,叫余曜去看了吗?” “小人来唤您时已经差人去请了。” 旻王看管家安排的甚好,“你先去吧,本王随后就到。” 管家应声退了出去,“本王要去前面看看,贵妃娘娘自便。” 贵妃没忍住的讥讽他,“你这个女儿啊,本宫从未看到哪个世家小姐如她这样跋扈,哪怕是当年桀骜不驯、不知礼数的苏言溪也称得上一句潇洒磊落。梅姐姐要是知道你把她的女儿养得这般不堪,不知会作何感···” 贵妃娘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旻王牢牢的掐住了脖子,语气阴毒,“本王敬你时你是个贵妃娘娘,本王不敬你时你命不过如草芥,还望贵妃娘娘好自为之。” 旻王说完这话就毫不留情的走了,只留下刚被新鲜空气冲击到咳嗽的贵妃娘娘和外面两个大难不死心有余悸的苦命鸳鸯。 第34章 组局 边千尘眼疾手快的趁着四下无人赶紧带着苏言溪从阁楼飞下,等她平安无事的再次站在自己面前,有种大难不死心有余悸后的庆幸,“你也真是胆大,连贵妃娘娘都要算计,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现在如芒在背的便是我们了。” 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知道她并未将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边千尘恨铁不成钢的又戳了戳她的脑袋,也不知道这里面在想些什么,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苏言溪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动不动就要动手的臭习惯是哪里来的,傲娇道,“若不是我入虎穴,我们哪里知道原来贵妃娘娘竟然会隐藏至此啊。” 边千尘像是被说服,口气无奈的承认这个事实,“这个倒也确实。” 苏言溪听到他的肯定,尾巴愈发翘上天,八卦的神色显现,“而且贵妃娘娘竟然还和旻王有一段情,实在是让人震惊。” 边千尘刚想出言反驳,却发现丝不同寻常,“你也是今日刚知道吗?” 苏言溪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显然不知情,“说来也巧,我安排的故事刚好救了我们一命。” 边千尘不解的看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话刚出口,苏言溪已经理好了裙摆往前厅的方向走了。 前脚她刚走出去不远,回廊里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人影差点与她撞个满怀,幸好边千尘眼疾手快的将苏言溪扯进自己怀中。 文宣王自知理亏,立马道歉,“抱歉抱歉,小王不是故意的。” 等看清楚来人之后他又立马兴高采烈,“千尘兄,你刚刚在哪里啊,害得我好找。” 边千尘仔细将怀中的人打量了一番,确认她并无何大碍后,这才有心思理会其他人。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刚刚在此处遇见苏小姐,旧友偶然相遇,自然聊得久了些,不知文宣王寻本王何事?” 苏言溪自然的体会出了其中的亲近远疏,毕竟印象中边千尘在自己面前自称本王的时候,也就那么一次。 文宣王倒像是刚注意到边千尘身边的女子一样,“原来这位是苏小姐,失敬失敬。大宣只一个苏将军闻名遐迩,想必小姐定然是苏将军独女苏言溪,苏小姐吧。” 苏言溪尽量克制自己上翘的嘴角,逼着自己同文宣王演完这场戏,“是,见过文宣王。” 文宣王倒是恭敬的回礼,苏言溪怕他耽误着自己去看戏,连忙说道,“约莫王爷还不知道前厅发生了些什么,好像嘉庆郡主在前厅遇到了麻烦,我们正要过去,王爷可要同往?” 作为嘉庆即将要成婚的夫君,听说未过门的妻子在前厅遇见什么麻烦,不管如何他都要过去看看的。尽管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苦心筹谋要跟她搭上话的苏言溪。 他欣然应允,“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 苏言溪微勾着唇角,这场戏是越来越好看了。 之前听老管家在阁楼上回话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激烈的斗争,等苏言溪和边千尘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只见马家小姐一手拿着手帕扶着额角坐在贵妃娘娘身边,而嘉庆则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站在旻王身后。 贵妃娘娘坐在高位上发话,“既然医官已经说了并无大碍,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吧。” 可惜马家世代忠烈,也不是好惹的,马家三小姐是马家这代唯一一个姑娘,自然受尽宠爱,定然是不吃这样的暗亏。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好像觉得臣女脸上这个因郡主失手而落下的伤疤无伤大雅?” 略显稚嫩的脸庞,眼神中却闪烁着不一样的倔强,她执着的坚信家族会成为她无比坚固的后盾,所以她无所畏惧的向前为自己争取一份公平。 贵妃娘娘见状笑得温柔,“自然不是这样,只是刚刚余大夫不是说了会确保不会给你脸上留下伤疤的嘛,所以本宫才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都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可不必因为这点事情就闹得不愉快。” 马小姐略作思考,眼神不自觉的瞥向旻王身后的嘉庆,她依旧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马小姐内心轻笑,你最好就一直保持现在的态度,让我对你的恨从始至终都保持纯粹且浓烈。 苏言溪站在人群后面,被挡得结结实实,边千尘原本想带着她往前挤挤,却被苏言溪一把拉住,她悄声附在他耳边,“莫要上前去惹一身骚,在此处看看热闹就罢了。” 文宣王不明所以的看着原本要上前的两人现在站在此处不动,他也不问,默默的站在他们身后悄然打量着一切。 贵妃娘娘见马家小姐半天都不曾有个回答,自己的面子在众人面前被驳了大半,脸色差点挂不住。 马小姐出言恭敬,进退有度,“我想是贵妃娘娘弄错了,这件事情的重点本不是我们两人之间玩闹她嘉庆郡主失手打伤了我,而是她嘉庆郡主拿着我姨母的生前的遗物在我面前炫耀,我出言制止,却不料郡主恼羞成怒这才出手伤人。” 贵妃娘娘听完事情经过亦是一惊,马小姐的姨母是谁,那可是陛下满怀愧疚的先皇后啊。 贵妃娘娘看向嘉庆,语气严肃,“先皇后的遗物在何处?” 原本盛气凌人的嘉庆气势瞬间落了一截,在旻王紧盯的眼神下,支支吾吾的从袖子中甩出来一个只剩下半截的玉佩,贵妃娘娘的宫女极有眼力见的将它捡起来递给贵妃。 贵妃娘娘拿过仔细端详,玉佩上雕的那个奇特的马字证实了物属何人,“果然是先皇后的物件,只是嘉庆,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嘉庆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百般为难之际,倒是许久未见的杜震出来解了围。一身玄黑长袍,腰间佩着耀眼稀有的红珊瑚,步伐坚定的从人裙中走出,那抹挺拔潇洒的身姿让人无法置信他究竟是何人。 杜震出来风度翩翩的行礼,倒是缓和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这物件原是我送给郡主以贺生辰的,却没想到闹出这么大动静,看来都是我的错了,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震惊于杜震的变化,不禁感慨道,“没想到陛下让你去趟军营你就有这么大的变化,杜将军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万分。” 杜震只能尬笑着表达赞同,他还是万般抗拒着父亲的威名。 马小姐走到杜震面前恭敬的行礼,她神色自若,杜震却还是注意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他顿时了然马小姐在紧张些什么,“还请杜小将军说明为何我姨母的遗物会在你家,以全我心愿。” 不知道是不是体内久违的寻花问柳的基因觉醒,杜震内心翻涌着无比心疼这个倔强姑娘的巨浪,“请马小姐放心,先皇后品行贵重,我与父亲都十分敬重。这原是父亲当年深入前线援救陛下时,先皇后娘娘为感谢父亲英勇无畏特赐此佩。这次我不在家中,原是管家代为处理嘉庆郡主的贺礼一事,倒是我的疏忽让管家拿错了贺礼。今日我特地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却没想到还是惹了麻烦。我再此给小姐你和马家道歉。” 马小姐倒是无所畏惧的受了杜震的礼,“恕臣女替马家领了小侯爷这份歉意,姨母当年为了陛下龙体不顾自身安危,亲身试药,这件事情我们马家不打算拿它邀功,但也万万不会允许有人因此折辱我们马家门楣,还望小侯爷体谅。” 打了个巴掌给了个甜枣,苏言溪远远看着马家小姐的侧颜,内心钦佩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刚强女子,但马家小姐收获的钦佩岂会只有她一人? 杜震神色微变,马家小姐这样处事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贵妃娘娘见缝插针,“既然这件事原本只是一场误会,那就到此为止吧,原也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一场打闹。”显然,她还是想轻轻放下。 马家小姐眉头一皱,立马给贵妃娘娘跪下,“娘娘,还请您给马家做主。娘娘是顶顶仁善之人,不能让马家世代忠烈寒了心啊。如今马家生之人,平白无辜让嘉庆郡主打伤,死之人,无冤无仇的被嘉庆郡主砸了遗物。娘娘今日若是不能给个结论,恐怕臣女回家同父亲兄长说起来,他们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也未可知啊,还望娘娘垂怜。” 这话让贵妃娘娘重新掂量掂量嘉庆的安危与陛下的怒火之间,她更能受得起谁的。 旻王略带深意的眼神转到贵妃娘娘身上,他又岂会不知她的选择?最终被放弃的只有嘉庆罢了。 像突然醒悟般,贵妃娘娘语气激动,“是,还是马家小姐提醒的对,马家世代忠烈自然不能辜负,而且这件事情确实是嘉庆郡主不对在前。”她瞥了眼旻王的反应,见他如个木头人般的坐在太师椅上没有一丝反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既如此,来人啊,将郡主带下去,依律处置。” 依律处置?依律处置!这可是嘉庆郡主啊!当年先皇后为了给陛下试药而亡,陛下敬重先皇后品格贵重,特下旨今后若是有人胆敢对先皇后不敬,贵族责打两军棍,平民责打两军棍后游街示众。若真的依律,这两军棍下去,嘉庆郡主这身娇肉贵的是否能承受的住?想来旻王殿下也定然会使个办法让嘉庆郡主少受些罪吧,但是在嘉庆郡主生辰庆贺之际,自己被拖出去打了两军棍,恐怕是要在京城世家面前丢尽了脸面。 贵妃娘娘这话刚落,嘉庆顿时花容失色,慌张的抓住旻王的袖子,希望父亲能救救自己。旻王淡然的抬头看着她慌不择路的样子,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真正能放过她的是贵妃娘娘。 嘉庆顿时了然,哭着跪倒贵妃娘娘脚边,“娘娘您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啊,还望娘娘饶恕娜娜年少无知,之前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是先皇后娘娘的遗物。是她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抢我的生辰礼,我自然不会允许这么无理的动作,当即就抢了过来,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还望娘娘体谅。” 王一安不愧是嘉庆的狗腿子,立刻站出来附和,“娘娘明鉴,郡主所说都是臣女亲眼所见,郡主确实冤枉。” 这倒是让贵妃娘娘为了难,如此看来嘉庆这样确实情有可原。马小姐听她如此颠倒黑白也着实让人发笑,“就算事实确实如郡主所说,那为何娘娘只看了半个玉佩就知晓此物所属何人?郡主此话说的怕是三岁垂髫都不会相信。” 嘉庆听她一出声就厌烦的犯了个白眼,“贵妃娘娘知道那是贵妃娘娘见多识广,我不知晓那是我孤陋寡闻,自然是不能同贵妃娘娘相比。” 马家小姐出言讽刺,“当初姨母薨逝时,陛下曾大赦天下,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就算郡主那段时间不曾出门,我马家军这么多年捷报连连,世代效命于军中,守护着大宣,谁人不知马家军军旗,哪怕是乡野老翁也绝不会不知晓,难道郡主不如乡野老翁?” 嘉庆欲出言反驳,马家小姐却没有给她一点插话的空间,“娘娘,刚刚郡主说是我不知礼数上来就抢了郡主的生辰礼,实则污蔑。臣女原想将准备的生辰礼亲手交给郡主,谁曾想刚走进前厅就看见郡主拿着姨母的玉佩来同臣女炫耀。臣女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姨母生前的遗物,臣女还希望郡主能给臣女看看以解思念之情,结果郡主却跟臣女说,哪怕是丢弃于沟渠也不愿意让其他人触碰,臣女只能作罢。” 听到这里倒是贵妃娘娘好奇,那为何之后会发展成那样,“那如今发展成这样是何故?” “臣女得到嘉庆郡主明显的拒绝后,自然不能扫兴,得王府丫鬟引路到花园用了些茶点。却在赏花时无意间听见嘉庆郡主身边的丫鬟在说自家郡主得了一件珍宝,原是之前先皇后的物件。臣女原本十分欣慰,若是姨母的东西能遇到欣赏它的人好好珍惜,也算是我们的一种宽慰。谁知随后那丫鬟让小厮将郡主喜爱的狮子狗抱去前厅,说郡主要将那个宝物赐给它。臣女定然火冒三丈,要去同嘉庆郡主要个说法的,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贵妃娘娘冷眼看着嘉庆,口气严肃,“可有此事?” 第35章 尾声 嘉庆听到马小姐的说辞,内心慌张了一下,嘴上还是本能的否认,“自然不是,若是真的如她所说她怎会受伤?她定然是一进门便同我大吵大闹起来,哪还有机会受伤?定然是如我说的那般,她无理取闹一进门就夺了我的东西,混乱间她才磕到了破碎的玉佩伤了自己,还望娘娘明察。” 贵妃娘娘若有所思,苏言溪站在外面心疼着她的焦头烂额,可见这高位也不是谁人都能坐的稳当。 边千尘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趁着她津津有味的看着里面那些热闹偷看她的侧脸,看着她因为里面的战局而牵动的嘴角,莫名的觉得可爱。是的,有时候这种鬼念头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病。 贵妃娘娘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两难的局面下她着实有点难以处理,像是求救般,她选择将这个皮球踢给旻王。“旻王殿下,您足智多谋,想来定然比本宫这个深宫妇人见识多,还望殿下给出个主意。” 旻王像是一记冰刀砍进贵妃娘娘身上,哪怕她离他距离颇远,还是深深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厌恶和冷淡。“这件事情牵扯进本王的小女,恐不便多说,还望娘娘见谅。“ 他泰然的又将皮球踢回去,倒是杜震立在一旁看不下去,“回娘娘,现如今郡主和马小姐两人各执一词,无人可证明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索性是郡主将先皇后遗物打碎,保管不当,还望娘娘看在郡主今日生辰的份上,不如就让郡主给马小姐道个歉,以全两家和气。” 贵妃娘娘紧锁的眉头终于随着杜震的话落而被解开,瞬间觉得杜震顺眼了不少,“你说的有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马家姑娘,这样解决,你当如何?” 马家小姐也明白这样无非是贵妃娘娘给的一个台阶罢了,自己可以仗着家族的荣耀为自己争一时爽快,却不能不顾得罪旻王殿下的后果,父亲和兄长的仕途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被耽误,自己内心也定会过意不去,所以,这一次,她选择了退让。站出来,是马家姑娘的血性;退一步,是马家养育的格局。 马家小姐如今倒是十分善解人意的点头,“全凭娘娘做主。” 贵妃倒是欣慰她如此识大体,“既如此,那就这样办吧。你额上的伤,本宫定会让医官尽心给你医治,保证定不会留下疤痕,你且宽心。” 马家小姐感恩戴德的行礼,“臣女谢过娘娘,感恩娘娘垂怜。” 嘉庆厌恶的看着杜震,在她看来让她给别人道歉,仿若已经丢失了自己的面子和尊严。而杜震是自己的人,却给出这样的方案,仿佛是背叛了自己。 贵妃娘娘再问嘉庆时,语气显然没有刚刚同马小姐说话时和煦,“嘉庆,你呢?做何想?” 就在她纠结这样踩碎自己尊严的解决方式自己能否接受时,一个小厮兴高采烈的抱着郡主欢喜的那只狗进来讨赏。正常郡主的狗只会养在院子里,曾经有一次在王府里找不到了被一个小厮寻到,郡主直接赏了他一个月的月银,如今这只财神爷在自己怀里,他如何不欢喜? 人还未到,先闻狗吠。“小的见过娘娘,见过王爷、郡主。” 旻王不耐烦的开口,“何事?” “小的在前厅的后面走廊里无意中看见郡主的团团在,恐是团团无意中从郡主院子里溜出来又不认识回去的路了,特给郡主送来。” 旻王的不耐烦情绪依旧,浅浅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小厮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奖赏,迟迟不肯离去,“小的见团团当时被一东西牢牢锁住脖子,喘气都费劲,难受的缩在那里,特地给它剪开了。恐是郡主的饰品无意中被团团叼出来玩耍,只是团团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可能弄坏了。” 说着从袋中谨慎的掏出一块用布小心包裹着的玉佩,正是丢失的另外一块,绳子上俨然还有被割断的痕迹,证实了这小厮所说非虚。 原本得以圆满解决的事情,如今又赤裸裸的摊在阳光下,重新烧灼着有些人的心。 这一次,马小姐却一言不发,静静的在等他们如何处理。 贵妃娘娘无奈的看着那小厮颤颤巍巍呈上来的另一半玉佩,她明白这件事情已经坐实,自己再也无法偏袒她了,“嘉庆,你大胆!” 嘉庆被吓得立马跪下,“娘娘,我冤枉啊,我冤枉。” “证据确凿,你还从何抵赖!本宫看你是郡主尊贵,却不知感念先皇后的恩德,竟然敢亵渎她的遗物!嘉庆,本宫今日就代先皇后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来人呐,按照律例,将郡主带下去!” 旻王听完贵妃下旨,本能的放大了瞳孔看着她。 边千尘却发现最后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之后,苏言溪的表情愈发严肃了,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她最后的目的不是为了报复嘉庆吗?他一时也看不清楚她这个小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旻王果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阻止,声音低沉,“娘娘!” 贵妃娘娘傲视着他,终于有一件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可以掌握主动权了,“旻王对本宫的决定可有何不满?” 大庭广众之下,他又如何能公然抗旨?纵然内心不舍,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嘉庆被凄惨的拉出去。 院子中随即响起凄厉的两声尖叫,旻王不忍的背过身去,不敢再看院中的方向。 廊下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不用旻王特意嘱咐,管家早早的在院子中布满了帷幔,顾及好了郡主殿下的颜面。 事情落下帷幕,苏言溪也不想再在此处久留。 她随性的拍了拍边千尘的肩膀,两人默契的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近日你可进宫见过陛下?龙体可安泰?” 边千尘回复自然,“前两天去过一次,父皇一切都好,你且放心。” “千尘兄,这是要去哪里?” 后面果然传来了文宣王的声音,两人同时眉头一皱,倒是苏言溪笑嘻嘻的同他解释,“文宣王,我父亲同五殿下有军务上的事情要商量,我正要带殿下过去,您可有什么要事?” 文宣王像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憨厚出声,“倒也不是,只是你们陛下要五殿下陪着小王。如今五殿下悄然离去,小王独身一人在此处,自然感觉不安。” 苏言溪促狭的看了一旁的边千尘,难怪之前这个人同自己抱怨说最近很多事情都被文宣王耽误了。 “想来文宣王定然是误会了,我们陛下说让五殿下陪着您在京城逛逛,并不是让他跟在您身后做护卫的,肯定政务是排在第一位的。”潜台词是,你莫不是把鸡毛当令箭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苏言溪逐渐笑得疏离,“而且此处是您以后王妃所居之地,五殿下用心良苦留您在此处同嘉庆郡主在成亲前多接触,也是为您着想。何况嘉庆郡主如今遭难,您要是能留在这里嘘寒问暖,我们旻王殿下定会觉得您这个未来女婿可以托付,您觉得呢?“ 文宣王显然是被最后一句打动,在大宣旻王殿下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旻王殿下就这么一个独女,以后若是自己能得到旻王殿下青睐,在大宣行走定然更为方便。“是小王所虑不周,多谢苏小姐和五殿下提点。” 苏言溪规矩的向他行礼告辞,边千尘跟着她的步伐亦步亦趋,声音闷闷的,像是委屈,“你为何要将他留在王府里?” 苏言溪四处打量,见四下无人,果断上手抓着边千尘的臂膀,生硬的将他塞进自家马车里。 坐定后,她面容严肃的同他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会有许多疑问,但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边千尘立马消了打趣她的念头,“你且说。” 苏言溪认真的看向他,态度坚决,“今日是你母妃冥诞,不管你用何方法,今日酉时都要将陛下带去与你母妃初次相遇的别院中。” 边千尘虽然不明白这样做是为何,但还是默认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定会办好。” 苏言溪总算是松了口气,一切安排就绪她自然不会允许败在最后一步上。就算边千尘今日不同意,自己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本能的觉得他会答应自己。他答应自己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好像曾经无条件的答应过自己无数遍。 苏言溪想换个话题缓和下现下这个凝重的氛围,“想来你定会好奇我今日的安排到底是为何,等今日之事尘埃落定,我定会来同你说明,可好?” 边千尘欣慰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她开始慢慢考虑自己的感受了,这怎么不算将自己放在心上了呢?哪怕心里开了花,面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有些事情你自然有你的安排,但不论你目的为何,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努力做到。” 狭小的空间,两人近在眼前的距离,苏言溪觉得氛围莫名其妙的因为他的话变得暧昧起来,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看见的。 苏言溪觉得边千尘这话莫名的酸牙,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她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学着他刚说的话,“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努力做到~” 她笑着打量边千尘的表情,“若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怎么不见你把王府的帐拿过来给我管?” 边千尘随即起身,玩笑的看着她,“你想得倒是挺美。”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苏言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果然信不得这些狗男人说得话。 “小姐,刚刚王府里的线人传来消息,旻王殿下下令将刚刚那个还狗的小厮处死。” 苏言溪眼神锐利,“知道了,让钱先生去书房等我,我们现在就回府。” 华霏欣然领命,很快将小姐托付给身后一直跟着的武婢,自己跑去传信。 苏言溪半个时辰后到了自家府邸门口,华霏已经候在门口等着她们了。 华霏早早的迎上来,“小姐,钱先生已经到了。” 苏言溪豪迈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大步流星的赶到书房,“钱先生。” 钱华砚听见她的声音立马起身行礼,她随即摆手往书房内走,“先生客气了,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找你来是因为旻王府内的眼线断了,你这边看如何照顾好他的家人。” “是,请小姐放心,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家中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母,之后我安排人专门去照顾她。” 苏言溪看着窗外随风摆动的芭蕉叶,若有所思,“旻王府那边,你还是要去确认一下我们线人断了是因为今日嘉庆郡主之事还是旻王对我们起了疑心。” 钱华砚深觉有理,“小姐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旻王今晚过后那边还要再安排线人吗?” 苏言溪略作思考,“要吧,万一陛下心软了呢?我们能保证的只是之后的赈灾和秋选,旻王应该自顾不暇,无力插手。” 钱华砚觉得无论最后旻王是什么结果,哪怕是最差的,都已经造福了不少百姓了。“是,那我最近着手安排旻王府线人的事情。” “嗯。”苏言溪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之前我因为春猎一事没有过问过壹箬的事情,怎么她现在会在环采阁?” “小姐是说浣娘?”钱华砚这才恍然大悟,“之前环采阁缺一个明面上的掌管者,小姐在此时嘱咐我好好教浣娘如何掌管铺子,我还以为浣娘是小姐特地物色来掌管环采阁的。现在想来可能是我误会了,还请小姐降罪。” 他说完就跪下请罪了,苏言溪无奈的将他扶起,“先生不必同我如此客气,也怪我没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这中间阴差阳错也算是她的一份机缘。之前不是说让浣娘来教华霏易容的嘛,那便安排在明日吧,正好我也问问浣娘。” “是,小姐。” “罢了,其余无事,先生先回去吧。” “小的告退。” 第36章 序幕 嘉庆任性的将房中的物件统统摔了一遍,房内一片狼藉,所有丫鬟都立在房间门口,无一人敢上前。 “汪~汪~汪”只有那只懵懂愚蠢的狮子狗看不清眼前的情况,使劲的想往主人面前凑。 果然,嘉庆看见它之后仿佛怒火从四肢百骸中跑出来,若不是因为这个畜生,自己又何苦受这个罪?“来人啊,还不赶紧将这个畜生拉出去弄死!不要再让本郡主看见它!” 丫鬟立刻闻声而动,人喊声、狗叫声、东西摔碎声混作一团,院子里人仰马翻。 “这是在作何?”旻王冷淡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顿时院中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规矩的跪成两排。 小翠颤抖的回话,“回王爷的话,郡主让我们将团团拉出去打死,我们正在抓狗呢。” 旻王抬眼看了一眼那只被丫鬟抱在怀里的蠢狗,一脸清澈愚蠢的眼神看着自己,“罢了,既然嘉庆不喜欢,按她说的办吧。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事要与郡主说。” 众人低声回话,“是。” 没一会,这个院子又安静下来,旻王走到嘉庆房间门口,轻声敲了两下门。 嘉庆的怒吼声随之而来,“走啊,不是让你们不要烦我的嘛!听不懂人话嘛!” 旻王也没在意她的怒火,径直想去她床前查看她的伤势,很快便被一个飞过来的茶杯拦住了去路。也幸亏旻王身姿灵活,在茶杯快要砸到自己身上时闪躲到了一旁。 许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严肃了些,“娜娜!” 嘉庆这才反应过来来人到底是谁,顿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怯生生的说,“父亲。” “今日怎么这么大火气?” 他问得温柔,嘉庆也因为他突然的关怀,汹涌而来的委屈与不忿顿时将自己淹没,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泪水就已经不争气的先涌出来。 旻王印象中的嘉庆一直都是嚣张明媚的张狂,很少见过她这般哭得梨花带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好像突然被人击中,原先想要说出口责备的话顿时转换了方向。他用指腹轻柔的蹭掉她脸颊的泪,语气温柔的像是一团柔软洁白的棉花,让人一下就想抱住。“我们娜娜这是怎么了?被别人欺负了,是不是?” 嘉庆泪眼汪汪的抬眼看着他,耍着小性子,“父亲今日就看着贵妃娘娘伙同那个姓马的一起欺负我吗?就这样忍心看着他们打我?” 旻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脑袋,就像当初她摸着团团一样,“贵妃娘娘毕竟代表着皇家威严,娜娜这不是在为难我吗?大庭广众之下,我如何能当众反驳了她?但是我答应你,定然不让她之后过得舒坦,可好?” 嘉庆这才勉强宽慰了一点,转念一想却还有不忿,“还有那个姓马的呢!” 旻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仿若就已经知晓了她的想法,他纵着她的小性子,又摸了两下她毛绒绒的脑袋安抚下她的情绪,这才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那我找几个御史去参她家父兄?然后再在军中找人找点麻烦?” 父女谈话之间,已然够让这个忠烈之家焦头烂额,甚至可能失了圣宠。马家这几年后辈一代不如一代,早已不复当年辉煌,而战场上大多已经被苏家军遮掩了锋芒,赫赫战功都只剩下当年的铮铮白骨还埋在边关。自从先皇后薨逝之后,马家曾经的辉煌也不过恍然一梦,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被一朝打破,没人知道旻王插手之后,马家的运数究竟能够如何。 嘉庆岂会在乎马家是否会因为他们的暗中陷害而就此陨落?她神情阴毒,“自然要这样,便是这样也无法偿还我切身之痛,也算便宜他们家了。” “那我们娜娜是不是能起床用饭了?” “可是父亲,我痛啊。”说着又泪眼婆娑。 旻王顺手掀开她的被子查看伤势,果然被子遮掩下一双白皙修长的腿上布着两大块清晰的红痕,他像是心痛,不然那张俊脸为何都皱成了一团? 他轻抚着她受伤的地方,嘉庆只觉得一阵难捱的疼痛与瘙痒交织,却丝毫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咬紧嘴唇憋着。 “本王不是让他们下手轻一点了吗?怎么还会如此?我这就让人去处理掉他们。” 嘉庆愈发委屈起来,却毫不阻拦,那两条人命在她看来,是父亲对自己的宠爱。“父亲觉得这样就好了吗?那毕竟是军棍啊,再轻我也会痛的啊。余曜今天晚上来看说明日会更痛的,这要是留下伤疤,我以后要怎么见人?这就是父亲想要的吗?” 他语气难得的严厉,“娜娜,你如此跟本王说话吗!”是啊,她忘记了,他自始自终不喜欢有人反复抓着他一个问题不放,确实是自己出格了。 嘉庆知晓了自己犯了错,转过了头去,也不再看他。 旻王也明白她这样看重面子的一个人今日当众在京城所有有头有脸之人面前丢了这样大一个脸,定然心里别扭。 “哎~”他轻声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心软了,“这样吧,我带你去别院那边去泡温泉吧,对你的伤势也有好处,可好?” 嘉庆惊喜的转过头看着他,小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父亲之前不是说那处别院旁人不能去嘛,怎的今日愿意带我前去?” 他无奈的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人不能去那是因为那处别院里那眼温泉珍贵,能治百般疼痛,女子还能美容驻颜,岂是一般人能享受的?今日带你去,还不是因为我们娜娜太可怜了吗?” 嘉庆听见能美容驻颜便愈发期待,兴奋的一直点头,“可是我没办法走了,怎么办?” 旻王顿时懂了她的小心思,随手抓了个斗篷将她裹好,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处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出去。 嘉庆还美滋滋的环着父亲的脖子,享受属于两人之间难得的甜蜜。 徐侧妃月份还没大,还未显怀,原本想去书房给王爷送盅补品,却没想到在回廊就看见了他们两人,“见过王爷,王爷这么晚了是要带郡主去哪里嘛?” 旻王瞥了她一眼,随意应付着,“娜娜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出去寻个大夫再看看。” 徐侧妃对他胡诌的这个拙劣的借口十分想笑,“京城中还有几个郎中比余医官医术还好啊,竟然还有比余医官医术更好的人吗?王爷下次一定要引鉴给妾身。” “那是自然,等下次有机会的。”说着,旻王就想抱着嘉庆走,徐侧妃有着苏言溪交代的任务,岂会这么轻易的放他们过去? “妾身今日身子也有点不舒服,要不妾身同王爷一起去吧,也好给大夫看看,寻一个心安。” “父亲~”嘉庆在旻王怀中逐渐不耐,斗篷下的手开始作怪。 旻王语气匆匆,“那等会让余曜过来给你看看吧,你的胎一直都是他照顾,他定然更懂你的情况。” 他头也不回的抱着嘉庆离开,即使这个场景自己早已预见,等真实发生的时候还是会心寒。徐侧妃本能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嘴角露出讽刺又决绝的笑,“去吧,告诉苏小姐,他们已经出府了。” 身边的丫鬟悄然隐于夜色中,一切都在按照苏言溪的计划按部就班。 清脆的马蹄声敲打在石板上,叫醒了沉睡安静的夜。车上的两人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车夫在窗外的声音传来,“王爷,我们到了。” 旻王的神思这才缓缓被拉回现实,“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车夫连同门房不知道何时消失的,旻王抱着嘉庆这一路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这时候要是有人不合时宜的出现,无疑是在找死。 他们来到早就准备好的暖房后,旻王小心的将嘉庆放下,体贴的关心着,“娜娜,还好吗?” 嘉庆紧紧的抓着斗篷,含羞带怯,“父亲放心。” 旻王笑得慈祥,“那娜娜就在此处更衣吧,收拾好了去泡温泉,不然明日腿该痛了。” 嘉庆只当他是贴心,害羞的点头。 只当光阴似箭,一阵喧闹的马蹄声踩着时间,酉时准时停在观承别墅门前。 边千尘率先从龙辇上一跃而下,环顾着四周,很快找到了暗夜中需要的方向,悄悄的同远处的人点了点头,一切正常! “怎么都无人前来拜见?现在都没人看管了吗?”边千尘一边抱怨一边扶父皇下马车。 老皇帝倒是十分善解人意,“罢了,今夜本就是悄悄来的,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没人不是刚好?” “父皇宽宏大量,自然是不愿意去计较,我也只是可惜了这个别院了。” 皇上轻抚着他的背,想趁此机会传授些道理给他,“这处别院是先皇钦赐给旻王的,不管他如何处理那都是他的家事。没必要过于盯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放,要懂得抓大放小。” “是,谨记父皇教诲。” 边千尘从夏如海那边接过祭祀母妃用的糕点,“夏公公就在此处候着吧,我陪着父皇进去。” 夏如海下意识的去看陛下的脸色,见陛下默许才明白两父子有他们要说的悄悄话,识相的退下。 “父皇,我们进去吧。” 边千尘自然的走过去扶着皇上,皇上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这种难得的属于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之情,对他这样常久立于巅峰的孤家寡人来说,实属难得,也万般珍惜。 边千尘推开那扇沉重的黄花梨木门,户枢发出艰难转动的呼声,扑面而来的回忆向自己涌来,恍若回到与那人初见的那天。 皇上多年未曾来过这个地方,旧地多年景色未变,踏上此地青砖的那一刹那,仿若回到灿烂璀璨的那年。那时自己刚刚登基,百废待兴,自己顶着各大世家间的暗潮汹涌颁布了一个又一个明智的政令,手下苏遡在边疆争气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随着前朝逐渐平定,少了许多质疑的声音。 意气风发之际,自己遇见了她。她原是一国公主,是自己破了她的国,坏了她的家。爱情这种东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中间横隔着如此多血淋淋生命中的两人,但是他们还是不顾一切的相爱了,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她用生命祭奠了他们的爱情。 这里,是当年关押她的地方,是他当年鬼使神差的想见见异域公主模样偷偷跑过来的地方。当时自己偷偷爬上围墙就看见了她坐在温泉边戏水,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美丽的不像是凡人,而是天上跌落在凡间的仙女。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印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皇上禁不住的有感而发,没有比这首诗更能贴合他现在心情的了。 边千尘笑盈盈的看着父皇,“父皇是想母妃了。” 他突然沮丧了起来,“许久未见了,自然是想的,许是你母妃是在怪我,这么多年未曾入梦。” 边千尘只能宽慰道,“那定是母妃在那边过得很好,父皇也可以放心了。” 两个人就着月光并未拿灯笼,也不能看清什么,只是凭着记忆里和那人在一起时的样子一处处走过,好像还能感受到当年的花香和鸟鸣。 “再去温泉那边看看吧,去那边给你母妃上两炷香。当初你母妃最喜那处泉眼,时常在那处抚琴品茗。” “好,我还带了母妃最爱吃的点心,母妃定会欢喜。” 皇上没说话,只是脚步又快了些。 两人离得老远就看见温泉边的暖房灯火通明,按理说此处别院自从那人走了之后,自己下旨封锁后便再无人居住。 皇上语气中夹杂着不明的愠怒,“那边可是有人在?怎么灯还亮着?” “我们进来时并未看见有人前来迎接,想必是下人们在此处偷懒。” “哎,也不知道你皇叔每日都在忙些什么,府中都这般情形了。”说完他便不自觉的叹气,想着旻王这么大年纪了却没有一个正妃,府中无人给他打理,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待两人走进,听到不明的响动,两个成年男性顿时明白为何大晚上暖房灯火通明了。一股不明火再也无法压抑,皇上气得接连几个大步向前,却被边千尘眼疾手快的拦住,“父皇,还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何情形,这样是否草率了些?” 其实,他还是怕父皇的暴脾气坏了苏言溪的大事。 第37章 撞破 让人羞耻的水声适时的戛然而止,熟悉的声音透过木门悠悠响起。“娜娜可舒服点了?” 是旻王!而他所说的娜娜是谁也不难猜,是嘉庆郡主!若是里面是他们两人的话,那他们之前在做何事? 皇上不敢细想,但心里却早已猜到。若之前皇上是因为边千尘的阻拦而止步不前,那现在这扇门他确实没有勇气推开,算是保全了旻王最后的体面。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天打击,皇上觉得自己撞破的秘密如一记响雷打在了自己面前,被吓得一时腿软。 好在边千尘机敏,连忙将食盒放在一旁,及时过来扶住他。“父皇。” 他喊得小心,却还是被里面的人听见,娇俏的女声像是在撒娇,“父亲,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什么响动。” “能有什么声音,无非是山野里的什么畜生。娜娜,今晚这句话你已经说过数遍了,你以为你找个借口本王便能放过你吗?” 又是一阵戏水声夹杂着嬉闹声响,门外被骂畜生的二人双双黑脸却又无可奈何,皇上无奈的挥了挥袖子,示意他们抓紧时间离开。 边千尘在一旁沉默点头,他今晚受到的冲击力太强,想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父亲,女儿大婚之日临近,你却在此时将我身上弄成这般,我到时候如何同文宣王解释?” 里面嘉庆嗔怪的声音拉住了二人离去的脚步,是啊,嘉庆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给文宣王的。这件事不仅提醒了旻王,更是提醒了外面的皇上,这件事情也不仅是边家内部可以闭口不谈的事情,更关乎大宣国威和稳定。 皇上的脚步微顿,是啊,他也想知道自己亲爱的皇弟到时候打算如何同廊国、同文宣王交代。 “你这个婚事本王并未同意,自然不会让你嫁去那偏远苦寒之地。只是皇兄那边,他竟然说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让本王回去好生准备你的嫁妆。”说到此处,旻王万般恼怒,似是拍出了个巨大的水花泄愤。 好一个怒发冲冠为红颜!边千尘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那扇檀木的精雕木门,他觉得皇叔定是个疯子,还是个愚蠢的疯子。 旻王在温泉池中像是被水洗去面具,露出暴虐自负的本性,“他是不是忘记了,他的皇位那是当初本王不要让给他的,现在他胆敢如此同本王说话!本王若是想要,明日便颠了这皇权又如何?” 边千尘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这是从他那个温和谦逊的皇叔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一时竟然不敢去看父皇的表情究竟如何。 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怒,倒是意料之外的冷静,边千尘看着他父皇嘴角噙着抹冷冽的笑,似乎对里面大逆不道的话语没什么感觉,倒是袖中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心境。 “父亲莫要信口开河,这话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开始同我说了,而如今我还是要依着圣旨嫁人,父亲莫不是还当我是三岁小孩般好骗?” 旻王掐着她的腰愈发用力,让嘉庆直接呼痛出声,这腰盈盈不堪一握。“这次自然是不同,这可是娜娜的终身大事,本王岂会这般草率?本王今日已同贵妃娘娘商议好了,她最近会安抚好陛下,本王寻个机会让余曜安排你假死,到时候文宣王也不想背上克妻的名声,定然不会想同我们有什么过多的牵扯,这件事情便会就此不了了之。” 嘉庆知晓了他的计划,内心一沉,果然没有这么轻易可以摆脱得了他。表面还要努力维持着讨好他的模样,吃醋道,“父亲又去找那个老女人了?她一个贵妃娘娘却每次都不知检点的来寻父亲说话,连我都能看出来她的司马昭之心。” 旻王听着她酸溜溜的话心下畅快,“本王有了你,怎会看得上她?不过是为了在皇兄身边安插一个棋子,才每次与她周旋罢了。娜娜,莫要生气。” 贵妃?连贵妃也? 果然这次皇上被气得气血上涌,一时站不稳就要往后倒,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了食盒边千尘才跑过来扶住他。 这次的声响到底是让旻王放心不下,快速的从温泉中起身,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想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回身将挂在墙上的剑取下,若是真的是什么人在外偷听,他定会杀人灭口。 他气势汹汹的踢门而出,却正好与扶着父皇的边千尘四目相对。旻王呆滞的看着边千尘怀中奄奄一息的皇上,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皇上先开口,“旻王持剑面圣,是要造反吗?” 他立马丢下剑跪下,“臣不敢,还望陛下恕罪。” “尘儿,我们走。”边千尘扶着皇上就往门口走,父子俩都没给他留下任何多余的动作,让旻王一时也分不清他们是否听见自己所说,又听见了多少。 边千尘见身后旻王没有跟上来,怀揣着好奇问皇上,“父皇,皇叔既然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您为何不当场治他的罪?” 皇上脚步未歇,声音带着微喘,“你没见他刚刚手里握着剑吗?若是真的把他逼急了,我们两人恐不是他的对手。要是朕真的有了个什么闪失,你怕是最后很难脱身。” 边千尘一言不发,父皇说的不无道理,甚至每一步都在为自己考虑。他满怀感激,“谢过父皇。” 皇上没理他的话,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回去从长计议吧。” 夏如海看着两人狼狈而出的模样大惊,连忙跑过去接迎,“陛下,五殿下,发生了何事这般形色匆匆?” “走,先上车再说。”清脆有力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精挑细选的千里马用不了多久便蹿出去好远,等旻王收拾妥当再来门前寻找时,之前被龙辇惊起的尘土已经再次飘扬落地。 “夏如海,去旻王府传朕口谕。旻王和嘉庆郡主今夜突发恶疾,疑是瘟疫,让御林军严加看守,旻王府内不许任何人走动。旻王妃因怀有身孕不便在王府安胎,便送往太妃处吧。” “是,奴婢明白。” 夜阑人静时,夏如海带着御林军一行浩浩荡荡的将旻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星星点点的火把像是要把黑夜烧红。 旻王刚好此时带着嘉庆在府门前下马,一见到门前众多士兵,立马大声呵斥,“大胆!竟敢在旻王府门前放肆!” 夏如海笑嘻嘻的从王府内走出来同旻王赔罪,“王爷息怒,小的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 旻王贴心的将嘉庆扶下马车,口气依旧不善。“本王又不是第一次接旨,夏公公这般排场是在吓谁?” 夏如海收起和善的面孔,对身后的御林军厉声道,“还不将旻王殿下和嘉庆郡主带进去!” “是!”身后之人声音洪亮的震慑着旻王的脑海,他这才意识到皇兄可能将他在别院里的大言不惭听了个大概。 是瞬间手脚冰凉,却又像是本能的反应,他厉声喝退上来要抓嘉庆和他的手,“大胆!本王可是你们这些贱民可碰的!” 御林军的人哪里比得上权势滔天的王爷气场强大,立刻就被吼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旻王快速的打量了府前的这些人,想来今晚之事定然是要有个交代的,只是嘉庆何其无辜,自己还想为她讨一条生路。“夏公公,还望您体谅。嘉庆今日刚被贵妃娘娘责罚,身子虚弱,要不让她先回房去吧。” 嘉庆站在他身后,并未因为旻王为自己求情而欢喜,眼神空洞无力的比旻王更早的接受了现实。 夏如海笑得和煦,一如既往,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王爷想必是误会了,陛下传旨说的是您和嘉庆郡主,嘉庆郡主无论如何也要将圣上口谕听完才能走吧。” 他的笑容收起,“还不带进去!是想抗旨吗!” 话是说给御林军听的,也是说给旻王听的。 这样的罪名扣下来,御林军也不敢耽误,粗暴的就将旻王押了进去,气得旻王忿忿不平,“夏如海,你这个阉人!你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夏如海不以为意的笑着,温柔似水的对嘉庆说,“郡主,请吧。” 嘉庆倒没那么些事,头也不抬的就跟着走进去了。 两人被押在前厅跪着听旨。说来也是讽刺,今日晌午是在这里被贵妃娘娘责令打了两军棍,夜半也是在这里被陛下下旨变相圈禁,为何自己今年的生辰要这般布满荆棘?嘉庆听着自己最后的下场无非是落得个圈禁至死的下场,倒也不痛不痒。反正生活在这个王府里,对她来说原本就是个牢笼。现在有人看着说不定自己还能少做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也蛮好。 旻王却没这么好的心态,“那本王的王妃又当如何?随着本王一起圈禁在此处吗?” 夏如海笑得璀璨,“陛下说王爷和郡主之病疑似瘟疫,而王妃怀有身孕,若王妃依然居住在王府里岂不是耽误安胎?陛下特地下旨让王妃迁去宫里与太妃娘娘作伴,也是陛下慈悲为怀。” 旻王至此只默不作声,还有一丝血脉尚存,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奢求呢? 次日,陛下圣旨频发,朝野皆震荡。 “旻王殿下与嘉庆郡主俱感染重疾,病入膏肓,上奏求旨移至城外别院中静养,陛下已经同意。王妃身怀六甲,迁居宫中陪伴太妃。” “贵妃娘娘抱罪怀瑕,愧于嘉庆郡主之病,自请去永春观为王爷郡主祈福。” “庚州八郡连续多日暴雨,数十个县受灾,陛下特下旨命骠骑大将军携苏家军迅速前往救灾。” “边关异动,马将军即刻启程镇守三河关,以振军威。” 大臣们还未弄懂上一份圣旨的深意,下一份圣旨便紧随其后,局势变化之快,人人自危。 苏遡接了圣旨便马不停蹄的回家收拾行装,片刻不敢耽误,谁曾想女儿已经为他收拾得大差不差。 他还有心思逗苏言溪,“到底还是姑娘贴心,真应该让那些在我面前吹嘘小子好的过来看看。” 苏言溪没有想到最后接过旻王赈灾这个烫手山芋的竟然是自己爹爹,心情怎会舒畅,眉头早就打了一个又一个死结。“爹爹,这是我给您找的历年赈灾之法,您在路上若是有时间也可以翻看一二。另外,灾后的一些药材、粮食,我已经让人安排下去,尽钱家之力。” 苏遡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有了可以照拂一方的勇气。 苏遡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如获至宝的揣进怀中,“这可是好东西啊,还是溪儿考虑周全。溪儿放心,爹爹定不会给你和苏家丢脸,等爹爹立功归来,爹爹定向陛下给你讨一门好婚事。” 苏言溪没有他想象中的小女儿姿态,倒是沉静的令人发慌,“爹爹,纵使有前人脚印在,您也定不可万事做得让人无可指摘。女儿给您这个,是为了让您能分清楚何为大事,何为小事,莫不要耽误灾情,更不要忘记时常感念圣恩。” 苏遡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十分不解这样到底是为何。 苏言溪微叹口气,有时候官场上的一些花花肠子真的很难跟一根筋的爹爹解释清楚,“爹爹这次前去赈灾顶替的是旻王殿下的差事,是陛下亲自下旨让旻王殿下安心去城外养病,父亲可懂其中深意?” 他怎会懂?“历年赈灾都是旻王殿下调度下面官员,若这次下面官员拒不配合,爹爹当如何?” 苏遡略作沉思,“那便按照军营中的规矩,绑起来示众,让下面的人顶上。” “爹爹这番作为适合军营却不一定适合官场,有时候下面顶上来的人未必清楚全貌,做起事来也未必稳妥。” “那照你所说,该当如何?” “这便是陛下对您设下的考验,试探您究竟为谁所用。毕竟如今已经让马家替我们去了边关,所有苏家军都被押在庚州,若是有变,定能尽数拿下,以绝后患。而且大宣历年赈灾都是由皇室中人牵头,如今却只有您只身一人前往,本就于理不合。到时您焦头烂额的上书让哪位皇子前来支援,便是一个值得考究的地方。另外旻王殿下赈灾济贫多年,下面不少官员是他的势力,有多少人与旻王结党营私也是陛下派您去的意义。陛下恐也会派人暗中查探,因您这么多年未曾在京城,也不偏帮任何一方,若是最后事实与您所说有所出入,陛下定会心生疑窦。” 第38章 成亲 说白了这一切不过是陛下对苏家的一次试探。 苏遡看着苏言溪思虑过度、眉头紧锁的模样,冲淡了之前接到圣旨觉得大有可为的骄傲。他踱步到最近的太师椅前坐着,把苏言溪刚刚所说的话掰开揉碎了的想,若不是苏言溪一直在自己身边,他都要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被人替换了,怎么对朝堂之事见解如此一针见血?竟比过他这样饱练世故之人? “是,溪儿说得有理。只是溪儿怎知陛下心中所想?溪儿如今所言已颇有外祖的风范了。” 苏言溪听完父亲这话,便立刻明了了父亲对自己的变化已经存了疑窦。“这些是五殿下派人前来让我告知爹爹的,他一直心系庚州灾情,也万望爹爹能够保重身体。” 苏遡听她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他可是想我到时上书让他前来支援?” 苏言溪略带笑容,“他可没这么说,只是我与他这么多年的糕点也不会白送,他稍微透露点圣意便已经够我们家受用良久了。” 这句话像是说进苏遡的心坎里,他不能更为赞同了,“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宫里饿得皮包骨一样的娃娃如今竟能成为最得宠的皇子,只能说我家姑娘看人的眼光不会差。” 苏遡耍着机灵,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诈她一诈也不是不可以,“姑娘,你跟我说,当年你给他糕点时可是因为看上他了?” 苏言溪顺着他的话在脑海里想到了之前那个浑身脏兮兮、瘦骨嶙峋的边千尘,猛的摇头,生怕爹爹有什么误会,“自然不是,只是觉得他与我同龄,却过得那般凄惨,心里难受罢了。” 苏遡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自己闺女是把人家那个时候当小叫花子养呢,“那现在可会喜欢?五殿下如今长得可是不俗啊,宏才大略,以后定能有所作为。在我看来,也算是勉强与你相配。” 苏言溪傲娇的扭过头去,“当年的手下败将而已。” 苏遡谈到这件事情就十分想笑,自己女儿幼时不爱红妆爱武装,仗着那点三脚猫功夫竟能把京城中多数稚子挑于马下,自己跟在后面不知道赔了多少不是,但心中无比欢喜。“罢了罢了,年少的情谊能留到现在也是不易,五殿下没缘分做我苏家的女婿是他的损失,不过还是要替我谢过五殿下的,不然去赈灾你爹爹我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苏言溪的话还没与爹爹说完,苏遡的副将便来催了。苏遡立刻放下茶碗急匆匆的赶往后院与母亲告别,边走边回头,还不忘嘱咐副将将行李都搬去车上,很快苏家军便踏上了去庚州救灾的征程。 苏言溪落寞的坐在前厅,偌大的前厅前不久还在吵吵嚷嚷,突然安静下来倒还有几分不习惯。虽然父亲此次出门不是为了征战,但这是她第一次父亲出远门自己未曾陪伴在父亲身边,多少沾染了些离愁。 情绪还未来得及发酵,就被不速之客打扰。苏言溪看着门口有人鬼鬼祟祟,还未来得及叫人,便被那个人影冲过来捂住了嘴巴,“干什么!等会你再将人引过来!” 苏言溪还懵懂的未反应过来是何情况便被人控制住,等看清面前胆大妄为之人究竟是谁后,立马上手将他推开,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脸。“五殿下大白天的还有喜欢入室抢劫的癖好啊。” 边千尘听着她出言挖苦也只是笑,“我何时抢劫了,劫财还是劫色了?” 苏言溪见说不过他,无声的给他翻了一个白眼,“说吧,可是有什么事?” “难道无事便不能来看看我的青梅竹马吗?” 苏言溪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口气对他,莫名的脾气被他牵扯出来,“我可没见过谁家来做客的人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 边千尘无所谓的瘫在她家椅子上抱怨,“我得知父皇派苏将军去救灾的时候就过来了,想来你家无人也方便我同你议事,却没想到苏将军迟迟不走。” “那你这段时间是在何处的?” 边千尘略带害羞的挠了挠头,“在你家屋顶。” 苏言溪幻想了一下边千尘委委屈屈的蹲在自家屋顶等着父亲离开的样子,莫名有一种喜感,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难怪暗卫无一人有反应,是你早早的就在了,害得我还以为我们苏家是这么好任人来去的。” 可是有人的关注重点往往不是这个,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不远处巧笑倩兮的姑娘,脸上的神情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情绪颤动,心下的紧张让自己无比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不想再如此煎熬,“诶,苏言溪,刚刚苏将军问你现在可喜欢我,你还没回答。” 苏言溪没想到他会突然同自己说这个,神情些许不自然,“你竟然偷听?那你可是没听清我刚刚的话?” 边千尘正色望着她,像是想从她的眼眸中看向她的心底,“不是,因为你没有说到底喜不喜欢我,所以我才来再问一遍。当年我确实是你的手下败将,这么多年荒废武艺,现在是不是依旧是你的手下败将也未可知,但是这件事都无法说明你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苏言溪内心的想法突然被搅乱,像是一团无法解开的毛线球,不知道线头究竟在哪里,“喜不喜欢你重要吗?” 边千尘像是被这句话戳中,放荡不羁的点头,“确实不是很重要,若你也喜欢我,那我们成婚后便相濡以沫;若你不喜欢我,之前我们的约定言犹在耳,你便只能嫁我,而我依旧不会负你。” 苏言溪被他说的话绕晕,是自己的错觉吗?总感觉他是在表白心意,难不成他竟是真的喜欢自己?百感交集涌上心头,苏言溪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呆的坐着。 边千尘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只当她对自己并无什么男女之情,所幸这样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没有太大的失望。他拍了拍手,一直等候在外的人收到了信号,动作麻利的将一个大箱子搬到苏言溪面前又动作麻利的滚了出去。 边千尘径直走到她身边打开那个箱子,他拿出来一沓厚厚的账本,“这是我府中近些年来的花销,中间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以后就按照你的心意来。若是你觉得累了不想管,到时候连同这个账一同委托给钱先生也可以,我看他办事妥帖,就很好。” 苏言溪懵懂的接过,不知道他这般阵仗到底是要干嘛。 边千尘拿出一沓厚厚的礼单,“这些是父皇今年来的一些赏赐,都在库房里。还有这些,现银我不方便拿过来,便都存在了你的钱庄里,这是存票。” 苏言溪懵懂接过··· 边千尘又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两个制作精美的令牌,有所不同的是一个是金的,一个看样子像是象牙的。“这两个令牌,金的那个可以调动我百十个府兵和门客,象牙的那个是母妃留下来的遗物,可以调动暗卫和异族势力。”说完将放令牌的小格子拿出来,里面的暗格里竟然还藏着一本小册子,“这里面便是花名册。” 原本兴致勃勃在外藏着偷听的几个暗卫听到这里面面相觑,略带无语的看着主子就这样草率的将自己送给一个女子,以博心上人欢心。 苏言溪这次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两块令牌,终于才明白过来边千尘是把什么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他的身家性命。这中间自己无意间泄露出去什么, 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他一个异族皇子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自顾自的再从箱子里拿东西出来,苏言溪看着他忙碌的样子,终于还是于心不忍的问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边千尘也不答,却反问她,“当初是谁说让我把府上的账拿来给她管的?” 苏言溪这才明白为何会有今天这出,只是他听不出来自己当初那句话不过是同他开玩笑的吗?“你这岂止是把你府上的账给我了?你这是把整个府邸都给我了。” 边千尘故作高深的说,“那可不止。”说着,拿出一套精美异常的翡翠首饰,个个翠绿欲滴,不论是种水颜色个个都是上乘,怕不是如今进贡都没这么好的了。“这是我母妃让我送给儿媳妇的,现在她不在,我代为转交。” 苏言溪吃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手里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套首饰,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它们摔了,她也见过不少珍宝,自然能明白其中的价值与珍贵。“这也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边千尘将首饰从她手里拿走,毫不在意的放在一旁,又将一本礼单放在她手里。“这是我最近拟的聘礼单,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合适的?” 苏言溪打开礼单仔细看了起来,‘金器百两,彩千匹,钱六十万,锦绮、绫、罗、绢各五百匹,销金绣画衣十袭,真珠翠毛玉钗朵各六副,函书一架缠束帛,押马函马四十匹,羊八十口,酒八十壶,系羊酒红绢百匹,花粉、花幂、果盘、银胜、罗胜等。’ 她没接着往下看,“这其中不少已经越了制了,你是不是准备的太多了。” “不多。”边千尘拿出箱子里最后一个匣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苏言溪从他手中接过来细看,上面赫然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骠骑大将军之女苏言溪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五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苏言溪待宇闺中,与皇五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五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竟然是陛下亲自赐婚的圣旨,苏言溪看完只觉得受宠若惊,“这是何时的事情,你怎么未与我商量。” 边千尘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笑得温柔,“现在不就是在与你商量吗?上次你来与我商量夺嫡之时,我曾问过你是否真的愿意当我的王妃,后来你虽未与我明说却带上了我送你的镯子,我想你定然是想清楚了。第二天我便去找了父皇,求父皇赐婚,只是我怕吓到你,所以这道圣旨我保留至今。如今,这道圣旨在你手里,只要你愿意,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来娶你。” 苏言溪被说的心虚,手里不自觉的捏着衣袖中的玉镯,她还以为这些小女儿家的心思他定不会注意,却没想到他真的这般用心,准备好了聘礼和圣旨才来同自己说成亲之事。他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的,她定然明白,既然他向着自己迈出了这么大一步,自己没有缘由依旧要去做那个缩头乌龟。 苏言溪将圣旨小心的再次收进匣子里,云淡风轻道,“等我爹爹从庚州回来吧,成亲之前你总归是要上门见他的。” 边千尘听见她的答复欣喜若狂,“你可真的是答应了?不是在逗我吧,不会再反悔了吧!” 苏言溪见他难得这样欢喜,脸上不自觉的也跟着带上了喜悦,纵容的向他点了点头。 他的笑声毫不压抑的从胸口往外跑,声音大到惊起了树上的鸟。 暗地里躲着的人听见这动静都在互相打听,事情究竟成了没有。只有墨钰最聪明,“你听主子这动静就知道定然是苏小姐同意了,不然他何时这么开心过?” 话音刚落,边千尘在屋子里就叫他,“墨钰,快来。快把箱子收拾了送到苏小姐书房,不然她后悔了怎么办!” 苏言溪无奈的揍了他一下,实在是受不了他这般得瑟的样子,边千尘也不理会,只顾着嘴角咧到耳边笑。 墨钰又又又动作麻利的滚进去收拾好东西就往苏小姐的书房跑,生怕耽误一秒就误了主子的大事。 第39章 重逢 苏言溪已经忘记那天边千尘是何时从将军府走的,只知道等自己看见书房那箱东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嫁人了的。 她平静的点了支香,不准许其他人前来打扰,只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面前边千尘送来的一切。 往事历历在目,仿佛现在的自己与上一世的自己开始重叠,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自己因第一次经历成亲这样的大事,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给自己建构的幸福美好的幻境中,却忽视了三殿下送来的聘礼寥寥、忽视了他下聘时都未曾亲来。现在细细想来每一件事都曾经提醒自己,他要娶的不过是自己身后的声名地位和母家的权势,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想到这里,她讽刺的笑出声,眼神中闪烁着对那个人的厌弃,也真的可怜自己当年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婚后能如父亲和母亲一样举案齐眉。 身上弥漫着的怨恨在目光接触到边千尘送来的一切逐渐变得柔软,她不知现下满目疮痍的自己要如何去善待边千尘的这份珍视与心意。她起身随意的从箱子中拿出一本账本翻看,无意中发现之前几年他总有一部分银两花在边关,可是他这么些年何时离开过京城?而这笔银两等自己回了京城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无意中发现的感情比他这一箱子的诚意还来得汹涌澎湃,直冲向苏言溪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原来也有人曾在某个地方守候着自己。苏言溪将账本合上,手指从箱子中的每一样物品轻轻抚过。 “既然他心悦我,那为何上一世的自己未曾知晓?”她种下深深疑问的种子,等着以后边千尘的回答。 清脆的敲门声响,“小姐,浣娘过来了。” 苏言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书房,“让她进来吧。” 浣娘褪去了华冠丽服,一身简单朴素的麻布衣裙,脸上未施粉黛却还是能看出五官精致,一如她们相遇的那天。苏言溪挂着浅笑看着她,美人在前,一举一动皆是画,连带着她的心情都美妙了许多。 “浣娘见过小姐。” “快起来吧,你我之间客气什么?” 浣娘略害羞的起身落座,“小姐今日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听钱先生说你现在将环采阁管得很好。” “承蒙小姐和钱先生不弃,不曾嫌我愚笨。环采阁最近收到的消息颇丰,姐妹们做得也愈发得心应手。” 苏言溪嫣然一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跟钱先生前两天才发现对你的安排有差错,我本意是将城南的胭脂铺给你管的。” 浣娘怯生生的抬眼看苏言溪,“小姐恕罪,浣娘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我同钱先生说过了,你莫要紧张,你想去环采阁还是胭脂铺,我们都随你,我只是来问问你的心意罢了。” 浣娘像是突然被触动,立马起身跪了下去,言语中再没有之前的拘谨,“浣娘还想留在环采阁,可能小姐会觉得明明已经给了我出路,我却依旧留在环采阁是我自己自轻自贱。还请小姐恕罪,浣娘当初是小姐在路边偶然所救,若是当初没有遇见小姐,我的下场估计同环采阁里的姐妹并无二致。小姐当时怜惜我的命运苦楚,我也想留在环采阁多庇佑两个像我这样苦命的人。” 说完浣娘给苏言溪深深的磕了一个头,像是在感激当年苏言溪的出手相助,也像是在恳求苏言溪莫要将自己从环采阁调走。 苏言溪走上前将她扶起来,“既然你有了主意,那便按你的心意来吧,也省得我和钱先生再寻人来接替你。环采阁的重要性对我们来说不言而喻,这接替的人本就不是那么好找的。” 浣娘凄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苏言溪心中的内疚也就少了几分,“只是你为何要改名啊,壹箬这个名字很好听啊。” 浣娘支支吾吾,想来想去还是同苏言溪实话实说了,“只因之前有姐妹接客时无意中发现有人在城中到处打听苏府,她悄悄告诉我之后我去查看时发现竟然是我之前那个杀千刀的。我当时就明白,他要寻的不是苏府,他是来寻我的。”说到这里,壹箬不禁苦笑,“只因壹箬这个名字太扎眼,叫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我才想改个名字的,浣娘这个名字在环采阁中也不算突兀。” 倒是苏言溪不放心,“你的样貌这般出众,就算名字不一样,他毕竟之前是你的丈夫,他还能认不出来吗?” 浣娘像是有了生机,搞怪一样的,“小姐莫不信,在他眼中世上所有女子都长一个样子,他分辨不出来。而且我在环采阁中与之前的农妇相差甚远,饶是之前的熟人也不一定敢上前相认。” “你确定便好,不管怎样,都先要学会顾好自己的安全,剩下的一切都来得及。” 浣娘决绝的点头,“小姐放心,仇还未报,就算是为了我们死去的亲人,我们也定会爱惜自己。” 苏言溪只能无声的看着她,在得知浣娘的遭遇后,她也曾问过浣娘,是否真的要为了之前的仇恨放弃自己以后光明的人生。 浣娘当时是同她这么说的,她的人生不是只有自己,也有曾经爱护自己的父母。父母因她而丧命,也许父母不会怪她,但她若是贪生怕死的不去给父母报仇,她自己才是无法原谅自己。 苏言溪充满疼惜的看着面前倔强要强的女子,心疼之前和此时的她,上一辈子的出手相助,原来是浣娘不想看着苏言溪同自己当初一样的下场啊··· 苏言溪收敛了心神,还是想给她与命运争斗的力量,她对着浣娘笑的温暖,“好,你先去找华霏吧,她的易容真的该好好向你学学。” 浣娘被逗笑,笑着应是便退下了。 因着庚州灾情紧急,苏言溪也谨遵外祖父的嘱托,危难之际钱家救灾护国当仁不让。连着三天,苏言溪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同钱先生一起盘点京中可还有什么物资是可以送到庚州的。 钱先生仅过了三天便已经能看出身形消瘦,他匆忙的跑到书房,却无意中吵醒了正在假寐的苏言溪,“小姐,送去庚州的粮食药材都已经装上了船,您可要亲自去看看?” 钱先生愧疚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苏言溪已经丢下身上不知何时别人给她盖上的外袍往外走了,“走吧,去看看。” 说着两人便骑马飞速往码头赶去,是的,他们研究了许久,发现走水路已经是去庚州最快的途径了。 此时码头已经停满了八艘大货船,等着苏言溪一声令下,全速开往庚州。 “小姐。”苏言溪和钱华砚刚到,候着的小厮机灵的便将缰绳拿过来牵着马走开。“如今我们家能来的船都在这里了,船舱里都装满了粮食和药材,我们在京城的粮铺已经被搬空了。” 苏言溪一边走着,一边随意的走进船仓,一切都如钱华砚所说。“空着就空着吧,我已经在三天前修书给爹爹,估计此时他应该已经安排好了路上的一切,但还是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些押镖师吧。有这些粮食在,大概庚州人民能等到户部送去的赈灾粮,莫不要让庚州的百姓寒心啊。” “是,请小姐放心。” 苏言溪点点头,许是只有她明白庚州若不能及时控制住灾情,再过不久等夏天到了,要么不是被饿死,要么不就是得瘟疫病死。 还记得上辈子自己未曾出嫁前去寺庙里上香,在路边也曾见过活在地狱里的难民。一个饿得浑身枯槁,身无片缕的老汉躺在路边,浑身上下只有肚皮鼓得出奇。原先苏言溪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怪病,直到看见他看见路边捧起带着草根的泥巴就往肚子里塞,等苏言溪想要出手阻拦时,老汉已经被泥巴活活撑死。 还记得那老汉临死之前同自己说,他不过是庚州受灾后众多饿死的灾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只是缘分让小姐撞到,他们贱民的命不值得小姐为此落泪。 苏言溪回家后便问了爹爹庚州灾情的情况,爹爹对此也是连连叹气,情况不容乐观。只是赈灾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旻王殿下做主,对苏遡来说已是份外之事,他虽然心焦却也无可奈何。 之后她也曾问过边衿桦,他是如何回答自己的呢?他说庚州并不是皇叔处置不当,实在是庚州那群刁民刁钻贪恩,屡次抢夺朝廷的赈灾粮,再加上最近逐渐入夏,这天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洪灾之后竟又爆发了瘟疫。幸亏皇叔英明神武,提前将太医院的任太医都带上了,许是不久灾情就会扑灭。 实际上呢?最后瘟疫肆虐,纵使当时苏言溪在京城都有受到波及,那一个月不知道到底是死了多少人,她只知道城郊的那片树林的树都没了树皮。 这些汇集到今生,都成了苏言溪不得不扳倒旻王的理由,若不是他在赈灾粮中动手脚,上下吃回扣,尸位素餐,庚州不至于死那么多人。 苏言溪顺着上世的记忆想起来之后肆虐的瘟疫,不经意的问钱华砚,“南山堂那边有人过来吗?” “早就过来了,是木先生。” 带着些许震惊,木先生的情况她是知道的,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他在哪?带我去看看。” 很快苏言溪便在最后一艘船前看见正无所事事往河里踢石子的木楠,“你怎会亲自过来?” 木楠回头看见苏言溪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也没管,径直向钱华砚打趣着,“你看,我说的吧,她若是知晓是我过去定会前来看我。” 钱华砚笑着同苏言溪解释,“我原本是想让他去船仓里候着等开船的,他说您要是知道南山堂过来的大夫是他,定然是要过来责问一番的,故特地在此候着您。” 苏言溪听完心中的无名火也算是去了八分,“算你小子识相,这次去千万当心,千万小心瘟疫。” 木楠倒是十分洒脱,“小姐放心吧,我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定然会好好回来接着给小姐当牛做马。” 苏言溪被他不正经的样子逗笑,将手中雕刻精美的铜令牌递到他手中,“好,也帮我守护好庚州和我爹爹,照顾好自己。这是我儿时爹爹送我的令牌,他看见定会知晓你的身份,也自然会听你的劝谏。” 木楠满怀感激的双手接过,“小姐为我考虑周全,请小姐放心,木楠定会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努力,也努力在这场属于自己的战役里战胜原来的自己。” 苏言溪了然,想必他说的是他一直手抖的毛病吧,她微微颔首,心中难得的对木楠升腾出一丝敬意。 “出发吧。”钱华砚立即吩咐下去,随着船夫洪亮的吆喝声,一艘艘船只驶出港口,带着希望,去向需要播种的地方。 “小姐,这边风大,我们回吧。” 苏言溪成就感满满的看着远去的船只,她以为自己终于凭借着努力回转了命运的齿轮,能够让那些无辜的人活跃出自己平淡却幸福的人生。几乎是哼着歌踏上回府的路,像是刻意的,回府的最后一处拐角,停着一辆精美华贵的马车,而马车边上站着的不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又是谁? 真是晦气,这是苏言溪察觉到那个人的第一反应。她想要径直走开装作没看见,显然三皇子不会轻易放过她。 “苏小姐,我们殿下邀您去马车上一叙。” 苏言溪装得懵懂,作势要挥鞭子,“殿下?是何人?我从不跟装神弄鬼的人聊天,你莫要再挡我去路!” 小厮还没做声,倒是马车里面的人坐不住了,边衿桦掀开了帘子,声音低沉,“苏小姐,本王有要事与你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言溪嘴角带笑,看不出喜怒,“既然三殿下已经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拒绝,只是男女有别,不如殿下来我们府上用杯粗茶?” 第40章 意图 华霏见小姐回来兴高采烈的迎上来,却见小姐表情严肃,弱声问,“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言溪的丧气连华霏都能感受到了,“无事,等会有贵客要来,你先下去泡茶吧。” 钱华砚倒是及时出现解开了华霏的疑惑,“小姐,三殿下正在前面下马,可要前去迎?” 华霏双眼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作为贴身侍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姐对三殿下的厌恶。 “不去,爱来不来。”如果不是在乎那点礼仪教养,苏言溪都想直接翻白眼给边衿桦看。 边衿桦刚下马车,面前这座古朴简素的如武将那般豪爽刚直的府邸扑面而来,不知为何自己从未来过却总有些许熟悉感将他裹挟,“王爷,他们苏府也太猖狂了吧,竟无一人前来候迎。” 边衿桦没理会边上马夫的碎嘴,斜睨着他,马夫自知失言,立马低头不敢再说话。 边衿桦独身一人踏入苏府,虽无一人前来迎,但他还是依着自己脑海中的本能往前走,果然找到了在后花园等着他的苏言溪。 苏言溪脸上挂着疏离克制的笑,按着世故敷衍着他,“不愧是三殿下。” 边衿桦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这些奉承的话只当是与之前遇见的那些人喜欢拍自己马屁的人没什么不同,他随意的在离她最近的石凳上坐下。“苏小姐的待客之道倒是独树一帜。” 苏言溪也不管他口气中的不悦,给他倒了杯茶推至面前,“我们府上简陋不知礼,怕怠慢了殿下,殿下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边衿桦脸上准备好的笑容一僵,他还不习惯与下面那些官员打交道时越过客套的寒暄,直接奔主题。 不知晓他们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就像在他面前裹上了厚厚的棉衣,他更喜欢所有人捧着欲望赤裸的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拿捏。 幸好边衿桦来之前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苏品儿嘴里打听清楚了苏言溪的喜好。他知晓苏言溪会喜欢阳光明媚,充满少年气的男子,今日特地选了件素色暗纹的长袍,一笑百媚,“苏小姐这话说的倒是将我们之间的距离说得疏远了,不管如何本王也曾在父皇面前给你解过围啊。” 苏言溪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边衿桦淡定自若的品着茶,给足了苏言溪遐想的空间。虽说武将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但这苏府的茶确实不错,看着她如此讨好自己,对苏言溪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苏言溪如他所愿的冥思苦想,她不解自己到底是如何让边衿桦有这么大的误会,许是上次文宣王求娶嘉庆时他在陛下面前说的那两句想娶自己的话吗?那就实在是可笑了。 边衿桦见苏言溪不理会他这个话题,只当她是小姑娘羞于提起自己的婚事,“本王今日来是想拜见一下苏将军,还望苏小姐能够引见一二。” 苏言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看不懂边衿桦这是要做什么,一副看着傻子的神情看着边衿桦,“殿下不知晓我父亲已经带兵去庚州救灾了吗?” “哦?竟然这般不巧吗?” 他装得故意,在苏言溪眼里却是矫揉造作的让人恶心。 她勉强摁下心中的不适,凭着这么多年修炼的涵养,勉强捡起那抹生硬的微笑,“既然这样,那等我父亲回来后我定会向父亲转告三殿下此番来意,还望殿下放心。” 边衿桦听出来她话语中的逐客令,“这样也好,倒是麻烦苏小姐了。本王的侧妃前两天还同本王说十分思念姐姐,苏小姐要是有时间定要去本王王府坐坐。” 苏言溪跟边衿桦聊天十分心累,也不想再跟他装了,索性摊开了说,“我好像与您侧妃并不相熟,不知殿下是何深意,还望殿下能够指点一二。” 这次倒是换边衿桦不解了,“怎么品儿不是苏小姐的堂妹吗?苏小姐这般无情,难怪品儿一提起苏将军和苏小姐就在府中以泪洗面。” 苏言溪心中冷笑,原本看见边衿桦就烦,还要跟她提起苏品儿,更烦了。“我记得苏品儿是陛下亲自下旨赐给殿下您做的侍妾,何时变成了侧妃了?陛下何时下得圣旨,我竟然都不知。苏品儿有这个福气晋为您的侧妃,苏家自然与有荣焉,只是殿下可能不知我们家已与二房分家,我们家自然是不敢高攀,还望殿下恕罪。日后等苏侧妃相邀去王府设宴庆贺,我定会送上厚礼。” 苏言溪一席话说得天衣无缝,边衿桦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想着给苏品儿涨涨位分,顾着苏家人的脸面,却未曾想到苏言溪当面撕开这张脸皮放在地上踩。“倒是本王糊涂记错了,苏品儿确实现在还是本王的一个侍妾,苏小姐见谅。” 苏言溪勉强摁下自己落井下石的心情,还算恭敬的开口给他递了一个梯子,“殿下日理万机,后宅的一些琐事记错了也是正常。只是殿下还是要小心,莫要让有心之人听了去,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只会当殿下为美色所惑,不满陛下的圣意。” 边衿桦若有所思的点头,在他看来苏言溪这话不是没有一丝讽刺他的意思,反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他的担忧与关心。他对拿捏苏言溪更加信心十足,苏言溪还没跟自己相处多久就已经开始关心自己了,自己果然是魅力无限,“苏小姐说的极是,倒是本王考虑不周。古话说后宅不安何以安天下,本王这些琐事原本该有人在身边提点着的,只是王妃之位空悬,做事多少有点不周全。” 苏言溪恍然大悟边衿桦今日所来是为何,自己如同上辈子一样因着家世权利入了边衿桦的眼,她不耐烦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殿下这样的想法需同陛下和娘娘说,他们定会为殿下作主,解殿下思虑。” 边衿桦笑得蛊惑,装的黯然神伤,“本王想寻的女子需得同本王一般,能倾尽心力为民为天下。让本王没后宅的后虑之忧,专心为国为民做事。本王以为女子并不是男子的附庸,而是男子在外做事最大的底气,只是可惜能理解本王抱负的女子并不多。” 苏言溪听着他一步步用着如上一世一般的话语诱惑着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小姐可是对本王的见解有何不满?” 苏言溪连连摆手,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只是觉得殿下品味不俗,要求甚高,不是一般世家小姐能够达到的。” “想来苏小姐年纪不小了,可有心上人了?” 来了来了,之前讽刺的笑容彻底凉下去,苏言溪彻底笑不出来了,“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一小姑娘自己做的了主的,殿下莫要打趣我了。” 边衿桦不解风情的笑了两声,原本还想再试探一下她对自己是否有非分之想,却被苏言溪无情的打断,“殿下,我突然身体不适,就不留殿下久坐了。” 她没有看边衿桦的脸色,也不想管。这还是她自重生后第一次这么任性做了心中所想,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让这个人赶紧消失在自己面前,哪怕之后陛下因她的无理粗鲁降旨治罪也罢,她都想让他赶紧走。 边衿桦见她的脸色确实是差,她身体都这般不适了,还陪着自己聊了这么许久,也着实辛苦。许是果真如自己那个幕僚而言,苏小姐对自己果真存着些许心思,那今天这趟便没有白来。 “既如此,本王也不久留了,苏小姐的身体要紧,日后再来府上拜见。” 苏言溪愈发觉得头痛,也不管他,直接就走了,不再理会他说得任何一句话。之后她也不知道边衿桦是什么神情走的,她直接将自己锁在了书房,连华霏都不敢打扰。 边千尘是一个时辰后过来的,一过来就看见了在门口快要急哭了的华霏。 华霏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她真是太慌张了,有种要失去小姐的感觉。上次见小姐这般模样还是小姐之前在旻王府落水那次,那样的九死一生,她带着哭腔,“五殿下,您快去看看小姐吧。” 边千尘原本听墨钰说了三哥来见苏言溪的事情便已察觉到他的意图,等着急忙慌策马赶过来再看见华霏这样,像是心被人凿开了一个大洞,漏掉了之前装着满满的一切。 他微颤抖着手敲了敲她书房的门,又像是惧怕些什么,手停顿了下来,仔细的摸着门上刻着的喜鹊纹路。自己同苏言溪不过是联盟关系,她愿意嫁给自己不过是这场对弈中最佳的选择,而三哥是苏言溪自幼时便心存好感的人,自己能给的,三哥也能给,那苏言溪还会坚定的选择自己吗?若是自己推开门去问她,她会不会重新考虑之后会拒绝自己? 苏言溪平静的过来给他开门,打断了边千尘一堆胡思乱想,“怎么了?为何门敲一半又不敲了?” 边千尘看着一切如常的她,颤抖着,猛的将她抱住,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般捧在心口。 苏言溪原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一惊,后面感受到他身上传递来的体温就变成难掩的害羞。她不好意思的将他推开,却还是尽量维持自己表面的冷静,“进来说吧。” 苏言溪身子往一边偏,给他让出地方。边千尘倒是从刚刚的拥抱中缓过劲来,看见她微红的脸颊和耳垂,心情倒是比之前好了一点。 “大白天的,你发得什么疯?” 边千尘只是傻笑,笑嘻嘻的盯着苏言溪身边转悠,也不落座。 许是之前的说法都太含蓄,被今天的事情一刺激,边千尘才明白有些话不能放在自己心里。若不是真的心悦她,他何必在确认她愿意嫁给自己后第二天便去求了父皇赐婚?犹记得父皇当时打趣自己,这般着急的求旨赐婚,是怕苏言溪跑了吗?现在只无比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不然以三哥的做事风格,他就算求不到父皇赐婚的圣旨,也定会设计些什么让苏言溪不得不嫁给他。 “我这不是怕三哥跟我抢你嘛,我可知道苏小姐多抢手。” 苏言溪惊奇的看着变化如此大的边千尘,今天定是吃错药了。“你坐到对面去,我有件事情同你讲。” 苏言溪也深知边衿桦之后的打算,也明白边衿桦已经盯上了自己,她认真的思考了许久,唯一能解开如今困局的办法,就是自己赶紧嫁人,让边衿桦死了这条心。 边千尘岂会知道苏言溪心中所想,现在见苏言溪如此严肃要同自己说些什么,正验证了他之前心中所想。刚被治愈了些的心情顿时又跌下来,慢慢磨蹭的坐到对面。 苏言溪原本烦躁的情绪被边千尘这般模样点燃,口气十分不耐烦,“你现在为何这般矫情?” 边千尘压下心中的难受,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不会同意你嫁给别人的,反正我有圣旨的。” 苏言溪翻着桌前钱华砚送来的密信,本意是想赶紧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消息,并未感受到边千尘的小情绪。她还没听懂边千尘话中的意思,却本能的想同他抬杠,将不爽的心情转嫁,“圣旨在我这里。” 边千尘听完这话只当是苏言溪想同自己悔婚,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生闷气。 苏言溪终于察觉出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冷静,从密信中抬起头就看见边千尘坐在自己对面无声的落着一滴又一滴的泪,刚刚的破事突然被他的泪水冲刷个干净,有种拨开乌云见晴天的豁然。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走到他身边,难得温柔的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我没有欺负你吧。” 边千尘哀怨的看着她,泪水氤氲着楚楚可怜。“你都要同我悔婚了,还说没欺负我?” 苏言溪第一次见他这般,莫名的每一滴泪都像是浇灌在心中的花田,瞬时百花齐放。“我何时说我要悔婚了?” 边千尘以为她还想狡辩,抽泣着,“刚刚我说我不同意你嫁给别人,我有圣旨的。你同我说,圣旨在你那边,不是想不想嫁给我都凭你的心意吗?” 苏言溪也不敢再逗他,“我可明确跟你说过我不愿嫁给你?” 边千尘无声的摇了摇头,苏言溪不忍心的用手帕帮他拭泪,“那你是要跟我商量何事?” 第41章 坦诚 苏言溪看着他似等待宣判般的神情发笑,“我想来同你商量商量我们何时成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边千尘从大悲突然跳到大喜,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是木木的坐在那里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苏言溪看着他木然的神情觉得无趣的想要走开时,边千尘这才后知后觉的给她表演什么是欣喜若狂,“溪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言溪无语的看着他飞速的变脸,称呼都变了,还问自己是不是真的? 她想离这样的傻子远一点,刚退出去两步就被他又重新抓回来。“边千尘,你放开我!” 他自小到大难得一次见她发脾气了依旧不改,“我不,你都要嫁给我了,才不要放开。” 苏言溪看着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那我问你,成婚之后,府里大小事情听谁的?” “听你的啊。”边千尘没做思考,脱口而出。 苏言溪欣慰的点头,也许这就是找了个知根知底之人成婚的好处,她知晓他内心所想,也明白他能做出什么事。“那不就得了,还不放开我?还没娶回家就要造反啊。” 她这次果然轻松的将他的爪子从自己衣袖上拂下,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坐回平时与他们议事时候的书桌前,而是走到了一旁的放着的罗汉榻上。 “今天三皇子过来说了些什么,想必暗卫已经如实告诉你了。我是觉得他这番过来也许只是试探,我的婚事对他来说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也许春猎之时他便动过心思,只是巧合最后中圈套的是苏品儿,圣上向来最注重名声,边衿桦也定然不会不娶她。机缘巧合之下,成就了他们现在这份姻缘。” “嗯,我知晓。你竟然能这么快的察觉出三哥的想法我是没想到的,毕竟小时候你一直在我面前念叨三哥有多好,我还以为长大了你也还会对他念念不忘。” 苏言溪被他说的神情一滞,半天勉强憋出来一句,“我现在长大了。” 不能因为当年的年少无知成为这辈子不堪提及的过去吧··· 边千尘见她提及过去这般不堪也没同她深究,“你也知道当初春猎他与苏品儿那事不是这么简单的?可有什么内情?” “当初是嘉庆不满边衿桦对她的示好不为所动,这才伺机让余曜寻了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春药放在了苏品儿身上。嘉庆原本是想让边衿桦在陛下面前丢个脸也就算了,谁曾想最后不仅破了边衿桦对我的算计,还让边衿桦娶了这个她都看不上的女人。我估计当时嘉庆听到陛下赐婚她都要气疯了。” 边千尘这才了然,“难怪呢,我说为何旻王殿下受难,三哥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想来这后路是嘉庆亲手给了断的。我当时重伤卧病在床,听墨钰回来说你同三哥一起出去打猎却不知所踪,担心得我伤还没好全就出去寻你,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当时是谁不信任我,我如何将性命相托?”苏言溪自然反问,许是当时的边千尘从未想过苏言溪在京城中的势力竟然这般大,他从未想过印象中的小姑娘已经有了保全自身的能力。在当时的环境下,他只当她是来寻求大树庇佑的小鸟,从未真的设想过她所说的皇位和权利。 他对此事心虚,歉疚的起身行礼作揖,“恕小生眼拙。” 苏言溪被逗笑,无所谓的摆摆手,“我猜想当时边衿桦可能觉得哪怕是二房,苏家也总得出手相帮,结果苏品儿回门宴上才让他认清现实。我们苏家如何还会搭理那些吃里扒外的狗,苏品儿在边衿桦面前吹嘘的兵权也不过是个华而不实的噱头罢了。随着旻王倒台,边衿桦手上的筹码变少,这才是他心中紧张来寻爹爹的主要目的。可惜爹爹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浮沉,从不为势力虚名所动,所以他才想从我入手吧。” 苏言溪像是感慨,却又像是条理清晰的说给上辈子的傻子听。 “既然你一切都明了,也定会知道这几年三哥在朝堂上的行事作风,他不可能仅仅只是试探而已,你打算如何做?” “所以我同你说我们成亲,只要我们成亲他便能死了这条心,只是以后你的日子怕不是那么好过。谁人都知道娶了我,就有了稳步登上那个位置的底气,也相当于是同所有人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你可愿意?”苏言溪问得真诚,像是在询问他的想法,他也有同意或者不同意的权利。若是他选择了不同意这个选项之后,她也有可以保全自己的底气。 这样的她,让喜欢掌握主动权的男人患得患失,却也被她散发出来的飒爽和勇气,帅得神魂颠倒。 话锋一转,边千尘抬头认真的看着她,“若我同你说我愿意娶你,只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你身后劳什子的一切呢?” “若不是,那为何你早不求娶我,而是在我们联盟成功后呢?” 边千尘沉默的看着她,眼神中夹杂着哀伤。 苏言溪顿时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兴趣,她并不在乎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娶她,他们彼此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好了。“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边千尘却出言制止了她,“父皇曾跟我讲过他与我母妃的故事,他们未曾不相爱,只是他没办法保护好她。我也知晓最后父皇的心意,那样万人之上的孤寂,我最后是否能保护好你,我不知道,所以我这么多年也无法将我的心意说出口。那晚我去你营帐中要赠你镯子,只是我的一时兴起,我想把你喜欢的一切都给你,并不是为了试探你。在你同我坦白了你京中的势力后,我才明白或许你本身就不是我眼中看到的那样脆弱渺小,这才明白这么多年不过是我杞人忧天,所以我当时想问问你,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站在一起。” 苏言溪这才明白当晚冰冷背后包裹的小心翼翼,她没有姑娘家那样感动落泪,“若是我同你成婚之后并不喜欢你呢?我没有办法给你,像你对我这样同等的感情,你可还愿意?” 边千尘只是坐在她边上傻笑,“愿意啊,心上人在身边还纠结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人是傻子。我只想用心的与你过好每一天,哪怕最后我死了你都没爱上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是我非要喜欢你的。” 苏言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在你跟他谈事业的时候,他非要跟你谈感情。“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合适?我爹爹现在不在京城,若是真的要对我做些什么,现在便是他最好的下手机会。” 边千尘感慨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言溪突然想起来什么,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对着空旷的院子喊了一声,“墨钰!”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进来吧。” 墨钰果然推门而入,“小姐什么吩咐?” “去查查苏品儿最近在做什么,要事无巨细,一盏茶的时间可够?” “是。”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悄无声息的消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边千尘倒是无所谓暗卫如今以苏言溪马首是瞻的模样,“为什么想起来了她?” 苏言溪笑得神秘,“你猜,若是边衿桦想打听苏府的事情最先是问谁?” “苏品儿?” 苏言溪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他,所以这件事情之中苏品儿的态度显得尤为重要。她定然是不想压了自己一辈子的堂姐来做边衿桦的正妃的,但是相比较其他人,也许苏言溪做了正妃之后她的日子还能更好过一点。 “那就先看墨钰打听的消息到底如何,我是觉得成婚这件事情不论何时都是可以的,只是可惜苏将军不在京城。” 苏言溪像是被戳破了心事,她之所以对成亲这件事情一直犹豫不决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爹爹不在京城,没办法亲眼看着自己出嫁。“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希望爹爹能体谅吧。” 边千尘沉默的点头,心里却默默做了个决定。 他从袖中拿出油纸包好的糕点,捧到苏言溪面前,“这是我今日在城南路过时候买的,可要尝尝?” 苏言溪自见过边衿桦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生闷气,自然没有用过饭,倒是难为他心细。“我路过时便被它的香味所吸引,想你定会喜欢。” 苏言溪小口的吃着边千尘递过来的糕点,空荡的胃终于有了东西,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味道确实不错。”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让墨钰给你送来。” 苏言溪被他逗笑,专门用来杀人越货的暗卫被他用来给未婚妻送糕点,这传出去他也不嫌丢人?只怕他不嫌,墨钰都嫌。 “你莫要为难他们,若是真喜欢,我会派人去买。” 灵光乍现,就在这一瞬间,苏言溪突然紧紧的抓住边千尘的袖口,“你可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茶楼遇见过嘉庆?那时嘉庆同一个易容的人在我们隔壁,当时听见她说三殿下那边定不能少了药。有这件事吧,还是我记错了?” 边千尘握住了她的手,回想了脑海中记忆深刻的那天,语气肯定,“是的,确实有这件事,怎么了?” 苏言溪像是突然抓住了边衿桦的把柄,事情的转机突然来到自己眼前,柳暗花明,“华霏,去南山堂叫人来,再辛苦钱先生过来一趟。” 若是一切都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估计旻王的地位可以一塌再塌。 很快,木楠的小徒弟拎着箱子就来了,以为有什么大事,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等见到苏言溪的时候还在气喘吁吁。 苏言溪见他这样也是不忍,连忙让他坐着还给他倒了杯茶。 边千尘在话说开了之后,毫无顾忌的将以前压抑的醋意表现出来,赤裸裸的盯着苏言溪给人家小伙子倒茶,让苏言溪没办法忽视。 苏言溪怕吓着别人,无奈的将他拉到一边,“你给我正常一点,不然去门口站着。” 边千尘立马转换成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苏言溪也拿他没办法。 钱华砚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那里小心翼翼捧着茶碗喝茶的邱鸿羽,“小姐,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邱鸿羽听见钱先生的声音后抬起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钱华砚不解的问他,“小姐呢?” 邱鸿羽缓慢的抬起手指戳戳他们两人在的方向,钱华砚早就没那个耐心等待邱鸿羽的答案,自己找到了立在一旁的苏言溪和苏言溪的影子边千尘。 他总觉得今晚的两人中间有点什么不同寻常,“小姐,是有何要事这么着急唤我们过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上次茶楼交代你去查的嘉庆郡主那边可有消息了?” 钱华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事原本想明天来同您说的,刚刚我们线人查到上次易容来茶楼的是外邦的一个云游僧人,神出鬼没,找不到落脚地。不过我们在黑市打听到这个僧人法号叫慧云,会倒卖一些外邦奇特功效的药丸,我们环采阁也是买家之一。” “哦?买什么的?” 钱华砚脸色泛出不寻常的一抹微红,“是之前的老鸨用来调教不听话的刺头的。” 在座的瞬间了然,若是自己没记错,当初嘉庆在春猎时给苏品儿用的就是百花露。 “现在环采阁里可还有这药?” “之前易主之时那老鸨还留了十粒,被我锁在了箱子里。” 苏言溪当机立断,“你速速去将它取来,我怀疑其中恐是混入了些让人上瘾的东西,你拿过来给邱鸿羽看看。” 钱华砚行动迅速的离开,只留下邱鸿羽颤颤巍巍的坐在桌前一动不敢动。 “听你师傅说你在炼药这方面天赋异禀,可是真的?” 苏言溪打趣他,他青涩的脸上涌现出无比坚毅的认真与坚定,“是的,我炼出来的药定是这天下顶顶好的。” 苏言溪惊讶他态度上的转变,刚想出言夸赞他,墨钰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第42章 布局 墨钰一进门便捧着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大口才缓过来,“小姐,苏品儿最近没什么动静,倒是有一处非常奇怪。” 苏言溪对此来了兴趣,果然苏品儿那能挖出来些什么有用的。“哦?说来听听。” “我们旻王府那边的人说前两天苏品儿曾在旻王府门外转悠,但是苦于陛下圣旨严明,没人敢将她放进去。” “可知晓她要去见何人?” 墨钰神神秘秘的吐出四个字,苏言溪嫌弃的拍了下他的脑门,也不知道这故弄玄虚的毛病是跟谁学的。“嘉庆郡主。” 果然跟苏言溪那日在茶楼听见的什么药有点关系,“三皇子府邸那边可有异常?” 墨钰这次回得毕恭毕敬,“三皇子内宅里想要安插个眼线极困难,只有一些外面的流言蜚语。传言说苏品儿自嫁过去后便独得三皇子恩宠,只是这两天不知为何,三皇子已经快半个月未去苏品儿那里了,夜夜宿在侧妃那里。如今王府里的人都在猜想苏品儿是要失宠了。” 苏言溪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大吃惊,“这还算没什么消息吗?怕是这些流言都是陆侧妃用来恐吓苏品儿的,难怪苏品儿会自乱阵脚的来找嘉庆。”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现在急需验证。“钱先生还没回来吗?” 华霏听到小姐的话连忙跑来,将钱先生千叮咛万嘱咐的盒子放在小姐面前。“回来了,回来了。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倒是苏言溪疑惑,“不是钱先生去取的吗?为何会变成你送过来?” 华霏想起来就觉得好笑,“钱先生是跑着回去取的这锦盒,等跑回来的时候实在是体力不支,我在前院见到他时他正扶着柱子休息。怕耽误了小姐大事,这才让我给小姐送来。估计现在人还坐在廊下大喘气呢。” 苏言溪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平日里最重形象的钱先生被自己逼的坐在廊下气喘吁吁,内心腾上一丝内疚的情绪,“倒确实是为难他了,华霏,你帮我好生照顾着,告诉他我这边不着急来。” “是。”华霏带着笑意应下,想必还在嘲笑那般狼狈的钱华砚。 苏言溪立刻打开了锦盒,里面果然安静的躺着那瓶百花露,“邱鸿羽,你来看看这药里是否有让人上瘾的东西。” 不但是边千尘,就连常年在一旁站着装空气的墨钰都是一脸的震惊。 邱鸿羽眼神中跳动着兴奋,他可从未接触过这般珍贵的药丸,若是自己得以研究定然是顶顶好的事情。 他忙不迭的接过,“好,麻烦小姐和众位移步,若是中间吸入什么,后果我无法保证。” 众人识趣的将圆桌腾给他,苏言溪和边千尘移步到书桌前议事,“你是如何想到这个的?” 苏言溪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自顾自的喝了口茶,也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猜测罢了,不过也有事实可佐证。” 边千尘毫不客气的将两只手搭在书桌上,让自己离苏言溪又近了几分。“对,想听佐证这部分。” 苏言溪将身子往椅子上又靠了靠,将两人距离拉开后才接着说,“嘉庆幼时性格直率,和我一起在军营学马术那几年,技艺精湛,英姿飒爽。她仿佛是天生就长在马背上,我爹爹一天到晚不知在我面前要夸多少遍。后来母妃去世之后,她的性格就变了,变得阴晴不定,嚣张跋扈。” 苏言溪说着叹了口气,现在众人只当是嘉庆郡主跟苏家小姐不对付,两人针尖对麦芒,大家都忘记,她们幼时也是一对要好的朋友。 重点是后面这句,苏言溪说得小心翼翼,她怕说出来边千尘嘲笑她单纯无知,“再加上我们上次茶楼听到的声音,我猜测旻王是用了什么东西逼迫的她。” 边千尘若有所思,“确实这中间有些蹊跷,让邱鸿羽查查也不是坏事。” 苏言溪松了口气,邱鸿羽脸上也带着诡异的潮红朝他们这边奔来,边千尘警觉的一个眼神杀去,墨钰了然的将邱鸿羽拦在不远处。 邱鸿羽的声音都带着一股淬了蜜糖的不自然,“小姐,这东西果真神奇,就闻到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人无法控制欲望,实在是匪夷所思。” 苏言溪眉头紧皱的听着他说话,哪怕墨钰稍微碰到他一点,邱鸿羽都能发出诡异的哼唧声。边千尘看着她的神情,哪里会不明白苏言溪心中所想?直接端起苏言溪之前喝的冷茶,冲着邱鸿羽泼了过去。 邱鸿羽勉强恢复了些神智,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顿时脸又涨得更红,嘴巴像是被人用砖石封死,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苏言溪及时出声救了他的羞愤欲死,“先下去收拾一下再来回话吧。” 邱鸿羽几乎是连滚带爬走的,苏言溪也只能略带同情的看着他。 边千尘却冷冽的不似平常,“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也定要叫我,外邦那些药大多都玄乎的不行,我若不在,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都没人搭把手。” 苏言溪眼神不自觉的瞥向站在一旁的墨钰,心想着一院子被你堆的都是暗卫,他们不是人吗?但是她不敢直接同边千尘说,万一他再跟自己无理取闹就不止要叫他这么简单了。 苏言溪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边千尘这才缓和眼神,又无聊的摆弄她的镇纸。 邱鸿羽很快收拾妥当回来,却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墨钰警觉的察觉到了邱鸿羽的存在,直接走出去将他拎了进来。 邱鸿羽直到被放下的时候还是一脸惊恐,“说说吧,刚刚有何发现?” 邱鸿羽的情绪被苏言溪出声打断,他从刚刚的桌前拿了药瓶交还给苏言溪,先说了结论,“这药果真如小姐所说。有一味南星草在其中,若是服用久了以后会让人对其产生依赖,会···” 他说得结结巴巴,还是墨钰急性子,“会什么,你倒是说呀!” 邱鸿羽的声音细如蚊吟,“会让人时常惦记着男女欢好,服用之人的快乐只有这样才会被感知;若是服用时间再长一点,便脑子里只有这一件事,没有任何理智。” 所以嘉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因为这个药?除了这个药再没什么能给她带来快乐吗? 苏言溪听完不禁感慨,“怎会有这样邪门的药?” 邱鸿羽冷笑,脸色沉下去,“这药来自瑞国,传说多年前瑞国占领廊国时,用廊国数千名百姓试药,才研究出来这样歪门邪道的药。” 这段灰败的历史被正史掩埋,只因瑞国如今国力强盛,并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苏言溪相信这段历史的真实性,因为她见过之前的受害者现在依旧在艰辛求生。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在乎重生后的复仇,现在她能愈发珍惜上天能够给机会让她重活一回,能看见四方天地之外的美好与残酷,能在世道艰辛时尽自己的一份力。 “我想让你在百花露中再多加些南星草,让人愈发上瘾。” 邱鸿羽深思其可行性,“若是再多加些,若是连着用,怕是不到半个月便容易被人察觉。” 苏言溪看着他,眼神却好像在看着别人,不怀好意的开口,“若真是这样,便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尽力试试,晚些时候告诉小姐。”邱鸿羽拿着药瓶退下,出门时才撞上缓缓踱过来的钱华砚。 “小姐。” 苏言溪愧疚于今日让他跑了一趟又一趟,“快过来坐着歇会。” 边千尘酸溜溜的坐在那,“钱先生的身体未免过于柔弱了。” 钱华砚自嘲的笑了笑,“确实久坐在书房,许久未动过了。小姐,五殿下见谅。” 苏言溪一个眼神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边千尘识趣的躲到一旁去不敢再说话。“今日确实辛苦你了,但还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要交代给你。等邱鸿羽那边的药研制出来后,你看如何以嘉庆的名义给苏品儿送过去。” 钱华砚思忖片刻,“嘉庆郡主如今已经被下旨看管,无外人可以接近,想必只有心腹侍女去送才能让苏品儿没什么戒心。” 苏言溪想了想,“嘉庆的贴身侍女可是那个叫什么小翠还是翠儿的?” 钱华砚很快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法,“旻王府遣散了所有仆人,现有的几个丫鬟也都是皇后娘娘派去的,若是想找这个小翠姑娘也是不难,只是怕她不肯听我们的安排,恐是一个变数。小姐,依我看来,不如让浣娘易容去将药给苏小姐,才是万全之策。” “好的,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只是千万注意浣娘的安全。” 第二天下午邱鸿羽就将炼好的药丸送给了钱华砚,钱华砚着手让人在京城中搜寻小翠的下落,一切都按照他们商量好的计划进行。 而京城的另一处府邸里酝酿许久的谋划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边衿桦紧锁着眉头,焦躁不安的抖腿像是能压制住他内心的怒火,“不是早就交代你们要时刻盯着将军府吗?现在是什么意思!五天过去了,苏言溪人呢!” 被训的山匪被吓得腿肚子一软,五体投地的跪在他脚边,“殿下恕罪,实在是因为这五天苏小姐都从未出过门啊,小的实在没有下手的机会。” “放屁!”边衿桦一脚将跪着的人踹翻,“怎么本王的人说昨日还看见苏言溪在茶楼听戏,到你嘴里就是从未出过门,你可是存心诓骗本王?你不要忘了是谁在剿匪的时候饶了你们一条狗命,你就是如此报答本王的吗?” 可怜那山匪忍着痛又跪回到边衿桦脚边,“苏言溪确实这几天从未出过门,小的们日夜不停的守在将军府门口定不会看错。殿下的大恩大德小的们没齿难忘,怎会诓骗殿下,还望殿下再宽限几天时日。” 边衿桦听完他说的勉强算是满意,这才将自己的脚从他的手指上挪开,饶有兴致的蹲下与他平视,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再宽限几日是几日?” “五天,五天定够了,主要是苏言溪一直不出门,小的们实在没机会下手啊。”山匪说的可怜,面色流露着恳求不像是骗人。 边衿桦唇角微勾,气定神闲的起身,“知道了,本王便许你们五日,若是五日之后你还是没有得手,又当如何?” 这次山匪胸有成竹,“殿下放心,若是五日之后小的还未得手,小的便提头来见。” 边衿桦好像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好。” 就在山匪头子以为自己好不容易从地府里又捡回一条命的时候,身后悄然跟着一名黑色劲装的人,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直接朝着他的脖子砍去,没有一丝犹豫。 迸溅的血液瞬时爬满了他的脸,被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发生了何事已经命丧黄泉。 “事情都处理的怎么样?”边衿桦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还在行凶的人收起眼神中的杀意,抱拳回话,“殿下放心,城外躲着的一行八人,小的都已经处理干净,不会有任何痕迹。” 边衿桦欣慰的点了点头,“嗯,不错。只是下次能不能将人带远点杀,本王这院子里都是血腥味,难闻的紧。” “是,小的知错,下次定不会了,望殿下赐罪。” “等会将这里收拾干净了。”边衿桦看着他满是血迹,诡异又狰狞的面目上写满了对自己的忠诚,心情大好,又开始嫌弃起地上不懂事的废物。“这群废物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同本王讨价还价说干完这事后想回家种地。也不看看当时是谁救了他们,这种不知感恩的东西实在是死不足惜。” 说完,他还不解气的又踢了踢他尚有余温的尸体,尸体因为触碰,流出来的血组成蜿蜒的细流,像是死不瞑目一样向边衿桦的身边爬去。 “殿下说得是。”那人说话像是没有温度的机器,冰冷的只知道服从边衿桦输入的命令,没有自己的思想。 “本王命你三日之内将苏言溪绑到城外藏起来。” “是。” 第43章 绑架 苏言溪被脑后的痛楚唤醒,费力的睁开眼也只能艰难的感受到周遭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她一动不动的装睡,试图探知更多的消息,明白自己如今这样到底是为何。 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只听到他说,“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吗?” 另一个人跟在后面附和,“苏家小姐刚被掳走,京中消息还没传出去呢,且等传言再猛烈点,再问主子如何处置吧。” 说完两个人像是达成一致,头也不回的走了。 哪怕他们走了许久了,苏言溪还是不敢动,怕暗处还有什么人在看。直到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才意识到,这次醒过来不是同上次一样的重生。讽刺的轻笑出声,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境遇还是庆幸自己还在如今的世界。 “苏小姐事到临头,心态倒是不错。” 这个房间!竟然还有人在! 苏言溪的笑僵在嘴角,索性也不装了,试探了一下自己手和脚并未被捆绑,优雅的坐起身,解开一直束缚着自己眼睛的布。 刺眼的光线突然涌了过来,她一时睁不开眼,只能用手挡着光去看之前同自己讲话的人。 “竟然是三殿下。”她看着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的边衿桦,与脚下的灰尘隔阂出两个世界,“不知殿下此举是何意?” “自然是有要事同小姐你商量。” 苏言溪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语气自然也不会好,“三殿下就是用这种方式找人商量要事的?着实罕见。” 边衿桦也懒得同苏言溪拐弯抹角,“本王晓得你是个聪明人,也不想同你拐弯抹角。本王要你做本王的正妃,你怎么看?” 她在那里坐的端庄,表情却妩媚勾人,“殿下这是在求娶我吗?” 边衿桦原以为她这样的将门虎女会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识时务。 他往她的方向又走了两步,独属于他身上的檀香味开始侵犯她的鼻腔。苏言溪的表情微不可察的一顿,他身上根深蒂固的檀香味勾起上一世的记忆,那是来自骨子里的恨。 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面前女子眼中深处的倔强,“苏小姐这又是何必?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能不知道吗?犹记得当年前线传来捷报,苏小姐带着一支骑兵孤身前往边城支援,没有人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只知道小姐带着边城的老弱病残打赢了那一仗,守住了边城,当年你年仅十二岁。” 苏言溪见他坦然,自己也不装了,果断的同他拉开距离。 声音褪去刚刚的妩媚,重新穿上冷淡的硬壳,“三殿下倒是记性不错,三殿下不如再坦白点说您今日找我过来是何事,不然···” 她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不然这个地方也未必困得住我,不是吗?” 边衿桦心脏跳动着不寻常的感觉,看着不远处随时能从笼中飞出去的金丝雀,内心竟然有一种不知何处来的占有欲。 “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本王要你当本王的王妃。若是以后本王能够荣登大宝,你就是皇后,对你们苏家来说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怎么样,苏小姐可有兴趣同我赌一把?” 苏言溪靠在破败的门框边,两手抱着胸,懒散的问他,“若是我不愿呢?” 边衿桦不怒反笑,“那本王就来给你分析分析。”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给他搬来一张金丝楠木的太师椅,边衿桦举止优雅的落座,一副要同她长谈的架势。 苏言溪环顾着四周残墙断垣的破土地庙,抬头还能看见上方闪耀的绿叶,他就这样华贵无比的坐在废墟里,无比荒诞。 “你若是嫁给本王,对苏家和苏将军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父皇对苏家军的猜忌和忌惮想必你心知肚明,若是苏家独女做了本王的王妃,父皇也定会相信苏将军的报国之心。” 苏言溪静静的立在那边,没有一丝触动,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被边衿桦的话打动。“我们苏家的事情倒是不必三殿下费心,若我果真如三殿下所说将苏家牵扯进夺嫡的漩涡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登基了以后会不会卸磨杀驴也是个未知数。若殿下没登基,苏家也不会摆脱新皇的猜忌。” 她突然转头看向边衿桦,语气温柔,“可见我是否嫁给殿下跟我苏家没什么关系,自然,殿下想拿我爹爹手上的兵权另做打算的话,再议。” 他要现在就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野心吗?定是不可能。 边衿桦带着挑衅不满的眼神看着野性难驯的金丝雀,“这么说,苏小姐是不愿意做本王的王妃啰?” 苏言溪淡然的望着他,执着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幸好,自己做了双重准备。边衿桦突然问她,“苏小姐猜猜看,为何你现在会在此处?” 苏言溪不明白为何有此一问,“望殿下明示。” “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京中就会有人传言苏小姐在城外被人掳走,若是失踪多日,你猜京中百姓会说什么风言风语?” 苏言溪突然明白了他打得算盘,这是想用百姓的唾沫星子来逼迫自己与他成婚,哑然失笑。 “也请苏小姐放心,这周遭本王派了重兵把守,纵使苏小姐有七十二变在身也定然逃不出去。给苏小姐一日时间好好想想,趁流言还没散播出去,可要做本王的正妃。”说完,他潇洒的起身离开,若不是苏言溪在这里,这种地方这辈子他都不会来一次。 苏言溪没分一个眼神给他,自顾自的看着门外的杂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边衿桦走了,她才又坐回了之前自己苏醒的草垛上。 刚刚看外面树的影子,现在约莫是巳时左右。 自己原是今早用完早饭后出门打算去巡铺子的,最近这段时间钱先生同自己说城南的酒楼有点不太平,可能是胡沁甜他们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自己定是想去看看二房能翻出什么风浪,自然一出门便让车夫往城南的酒楼驶去。 意外便是发生在自己下了马车之后,刚踏进酒楼就听见后院有争吵声,华霏同自己定然顺着声音往后院走去。谁曾想刚走到后院就被人从后面用手帕捂住了口鼻,自己很快便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华霏如今如何,是被他们留在了酒楼里还是和自己一样被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现在细想来,自自己下车后的每一步都是边衿桦谋算好的,恐自己的酒楼里也混进了边衿桦的人。 如今这处地方约莫离京城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的车程,也就是离京城大概七八十里的地方,周边还都是荒山野岭,恐怕边千尘一天内找不到这个地方,往更糟糕的地方想,一天时间边千尘说不定都没发现自己失踪了,何谈来找自己? 想到这里苏言溪愈发丧气,难道真的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吗?她顺势躺下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在风中飘荡,努力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与苏言溪预想不一样的是,她被带走半个时辰后,边千尘就发现了她可能出了意外。 说来也是巧,前一日边千尘因同苏言溪在沙盘推演的时候耍诈,险胜了苏言溪,苏言溪自然是不服,有点不开心。边千尘今日下朝后怕苏言溪还在生闷气,特地来陪她巡铺子。 在酒楼门前看见苏府的马车,进店后却空无一人。边千尘很快发觉其中的蹊跷,立马差人在酒楼里进行搜查,很快找到了被绑在柴房里的伙计。 边千尘扯开塞在他嘴里的布,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伙计没认出来面前之人到底是谁,只是被他身上散发的气场震慑,惶恐至极,“小人也不知道,今早一开门便有一群黑衣人冲进来把我绑在这里,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可见到苏小姐了?” “没有,但是钱先生传信来说苏小姐今早会过来查账。” 边千尘现在确信苏言溪可能遭遇了什么不测,立刻松开了小厮的领口,快马加鞭的赶往苏府。 他轻车熟路的翻墙进了苏言溪的院子,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了华霏的哭声,“都是我的错···” 他直接迈进去打断了华霏的哭声和钱华砚焦虑的转圈,“你家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华霏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他,见到来人之后立马跪下来,“回殿下的话,今早奴婢陪小姐去酒楼查账的时候听到后院有争吵声,我们好奇的想去后院查看情况,结果刚进门就被人迷晕了,等我醒来后小姐就不见踪影了。” 事情果然同自己的猜测差不多,他身上的戾气再也无法掩盖,横眉怒目,“暗卫何在!” 很快门前便跪了三个人,“今日是你们三个人当差?为何不知道跟着小姐?下去领罚!” 钱华砚感知到了边千尘身上的戾气,却还是想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是小姐不让他们跟着的,怕巡铺子的时候阵仗太大,打草惊蛇。” 边千尘紧盯着钱华砚,那眼神像是能生生活吞了他,“我教训属下,什么时候有钱先生插话的份了。如今言溪出事,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钱华砚无奈的发现自己撞到了边千尘的枪口上,“小姐之前同我们交代过,她有一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按部就班的做好眼前的事情,完成大家未完成的心愿。若是您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边千尘听完也是一怔,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让她早早的就安排好身后事了?“所以呢?不救她了吗?” 钱华砚沉默的摇头,“我已经交代京中所有人去寻小姐的踪迹,但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音讯。我怀疑,小姐可能已经不在京城内了。” 边千尘自然是明白若是钱华砚这边的情报网都找不到一个人的话,那那个人要么不在京城,要么不在人世。“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派人朝着京城周边去找,十公里、二十公里、三十公里,一寸一寸的给我翻!” “好,我这边去安排。” 华霏怯生生的开口,“殿下,若是小姐短时间内回不来,那小姐后日的生辰宴如何是好?” 边千尘打量着她,华霏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如今比找到苏言溪更难的是如何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隐瞒众人苏言溪消失的消息。 边千尘思忖了片刻,很难找到两全的办法,“我记得你家小姐同我说过你易容术有所小成。” 华霏脸颊的泪还未干,“是。” 边千尘沉重的开口,万般无奈,“若是最后你家小姐还是未归,那你就易容成你家小姐的样子替她将生辰宴敷衍过去吧。” 华霏慌张的跪下,“殿下慎重,奴婢不敢,若是被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边千尘无奈的开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家小姐的名声被毁于一旦吗?还记得之前陈大人家三小姐是如何去世的吗?” 华霏沮丧的低下了头,“歹人被官兵追捕时仓皇逃窜,慌不择路的躲进了刚好路过的陈三小姐的轿子。陈三小姐何其无辜,却为了自己的清白和家族的名声,选择自缢于祠堂之上。” “你可明白这其中厉害?” “是,奴婢明白。奴婢为了小姐万死不辞!” 边千尘欣慰的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华霏悄然退下,偌大的书房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坐在之前苏言溪喜欢坐的那把椅子上,感受着她曾经的温度,现在的她在什么地方,受着什么样的苦呢? 他渐渐握紧了拳头,恨不能现在就挥到那群歹人的脸上。刚刚华霏同自己说的陈三小姐之死,他可不愿苏言溪为了劳什子清白自缢,不管如何自己都娶定她了。 等下,名声、清白、自缢,这三个词逐渐连成一条线,他像是突然猜到了什么。 第44章 逢生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将苏小姐抓回来了,哪怕她没有逃腻,自己都抓腻了。 实在是没忍住出声劝告了她一句,“小姐莫要白费心力了,您是逃不出去的。” 苏言溪原本专心低头研究着捆绑在自己手上的绳结,蓦然听见像木桩一样的人同自己说话,还以为是他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顿时心虚了起来。“小兄弟这是哪的话,我若不奋力逃跑,你们殿下哪里能知晓你们活干得辛苦?他不体贴你们的辛苦,之后如何能够给你们涨银子?” 张礼意外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苏言溪递给他一个无需言谢的眼神。他见苏言溪丝毫不将自己的劝告放在心里的模样,自己也算仁至义尽,转过头去接着牵着捆住苏言溪双手的绳子接着往前走。 不要说是他不记得抓了自己几次,苏言溪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跑了多少遍。 凭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不懈努力,她在逃跑路上精心挑选了一些地方留下了秘密记号,也逐渐摸清了山这边的地形。 不知道边千尘和钱华砚他们要多久才能找到这里,但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给他们留下了线索。都说靠人不如靠自己,现在她是真的要好好想想要如何靠自己逃出去了。 刚刚她往北面逃的时候好像听见了湍急的水流声,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小溪流,倒像是个瀑布。 若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般,那赌一把也不是不行。她异常安静的缩在土地庙里的草垛边上,努力回想上一世自己是如何凫水的,是的,现在的自己还是个旱鸭子。 许是这次的苏言溪安静的让人害怕,外面守着的那些人都开始怀疑苏小姐是不是真的还在里面,每隔一刻钟就要有人偷偷过来打量一下。 张礼尽职的守在土地庙外不远处,另一个八卦的陈宇自然的靠过来,“这苏小姐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张礼靠在正对着土地庙的树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里面女子的大概轮廓,“是你逃跑这么多回也该累了,何况她一个千金小姐。” 陈宇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不过这苏小姐不愧是苏将军的女儿,身上血性竟完全不输男儿,哪怕是男子逃跑了这么多回也该放弃了,她倒是契而不舍的。” 张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呵,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们主子并未限制她的行动,她不想着往外逃,难道还会坐以待毙吗?那还不如直接跟我们殿下合作,费这个力气干嘛?” 陈宇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哦,到底是张兄看得透彻。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这一天也算是过去了,明日就是这苏小姐的生辰,陛下亲自下旨让京中官眷前去相贺,而苏小姐此刻还在这里跟我们主子较劲,张兄以为苏小姐当如何?” 他被问得一愣,又想起来今天下午牵着苏小姐往回走时她熠熠生辉的眼眸,刚刚的侃侃而谈都被咽下,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殿下若是来了发现你在这里玩忽职守,可不要牵连到我。” 陈宇撇了撇嘴的走开了,看不惯他这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这个时辰,三殿下哪里会清闲到来这种荒山野岭,说不定在哪个温柔乡呢。 夜幕低垂,天黑得很快,陈宇很快将晚膳递给张礼,示意张礼去给苏言溪送过去,是时候换班了。 张礼了然的接过,轻敲了两下门框,苏言溪被动静惊醒,“苏小姐,晚膳给你放在门口,我稍后过来取。” “知道了,辛苦你了。” 张礼被突然的道谢激的一震,做了这么多年理所应当的事情,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原来做这样的事情是可以被道谢的。 一种没来由的暖流从心田划过,他之前的冰冷外壳悄然裂缝,多添了几分人情味。“分内之事,小姐赶紧用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言溪笑得淡淡的,认同的朝他点了点头。 等张礼仓促吃了两口饭回来的时候,他还看见那个食盒被放在门口并未动过。他的恻隐之心终究又动了,按耐不住的走上前想看看她是怎么了,刚刚她同自己说话的时候像是身体不太舒服。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窗边往里面看去,却并未在破庙里看见她的身影,张礼突然慌了神,快速奔向接替自己的陈宇那,语气急切,“苏小姐呢!” 陈宇蹲在树边无聊的扯了根树枝在那边随意乱挥,毫不在意的回答他,“不是在庙里呢嘛。” 张礼着急的抢过他手中的树枝,“那庙里根本没人,你可看见她出去了?” 陈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没有啊,哪怕一只耗子都没从我面前溜走过。” “快去叫人,苏小姐又跑了。” 陈宇无奈的叹了口气,脚步未停,嘴也未停,“这都多少回了啊,哎···” 片刻间原本埋伏在土地庙附近的所有人手倾巢而出,倒是张礼反应过来,“让两个人去下面路上把守着,若是看见逃下去的苏小姐立刻抓住。” “是。”一群人紧锣密鼓的布置着捕猎网,而苏言溪此刻正撒丫子朝着北面狂奔,片刻不敢耽误,她要趁着那些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瀑布那逃出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山里找人找的火急火燎的侍卫们突然听说三殿下来了,顿时脑门上凝出豆大的汗珠,没有人敢想三殿下若是知道苏小姐跑了,他们是怎么一个下场。 张礼顶着边衿桦冰冷的气势前来回话,边衿桦坐在土地庙里,纵使烛光昏暗,也能看出来他的面色黑如锅底。 “殿下,我们正在山里奋力找出苏小姐的踪迹。” 边衿桦抬眼看了他一眼,却一言不发,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破败不堪的土地庙。 他慵懒的靠向后面椅背,抬头直接就看见了天空中悬挂着的月牙,又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既然她铁了心的想要回去,给本王去给她抓回来!不管是死是活,能把那个女人带到本王面前的,赏黄金十两,若是抓不回来···” 他像个锐利的鹰用眼神牢牢钉着张礼,“若是抓不回来,本王就将你们都埋在此处,看看还会不会再看丢了人。” 边衿桦的声音不大,但是张礼明白三殿下定会干得出来这事,心又往下坠了坠。“小的定会全力以赴。” 边衿桦也不想同他过多计较,随意的摆了摆手,“去吧,别让本王等太久。” 只可惜边衿桦今晚的等待是注定的,苏言溪很快凭借着自己留下的记号找到了要去的方向,很快发现北面有着一处从天而降的瀑布。 苏言溪站在森林边看着下面的波涛汹涌,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都是瀑布击打岩壁泛起来的湿气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瀑布边上,看着汹涌的水从自己脚下的巨石边奔涌而下,心中有个声音悄然出现,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吗? 苏言溪看着下面显得渺小的水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自己的前路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给自己做主了?苏家何时出过怂人? 想到这里,心里又释然了些许,她动作麻利的脱去繁琐的外袍,摘下华丽的步摇,丢弃所有会在水中妨碍她的物件。深呼吸了两下,果断的跃入水中,她来赌一把,赌上天这次是否还会站在自己这边。 这晚上不眠的又岂止苏言溪一人? 钱华砚、边千尘和华霏三人在书房枯坐了一晚,也没等到他们想要的消息。直到太阳缓慢的跃出地面,阳光粉碎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他们只能接受苏言溪今日回不来的事实。 边千尘坐在那里,说得无奈,“钱先生,华霏,言溪看样子今日回不来了,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办吧。” 华霏原本平静的情绪因为边千尘这句话又泛起千层浪,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却还是点了点头。钱华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轻声的自言自语,但是在座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小姐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苏言溪会安全的回来吗?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是一个未知数,只能全凭对苏言溪的盲目自信。 还是钱华砚打破了沉默,“华霏,你赶紧去找浣娘易容吧,不然恐赶不及今日的宴会。小姐不在,我们也不能给她丢人啊。” “五殿下,您有什么事情就先去忙吧,这边有我在,您放心。” 边千尘起身背着手,冷漠的看着他们,“今天上午的宴会来的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之人,虽说跟你家小姐接触不多,但万不能被人发现有何不妥。你们可明白其中利害?” 华霏的眼泪没忍住落下,“殿下放心,无论如何奴婢都誓死守护小姐清白。” 边千尘见她忠心耿耿的样子,内心的沉重没有卸下去一分,只能勉强对他们点了点头就让他们下去了。 等彻底再没有人过来打扰之后,他一个人沉溺在她消失的世界里,克制忍耐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自从昨日得知她被人绑架的消息之后,他再没踏出这个书房半步,跟外界一切消息往来都是在这里。 “主子 ,我们的人回来了。” 边千尘尘封的面容终于裂开,“人呢!快让他进来回话!” “是。”墨钰立马跑出去叫人,不敢有片刻耽误。 “回主子,昨夜我们跟着三殿下果然有发现。他昨日半夜去了京外不远的落马山,那地方距离京城约百余里,跟主子所说差不多。我们便多留了心,苏小姐恐怕就是被三殿下绑在此处。” 边千尘一夜未睡,原本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因他这句话,眼睛蓦的睁开,眼中布满了血丝。“此话怎讲?可是见到她了?” “并未,但三殿下到了后,那整座山都燃起了火把,像是在搜寻着些什么。我们猜测苏小姐定是被绑到这里后又趁机逃跑了,不然三殿下为何深夜要去那荒山野岭中大动干戈?” 没有坏消息便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边千尘脸上的阴霾淡去了些许,“若真的按你所说,她定不会这么轻易逃脱,三哥可能暗处在城门安插着眼线,想趁着最后的机会抓住她。你们先沿着落马山附近悄悄搜寻,最要紧的是务必看管好城门,不要让三哥的人得逞。若是人手不够,就去找钱先生借人,他们的江湖势力比我们更适合隐藏。” “是,主子放心。” 边千尘神情严肃的看着墨钰,“墨钰,这件事情你亲自去盯着,她的安危高过一切。” 墨钰眉头紧锁,“主子放心,小的明白苏小姐对您多重要。” 边千尘不敢想她这次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要怎么办,他看了看手中被把玩了一晚上的精美匕首。这是母妃临走前给他的,削铁如泥,吹发立断。 他按耐了一晚上心中想要直接冲到边衿桦面前,用这个匕首捅进他胸口的心思,他怎么敢!可是又怕苏言溪会因为自己这般冲动的行为失了性命,进退两难。 墨钰看男人面色如墨,他和主子一起长大,哪怕当时娘娘去世,他在后宫过着猪狗不如的艰难日子,自己都从未在主子身上看见过如此的死气。“主子,您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了,等会要是有客人上门,您在此处怕是于理不合。” 边千尘起身用心看着书房里的每一处摆设,哪怕是之前从未在意的花瓶中的牡丹,都给印象中的人添了几分可爱。他自顾自的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对着一边的空气说了句,“知道了,我等会就走。” 墨钰见他这样不敢再说一句,赶紧带着暗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等会,二哥那边的口供如何?” 墨钰飞速想了下回话,“主子放心,他已经答应一切实话实说了,只要主子您一声令下。” 边千尘点了点头,“那这两日让二哥去寻父皇叙叙旧吧。” “是。” 第45章 假扮 t 第46章 回归 饶是边衿桦老奸巨猾,在看见‘苏言溪’好端端的坐在那的一瞬间,还是露了马脚。 皇后娘娘揶揄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飘忽,‘苏言溪’像是没看见一般,坐在那里自顾自的喝着茶,显然不想搭腔。 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你们两个皇子在这里,那等会男宾那边可要好生招待着,莫要误了苏府的礼数,也算是给陛下分忧了。” 边衿桦、边千尘俱起身行礼,将差事应了下来。 皇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话在皇子间这么好使,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苏言溪’一眼。她的儿子早就死于当年的那场灾祸中,对那个位置早就没了指望,现在这些皇子为了一个女人争起来,自然是她喜闻乐见的。 “娘娘,王老夫人求见。” 皇后眼神里顿时来了光彩,“快让老夫人进来。” 王老夫人还未走近,离得老远就让人看见她堆满的笑容,‘苏言溪’只看了一眼就快速低下头,生怕自己的笑容藏不住被别人发现,那是独属于自己和小姐的秘密。 “臣女王一安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忙让她起身,“之前就听你祖母说你出落得亭亭玉立,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王一安笑的羞涩,在‘苏言溪’眼里只觉得虚伪做作,“娘娘谬赞,臣女不过鱼目之姿,不及娘娘光辉的万分之一。” 这马屁拍的让人如何不舒服?皇后娘娘被夸得身心愉悦,“小嘴还挺甜,是个会说话的。想来你们几个年轻人陪着我们坐在这里也是无趣,索性你们自己出去玩吧。” 众人哪里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显然是皇后娘娘有话要同王老夫人说,要屏退左右呢。 苏言溪很快就命人将芙蓉榭收拾出来,在那喝茶赏花都是一绝。 一群人中以长公主身份最尊,自然是她坐在主位。她斜撑着下巴,眼神盯着一直在忙前忙后的‘苏言溪’,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歪主意。“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随后又来的几个世家小姐点了点头,“不知长公主要玩什么?” 长公主看着‘苏言溪’还在那里张罗婢女给大家上茶点,哪里能让她跑了呢?“苏小姐快别忙活了,怎么说今日也是寿星佬,怎好让你如此操劳?我们这边要玩游戏,苏小姐可要同我们一起?” ‘苏言溪’突然被点名,身形一顿,随后挂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转身应着长公主,“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不知殿下要玩什么?” “这样的聚会,也没什么有趣的,无非就那么几样。飞花令,苏小姐可会?”她的神情装作随意,却也没等‘苏言溪’回话,自己便说了下一句,“想来边塞那种苦寒之地,苏小姐从未听说过吧,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苏言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长公主面露为难的样子,“苏小姐自小在那穷乡僻壤之地长大,听没听说过李白杜甫都未可知呢,确实是本宫为难苏小姐了。一切都是本宫的错,苏小姐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可是‘苏言溪’看不出来她的神情中有一丝歉疚,多的是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看着自己在这群贵女面前丢了面子,长公主的心情就能大好了。她站在那里,果然听见人群里传出若有若无的笑声。她知道,若是小姐在这里定会同她们玩这个劳什子飞花令狠狠打她们的脸,可现在却是自己站在这里,自己真的从未听说过什么白什么杜的,只能任凭她们嘲笑。 ‘华霏’倒是有眼力见的从‘苏言溪’身后走过,似是无意将手中捧着的茶壶洒到了苏言溪身上,“奴婢不是故意的,还望小姐降罪。” ‘华霏’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苏言溪’立马心领神会,‘华霏’慌张的拿自己的手帕擦着苏言溪身上的水渍,“小姐恕罪,只是如今这个天气您穿着湿衣服恐怕要着凉,奴婢伺候您换一身吧。” ‘苏言溪’只能无奈同意,“长公主恕罪,臣女下去换一身衣服就来。” 长公主打趣她,“苏小姐可要快去快回,不然本宫可要觉得你是知难而退,不愿意跟我们玩了呢。” ‘苏言溪’也不说话,只是行了个礼便退下了,王一安凑到长公主身边煽风点火,“殿下,您看她呀,话都不说了,这是明摆着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长公主侧目看了她一眼,“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蠢东西,你还想逼死她吗?” ‘苏言溪’一路随着‘华霏’走到院子,她问了一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浣娘一直没同她说,吊足了她的好奇心。 她一踏进院门,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气味,像是不确定的问浣娘,“可是小姐回来了?” 浣娘的开心溢于言表,立马点了点头,“小姐还不让我跟你讲呢,怕你演不到院子这里。小姐如今在沐浴,她这一路也是十分艰辛,脏的不成样子。” 浣娘这么说华霏恨不能立刻冲到小姐身边,问问她这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她低头看着自己如今华贵的装扮,实在是不妥,“浣娘,麻烦你帮我恢复成我原来的模样,小姐如今回来了,我这样怎么去伺候她啊。” 浣娘顿时明白了过来,忙拉着华霏去洗脸换衣了。 华霏收拾妥当了自己,马不停蹄的端着小木桶,拿着小毛巾往自家小姐的浴堂跑。还未走到门口就看见了立在那里的边千尘,华霏怯生生的出声,“五殿下,这里是我们家小姐沐浴的地方,您在这里站着是不是不太好?” 边千尘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瓶伤药,随后往一旁退了两步,算是满足了华霏嘴里的避嫌。“你家小姐回来的艰辛,你进去看看她可有受伤,这里是伤药。” 这已经是华霏第二次听见这样的话了,自家小姐到底如何了,她还都是未知。华霏眼神坚定的接过边千尘的药,声音温柔无比的敲门,“小姐,我是华霏,我能进来吗?” 里面苏言溪的声音轻声传来,“进来吧。” 华霏再回头打量边千尘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后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快速的打开一条门缝溜了进去,氤氲水汽间,她好不容易又清晰的看到了小姐的脸。 “小姐。”她快步跑过去,小姐仿佛已经累得睁不开眼,见她过来才勉强扯出来丝笑脸。 她的声音是那么虚弱,“放心吧,我没事。我听钱先生说了你们的易容,你做得很好。” 华霏这段时间积攒的委屈与不安因着苏言溪的安慰开始决堤,泪水再也止不住,她终于可以放肆的哭出来。 苏言溪从浴桶里抬手,想帮她拭去脸颊边的泪,却没想到自己的手上原本就是湿的,越擦越慌乱。 华霏被自家小姐难得的蠢模样逗笑,却还是忧心忡忡,以前她只会觉得那些贵人坐在那里谈笑风生,看着一片和谐,如今真的身临其境才明白小姐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小姐,外面皇后和长公主都来了。” 苏言溪笑得淡淡的,“想必三殿下也来了?” 华霏眼眸中的不解溢了出来,不明白为何小姐为何要问他,“小姐为何要问他?今早皇后娘娘刚到不久,三殿下就到了,说是来府上给小姐撑场面的。” 苏言溪冷笑一声,“倒是还要感谢他。” 华霏不明白小姐此话何意,但是小姐这么说定是有小姐的用意,“小姐,我刚回来的时候,长公主正缠着我要玩飞花令呢,还是浣娘聪明,将茶水洒到了我身上,我才得以脱身。” 苏言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扶我起来吧,让我亲自去会会她们。” 华霏顿时兴奋了起来,有一种自己被欺负了,但是自家小姐要去给自己找回场子的感觉。等她真的扶小姐起身后,这才注意到小姐腿上密集有细碎的伤痕,“小姐,你这是···?我去取药箱来给你上个药吧。” 苏言溪倒是无所谓,万一这伤口能用上呢?“也不必,都是小伤,先这样吧。” “那小姐等会穿哪件?我去取来。” “取那件素净的白色长衫来吧。” 华霏略皱眉,自己刚刚穿着云锦,小姐就只穿那样素净的丝绸,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小姐,今日可是您的生辰,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苏言溪没有说话,华霏立马明白小姐已经拿定了主意,动作麻利的拿过来。“小姐,发髻可要换个样式?” 苏言溪看着镜中自己长发如瀑,“不用那些步摇了,你给我简单的将头发用发簪束起来就好了。” 华霏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摒弃了华服与首饰,迟迟站在那里不敢动,“按我说的做吧。” 只有苏言溪自己明白一身行动方便的衣服,对在黑暗中逃生的自己有多么重要。 华霏还在给苏言溪梳头,长公主那边就差人来催了。 苏言溪坐在镜子前温柔无比,“嬷嬷说得对,哪里能让客人等我这个主人等这么久的。请长公主稍候,马上就来。” 那嬷嬷见苏言溪这般好说话,身上的趾高气昂丝毫不收敛,“哼,小姐知错了就好。小姐自小远在边疆,家中无母亲教养,不知礼数我们也可以谅解。只是今日场面盛大,连皇后娘娘都在这里,小姐莫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落得个不知礼的名声,那以后京城中还有谁家公子敢娶?” 苏言溪毫不在意她一介下人的身份对自己说教,语气依旧温柔,“是啊,多谢嬷嬷。长公主身边一直有嬷嬷在旁指点,定是无比受益的,想必凭着嬷嬷的见识,定是长公主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嬷嬷轻咳了一声,掩藏起心中的心虚,“那定是自然。” 华霏刚好将苏言溪的长发挽好,苏言溪转过身盯着嬷嬷,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那长公主这些年男宠养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嬷嬷可曾劝过长公主知礼数?” “这···”她还岂敢说话?这岂是她敢非议的事情? 苏言溪嘴角含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定是嬷嬷心里一直想同长公主说,但苦于没机会。嬷嬷放心,我这就去帮嬷嬷同长公主进谏。今日皇后娘娘都在这里,见您对长公主这样尽心尽力,定会给嬷嬷赏赐的。” 说罢,苏言溪抬脚就往外走,没了那些步摇的束缚,走路之快,差点华霏都没追上。 那老嬷嬷被苏言溪这话一吓,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突然从自己刁难这苏小姐变成苏小姐去皇后娘娘面前告自己的状了,这要是真的捅到皇后娘娘面前,怕是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立马追上去,一路叫着苏小姐,前面人的脚步却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苏小姐!”她快跑两步跑到苏言溪前面,扑通给她跪下,拦住了苏小姐的去路。 “嬷嬷这是何意?若是我去迟了可要担上一个不知礼数的罪名,日后要是嫁不出去,嬷嬷可担得起这个责?” 嬷嬷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小姐是被弄脏了衣裳,来换一下也是情有可原,哪来的不知礼数?那都是别人的欲加之罪,小姐放心,若是有人说小姐,老奴定会给小姐作证,全小姐清白。” 苏言溪不为所动,“若是长公主说的呢?” 嬷嬷想了想,像是在权衡利弊,苏言溪也不催她,给她时间。“那定是长公主与小姐之间有什么矛盾,老奴定会给小姐解释清楚。” 苏言溪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原本也不愿意跟一个下人计较,谁料她拿自己母亲说事,什么时候苏家已经可以让一个下人骑在头上了? “好的,那便先谢过嬷嬷了。”这件事情就算这样轻轻揭过了,聪明人都明白其中达成的交易。 第47章 游戏 苏言溪刚踏进芙蓉榭,原本吵闹的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苏小姐去了这么久,结果就换了这么一身吗?” 苏言溪自顾自的行礼,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袭白色长袍上面绘着墨竹,不管谁来看都是清雅出尘。她看着长公主浑身金贵无比的穿着,笑着问她,“没想到长公主的品味竟这样俗气。” 长公主气得拍了桌子,“你!” 桌子上的茶碗都被拍倒了,微烫的茶水顺着桌子流了下来,在座的无一人敢说话,还是王一安那个马屁精先出了声,“苏言溪!你是怎么跟长公主说话的!” 苏言溪突然被这个跳出来的马屁精逗笑,无所谓的耸肩,“我在说事实啊,长公主殿下都未曾说什么,倒是你个马屁精先急了眼。” 王一安听着,只觉得这话让她丢了面子,势要在苏言溪身上出一口恶气,“我这是替长公主不忿,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边关来的一个野丫头,懂什么是品味吗?竟然也妄想评论长公主殿下。” 苏言溪站在那里,云淡风轻的看着王一安,直到把王一安心里看的有些发毛,不安的问她,“你想干什么!”。 苏言溪却转头笑盈盈的对着长公主说,“殿下,我记得当初王小姐同嘉庆郡主关系十分亲近,如今见郡主失势转眼就来巴结您,我可是好心提醒您,别什么狗都养。” 苏言溪言辞犀利,但却正中长公主下怀,她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难道还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吗? 长公主意有所指的打量了王一安一眼,在王一安眼中就是长公主认可了苏言溪的话,这无非是在众人面前打她的脸。 王一安脸色大变,任谁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样折辱都无法镇定自若,何况她这样自幼被娇宠着长大的大小姐。她直接往苏言溪身上扑去,作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苏言溪自幼习武,何况对王一安的反应有所准备?她轻轻往一旁一闪,王一安便扑了一个狗吃屎,满屋哗然。 王一安呆滞的坐在地上,一时不知这样的情形她该如何收场,最后还是苏言溪站出来,“今日春光正好,园中牡丹开得正好,大家何不去共赏,也好过在这里枯坐无趣?” 长公主嘲弄的看着堂中的王一安,不知为何竟同意了,带头向外面走去,剩下的贵女还岂有不跟从之理?只是每个人从王一安身边路过时都藏不住的鄙夷嘲弄罢了。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王一安一改之前大家闺秀模样,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恶狠狠的质问苏言溪,“你到底想干什么!嘉庆的事情同你脱不了关系是不是,你为何如今又要来祸害我!” 苏言溪淡然的坐在上位,看着面前跳梁小丑一般的她,“你如今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要为长公主出头,是你自己在众人面前摔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一安被问得一滞,对啊,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跟苏言溪有什么关系呢?她思索片刻后摇头,幡然醒悟,“不对,以前你不会如此的。” 是啊,原来的苏言溪只会对她的话一笑置之,从不会过多同她们计较这些言语上的得失,今日是怎么了? 苏言溪冷笑,她还不算笨,终于发现了。 自己上辈子使心憋气,窝囊了一辈子,这辈子苦心孤诣的筹谋,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掀桌子发脾气的底气嘛。她装了许久懂事识大体,都快忘记了她本性中那么浓郁的桀骜不驯了,之前真的憋了太久太久了。 “怎么,我之前不同你们计较,就可以被你们一直欺负贬低了吗?你与我不同,你倒是京城中土生土长的豪门贵女,不是被她们看不起的野丫头,可等你真的有落魄了,可有一人来为你解围?哪怕嘉庆在,她可会帮你?” 王一安被质问的不再说话,她心里自然明白,就算嘉庆在场,今日也不会为自己说话的。“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落井下石吗?” 苏言溪看着眼前王一安的脸,逐渐与上一世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姑娘的脸相重合,只是那时的王一安随着嘉庆愈发无法无天才开始看清楚王家几代费尽心思去攀附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是为了上一世的雪中送炭,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苏言溪走到王一安面前,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进去,“就算我在长公主面前出言不逊,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因为大宣的边疆还要指着我父亲,这便是我的底气,你可明白?王家原本也是簪缨世家,这些年却偏信了旁门左道,族中子弟无心学业,反而相信走后门能给自己谋一份好前程。现在那些人还看在老尚书的面子上给个闲职,可官场上这么多年,谁不会看碟下菜,等之后王家再无老尚书荫庇,王家在朝堂上再无说得上话的人,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呢?” 王一安恍然大悟,“他们早就知道,所以这才不愿意出手帮我,对他们来说,我原不过是这跳梁小丑!” 苏言溪看她这个反应还算欣慰,“我言尽于此,王小姐好自为之。” 苏言溪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独留她一人坐在那里呆滞的想着自己的处境和后路,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华霏过来告诉她王小姐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苏言溪点了点头,现在不出现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下次宴席上大家就忘记了她今日的糗事,到时候她再想着给自己寻一个靠山也不是不行。 而独属于苏言溪的战场岂会因为王一安的提前离席而鸣金收兵?这不刚走到园中,长公主就又来了幺蛾子。 “没想到这牡丹竟开得这样好,竟比御花园的都娇艳几分呢。” 苏言溪在边上看着花,像是没听出来长公主话中的玄机。长公主因着之前苏言溪的出言不逊而怀恨在心,哪怕现在苏言溪不接茬,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长公主饶有兴致的开口,“之前苏小姐退席之前不是说要同我们找个游戏比试一番的,不知道可还作数?” “长公主既然有这个兴致,言溪定然奉陪。只是之前长公主说随便我选什么?” 长公主看着身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贵女们,胸有成竹,“那是自然,不管你挑什么,没有我们不会的。” 苏言溪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臣女想选骑射,不知长公主可应允?” 长公主眼睛都瞪大了些,像是没听懂苏言溪到底说了些什么。 苏言溪便又郑重其事的再说了一遍,“若是殿下不喜,射箭也是可以的。”她打量了四周小姐们穿着的华服,十分贴心的开口,“确实今日小姐们所穿的衣裙一点不适合骑马,索性就射箭吧,莫要脏了小姐们的衣裙。臣女考虑不周 ,还是长公主殿下圣明。” 苏言溪将长公主捧上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她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答应了,在座的除了苏言溪还有谁会舞刀弄枪啊,不答应自己之前已经夸下海口答应了她随便她挑。 长公主一抹笑容挂在嘴角要下不下的,“苏小姐要是选这个,未免胜之不武,在座的除了你还有谁擅射艺?” 苏言溪若有所思的点头,好像真的在思考是不是要放弃这件事情,长公主见她终于有所松动,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苏言溪才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们,凭什么由着她们说什么是什么呢?“不如我蒙着眼睛跟各位小姐比试,也算公平,长公主您觉得呢?” 长公主无话可说,还能怎么样呢,显然苏言溪是不打算退让的,而自己也不愿意轻易服输,只是苦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小姐们了。 见长公主应允,早就候在一旁的婢女动作麻利的在园中将箭靶摆开,显然是早有预谋。 长公主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苏言溪已经将弓箭递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殿下请,之前就听陛下常夸赞殿下射艺高超精湛,今日还望殿下赐教。” 长公主斜睨着她,自己幼时不过为了讨父皇欢心,学了两日花架子,谁想到今日竟被苏言溪拿出来说嘴,她这是要捧杀自己啊。“只学过两日,哪里有苏小姐说得那般神通,不过是儿时的花架子罢了。” “殿下谦虚。” 苏言溪也同她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将位置给她空出来。 长公主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哪里愿意去出这个洋相,尽一切可能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可她身边的小姐哪有一个可堪一用?她们毕竟都是后宅妇人,就算巴结上了长公主也未必有能给自己挣到一个好前程,大多跑得远远的,生怕被连累。 “皇姐这是在做什么?” 她从未觉得边衿桦的声音可以如此悦耳过,立马将手里烫手山芋般的弓箭丢下,往边衿桦身边跑去。 她娇滴滴的躲到边衿桦身后,语气嫩的要掐出水来,“苏小姐仗着今日生辰,非要拉着我们陪她玩射箭呢。你说我们闺阁小姐从未见过弓箭,谁跟她一样天天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嘛~” 边衿桦听完长公主的控诉,打量的看着苏言溪,像是在等苏言溪一个解释。 苏言溪只是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在他面前表演什么是姐弟情深。“想必三殿下射艺定比长公主好,若是三殿下愿意替长公主,我也同意。” 长公主突然有了靠山,气焰顿时嚣张了起来。她苏言溪本事再大,还能越过男子去嘛?“既然是比试,那自然要有些彩头才好,苏小姐,你说呢?” 苏言溪看着回光返照,脸上又重新出现光彩的长公主殿下,嫣然一笑,“那自然是听长公主的。” 她像一只傲慢的孔雀,再次高高举起自己骄傲的尾巴,“本宫见父皇赏赐你的那对白龙珠甚好,若是你输给了老三,便将那对白龙珠赠予本宫,如何?” 边衿桦震惊的回头看着长公主,这次苏言溪生辰父皇特赐历来只有皇后才配戴的一对白龙珠为贺,这其中是对苏家战功的褒奖和看重,若是长公主最后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它夺过来,父皇又该如何看她?她这是公然把赐给苏家的荣耀撕下来踩在自己脚底。 他淡笑不语,显然也没打算提醒她这背后的不妥。 “好,就依长公主所言。那要是臣女赢了,又当如何?”苏言溪答应的也是极爽快,不知道她是不在乎这份赏赐还是自信到就没想过自己会输。 “本宫当年及笈时,父皇曾赏赐一扇精美异常的双面苏绣屏风,本宫甚是喜欢,一直舍不得用。若是你赢了,本宫便赠予你。”她见苏言溪并无异议,又客气的对边衿桦说,“三弟,那就劳烦你了。” “三殿下,请吧。” 边衿桦接过苏言溪递过来的弓箭,弓上还残留着她手掌上的余温。他留恋的握紧,目光如炬的盯着远处的箭靶,拉弓、搭箭、瞄准、射箭,一气呵成。 正中红心!边上看着的小姐们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呼,随后爆出一阵不自发的掌声。 “要不算了吧,三皇子箭艺已经如此高超了,苏小姐你再怎么样也无法超越了。” 苏言溪手中拿着箭,随意的从箭筒中挑出来一支,不知是谁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苏言溪拿着弓箭,因着这句话,嘴角浅勾出一抹不知明的笑。 在众人都以为她会就此射出那支箭时,她却缓缓将手中的弓放下,长公主见此十分欣慰,“怎么,苏小姐是认输了吗?” 苏言溪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来刚刚答应长公主要蒙眼射箭,不然怕长公主觉得我胜之不武。” 长公主一声冷笑,“就算你蒙眼射中了靶心,也赢不过三弟。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要蒙便蒙上吧。” 华霏从袖中取出一块黑布,迅速给苏言溪系上。 苏言溪再次举起手中的弓箭,依着记忆中的样子,“咻”的一声射出去。 第48章 彩头 清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苏言溪明白,这一把,自己赢定了! 苏言溪自信的摘下蒙眼的黑布,定睛看向远处,原先靶上边衿桦的那支箭羽竟被自己射出的箭生生从中间劈断,两支箭竟能分毫不差的落在一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谁赢了,但是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实话,面面相觑。当着长公主和三殿下的面前直接说他们输了,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边千尘从众人身后走出,轻拍着手以示恭贺,“苏小姐射艺愈发精进了,如今连三哥都不是对手了。” 别人都怕长公主和三殿下的权威,他边千尘可不怕,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这么多年他也得罪过不止一遍了。 众人目光都被突然出现的边千尘吸引,他懒散不羁的穿过满布脂粉气的人群,不耐的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沾染上一点。 那些敏锐的小姐们也自然感受到了五殿下浑身上下对自己散发出的嫌弃,索性自小到大这个人都是这副德行,无人放在心上,都自觉站得离他越来越远。 长公主看见这丧门星过来,本能的蹙起了眉头,“五弟,你为何在此?” 边千尘看着对自己一脸嫌恶的长公主,露出更加得意的笑容,“那定然是母后差本王来唤你们入席,不然在皇姐的心中本王这么爱管闲事吗?” ‘那不然呢?’长公主不耐烦的想着,自然的别过头去,她要是再看着边千尘那张脸,迟早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憋不住直接揍上去。 她对着边衿桦,语气温婉,“既然母后唤我们,我们就先去入席用饭吧。” 边千尘站在那里,刚好堵住他们的去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揶揄着她,“皇姐不会是输不起,想用这个借口可以逃脱吧。” “自然不是,本宫堂堂长公主,岂会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长公主强忍着对他的不耐烦,“只是他们两人都同时射中了靶心,难分胜负而已。既然难分胜负,那又何来输不起这一话说?” 边千尘挑眉,看着他们身后的靶心,阴阳怪气的开口,“哦?苏小姐蒙眼跟三哥比也就算了,三哥射中的是靶心,苏小姐射中的是三哥的箭眼,这两人竟是难分胜负吗?” 苏言溪笑得淡淡的,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接过他的阴阳怪气,“多谢五殿下为臣女说话,臣女没事的,就算是臣女同三殿下打个平手好了。是臣女学艺不精,射艺还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臣女认输,臣女愿意将那对白龙珠献给长公主。” 长公主听见也是一喜,她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自己原本就垂涎那对白龙珠许久,之前它是皇后娘娘才能戴的宝物,自己不能抢过来,如今在苏言溪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她还能夺不过来? 苏言溪跳出来假装大方,边千尘也立马装作大度的样子,“既然苏小姐都对比赛结果没有异议,本王也好接着说什么。” 两个人拿捏着被欺负的弱者一方,四下看热闹的贵女们没想到最后竟是个这样的结局,众说纷纭。 到底是有几个血性的,直接在长公主面前进言。“长公主殿下此举不妥,这局究竟是谁赢了大家都看在眼里,您不能仗着您位高权重,逼着我们指鹿为马。今日您若是真的将苏小姐的这对白龙珠拿走,那跟抢又有什么分别?” 华霏捧着白龙珠的锦盒,脚下一顿,不知要不要呈给长公主。 边衿桦却在此时站出,春风化雨,笑容满面,“怎么大家都不问问本王?本王可也是当事人啊。” 他恭敬的对着苏言溪行了一礼,满怀谦逊,“今日比试,确实是本王不敌苏小姐,苏小姐之射艺深得苏将军真传,不愧为大宣的护国柱石。” 苏言溪假笑的回礼,“三殿下过誉了。” 他真挚无比的抬头,“皇姐她一介女流,不明白射艺其中规则,还望苏小姐见谅。这一局,确实是苏小姐胜了。” 苏言溪双眼含笑的看着面前两面三刀的笑面虎,若不是众人中还有几个清醒的,他今日又岂会站出来跟自己说这些话?他边衿桦到底是聪明,明白权势压不过事实之后,他能快速的调转自己的态度,像是圆滑无比的泥鳅,怎么也抓不住他的错处。 苏言溪悄然打量着这一圈世家小姐的眼神,无一例外的,对他这样不被权势左右,用于站出来说出事实真相的行为都充满了崇拜与敬佩。能站在这里的,在京城又岂是等闲之辈,宴席后这些小姐回家同长辈们绘声绘色的一说,三皇子的光辉形象就已经深入人心,以后在官场上对他都是大有裨益。若是其中再有个想不开的傻丫头非要嫁给他,那她的母族势力也能为边衿桦所用,不管如何,对他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苏言溪略皱着眉,她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想让长公主吃瘪的算计,到最后竟让边衿桦得了便宜。 边衿桦温柔无比的看着大家,贴心道,“既然已经分辩清楚了,大家便前去用饭吧。小姐们在这里站了许久,恐怕都饿了。” 那些小姑娘见皇子这么关心自己,立马娇羞的不敢再抬头,反倒是被边衿桦解围的苏言溪丝毫不为所动。 长公主恼怒的看着边衿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苏言溪也不管他们,自己跟着边千尘往前院走了。 见人走远,长公主的脾气再也不收敛,“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没看见苏言溪已经要把白龙珠送给我了吗!你是瞎吗!” 边衿桦人前的和蔼瞬间蜕下,脸沉得像锅底,“皇姐,你够了!技不如人而已,输了又怎么样呢?我日后再给你送个更好的,你看如何?” “谁稀罕什么苏绣,那可是白龙珠!是父皇和那个女人才能佩戴的白龙珠!你是不是被苏家那丫头迷昏了头啊!” 哪怕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边衿桦也不愿意再哄了,厉声道,“够了!不要跟我无理取闹,我又不是你养的那些男宠!今日下午父皇说不定也会过来,到时要是有人跟他说他御赐的白龙珠被你给拿走了,父皇会怎么想?怕不是只会觉得你居心叵测。只觉得你一个人倒是无所谓,皇姐,你可千万不要连累我和母妃。” 说完,边衿桦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长公主好像也自知理亏,声音顿时小了下来。“父皇怎么会知道呢?除非是苏言溪那个丫头去父皇面前妖言惑众,但是她做事一向磊落,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的。” 边衿桦冷笑一声,真不知道他这个姐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当年母妃生他们的时候,将脑子都给自己了吗?“你当刚刚说你指鹿为马的那位小姐是谁家的?那是御史大夫顾大人家长女!就算苏言溪不说,你又如何堵得住这悠悠众口啊,长姐!” 长公主细想想边衿桦所说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却傲娇着不想承认他是对的,“那就按照你说的吧,但是以后你要找更好的苏绣屏风送我。” 边衿桦忙不迭的答应,只要这个姐姐不作妖,比什么都值得。 等姐弟两人在园中说完悄悄话到前厅的时候,皇上已经到了,忙催着他们入席。 皇上略带不悦的问他们,“怎来得这般迟?” “陪皇姐去更衣,耽误了会功夫,诸位见谅。” 王老夫人在一旁打哈哈,“没想到长公主和三殿下竟这般姐弟情深,快入座。” 边衿桦刚坐下,就注意到了父皇身边的苏言溪。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道父皇在同她说些什么,她都低眉顺眼的听着,自己何时见过她这个样子,是不是只有爬上那个位置,苏言溪才会正眼瞧自己一眼?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苏言溪究竟是怎么从百里外进退两难的山上逃回京城的,哪怕是进出的城门他都派了人看着,却没想到府上的侍卫还是过来跟他说,苏小姐出现在了将军府。 她是怎么回来的! 许是不可思议,许是惊慌失措,他一大早就跑到了将军府,也不知道来确认什么,直到亲眼看见了她。 她就那样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中间却又好像隔了整整一座雪山,冰冷刺骨。他也曾有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面前的人真的是苏言溪吗?会不会是有人假扮的?所以他才会愿意听从长姐的话,陪着她胡闹,直到她射出来那支箭让自己彻底死心。 他从不担心苏言溪今日回来会在父皇面前说些什么,正如长公主所言,苏言溪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看不上背地里告状这样的手段。只是昨晚的事情逐渐开始变成横亘在两人之间再也越不过去的仇恨纠葛,他隐约明白,自昨晚之后,他可能在没有机会成为苏家的女婿了。 不仅苏言溪感受到了边衿桦的眼神,边千尘也注意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边衿桦。 边衿桦别扭的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二人。 “最近庚州频有喜报传来,多亏了苏将军治军有方,运筹帷幄,及时控制住了灾情,扑灭了灾后的瘟疫。”皇上提杯而立,众人放下杯筷静听苏将军最新的功绩,“不论是钱老大人的经商救国,还是苏将军的骁勇善战,苏家都担得起护国柱石的名号。今日恰逢言溪生日,朕下旨将边千尘‘许配’给言溪,以贺生辰,不知言溪可愿意啊?” 苏言溪早就和边千尘商量好了一切,皇上的赐婚对她来说并不算突然,“臣女愿意,谢陛下隆恩。” 皇上笑得跟园中的牡丹一般,每一个褶子都写着开心,“好好好,佳偶天成,朕甚是欢喜。苏家至你这代就唯你一个姑娘,以后你和小五有了后嗣,不管男女,第一个孩子便随你姓苏,以延苏家血脉。” 苏言溪满眼震惊,倒是边千尘满心欢喜的跪下谢恩,“父皇思虑周全,儿臣万分愿意,谢父皇赐婚。” 皇上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同苏言溪打趣着,“你看看他,提到能娶你,已经开心的不行了。” 苏言溪受宠若惊,后知后觉的跪下谢恩,“陛下为苏家深谋远虑,臣女日后定当携苏家上下日夜寸草衔结。臣女叩谢皇恩。” 边千尘在边上笑得合不拢嘴,“儿臣也叩谢皇恩。” 皇上笑呵呵的看着两人谢恩,满屋的人却各怀鬼胎。 皇后很快从震惊的情绪中醒悟过来,笑嘻嘻的过来恭贺,“好啊,贺喜陛下,最近宫中可都是喜事。” “是啊,千尘的婚事也要劳烦皇后操持,皇后最近才是辛苦。” “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千尘刚好和嘉庆的婚事一起预备,也不算麻烦。” 皇上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皇后却还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嘉庆虽被皇上下旨圈禁,但是皇上也从未明说过嘉庆究竟犯了何事,只当是被旻王殿下所牵连,故而她的婚事却从未变过。生在皇室,也一直是利益大过一切,也是嘉庆能为大宣能做的最后一丝贡献。 边衿桦与长公主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都没想到这样的变故,若早知道今日父皇会赐婚,不如昨晚直接下令让她死在山上! 边衿桦眼中萌发着一丝杀意,他真切的感受到了父皇要将皇位传给边千尘的慌张,他不允许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就此付诸东流,他不允许! 没有人会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五殿下会娶只会舞刀弄枪的苏家嫡女,像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突然被皇上的赐婚圣旨绑到了一起,而且竟然还特意下旨让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姓苏,这是怎样的殊荣!陛下这次的赐婚有何深意呢?以后苏家都会成为五殿下的助力,陛下可是有意要将皇位传给五殿下? 这些问题可愁坏了那些朝臣,朝堂上的一丝变动都会牵扯到他们家族的兴旺,若是如今夺嫡的紧要关口,自己站错了队,败了可是抄家灭门之罪啊。 第49章 谋算 t 第50章 默许 钱华砚神情随着苏言溪的话越来越严肃,他修长的手指轻敲着石桌,像是这样规律的梳理着头绪,“三殿下这次要查清的定然不是只有我们,京中大大小小的情报地点数都数不清,我们现下最需要弄清楚的便是他们此举究竟是何意,而不是一味的缩起脑袋来。” 边千尘认可的点了点头,“许是跟今日父皇赐婚之事脱不了关系,钱先生,你们那边能否有机会查出来三哥那边的情况?若是需要什么帮助,但说无妨。” 钱华砚笑得腼腆,“多谢殿下关心,只是这件事情若是殿下插手恐怕更加难查,华砚定当竭尽全力。” 边千尘这才恍然大悟,“是我疏忽了。” 钱华砚起身同边千尘和苏言溪拱手行礼,“小姐若是无事,我就先去忙了。” 边千尘见苏言溪一直看着池中的锦鲤无话,自然的挥手示意他退下。钱华砚刚走出去两步,背后的苏言溪却叫住了他,她终究还是说出了口,“钱先生,京中动荡,万事多加小心。” “小的记住了。” 她的嘱托,突兀,却认真,很难不让人注意。 边千尘自然的坐到她边上,华贵的云锦压着她的绸缎,“在我面前特地关照其他男人注意安全,苏小姐可有作为出嫁女的自觉?” 苏言溪闻言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看着池中锦鲤,并不想与他说话。 边千尘也不气恼,接着看着她的侧颜,贱兮兮的贴上去。“怎么,苏家大小姐脾气竟愈发见长,现在连说都说不得了吗?” 苏言溪勉强递给他一个台阶,“子虚乌有的事情,谁愿意搭理你?” “那不如你同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如此烦心?” 苏言溪像是突然被人看穿,有种浑身上下未着寸缕的慌张感,“你怎么知道?” 边千尘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就差把我不对劲写在我眼睛里了,你猜我如何知晓的?溪儿,我不是因为苏家的权力、钱家的财富或者那个皇位才想娶你。或许是因为儿时御花园里那个愿意给予我糕点的善良小姑娘,也或许是因为如今你百般谋划为苏家求一条生路却还舍不得放弃无辜百姓的踌躇。总之,苏言溪,我爱你,无关江山,无关其他,只因为那个人是你,你可明白?” 苏言溪眼神中透露着震惊和意外,却很快将情绪掩去,“那你不夺嫡了,好不好?” 边千尘没有犹疑,“好,那我明日便去同父皇说,让父皇赐我们块山清水秀的封地。等苏将军卸甲归田之后,我们带着祖母一起游山玩水,安享晚年。” 他,一个人都没有落下。 上一个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人,是什么样的答案呢?时间太久远了,自己已经忘记了。 说着,边千尘已经取了纸笔来,作势就要写明日要呈递给陛下的奏折。 苏言溪摁下了他的手,“我不过是一句玩笑,你怎么当真了?” 边千尘却不明白为何平日里说一不二的苏言溪会变得犹疑不决,“嗯?你今日真的不对劲,真的不跟我说说吗?我们中间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冲突,我原本也不愿要那个皇位,无非是因为父皇跟我说我若是不要那个皇位的话,便不能护住你。若你真的不喜···” 边千尘的话还未说完,苏言溪果断的打断了他,她目光灼灼,“那个皇位,你得争。皇命难违,苏家需要一个不言而信的君主,百姓更需要一个爱民如子的君主。” 边千尘倒是不解,“你若是说二哥以后不会是一个贤明之君,我是信的,可是三哥可是出了名的推贤乐善,日后定大有可为。” 苏言溪的瞳孔微震,上一世的边千尘也是这般信任边衿桦吧,所以才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给了他,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我只信你呢?” 边千尘隐约能感受到苏言溪对边衿桦的厌恶,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谁又在乎呢?“你若是想,那我便去做。” 苏言溪终于放下内心的不安,颓然的靠在亭中的椅背上,“那个位置,说实话,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苏家祖辈带领着那么多将士们战死在沙场,是为了身后幸福平安的家园而死,而不能因为以后满腹算计的权谋而死。” “你好像一直都很担心。”边千尘贴切的给她现在的‘病情’下了决断。 苏言溪抬头看他,“担心什么?” 边千尘又往她的方向凑了过去,无限的将她的脸在自己眼中放大,“你甚至要比我父皇还要担心以后大宣的江山,担心百姓,更担心那些将士。” 苏言溪不由的苦笑,“竟这么明显吗?” 边千尘自信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是什么困扰你?我猜是和那天绑架你的人有些牵扯。” 苏言溪一脸失望,“就这么不相信我是被一群蒙面人绑走,然后凭借着我的聪明才智逃出来的吗?” 边千尘沉默的抱胸看着她的表演,一副我看你要演到什么时候的样子。 苏言溪再也没办法蒙混过去,“那天我看见了你三哥。” 边千尘是震惊的,却没有在面上显露半分,只是抓着衣角的手又紧了紧,才勉强稳住心绪让苏言溪接着说下去。 “你们兄弟两人还真是想到一起去,只不过他更直接了些,以我的清誉为饵逼我就范。” 原以为光辉的兄长形象就此在他的面前倒塌,他会有些许触动,却没想到边千尘听完激动的抓着自己的手,一脸求表扬的样子,“你看,幸亏我下手早吧,早早的求来了赐婚圣旨,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你骗回来呢!你这么艰辛的从三哥那边逃回来,定然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苏言溪不明白,为何人的变化会快到如此地步?从小到大,她对边千尘的印象都是那个杀伐果断,有仇必报的阴翳少年,请问面前这个不要脸的智障是哪里来的! 苏言溪没忍住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脸上的嫌弃丝毫没有收敛,“前两天的雷是劈到你脑子里了吗?” 边千尘装作没有听到,无辜的冲着她眨眼,不知为何,两人看着对方同时笑出了声。 “然后呢?以三哥的性子定然不会这么轻易言弃,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殿下机智,非我们常人能及。” 边千尘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错了,我们都正常些吧。” 苏言溪得了便宜,也不愿意再跟他劳神,这才接着说,“他想要的,不过是我苏家如今的兵权和外公留给我的钱家铺子,如今你先他一步求了圣旨让我嫁给你,他得不到他夺嫡的助力,若你是他,你当如何?” 边千尘露出难色,倒是苏言溪豁达,“你但说无妨。” 边千尘这才放心,“苏家目前就你一个姑娘家,若是想要苏家成为一招废棋,就得从苏将军身上下手了。” “看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相信他边衿桦也不会是傻子。” 边千尘见她如今这副为难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更加火上浇油,“若我同你说,父皇有意将苏将军从庚州调去北疆,你会不会更加伤心?” 苏言溪听完这个消息猛然坐起,“你说什么!北疆离河内不过百里,若边衿桦真的想要动什么手脚,山高皇帝远,父亲岂不是孤立无援?” 边千尘拍了拍她的肩膀,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目前看,是这样的。” 几乎是下意识,苏言溪脱口而出的问他,“可有什么应对的招数?” “现下看,只能将苏将军去北疆的行程再拖一拖,给我们争取点时间,若是能抓到河内欧阳氏陷害忠良的证据是最好,若是不能,起码也要保证苏将军的安全才是主要。” 苏言溪若有所思,“陛下刚刚不是允诺会让父亲在我出阁前回来看看?那是不是可以让父亲在去北疆之前先回一趟京都?” “这个我来想办法,你放心吧。” 苏言溪的愁容并没有因为边千尘的安慰少一点,父亲的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块不知几千斤的石头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若最后真的因为自己的重生而害了父亲,她要怎么面对自己呢?“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一直压在我心里。” 何时苏家有坐以待毙的人呢?苏言溪轻吹口哨,很快一只呆萌的肥鸽子颤颤巍巍的落在石桌前。苏言溪拿着刚写好的纸条从书房里走出来,边千尘坐在那里爱怜的摸着那只肥鸽子。 苏言溪很快将纸条塞进鸽子脚边的信筒里,将它打发走。“听邢寒说,青洪帮是你的?” 苏言溪拿着团扇的手一滞,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可会嫌弃自己接触的人都是什么三教九流?可会以后都不让自己再接触那些人?反正若是边衿桦,他定然不会让自己成婚后再同江湖中人接触,生怕丢了他王爷的面子。 苏言溪不管如何都不会放弃的,若边千尘今日敢同自己说一句不赞同,她定会将他赶出去!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难免有些冲,“干嘛!” 边千尘不明白她这突然的火气哪里来的,“没有,我就是问问,你不要多想。传言说青洪帮中多为断袖,我只是好奇的问问是不是真有此事罢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又被苏言溪吞回肚子里,十分憋屈。“何时你这么八卦了!有这份心思多关心关心政事吧!” “那是真的吗?” 苏言溪回想了一下上次见那群乌合之众的画面,实在想不出任何说辞去帮他们推脱,只好蔫了吧唧的小声承认,“是···” 边千尘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脸上的打趣之色未减。“那你刚刚是写信让他们先去北疆吗?” “是也不是,青洪帮的势力未达北疆,只能尽力让他们先去探探是何情况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世家大族传承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些兄弟阋墙类的事情,若是有,我们便能寻到机会从内部攻破。”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时间,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苏言溪看向远处波澜不惊的湖面,似有感慨,“一切便看天意吧。” 边千尘倒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何时你开始认命了?” 苏言溪看着少年眼中的不羁与狂傲,“许是不得志的时候吧···” 边千尘本想出言安慰,却被苏言溪打断,显然她是不想听的。“按照礼制,三日后陛下就该下旨给你赐封号,封宅邸了。你如今还赖在我这,是还不够忙吗?” 大宣皇子具是要等娶了正妃之后才会被册封为王,封号建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另一种意义成年礼。场面定然盛大,盛大了也就意味着礼仪繁复,边千尘要准备的又岂是一点? 边千尘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不急不慢的说,“按照礼制,三日后我的册封礼你当来观礼,不知道我未来的王妃可给我准备好了贺礼啊?” 还有这种事情!是啊,她都忘了,上一世好像是让华霏随意从嫁妆单子里挑了样东西送过去,自己并未上心。若这次自己还是这么做,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要同自己闹成什么样子,这可能就是找了个青梅竹马当夫君的困扰吧。 苏言溪虽然心里发虚,但是面子上的嘴却比谁的都硬,“自然是准备好了。” 边千尘像是看破了她的逞强,“哦?既是这样,我会非常期待你的贺礼的。不知道你准备的是不是我一直想要的那柄长剑呢?” 苏言溪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那可是外公亲传,自己怎么可能将它送人,“怎么可能!” “那定然是王妃亲手做的茯苓糕,是不是?那也可以,我不挑的。” 苏言溪无奈的察觉这个人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并未准备什么贺礼,如今在这里给自己蹬鼻子上脸,她只能咬牙应下,“正是。” 第51章 交易 三天后,朝堂上的风果真刮到了勾栏瓦肆,等官兵冲进来查封环采阁的时候,只得到一窝单纯无辜的女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各位官爷,上面的旨意我们自然不敢马虎,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您对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样的场面浣娘不知应付过多少回,早就轻车熟路,这不,说话的这个功夫,她就将一沓银票塞到领头的人怀中。 领头的那人对于浣娘的自觉十分欣赏,等去楼上搜查的一群人回来报告了无事之后,假模假样的警告了她们两句便走了,没再多事。 浣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这三日歇业,也不会再接客,大家好好歇歇吧。你们若是想出去,提前来同我知会一声便好。” “是。”大家很快散去,环采阁一般下午才开始营业,现在这个时辰大家都还没睡醒,众人很快又回房去睡回笼觉了,大厅中又恢复了不复往日的安静。 浣娘回房中换了一身男子的行头,偷偷摸摸的从环采阁后门溜出去。 一路鬼祟,直到走到边衿桦所在王府的后门才停下。 此时苏言溪坐在庭院中翻着医书,华霏过来给小姐倒茶,“小姐今日怎么想起来看医书?” “祖母的病一直未见好,我就想着看看医书中可有方法。” 华霏没忍住打击她,“南山堂的郎中那可是出了名的,小姐连他们这样自小学医的都信不过,倒是想自己半路出家给老夫人开方子吗?” 苏言溪瞥了她一眼,又接着看自己的书,华霏自知说错了话,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小姐,青洪帮的梨帮主和董帮主今日已经到了北疆,正在着手联系当地的江湖势力,若是有情报不日便能传回京城。” “嗯,倒是木楠,庚州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怎么他还未回来?” 华霏并未听钱先生说起过,“那我让钱先生多加留意吧。” 苏言溪轻点着头,倒是华霏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小姐,长公主那边下了帖子,邀您明日去她府上赏花,您可要去?” 苏言溪不解的从书中抬头,怕是京中路过的蚂蚁都知道她们两人不合,现在她给自己下帖子,是何居心? 苏言溪不愿意费精神同那些贵女们去排挤京中其他门第不高的姑娘,也不愿意去妄图缓解她和那些贵女们的关系,就这样干干脆脆的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不去,你便说我在家绣嫁衣呢,并没时间去陪长公主赏劳什子花。” 华霏倒是没想到自家小姐能拒绝的如此果断,“是,我这就去给长公主府回话。” 苏言溪浅喝了口茶,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华霏忙自己的去。 一阵清风掠过,苏言溪敏锐的抬头,厉声问道,“谁!” 边千尘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是在凶我嘛?世风日下,还没过门就开始凶自己了!但是自己好喜欢! 他静静立在那里,欣赏着她竖起来的刺,苏言溪见来人是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边千尘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觉不觉得,你好像自从上次旻王府落水之后武功退步了很多啊?” 苏言溪将手中的医书合上,认真的看着他问,“你可是认真的?” 边千尘无比正经的点头,苏言溪自从重生之后一直疏于练武,上辈子自己嫁给边衿桦之后为了他要求的温婉大方,也再没有碰过刀枪,难免有退步的情况。 苏言溪也不恼,抬步就往练武场走去,“走啊,去练练。” 边千尘立马怂了,连忙摆手求饶,“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不用这么当真吧。” 苏言溪也不听他的油嘴滑舌,扯着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自从上次落水之后,父亲便再也没有逼着我练武,可能我真的如你所说有所退步,但是边千尘,我不能因为这样以后拖你和爹爹的后腿。” 边千尘顿时明白了她为何这般执着,许是上次被绑架之后留下的阴影,她之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以后也定然可以。在这个阴谋算计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便是她自保的能力。 两个人站在练武场中间,互相看着对方,“纯打还是陪你练剑?” 苏言溪直接从架子上选了把剑扔给他,自己则挑了让边千尘意外的长枪。 她未说一句,直接冲着边千尘刺来,边千尘仓皇的拔了剑出来应对。 一阵对战下来,苏言溪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长枪的攻势逐渐不稳,不一会,便被边千尘寻到了破绽,长枪被挑落在地。 “啧。” 苏言溪坦然的面对如今的结果,却还是没忍住的嫌弃出声,没想到自己现在弱到这份上了。 “歇会儿吧。”边千尘收了剑,将两人的兵器又重新放回边上的架子上,又取了一旁的茶壶和茶碗走过来。 苏言溪看着他走过来,十分惋惜,“竟没想到会败在你手里。” 边千尘毫不掩盖自己的开心,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个事情值得我吹一辈子,只是你这两年心思并未放在武艺上,自然无法精进,何况这中间还有难以逾越的力气差异,你防我自然是累了些。” 苏言溪毫不客气的直接在场地上坐下,豪迈的用袖子抹去脑门上的汗,夺过茶壶就给两人倒好了茶,“确实,没想到两年的养尊处优,等真的要用到的时候这么不堪一击,就这么一会,我已经快累了,看样子是时候再将这些捡回来了。” “说到这个,如果你只是为了防身,我倒是有个好东西。” 说着,边千尘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小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两只做工精美的发簪。 苏言溪乍一看,还以为边千尘是在同自己开玩笑,等边千尘从盒中拿出,戴在手上同自己演示了一下用途之后,苏言溪的眼中亮起了光。 边千尘宠溺的看着她,“这是刑寒有一次抓到了一个境外的喇嘛,他就是用的这个稀奇玩意,哪怕是刑寒都一时攻不破。我觉得倒是十分适合你,便让工匠做了出来,以后你留着当发簪也不错。” 苏言溪欢喜的接过,“这礼物倒是送的不俗。” 边千尘一时大喜,自己这是被夸了,是吧! “你等会不是要去册封礼?怎么还在我这里坐着?” 边千尘无奈的将手撑地,向后仰去,“我不想去!那些劳什子礼节真的烦人,还不如在这陪你练剑有意思。” 苏言溪已经起身准备抬步往外走去,听他这么说,“我无所谓啊,只是好像你不被册封就无法成婚。” 边千尘一听说这个,立马一跃而起,“我去去就回,你打算何时去观礼?” “嗯,等我沐浴后就过去。” 等苏言溪说完话回头再看,刚刚的练武场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她第一次产生了对强者的羡慕之意,愈发坚定要把之前荒废的武艺捡起来的想法。 原本这就是边千尘的册封礼,自己也不愿意抢了他的风头,随意挑了件衣裳就带着华霏匆匆出了门。 等苏言溪到了的时候,边千尘正好已经祭告天地回来了,众人正在殿前等着夏如海宣读诏书。 也就是说,苏言溪来的刚刚好,若是在往日,她来的这么迟,无非就是在最后面站着观礼,这一次,却不同。 她刚到就有人眼尖的发现了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笑着让她来自己的地方站着,说自己这边的视野更好。就这样一个小姐接一个小姐的谦让,竟生生的让她从最后面站到了最前面,站到了长公主身边。 “他的册封礼你都能迟到?你对他可是真的上心?” 苏言溪疑惑的转头看向一边说话的长公主,不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何意,自己何曾迟到了? 长公主淡然的瞥了一眼她脸上的疑惑神情,又自然的目视着前方,“你小时候还跟我说对我三弟心存爱慕,如今却嫁给了小五,你可甘心?” 苏言溪脸上的疑惑神情更加浓郁,谁?她吗?她自己说的爱慕边衿桦吗? 难以置信。 很快长公主递了一个眼神给边上的宫女,宫女心领神会的将众人与她们隔开,“想想也是好笑,本宫这么多年竟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原以为我们都是心中有了目标就要达到的人,却没想到最后你也是被命运捉弄,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苏言溪却从她的话语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索性也不解释,顺坡下驴吧。“我原以为长公主的态度是不希望我嫁给三殿下。” 长公主却像看傻子的眼神般看着她,“本宫只是不忿,你既然想嫁给三弟,就该事事维护本宫,做好要当本宫弟妹的觉悟,却没想到你处处跟本宫作对,那又岂会容你处处嚣张?” 所以?就算你是公主,你也不能跟我说我这么长时间的被针对是因为我没有拍你的马屁吧!苏言溪的世界观逐渐出现了裂缝。 “公主既然说我也是被命运捉弄,想来殿下的驸马爷也有人选了。” 长公主之前一直觉得苏言溪的聪慧让人厌烦,如今竟然觉得省心,这便是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吗? 长公主沉寂了许久,苏言溪还以为她不会再搭理自己呢,没想到长公主轻声呢喃,“你比我幸运,起码你未来的夫君不是一滩烂泥。而我,却不得不跳进泥潭,眼睁睁看着污泥腐烂我的一切。” 看样子长公主对皇后娘娘安排的婚姻十分不满,想必她今日同自己说这些话不是单纯的想让自己安慰她,毕竟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们看来,自己从小学武艺、学经商、学兵法都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离经叛道之举,而如今在婚姻大事上,她们却又羡慕极了自己,实在是好笑。 “那些世家贵女自出生便注定不能左右自己人生的大道理,想必殿下不是不知道,而如今殿下同臣女说这些,自然也不是想听臣女说这些旁人早已听腻的话。” 长公主好奇的转头看过来,她想知道苏言溪又有些什么惊世骇俗的看法,“想必能让公主殿下下嫁的定然不是一般人,臣女以为,婚姻大事不能为我们左右,但如何过好之后的人生,便是我们唯一可以左右的了。殿下自怨自艾未来的夫君不过是烂泥,却不曾想过那烂泥能否滋养殿下这朵娇花,若能为殿下所用,便容他在,若不能,殿下便弃之,独享世家带来的好处又如何?反正您身后有皇上和贵妃娘娘撑腰。” 长公主眼眸中透露着震惊,苏言溪给了她一条自己从未设想过的路,但隐隐觉得苏言溪指明的道路十分可行是怎么回事? “从没想过,你竟是这样的妙人,倒是可惜你也未能如愿嫁给自己心怡之人。” “殿下过誉。”苏言溪听完她的话,眉毛一挑,却谦卑的拱手,自己只是想知道脱离了边衿桦和贤贵妃掌控的长公主,是不是还能同上一世一样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同样期待长公主最后的选择。 上一世长公主并没有这么早嫁人,而是在陛下重病后被下嫁至北疆的衍国,以保两国和平。只是直到苏言溪自刎,长公主还是衍国的皇后,而衍国在这须臾数年间已经换了三个皇帝,直到她的儿子即位。长公主不甘受辱,刚开始频频写信给贤贵妃和边衿桦,希望他们能将自己接回大宣,而贤贵妃和边衿桦只能劝她为了两国和平,安心呆在衍国,但渐渐到后来直接连回信也没有了。 这一世,许是因为她早早斩断了自己和边衿桦的一切可能,他少了苏家的助力,也早早的用长公主的姻缘换来皇位的筹码。苏言溪看着面前脚步匆匆忙碌的宫女们,逐渐放空了思绪。看样子,最近回去之后要对长公主的事情上点心了。 “肃静~” 众人抬头向上方说话的小太监,明白仪式就要开始了。 第52章 瑞王 庄严的号角吹响,皇上身着龙袍,在夏如海的搀扶下走上高台,众人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平身吧。” 久未现身的越国公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由夏如海搀扶着走上高台,礼部尚书恭敬的将册封圣旨递给他。 越国公在触碰到圣旨的那一刻,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机,精神矍铄的接过,连一直颤抖的手都平稳了些。 一旁的仪仗缓缓从众人面前踱过,身着华服的边千尘戴着雕琢精美的通天冠缓步跟着仪仗走来,看着还真有些皇族的气势,苏言溪的眼神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像是感受到了苏言溪眼中的惊艳,边千尘走到苏言溪面前时也看了她一眼,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等边千尘行礼站定后,越国公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 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 越国公纵然地位超然,但终究还是年老,苏言溪听着他宣读的诏书还需要仔细分辨他所说究竟是何意,听着听着也不知神游去了哪里。 长公主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在最后快要宣读完的时候好心的扯了扯她的袖子,苏言溪眼神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殊不知此举在长公主眼里更加坚定的相信苏言溪嫁给边千尘定然是不甘的,不然为何他的册封礼都会走神,肯定是因为不爱他。 “授以册宝,封尔为瑞王,永袭勿替。 於戏!戴恩纶于奕世,尚克歆家; 固磐石于千秋,尤期永誉。 保清修而罔斁,敦素履以无渝。 着勉嘉猷,对扬休命, 钦哉! ” “儿臣叩谢皇恩。” 边千尘谢恩后越国公步履蹒跚的从高台上走下,无比谨慎的将册封圣旨和金印交给边千尘,“辛苦国公了。” 老人的褶子里好像都溢出欢喜,原本枯槁的脸因为这样的笑容显得愈发瘆人。 边千尘客气的话语还未说完,远处传来的一声惊天的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等众人看去时,城东已经泛起火光。 “那是何处?” “回陛下,那是城东,看样子像是二殿下王府那附近。” 巡防营统领连忙跪下谢罪,“是臣巡防营办事不力,还望陛下降罪。” 苏言溪打量着面前看似老实本分的统领,冷笑着看他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行为。 这样的事情虽说巡防营有一定的失职,但是不忙着去施救,不知道现场是何状况就先跪下请罪,很难不让陛下怀疑他跟城东那边的状况有什么联系。 “父皇,现在不是追责问罪的时候。”边千尘又看了一眼城东那边的情况,语气坚定,“儿臣请旨先带兵去城东救灾。” 礼部尚书忙不迭的跟在后面克忠职守,“陛下,可如今瑞王殿下的册封大典还未完成啊,等下殿下还要接受百官跪拜啊~” 皇上高坐在龙椅上,打量着礼部尚书那佝偻的脊背,“去吧,朕的儿子心中以百姓为重,朕又岂会不是?既然金册金宝已经给你了,这样的动静估计城东那边定然有百姓无辜受难,瑞王,你赶紧带着巡防营众人去救灾,保证他们生命安全的同时也要确保他们日后的生计。” “谢父皇。”边千尘利落的起身,脱下华贵的长袍和通天冠塞进苏言溪的怀中,长袍下轻拍了两下苏言溪的手,示意她放心。 得到苏言溪肯定的眼神之后,边千尘拎着还呆滞的巡防营统领就往外走。 册封大典的主角都走了,众人自然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除了几个自发要去城东看看情况的大人脚步匆匆,剩下的依旧慢条斯理的往城中走去。 “华霏,让我们府兵尽快过去吧,巡防营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救灾经验。” 华霏立马点头闪了出去,而苏言溪不知不觉在人群中已经落到了最后,有些风言风语适时的刮到她耳朵里。 “你们说瑞王殿下今日刚刚册封,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莫不是老天对此不满吧。” “这话你同我们几个人说说也就算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小心你的脑袋!”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不详,若真是我们所想的这样,瑞王殿下可能真的不被天道所认可啊。” “瑞王殿下带头去救灾,不管如何说都是爱民如子啊,你们未免迂腐过了头!偏信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可是我看三殿下一样心存天下,若是等他册封成王,定然不会像今日一样。” 苏言溪抱着边千尘的长袍静静跟着,对于那些迂腐大臣所议论之事,饶有兴致。 苏言溪刚到将军府门口,钱华砚就急不可耐的走了上来,“城东的事情我听说了。” 两人默契的边走边说,“可是意外?” “不是。” 苏言溪嘴角微勾,故事倒是比自己想象的精彩。“边衿桦的手笔?” “不是也可以算是,这中间牵扯复杂,二殿下和三殿下可能都有干系。” 意料之外的答案,苏言溪的脚步微顿,不可置信的看着钱华砚,直到得到钱华砚无比肯定的眼神才接着往前走。 “确实意外,没想到他们竟可以联手。这次城东那边受灾情况如何?” “表面上看不过是一户人家夫妻吵架拌嘴,男子失手将火炉打翻烧着了房屋,却没想到隔壁就是面作坊,火烧过去引起了爆炸。” “这么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幸亏瑞王殿下去的及时,带着巡防营飞快的将火扑灭,不然还不知要烧毁多少户人家。现场受灾共十三户人家,半个街道烧毁,死了六个,伤了二十一个。我发现蹊跷的是,这中间死伤之人,竟然没有最初那对拌嘴夫妻家中的幼女和瘫痪老母。” “刚开始的火便是由他们家起,若真的是意外,小孩子也就罢了,倒是这瘫痪的老母亲也能逃过一劫,让人匪夷所思。” “是,小姐聪慧。我们便顺着这家人的异常开始摸排,终于被我们发现那男子十天前同三殿下的人接触过,五天前男子还去我们钱庄换了五十两的现银,只不过用的是二皇子府中管事的银票。” “银票看不出来是谁的,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钱华砚忍俊不禁,“说来也是巧,那日二皇子府中管事的拿着银票来钱庄换钱时无意间掉落,还是我给他捡起来的。他当时还问我,那张脏污了的银票能不能兑。” “竟这般巧,只是既然边衿桦一切已经同那男子谈妥,为何最后又换了二皇子来,想必这两人中间有什么嫌隙。” “不知小姐有没有设想过,这原本就是三殿下给二殿下挖的坑呢?既埋了二殿下的活路,也能诟病瑞王殿下不详,可谓是一石二鸟。” “有些道理,你是怎么想的?” “小人以为,瑞王殿下是众皇子中第一个有了封号的,可见陛下恩宠。瑞王殿下这次册封是因为陛下赐婚,可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这两位兄长早就迎了侧妃进门,正妃之位是陛下一直没有赐婚才拖延到了现在,二皇子和三皇子视瑞王殿下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情有可原,恐怕这才有了两人今日的联手。” 钱华砚接过苏言溪给他倒的茶,浅品了一口又接着说道,“自从上次春猎,二殿下因沉迷巫蛊之术被陛下发现之后便失了圣宠,但据传言,二殿下的母妃在陛下面前还说得上两句话。想来贤贵妃和三殿下都害怕二殿下有一天真的能重获陛下圣宠,这才下狠心直接将二殿下拍入地狱,再无翻身的可能。” 苏言溪讥讽一笑,“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既然是这样,那便顺着三殿下的意思做吧。想来不必我们动手,也自有人将事情的‘真相’说予陛下明白。” 钱华砚不予置否,“今日大臣们对城东之事和瑞王殿下的册封之礼议论纷纷,小姐打算如何做?” 苏言溪站在书架前寻着自己感兴趣的医书,“钦天监的正使之位不是空缺许久了吗?你近日看看那些副使中谁更有潜力吧。” 钱华砚顿时明白了小姐的意图,“是,小的明白了。还有一事,不知小姐会不会感兴趣?” “哦?” “不过是一些笑谈罢了,苏品儿有孕了。” “哦?倒是稀奇,我们三殿下的侧妃倒也是能忍?” “自然是不能的,但是苏品儿一直称病不出,如今直接说胡夫人重病卧床,这两天得了三殿下应允,直接搬到胡家养胎去了。” 苏言溪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倒也聪明,只是这样一来,等她再回去时,边衿桦身边可能再无她的地位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是的,陆侧妃这边已经着手在安排了。” “我明白陆沵的想法,她定然是要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抓住边衿桦的,苏品儿那边是她自己选择的回娘家,若孩子真的是在胡家出了什么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既然如此,你得空便去帮帮她。” “哪里还需要我们主动去寻?苏品儿走的第二天,陆侧妃便已经去环采阁请浣娘了。” “哦?这样也好。苏品儿之前一直用药留住边衿桦,如今有了身孕,想来边衿桦也有空补补身子的亏空。那药也不难做,让南山堂少加点剂量拿给浣娘吧。” 钱华砚微不可查的一笑,“是。” “要是有办法能给边衿桦把把脉就好了,不然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受药影响,苏品儿这个孩子我总觉得有蹊跷,你要是得空再去查查吧。” 钱华砚明白了苏言溪话中之意,“这药可是会让男子再无生育可能?” “也许是我想多了也未可知,但是上次木楠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旻王一直用这种上瘾的药牵制着边衿桦,可能是为了自己以后助边衿桦登上皇位后,他再无生育的可能。那必然是要从宗室过继子女过去的,而旻王妃已怀有身孕。这件事情并未对外宣扬,他怀疑旻王打着狸猫换太子的想法呢。” 钱华砚震惊自己所听到的,接触的越多,他越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所庆幸。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年苏言溪会劝自己择一良主了,若是自己当年真的捧着一腔热血为三皇子卖命,说不定现在被吃人不吐骨头的便是自己了。 “若真如木楠兄所猜测的,那旻王殿下可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苏言溪手指有节奏的敲着书桌,“所以我们要弄清楚,苏品儿这胎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真的是边衿桦的,那说不定他早就察觉了旻王的所作所为,还是不要让浣娘再冒险了。” “是,小姐放心,小的明白其中利害。” “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你再去城东去一趟,那些受灾的百姓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吧,说来都是无妄之灾。” “小姐放心,我已经交代了商行捐了一部分粮食和帐篷,希望小姐不责问我自作主张。” 苏言溪十分欣慰,“怎么会,你做事向来是妥帖的,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苏言溪像是突然想起来些什么,“我记得我们前两天非要让环采阁接客的那个人,可是三殿下手下的门客?” “是,唤做欧阳什么的,态度极其嚣张,但还是被浣娘打发走了。” “可是叫欧阳新?” 钱华砚恍然大悟,“是叫这个名字,小姐怎么会知晓?” “果然如此,我只是凑巧问问,却没想到竟然是熟人。若是我没记错,这个欧阳新有治世之才,却好色成性,其妻善妒又远在他乡,他自然不敢纳妾,自然只有寻妓这一条路了。” “可是近日京中所有勾栏瓦肆都不准开门迎客啊,这可是三殿下亲自请旨的。” 苏言溪意有所指,“按照三殿下的说法,这几天招妓该判何罪?” “当斥责三十大板。” “一个文弱书生可能扛得住这三十大板呢?不如我们赌赌看?” 苏言溪当作一个寻常玩笑说出来,对那种视人命为草芥的人,自己要是同他们讲正人君子那套未免愚蠢过头了。 第53章 霉头 “去办吧,我有些累了。” “是。” 钱华砚恭敬的出去给苏言溪带上了门,他抬头看着天上刺眼的阳光,迎面吹来的和煦春风扑了自己满怀,今日的天气好像很好。 华霏回来刚好就看见钱先生站在门口发呆的样子,满脸笑意的同他打招呼,“钱先生,刚同小姐聊完事情吗?” “嗯,你刚去过城东,那边灾情如何了?” “瑞王殿下已经将灾民们救出来了,如今已经在安置了。” 钱华砚点了点头,干劲满满的走了,倒是让华霏疑惑不已,怎么霜打的茄子突然就活力满满了? “小姐,北疆那边来消息了。” “进来说吧。”苏言溪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让华霏进来了。 华霏小心翼翼的进来,一进门便感受到了小姐的不适,有眼力见的走到小姐身边给她按摩,“小姐,可是昨晚没睡好,今日才会头疼?” “我等会睡会就好了,你刚才说北疆那边怎么了?” “帮主他们传话过来,他们怀疑河内欧阳氏跟北疆外的势力有勾结。” 苏言溪愤怒的拍了下把手,“他们欧阳氏是疯了吗!” “小姐息怒,帮主他们说会进一步调查的,有消息及时告诉我们,目前只是猜测,他们会尽力找到证据。”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让他们注意安全。” “是,奴婢明白了。” “你先下去吧,我想睡会。” 等苏言溪再看见边千尘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那人正伏在自己书桌前打着盹。 苏言溪不忍心打扰他,小心的去寻了块毯子给他披上,却无意间吵醒了他。 “吵醒你了吗?” “无碍,你进来的时候我便已经听见动静了。” 苏言溪歉疚的笑了笑,“这么累,怎么也不先回王府睡会再来?” “这两天见惯了生离死别,想来见见你感受下人间温暖。” 苏言溪被他这话突如其来的整害羞了,随手拿起本书装样子,不去接他的话。 谁曾想他不合时宜的声音还是响起了,“书拿反了。” 苏言溪窘迫的抬头看着他满脸笑意,“一大早就是为了来看我出丑?” 边千尘见人确实要恼了,见好就收,“自然不是,前两天我修书一封给了苏将军,跟他说了你我婚事,也跟他说了父皇之后的打算,这其中自然还包括北疆之事。我怕这件事情由你去说,苏将军会起疑,想了想还是我说比较好。溪儿,你可会嫌弃我多事?” 陛下要指派父亲去北疆的圣旨还未下,目前还只是陛下和边千尘的一个谋划,自己若是这么轻率的去提醒父亲,未免让父亲掉以轻心,但是边千尘若是去警醒父亲,想来他定会慎重对待的。他连这层都给自己考虑了,自己岂还会嫌弃他? “自然不会,是你思虑周全。” 边千尘一副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怪罪我的样子,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苏将军给我的回信,可要一起看看?” 苏言溪迫不及待的点头,父亲已经外出两月有余,说不想念都是假的。 信中说苏遡昨日便接到了陛下的圣旨,陛下确实说要让自己远赴北疆镇守,他对北疆的形势并不看好,以他在北疆多年奋战的经验,这一场战恐怕是少不了的。至于苏言溪的婚事,陛下特网开一面,让自己回来看着女儿出嫁之后再去北疆,所以,他不日便会到京城。 “父亲,要回来了。” 看完信,苏言溪平淡的说出这句话。 “溪儿,可是在忧心北疆和河内欧阳氏那边?” “是,我原以为欧阳氏那边不过是为难父亲些,却没想到欧阳氏胆大包天,竟敢联系外邦,妄想通敌叛国!” 苏言溪说的义愤填膺,这或许也是她这些日子夜不能寐的原因吧。 边千尘脸色越来越沉重,事情确实再越变越复杂。 想让他的心情轻松点,“放心吧,这件事情我这边已经在派人调查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会一点蛛丝马迹不给我们留的,只要能抓住他们的一点把柄,我也要摁死他们。” 边千尘略带怜惜的揉揉她的脑袋,“这些日子,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情,辛苦你了,告诉你点高兴的事情吧。” 苏言溪好奇的往前凑了凑,“城东的这件事情,大理寺查出来是二哥所为。父皇大怒,封锁了所有消息,但已经秘密将二哥圈禁,估计这辈子没有再走出来的可能了。” 苏言溪那日与钱华砚聊天的时候便已经预见了二殿下的结局,对此并不感觉有何意外,自然意兴阑珊。 “你好像很失望。” “现在能让我感兴趣的八卦,是那些我不喜欢的人能发生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不是我早就知晓的事情。” “哦?早就知道了?” 苏言溪一脸骄傲,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边千尘还是没忍住戳了戳她因为高兴而鼓起来的腮帮子。 “那你跟我说说,三哥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苏言溪略微思考片刻,“陛下膝下五个皇子,如今二皇子圈禁,你刚被封王,剩下九皇子明显跟你走得更近,十三皇子还在牙牙学语。三殿下如今母妃是贤贵妃,在后宫风头正盛,宫外欧阳家不遗余力的为其走动帮扶,若我是三皇子,现在定然是觉得那个位置已经注定是自己的了。” 苏言溪看向他,像是在征求边千尘的意见,像是觉得不全面,很快又接着补充道,“但是你是他走向皇位上最大的变数,毕竟陛下对你的偏爱从未掩饰。哪怕他曾经多看不起你的出身,也不得不忌惮你几分,如果他真的能让陛下对你彻底失望,想必晚上做梦都能笑醒吧。” 边千尘听完低头浅笑,只是他不是因为苏言溪的话觉得好笑,而是因为她的话太过深刻而从内心深处泛出来的苦笑,“没想到你竟然看得这么透彻,那对我可有一丝丝的心疼?” 苏言溪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深刻的话题又被他扯到男欢女爱上去了,“若不是心疼你的处境,我当时又为何要那么费劲心思的怕你饿死在宫中!” 边千尘这才想起如今面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姐是当年善良和煦的姑娘,或许他们这种身在高处的人本来就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善良无害,而自己当初却被她的表面骗得透彻,也心甘情愿。 “听钱先生说,你最近在查京中欧阳家的势力?可要帮忙?” “你们两个倒是要好,什么话都讲。不过我在这里谢过瑞王殿下的好意,等你们千辛万苦的查出来,想必我门前的海棠都开三遍了。” 边千尘自然明白她这突然的小脾气是因为自己同她的人走的太密切了,可她都不曾想自己是为什么要跟她的人走得近,还不是为了她吗?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只能服软,“是,我的人自然是不如苏小姐的手眼通天。” “不过我也是有件事情可以交给你的,且只能让你去做。” “但凭小姐吩咐。” “我环采阁中有个姑娘唤做花娘的,当时家中共姐妹两人和父母相依为命,以卖豆腐为生,却未曾想老父亲在卖豆腐途中无意冲撞了被贬到此处的宋大公子,竟被宋家家丁生生打死泄愤。姐姐和母亲也在讨公道途中被宋大公子强占,双双跳进了后院中的枯井。” 边千尘随着她所言,眉头越皱越紧,世上何时才能少了这些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事情?“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也不怕瞒着你,她既然投到我门下,我自然是要想办法为她报仇的。想必我同三殿下彻底撕破脸之后,他定然是要另寻一位良配来做他正妃的吧,他除了丞相家的嫡女,还会做别的打算吗?我看未必。” “溪儿聪慧,堇安姑姑前两日还同我闲聊起这件事情,听闻贤贵妃为了这件事情可没少叫宋小姐进宫作陪啊。” 苏言溪又是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若宋家长子因为人命官司被判了刑,视子如命的宋夫人又岂会让宋小姐顺顺利利的嫁人?” “可宋丞相到底纵横官场数年,也是个滑不溜秋的老狐狸了,岂会让这种事情耽误了攀上皇室的机会?” “这件事情,只要是在贤贵妃求陛下赐婚之前发作便可。到时候陛下还在犹疑宋家家风人品,是否要再敲打敲打的时候,贤贵妃撞到枪口上,以陛下的性格,到底是要怀疑到三殿下头上的。这是这件事情,这中间恐怕要堇安姑姑多多帮忙了,毕竟等到后宫知晓前朝之事时还是有点时间的。” “溪儿这件事情倒是将时间利用到了极致,中间可是丝毫都错不得啊。” 苏言溪笑的淡淡,“能者多劳啊,我是十分信任瑞王殿下的能力的。” 边千尘只得受下她的马屁,中间有些事情还得多加斟酌,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这件事情我定会给你办好,你且放心吧,宋大公子的跋扈名声在京中未显,但是在其他地方想来也不会只有这一次。朝中有个断案如神也铁面无私的田大人,这件事情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他定然会大义灭亲。” “这位田大人是?” “是宋大公子夫人的亲弟弟,不管如何,这宋家和田家的嫌隙必定要出了。” 苏言溪没想到这件事情还会有意外之喜,壮士扼腕般,“朝堂中的势力多为这些老牌世家,他们做事大多瞻前顾后,更有甚者做事如同一条死鱼,毫无生机,倒是可怜了那些寒门子弟,难有出头之日。” 边千尘听完只觉每句话都像自己肚中所言,“如今这样的人才选拔,说到底不过是世家与世家之间的交易,能真的推到寒门中有大才之人是少之又少。不该是这样啊,不该是这样!” 边千尘说的义愤填膺,显然已为其所困许久。 “若你愿意,我也希望你对此做出改革,能不拘门第之见,提拔真正有大才之人。” 苏言溪的话,像是涓涓细流,温暖熨贴的指向光明的远方。 “溪儿,依你之见,此举该从何处开始下手合适?” “皇上最恨结党营私,可是如今朝堂之上谁又不是抱团取暖?三殿下看上宋丞相的嫡女,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朝中为官之人,多为宋大人的门生。等那些门生被宋大人提拔上来后,这数十年间,哪怕他退下来,但只要他宋钿想,便能在朝中找到可以为自己做事之人。” 边千尘从未想过这个方面,他有时只是觉得朝中官员多为池塘中的死水般,读的是为国为民的圣贤书,做的是得过且过的小人事。他下定决定的想要为此做些什么,轻拍了两下她的手,便匆匆忙忙的朝着门外跑去。 “溪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言溪轻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走得那么匆忙的人还能不能听见了。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似有所感,上辈子是你登基后颁布了这让人耳目一新的新政,让当时的自己深感钦佩。这一世,我已经亲眼目睹许多人苦于报国无门,瑞王殿下啊,陛下啊,你能不能早点将他们带到人前呢? 她还在走神,恍惚间,刚刚走了的人又折返了回来。他气喘吁吁的倚靠着书房的那扇木门,“溪儿,我三日后过来下聘,你也要对我们的婚事多上心些。” 苏言溪看着被阳光镀了身金光的他,甜甜的笑着,“嗯。” 他又欢喜的走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小姐!小姐!咱们环采阁被围了,外面都是官兵!” 该来的还是来了,“可抓了谁走?” “好像是个恩客,非要强迫那些姐姐接客,动静闹得还不小。钱先生说那个人为人跋扈,直接将其他想要悄悄来的客人打走了,最后引起其他人记恨,这才找了官府举报了去。” “可会连累我们的姑娘?” “浣娘姐姐被官府抓去问话了。” 第54章 乱事 街上一衣衫褴褛的少年,紧紧抱着怀中的瓦罐匆匆往城中跑,一边跑一边不住的往后看,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许是过于慌张,少年无意间撞到了卖菜大爷的独轮手推车,狼狈倒地。 “诶!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吗?” 大爷凶神恶煞的吼着他,他却紧紧缩在地上,不发一言。 “喂,小孩!”大爷踢了踢他,“你没什么事吧,还能走吗?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跟我可没关系啊。” 周边的大爷大妈见了这样的情况,纷纷停下脚步看着热闹,听卖菜的这么说,立马就有大娘出来打抱不平。 “周大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撞到了这个孩子,还想不负责吗?起码给孩子带去医馆看看啊,看孩子这样子,你要是闹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卖菜的大爷翻了一个白眼给她,看着地上孩子瑟瑟发抖的脊背,心中终是升腾出一丝不忍。 满是老茧的黝黑手轻轻搭在孩子肩上,他难得的语气温柔,“孩子,你没事吧。刚刚是大爷走路没看清你,你没事吧。” 只见那少年突然警觉的回头,目光凶狠的盯着大爷,将大爷吓一跳。 大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群中冲出来的两个大汉拨开。 “这人是我们要找的,你们速速让开。” 人群中恰巧有人将孩子认出来,“这不是城东李寡妇家的傻儿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啊。这孩子自他爹三年前战死沙场疯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出过家门,怎么如今会在这里啊,他娘呢?” 众人又开始对这孩子议论纷纷,周大头听说这是李寡妇的儿子,急忙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你们是谁?要将这孩子带去哪里?” “跟你什么关系?你这个破老头莫要出来碍事!” 说着大汉就将周大头推倒在地,连着堆满菜的小推车都一齐倒在了地上,菜叶落了他满身,好不狼狈。 众人心底善良,又岂会容忍这两个壮汉这么欺负老实本分的周大头和小孩? 不怕事的大娘直接冲上前去将周大头扶起来,随后气势汹汹的骂刚刚出手的大汉,“你这人怎么回事?没有王法吗?天子脚下竟然当街打人!你没个爹娘儿女吗?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没娘养的东西!” 那大汉也不跟她多说半句废话,直接一巴掌将大娘打翻在地,伸手就要去周大头身后抓人。他本就是练家子出身,一下子就将周大头摔出去老远,众人一见此场面,谁还敢不要命的冲上去? 眼看着孩子已经被他掐着脖子捏起来,那大汉眼中布满血丝,“你倒是胆大,以后还敢跑吗!” 孩子还在奋力挣扎,可惜螳臂当车,很快他便没了力气,怀中的瓦罐落地滚出好远,碎在众人面前。 “啊啊啊!” “杀人啦!” ···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叫的,人群如鸟兽散。 大汉不明所以的打量着周围,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直到看见了不远处碎裂瓦罐中目光阴森的女人脑袋看着自己。 他本能畏惧的松开了那个孩子的脖子,那孩子终于有了空气,跌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气。 “快走,巡防营的来了。” 略偏僻的街道上很快响起清脆的马蹄声,那大汉在同伴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马上就往回跑。 可是人双腿再跑,又岂会快得过马?很快二人便被巡防营抓住。 “小姐可在书房?” 钱华砚刚进将军府便遇见了华霏,华霏手里端着糕点,“小姐在院中赏花,钱先生去亭子里寻吧。” 钱华砚健步走了进去,果然在亭子里找到了懒洋洋晒太阳的小姐。 他不自觉的出声柔和,“小姐。” 苏言溪困倦的抬起眼皮,喃喃应了一声,等她艰难的看清来人后才慢慢坐起身来。 “小姐最近怎会这么困倦?好像我几次来您都在睡着。” “嗯?”苏言溪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近来自己状况的不同,被钱华砚这么一说,心中果然也升起些疑虑。 她恹恹的,“木楠过两天也该到京城了,等他到了再给我把脉看看也不急。” 钱华砚点了点头,开始汇报今日的消息。“小姐,宋家公子的那两个打手,已经被巡防营抓住了,刚刚移交给了京兆尹。” “嗯,那孩子你定要给我照顾好了,他爹战死疆场,娘竟死于非命,不管如何,我们都要照顾好他。” “知道了,小姐放心,我将他交给了环采阁的浣娘,浣娘定会照顾好他的。” “嗯,等木楠回来了,你再让他给这孩子看看,若还能医治便是最好。浣娘回来了?如何?” “小姐放心吧,官府只是问了问话,何况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岂会让浣娘受委屈?” “这样我便放心了。”苏言溪长吁口气,她生怕浣娘因自己的计谋受了牵连,那才是得不偿失。 “小姐,近日胡家倒是风光,苏洇到处吹嘘自己女儿要生下三殿下的长子,以后可是要做皇亲国戚的,到处威逼那些商贩低价卖货品给他,倒也真有几个傻子上赶着拍马屁。” 苏言溪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哎,苏洇何时才能改了这得风就是雨的小人嘴脸,若不是现在跟他断的干净,我可真嫌他丢人。” 钱华砚也是低笑,“不过苏品儿这胎确实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 “浣娘近日与陆沵交好,连陆沵都不清楚苏品儿为何会得了这一胎。按照陆沵的说法,她时时关注着苏品儿的动静,每次都定时定点的给她送去避子汤,但就这样,苏品儿还是有孕了。陆沵曾经去三殿下面前试探过,三殿下的反应如常,但却对这个孩子的存在欢喜不起来。” 苏言溪想了想,终是下了个结论。 “许是边衿桦不喜欢孩子,所以对苏品儿这胎并无期待也未可知。我们不能凭空猜测事情的缘由,终是要拿出证据来的,若不是边衿桦的孩子,以边衿桦的性子又岂会容忍苏品儿给自己戴绿帽子?” “自然是不会的,三殿下阴诡自私,自然是不会允许后院失火,若真是那样,恐怕苏品儿和那个男人下场都会很惨。” 苏言溪像是突然被戳中什么,不会吧,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她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了,“钱先生,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许是太过荒谬,苏言溪又将话憋了回去,“这件事情的真相难查,但是有一件事情说不定可以从旁协助,你去查查最近三殿下府中可有人失踪或者因做错了事情被打死的。” “小姐是怀疑···?” 苏言溪疑惑的看着他,有苦难言,“不确定,但是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为了慎重起见,那个药让浣娘不要用,做好她应该做的就好,其他事情莫要再打听。” “是,小的会转告浣娘的。” 苏言溪舒服的伸个懒腰,有种心中大石被放下的坦然。 “欧阳新那边你多上些心,看看是谁在妄动,现在有动作的人可都是他的人,就算现在不动,我们日后做事也好有个数。” “是,小的明白。” 苏言溪淡定的同他点了点头,钱华砚办事,她一直都是放心的。 “小姐,瑞王殿下前来下聘了,老夫人请您去前厅呢。” “好,知道了。” 钱华砚识趣的告退,苏言溪将手中一直把玩的枇杷放下,略整理了下仪容,才跟着小丫鬟往前厅走去。 “走吧,去看看瑞王殿下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她刚走出去没两步,面前的小丫鬟动作麻利的从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向自己面中刺来,索性自己最近练功没有一丝懈怠,却还是勉强避开。 苏言溪神色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自家丫鬟衣服却陌生的面孔,“谁派你来的?” “那你还是亲自去地狱问阎王比较好。” 话音刚落,那丫鬟再次出手,动作之快,苏言溪防备不及,手臂被划了一刀。 “这将军府嫡女,武功竟然这么差?注定你要死在我手中了。” 苏言溪赶忙拔出自己发间的峨眉刺,也勉强算是有了武器,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一次,轮到她出手了。 显然那女子没见过这样的新奇玩意,一连被刺中几处,防不胜防。苏言溪明白,若是现在不赶紧将人收拾了,等她明白了这武器其中的套路,自己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果然,这女子没过几招便明白了其中关窍,看样子对各路武器都颇有研究。锋利的匕首再次杀到眼前,这次苏言溪躲避不及,匕首直直冲着她的心脏而来。 “咻~”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再细看原来是边千尘身边的墨钰。 她勾出一丝讥讽的笑,差点又要去见老天爷了!良好的教养迫使她不能骂脏话,只能将这一口气深深埋在心中,无法纾解,多憋屈啊。 墨钰的轻功很快落在自己眼前,她终于能缩在墨钰后面当一个名正言顺的废物了。 这个女子的身手倒是更像训练有素的杀手,武功自然远在自己之上,自己还是莫要去拖墨钰的后腿了。 墨钰的动作很快,快到苏言溪顺气的功夫再去看两人,墨钰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她是杀手,留活口!” 这话让墨钰原本要刺向她心口的剑往上偏移了几分,活活贯穿了她的肩膀,将她死死钉在地上。 见那女子确实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墨钰动作迅速的捏住她的下巴,从牙后挖出了她藏着的毒药。 那女子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死不成了吗?” 墨钰刚要警惕周边可能出现的其他人,却只见远处屋顶上扯出一抹鲜红的颜色。 是薛治! 那女子也看到了,等她看清自己确实再也跑不掉的时候,后背不禁泛出一层冷汗,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痛的。 边千尘这才慢悠悠的从门洞后出现,在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之后,立马用轻功飞落到苏言溪身前。 他慌张的打量着面容苍白的她,“溪儿你怎么样?除了手臂上的伤,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苏言溪尽力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出来,“没事,我只有手臂上受了点轻伤,你放心吧。” 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怎么会过来的?” “来下聘,我前两日不是已经提前知会过你吗?只是今日下聘父皇让十一皇叔陪着我一起过来,他非要坐马车,才耽误了些时辰。” 竟然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吗? 苏言溪伸手,示意边千尘扶自己站起来。 边千尘乖乖的扶好她,“可要去寻个医官过来给你伤口处理一下?” “无事,小伤,不过是划破了点,我等会叫华霏帮我处理也可以。倒是今天这个大喜道日子叫医官过来,传出去怕是让人非议。” “好,那便听你的,等会处理好了之后给我看看,我先扶你去卧房。” 苏言溪轻声应了,将身体大半重量都放在了边千尘身上,没走出两步,苏言溪突然呕出好大的一口血。 边千尘和墨钰同时被她吓到,“溪儿!溪儿!” 苏言溪却就这样倒下,再也听不见旁人说的一句话。 边千尘冲着暗处吼道,“刑寒!你现在去南山堂将小姐一直用的那个大夫给我带过来!” 他目眦欲裂,冲着屋顶上的薛治吼道,“木楠在回京途中,你用我的马去将他接回来,要快!” 仅是呆滞了一秒,薛治才明白瑞王殿下是在同自己说话,连忙点头消失在了视野中。 “哈哈哈哈,咳咳~”地上的那名女子突然见到这样的变故,开始大笑起来。 “她这是中毒了,马上苏言溪就要毒发而亡了,她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 边千尘危险的眼眸眯起,“这个女的,交给你了,一定要给本王把东西翘出来。” “是,属下明白。”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的将苏言溪抱起,脚步匆忙的往外走。 第55章 蛊虫 等木楠气喘吁吁的跑到小姐院中,一进门就看见了焦急等在门口的邱鸿羽。 “小姐现下情况如何了?” 木楠的脚步未歇,依旧急忙的往里面走,身后的邱鸿羽要小跑才能跟上。 “恕徒儿愚钝,徒儿从未看过如此诡异的脉象,只得先让小姐含着参片以补元气。半个时辰前小姐又吐了一次血,目前还在昏睡。” 邱鸿羽简短的说了一遍苏言溪的情况,木楠听他说完,眼神中的刀子直接举到了他脖颈间,这个徒弟跟着自己学医已有十年光景,怎么如今连个脉相都摸不明白?师门之耻啊! 他还没想到怎么处置这个逆徒,便已经到了苏言溪卧房前。 华霏站在门口眼睛都哭成了核桃,看见木楠像是看见了救世主般,立马喊了出来,“瑞王殿下,瑞王殿下!木先生到了!” “快让他进来!” 守在门口凶神恶煞的两人才收起拦路的长枪让木楠进去,被遗落在外的邱鸿羽欲言又止,不敢发出声音。 虽然他真的很想进去观摩师父是如何医治这样的怪病的,但是实在是不敢再在瑞王殿下眼前晃悠了。 他现在想起自己刚开始把脉对苏小姐的病情手足无措时,瑞王殿下像是在看废物一样的眼神,愧对师门啊! 边千尘见木楠拎着个药箱,连忙将最靠近苏言溪的地方腾出来。 床榻上的人面色已经苍白如纸,木楠片刻不敢耽误,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自己匆忙赶来的狼狈,动作冷静的搭上小姐的脉。 随着木楠的眉头越皱越紧,边千尘才意识到苏言溪的情况是多么的严重,他还是没忍住打扰了摸着脉相许久不说话的木楠,“木先生,溪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木楠低沉着声音,下了结论,“难怪我那个不肖徒儿会对此无可奈何。” 他左右打量着周围,并没有看到自己小徒弟的身影,“殿下,这段时间小姐的脉象恐怕又发生了变化,烦请您将我那个徒儿放进来,我再来问问情况。” “放他进来吧。” 边千尘的一声令下,邱鸿羽这才获得了进来的权利。他像是寻求主人庇佑的丧气小狗,沮丧的踱到师父身侧。 “你来看看小姐的脉象同之前是否一样?可又发生了变化?” 邱鸿羽也不推脱,上前又把了一次脉,只是这次的表情没了刚才的苦大仇深,而是不可思议。 “完全不一样,师父,怎会如此?刚才小姐的脉相更像是···” 他自知有些话不能当着瑞王殿下的面讲,欲言又止。 木楠倒是庆幸他的心细,一切都是为了小姐着想,但他同样深信着小姐的为人,摸了摸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留出来那点胡子,故作高深道,“小姐之前的脉象可是更像喜脉?” 边千尘听完眉毛都是一抖,邱鸿羽见师父说得干脆,自己也没有什么顾虑。“是,我刚开始来的时候,小姐的脉象像是已经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但现在这个脉象又更像是小产后妇人的脉象。” 饶他边千尘是个傻子也闻出来了话中的不对劲,“这是什么情况?” 木楠看着小姐的脸,喃喃道,“脉象上的改变,我怀疑跟小姐上次吐血有关系。现在可知道小姐是中了什么毒?” 边千尘无奈的摇了摇头,“刺客已经被带下去审问了,可惜嘴太严,还未招。” “那刺客所用的兵器可还在?容我一观。” 边千尘挥挥手,很快就有人将之前缴获的匕首呈了上来,木楠点了根蜡烛,拿到火下反复灼烧刀刃,终于刀刃上显现了诡异的紫色。 “这毒唤做千缘散,顾名思义,哪怕在世上有千种机缘留你,也留不住,俱会散去。中毒之人面色青紫肿胀,不到一个时辰便会一命呜呼。” “可小姐并无这些症状啊,甚至连青紫都未出现过。” 邱鸿羽不解的出声,三个人的眼神都汇聚在床榻上那恍若昏睡的美丽女子脸上。 “不,之前在亭中的时候,溪儿手指是青紫过的,但也只是淡淡的,很快她就不舒服,吐了一大口血出来。等我将她放到榻上之后,她的手臂上又都好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小姐第一次吐出来的,可是淤血?” “正是。” 木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终于释然的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 像是墨钰的声音,很快墨钰就出现在了边千尘眼前,“殿下,那女子招了。她说那刀上是千缘散,三个时辰内定会毒发而亡,而她手里有解药,她求我们放她一命。” 边千尘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墨钰片刻,“人已经交给你一个半时辰了吧,你就问出来这些吗?可是怜香惜玉,并未用刑?” 墨钰连忙跪下,他感受到了边千尘身上难得释放出来的威压,“殿下恕罪,那女子像是什么杀手机构的,对各种刑具都熟悉的很,很难从她身上问出来些什么,是小的办事不力,望殿下恕罪!” “既然一个半时辰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便让她先去地府探探路吧。” 边千尘将那把淬毒的匕首仍在墨钰脚下,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墨钰像是还有什么疑虑,鼓起勇气多问了一句,“那小姐的毒···” 边千尘斜睨了他一眼,他不敢再作声,将地上的匕首捡起,麻溜的就出去了。 许是刚刚眼中迸发的杀意还未收敛,边千尘接着问木楠,“她的毒到底如何?” 木楠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受上位者的威压,手都不争气的颤抖了起来,邱鸿羽倒是极为懂事的将师父扶住。 “殿下放心,小姐身体并无大碍。虽然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小姐体内的蛊虫已经将毒排出了体外,小姐这两次吐血不光是在排毒,也是在将蛊虫吐出来。” 边千尘的神情终于有了缓和,“蛊虫?” “正是,小姐体内的蛊虫是外域林山上才能培育出来的,林山上的蛊虫大多用来控制宿主的身体,迷惑宿主的神经,倒是第一次遇见小姐体内的这种。幸亏我幼年时师父带我四处游历,不然我如何才能知晓世上竟然还会有这种东西。” “师父,据徒儿所知,这林山离大宣有几百里的距离,这蛊虫又是喜阴湿寒凉之物,并不好养,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内?” “这种事情,定然是要让殿下来查啦。只是殿下,若您之后真的能找到养蛊虫之人,不知能不能让小人也见一见活的蛊虫。” 看着面露虔诚的木楠和邱鸿羽,边千尘不自然的点了点头,“若是照先生所说,溪儿现在已经并无大碍,那为何一直不醒啊?” “小姐体内蛊虫这两个月吸食了她不少精血,营造出假孕之像,如今蛊虫乍然脱离身体,就如同女子小产一般虚脱失力,昏睡也是正常的。我等会再去配两幅要给小姐清清余毒,之后的身子好好调理便不会有大事。” 边千尘终于是放心下来,将华霏唤进来好生伺候着,自己则出去好好收拾那些有非分之想的小人们。 他墨色的锦缎长靴踏进了脏污的地牢内,男人眼眸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同于常人的瞳色,谪仙般的人与此处的罪孽形成深深的反衬,画面诡异的出奇。 墨钰手持着长鞭还在一下一下的落在仿佛不知痛楚的女人身上,但他很快从女人的眼神中察觉出异样。 “殿下。”他恭敬行礼,边千尘只是挥挥手。 他看着面前被吊在那里如死尸一样的女人,他或许是错怪墨钰了。 她浑身上下布满了鞭痕,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刚刚自己丢过来的匕首此刻正在地上躺着,上面也是布满了血迹。 “呵。” 她发出一丝轻蔑的笑,不顾自己脸上的伤痕会随着自己说话的牵扯而愈发疼痛,“她是不是已经死透了,哈哈哈~” 边千尘微皱着眉,背着手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狰狞的脸,“谁派你来的?” “是我自己恨她,我恨她入骨,我今日死在这里也能拉着苏家的大小姐做垫背,值了!” 她的血顺着脸上的伤口逐步往下流,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地上,黏腻又清脆。 “谁告诉你她已经死了的?” 她脸上的神色一怔,心中盘算了片刻,才又讥讽出声,“三个时辰了,已经三个时辰了,给药给我那个人说,只要沾上一点,三个时辰后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她几乎是怒吼的,像是想用声音大小来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 “看来你倒是确实没骗人。”边千尘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那就是让你来的人骗了你,这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要了命,三个时辰估计投胎都投完了。” 被吊着的女子听完突然颤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震惊的还是吓的,若真的按他所说,自己岂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你骗人!” 她徒劳的吼着,却逐渐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压迫着自己的每一寸血管,渐渐的,她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原来,因为她全身的血污,根本看不出来什么青紫,如今时辰到了,也毒发了。 边千尘看着她濒死绝望的眼神,冷冷的吩咐着墨钰,“等会将她好好处理了,不要脏了我的地。” “是,殿下。” “还有之前在苏家呆着的暗卫,将他们打发到北疆吧,重新挑一批强的送过去。” “是。” “提醒他们,保护夫人才是第一要紧事,这样的事情再出现一次,他们也不用再在大宣的地盘上呆着了。” “是,殿下。” 眼看着边千尘就要离开,那女人不知为何又挣扎起来,边千尘这才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嘉庆郡主在你从旻王府逃出来引走众多追兵的时候,偷偷从后门溜出来了。” 她听完,双目瞪得硕大,支支吾吾了两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墨钰走上前去试探了下她的鼻息,沉默的冲着边千尘摇了摇头。 边千尘了然,也不再管他们,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他在回到小院,苏言溪的卧房已经灯火通明。 邱鸿羽正捧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欢欢喜喜的往苏言溪的方向去,却在路上看见了边千尘,他本能的恐惧着这个男人,手上的动作未免颤抖了些,刚要行礼,边千尘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小心!快起身吧,免礼。” 邱鸿羽就这样懵懂的被人将药碗抢走,反应过来连忙抬步跟上,又是一阵小跑。 边千尘刚一进门,就看见床上如瓷娃娃般易碎的苏言溪坐在那里朝着他笑。 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她面前,声音温柔的掐出水来,“好点了没?” 苏言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她虚弱的抬手抚上他的脸,语气轻柔,“让你担心啦。” 边千尘在美色面前还算有定力,毕竟没忘记正事。“这是邱鸿羽送来的汤药,趁热喝?” 苏言溪刚看见他的欢喜瞬间被扑灭,天知道这药有多苦,见她的眉头越皱越深,边千尘只能出言哄着,“华霏,你去给小姐取点蜜饯来。” 华霏赶紧就跑了,生怕耽误小姐吃药。 边千尘终于有了心思打趣她,“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嗯?” 苏言溪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她现在是病人,她最大。 边千尘宠溺的将她圈进自己怀中,亲了亲她的头发,苏言溪立马害羞的不敢再动,只听他委屈的在自己脑袋上说,“你这样,我心疼死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明天就成亲啊,在将军府又是下蛊又是中毒的,我现在只想把你装在口袋里,处处都带着才安心。” 苏言溪戳了戳他的胸膛,“我哪里是说带走就带走的,瑞王殿下,请你三媒六聘。” “知道了,会的。” 他说得温柔缱绻,将她摁在怀里,又亲了亲额头才算安心。 好险,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第56章 是谁 胡沁甜面容焦急的在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去看看!神医还没到吗!” “是,是,是。” 小丫头话都没说完就急忙往外跑,生怕惹了夫人一个不痛快,自己就再没饱饭吃。 “夫人,夫人,木神医来了。” 临老远就听见苏洇的破锣嗓子在那叫唤,胡沁甜一听见他的声音便皱起眉头,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被他撞上?还真是晦气。 她的脸色并没有摆多久,在看见木楠的那一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连忙招呼着木楠上座。 “木神医,快上座,来人看茶,快去后面把小姐叫出来。” 她麻利的吩咐着,众人也都是有条不紊的忙碌,丝毫不见慌乱。 这胡夫人管家确实有两把刷子,倒是苏洇谨慎小心的站在胡沁甜身后,讪讪陪着笑。 “夫人、神医,你们还是去小姐房间里看看吧,小姐突然肚子疼的不行。” “啊?怎么会如此?”胡沁甜立马就拍着桌子站起身,随后又换上了一副温和面孔对着木楠,“那还请木神医移步。” 木楠也不耽误,拎着药箱就跟着他们往外走。 胡家到底是商户人家,纵使有几个小钱,却还是不能同将军府相提并论。 木楠跟在胡夫人身后,从前面的会客厅走过后面的天井,顿时豁然开朗。院子中死角放着水缸,里面像是养着锦鲤,因为他还看见有婢女在喂鱼食。 胡夫人从天井后一侧的楼梯拾级而上,木楠抬头看去却是只能容下一人通过的宽度,鼻间不时传来老房子暴露在阳光下晒出来的腐朽木头味,让人愈发觉得压抑了些。 胡沁甜仿佛看出来了木楠的犹疑,出口解释着,“这屋子原是我们胡家祖辈传下的,怕是有了些年头,听我父亲说,大宣刚刚建国时,胡家便已在这里定居。我们小辈只能守好这份祖业,不求发扬光大,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胡夫人活得通透,我自愧不如。” 话正说着,便已经到了二楼,从二楼往下看去尽收整个胡宅面貌。 刚到就听到苏品儿痛苦的呻吟声,胡沁甜脚步匆忙的往女儿闺阁中跑去,“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在一旁慌忙解释,“小姐一睡醒就说肚子疼,我们也不清楚啊。” “无事,我来看看。” 木楠动作麻利的从药箱里拿出脉枕,顺手就搭上苏品儿的脉,她竟然是真的有孕,只是胎儿有先天不足之象。 “神医,如何?” “无碍,小姐忧思过度,这才导致胎象不稳,稍后我给小姐写了药方,安心调理段时间就好。” “好好好,多谢神医了。”说着,胡沁甜眼都不眨的从袖中掏出枚金锭递给木楠,“只要神医能给我们留住这个孩子,日后的诊金定然少不了你的。” 木楠谦虚颔首,他彬彬有礼的接过,“既如此,谢过胡夫人了。” 这一切在胡夫人眼中都显得那么赏心悦目,而不是像自家那个废物,成天只知道给自己添堵。 胡沁甜嫌弃的瞥了一眼身后卑微立着的苏洇,苏洇敏锐的察觉出来胡沁甜情绪的变化,连带着看木楠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警惕。说来也是好笑,以前苏洇仗着苏家的势,在外不知偷腥过多少回,如今被胡沁甜拘在后院这一方天地中,竟也能干出之前不齿的拈酸吃醋的行为。 许是感觉被忽视了,苏品儿的痛苦没有得到丝毫缓解,生气的怒吼着,“没看见我还痛着呢吗!还不赶紧想想办法,你是废物吗!” 苏品儿所言,木楠只是挑眉看着她在那里挣扎,原本搭在药箱上的手默默放下。 坊间传闻,若是要木神医去医病,必须要乖顺的听话,若是病人不听,之后纵使是百金,也再也请不动他。 胡沁甜连忙过来给女儿打圆场,“还请神医您体谅小女有孕辛苦,不同她一般计较。” 木楠并没有兴趣同苏品儿计较,他只想赶紧施完针离开这个地方,苏品儿的症状在施针之后很快就定了下来,他甚至多做了点动作让她陷入沉睡。 “不愧是神医,小女已经好几日未曾睡好了。” 木楠赶紧写好了药方,刚好挡住要蹭到自己身边的胡夫人,“胡夫人,这是小姐的药方,按照这个方子一日三次,约莫服用个七八日就好了。” “若是小女中间还有什么不适,不知可否再寻神医过来看看?” 木楠理所应当的应下,“这是自然,若是小姐还有什么不适,夫人差人去南山堂寻我便是。” 胡沁甜的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木楠就已经提着药箱往外跑了。 他几乎是哭着跑到了苏言溪面前,将正在自己院中赏花喝茶的苏言溪和钱华砚都是一惊。 钱华砚到底是好心,忙给他倒了杯茶,“木兄,去了一趟胡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这副模样啊?” 木楠神情木然的坐在凳子上,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微红的眼角,在苏言溪面前做全委屈之色,“小姐,我自认从小命苦,从未遇到过什么好人,我今日这遭也算是报了你的恩情吧。” 什么恩情这么好还! 苏言溪自然不会同意,“胡沁甜还能将你吃了不成?你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木楠情绪更激动了,“你不知道那个胡夫人的眼神,像是隔着布料看我的赤身裸体!他们家那个苏洇就一直阴测恻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拦着胡夫人。我年纪轻轻,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啊,多吓人啊!还有,还有,那个苏品儿,情绪暴躁的差点就打到我。” 他用手在自己面前努力比划,“就这么一点点,她还差这么一点点,一巴掌就要呼死我了。呜呜呜,钱兄,你不知道,真的好恐怖。” 苏言溪略带无语的看着他,也不知道父亲在军营里究竟是打通了木楠的哪根神经,他现在的话多起来,自己都无法招架。 “那那个苏小姐的胎呢?是什么情况?” 木楠假装抽噎的声音顿时就停了,严肃了些许,“说来也是真的奇怪,那胎是真的,但是胎儿有明显的先天不足,也不知道苏品儿是从哪里搞来的。难怪他们要求到我门上,那胎儿还不足五个月便开始疯狂吸取母体精血,不然还等不到孩子出生,苏品儿先因为精血不足而死了。” 苏言溪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竟有这样的事?可苏品儿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边衿桦的头上动土吧。” 钱华砚倒是胸有成竹的说,“这倒是未必吧。” 苏言溪和木楠两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只是木楠的性子更急切些,“快说快说,我每次来你这里都有些八卦可以听。” “小姐,三殿下前两个月将苏品儿院中的所有丫鬟都发卖了,寻的由头是其中几人伺候主子不够贴心。” “这不够贴心打发到其他地方去干活或者派到外院去不伺候主子不成吗?何必发卖了?” 苏言溪瞥了一眼多嘴的木楠,没作声。 “正如木兄所言,最诡异的是三殿下府上管事几乎在发卖那群丫鬟的同时,还给了一户人家一大笔银子。我一打听,原来那户人家的小儿子一直是三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说是同殿下外出偶遇了刺客,被刺客失手杀死,这才得了一大笔银子。” 苏言溪得出一个结论,“倒是有趣。这么一看,苏品儿这胎着实蹊跷,要不然也不会连累这么多人陪着她受难,只可惜这件事情不是这么好查的,慢慢来吧。” 钱华砚赞同的点头,内宅的私密事本就不是这么好打听的,何况还是皇家的私密事,更是难上加难。 木楠倒是看着苏言溪有恃无恐的样子着急,“小姐,您只顾着操心别人家的事情,您自己这边呢?上次的毒和蛊虫的事情,可有头绪了?” 钱华砚一记眼刀杀过去,好啊,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可惜木楠浑然不觉,甚至品了口茶,等着苏言溪给他讲故事。 苏言溪也只能实话实说,带着些沮丧,“说实话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话正说到这里,边千尘动作灵活的从围墙上跳下来,刚下来就看见苏言溪在百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唯一不爽的就是她对面还有两个男人作陪,一个温文尔雅,另一个眉清目秀。 他眉头紧皱的走过去,苏言溪对看见他也没有过多的反应,依旧坐在那里,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倒是钱华砚和木楠,识趣的起身行礼,他只能假装大方的说,“起来吧。” 木楠起身不知所谓的搓了搓身上泛起来的鸡皮疙瘩,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都不好奇是谁过来了?” 苏言溪眼皮都未抬一下,“我现在这个将军府被你围得铁桶一般,除了你还能会是谁?” 边千尘哑然,这倒是的。 华霏极其有眼色的又搬来一张凳子,边千尘自然的将凳子挪到了苏言溪身边,随手拿起苏言溪面前沾了口脂的茶杯给自己灌了一杯。 他面色如常,苏言溪耳尖微红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关于上次的刺客,我倒是有点线索。” 众人的胃口都被边千尘吊起,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杀手的话是江湖势力,那就按照江湖的规矩办好了。这两天我派暗卫去挑战了江湖上比较有名气的三家,很快就找到了那名女子的来历。” “哦?是哪个组织的?” “黑雀。” 第57章 是她 “黑雀?” 饶是钱华砚和木楠这种不明江湖风雨的都知道黑雀的大名,可见其地位。 “哦?想杀我那个人倒是下了血本。你这两天倒是花了大功夫,连黑雀都挖得出来,怕是苦了你那些暗卫了。” 边千尘得了苏言溪的夸赞,笑容放大了不少,心里暗暗决定回去减免些暗卫的训练以做奖赏。 黑雀这么多年的威名除了他们下手无一生还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只要黑雀接了单,不管多难,不死不休。这也是为什么黑雀一单百金,但是无人还价的原因。 钱华砚的眉头紧蹙,“若真的是黑雀,那小姐还健在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很快又会招来杀手?” 木楠倒是拿起自己药箱翻箱倒柜了起来,丁零当啷的摆了一桌子的药瓶,最后寻出来最不起眼的一个小黑瓷瓶放在苏言溪面前。“小姐,这可是我精心研制的假死药,只这一粒,我们赶紧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拉倒了。” 苏言溪将药瓶拿过来,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着那颗金色小药丸,边千尘倒是马上给夺过来,“她要是假死,本王的王妃给谁来当?” 木楠身上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小心翼翼的看着瑞王殿下的脸色,试探性的问,“要不小的给您也做一粒?” 蠢材啊蠢材,钱华砚和苏言溪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像是从未听过这样好笑的笑话。 木楠被他们笑的不明所以,只有边千尘用愤恨的眼神想要杀了他,他费尽心思要来的名分就这样被他说没了! “罢了罢了。”苏言溪轻轻将眼角笑出的泪拭去,“既然知道是谁就很好办了,青洪帮的帮主这两天就到了。既然是江湖上的事情,就按照江湖上的办法去办吧,你们大可放心。” “青洪帮?!” 木楠大惊,“小姐,青洪帮也是您的?” 苏言溪不明白木楠为何反应这般大,“不行吗?” 木楠对苏言溪的钦佩又刷新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的生存法则一直都是抱大佬大腿。 哪怕他不说,苏言溪已经从他眼神中读出来了马屁精的味道,索性出了手势让他不要说话,“闭嘴,我不想听。现在要紧的是那个蛊虫究竟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到我体内的。如果府中有他人的探子,那还是早点找出来要紧。” 木楠喃喃道,“蛊虫诡异,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如何下手呢?” 边千尘倒是若有所思,“既然我们抓不住这个缩头乌龟,索性做局引蛇出洞吧。” 苏言溪兴致颇高,“详细说说。” “外界还不知道你之前遇刺到底如何,索性将消息传出去,只说你的脉象怪异,一病数天,连南山堂的神医都无法医治。到时候谁上赶子过来试探你的情况,那便可能是谁。” “瑞王殿下说的是,小姐体内的蛊虫并未伤及她的身体,只是脉象怪异,只是这怪异的脉象意欲何为呢?” 钱华砚这一问,仿佛事情又回到了最初,谁会这般费心下毒只是为了改变自己的脉象呢?还是喜脉?这要是被其他郎中发现,自己的声誉岂非毁于一旦?只要这件事情传了出去,无论有或者没有,想来自己都是再也无法说清的。 这么下作的手段,苏言溪脑海中的人选一闪而过,又觉得不太可能,怎么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蠢事? 苏言溪很快拍板做了决定,“那便这么做吧,只是委屈了木楠牺牲些声誉了。” 木楠笑的贱兮兮,“能为小姐效劳,那是小的的荣幸,小姐说什么委屈。” 众人一阵恶寒,十分嫌弃的看着他,只有本人浑然不知,甚至以此为荣。 “若是没有人有反应呢?” 苏言溪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这两日并未出过这个院子,府中丫鬟小厮并不知道我到底如何了,若是真的无人进圈套,就只能说明内鬼在我院中。” 说完她的眸光一冷,显然是不太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消息传得很快,京中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这几天也是苏言溪近日最精彩的几天。 木楠为了不错过这些精彩瞬间,每天清晨来报到,要到天黑才回去。 那些看热闹的人见木楠如此勤勉,愈发坚定了苏家大小姐病入膏肓的传闻,逐渐愈演愈烈,不到一日,已经从昏迷不醒到朝不保夕了。 若不是知道真相,边千尘一整天接受的同情目光都要让他怀疑苏言溪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真是人言可畏。 苏言溪靠在床榻上翻着医书,对木楠颐指气使,“你总不能平白在这里看热闹吧,给我扒两个核桃补补脑子。” “小姐,你要是想学医,倒不是直接问我,都比看书快。” 苏言溪瞪了他一眼,他自然的低下头去不敢再说,小媳妇一样的端着小筐缩到角落里扒核桃。 “小姐,长公主来了。” 竟然会是她? 华霏在外面通报,苏言溪立马将手中的书砸到木楠怀中,慌张的扯过一旁的被子躺下,佯装虚弱。木楠则赶紧将小筐核桃往罗汉床底踢了踢,拿着小姐飞过来的书装苦大仇深状。 很快,自己的屋门被吱呀推开,苏言溪识趣的闭上眼。 扑面而来的药味熏的长公主下意识的皱眉,华霏先一步走到自己床前,在苏言溪耳边轻语,“小姐,长公主殿下来看您了,您醒醒。” 苏言溪装作刚被吵醒的模样,缓缓睁开眼,装作万分痛苦的样子,“知道了,先扶我起来吧。” 长公主原是不信她苏言溪会如传闻中那般孱弱,她要是这么容易死,自己这么多年时间早就给她下毒了。而苏言溪现在这样倚靠在婢女身上,赢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来气的样子,倒是看的她心里一惊,悔不当初。 “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这副模样了?” “我还以为,咳咳~” 华霏小心的轻拍着她的背,“小姐,您情绪不易波动太大,您慢点~” “我还以为公主殿下看见我如今模样~” 苏言溪话都未说完,就一副一口气喘不上的模样,吓的华霏立刻叫木楠。 木楠快步上前给她扎了一针,苏言溪这才能将一句话说完。“殿下现在可欢喜?” 边金宝眉头皱着,“你怎么会这么想,本宫是真的想关心你的身体才来看你的,并不是来落水下石的。” 苏言溪也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想看穿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上次父皇赏赐了本宫棵千年人参,想来你现在可能用得到,本宫今日特地给你送过来了,你只要安心养好身体才是。” 说着,长公主身后的小宫女真的捧着个锦盒递过来,华霏因为扶着苏言溪分身乏力,最后还是木楠有眼力见的接过。 苏言溪一滴清泪夺眶而出,堪堪停在腮边,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既如此,便谢过了。” 苏言溪又疯狂的开始咳嗽,华霏泪眼婆娑的拿出手帕塞到苏言溪手里,只是这一次,她像是要将肺咳出来,直到将手帕嗑出血才算。 见苏言溪的呼吸终于平静,长公主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华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断。 “小姐!小姐!您醒醒~” “殿下,还麻烦您让让。” 木楠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一连扎了好几针,苏言溪却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模样。 木楠忧心忡忡的把着脉,眉间的结丝毫未解,连带着长公主都担心的问他情况,“苏小姐情况如何?” “现在苏小姐每日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连小人都看不出来小姐的病根到底为何。” “嗯~本宫去求父皇派宫中的太医过来看看,你先好好医治苏小姐,务必护住她的性命。” “小人自当尽力。” 长公主又风风火火的走了,苏言溪这才缓缓睁开了眼,“能帮我把针拔了吗?” 木楠背对着苏言溪坐在她床边的脚床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医书上的内容,“不可,刚刚小姐恸哭怕是伤心劳心,用针能让你舒服些,不然一天演上个几回,没毛病也要给你哭出毛病了。” “哦。” 苏言溪乖乖的躺回去,不再乱动,躺着躺着,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再醒来的时候,床幔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外面隐隐传来边千尘和钱华砚的说话声。 她刚动了两下,想坐起身,外面还在说话的人就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醒了?” 是边千尘。 她懵懂的应了一声,脑子还未清醒,“嗯。” 边千尘看见她难得的迟钝样子,心中只觉可爱,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外人看到。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直接回身将刚刚自己撩起来的那半床幔又放下来。 他温柔的将自己鬓边的乱发理到耳后,“可要再睡会?看你没怎么醒。” “不了,再睡该头疼了,刚刚边金宝来过了。” “嗯,我知道,已经派人跟着了,你放心吧。” 第58章 试探 苏言溪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毒和蛊虫的原因变得分外疲累,她不是故意在众人面前佯装昏迷,而是她真的可以睡这么久。 久到边千尘都不放心的去问木楠她这样是否有什么问题,木楠也只是摆摆手告诉他这样是正常的。 一连两三天,来探病的达官显贵都要把苏家的门槛踏破了,看着苏言溪的情况都惋惜的直摇头。幸亏她之前便嘱咐过祖母称病不出,不然还要累着老太太呢。 没人想到这日边千尘会去请见老太太,诚恳的在她面前跪下,求老太太同意将原本八月初八的婚期提到三日后,也就是五月初五。 “言溪自是个有主意的,我只能顺着她,但是老太太,京中如今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我不愿意言溪平白无故担下这个恶名。还望老太太成全,让言溪早日与我成婚。” 他说的情真意切,传出去也是一段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佳话。 老太太看着边千尘诚恳严肃的样子,忍俊不禁,“你们两人啊,她算计外面那群人,你算计她。恐怕在你知道她主意之后就想好了要将婚期提前了吧。”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一眼便洞穿了他的心思,他只能将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老太太明鉴,言溪端庄娴静,苏家在朝中地位超然,整个京城觊觎她的自然不会只有我一人。我自然是要早早将她骗回去才能安心,如今京中那些人说的那么难听,我作为言溪以后的夫君却没有一丝反应,我又岂配成为言溪之后的依靠?”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笑了笑,“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这个老太婆就不跟着凑热闹了,随你们吧。” 因着苏言溪最近睡的昏天黑地,脑子终日昏沉沉的不清醒,很快就被边千尘忽悠答应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到半日,瑞王殿下要提前成亲为王妃冲喜的事迹就已经传遍了京城中的大街小巷,唯一不爽的可能就是礼部尚书了。 王爷的婚期提前了这么多,大事小事他都要去过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以致于他每日一醒来就要在心里先骂一遍瑞王任性才能起床上朝。 午后的阳光轻巧的越过门窗撒在地面上,将所有人都晒得懒洋洋的,苏言溪舒服的窝在躺椅上睡着,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华霏不忍心出言打扰,“小姐,长公主和三殿下带着御医曹大人过来了。” “哦?” 原本的困顿突然消失,苏言溪精神的从躺椅上起身,她终于等来了。 “你先让他们等会吧,将木楠叫过来。” 木楠打着哈欠慢悠悠的溜达过来,苏言溪兴奋的情绪显然没有传染到他身上,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打起精神来,看客们都来了,怎么你一个角这么无精打采?” “春困秋乏,这本就是人伦常理,小姐总不会不懂吧。何况什么看客也轮得到我来伺候?” 木楠这话一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眼睛都瞪大了些,寻求苏言溪的答案。 苏言溪含笑点了点头,木楠飞身去寻自己的药箱,熟练的将脉枕拿出来给苏言溪把脉,眉头微皱,正色道,“我现在用针灸改变小姐您的脉象,这中间可能有点痛,小姐忍一忍。” “来吧。” 苏言溪豪迈的将袖子撸起来,露出洁白的藕臂,她有些许晕针,剩下的动作便不敢再看,索性将头转向一旁。 等华霏引着众人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苏言溪在木楠的针灸下吐出了一大口血,吐完之后整个人便再无血色,像是一个残破的娃娃,直接往躺椅上栽去。 “小姐!” 华霏着急的跑过去,也不论什么礼数了,“木先生!” 宫内的御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呆立了片刻才凭着自己医家的本能往苏言溪的身边快步走去,蹲下就想给苏言溪把脉,却直接被木楠喝住,“你是何人?” 曹生年少得志,自然少不了轻狂,“本官乃是宫内御医,你快退下吧,此处没你的事情了。” 木楠只是斜瞥了他一眼,并不作声,也没有丝毫动作。 倒是边衿桦及时出来打圆场,“木先生有所不知,这位曹大人是近日太医院内的后起之秀,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连太妃多年的旧疾也是曹大人医好的,所以长公主才去御前帮苏小姐求了恩典让曹大人出宫诊治。” “敢问三殿下凭什么觉得我木楠治不好的病人,其他人能治好?” 木楠的声音冷淡,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边衿桦心中不悦,怎么跟苏言溪有牵扯的人或者事情总让他这么烦躁? 边金宝原本站在边上默不作声,有时候她贼烦自己这个三弟表面上的虚与委蛇,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破郎中爬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她一把将曹生拉到自己身后,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现在是本宫下令让你让开,难道你也要抗命不成?” 木楠淡淡的转头,上下仔细打量着长公主的珠光宝气,这一次,他倒是十分坦然的将位置给让了出来。 边金宝被他不畏强权却不得不像现实低头的模样深深满足到了,她满意的抬起高贵的下巴,对曹生吩咐道,“去吧。” 曹生连忙应是,他志得意满的从木楠身边走过,“你对自己的医术这么自信,那是因为没遇见过本官,否则你定会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木楠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他的挑衅没有半分反应。 曹生一连给苏言溪把了三次脉,却还是难以置信的自己得到的答案,这往来流利,如盘走珠的脉象在他刚学医一年时就已经能闭眼说出结果了,但是如今,他却不知如何作答。 “怎么回事,曹大人,从未见你把脉如此之久,苏小姐的病可有什么疑难?” 长公主倒是难得有眼力见的看出了其中端倪,但曹生还是久久未能答话。 边衿桦倒是及时出言安抚了一番,“曹大人,无论怎样都是苏小姐的性命更重要,莫要自作聪明,延误了病情。” 说不清这到底是安抚还是威胁,但是曹生在宫中做事久了,自然能明白其中利害,既然三殿下要自己实话实说,那自然定有让自己平安无虞的法子,“三殿下明鉴,这不是臣医术不精,实在是臣怕说出来有损苏小姐名声。” “哦?苏小姐不过是前两日被刺客所伤,中毒昏迷至今,怎么跟名声扯上关系了?” 苏言溪躺在华霏身上装死,但在听到边衿桦的明知故问的时候,还是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若之前还只是怀疑,那现在便是肯定,那个诡异的蛊虫便是从他那里来的。 曹生吞吞吐吐,“这,这,不知瑞王殿下可在?这件事情还是要当面同他说清楚才好啊。” 边金宝抱胸蹙眉看着他,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无碍的,苏小姐不日就要嫁给五弟,也算是本宫弟妹。五弟近日忙于巡防营整军经武,已经在军营住了好几日了,如今这里大小事都由本宫做主,你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回长公主的话,苏小姐已有身孕两三个月了,而且中毒颇深,怕是腹中孩儿也有损伤,这才导致苏小姐一直昏睡不醒。” 两三个月!那时父皇不是还没有给苏言溪赐婚吗?那这个孩子是哪来的?莫不会不是边千尘的吧? 边金宝听着曹生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只是她那点心思都在脸上摆着,饶是木楠都看出了长公主对瑞王殿下的幸灾乐祸。 边衿桦上赶子着急,倒是惹人想入非非,“那现在苏小姐要如何才能醒过来?” “臣以为,应当将毒都逼入胎儿体内,舍小保大,那样苏小姐自然无虞。” “就不能两个都保住吗!” 他着急的语气自然的像是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一般,引得长公主和木楠都盯着他看,他察觉到众人打量的眼神才勉强解释,“不管如何都是一条生命,本王只是想帮苏小姐护住这个孩子罢了。” “这个孩子,不管要还是不要,那都是本王和言溪该决定的,就不饶三皇兄操心了。” 边千尘从他们身后快步走到跟前,也不知道是何时到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许是美梦被人打破,边衿桦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那是自然。” 边千尘皱眉看着躺椅上昏睡娇弱的苏言溪,打量了许久,才对一旁的华霏沉声道,“将你家小姐先扶进去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和长公主他们说。” “瑞王殿下,小姐她···” 华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边千尘厉声打断,“还不快去!” “是。” 华霏同另一个小丫鬟很快将苏言溪扶了进去,逃一般将门掩上。 边千尘脸上的冷意未减,“今日之事,希望皇姐和三皇兄能替言溪保密,毕竟姑娘家的闺名胜过一切。昨日我已经向父皇请旨,三日后我便会同言溪成亲,给言溪一个交代。” “这么快?” 边金宝略带惊讶,却十分钦佩边千尘敢作敢当的个性,“知道了,这原本就是你们家的家事,我们没有理由插手。” 边千尘恭敬的对她一拜,“既如此,便谢过皇姐了。” 边衿桦只冷眼看着,并不作声。 索性边千尘也没有心思同他们客套,将他们二人送至苏家大门后也很快翻身上马,消失在了街巷尽头。 “三弟,你觉不觉得这小五很奇怪啊。当初父皇刚赐婚的时候他高兴的像个傻子,怎么才几天的功夫便对苏言溪不闻不问了?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见他陪在身边,还有你今日可见他对苏言溪身边婢女的那个样子了吗?照我说,那个婢女十分怕他们这个姑爷呢···” “皇姐,若我说苏言溪腹中的是我的孩子呢?” 马车内边金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你说什么!” 边衿桦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丧气,“是的,当时春猎的一场荒唐事罢了,我也没想到竟会这样。” “春猎的时候你不是跟苏家二房的一个什么人吗?” 边金宝的世界观陷入了混乱,自己同那些面首的破事算个屁啊。 “是,当时言溪也在。” “霍~难怪刚刚边千尘跟吃了炮仗一样,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想来他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他可知道是你?” 边衿桦摇头,“我也不清楚。” “估计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了,以他的性子,估计连你皇兄都不会叫。” 边衿桦笑的苦涩,无奈的倚靠着车厢,盯着马车顶久久不言。 边金宝何时见过自家弟弟这般失意过,难免于心不忍,她试探着问,“那你如今做何打算?三日后她可就要同边千尘成亲啦。” “嗯。” 边衿桦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费力从喉间挤出一个字算是回应。 “皇姐问你,你可心悦苏言溪?” 边衿桦这才打起精神看向长公主的眼睛,“可是长姐,喜欢就有用吗?” “那是自然,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边家人得不到的,女人自然也是。边千尘拿什么同你比,是傻子也知道要选你,何况她都有了你的孩子了。只要你喜欢,皇姐便能给你抢过来!” 看着面前边金宝的慷慨陈词,表面上边衿桦装的感激涕零,内心却对这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长姐鄙夷到了尘埃里。 长姐,你可真是个蠢女人啊!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内院,竟然跟自己谈什么爱不爱的,你不死谁死?还有边千尘,那也是个蠢货。明知道那个女人给你戴了绿帽子还要娶回去,是没有脑子吗?都是蠢货!愚蠢至极! “如果长姐真的可以做到,那对我如同再造之恩,小弟先谢过长姐。” 边金宝扶住边衿桦想要跪下的姿态,“你我本是一母同胞,何必说这样客气的话。” 边衿桦眼中越过一抹精光,对苏言溪势在必得。 苏言溪,既然本王的正妃你不愿意当,那就当本王的小妾吧!有你在手,哪怕苏遡不想帮本王,也要掂量掂量了。 第59章 揭露 是夜,将军府围墙边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左顾右盼,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尾巴后才放心的翻了进去。 有了前车之鉴,苏言溪院中的暗卫不敢松懈分毫,很快就能察觉到异动。 “来者何人!” 黑衣男子还未摸到院门便被冲出来的暗卫挡了回去。 边千尘欣慰的感慨,“不错,你们倒是用心了。” 那暗卫见了他连忙行礼,“见过瑞王殿下。” 边千尘只是点了点头就往院子中走了,白天见到的苏言溪脸色着实不好,也不知道余毒清了没有,他惦记了一下午,着实焦心。 他到的时候,华霏就着蜡烛帮苏言溪绣着嫁衣,而她则认真的在窗户边翻着账本。 “如今晚上还是凉的,你坐在那里脚不冷吗?” 边千尘突然出声倒是吓了主仆二人一跳,苏言溪出声责怪,“下次来能不能敲敲门,突然出声,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他倚在门边,流里流气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王爷该有的金贵,“我就说了一句,你便有千万句堵我。” 苏言溪嗔了他一眼,便接着看账本不再理他,华霏倒是机灵的退下了。 边千尘随意的走进屋子将门带上,走到她身边蹲下,扯过她书桌下的玉足放在膝盖上。 她羞赧不已,脸上都浮上了粉云,“你干嘛?” “寒由脚起,你这样坐在这里能不冷吗?说了你又不听。” 他将一双大手覆在她冰冷的小脚上,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充满对她的无可奈何,“什么时候才能听话?” 苏言溪狡黠的眨了眨眼,“估摸着等瑞王殿下何时不对我的婢女发火的时候吧。” 边千尘立马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下午的事情,无辜的很,“是谁让我同她演戏演的逼真些的,现在又来怪我?难道我听自家娘子的话还能有错了?” 苏言溪没想到现在这个人变得这么不要脸,恼怒的将脚抽回去,“谁是你娘子啊,这么不要脸。” 边千尘略惋惜的看着自己瞬间空荡荡的手心,“不闹,刚暖好,你近日刚好些,莫要再着凉。是我不要脸好了吧,娘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可好?” 苏言溪突然认真思考,“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般油嘴滑舌?” 边千尘无奈的看着她,“那是因为娘子对我的了解还不够。” 他直接将人抱起,不让她再坐在椅子上了,苏言溪没想到自己突然腾空,一慌张没抓紧手中的账本,着急的直接叫出来,“我的账本!”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乖,不叫,我等会来给你捡。” 苏言溪轻声嗯了下,羞的窝在他怀里,不敢抬头去看他。 边千尘同她一起长大,哪里看不明白她的心思,爽朗的笑出声来。苏言溪就这样在男人怀中,感受着他传过来的温暖体温和满腔爱意。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将她裹进去,连带着理顺刚刚被自己弄乱的发丝,轻轻的再次吻上她的额头。 许是今晚的烛光太过暧昧,也许是苏言溪真切的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 她主动的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的离自己更近一点,由她主动吻过他的唇。 理智冲破暧昧,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时,边千尘呆滞的神情更是让自己羞愤欲死。 她难堪的捂住羞红的脸,含糊不清的开口,“账本…” 谁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账本! 边千尘缓缓握住她的手,让她的眼神看着自己,“溪儿也是喜欢我的,是吗?” 苏言溪像个傲娇的兔子,明明眼眶都被欺负红了,却还不想承认。“那我刚刚是在干嘛?” 边千尘笑了,这一笑,他的眼中仿若有万千星辰。还没等苏言溪反应,他又覆了上来,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 原来他是怕自己不喜欢他才一直没有吻自己吗?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软了一下,像是踩住了天上的,又甜又飘。 他的吻,戛然而止,止在两人都意乱情迷之前。 “乖,剩下的等这两日成亲的,我去给你拿账本。” 他意犹未尽的又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苏言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边千尘麻利的从床边挪开,生怕自己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事情再吓到她。 他走到窗边将她的窗户关严,又将刚刚掉在地上的账本捡起,“你莫要贪凉,现在夜里还是冷的,小心再受了寒。” 苏言溪接过他递过来的账本,倚靠在紫檀木的床架上,翻到自己刚刚看过的地方又开始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它就这么有意思?” “你不懂,这账本中显露出来的关系才是最有意思的,就比如这徐家二夫人今日在珍宝阁又花了六十五两银子买了根金簪子,瑞王殿下可看出了什么?” 边千尘不解,“这能说明什么?无非是后宅妇人的一些花销罢了。” 苏言溪故作高深,略微不适的给自己换了个姿势靠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徐大人不过是个七品官,一个月的俸禄最高不会超过八十两,而徐二夫人一日便花掉大半,要么说明徐大人对他的二夫人极尽宠爱,要么就说明徐家还有别的经济来源。” 边千尘一边应和着她,一边将她拉起,苏言溪呆滞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样的深意。 边千尘如愿的坐到她身后,由自己靠着床架,然后将她重新靠回自己怀中,声音充满了蛊惑,“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嗯?” 她的声音细若蚊蜹,“嗯。” 不知为何,原本可以看得入神的账本,如今每一个数字都像是飘在空中,没有一个可以进到脑子里。 “今日那两人带着太医过来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溪儿觉得他们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想不通,我原本以为边衿桦只是会因此诟病我的名声,但是我们两日后就要成亲了,他又当如何呢?” “溪儿可还记得前两日嘉庆出逃的消息?” “怎么?这件事情还会同她有些牵扯吗?” “可能是有的,你昏睡这几日,钱先生派人在暗中打听,我们确定她并无可能出城。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们竟然寻到了文宣王的踪迹。” “他不是回廊国筹备与嘉庆成婚之事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京城?” “或许他只是佯装出城,然后一直龟缩在城中寻找机会呢?我现在怀疑是文宣王在暗中相助三哥,毕竟我们误打误撞的发现文宣王从后门溜进了三哥府中。” “事情倒是越来越复杂了……” 边千尘听着她的感慨,“北疆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但是苏将军不日就要到京城了,你打算怎么办?” 苏言溪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将心中的打算告诉他,或许有些不孝,但是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打算了。“父亲要是去北疆定然九死一生,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我打算让言官对父亲庚州一事进行弹劾,陛下定然会下旨让人彻查,目前只有先让父亲困于京城才能保全他了。北疆那边的事情,欧阳氏的动作也不会慢,若是他们有心,恐怕很快就会对大宣发难了。” “是的,但是最近不会。” “哦?此话怎讲?” “北疆王今早薨逝了,王位悬而未决,现在有一兵一卒出了北疆怕都会引起震动,他们又岂会陪着欧阳氏乱搞?” “哦?竟然会这样,那也算老天助我们了。” 边千尘将她的长发绕于指尖,“嗯,你且安心吧。至于三哥那边的打算,一时我们也猜不出来,只能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了。” 苏言溪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既如此,夜深了,你该睡了。” 他温暖的手覆上她的脑袋,将她往自己身前拉了拉,直到吻上她的额头才作罢。 “嗯……” “怎么?舍不得我走?那我留下来陪你?” 苏言溪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被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你走。” 边千尘看她慌乱的样子,笑出了声,最后还是给她拢了拢被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第二日一早,苏言溪还在睡梦中就被华霏慌慌张张的叫声给吵醒。 苏言溪不悦的皱眉,“怎么了?” “小姐,皇上、贵妃娘娘、三殿下来了,听夏公公的说,等会瑞王殿下也会过来,您快梳洗梳洗去吧。” 瞌睡顿时被吓醒了,“夏公公可说到底是陛下为了何事而来?” 华霏为难的摇头,想来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打听到。 苏言溪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发明显,“知道了,先伺候我洗漱吧。” 华霏将准备好的洗脸水端进来,动作麻利的给小姐拿出套衣裙。 主仆两人一言不发,沉默着将一切收拾妥帖,不到一刻钟就出了院子。 苏言溪到的时候,厅内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气氛冷的都能看见众人中间凝结的冰块。 她规矩的行礼,却被皇上打断,“先让太医给把个平安脉吧。” 苏言溪有些震惊的抬头看着愁容满面的陛下,她顿时明白今日这样的阵仗是为何,乖顺的点了点 。 “小姐请。” 曹生很快拎着药箱从贤贵妃身旁走出,熟练的拿出脉枕,苏言溪将手递了过去,众人的眼神都凝在苏言溪的手上。 曹生很快有了结论,“苏小姐,好了。” 皇上和贤贵妃异口同声的问他,“如何?” “与臣上次诊脉的脉象一致,苏小姐这是喜脉。” 苏言溪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就抬眸看向了边衿桦,他嘴角那抹未收起来的笑刚好撞入苏言溪眼中。 他也没想到苏言溪会看向自己,索性也不装了,笑意不再收敛。 “言溪!你是否要给朕一个交代?” 苏言溪顶着皇上的雷霆之怒,倒也不慌,“陛下今日来,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苏言溪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倒是激怒了贤贵妃,“你还不知罪吗?一个姑娘家未婚有孕,这要是传出去苏家于门楣有损,苏将军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请问娘娘今日带着三殿下过来是何用意?是要说我怀的是三殿下的孽种吗?” 贤贵妃被她如此坦然的语气问的一滞,她为什么没按自己设想中的剧本走?昨日金宝来殿中谈及此事的时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连夜去寻了陛下拿主意,陛下却未见愠怒神色,只说明日一早寻苏言溪来问问。她一介武将之女,竟然也要本宫一个贵妃娘娘亲自出宫见!而且本宫到的时候,她竟然还未起床!荒唐至极! “什么叫做孽种!是你千方百计的有了衿桦的孩子,如今竟然要否认吗?” “娘娘也该明白,臣女不日将同瑞王殿下成亲,不论有没有身孕,臣女怀着的都该是瑞王殿下的孩子,为何会是三殿下的?” 贤贵妃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皇室血统尊贵,岂会容你混淆视听?曹大人,你来说,苏小姐肚中胎儿已有几个月?” “两月有余。” “本宫问你,两个多月前你在何处?” “臣女自陛下下旨在府中潜心学习礼仪两年,是今年春猎时才第一次出门。” “听说春猎时衿桦同苏家二房小姐的丑事,你也在当场?” “是。” “那谁知道当时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贵妃娘娘会不会有点过于牵强了?” “这事还是衿桦亲口说的,还容得你抵赖不成?” “哦?”苏言溪听到了有趣的事情,挑眉看了看边衿桦,还从没见过这样上赶子要戴绿帽子的。“那贵妃娘娘今日来,是打算如何呢?” “本宫今日带着衿桦来了,自然便是要对这件事情负责,但是他的正妃之位你便别想了。本宫绝不会同意你一个婚前失贞的女子来当衿桦的正妃的,最多允许你进门当个侍妾。” 贤贵妃的态度高高在上,苏言溪略打趣的说,“哦?连个侧妃都当不了吗?” “那是自然,衿桦还愿意娶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那臣女为何不当瑞王妃?起码还是个正妃。” “你···苏言溪,你不要脸的吗?你们苏家家风竟是如此厚颜无耻吗?” 第60章 恶心 “既然三殿下说这是他的孩子,我倒是想问问三殿下是何时的事情?” “瑞王殿下到~” 厅中再次沉寂,眼神重新聚焦在门口的地方。 边千尘很快就到了,今日换了件白色的长袍,衬得他分外飘逸俊朗。苏言溪一看见他就笑了,今日两人默契的穿了同一个颜色的衣服。 “见过父皇,贤贵妃,三哥。” 皇上冷淡的吩咐着,“嗯,起来吧。赐座。” 边千尘自觉的坐在苏言溪身边,捏了捏她的脸,“手怎么这么冷?” “没事,许是刚刚摸了冷水。”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手上却自觉的帮她暖着。 皇上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边千尘这才有心思问他们,“近日父皇唤我们过来是为何事?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皇上坐在那里,像是屁股下面有个火炉,坐立难安却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贤贵妃端着笑脸出来打了圆场,“瑞王可知苏言溪已有身孕两三个月了?” “什么?”他一脸震惊的看着苏言溪,手上却丝毫未松。 苏言溪看了他一眼,拙劣的演技~ “溪儿,这是真的吗?孩子是谁的?” “三殿下说是他的,我刚刚还在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木然的转头看着边衿桦,“哦?三皇兄,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五弟,你千万不要误会,这件事情我也不知情,还是曹大人过来把了脉我才知道。我也不愿意拆散你们一对有情人,但是皇家血脉不容有失。” 边千尘面无表情的追问,“什么时候呢?” “许是春猎的事情,也许是城外那次?” 边衿桦说的光明正大,那是因为他完全相信文宣王送来的蛊虫,他曾以性命担保自己母族的蛊虫秘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今日出门前他还去问过文宣王,文宣王说母虫在盒中安然无恙,苏言溪体内的子虫也定然无恙。 他原本打算将苏言溪以侍妾的身份骗回来,等蛊虫在她体内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便会同其他有孕之人无任何差别,等到分娩之日,将苏品儿的孩子瞒天过海的换给苏言溪,就算彻底将苏言溪捆牢了。 边千尘听完愤怒的将桌上的茶杯挥到地上,精美的陶瓷迸溅四散,倒是吓到了苏言溪和贤贵妃。 “父皇,您怎么看?” 皇上一言不发,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的骨肉,但是苏言溪只有一个,自己如何一碗水端平呢?他眼神在苏言溪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边千尘见陛下没有说话,“父皇,不如让太医熬副药来将这个孩子打掉,那样言溪还能照样同儿臣成亲。” 边衿桦顺势跪下,“父皇,不可啊,就算五弟不顾苏小姐身体,但是父皇这也是儿臣这么多年唯一的孩子啊,还望父皇可怜可怜儿臣。” 皇帝看看边千尘又看看边衿桦,一时不知如何抉择,这若是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可这感情的事情,他要如何帮他们决断? “溪丫头,朕不愿他们兄弟两人为了你兄弟阋墙,你可明白?” “是,臣女明白,不如臣女帮陛下做个决定,如何?” “哦?你说说你是何打算的?” “请陛下宣南山堂的大夫木楠觐见。” “允了。” 木楠很快慢悠悠的晃进来,曹生也一下就认出来此人是谁。 “草民木楠,见过陛下。” “起来吧。” “陛下,臣女的病情一直都是木大夫在照看,木大夫从未说过臣女有孕。” “哦?此事可当真?” 木楠只是笑笑,“苏小姐,可否让小的给您请个脉?” 苏言溪又将手搭在脉枕上,木楠问她,“小姐近日可按照小人的方子一日不落的用药?” “是,一日未敢落下。” 木楠满意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陛下,给小人半个时辰,小人将苏小姐体内的余毒逼出来,真相自然大白。” “这木大夫要是对苏言溪做什么手脚,伤害到腹中的孩子,到时候连阻拦的时间都不能有。” 边千尘声音冷冽,“不知贵妃娘娘有何打算?” “医治也可以,但是要在我们面前,防止木大夫做什么手脚。” 苏言溪淡淡一笑,“既然这样,华霏,差人搬张屏风过来。” 华霏应声退下,迅速带了两位家仆将屏风抬了上来置于一角。 “华霏姑娘,麻烦按照我这个方子熬了副药来给小姐喝下。” 木楠恭敬的将药方递给华霏,“慢着。” 曹生及时出声,“陛下,娘娘,臣想先看看药方中可有对苏小姐有损害的药材。” “允了。” 皇上无所谓的使了个眼神,药方被夏如海接过传到曹生手中。曹生认真的审阅了一番,虽然看不懂这木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这方子确实没啥问题。 曹生同贤贵妃点了点头,“回陛下,这方子并无任何问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便让臣的手下的药工去熬药吧。” “嗯,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父皇,儿臣以为为保公平,还是劳烦夏公公最合适。” 皇上想了想,“好,那就夏如海去吧。” 苏言溪见事情这么曲折,这些人互相猜忌也是想笑,要是主角不是自己就好了。 夏如海只能应下,很快就下去了。 木楠和苏言溪早已有条不紊的开始了针灸,边千尘一言不发的站在屏风面前等着,生怕里面的人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 “瑞王,本宫说一句公道话,不过是一个女子,你有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这棵树还不是完璧。” 边千尘一个眼神都未给她,“贤贵妃不也是女子?又何苦对其他女子这般苛刻?西汉景帝刘启的皇后便是丈夫去世后被刘启迎进宫中,最后被封为皇后的。言溪又未成婚,如何当不起我的正妃?” 贤贵妃被他堵的不发一言,不再自讨没趣。 “父皇,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苏小姐腹中已有儿臣的骨肉,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儿臣的骨血流落在外啊。” 边衿桦一口咬定这孩子是他的,边千尘暗自捏紧拳头,要不是言溪让自己忍忍,他定然要冲上去同边衿桦理论一番。 “孩子一事是不是确有其事,还望三哥等木先生医治完再说,就算是言溪腹中真的是三哥等骨肉,我也定会将他好生养大,轮不到三哥来操心。” “你···五弟,你不能这样报复三哥啊。三哥自十六岁娶了侧妃至今已经八年有余,至今无子,如今苏小姐腹中终于有了我的血脉,你还要抢去吗?” “三哥年富力强,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一直盯着别人家的夫人是什么道理?” 边千尘语气愈发严肃,眼见着兄弟两人就要大打出手,苏言溪一声剧烈的呕吐声将两人的争执打断。 “吁~” 一声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紧跟其后的又是一阵呕吐声,边千尘立刻冲了进去,“她这是怎么了?” 皇上也坐不住了,跑到屏风后看看是何情况。 两人一进去便看到屏风后的地面上一滩血迹,血迹中间还有一条蠕动的血色肉虫,苏言溪定睛一看,想到这个东西是从自己口中吐出来的便又开始干呕出声。 皇上指着地上的虫子,小心翼翼的问木楠,“这是···” 边千尘立刻做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皇帝立刻乖巧的捂住自己的嘴,木楠寻了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将地上的虫子扒拉进去,放进药箱里收好。 “殿下,麻烦您着人去催催苏小姐的药。” 边千尘点了点头从屏风后面出来,对站在外面的墨钰嘱咐着,“去催催苏小姐的药。” “是。” “苏小姐如何了?” 边衿桦站在原地动都未动,听里面的动静定然满是秽物,自己才不去受那个罪,只是问问便已经给苏言溪面子了。 边千尘只看了看他,并未说话,径直又回到苏言溪身边。 “小姐,药来了。” 华霏捧着药碗,一路小跑的来到面前,直到放到桌上,华霏才蹦蹦跳跳的将手放在耳垂上降温。 边千尘顺势将药碗从桌上拿起,小心点给她吹着,等凉的差不多了才贴心的递到她唇边,“把药喝了,好不好?” 苏言溪虚弱的点了点头,就着他的手将那一碗药喝完。 边千尘不知从哪里给她变出来一块蜜饯塞到嘴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会,“木先生,她这可是好了?” 木楠摇了摇头,“还未。” 话音刚落,苏言溪将口中的蜜饯直接吐了出来,她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却只吐出来一滩黑血。 华霏赶紧捧了痰盂过来接着,又备了茶水过来给小姐漱口。 苏言溪吐完之后脸上的血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还能对边千尘露出个让他放心的笑。 待她吐完,边千尘又将人揽在身上靠着,丝毫不介意她的血迹蹭到自己的白衣上。 木楠这又重新给苏言溪把上脉,“回陛下和殿下的话,苏小姐如今已无大碍,余毒已清。为保小姐和小人的清白,还望陛下能重新找太医来为小姐把脉,以保无虞。” 皇上看了苏言溪的动静都快被吓死了,这要是真的有什么闪失,苏遡这两日可要到京城了,自己要如何同他交代啊。 夏如海得了皇上的口令,又从太医院唤了一位有资历的太医马不停蹄的赶来,等苏言溪更完衣后再重新一起诊脉。 一炷香后,苏言溪在华霏的搀扶下又回到了前厅,这次她换了一身绛紫色的云锦,这样明艳的颜色没有将她穿的老气,倒显得分外贵气庄重。 她刚准备跪下行礼,便被皇上着急的拦住,“大病初愈,便免了这些俗礼吧。” “谢陛下。” 皇上欣慰的点头,“是比刚刚好多了,说话声音都响亮了些,快赐座吧。” 说话间,夏如海便带着另外一个范太医到了。 “那便开始吧。” 一声令下,曹太医、范太医和木楠列成一排,挨个等着给苏言溪诊脉。 曹生是第一个,胸有成竹的在另一侧坐下,开始把脉,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上次如此明显的脉象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甚至发现苏小姐还可能是完璧之身,这怎么会? 他头上逐渐泛出豆大的汗珠,范太医看不下去,“曹大人,您可好了?” 他木纳着被范大人请走,手脚冰凉的不知该如何动作,目光呆滞的吓人,就这样背对着贤贵妃,不敢回头。 范大人很快诊脉结束,皇上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苏小姐脉搏弱细无力,舌质淡苔薄,常有消化不良及食欲不振,宜调理脾胃,健脾补气,其他并无大碍。” 木楠也走了个形式摸了苏言溪的脉,不过他刚坐下就起身回话了,“这位太医说的对。” 先拍桌而起的是贤贵妃,她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范太医,你在看看,她明明是喜脉啊!” 范太医不知为何贵妃娘娘非要赖这位小姐是有孕之身,“娘娘,这中间恐有误会,臣行医治病快三十年,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妇人是否有孕。” “她确实没有?” 这次说话的是边衿桦,明明刚刚曹生去把脉的时候还言之凿凿,他不相信曹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胡言乱语的敷衍他们。 “回三殿下的话,确实没有。” 边千尘站在苏言溪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面容寻常的看着三哥脸上逐渐皲裂的神情。 贤贵妃不死心的又问他,“那她可有小产的迹象?” “并没有,苏小姐还是完璧之身,如何来的有孕和小产?” 范太医不知这些贵人在同自己打什么哑谜,索性直接将心中疑惑问出来,皇上听完这话倒是哈哈大笑。 “幸亏朕未听小人谗言,不然苏爱卿回来,朕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皇上这话说的态度再明显不过,贤贵妃此时若再看不清楚局势便是个傻子了,“陛下,还望陛下明察,臣妾只是被小人蒙蔽啊。” 边衿桦实在是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一步,却还是跟着贤贵妃跪了下来,“还望父皇明察。” 第61章 成婚 皇上也并未理他们母女二人,而是看着已经被吓傻的曹生,“曹生此人学医不精,诬陷世家小姐名声,其行可诛,但感念其祖上功勋,便发配汉南吧。” 曹生自然明白自己所为的后果,颤颤巍巍的跪下,“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曹生很快被御林军带下去,皇上安心的坐在上方的金丝楠木的太师椅上喝了两口茶,地上跪着的母子两人被吓得担惊受怕。 “你们母子二人偏听小人之言,污蔑姑娘家名声,实属罪该万死。” “臣妾知错~” “儿臣知错~” “虽未铸成大错,却差点让新婚夫妻离心,古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二人便各出五万两充作言溪的嫁妆吧,如何?” “是。”二人异口同声,能花钱消灾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 “好,为了不让今日之事被有心人传出去污了溪丫头的名声,今日朕便做主,让溪丫头认边衿桦当干哥哥,以后再见便是兄妹了。” 这是要彻底断了边衿桦的心思,他污蔑人家姑娘怀了他的孩子,结果人家姑娘还是完璧,这其中的心思,皇上又岂会不明白? “是。” “溪丫头可有异议? “臣女但凭皇上做主。” “好,那便就按朕说的做吧。” 夏如海极有眼力见,“三殿下还不送您妹妹一个见面礼吗?” 边衿桦今日来的匆忙,身上怎么会带什么见面礼?只好将腰间通身辣绿通透的翡翠摘下来递到苏言溪面前,“小小的见面礼,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苏言溪接过来,“谢过哥哥。” “好,那这件事情便就此结束吧,以后若是再让朕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定拿你们是问。” “是。” 皇上带着贤贵妃又风风火火的走了,整个厅堂中若不是多了一处屏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边千尘执起苏言溪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边千尘心心念念的大婚之日就到了,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定然摇到了天上去。 “王爷,吉时到了,您该去迎王妃了。” 边千尘整理好衣袍,拿过墨钰递过来的马鞭,大步翻身上马,“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迎亲的锣鼓卖力的敲打起来,喜庆的乐声像是能将半个城淹没。 边千尘作为第一个成亲的皇子,周边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亦是络绎不绝。 瑞王府的府兵走在队伍的最后,推着成筐的铜钱,由王府管事的站在推车上向身后的百姓撒着铜钱,众人抢做一团。 边千尘像是要去攻打城池的将军,带着黑压压的百姓到了苏府门前。 苏家门庭冷落,家中本就没有兄长,这辈子就苏言溪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连拦路的人都省了。也是皇上贴心,在成婚前给苏言溪认了一个兄长,此刻站在门前黑着脸守门的,不是边衿桦是谁? “还望三皇兄手下留情。” 边衿桦站在那里拿着架子,“既是这样,本王也不能这么轻易的让你进去,你需投壶投中了方能进门。” 边衿桦机械的将手中的箭羽交给他,也算是完成了一项使命,他看着边千尘喜悦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升腾出一种诡异的愤怒,自己在气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总是感觉站在那里的不该是边千尘。 投壶这种游戏他信手拈来,算不上什么难度,很快便投中了。旁观的众人欢呼出声,没人会不为新人欢喜。 边千尘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去苏家了,他一路熟门熟路,都没等到下人们指引便已经到了苏言溪在的小院前。 不知为何,这一路看着苏家不同以往的喜庆装饰,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夫人,我来接你了。” 华霏气势汹汹的叉腰站在门前,“姑爷得对我们小姐好啊!不然我们将军是不会放过你的!” 边千尘郑重的向她保证,“放心吧,我心中现在以后都只会有你家小姐一人,定不负她。” 华霏这才泪眼朦胧的弱了气势下去给边千尘开门,边千尘深吸了一口气,苏言溪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坐在床边,美的让他心颤。 苏言溪看着他的样子,笑着打趣他,“你怎么呆住了?我们还要去祖母处请安呢。” 边千尘这才反应过来,忙走上前小心的扶住她的手,生怕她额上的冠摔了。 两人搀扶着走到了前厅,祖母一扫之前的病气,精神矍铄。 边千尘先搀扶着苏言溪,等她跪下才走到自己的蒲团边跪下,两人对着祖母行跪拜之礼。边千尘从一旁丫鬟手中端过茶水,敬到祖母面前,“祖母请喝茶。” 老太太慈祥的从他手中接过浅喝了一口,从一旁拿出个小盒子递给边千尘,“这里面还是我母亲在我成亲时从我的一副鸳鸯配,她希望我成婚后能同她和父亲一样恩爱和睦,我如今转赠给你们,也希望你们以后能和我的父母亲一样,恩爱白首。” “谢祖母。” 苏言溪从华霏手中端过茶水,一样敬到祖母面前,“祖母请喝茶。” 只是这次有了些不同,祖母的眼神里多了些颤动,“溪儿,不管以后如何,苏家一直都是你最有力的后盾,去吧,只要祖母和你父亲在一天,定然不叫他们欺负了你去。” 苏言溪的眼中蓄满泪水,她哪里舍得祖母和父亲,“祖母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乖孩子,去吧,不要误了吉时。” 边千尘走到苏言溪身边,想扶她起来,苏言溪却又跪下去对着祖母深深一拜。老太太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只能催着她,“溪儿,走吧。” 苏言溪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边千尘往外走去,等苏言溪走到大门边要上花轿时,又恋恋不舍的回头沉沉的看了苏府一眼,边千尘在边上劝着,“乖,三日后就回来了,日后我们将祖母和父亲都接过去一起住。” 苏言溪感激的看着他,不管他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有这份心便够了。 一直站在门边不曾动过的边衿桦看了刚刚回眸的苏言溪,他这时才明白自己的情绪,原来他是想娶她的,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新妇。原来剖开那些阴暗的心思不顾,自己是想要她的,只是这样的悔悟已经来不及了,若是再早一点,早一点费尽心机的得到她,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 苏言溪被接到王府,边千尘又舍不得她顶着这么重的冠走那么远的路,索性将她抱着。苏言溪被一惊,“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啊!” 边千尘才不想管别人说什么,他以后又不跟那些人过日子,“你的冠都将你压红了,王府里面的路很长,也不好走,就让为夫陪着你走吧。” 还没见过谁家进门是夫君抱着跨的火盆呢,苏言溪见拗不过他,索性也不管了,羞的缩在他怀中装死。 果然王府比苏府大了许多,苏言溪好奇的从团扇中露出一丝缝隙观察着府内的构造,边千尘抱着她走了好一会才到正厅。 皇上和皇后娘娘看见两人是这样进来的,也是一惊。原本等在亭中准备观礼的各位达官贵人看热闹的氛围愈发浓重,只有九殿下一副果然如此的高深模样。 最后还是皇上看不过去,“怎么,你拜堂都要抱着言溪不松手吗?” “可以吗?” 皇上无奈扶额,怎么生了个这个东西! 苏言溪窘迫的拧了他一把,“放我下来!” 边千尘立刻乖乖听从,小心的将她放下,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跪拜的蒲团边,才又回到自己该站的地方站着。 皇上无奈的看着他,皇家的脸面都被他掉的什么都不剩了!他无语的对夏如海摆摆手,示意赶紧开始,赶紧让他从朕的面前消失! 夏如海忍俊不禁,他也没想到五殿下成婚后竟然是这副模样。 拜堂的仪式正式开始,边千尘跟在苏言溪身边忙前忙后,倒是华霏这个贴身丫鬟乐的轻松。 皇后娘娘接过苏言溪的茶,喜不自胜,“以后终于有人能关注这个魔王了。” 敬完茶后,皇上赏了一柄玉如意、一对夜明珠,皇后则赏了一对翡翠阳绿的手镯。 边千尘扶着苏言溪往后院走,走了一会明显能感觉苏言溪的速度变慢了下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言溪摇头不答,依旧慢吞吞的走着,边千尘仔细的打量着她,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又将她抱起来。原来这个冠冕实在是太重,稍微走的快些冠冕就有些不稳,必须端庄的小步小步往前挪。 边千尘大步流星,倒是很快走到了寝室。 他又小心的将苏言溪放到床边坐稳,按照喜娘的流程坐帐、撒帐、同牢、合卺,等这一系列忙完,外面又有人不断的唤边千尘出去喝喜酒,不然他们就要来闹洞房。 边千尘叹了口气,对着外面的人吼道,“马上来。” 他蹲在苏言溪的面前,让她可以将自己看得清楚,“外面那些人我需要去打发了,不然就要来闹你,可以吗?” 苏言溪乖巧的点头,“等会墨钰会给你送来吃食,你等会让华霏进来将你这些首饰摘了吧,之后定然不会再有人来吵你,你还将自己束的这般辛苦,可以吗?” 苏言溪又点了点头,“好。” 边千尘倾身上前,在她的唇角亲了亲才大步出了门。苏言溪羞赫的捂了脸,纵使今日成亲了,她还是不习惯边千尘这般亲密。 所幸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墨钰带着下人送来了一桌吃食,华霏又给她准备好了洗澡水。 苏言溪泡进暖和的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华霏偷笑,“小姐,刚刚姑爷传话来说今晚可能回来的迟,让小姐不必等他。” 苏言溪拨弄着水中的花瓣,貌似无意,“嗯,知道了。” “小姐,你为什么一点反应没有?” 苏言溪不解的问她,“怎么了?今晚他成亲,那些人拦着他多喝了些不也正常吗?” 苏言溪不明白有啥她好纠结的,上辈子还有人成亲之夜没回来呢。 华霏撇撇嘴,既然小姐不在乎,那她还能说什么? 五月份的晚上空气中还有些微凉,华霏赶紧擦干苏言溪的长发,怕她生病。 苏言溪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美食,竟也不知道从哪里下筷合适。 “华霏,你快别忙了,先坐下吃会吧,你也累一天了。” 华霏嘴上答应着,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停,“小姐前几日刚中了毒,伤了身子,可千万不能再受风寒了。” “那我等你一起吃。” 苏言溪说完真的放下筷子等她,华霏哪里敢让小姐等,赶紧将帕子放了过来坐下。 “小姐,姑爷对您可真是上心,将军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华霏感慨着,苏言溪点点头。 人啊,过着相同的场景自然是要和之前的境遇相比较的,苏言溪含笑看着眼前开心的吃着东西的华霏,幸好这辈子,你还在我身边。 主仆二人的温馨还没持续多久,边千尘就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今晚会很迟吗?” “对啊,现在回来还不迟吗?刚刚让人来传话是怕你等我用饭,不过看样子夫人没有等我的想法。” 边千尘说的哀怨,苏言溪也没有理他的想法,索性撇了撇嘴接着吃。 华霏见边千尘进门连忙从桌边起身,有眼力见的同二人告退。 “等下,你要不将这盘糕点带去吃吧。” 苏言溪指着桌上制作精美的糕点问华霏,华霏还没来得及拒绝,边千尘便已经给她答话了,“不用了,我让人将吃食放到她房中了。” “谢过瑞王殿下。” “没事,想来你也会忧心你家小姐,但还是用过饭再来伺候吧。” 边千尘见人走了,才坐到桌前。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身着大红色寝衣,肤白胜雪的苏言溪,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干嘛?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今天晚上特别好看。” “我平时不好看吗?” “平时没有今天穿嫁衣嫁给我的样子好看,我肯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才能娶到你这么好看的夫人。” 第62章 洞房 苏言溪被他说的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成亲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没皮没脸? “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 在边千尘眼中,现在气恼的苏言溪像是一只气鼓鼓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帮她顺毛。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边千尘欺身上前,他的脸骤然出现在她眼前,边千尘看了一眼她眼中透出来的震惊,直接冲着她的唇而去。 那是自己日夜思念多年的人啊,如今一朝得手,又岂会那么轻易放过? 他的吻带着情欲,夹杂着难以克制的深情,在苏言溪唇上流连。 两个从未接触过情事的人,像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走在大街上,手里攥着数张银票却不知该如何将它们花出去,动作生涩的难以想象。 “我该好好跟嬷嬷学学的···” 苏言溪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边千尘被她突然的反省逗笑,“是我不让她们去的,跟你什么关系?” 这次倒轮到苏言溪迷惑了,“为什么?” “那些嬷嬷能教你些什么?无非就是那些事情上伺候男人的东西。我不想你学,我才不想你去学从什么地方上床,什么地方下床呢。” 苏言溪被他的话打动,心里像是一块棉花田,里面为他种满了软绵的棉花。 她原本也不喜欢赤身裸体的站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由着那个人对自己说三道四,所以才对这件事情的学习万般排斥,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不仅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跟自己的想法一样,还有什么事情能像这样让自己内心感到熨贴呢? 苏言溪感激的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像是一块石头掉进了湖里,激起百般波澜,久久难以平静。 边千尘直接将她从桌前抱起,“不吃了,对不对?” 苏言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脑袋羞涩的埋进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边千尘抱着她大步向着床榻走去,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到大床上,苏言溪躺的身下刚好有粒花生,硌的她生疼,她不适的往边上挪了挪。 原本在脱外袍的边千尘抓过她的脚,一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语气强硬的不容拒绝,“去哪?” 苏言溪的脚踩在他的大腿上,隔着薄薄的布料还是能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烫的吓人。“刚刚压到颗花生。” 他又重新压上来,惩罚的咬了口她的耳垂,“不准跑。” 苏言溪被咬的一哆嗦,语气委屈巴巴,眼尾微红,“没跑。” “弄疼你了?” “没有···” 她还想告诉他,自己从未见过这样陌生的他,但是都来不及了,剩下的话被两人拆分,一字一句都吞进肚子里去了。 边千尘小心的哄着她,“乖,抱着我,好不好?” 苏言溪听话的拥着他,他却摇头,“还不够。” 苏言溪只能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他依旧摇头,“还不够。” 苏言溪疑惑,试探的用腿勾住了他的腰,男人眸中的光逐渐被点亮,鼓励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苏言溪的错觉,为什么感觉他浑身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边千尘用手托住了她的屁股,换来她的一声惊呼,身子越发往自己怀里贴近。他大力的将被子扯丢到一边,原本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洒落一地,然后才又小心的将她往床里面放下。 “你完了。” 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硬挺,苏言溪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完了。 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几次,她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来,最后连发出声音都困难。 她的声音呢喃,实在是没有力气大声同他说话,“不要了。。。” “好,那让你睡觉。” 他应的爽快,朦胧中好像有人轻轻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又好像有谁在帮自己擦拭着什么,但是苏言溪都不想再管了,随便吧。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陌生的公鸡打鸣声将自己吵醒。 苏言溪不悦的拧了拧眉,还想翻过身去接着睡,却没想到直接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慌张的顺着胸膛抬头往上看去,男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正盯着自己。 “睡的好吗?” 苏言溪无情的翻身,“还可以接着睡的。” 男人的怀抱又将她往自己身前拢了拢,她的后背直接撞进他的怀中,哪里跑的掉呢? 边千尘又咬上了她耳边的细肉,痒得她伸手将他推开,“不闹,走开。” 他又亲了一口她的手心,她像是烫手一样的缩回来,“没闹,你接着睡,我可以自己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在自己上面,撑着手跟自己讲话,苏言溪这才发现两人就这样坦诚相待的睡了一晚上,羞的连忙用手去遮住。 “来不及了。” 他追着她的手,去品尝想要的美味,那样柔软圆润的手感,怎么会吃一遍就放开?他细细的品味着,下面的人已经褪去少女的外衣,明白被情绪裹挟的快乐,开始逐渐回应边千尘的一举一动。 之前还是晚上,夜幕下还能帮她遮掩些羞涩,如今天光大亮,一切都暴露在自己眼前,苏言溪睁眼不小心看见了他,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他稍微用了些力气,苏言溪忍不住的惊呼感受着,却被他强势的声音提醒着,“不准走神。” 苏言溪无奈只能看着他,手不自觉的抚上去,他的肌肉是那么有力,每跳动一下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让人要死不活的力气。 自己无力的被放在他的肩上,做足了欢迎的姿态,一滴汗顺着他的下颌滑到宽阔的胸膛,劲瘦有力的腰,直到淹没看不见。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苏言溪沉默着,没说话,脸别扭的撇向一边。 那男人恶趣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那溪儿不看了,好不好?” “嗯?” 他让她两手扶着床架,不自然的声音响起,苏言溪的眉头不自觉的拧紧,死死咬住嘴唇。 边千尘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将她抱到腿上,底下丝毫不松,“不喜欢?” 苏言溪摇摇头,“这个感觉很奇怪,我要适应适应。” 他啄了一口她的唇,还能看见在唇边小姑娘的牙印,“那不要咬自己好不好?咬的不痛吗?” 她委屈兮兮的看着他,“那我会忍不住的。” 她抬眸去看他,小姑娘憋的厉害,眼尾都带着红。边千尘没忍住吻了吻她的眼尾,却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那是从胸膛中迸发出来的笑意,震荡的她忍不住的哼唧,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要笑,也会忍不住的。” 她好像十分的要面子,他没忍住把玩,苏言溪愤怒的瞪着她。 他连忙松手,把玩着她的头发,“昨晚我就让人去院子门口候着了,没我的命令,没人能进来,也没人能听见。我怎么会舍得让他们听见你的声音?” 他吻了吻她的唇,“这样能放心了吗?能不咬自己了吗?忍不住就忍不住,好吗?” 苏言溪这才羞涩的点了点头,边千尘见她有所松动,才诱哄道,“那我还想要刚刚那样,可以吗?” 两人又吻做了一团,他的手描摹着她的曲线,直到两人分外贴合。 就这样不知胡闹了多久,苏言溪被他抱在胸膛里喘着气,两人身上都黏腻的不行,却谁也不嫌弃谁,还要抱在一处。 歇了一阵后,苏言溪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那是多久?是小时候在御花园那次?” “那还没有,我是那么容易与别人一见钟情的人吗?是你第二次去我的殿里等我的那次。” 说完,边千尘吻了吻她略微汗湿的发丝。 苏言溪被他的说法逗笑,不会一见钟情,但是见第二次就喜欢了。 “那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 “怕你不喜欢我,要是说了,以后连你家的糕点都混不上了,岂不是很惨?” “那为什么最后又说了?” “是你自己自投罗网的,还记得吗?春猎那次,你自己头头是道的跟我分析,说我是你最好的选择。那次,我便确定了你不喜欢三哥,只要你同三哥没可能,以后不管你喜欢谁我都能抢过来,那我为什么不说?” “你要抢亲啊,要是我不喜欢你,非要同情郎私奔呢?” “那也没办法,那只能让你们在一起啊。” 苏言溪疑惑的抬头看着他,“嗯?那你刚刚不是说要抢过来?” “如果你真的是要因为我同别人私奔,那我宁愿你们安稳的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以后他会欺负你,我还会给你做主。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心中有喜欢的人了,我定要好好将你捧到高位,不让你摔下来,幸好,你没有。” 他说的像是大难不死的迷途旅人,言语间充满了庆幸,“溪儿,你知道吗?我本无意参与夺嫡,当个闲散王爷也挺好的,但是父皇跟我说,只有有了权力才能护住心爱之人。我原本不信的,因为父皇就算拥有了权力了,也没有护住我母妃。” “那你为何最后还是走上了朝堂?” “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滑稽,我曾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就是个闲散王爷,你还是苏家的嫡女。我无心朝政的时候,三哥便已经是朝堂上颇得民心皇子了,然后苏家遭到歹人陷害,风雨飘摇之际,只有三哥对你伸出援手,才能将你拖出泥潭,而我只能看在眼里但无能为力。后来父皇虽然将皇位传给我,但我还是永远的失去了你。在梦中最大的遗憾不是我的身边没有你,而是你跟三哥过得并不好,他觊觎着我的位置,今日迎进来一个文臣的女儿,明日娶进来一个武将的妹妹,而我最后听到你的消息竟然是你的死讯。” 他的手因为这个故事而变得冰冷,拥着自己的力度也变大了些,苏言溪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边千尘看着她,看到她的脸之后才有了些许平静,“我知道,但是太逼真了,仿佛我真的看见你在我面前拿着剑自刎了。所以,言溪,这辈子,不管如何,你的幸福都由我亲手给你争取,我才放心。” 苏言溪点了点头,但还是略带着震惊,情绪很快被自己压下来,难道他看到的真的是自己上一世的画面吗? “殿下,该起了,还要进宫去请安。” 听到动静,苏言溪本能的将自己缩到被子里,边千尘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知道了,先准备些洗澡水过来吧。” “我们是明媒正娶的,不是在偷情,你在害怕什么?” 苏言溪一双大眼睛露在被子外面,无辜的看着他,“不知道。” “等会先洗澡,然后我们去进宫给父皇请安,好不好?” 苏言溪乖巧的点头,“等会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去?” 苏言溪睨了他一眼,作势伸手就要打过去,结果腰上的酸痛果然让人无法忽视。 边千尘心疼的看着她拧巴的小脸,连忙将手伸进去给她揉着,“我还是抱你去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苏言溪也没力气同他较劲,直接躺平了随便他去。 瑞王府的下人手脚很快,不一会边上的浴桶已经备满了水,边千尘直接将苏言溪抱起,两人一起坐进了浴桶里。 苏言溪原本还靠在他身上假寐,见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自己的预期,赶忙将眼睛睁开,“你干嘛?” “洗澡啊,不然干嘛?” 苏言溪被自己问的话蠢到,“那你出去啊。” “夫人你看,你也要洗,我也要洗,这样一起洗比较省水,也省柴火。夫人您觉得呢?” 堂堂一个瑞王府都要靠柴火省钱了,是吧! 苏言溪无奈的磨了磨后槽牙,目前这个情况他定然不会出去的,苏言溪直接破罐子破摔,重新躺回男人身上,高高在上的吩咐着,“给我洗干净点,本王妃有赏。” 他低眉顺眼的应着,“遵命,谢王妃。” 第63章 丽嫔 两个人又胡闹了一通,被苏言溪催着才出来。 边千尘将她擦干披了件衣服才抱回床上,从衣橱里给她挑了一套海棠色刺绣绣花大袖衫,,“今天穿这件,可以吗?” 苏言溪缩在被子里,就露出来一双眼睛,单纯又无辜,“其实你可以叫华霏进来的。” “不用,我的王妃我可以自己伺候。” 他说的笃定,但是苏言溪不信,但还是由着他摆弄着。 倒是出乎意料,边千尘虽然生疏磕绊,但好歹最后还是给自己穿好了,“哦?瑞王殿下可以啊。” 边千尘被她夸赞的一脸骄傲,随后自己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和苏言溪身上颜色相配的长衫,三下五除二的给自己穿好。 苏言溪昨晚没认真打量过这个房间,如今细细看过去,家具装饰都是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来的,甚至一些用的东西都是自己平日里用惯的。 “可还喜欢?” “你用心了。” 苏言溪握着他的手,神情感激,“这么容易感动吗?你怎么这么好骗?” 他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为了不让事情再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苏言溪转过头去,却无意间发现床单上让人羞耻的痕迹,羞的小脸通红。 她求助的指了指床单,边千尘顺着她的指尖自然发现了问题,他吻了吻她羞红的脸颊,“乖,不想让别人看见吗?” 苏言溪轻咬着下唇,羞耻的点头,或许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但确实太不好意思了。 “那我来换下来,你先叫华霏进来给你上妆,好不好?” 她有点意外,不确定的问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乖,去吧,不要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他将她牵到梳妆台前,然后唤华霏进来给她上妆。 华霏怯怯的进门,看见边千尘在床前忙活,“王爷,我来吧。” 边千尘手上的动作未停,只给华霏留下一个忙碌的背影。“没事,你帮王妃上妆就好了,其他的不用管。” 华霏见今日小姐穿衣洗漱都未叫自己,也许不应该,但是华霏偷偷在心里觉得小姐嫁到王府之后自己轻松了好多。 华霏上妆、梳头的动作很快,很快就给苏言溪盘好了发髻。 等到要选发簪的时候,就刚好看见边千尘捧着一个首饰盒进来。 “你收拾好啦?” 苏言溪原本以为边千尘会将床单换下来随意给一个下人处置,却没想到他叠的整齐自己拿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嗯,这里面是我这些年的赏赐和母妃留下来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 他随意的将那一大个首饰盒放到她的梳妆台上,苏言溪好奇的打开第一层就是一套绿得出奇的翡翠首饰,这成色、种水都比自己上次当铺里拿来的手镯好了不止一点。 她难掩惊艳之色,边千尘也欣慰自己的礼物送到了点上。 “喜欢就选这套吧。” 苏言溪点了点头,华霏庄重又小心的将发簪从首饰盒中捧了出来,“王妃,好了。” 边千尘向她伸出手,痴恋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美人。苏言溪不自觉的被他的眼神蛊惑,将手放到他手里,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外面走。 华霏跟在后面跟着,捂着嘴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墨钰早早的备好了马车在王府门口候着,见两人过来连忙行礼,只可怜原本还能同自己点点头的瑞王殿下现在眼中只剩下了王妃,如今一个眼神都没有了。 王府住的离皇宫不远,约莫二刻也就到了宫门口了。 苏言溪刚被边千尘扶下马车,就看见不远处风风火火赶来的边衿桦,边千尘本能的将苏言溪护在身后。 边衿桦从马上一跃而下,像是没看见边千尘的动作,“五弟这是要进宫去给父皇请安吗?” 苏言溪即使不待见边衿桦 ,也不想落个不守礼仪的口实给别人。她还是从边千尘身后走出来些,“见过三皇兄。” 边衿桦深深的看着她,眸中的神情有些复杂,印象中她很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却没想到意外的衬她。 边千尘也意识到了边衿桦的异常,他悄无声息的往前站了一步,将边衿桦的眼神挡了个彻底。 “本王也有事情要去寻父皇商量,我们同行吧。” 边千尘不明白边衿桦这样是何用意,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他,毕竟进宫就这么一条路。他无所谓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衿桦自然的抬步先走。 “五弟对近日秦大儒所提议之事如何看啊?” 边千尘并未回答,他正伸手等着苏言溪牵好自己,边衿桦迟迟没等到回复,回头便看见小夫妻两人正蜜里调油的牵手。 边衿桦眼神不自觉的微眯,“弟妹,之前曹太医那件事还没有当面跟你说一句抱歉。” 苏言溪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自己,“无碍,想来三皇兄也只是被小人蒙蔽罢了。” “是啊,本王也是被苏品儿的说辞蒙蔽,幸亏木神医做事严谨,不然让你们夫妻二人心存芥蒂,可真是本王之过了。” 呵,最后还是将事情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苏言溪眼睛看着地上排列整齐的地砖,再也不隐藏眼神中对他的鄙夷。 “无碍,若不是皇兄,本王还没意识到言溪对本王是如此的重要。她既然是本王的王妃,她做的一切事情,以后都有本王在后面兜底。只是名声对妇人十分重要,还望皇兄以后不要再谈及此事了。” 边衿桦没想到边千尘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为何在那个梦境里他没有看出来边千尘对苏言溪的深情?不过边千尘说一句话的偏袒胜过苏言溪的千言万语。 苏言溪浅浅勾起一抹微笑,他的偏爱变成自己面对流言蜚语的底气。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御书房门前,夏如海捧着笑脸就迎了上来,“瑞王殿下和瑞王妃怎么才来啊,陛下一大早就等着了,快随老奴进去吧。” 边千尘同边衿桦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夏如海进去了,“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从奏折中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一对璧人,“起来吧。” “谢父皇。” “尘儿为了娶你来求了朕许多遍,如今心想事成,以后你们两人可要相互扶持,携手共进。” 苏言溪恭敬行礼,“是,儿臣定会谨记父皇叮嘱。” “你小子,可千万不要欺负溪丫头啊!别说到时候苏将军那个莽夫放不过你,朕也不会放过你!”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这一刻,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过是世上最普通的慈爱的父亲。 “好,溪丫头,皇后在后宫等你,你且先过去吧,朕同尘儿还有事情要说。” “是,儿臣告退。” 苏言溪行礼告退,边千尘却捏了捏她的手,“我等会去寻你。” 皇上无语的在边上插缝,“难道皇后还能将她吃了不成吗?” 两人对视一笑,苏言溪恭谨的退出去,将空间留给父子两人,却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候在一旁的边衿桦。 她有点意外却也只恭敬的同他打声招呼,像对陌生人一样,“三皇兄。” 边衿桦在这里就是在等她,“要去皇后宫中吗?” “是。” “刚刚母妃让本王去寻她,想来她此时也在皇后娘娘宫中请安,本王刚好与你同路。” 苏言溪皱着眉看他,今天顺了一天的路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为了避嫌,边衿桦在前面走着,苏言溪离他一步远在后面跟着,那怎么办呢? “言溪,本王昨晚梦到你了。” 苏言溪心中一惊,这又是什么套路?“三皇兄还是唤我弟妹比较合适。” “梦中是本王娶了你,你才是本王的正妃!最后本王登基之后,你就是本王的皇后!” “三皇兄慎言,此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去了便是大逆不道。” 边衿桦情绪激动的握住苏言溪的手腕,“言溪,你是关心我的,是不是?不然你为我担心什么呢?” 苏言溪奋力挣开,忧心的环顾四周,生怕被什么人看了去。“三殿下,我敬你是千尘的三皇兄,并无其他私情。”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接着往前走,也不论身后的人有没有跟着自己。 边衿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不自然的泛出苦涩,唯一欣慰的就是她终究是按着自己安排的路走的。其实自己昨晚真的梦到了她,她也真的成了自己的王妃,大婚之日她就那样无助的在新房中枯坐到天亮,而自己只能旁观的感受着她的无助和孤寂。 苏言溪往前拐了两个弯才意识到这条路是去皇后宫中最偏僻的路,想来是因为边衿桦有话同自己说,特意挑选的。她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她明白去皇后宫中要怎么走。 “快来人啊,救命啊~” 一声虚弱的求救声在一旁的花丛中传出来,苏言溪立刻将脚步放轻,小心的凑上前去查看。 只见一位貌美丰腴的美人跌坐在花丛中,捧着自己的肚子面露痛苦。 后宫之中有孕的女子从来都不是这么好粘手的,何况此处离皇后寝殿并不远,苏言溪原本打算直接去皇后宫中求了人来帮忙,却没想到那个人对自己的存在十分敏锐。 “那边是有人吗?求求你救救我。” 苏言溪原本就躲在树后面,听她这么一说更把自己往后藏了藏。刚刚她自认为自己没有发出声音,却还是被那个女人敏锐的察觉到了。 苏言溪头也不回的直奔皇后娘娘寝殿,上气不接下气的闯进了一群娘娘的聚会中,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打量着她,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差些的人,恐怕此时已经抖若筛糠。 “禀皇后娘娘,儿臣来坤宁宫的路上,在坤宁宫和长春宫相连回廊边看见有一个有孕的女子滑倒了,求娘娘派太医过去看看。” 皇后着急的起身,“是丽嫔!范太医快跟瑞王妃去看看。” 苏言溪之前见过的范老太医连忙拎着药箱,跟着苏言溪往回廊那边小跑而去,那女子没想到有人会去而复返,眼眸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范太医跑到丽嫔身边,片刻不敢耽误的给她把脉,所幸脉象平稳才长舒一口气。“丽嫔娘娘放心,您腹中胎儿并无异样,只是您可能因为摔跤拉伤了筋骨。” 苏言溪身后跟着的宫女赶紧上前将丽嫔扶起,丽嫔娇弱的被扶坐到美人靠上,看着站在一旁的苏言溪面露不悦,“就是你刚刚把本宫推下去!” 苏言溪百般无辜的站在那里,“丽嫔娘娘切莫血口喷人,我来时你就已经摔倒了。” “难道本宫还会看不清究竟是谁将本宫推下去的吗?你不要看没有将本宫置于死地就心存侥幸,本宫肚子里的孩儿这次无事是它自己命大,而你有没有这个命活着,就不知道了。” 苏言溪一脸懵,这就是传说中的农夫与蛇吗? 皇后的大宫女紧跟而至,“丽嫔娘娘,您既然无事,皇后娘娘的意思,您可以回宫歇息了,日后也不必再来坤宁宫请安。” 丽嫔捧着肚子艰难站起,“本宫今日摔倒均因这个女子所起,本宫定要去皇后娘娘面前讨个公道!” 丽嫔说着就要上来扯着苏言溪的袖子,苏言溪灵巧的躲到大宫女身后,“我自然跟你去,还望丽嫔娘娘自重。” 丽嫔哼的一声甩袖子走了,她自己的宫女这才姗姗来迟的将她扶住,却少不了一顿骂。 那大宫女好心提醒着苏言溪,“王妃怎么惹了她?丽嫔怀有身孕,恃宠而骄,连皇后娘娘看见她都要退避三舍,生怕惹上一身骚。” 苏言溪却听笑了,没想到这丽嫔还有这么大来头,“那麻烦姑姑前去给瑞王殿下通传一声,让殿下务必要带着陛下一起过来。” 皇后娘娘之前同苏言溪母亲渊源颇深,宫女帮她一下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件事情将皇上都牵扯进来恐怕没那么好了结。 “这件事情若是让皇后娘娘从中斡旋说不定也就过去了,王妃是不明白陛下对丽嫔有多偏宠,若是陛下来了恐怕皇后娘娘都要受牵连。” 苏言溪却油盐不进,“姑姑去吧,说不定我还能送皇后娘娘一份大礼呢。” 第64章 折兵 丽嫔大剌剌的走进了坤宁宫的正殿,语气傲慢,“皇后娘娘恕罪,嫔妾身子重,就不同皇后娘娘行礼了。” 皇后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无事,陛下也曾跟本宫说过,你临盆前不用拘这些俗礼。”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丽嫔已经自顾自的坐下了,皇后也只是眉毛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其余的嫔妃心中有诸多不满却也不敢说出来,如今丽嫔的风头正盛,以后若是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说不定是要晋为妃位的,没必要触这个霉头。 “儿臣刚刚来的唐突,参见皇后娘娘。” 苏言溪恭敬的对着皇后行礼,让人半分挑不出错来,这还是当初那个被人诟病粗俗无礼的将军府嫡女吗?可见权力这个牢笼,可以束缚住最自由的灵魂。 不自觉的,皇后娘娘看她的眼神里带了些怜悯,苏言溪不知道,曾经这样的眼神,她也看过自己的母亲, “免礼,快赐座吧。” 丽嫔见皇后这个态度,立刻就拿出一副要皇后给自己做主的模样,“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嫔妾就是被她失手推下回廊,差点没护住陛下的孩儿。” 皇后的眼神锐利,“哦?丽嫔说话可有证据?”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当时只有我们两人在那,而她又好好的,能对嫔妾下手的人究竟是谁,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这是什么歪理? “可本宫看是她特地赶来寻太医去救你,怎么看她也不是会下此毒手之人吧。” “那说不定是她失手将嫔妾推下去后心存愧疚,终究忌惮嫔妾腹中的是龙嗣。” 长春宫常年无人居住,在皇上心中地位超然,宫人们也潜移默化的刻意避开那处行走,自然不会有人看见事情原委,哪怕看见了也不敢得罪丽嫔,所以这件事愈发变成了死局。 “本宫不解,你们二人素不相识,也定然不会有什么恩怨纠葛,她为何对你下此毒手啊?” “我们二人在回廊上狭路相逢,瑞王妃嫌弃嫔妾挡了她的去路,一着急就推了臣妾,臣妾这才摔了下去。” “儿臣知错,望皇后娘娘责罚。” 苏言溪突然跪下请罪,倒是让殿中所有人都未曾想到。 皇上带着边千尘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边千尘直接将苏言溪从地上扶起来,护在了身后。“责罚什么啊,朕在这里,谁能责罚你啊?” “陛下,您可算是来了,瑞王妃今日将臣妾从回廊上推下来,幸亏臣妾的孩儿命大,要不然就要死在瑞王妃的手里了。” 丽嫔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苏言溪从边千尘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柔柔弱弱的跪下,“父皇明鉴,儿臣不过是路过听见有女子呼救,想着自己一介弱女子恐怕也帮不上大忙,便直接跑到坤宁宫向皇后娘娘求助,当时各位娘娘们均是见证。” 皇上看向皇后寻求答案,“言溪的话,可当真?” “当真,刚开始这孩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有个有孕的女子倒在了回廊下,让臣妾派个太医去看看,臣妾便让范太医跟着去了。”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苏言溪这才接着说,“我本不知所倒下之人是谁,倒是丽嫔娘娘一口一个瑞王妃,像是早就认识我一般。想来丽嫔娘娘怀有身孕却一个人候在那条偏僻的回廊上,定然是有要事不能为外人知。既然丽嫔娘娘说是儿臣做的,长辈之话,儿臣不敢不从,父皇就当是儿臣做的,惩罚了儿臣换后宫安宁吧。” 皇上手中捏着的佛珠随着苏言溪的话越转越快,熟悉皇上的人都明白,这是他心情烦躁的投射。 “陛下,您不要听这个小丫头胡诌,都是莫须有的事情。臣妾久居深宫,怎么会知道她就是瑞王妃?” 皇后嗤笑,“丽嫔妹妹,自这孩子进殿开始,本宫从未说过这孩子就是瑞王妃,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因为昨日瑞王殿下大婚,近日瑞王妃定然是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宫中就这么一个陌生面孔,臣妾猜测而已。” “妹妹真是聪慧过人。” “皇后娘娘谬赞了。” 这件事情就算丽嫔这样敷衍了过去,皇上只是同夏如海使了个眼色,夏如海便了然的走出去。 “陛下,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迫害皇嗣的人逍遥法外啊。” 丽嫔的哭惨声还未来得及开始,便被苏言溪突然的呕了口血打断。 边千尘慌张的抱着晕过去的苏言溪,对着边上的人大喊,“快,太医!太医!” 皇后娘娘也着急的站起身来,“范太医在何处?” 范太医无奈的发现自己最近在这些贵人面前出现频率未免太高了,小老头三步并两步的跑到苏言溪身边,仔细的把了脉,“王妃中毒初愈,如今五脏又受到外界冲击,自然引起了出血。” 边千尘小心的将她嘴边的血迹擦拭干净,生怕碰碎了他的瓷娃娃,“严重吗?她的身体还能调理好吗?” “殿下放心,王妃这是内伤,日后按照臣的药方每日服用,约莫三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边千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方才范太医所说的五脏受到冲击,不知丽嫔能否给本王一个交代?王妃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帮了你一回就受如此重的伤了?” 丽嫔看着眼神阴狠的边千尘,跪爬到皇上脚边,“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丝毫没有触碰过瑞王妃啊。” 皇上高高在上的看着她,语气冰冷,丝毫没有之前的怜惜,“你说你没碰过,可有人证?” 丽嫔语气愈发委屈,眼泪像是清晨不要钱的露珠,成片成片的落下,“那地方平日里并无人去,当时只有臣妾和瑞王妃两人,臣妾如何能有人证?” “你今日不来给皇后请安,为何要孤身一人去那无人之所?竟连贴身宫女都未曾带着?” 皇上的话才让丽嫔意识到刚刚苏言溪的话真的让陛下听进去了,所以现在皇上才会对自己百般怀疑,她要如何解释呢?直接说是贤贵妃让自己等在那里陷害瑞王妃吗?那自己和这孩子的命恐怕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宫中。 丽嫔无措的抚着肚子,眼角下意识的看向贤贵妃的方向,但是贤贵妃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显然是不想再管这件事,她只能靠自己。 “陛下,臣妾夜来多梦,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未曾想过会在那里碰到瑞王妃。要是臣妾早知道会这样,臣妾定然躲得远远的。” 她侍奉皇上多年,早就明白自己什么样子才能惹皇上怜惜。她眼睛哭得红肿,神情真挚,纯洁无暇的捧着自己的一个真心向皇上剖开,连皇上都开始质疑自己的直觉。 “罢了,你先起来吧。” 丽嫔可怜兮兮的被身边的宫女扶起身,夏如海此刻脚步匆匆的走进来,俯在皇上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等夏如海说完,皇上随手将座上的臂枕朝丽嫔砸去,丽嫔大惊失色,又跪下请罪。 “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 “你今日去长春宫做了什么!” 皇上怒火滔天,丽嫔却不明白到底为何,“臣妾今日没去长春宫啊,皇上,臣妾冤枉啊。” “那你说,谁冤枉你了?夏如海刚刚去长春宫看了,满目狼藉,连一直看守着长春宫的堇安都被人打了,今日只有你去过,除了你还有谁!你说啊!” 丽嫔被突然来的罪名慌了神,翻来覆去只知道说自己冤枉,“臣妾今日没去过长春宫啊,臣妾不知道是谁做的,臣妾冤枉。” 苏言溪适时从边千尘怀中悠悠转醒,费力的挣扎起身,“父皇,是儿臣没有护好母妃的宫殿,都是儿臣的错。” 苏言溪悔恨的泪水从眼眶滑落,到如今,皇上才明白两人是如何起的冲突。 “放心吧,好孩子,朕岂会不明白你的苦心?你安心休息吧。” 苏言溪终于放心的彻底躺回边千尘怀中,越过神色慌张的丽嫔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贤贵妃。 贤贵妃也感受到了苏言溪的目光,拿着手帕轻拭着嘴角,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视线。苏言溪嘴角却勾起诡异的笑,看的人心慌。 皇上冷漠的坐回高位,“丽嫔,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实招来,朕便只将你禁足,不然···” 皇上还在思考到底要如何处置她,久久下不了决定,毕竟她怀有龙嗣。“不然,你就搬去冷宫吧。朕的孩儿不需要一个满嘴谎话的生母。” 这句话是彻底将丽嫔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彻底断的干净,丽嫔没想到那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竟然还会有这么大的威力,“陛下,你只惦记五殿下是您的儿子,那臣妾肚子里这个呢?他也是您的孩子啊,您怎会如此绝情?这个孩子出生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他,陛下。臣妾真的没做过,就算您不相信臣妾,也总要相信您孩子的母亲吧。” 这些话一说出口,苏言溪便明白,丽嫔,没了。 皇上因为丽嫔这些话,又想到了自己当年沉浸在黎妃薨逝之后被百般刁难的边千尘。等自己将这个孩子想起来的时候,他被欺负的像只瘦骨嶙峋的猫仔,自己从未感觉如此愧对过黎妃。 “罢了,既然你不知悔改。来人,将丽嫔带去冷宫,终身不得出。等丽嫔生产之后,不论男女,都将孩子交由皇后抚养,朕的孩子不需要这样心机深沉的母妃。” “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陛下!” 丽嫔被撕心裂肺的拖了出去,此生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众人看着这样的场面,心思各异,有落井下石的,也有惋惜她一手好牌打稀烂的。 “父皇,言溪身体不适,儿臣先行告退。” “罢了,好生照顾她,才成亲第一日便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被苏将军知道了也不好交代。” “是,儿臣告退。” 苏言溪在边千尘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才慢慢回忆起长春宫的事情。苏言溪当时明显的察觉到躺在那里呼救的女人是在等一个肥羊进圈套,而她恐怕就是他们最好的人选,所以她没有直接去坤宁宫,而是顺势弯去了长春宫。 厚重的宫门被吱呀推开,里面的堇安姑姑还是当年在将军府教自己礼仪时候的样子,岁月并未对她留下什么痕迹。 “姑姑。” 堇安倒是喜出望外,她没想到不速之客竟然是故人。“参见王妃,奴婢早就知晓殿下要与您成亲,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您了。” 苏言溪着急的握住她的手,“姑姑,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刚刚在去坤宁宫那边的回廊上看见了一个女子有孕呼救,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还望姑姑能助我一臂之力。” 堇安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于她来说,苏言溪如今也是她需要帮主子护着的人。 等苏言溪嘱咐完离开后,堇安便按照计划将长春宫里的一切打乱,若夏如海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殿中乱归乱,却无一物有损。 在苏言溪的计划中,既然有人要将莫须有的罪名盖在自己身上,那自己将计就计重新套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别人身上,也未尝不可。 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便是皇后,如何将皇后拉入自己的阵营仅凭着皇后与母亲的那点交情定然不够,所以她除了要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去将皇上请过来之外,还让大宫女向皇后娘娘递了一句话,“若娘娘能伸出援手,事成之后,丽嫔腹中之子便会是娘娘的。” 苏言溪一走进坤宁宫就接受到了那宫女递给自己的眼神,她便明白,今日之事妥了。 等皇上和边千尘来了之后,苏言溪寻了个机会将木楠给自己的药丸吞了,那一口鲜血便是这么来的,极近逼真。 她还在边千尘怀中发着呆,就听边千尘同别人说话,“三皇兄。” “弟妹这是怎么了?” “中毒未愈,刚刚旧疾又犯了,我先带言溪回去吃药了,先走一步。” 边衿桦貌似还想说些什么,都被边千尘匆匆的脚步拦在了身后。 第65章 赌博 边千尘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她被边千尘小心的圈在怀里,对着外面的车夫吼道,“南山堂,要快!” 马车飞速往外射出,他依旧稳定的护着怀中的人,不让她因外力再受伤。 苏言溪看着面前男人微微泛红的眼角,心生不忍,她冰凉的手抚上他的手背,边千尘立刻将她的手裹进自己手中,“手这样凉吗?再等一等,等到了南山堂让木楠看过了,你就不会不舒服了,好吗?还可以坚持吗?” 他关怀的话一句又一句,苏言溪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向他坦白,她冰凉的手指摁住他喋喋不休的唇,“我刚刚那是服了药才会如此,并无大碍,你放心吧。” 边千尘呆滞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苏言溪在说什么,脸上焦虑的神色略减却依旧严肃,苏言溪无措的捏住他的衣角,惴惴不安的怕他责怪自己。 边千尘打量着她试探的神情,见她还知道考虑自己的情绪,顿时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无奈的帮她理了理碎发,“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苏言溪愧疚的解释,“今日这场局明摆着就是贤贵妃和丽嫔挖坑想给我埋了,我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只是事发突然没有提前知会你,才会让你如此担心,抱歉。” “以后如果还有这种事情,你莫要考虑我,还是你的安危最重要。”他松了口气,仔细打量着她,见她确实如自己所说那般无事,才放心的接着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溪儿,你是怎么看出来这是她们的局?按理说你与丽嫔从未见过啊。” “那自然是我聪慧过人啊。”苏言溪骄傲的抬脸看着他,显摆着寻求表扬,“我只是察觉丽嫔可能是练家子,当时就对她起了疑心,她定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哦?她竟然会武功吗?” “我也只是怀疑,当时她对人脚步声察觉的敏锐程度绝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她刻意隐瞒,潜伏在皇上身边,我怀疑这其中定然有隐情。” 边千尘的眸中微动,“丽嫔是贤贵妃的人,若是真如溪儿所说的这样,贤贵妃故意将这样的人送到父皇身边,其心可诛,说不定这将会是我们扳倒欧阳氏最大的助力。” “若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我们北疆那边的人去了多日却一直不曾有什么进展,越是这样,欧阳氏的水深便越让人心惊。” “溪儿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呢。” 明显感觉到马车上落下一人,墨钰好像是落在了车夫边上,依旧是万年不改的音调。“主子。” “何事?” “苏将军在城外遇刺,如今身负重伤被送到了南山堂医治。兵部尚书已经往南山堂去了,奉命要将苏将军带回审查。” 苏言溪听到消息立马从边千尘怀中挣脱,“你说什么!” 因情绪太过激动,苏言溪不自觉的又咳出两口血来。 边千尘立马将人扶住,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在去南山堂的路上,溪儿你先别着急,我定会护住岳父大人,万事都先看岳父的伤势究竟如何。” 苏言溪慌乱的抓紧他的手臂,只是敷衍的应着,“嗯。” 马车刚在南山堂停稳,苏言溪掀开车帘就跳了下去,大步往里面跑着。 “木楠你在哪!” 木楠听见动静在一处偏厅应了声,“这里。” 苏言溪很快顺着声音找到了他,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她轻皱着眉,走到屏风后就看见木楠认真的在给人施针。 她一眼就能看出躺着的那人不是自己父亲,“听说我父亲受伤被送过来医治了,在哪?” 木楠这才反应过来平日大忙人一样的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这小庙之中,“哦,你放心吧,并无大碍,苏将军说是这个人救了他。” 苏言溪顺着木楠努嘴的动作看向一直躺在那里的人,他是一个精瘦秀气的人,虽然现在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还是遮掩不住身上原本的书生气质。 这样的一个人救了父亲吗?苏言溪不解的看向木楠,想跟他再次确认一遍这有点滑稽的事实。 “苏将军在隔壁,要不你直接去问苏将军吧。” 木楠指了指墙,苏言溪也不同他客气,果断的抬脚走人。 边千尘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赶来,“岳父如何了?” “在隔壁,我还没见到。” 夫妻俩默契的推开隔壁的门,苏遡无力的躺在床上,听见动静自然的往门口看去,看清来人之后眸中亮起希望。 “溪儿~” 苏言溪急切的扑到床边,面容焦急的问他,“爹爹,你现在感觉如何?伤势怎么样了?” “放心吧,并无大碍。只是中了刺客的软筋散,受了点皮外伤。” 苏言溪这才注意到苏遡衣袍下已经处理好的伤势,绷布上隐约渗出的血迹告诉苏言溪才不是什么轻描淡写的小伤。 苏言溪听他这么说也不想接着追问,“我们来的时候听说兵部尚书正在来的路上,说是要让您协同调查什么案子,爹爹可知晓其中原委?” 苏遡神情随着苏言溪的话愈发严肃,“我回京途中经过氓州,想起幼时有一好友在此驻扎,便想去寻他说说话。却不曾想按理驻守在氓州城外的三万精兵,军营中竟无一人。我深感蹊跷,却不敢声张,只是在回京途中被数人追杀,最后只剩下一行五人到城外,却还是遇到了伏击。” 边千尘眉头紧皱,苦大仇深的出声,“氓州竟出了此等蹊跷之事?可京中并未收到任何下面的报告。” 苏遡这才发现自家闺女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在前两天同自己闺女完婚了!越看越心烦,他冷着脸,“瑞王殿下如何在此处?末将见过瑞王殿下。” 该有的礼不可废,边千尘连忙上前扶住苏遡作揖的手,“岳父大人莫要拿小婿开玩笑了,我岂敢让您给我行礼。” 苏遡傲娇的别开脸不再看他,行吧,勉强算这个孩子知趣。 “按理说这件事情爹爹回京还并未向上汇报,兵部尚书是如何火急火燎的要赶过来将爹爹带走问话的?” 两个男人恍然大悟,这兵部尚书来的果然是蹊跷。 边千尘沉思了片刻,“溪儿,你怎么看?” “如今我们也不知道兵部尚书是否可信,不过氓州出现这等事情京中没有一丝消息,定然和他脱不了干系。若他不是可信之人,父亲此次说不定会有去无回。” 这是最坏的打算··· “这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我还是堂堂骠骑大将军,他不过就是一个兵部尚书,能拿我怎么样?” “若他能悄无声息的处理了三万驻兵,还能寻不到一个由头治您的罪吗?” 苏遡背后不禁渗出一丝冷汗,不知是怕的还是吓的,他低头不再说话。 “兵部尚书既然气势汹汹的来,定然是不会给你将人带走的借口,既然兵部信不过,我们便去寻陛下。” “好,我安排人去备马车。” 边千尘得了主意便去寻墨钰,苏言溪的话却没说完,“但现在恐怕已经走不了了···” 苏遡还不明白苏言溪为何要这么说,边千尘就已经回来了,“墨钰说兵部尚书已经到门口了,我们怕是走不掉了。” 苏言溪尽力稳住思绪,“爹爹,你还能行走吗?” 苏遡不知所以的点头,苏言溪见了果断的房间角落的大柜子面前,“爹爹,你先进去躲躲,我们等会会一口咬死你并不在此处,你切莫出声。” 苏遡艰难的下床,在边千尘的搀扶下慢慢挪到了柜子面前。 原以为只是要藏在柜子里,却不曾想苏言溪将柜子中的药材都拿走后,柜子里面的隔板竟是可以拆掉的,不知道苏言溪摸了哪里,柜子背板竟然弹出来一块。 苏言溪将背板打开,里面竟然出现了一处能容下成年人站立的空间,“爹爹,进去吧,我们等会来接你。” 苏遡也不耽误时间,果断的就站了进去,由着苏言溪再将药材什么的放回原处。 “等会你要记得你是送我来此处求木神医医治旧疾的,并未见过我父亲,也定要表现的神色焦急些,不然我怕赵洲并不相信。” “知道了,你放心吧。” 苏言溪看着像是在对待自己遗言般郑重的边千尘,难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放心,毕竟你的戏一直演的挺好的。” “你躺下吧,还贫嘴。可要去跟木楠打个招呼?” “不用,他等会进来见躺着的是我,定会明白其中深意的。” 外面吵嚷的声音逐渐近了,苏言溪也不再说话,赶忙在榻上装睡。 赵洲带着一队人冲进南山堂后院时就看见瑞王殿下在院中大声疾呼,寻着木楠神医的场面。 “臣赵洲见过瑞王殿下。” 边千尘全然不顾跪着的赵洲,大步越过他,将被挡在人群后面的木楠从后面拎到了前面,边走边振振有词,“今日你若还是治不好本王的王妃,本王定要你们南山堂上下所有人为王妃陪葬!” 木楠的声音颤颤巍巍,“草民不敢,草民自当竭尽全力。” 赵洲被忽视个彻底,眸底生出一抹讥讽,却又很快被这样下去。他自顾自的起身,“起来吧,你们先去将南山堂前后围住,若是有一只苍蝇被放出去,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给我一间一间屋子搜!” “是!” 一群人应声后如鸟兽散,行动迅速的开始检查南山堂的每一个角落。 木楠听见了声音,无措的出来问赵洲,“这位大人,不知南山堂这是犯了什么事?要这般搜查?” “朝廷办事何时需要你一个小郎中置喙?你只要配合我们就行,不然小心惹祸上身。” 木楠无奈的看着院中被这群人折腾四散的药材,最终还是屈服的叹了口气,小声的嘟囔,“今天都是什么事!” “诶,你站住!” 赵洲喝住木楠要离开的脚步,“本官问你,今日可收治过苏遡将军?” 木楠一脸讨好,“怎么可能?那样的大将军受伤,怎么样都是要宫中的太医医治的,如何会轮到我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郎中。” 赵洲倒是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十分中肯,“若你收治了,却不将他交出来,恐怕你这个医馆在京中也是开不下去了。” “是,小人明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木楠恭敬的低头回话,心中却已经在暗暗盘算如何将赵洲神不知鬼不觉的药死,他定要赵洲生不如死的苦苦跪在自己这南山堂门口哀求赐药。 边千尘惊慌失措的声音又在院中响起,“木神医!木神医!木神医何在!” 木楠小心翼翼的请示赵洲,“小人先去瑞王殿下那边看看?” “那瑞王妃如何了?” 木楠惋惜着摇头,“中毒颇深,今日又受了刺激,幸亏年纪还小,再折腾个两次恐怕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赵洲若有所思的点头示意,“你快去吧。” 木楠得了指令,像被平冤得雪的罪犯终于奔向了自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大人,没找到。” “大人,没找到。” ··· 一连三四个人都过来回话,说并未看见苏遡的身影。 这个消息可是那位大人快马加鞭递给自己的,这可是自己加官晋爵的投名状啊,怎么会找不到?赵洲笃定苏遡定然还在南山堂某处藏着,“可有哪里没搜过?” “里面有间屋子我们不敢进,瑞王殿下的人在门口把守着。” 赵洲眼神锐利,那就是了,那里面躺着的瑞王妃不就是苏遡的女儿吗?若是有包庇也是正常的。 他想都没想,抬脚就去了里面的屋子,墨钰恪尽职守的将他拦下,“我们王妃正在里面医治,瑞王殿下吩咐,无关人等不得擅进。” 赵洲不耐烦的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瑞王,今日之后还有没有瑞王都难说。 “本官是奉命行事,还望瑞王殿下配合。” “那大人稍等,容小人前去通报。” 赵洲一个眼神,一把明晃晃的剑已经搁在了墨钰脖颈边,“不必麻烦了,本官亲自问。” 第66章 谋反 苏言溪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从袖中拿出木楠之前给自己的药瓶,准备再吃一粒药。 木楠果断的将药丸从她手中夺走,“小姐的余毒已经排的差不多了,再强行用药的话恐会损伤内里。” 苏言溪刚想再问问他可还有办法让自己看上去更严重些,木楠已经拿出针灸包给她按照穴位扎针了。 边千尘连忙出声嘱托,“木先生,千万不要伤及她的身体。” 木楠瞥了他一眼,“你放心吧,我怎么会伤及小姐,不过是再帮小姐清理一次余毒罢了,这次结束之后小姐便彻底好了。” 边千尘终于放下心来,随着针灸的穴位越来越多,苏言溪的意识也愈发不清醒,隐约间还是听见了赵洲推门而入的嚣张。 “瑞王殿下,下官奉命追查苏将军下落,不知殿下能否行个方便?” “大胆,本王的王妃在此医治,你一个外男擅入是何用意?” 赵洲显然是不把他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王爷放在眼里,他拱了拱手,“王爷恕罪,不过事发紧急,下官这才特事特办。如果苏将军不在屋内,您让下官带人进来搜查一番便大白了,下官也不会再来叨扰。” 边千尘走到他面前,“今日本王就是不让你们进了,又如何?” “王爷,这是皇上口谕,难道您要抗旨不成?” 边千尘依旧牢牢的站在门口,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王爷,您莫要为难下官,下官如此很难做。” 边千尘也不理他,依旧站在那里。 赵洲眼神中突然涌现出一抹杀意,“来人啊,给我搜。” 随着赵洲一声令下,原本在院子中站着的壮汉一涌而入,本就算不上宽敞的屋子愈发逼仄。 “够了,赵洲,谁给你的胆子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瑞王殿下,下官遵循的是陛下的口谕,若您不想担上以下犯上的罪名,还望您让您手下的人配合下官工作。” “苏将军可是骠骑大将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父皇怎会如此轻率的传口谕给你来办,本王问你,赵洲你可有证据?” 赵洲神情一滞但是很快恢复正常,语气愈发坚定,“圣心岂是我等可以轻易揣测的?臣不过是奉旨办事,殿下若是心存疑虑,以后面圣后亲自去问陛下好了,只不过现在,臣必须得搜查这个房间。” 赵洲轻挥了下手,后面站着的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步伐往里面进。 边千尘也不同他们再废话,直接拔剑说明了一切,墨钰见势飞快拔剑闪到主子身前。 “来人!将抗旨之人速速拿下。” 赵洲身后的人也不甘示弱的拔剑相向,两拨人飞到院中很快战成一团。 赵洲没想到七八个人围上他们两个人竟很快败下阵来,他站在廊下气急败坏,“一起上,生死不论。” 若是之前,他们可能还要顾忌面前人的身份,如今赵大人这么说,他们身上都涌现出一股难得的杀意。 边千尘对赵洲狗急跳墙的指令没什么太大感觉,倒是愈发让自己坚信父皇绝对没有下过这样的口谕,说不定赵洲只是在假传圣旨,若是真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墨钰经过这么多年的生死训练,院中加起来不过十多个人,他怎么会放在眼中?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院中只剩下边千尘和墨钰站在树下喘着粗气。 墨钰满怀同情的看着边上在拄着剑喘气的边千尘,“你是不是许久没练功了?”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要我亲自动手,你赶紧反省一下。” 墨钰无奈的耸了耸肩,又重新抱臂站在苏言溪的门前,恪尽职守。 边千尘则走到不远处已被刺中一剑的赵洲面前蹲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说吧,今日搞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赵洲看着边千尘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胆!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怎么敢!” “你看本王敢不敢?”边千尘话音刚落,整个匕首没进了赵洲腹中。 赵洲痛苦的闷哼一声,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对自己动手,但是幸好,刚刚他进去的时候并未在屋内看见苏遡的身影,纵使告诉了他们也不会影响大局。 边千尘面无表情的将匕首从他身体中抽出,将血红的匕首悬在他脑袋上,一滴一滴的血顺着刀刃滴在他脸上。 边千尘猛的用力将赵洲的手扯到面前,将他的小拇指放在锋利的刀刃之下,语气却是难得的温和,“本王今日用你一根手指换你今日的秘密,你意下如何?” 赵洲的眸子瞬间瞪大,自开国以来,历任皇上都无比坚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而身上有残疾或面容有损伤的都不得入仕为官,哪怕是沦落为平民都要受尽欺凌。 他惊恐的摇头,嘴里发出似丧家之犬的呜咽声,“不不不,瑞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我一马。” “那你说还是不说?” “说说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边千尘扯出抹诡异的笑容,赵洲立马觉得后背升腾起凉意。 “木先生~” 木楠随即从屋内走出,走到边千尘身边,他熟练的从药瓶中取出两粒药丸塞进了赵洲嘴里。 边千尘说的恭敬,一副有好事要发生的样子,“麻烦木先生了,您先去忙吧。” “刚刚喂你吃下去的是吐真丸,若你不说实话,便会穿肚烂肠而死,赵大人可要试试?” 赵洲哪里还敢不说实话?他边千尘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他又何惧杀了正二品大员? “不敢不敢,殿下放心,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吧,你们今晚的计划。” 赵洲吞吞吐吐的说着一个天罗地网,筹谋周全的计划,伴着赵洲的话越说越多,边千尘的心愈发往下沉。 边千尘面色不显,含笑打趣着他,“倒是耽误了赵大人的光明前途了。” 赵洲像只斗败的公鸡,头耷拉在胸前,闷声道,“瑞王殿下就这般自信会赢了这一局吗?” 边千尘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离开了,倒是墨钰爽利的给了他一掌,让他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边千尘刚一进来,苏言溪迫不及待的就问了他,“如何了?” 边千尘看着苏言溪苍白的脸色,一时心酸的说不上来话。 苏言溪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明白了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边千尘帮她掖了掖被角,“让我先把岳父大人扶出来,到时候一起说吧。” 苏言溪沉默的看着他走到那个柜子前,窸窸窣窣的按照刚才的步骤将苏遡从暗阁里扶了出来。 他给苏遡搬了张椅子,“刚刚赵洲跟我交代了他们谋划的一切,但是他说的也不一定全是实话,全凭我们的判断了。” 边千尘事无巨细的又将事情同苏言溪他们讲了一遍,两人和自己当时一般听完不再言语,满屋中只剩下进退两难的寂静。 苏遡沉思了许久,果决的出声,“若真如赵洲所讲,这件事情我当仁不让。” 苏言溪眼中纵然盛满了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想来父亲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可是离京最近的屯田军?” 苏遡点了点头,苏言溪这才接着说,“屯田军原本是边千尘为了改革军制调动在京郊的,这件事情除了陛下并无什么人知晓,想来还算是可信。父亲,我们尽量将他们拖到明日日落之前,在那之前,您可能及时赶回?” “溪儿放心,你和母亲还在这里,爹爹定然会护你们周全,也定然不会让那种污糟东西玷污了大宣。” 苏言溪眼圈微红,这一刻不是为了此去父亲的安危担忧,而是想到了上一世一生戎马被皇上猜忌却还是愚忠的父亲。“父亲,这一去,定要顾好自己的安危。” “傻姑娘,现在这样的形势,想必城门早已被他们派人把守,哪是那么容易说出去就出去的。” 边千尘将随身带着的令牌塞到苏遡手中,“这是屯田军的令牌,到时候他们见了定会听从苏将军调遣。” 苏遡被急的团团转,“可是我现在出不去啊,你们都一副我肯定能出去的样子是做什么?赵洲现在派人要将我抓走,不就是怕我出去领兵打回来吗!” 很快,苏遡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失去意识。 边千尘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己老丈人,小心的将他扶回椅子上。 苏言溪有气无力的指使着边千尘,“将木楠叫进来。” 木楠很快就被墨钰拎了进来,“帮我看看我父亲的身体如何了,还要劳烦你重新帮他包扎一下伤口。” 木楠被无情的丢到地上,不适的扭了一下身体走到了苏将军面前,熟练的把脉。 “小姐放心吧,苏将军这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肺腑,耐心的用两日金创药便能结痂。” 苏言溪苦笑,可是他们等不到两日了。 “南山堂平日里有人病逝,你们怎么处理?” “正常都是家里人领回去,也有那种联系不上家人的,医馆就会请专门的殓尸人给他们收尸,入土为安最重要。” “医馆里如今可还有这样的?” 木楠沉默的点头,这两日从外地进京的流民太多,即使南山堂已经尽力救治,却还是有因为来不及诊治而病逝的。出于人道主义,南山堂只能做好为他们收殓下葬这最后一件事。 木楠手中的南山堂收着达官贵人的昂贵诊金,背地里因着自己的于心不忍也不知道搭进去多少银子,他便成了小姐众多产业中唯一月月赤字的店。他原以为小姐如此痛心疾首是要怪罪自己的,却没想到苏言溪只是平淡的让他将殓尸人叫来,将医馆中的人带去城郊好生安葬。 “是。”木楠忙不迭的出去了,因着出去的着急还绊到了门槛。 “你是打算用这样的办法将岳父大人送出去吗?” 苏言溪轻轻“嗯”了一声,“总要先将父亲送出去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 “岳父大人若就是这么出去,怕明日根本来不及赶到,不如我现在让墨钰出城提前安排好马匹?” “还是不用轻举妄动为好,谁知道城中的流民之中是不是有他们的眼线。至于我父亲,你放心吧,他出城之后定会有人接应。” 边千尘想了想,“青洪帮?” “嗯。” 边千尘似有所感,看向苏言溪的眼神澄澈,“倒是你想的周全,不然如今的困境还不知道要怎么解。” 苏言溪心虚的掩饰一笑,很快转移了话题。 “你找个脸生的人去环采阁给我递个话吧。” 边千尘也不过多跟她纠结,转身去给她倒了杯茶放在手边后才出门忙着她交代的事情。 按照赵洲所说,旻王和文宣王里外勾结,等他确认苏遡死于狱中后,明日便会集结大军朝着京城杀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言溪呆呆的看着面前屏风上的山水出神,这件事情果真同边衿桦没有任何关系吗? 浣娘和钱华砚来的也算快,两人易容成一对两鬓斑白的夫妻,相扶着走进南山堂时连木楠都没认出来。 “小姐在哪?” 木楠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老妪发出秀丽的声音,木然的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身后的老汉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往后面院中走去,哪里还有刚刚进门步履蹒跚的模样? 木楠木然的看向一旁的墨钰,他无所谓的抱剑倚在门框上,一副早就知道来人是谁的样子。 木然轻微叹了一口气,现在整个南山堂内,好像就只剩下自己最不聪明,完全不能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 就好像刚刚他一脸正色的去问瑞王殿下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吐真丸这么玄乎的东西,边千尘只给自己留下一抹神秘无比的微笑,说什么信则有,不信则无。 要不是小姐在后面笑岔了气,自己真的差点就信了!真不喜欢跟这些聪明人玩。 第67章 风雨 “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过来的时候城门都开始严查了,如今进出都十分困难。” “浣娘,小姐如今的脸色很差,你先让小姐歇一歇。” 到底是钱华砚细心,浣娘立刻收敛了情绪往钱华砚身后挪了挪,尽量藏匿起自己的情绪。 苏言溪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还兼顾着安抚了浣娘的情绪,“我在木楠这里能有什么大碍,你们且放心吧,不过是将之前的余毒彻底清干净。” 边千尘也不想打扰他们主仆议事,本能的想要退出去,却被苏言溪一把拉住,“没有什么可避嫌的,你留在这里听一听吧。” “如今城门戒严,想来他们也是怕有什么人能够从城中溜出去向外报信。只要他们确认父亲还在城中,城门的看守便不会那么严了。浣娘,我要你去后院寻一具死尸,将他易容成我父亲的模样,然后再将瑞王身边的暗卫易容成院中倒地不起的士兵模样。” “是,小姐放心。” “我知道这个任务量有点大,但是浣娘务必要快,你快一分城外的大军便会迟一分攻城,城中百姓便会多一分生机。” “是,浣娘明白。” “去寻木楠吧,他会给予你一切你需要的。” 浣娘欣然领命,钱华砚站在后面默默明白了他们将会面对的一切,“有大军要攻城?京城吗?” 苏言溪无声的点头,“若是真的让他们进来了,宫变之后,定然死伤无数。”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上一世见到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如今兵部尚书与旻王、文宣王互相勾结,想趁着京中兵力空虚,直接攻向皇城,剑指皇位。” “可旻王出兵总归需要一个由头吧,不然如何让人信服?” 边千尘冷笑一声,“他们只想着达成目的,哪里真的需要什么由头。” “他说的不错,想必之前嘉庆郡主消失便是一个很好拿来做文章的由头。兵部尚书赵洲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父亲在城外被刺杀,来南山堂医治的消息,他带了一队人马来捉拿我父亲回兵部接受调查,如今赵洲被关在柴房,一队人马都死在了院中。” “所以小姐刚刚让浣娘去易容?” “不错,据赵洲交代,他同旻王约定,自己若是将我父亲控制住,就会让士兵将南山堂团团围住,算是成功的暗号。” “那小姐叫小的过来是?” “我父亲要去百余里外的屯田军寻求援军,城外虽然已有青洪帮接应,但是还是怕我父亲他出不了城门,所以这才叫你过来寻一个万全之策。” 钱华砚若有所思,“不知苏将军打算如何从城内混出去?” “他混在了南山堂要送去城郊埋葬的尸体里。” “我明白了,小姐放心,小人保证必定将苏将军安然的送出城。” “好,这件事情交给你,我就放心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尽快查清楚,城中这些流民定然不全是单纯的流民,旻王和文宣王想要动用的兵力究竟是哪里来的。” “是,小人自然竭尽全力。” 苏言溪淡然的点了点头,钱华砚领着任务很快退了出去。 “你好像很是忧心。” 面对边千尘的关心,苏言溪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不是很喜欢我在明,敌人在暗的感觉,有一种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边千尘安抚的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放心吧,一切有我在。我等会让墨钰去将京中所有暗卫都调过来,看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有父皇那里,我想在尽量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看能不能提醒一下父皇。” 苏言溪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带着些不好意思,“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有事情要求你。” 边千尘抚平她紧皱的眉头,“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分这么清,你但说无妨。” “我想让你派一个暗卫在暗中保护钱先生,我十分忧心他这次的安危。” 边千尘认同的点头,“这是应该的。” “经你刚刚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旻王这么多年在朝堂势力根深蒂固,想必在宫中也有他的眼线。如果真的要往宫中传递消息的话,定然不能轻易的经他人手。” 边千尘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苏言溪这么说定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夏如海在宫墙边有一处别院,里面住的是他的相好,如果消息由她传给夏如海便是最好。” “他的相好,可信得过?” “嗯,他的那个相好,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 边千尘这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只有她送给自己的东西能够平安无事的传到自己手里,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 “好,既然如此就是最好。” “京中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所以这消息由你暗卫悄无声息的送过去便不会打草惊蛇,若陛下身边夏如海都信不过了,那说不定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怎么会呢?父皇这么多年同夏如海在一起的时间比世上任何人都多,若是连他都信不过,那宫中便没有可信之人了。”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旻王和文宣王的兵力。我猜测他们可能是要动用孝陵卫和武卫军,若是再加上文宣王那边早就混进城中的流民,想来约莫有一万五千人。孝陵卫十六支军队原是为了守卫先皇陵墓而存在,只是因为最近陛下修建皇陵,孝陵卫才增至八千人,而且在京城附近唯一可堪一战,他旻王能调动的便只有孝陵卫了。” “那为何会有武卫军?武卫军负责京中各处城门看守,兵力四散,也不过区区一千人。” “因为他们若是想要用最少的兵力谋得皇位,里应外合便是最好的办法,而其中武卫军便是这条计策的重中之重。” “明白,如果父皇如我们所愿知晓了旻王他们的动向,宫中六千禁军恐不能与之一战。” “是,所以我想让你的暗卫先去给他们找点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也给父亲多一些喘息时间。” 边千尘马上明白了苏言溪的意思,孝陵卫距离太远他们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但是武卫军近在眼前,还是有办法让他们焦头烂额的。 “我马上安排下去,这都是些宜早不宜迟的事情。” 苏言溪一把将他拉住,“还有最后一件事,旻王他们不会如此轻易相信我父亲会如此束手就擒的,除了南山堂外面把守的人,要么赵洲还有接头的办法没跟你说,要么就会有人亲自上门来确定。” 边千尘轻拍着她的手,“我明白了,赵洲那边我去想办法,若是不行就由我易容成赵洲来将人敷衍过去,你看可好?” 苏言溪松开了他的衣摆,“嗯,这件事情由你来自是最好。我已经让浣娘着手寻一具死尸扮作父亲的样子,到时候若是不行我也要绑起来,既然打算演戏,自然是要逼真才是。” “知道了,你放心吧,大事面前我岂会这么拎不清,要你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言溪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自己确实不放心,怕他对自己下不了狠手,然后让人看出来,前功尽弃。 城门外熙熙攘攘的贩夫走卒都被堵在城门口,偶有不明所以的人走到前面来问情况的,皆被守卫赶了回去。 一个身着麻衣的少年谨慎的抱着怀中的包袱,语气恳求,“兵大爷,我就想问问这是在查什么,没别的意思,我怕我带的东西进不去。” 那人长得清秀,看上去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守卫也不刻意为难,“你带了什么东西?竟会带不进去?” 少年故弄玄虚的将包袱露出一角,让守卫能看清里面的东西,“这还是我前两天在其他地方淘来的,说是前朝的物件,古董来着呢。” 那守卫看着少年怀中的一个破杯子,一脸你脑子坏掉了的样子,“滚滚滚,哪来的疯子捣乱?你再不走,我把你抓进去,你信不信。” 少年没见过这样凶的,怅然若失的往边上挪了挪,嘴里却还是忿忿不平,“那也没见你跟我说能不能进去啊。” 守卫并未再搭理他,因为很快他便被人群中的殓尸人所吸引。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在还未到盛夏的时节就已经赤裸着上半身,一根极细的布条绑在裤腰上,勉强不让空荡的裤子掉下来。老头背上缚着极粗的麻绳拉着身后的板车,随着他用尽全力往前挪动,麻绳将他原本黝黑的皮肤磨的愈发红。 守卫紧皱着眉,大步上前拦住老头的去路。“哎哎哎,那个老头,你站住!” 老头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闷声走着,直到周边的人都默不作声的给他让路,他才发觉了不对,本能的停下来。 他拘谨的弓腰,本就佝偻的腰更低了,就好像他自己这低到尘埃里的命运,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官爷,您叫我?” “你这是运的什么?上头有令,进出城门的都需要严查,你先去后面排队吧。” 顺从了一辈子的小老头难得局促,他不安的互相搓了搓自己满是污垢老茧的手,鼓起勇气,“官,官爷,我这运的是南山堂的东西,今天必须得送到城外去,还望官爷通融通融。” 守卫不悦的看着他,“运的什么都不行,就你一个人搞特殊,我们还怎么做?” 老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官爷的眼色,按理说人家这么说多少是希望你给点好处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他一天运一趟不过赚二十文,家里还有个老伴和儿子要吃饭,哪里还有余钱呢? “罢了,你先让他走吧。” 另一侧的守卫见这边喧闹过来看看热闹,却没想到看到了熟人。 “这要是上头怪罪下来了,你帮我担责吗?” 后过来的守卫被口气不善的说了两句,也不恼,依旧笑盈盈的将他拉到一旁,“这老汉是帮南山堂运尸体去城郊埋了的,你莫要沾上晦气。我刚刚下来时听伍长和什长悄悄说苏将军已经在南山堂被擒,所以你且放心吧。” “当真?” 他笃定的同他点了点头,守卫将信将疑的又重新走回老头面前,“算了,下不为例,你先走吧。” 老头受宠若惊,没想到官爷能给他行方便,他忙不迭的鞠躬,“小的这就走,这就走,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老头将板车上的绳子重新绑回身上,守卫又若有所思的打断他,“你且等等,让我看看后面是什么。” 老头不明白为何官爷又不让他走了,但是既然官爷说了,自己就只能服从。 他放下绳子,走到板车后面,看着守卫准备掀开板车上的草席,还是没忍住出声阻拦。“官爷,这里怕是不甚干净,莫要脏了您的眼。” 守卫见他阻拦,还以为是有什么隐情,毅然的掀开草席,里面层层叠叠堆放着的竟有五六具尸首。 “京中不是传言南山堂是当代华佗转世吗?怎么他们都会医死这么多人吗?” 老头轻叹了口气,重新用石灰将草席压好,“南山堂的郎中是好,但是他们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这些人本就是流民,好不容易留了一条命逃到京城,却还是逃不过权势压人。” “世道如此罢了。” 守卫无奈的摆摆手,示意老头赶紧走。老头麻溜的钻回板车前面,重新费力的拖着沉重的板车往前走。 他努力了许久,或许是因为饥肠辘辘,身后的板车丝毫不见挪动。他挣红了脸,后面的车突然轻松的动了起来,他受宠若惊的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两位守卫。 “谢谢两位官爷了。” “快去吧,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回来,不然我们也帮不了你。” “诶。” 他忙不迭的应着,身影逐渐消失在城门口。 “你说等明日殿下大军来了,这些人是不是就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谁知道呢?”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老头?” 年轻人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丝犹豫,“之前跟他儿子打过交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他儿子怎么了吗?” “戍守边关,却在与廊国一战中失去了双腿。” 第68章 前奏 苏言溪被边千尘扶着从屋内走出,她看着院中梨花随风落下枝头,似有所感,“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边千尘盯着她的侧颜,印象中她从未有这般忐忑的模样,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让她有了这样的境遇。“我从未如此后悔当初听了父皇的话,若我当时去了战场,如今我是不是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就算你当时如我父亲一般上了战场,现在说不定在大宣什么角落里浴血奋战,依旧解不了如今的燃眉之急。边千尘,你眼里看到的不应该只是我,更要有这个天下百姓的安危。你也不用为之前的决定懊悔,之前的决定必定是之前的你做出的最好的选择,所以不要再因为现在的困境而责怪当时的你。” 边千尘对她递过来的鸡汤十分受用,虽然他并不明白苏言溪对自己毫无缘由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你倒是跟当初的父皇很像。” “此话怎讲?” “父皇因对母妃的感情而对我有所偏爱,这样的感情自然的延续到了立储上。我当时本是不愿的,以你当时的性格,我觉得你可能更喜欢宫外广阔天地的自由,我也不想被束缚。” 苏言溪拉着边千尘的手顺势在梨树边席地而坐,“然后呢?” “父皇当时劝我,他跟我说只有站在高位上,才能更好的保护你。我原本是不信的,直到今天才明白帮不上忙时有多无力。这种东西,可以不用,但是一定要有。” 苏言溪笑着倚进他怀里,“我们瑞王殿下,长大了呢。若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能让你明白肩上的责任,那也算是因祸得福。” 边千尘思考了一下她的话,不置可否,“若我们真的没躲过去,让旻王得了王位,我们会怎么样?” “成王败寇,还能怎么样呢?怕就怕旻王得了皇位后迅速清理了我们这些叛党,边关不稳,廊国顺势而为。” 苏言溪的眼神锐利,旻王与文宣王如此,不过是与虎谋皮。 边千尘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那不管是人世还是黄泉,我身边都有你作伴,也算是一桩美事。” 苏言溪忍住没将李后主灭国后的境遇说出来,不然就太扫兴了,但自然还有更扫兴的。 墨钰冷漠的走到院子前,头也不抬的对着里面汇报,“主子,那边来人了。” 苏言溪听言立马慌张的起身,现在再让浣娘过来给边千尘易容显然是来不及了。她果断的对着墨钰吩咐,“去取两根绳子将我们绑起来,到时候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赵洲被陛下传进宫了。” “是。” 墨钰将两人妥当的安置在屋内后,欧阳宇大摇大摆的走进南山堂,无人敢阻拦。 墨钰扮作了赵洲手下的样子匆匆赶去迎接,“大人,赵大人被陛下临时召进了宫中,无法亲自过来迎接,您见谅。不过我们赵大人临走之前特地嘱咐我们要将您招待好。” 欧阳宇也不恼,眼睛一刻不停的扫着院落里的一切,像是在寻找什么。 “该抓到的人,抓到了吗?” 墨钰殷勤的扑上去,邀功般的带着欧阳宇去后院看了‘苏遡’的尸体。 “听说瑞王和瑞王妃也在这里,怎么处置了?” “赵大人说瑞王和瑞王妃身份特殊,不敢轻易处置,只将他们绑了关在屋内。小人这就带您去看看。” 欧阳宇全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无声的跟在墨钰身后,墨钰一时也摸不准这个人到底相信了没有。 墨钰突然推门而入,屋外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进来,苏言溪和边千尘本能的将头转过去,避开光芒。 欧阳宇俨乎其然的紧跟其后,“大人,这两位便是瑞王和他的王妃了。” “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 墨钰识相的往后退一步,将空间都留给欧阳宇。 欧阳宇沉默的站在他们二人面前,一双眼睛却在仔细的打量着苏言溪。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若有所思的小声嘟囔,“异世之人,终无可追,倒也顺应天意。” 三个人都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倒是没有苏言溪意料之中的皮肉之苦。 墨钰匆忙的将人送走,又赶紧回来给两位主子松绑。 苏言溪好奇的问他,“你是怎么知道那边要派人过来查看的?” 墨钰被问的一顿,“我在门口的时候有个乞丐过来问的,他问我事情可都办妥当了。我点头之后他就说稍后主子会过来看看,我等那个乞丐走了之后就立刻进来禀报。” 苏言溪沉思着墨钰的话,身上的绳索被边千尘拿开,“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言溪也不遮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个人明明可以直接过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可是他却提前派人过来知会。” “说不定他们也只是先过来确认了一番,并未想这么多。” 苏言溪抓住了边千尘的袖子,“可刚刚来的那个人,是边衿桦的门客。” “你说什么!” 苏言溪倒是没有边千尘这般震惊,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就觉得这件事情跟边衿桦脱不了干系。 前世中他也有一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等他忙完之后京中便发生了巨变,只是他算漏了皇上对边千尘的宠爱,暗地里陛下早就将兵符交给了边千尘。最后还是边千尘领着大军平叛了这场闹剧,以雷霆之势处理了叛军,在臣民心中树立了不可撼动的形象。 苏言溪很快得出了结论,“若真是这样,那我们的谋算还远远不够。” 她看向门外即将落山的太阳,决绝而坚毅,“墨钰,去取地图来。” 两人在屋里商量了一夜,直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屋内的人才终于开了门。 苏言溪把边千尘送到门口,边千尘依依不舍的抱住她,“溪儿,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苏言溪脑袋在他肩上寻了处舒服的地方,温温软软,“会的,我会守好我们的一切在这里等你。” 边千尘缱绻的吻上她的发顶,果断的松开她,不敢回头。 苏言溪扶着门框,孤独冷寂的站在原地,“对不起,我骗了你。” 天还未大亮,瑞王殿下不顾卧病在床的新婚王妃,流连环采阁花魁的传闻在京中大街小巷疯传,苏言溪一度沦为京中所有人同情的对象。 苏言溪换下了之前进宫的华服,换了一身雪白的长裙,显得整个人愈发弱柳扶风。 木楠站在她门前,小声的问着里面,“小姐,华霏在后门求见。” “让她赶紧回去,帮我照顾好苏家就算她尽忠了。” 苏言溪坐在镜子前梳理着自己的秀发,自己身后的龙潭虎穴便由自己孤身去闯,不必拉下旁人来陪。 自昨日来了南山堂之后,华霏便被她差遣回了苏家祖母身边,若真是兵变,青洪帮的人还能有个照应。 她要等的人,直到下午才姗姗来迟。 边衿桦来的时候,她正捧着本兵书倚靠在梨树边看着。 “瑞王妃倒是好兴致,还有心情在这看书?” 苏言溪顺着声音抬头看向来人,偶尔飘落的梨花缀在她的裙边,像是坠入凡尘的仙子。 边衿桦低头就看见她苍白柔弱的小脸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仿佛眼前的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苏言溪望着面前不做声的边衿桦,“嗯?” 她自始自终都明白边衿桦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是从来不屑刻意逢迎,他如今的一切反应倒也是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边衿桦蹙着眉,正不知该如何反应时,苏言溪缓缓向他伸出了手,“麻了。” 他怔怔的看着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跟自己说了什么,身体上动作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边衿桦稍微一用力,苏言溪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没有放开,而是将她牢牢箍进怀里。 苏言溪此刻便明白了,边衿桦也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苏言溪稍微用力的推了推他,“三皇兄自重。” “言溪刚刚不就是在试探吗?本王不过在满足你的意愿,何错之有啊?” 边衿桦微微松了些,苏言溪这才有机会看清他的脸。原本清冷的眼神中再次染上了上一世的野心勃勃,她再熟悉不过。 “哦?皇兄此话何意?恕弟妹愚笨,不明白其中深意,还望皇兄明示。” “够了,本王不喜欢你说什么弟妹,你明明就知道你原本就是应该嫁给我的!你是本王的!” 苏言溪玩味的欣赏着他脸上的愤怒,他自始自终一直都自称本王,正如他的爱,自始自终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苏言溪也懒的再跟他装,“殿下若是不想有个跟弟妹有染的名声,现在就应该放开我。” 边衿桦看着她恼羞成怒,也不再坚持,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你这辈子倒是没有选择本王,选了边千尘那个废物,又如何呢?他趁着你生病去环采阁,你可知道?” 苏言溪对他说的话十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跟我说他被陛下派去了洧安巡查,你定是在骗我。” 边衿桦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他那么说你竟然也信,今早满京城谁不知道他灰头土脸的从环采阁后门溜出来的,只有你不知道。” 苏言溪冷笑,“三殿下竟然无聊到做起了长舌妇。” 边衿桦被她气笑了,“苏言溪,本王好心好意的让你不要受边千尘蒙骗,你就是这样嘲讽本王的吗?” 苏言溪抱胸冷冷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然呢?三殿下当年骗我也不止一次吧,既然我当初可以原谅你,为何原谅不了他?” 边衿桦被她的话堵了半天说不出来话,“听闻苏将军出了意外,你以为边千尘知道了真相还会留着你吗?” 苏言溪被他问的一滞,原本因边衿桦亮起的獠牙讪讪的收了回去。“你们边家男儿不都是如此过河拆桥吗?我早该习惯的。” “言溪,之前是本王年少无知,但是你再信本王一回,只要你愿意,明日本王就光明正大的将你抢回来。” “哦?想必贤贵妃应该已经给殿下寻好了名门贵女,您要是将我抢去了,又要给我什么样的名分呢?” “你应该知道,你与她们是不一样的,言溪。” 苏言溪逐渐不耐烦,“尘埃已定,三殿下倒是不必做一些没必要的挣扎,我在瑞王妃这个位置上待得还算舒服。” 边衿桦强硬的拽住她的手腕,“你能不能听完本王的话!本王原本还不明白自你回京后对你奇怪的心思究竟是为何,直到机缘巧合下遇到一个奇人异士点拨,本王这才明白,你原本就是本王命定的王妃,也是以后大宣命定的皇后。” 苏言溪眸色逐渐冰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 看样子欧阳宇只是告诉了他结果,却没办法告诉他上一世与自己的种种纠葛。边衿桦如果真的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定不会如此轻松的站在自己面前。 边衿桦满眼疼爱的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自己的心弦,连蹙眉都比旁人好看千百万倍。许是连他都震惊着自己如今的变化,也不知道这一切跟昨晚欧阳宇的话有没有联系。 边衿桦眸色微沉,努力将眼前这个仿佛一捏就碎的女子与欧阳宇预言中的天生凤命的人联系在一起。 边衿桦出声打破了沉默,“苏将军的尸首在哪?于情于理本王都应该去祭拜。” 因着他的话,苏言溪立马像霜打的茄子,泪水蓄满了眼眶,要落不落。“我不知道赵洲究竟要做什么,这件事情我也不敢声张,生怕再给苏家惹上什么祸端,就先将父亲埋在了此处,等之后见了陛下再行伸冤。” 苏言溪指向了梨树下,果然在她之前坐着的地方有些新挖土的痕迹。 边衿桦将信将疑的在树下转悠了一圈,“杀父之仇,你就这样坐以待毙?” 要不是欧阳宇亲自来看过,自己定然是不会信苏言溪的话。 第69章 目的 苏言溪努力掩盖好情绪中难以消化的悲伤,桀骜不屈的脸上涌出不屑,“殿下倒是唯一一个以为我这般好相与的。” “赵洲可是朝中大员,你打算如何?” “父亲去的匆忙,突然的变故让我一时乱了分寸,我只知道苏家不能就此倒下。” “言溪,只要你愿意,本王愿助你一臂之力。” 这才是边衿桦今日到来的目的吧。 苏言溪抬眸望向他,目光锐利的像是像穿过肉体望向灵魂,“想必殿下这么说,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边衿桦心中对苏言溪的喜欢更深了几分,他喜欢同聪明的人说话。“本王现在离那个王位不过一步之遥,若本王能有苏家的助力,定然会事半功倍。” “我有什么事情都未瞒着殿下,您也看见了,苏家如今在军中说不上一句话,何谈成为您的助力?” 边衿桦抚上她的脸,苏言溪没有躲,“若本王许你一个女将军之位呢?言溪,你之前就一直跟随苏将军上战场,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本王明白其中多少场是你带兵打下的,你本是大将之材,只可惜是女儿身。如今苏将军身陨的消息本王帮你压下来,本王也可以力排众议举荐你,以苏家这么多年在军中的地位,势必有一批将士唯你马首是瞻,想来不日你便会在军中有一席之地,到时候苏将军再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你也能凭借自身撑起苏氏门楣。” 对于上一世的苏言溪来说,这是多大的诱惑?她原本是塞外不羁的石榴花,是他边衿桦非要将她拘在后院之中,不让她再碰刀枪。如今却因为权势让自己重新拾回刀枪,做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剑。 苏言溪无语的看向天空,心想这老天还真是会捉弄人。她强按下心中的恶心,这场戏她必须得毫无破绽的演完。 在边衿桦眼中,苏言溪眼角微红,抬头看天,像是多年的期盼终于落到实处,心中激动的情绪与巨大的痛苦交织,一时说不出话来也是正常。 “若我应了殿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赵洲?” “等本王顺利登基之后,亲手把他交到你手里,可好?” “想必殿下忘记了,如今我的夫君也是王爷,我为何要绕一大圈子去帮一个外人?如果最后是他登上皇位,他还能不将赵洲绑到我面前?” “你不相信我,却要相信一个在你病中去寻花问柳之人吗?” 苏言溪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他只是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我只能选择原谅他。” 边衿桦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这么说是真心的还是只是想气自己,“那你说,本王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你才会满意?” “我要殿下许苏家百年繁华,只一个赵洲如何够?历代手握重兵的将军都逃不过被皇上猜忌的下场,只有我不同。”苏言溪大胆的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我可以变成殿下的妻,一心只为殿下,殿下以为如何?” 边衿桦反手揽过她的腰,“若你真的能为本王的登基之路添砖加瓦,等本王顺利登基之后,本王许你皇后之位。” 苏言溪因着他这句话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她没想到边衿桦竟然会给她皇后之位,“殿下可是开玩笑?我真的会当真哦。” 边衿桦一脸坦然,“本王何时跟你说过戏言?” 如果连苏言溪这样天生凤命之人都选了自己,是不是说明最后那个位置会和欧阳宇的占卜有所出入? “可我如今是瑞王妃,殿下打算怎么办?” 边衿桦把她揽进怀里,“放心吧,过了今晚就好了,等今晚之后本王定会给你个交代。” 苏言溪顿时就明白了,他今日特地来寻自己的目的。一是为了收服苏家为他卖命,二是为了以后利用苏家制衡旻王和文宣王。只要苏家军还在大宣境内,廊国何足为惧?最后就是旻王和文宣王鹬蚌相争,他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还真是好计谋。 她天真的从他怀中抬头,“今晚是什么意思?” 边衿桦戏谑的同她玩笑,“本王若是对你夫君做些什么,你可会心疼?” “不会,既然殿下能护住苏家荣耀,还许我光明前程,区区一个瑞王又如何?” “你倒是舍得。”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嘛。” 她顽皮的冲他眨了眨眼,他好笑的将她的碎发理到耳后,看样子她对瑞王并没什么感情,那样这件事情就变的简单起来了。 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让这个女人爱上自己,那她就会变得更好控制,自己的皇位也会更加高枕无忧。 “咻~” 夕阳西下,夜色还未占据天空,一抹烟花已经在微沉的天幕上绽出无与伦比的丽色。 “殿下,有烟花诶。” 边衿桦眼神中跃出一丝得意,一切都在往他安排好的方向发展。 “嗯,看见了,配上今夜的夜色,甚美。” 不知为何,街上传来吵闹声,苏言溪明知故问,“外面可是发生了何事?” “本王差人出去看看。” 没等到边衿桦出去查看,墨钰已经进来冷声汇报,“三殿下,外面有暴徒在街上肆意杀人,现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怎么回事?我要回苏府,祖母还在那。” 边衿桦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住,“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吗?你现在要是出去被贼人抓走了可如何是好?不如就待在这里,没人会想不开往将军府的枪口上撞。” 他一直都是这样,遇到事情便只顾着自己,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亦是如此。 苏言溪做着小鸟依人的模样,面露惶恐,小手紧张的扯着他的衣袖,“好的,都听殿下的。殿下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边衿桦身为男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十分享受被身后女人绊住的依赖,“放心吧,本王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好,殿下不如趁此时机跟我聊聊我们之前的故事,重来一回,总有先机可占。” 苏言溪这话像是说进了边衿桦的心里,他对之前事物的感知大多是通过欧阳宇给他制造的梦境。所能经历的事情都是依靠欧阳宇的精神力,用得多了,所能窥探的事情越来越短,现在更是一盏茶都撑不到了。 “好!” 苏言溪不悦的提醒呆在原地的墨钰,“你还不赶紧去准备茶水,呆站在这里干嘛?” “是。” 苏言溪无奈的摇头,“赵洲留下的这些人可真难用,不过周边都是赵洲的人把守,殿下是如何进来的?” 边衿桦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敷衍了过去,苏言溪也识趣的不再追究。 外面的喧闹声仿佛更大了些,墨钰寻了两把椅子和桌子摆在了梨树下,月光皎洁,春风拂动,倒也有两分情趣在。 苏言溪在树下泡着御赐的上好雨前龙井,茶香四溢。 边衿桦品了一口茶,“父皇对苏家还是偏爱,这样好的茶竟然赏给你,我们这些亲儿子竟然看都没看见。” 苏言溪并不想搭理他这个话题,自顾自的泡着茶,“殿下若是喜欢,我回去后让丫鬟再给你送些。” “恭敬不如从命,倒是沾了堂姐的光。” 苏言溪捏着手中的茶壶突然顿了一下,静静看着他。 边衿桦立马发现苏言溪的不悦,“你若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本王以后不提了。” “倒是多谢殿下提醒,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这段关系是多么不伦不类。” “言溪,不准你这么说。” 苏言溪嘲讽一笑,直接将手中的茶具放下,显然已经没了兴致。 边衿桦倒是显得有几分着急,正色道,“你若是不喜欢,本王明日便休了她,让她以后再不出现在你眼前。” 苏言溪的眉头这才有了一丝松动,“这茶原本是湖明提督特地送来的,来寻一处庇佑,如今我将这份礼转赠给殿下,也算成全了他。” 边衿桦如何能不承这份钱呢?他空有欧阳氏的支持,可朝中上下打点都要银子,欧阳氏又如何承担的起呢?苏言溪此举还真是雪中送炭。 “既然如此,本王在此先谢过了。”边衿桦同她客套了两句,“不过你既然愿意帮我,为何不早点来寻我?还要嫁给边千尘?” 这个问题倒是意料之中,苏言溪原本平静的情绪逐渐变的楚楚可怜起来,“我知晓之前的事情是在二房同我们分家之后,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春猎之时苏品儿已经与你···” 苏言溪说的委婉,边衿桦哪里不知道当初春猎时两人做过什么呢?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与自己堂妹共嫁一夫吧,父亲在京城还要做人。后来虽然殿下有心求娶,但许我的都不是正妃之位,以我的骄傲又如何能同意呢?” 边衿桦倒开始自责起来,“原来,言溪,我们一直在错过。” 苏言溪说完话腹中升腾起来的恶心被强压下去,她真心佩服环采阁中的姑娘能跟恶心的客人聊一晚上,自己只是这一瞬便已经如鲠在喉。 “现在殿下可愿意同我说说您知道的?” 苏言溪问得真诚,演得逼真,边衿桦如今已经彻底相信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与此同时~ 随着那声烟花响起,武卫军悄然打开东城门的一丝缝隙,等着与大军接应。 “谁在那!” 一个士兵看着远处的黑影厉声责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割喉,血迹喷洒在地上。 “快。” 黑影快速将城门处几个守卫处理干净,对着黑幕后的队友打着手势。大部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动作迅速的从城门的缝隙中钻进去。 不知道他们溜进去了多少人,武卫军的巡逻队才发现地上的尸体,这才闹开。 武卫军迅速的摇起了警铃,纷纷列队准备作战。 可哪里来的及呢? 边千尘一马当先跃出斩首了其中一个将领,他从安园行宫带来的一众士兵已经进入城中,只剩下自己和一队暗卫断后。 “主子,快走。武卫军刚刚已经摇铃了,想必此刻其他几处城门的武卫军马上就要赶过来,不要恋战,快撤。” “好,快走!” 钱华砚牵着数匹骏马在路上候着,边千尘从他手中接过,朝他点了点头。 “京中一切可顺利?” “一切都好,三殿下在南山堂,小姐在绊着他,王爷一定要快!” “明白。” 边千尘扯过缰绳,胯下的骏马忙向城中跑去,他不能停! 一刻钟后,城门终于又有了动静。 这一次,旻王一身暗红色盔甲,手持一把血红色大刀,威风凛凛的骑在一匹通体黝黑的大马上。 东城门的武卫军刚被人袭击,剩下的小喽啰哪里明白这才是今晚需要等待的大军?一时打得不可开交,直到武卫军将领王猛来了之后双方的战火才平息下来。 “旻王殿下恕罪,下面的士兵不懂事才有了今晚的误会。” 旻王端坐在马上,哪里理会他的推托之词,一马鞭挥在他身上。“下不为例,带队去宫门!” 王猛战战兢兢的起身,“是。” 旻王嘲弄的看着他连滚带爬被士兵扶上马,若不是还指望着他,今晚定要他的项上人头。 “走!” 这一切在苏言溪的意料之中,她曾经指着城中的地图笃定王猛不会走中间的大道。 边千尘曾不解的问,“为何?中间的大道最为宽敞,也是离宫门最近的一条路。” “就是因为它的宽敞,这周边住的不是王侯将相就是土豪劣绅,夜间军队走这条路,无非是同京城中所有人说我们在谋逆。以后就算旻王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夜夜担心是否有人效仿自己清君侧。我若是王猛,我定然走这条路,绕过主城区。” 苏言溪指向另外一条道 ,那条路虽不算偏僻,但周边都是些老铺子,晚上也没什么人。 “那我们就埋伏在此?” 苏言溪点了点头,“只能在这里,援兵并不可能这么早到,我们只能尽量拖延。” 第70章 后手 “殿下,来了。” 边千尘趴在屋顶上紧盯着下方的街道,等到王猛一行人彻底走进埋伏中才打了手势,这场鏖战才正式拉开序幕。 “射箭~” 百十支箭羽像是天空中的雨滴,毫无防备的砸在下方的军队身上。 “有埋伏!隐蔽!” 本就是七拼八凑凑出来的军队,哪里有什么默契呢?下面顿时乱成了一团,有被弓箭射死的,也有被踩踏而死的,损伤过半! 边千尘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京中他能寻来的箭羽也就这么多了,等下面的军队反应过来,定然是他们吃亏。 “撤!” 屋顶上的人训练有素的匿于暗夜之中,旻王倒是被气的不轻,哪里还有之前的威风凛凛? “王猛呢!王猛何在?” 王猛这才被他的亲兵从街边小摊桌下颤颤巍巍的扶出来,旻王看着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心中火气再大也没办法跟他这种废物发出来。 “继续前进。” 王猛哆嗦着,“殿、殿下,前方恐怕还有埋伏,您三思啊。” “够了!本王的决定,何时容你这样的小人置喙,你要是怕死,就接着回去躲着!” 说完旻王骑着他的马便走了,身后跟着的孝陵卫倒像是杀红了眼,雄赳赳气昂昂的。 “将军,我们还去吗?” 王猛看着旻王远去的身影,破罐子破摔,语气倒是坚定了不少,“去!只要这次旻王殿下成功了,我们便是头功,有数不完的奖赏荣耀!机不可失!” 是了,王猛家也算是京中没落的士族,倾全族之力给他在武卫军中寻了个小官职,他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将军这个位置也算是本事。 但在京城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小官,从街上随便丢块砖,砸到的五个人之中能有三个跟自己官阶差不多的。他自然是不服气的,可是再想往上爬,没有人提携,那就想都不要想了,所以等旻王殿下派人寻到他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的就应下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他自然要抓住了,等旻王殿下登基后便会给自己许诺的将军之位。再有个几年自己有了战功,定会平步青云,像苏遡那样,光耀王氏门楣。 王猛狼狈的爬上马朝着旻王的方向追去,哪怕前面有埋伏死在旻王殿下身边,也总好过在城中碌碌无为的死吧。 可是王猛忘了,等旻王真的上位了是否还愿意留着这个见证自己弑君路上的证人? 剩下的路走的倒是十分顺畅,顺畅的让人心惊。 旻王不信刚刚那一小队人是自己的好皇兄派来要他的命的,如果不是皇兄的人手又是谁呢?他拿不准。 转眼他们便顺利的走到宫门前,王猛倒是犯了难,“殿下,这宫门我们要如何进?攻进去吗?” 旻王高傲的瞥了他一眼,仿若在看一个智障,“怎么可能?自会有人出来接应。” 他们一群人藏于暗处,正说着许贵妃身边的小太监就从只供给太监宫女进出的矮小宫门里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旻王勾起抹自信满满的笑容,他挥着手里的马鞭往前指着,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去!” 等带头的一队人马瞬间了然,先进宫门斩杀了数位看守宫门的禁军后,宫门大开。 “走,等会进宫之后无论看到什么人,一律杀无赦!若是遇见宫娥、妃子都关起来,等事成之后,本王都将她们赏赐给你们。” “是!”声音震天,谁能拒绝旻王所说的奖赏呢?男人奋斗到最后不就是为了权利和女人吗?还是他们这辈子高攀不起的女人。 旻王在王猛震惊佩服的眼神中逐渐飘飘然,近一万大军迅速冲进宫中,杀声震天。 很快血就染红了长阶,禁军反应再迅速也拦不住旻王的蓄谋已久。等禁军奋力从杀出重围,只能堪堪守住皇上的御书房。 “众将士听令!誓死守卫陛下!” 禁军们手里举着滴血的长剑,看着周遭为所欲为的歹人,视死如归。 旻王看着局势逐渐被自己所掌控,自信的以为皇兄在御书房中不过是做困兽之斗 ,相信他等会就能收到胜利的消息。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许贵妃的宫殿,他直接推门而入,却听见了宫殿里的慌张呼救声。他连忙拔剑出鞘,大步往宫殿内奔去。 殿中许贵妃颤颤巍巍的躲在衣柜里不敢作声,任由自己的贴身宫女在柜门前被冲进来的歹人糟蹋。 宫女凄惨的眼神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眸中盛满了死意。这伙歹人冲进来的时候,自己正在给贵妃娘娘篦头,外面突然传来的动静让两人慌张的躲了起来。 “娘娘,我们先躲进衣柜里吧,他们一时半会应该发现不了。” 她拉开柜门,贵妃娘娘却动作麻利躲进了衣柜。关上了柜门,没留给她一丝生机,电光火石之间,那伙歹人已经冲进了主殿,发现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自己。 旻王殿下手里的长剑刺穿了歹人的胸膛,他喷薄而出的热血洒在自己的脸上,她无措的摸了摸脸上的热意,她的噩梦结束了吗? 许贵妃透过缝隙看见了来人熟悉的面孔,急忙从柜中扑进旻王的怀里,“你怎么现在才来!什么人都能进我的宫殿了吗?” 旻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莫慌,这不是怕你有点什么意外,本王不顾前面御书房里的皇兄都要过来见你,你还要这样跟本王闹脾气吗?” 许贵妃瞬时明白了当前的局势,对旻王愈加拍马,整个人都恨不得贴上去。“妾身就知道殿下今晚定然势如破竹,一如当年先皇在的时候。” 许贵妃边说着边拨弄着旻王身前的披风带子,旻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猿意马。 旻王眼神淡然的瞥着他们脚下还有个活人,许贵妃顺着他突然转移的视线看到了脚下衣不蔽体的丫鬟。 “废物,谁让你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伤风败俗的,还不赶紧下去!” “算了,她也算是护主有功,该赏的。” 旻王善心大发的拦住许贵妃,可无疑将她的生路推的更远些,以这么多年对贵妃娘娘的了解,她如今怨毒的眼神就已经迫切的想要弄死自己了。 那宫女也算是个烈性的,直直往墙上撞去,当场就断了气。 旻王下意识的捂住许贵妃的眼睛,许贵妃佯装害怕的钻进他的怀中,“罢了,一个女子失了贞洁,如何还能再坦荡的活于世间呢?索性妾身将赏赐转赠给她的家人吧。” “随你。” 许贵妃的话说完,墙边的小宫女才彻底闭上了眼。幸好啊,自己死了还有钱给家人,也不算是枉死,爹爹以后就能盖一个大房子,不用冬天再窝在那间土房里发抖了吧,若真是这样,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殿下,大事将成,妾身这边一切安好,您该去前面看看了。” “好,你竟然这般识大体,本王在你宫门外留两个人看守,省的再有这样没有眼力见的人进来冲撞了你。” “谢殿下,妾身愿殿下此去心想事成。” 旻王被她这样卑微的讨好捧到了天上,“放心吧,等本王顺利登基之后定会许你贵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许贵妃凤眉微蹙,当初他们说好的可不是贵妃之位,而是皇后之位啊。还是贵妃的话,那她反或者不反又有什么区别? 许贵妃不解的抬眸看着旻王的脸,旻王哪里能不明白她眼中的不解,他只是讪讪笑了一下,蹲下身与许贵妃平视,“你应该明白,你已经是皇兄的妃子了,本王还将你留在宫中就已经是恩赐了,你竟然还奢想皇后之位,莫要得寸进尺了些。” “王爷当初和本宫商议大事的时候,许诺的可不是这些,如今倒是要反悔,我们许家岂是这么好欺负的?” 旻王用手指挑起面前女人桀骜的脸,“想必贵妃娘娘对本王有什么误会,本王只是不会册封你为皇后,但是对许家的许诺,本王都会做到。而这些,本王早就跟许家商议好了,怎么没有人告诉你吗?” 许贵妃的身子顺着旻王的力气歪了下去,目光逐渐空洞,自己这是被许家抛弃了吗? 旻王起身擦了擦自己的手,他不喜欢女人身上的滑腻手感,刚准备抬步离开 ,身后的女人却出了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旻王懒得回头,只冷冷的看着殿外的方向,“你利用利益让那些人为你所用,现在那些人为了利益抛弃你,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你当初不就是这么对她的吗?” 原来是为了她啊!许贵妃冷笑出声,真是个笑话,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想着为你报仇!她不服气的拿过一边的香炉,直直的朝着旻王的背影砸去。 她的力量到底是有限,香炉还没够到他的衣摆就掉在了地上,只能传递着主人的愤怒。 旻王还未能走出殿门,就被人拿剑横在了脖颈间堵了回来。 “你们,怎么会?” 他像是看见了死而复生的鬼魂般惊恐,许贵妃倒是冷漠的看着这样的变化,从地上起身坐在那里,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皇上驾到~” 是夏如海的声音,皇上要是现在能来这里,说明宫中的叛乱已经平定了?怎么可能?禁军不过区区几千人,而自己是带着一万多的队伍趁着他们措手不及的时候打进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平定? 明黄色的长靴一如既往的踏进他们的视野里,难得的,陛下的脸上挂着笑容。 “朕如今还好好的,可会让你们失望?” 许贵妃随着视线中出现的人,眼睛都瞪大了许多,怎么可能?她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旻王, 这个废物!不过许家都打算抛弃自己了,自己还有什么好为他们着想的? 许贵妃跪爬到皇上脚边,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陛下,臣妾不过一时被小人蒙骗,许家听信了谗言才会如此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哦?” 皇上有意思的挑眉,这是什么狗咬狗一嘴毛的现场,有意思至极。他可不知道许家竟然还参与进来了,细细想来,不然旻王又如何能调动孝陵卫?定然是许家在其中动的手脚。 许贵妃的哭诉未停,“臣妾真的不知道旻王殿下竟然有这样的胆子,他竟然妄想弑君,臣妾在刚知道的时候就拦着他了,但是臣妾人微言轻,旻王殿下并不听臣妾的劝谏啊,还望陛下明察。” 皇上打量了殿中四散的物件、地上的香炉和触壁而亡的宫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先起来吧。” 旻王看着她庆幸的笑容,忍不住给她一个讽刺的笑,蠢货,竟然真的相信他能够放过一个谋反的臣子。 “旻王,事到如今,可有话想同朕说?” “成王败寇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随意的寻了个凳子坐下,“你若是没有,又何苦觊觎朕的位置?” “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父皇当初最疼爱的就是我,没有理由最后遗诏上是你的名字,定然是你篡改的。” “这么多年,你总算是说出来了,在朕面前装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装累了吧。” 旻王眸中腾起怒火,目不斜视的看着不远处的皇上,却没作声。 “朕不是没有重用你,登基后对你的待遇一直没变,父皇在时是如何,现在还是如何。结果你是如何对待朕的?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你是一个没漏下,难道朕关你禁闭不应该吗?” “你对本王再如何好都是应该的,父皇走之前就让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本王,这些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他说的理直气壮,但是皇上却不想再跟这个不知悔改的人有什么牵扯了。 “来人,将旻王给我关进大牢。” “你敢!你竟敢违背父皇圣旨!” 后面他再说什么,没有听见,因为旻王已经被人拉远了。 第71章 中毒 “臣妾恭送陛下。” 皇上抬步就要走,若不是许贵妃突然出声,他都快把这号人忘了。 “嗯,赐许贵妃鸩酒。” 说完他也没管身后人的反应,赶忙离开了。 “夏如海,小五那边如何了?” “回陛下,幸亏苏将军带着屯田军到的及时,不然恐怕如今宫中真的被那群歹人占领了。瑞王殿下如今带人在后宫中解救被歹人绑起来的娘娘和宫女们,应该没多久就过来给您回话了。” 皇上似在感慨,“这孩子,要不是他,朕今日是不是还活着还难说。你说朕是不是应该立太子了?不能让孩子再走上当初我们的老路啊。” 禁军来报,“陛下,三皇子求见陛下,三皇子特地带兵前来护驾。” 皇上声音带了两分调笑,“那便让他进来吧。” 边衿桦穿着厚重的盔甲,带着御赐的长剑,步伐坚定的走到皇上面前行礼,“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皇上有气无力的扶着夏如海,“幸亏歹人溜进来的时候被禁军统领发现,不然皇儿今日能不能见到朕还未知呢。” “父皇是真龙天子,自然有吉星庇佑,岂是这些歹人能够轻易损伤的?” “你倒是惯会安慰朕,不过朕遭此难,竟然就你一个带兵前来。” 皇上惋惜的摇头,这么多年的父子情终究是错付了。 边衿桦倒是有些意料之外,按理说边千尘不是应该早就到了吗?那自己刚刚派人去刺杀他,是不是草率了些? “他们定然是没有发现京中异动,其中定然是有隐情,父皇千万不要错怪了兄弟们。” “罢了罢了。” 皇上不耐烦的摆手,不想听边衿桦找的借口,刚迈步走出去两步,皇上就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 “父皇、父皇!” “召太医!太医!” 而此刻另一边在后宫中四处搜寻贼人的边千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意料之外的事情,待邢寒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正举着锋利的匕首要给边千尘致命一击。 邢寒眸中神色清明了一瞬,他发现自己的四肢根本不受自己操控,他无法收回自己的手。 “主子,快走啊!” 边千尘察觉到了邢寒的异常,但是自己刚刚被他突然刺中了腹部,伤势不轻,又岂是说走就能走的? 他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可没有等到匕首没入身体的痛楚,倒是先听见了邢寒痛苦的闷哼和匕首掉地上的清脆声响。 边千尘抬眼看去,邢寒为了不伤害自己,直接用力打断了自己右手,现在右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悬在那里。 总算还是大难不死,他索性躺倒在地上,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言溪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幻觉吗?他听见了言溪的声音。 “两个人怎么伤成这样?” 女子走近,在他身前蹲下,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们要赶紧走了,京城不宜久待。” 苏言溪抬手点了点暗处的人,果然出来了两个大汉。 苏言溪指着面色冰冷的邢寒吩咐道,“将他们带去南山堂,他要打晕才能安分。” 两个大汉颔首,却是边千尘从未见过的面孔。因着伤势,边千尘只得用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被人抱着飞走。 “咻~” 苏言溪敏锐的躲向一旁,身后的邢寒虽然断了一臂,却还能用另外一只手偷袭。 “将他另外一只手也打断!” 苏言溪不理会身后的动作,直接将钉在墙上的匕首取了下来,漆黑的匕首拿在手中细细打量,刀刃上原是被淬了毒的。 “去备马车。” “是。” 青洪帮的人将邢寒像拎小鸡一样的拎在手中,踩着宫墙飞远了,苏言溪若有所思的看着御书房的方向,紧跟着大汉的步伐飞远。 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等苏言溪一到南山堂,边千尘已经舒服的在马车里躺着了,万事俱备。 木楠看着马车里面只有一个边千尘,略担心的问苏言溪。“小姐,其他东西您不收拾一下吗?” 苏言溪拎着木楠的袖子将他甩上马车,“华霏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别耽误了,快走!” 墨钰风风火火的驾着马车奔向城门,片刻不敢耽误。 他们必须要趁着如今武卫军大乱,城门无人把守溜出去才能有丝生机。墨钰不明白苏言溪的意图,但是以他这些天跟着王妃后面办的事情,他明白顺着王妃的指令做准没错。 “主子,瑞王和瑞王妃出城门了。” 边衿桦无所谓的拨弄着腰间可以指挥南山堂的玉佩,“无所谓,边千尘中了我们的毒,余生便只能在床上躺着,本王总要给机会给苏言溪看明白谁才是她值得托付的人。” “是。那皇上那边?” “将新做出来的药拿给皇后,皇后会有办法的。” “是,小的明白。” 边衿桦站在高处看着初升的太阳将余晖不吝啬的洒向宫墙内的每一处,他的感慨油然而生,不日这座宫城便会变成他的名字,这个国家会变成他的私有! 今日朝野上下都能感受到宫中风雨欲来的气氛,陛下登基多年第一次没上早朝;瑞王殿下毫无征兆的带着王妃消失在了城中;三皇子却莫名其妙的接到了暂代政务的圣旨;京中各处城门戒严,进出困难;还有兢兢业业多年的许贵妃在宫内自缢,不得葬入皇陵;许家被追责,株连九族;孝陵卫和武卫军不知为何没了消息,宫门被禁军接管。 事情逐渐开始尘埃落定,新一轮的洗牌,庄家从旻王转到了三皇子边衿桦,一时间三皇子府门庭若市。只有一件事情比较可惜,不知为何,昨晚三皇子的侍妾苏品儿被发现死在胡家,当时已怀有数月身孕,发现女儿尸体的胡夫人当场被吓疯,一夜白头。 苏言溪疲倦的靠在车厢上,听着钱华砚同自己细细说着京中的情况。“小姐,您用南山堂同三皇子换了一丝生机,京中剩余的势力可要转移出来?” “不必,我们是暂时出来了,不是永远不回去。京中的动静要时刻关注,如今没有人同他争了,他说不定还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那苏将军?” “放心吧,我之前早就跟爹爹打好了招呼,他会假意投诚为我们争取时间的。倒是陛下那边的情况会让我忧心,他身边下毒的人还未查出来,暗箭难防。” “小姐不是两年前就同陛下说过中毒之事吗?怎么陛下的龙体还会···” 钱华砚说的欲言又止,苏言溪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放心吧,陛下的手段比我们的高明,我不过是借着张道长的算卦结果暗中提醒陛下,陛下对这种东西深信不疑,怎么可能不留后手?上次木楠在春猎时给陛下把脉的时候,陛下龙体康健,现在传出来的消息可能就是烟雾弹罢了。” “既然是这样,那便省心多了。以陛下的慧眼怎会看不出来三殿下和同伙的打算,我们在宫中也算是有了内应。” 苏言溪被他的形容逗笑,“那可不止是内应这么简单,是我们捅破了天还给我们撑腰的人啊。” 木楠却没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像他们一样谈天说地,车厢内点起了袅袅的静心香,为了自己也为了邢寒。 邢寒浑身被扎满了银针,像是个刺猬,尤其是右手更是密密麻麻。苏言溪看着他的双手依旧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摆着,终究没忍住问了木楠,“还不能将他的手接回去吗?” 木楠抽空从边千尘榻前分了个眼神给她,“他中蛊了,现在接上不知道蛊虫还会不会操控他的身体,为了我们的安全,还是断着保险。” 苏言溪看着邢寒的惨样,撇了撇嘴。 他协同浣娘管理环采阁以来一直以游戏人间的公子模样示人,竟然也真的被他骗到几个少不更事的小姐和深闺寂寞的夫人,也不知道那些夫人小姐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作何感想。 木楠忙活了半天,最终无奈的坐到苏言溪的身边喝了口桌上已经凉透的茶。 “如何了?” 木楠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毛病,只好据实相告,“邢先生右边手臂不一定能保住,蛊虫已经种进去许久了,可能之前也有过不适被他自己运功压制了,现在他昏迷之后 体内再无压制它生长的力量,蛊虫生长自然一日千里。” “他这个蛊虫只是会操控他的身体吗?” 苏言溪问到了点子上,“不止,如今蛊虫被母虫的指令所操控,他现在所做之事不过是母虫身后人的指令。很快母虫就会发现对他的操控失去了作用,那可能就会放弃邢先生体内的蛊虫。到时候才是真正棘手的地方,蛊虫彻底失去控制之后便会入侵宿主的脑子,控制宿主寻找水源淹死宿主后从宿主的体内钻出。” 这是什么死法!闻所未闻,未免太过残忍。 连带着苏言溪和钱华砚看向邢寒的眼神都夹带了些同情,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然落得个这样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苏言溪抛弃了脑海中的恶趣味画面,“相信你这样一筹莫展,只是觉得治好他不易,而不是没办法,是不是?” 木楠倒是不知道自家小姐啥时候有了可以看穿别人心理的能力,他点了点头,“若我们还在南山堂就好了,医馆里收着一棵多年珍惜白花萸,要是可以用它做药引定能事半功倍。” 钱华砚倒是打趣它,“若是真能拿到,你真的舍得用来给邢先生?那可是你们南山堂的镇馆之宝啊。” “老钱,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上次秦公子过来求药我舍不得,是因为我不忍心这样珍惜的药材被他拿去大材小用,所以才千金不换。邢先生如今是真的作救命之用,我又有何舍不得的,若舍不得便对不起我从医的良心。” 他说的慷慨激昂,但一想无论为何也再拿不到药引,对苏言溪不免埋冤起来。“小姐,你为何要把我苦心经营的南山堂换给他,环采阁不行吗?你就忍心邢先生就这样死在你面前?” 苏言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胆子是大了,都敢责怪自己了。“他边衿桦是傻的?不拿点东西与他换,他如何能同意留我们一条狗命?” 其实自从边衿桦知道她有前世的记忆之后,他就不相信她这些年只是在家无所事事,他坚信她在暗中定然有些动作。既然已经被猜到了,她定然是要拿出些诚意的,她便选择将声名赫赫的南山堂交了出去。 “日后若是被人曝出是三殿下一直对南山堂暗中支持,才收留了这么多灾民,为这么多平民百姓排忧解难,三殿下在百姓中的声誉定会大涨,也算是登基的一处助力。” 边衿桦欢喜异常的从苏言溪手中接过南山堂的令牌,“说吧,你想用苏家的兵力和南山堂换什么?” 苏言溪此刻已经发现了边衿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不管是屯田军到或者不到,意义都不大了,他边衿桦注定是今夜的胜者。 所以她以苏家效忠和南山堂的声誉为饵,换边千尘和身边人的平安。 她不敢想,边衿桦不过是通过催眠窥见了前世的部分故事,竟然就已经可以将整个京城玩弄在股掌之中,细细想来真是让人脊背生寒。 他语气淡淡的,苏言溪听不出喜怒。“言溪,你是知道本王的,你我青梅竹马长大这么多年,本王对你的情谊是做不得假的。如今你却要为难本王,在本王对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要与别的男人远走京城,那个男人还是本王的亲弟弟,你觉得本王会同意?” 苏言溪暗自思忖,自己这盘棋是输在了哪里呢,她仔细想想不过是自己上辈子这个时候忙着跟宅院里的莺莺燕燕争风吃醋,自然是不如这个上一世已经玩过一遍夺嫡戏码的人。 第72章 下落 今天是小姐离开京城的第三天。 浣娘无聊的打开窗子,看着窗外肆虐的春意,内心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她更喜欢每日能帮助小姐打理京中各处消息的日子,起码那样还能让自己觉得活着还有些意思。 她打开的窗户正对着环采阁后面的小巷,是一个死胡同,里面有几个乞丐会在巷子尽头搭个草棚过夜。 浣娘对此一直不以为意,谁的生活都不会一直一帆风顺。索性也不影响环采阁的生意,偶尔还会有小厮可怜他们送些剩饭过去,这些浣娘都知道,也随他们去。 今天这样的场景她从未想过,简陋的草棚内传出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浣娘光天化日的听到如此明晃晃的声音也不禁红了耳根 ,她小心翼翼的将推出去的半扇窗户又拉回来,她无心偷窥别人的隐私,也不想就此沾染上什么别的麻烦。 浣娘呆立在窗前,被震惊的都忘记了往其他地方挪动半步。 没一会,声音就歇了下来,却又传来大娘的泼辣咒骂声。 浣娘到底是没忍住诱惑,又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能看清楚下面的景象,下面的人却看不到自己。 只见一个几近赤裸的女子被大娘从草棚中捉了出来,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大娘边骂边恶狠狠的踩在女子身上。“贱人!平日里接客还不够,这才空了一天,就跑出来跟这些破烂货乱搞!你这么贱吗!” 那女子满脸脏污,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被骂的不是自己。 浣娘认识那个叉腰骂人的,是不远处暖春楼的老鸨。暖春楼的姑娘没有环采阁的貌美,也没有环采阁的多才多艺,价格也自然不能同环采阁相提并论。 “今日不管如何,你们都用了我们暖春楼的姑娘,我们暖春楼没有让客人吃白食的习惯,不管如何,今日都得给我付钱!” 原本就瑟瑟发抖的乞丐双目圆瞪,“没有这种道理吧,是你们家这个姑娘非要往我们身上贴,跟我们什么关系?我们凭什么要付钱!” 老鸨也不想跟他们过多废话,对着身后带着的两个打手道,“既然他们不配合,给我搜!不行给我打残了也无所谓,就当是赔给他们的汤药费了。” 老鸨说的轻描淡写,对他们这些下等人来说,若真的被揍了一顿又无钱医治,无非是换一种方式让他们去死罢了。想着心中愈发郁闷,带头的那个乞丐走到女子面前狠狠淬了她一口,带着浓痰的秽物就那样黏在她光滑的后背上。 浣娘看着那女子的不易,联想到之前被丈夫押在路上贱卖的场景,当时的她要不是有了小姐,下场又会比现在好多少呢? 小姐之前一直说自己心肠软,也许她不应该对楼下的女子抱有同情,但是她要是现在能救下那个孤立无援的女子,仿佛也能救下多年前路边那个彷惶无措的自己。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浣娘拿起屏风后的披风就出了门。现在这个点,阁中众人都在沉睡,没有人发现她这里的动静。 “住手!” 浣娘以为自己是带着光出现在那个女子面前的,结果那个女子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漠,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环采阁的浣娘嘛,我暖春楼自己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你插手吧?” 浣娘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不想多跟她废话,“我想买下这个姑娘,你出个价吧。” 老鸨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用手绢抬起地上女子的脸,好奇的问她,“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尊大佛?” 女子别扭的别过脸,淡淡的瞥了一眼浣娘,自顾自的低下头,不理会任何人。 “五十两!” 老鸨狮子大开口,浣娘倒是冷笑,“难怪你们暖春楼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竟都是这样欺骗客人的嘛?这个姑娘你买过来最多一两,如今转手就要卖五十两,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想来你在她身上赚的钱已经赚够了吧,我看她身上已经有了毛病,以后还能接客嘛?不如给个实诚价。” 这个浣娘年纪轻轻的接管环采阁,果然有几分本事。 老鸨眼含深意的看了地上的女子,她自认为浣娘所说不假,再将此人留下去不赚钱说不定还会赔钱,索性已经在她身上赚了五十两,罢了。 “算了,浣娘眼毒,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二十五两如何?” “行!” 浣娘答应的干脆,老鸨顿时觉得自己吃亏了,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就算了,毕竟都在这条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的为了这样的姑娘撕破脸也不划算。 老鸨无奈的指着女子对浣娘说,“罢了罢了,你现在将她领过去吧,我稍后让人将她的身契送过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妈妈也是个讲究人,就按您说的。” 浣娘笑得人畜无害,跟刚刚还价时候的精明判若两人,“你跟我回去吧。” 那女子坐在 那里并没有动,倒是老鸨不耐烦的踢了踢她,“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你新主子走!” 浣娘明白了些什么,径直走过来将手上的披风给她披好,然后一瘸一拐的将人扶走。 老鸨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嘟囔道,“她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她好也不知道回报,也不怕得病。” 话说完一想,如果浣娘真的得病了,环采阁群龙无首,到时候自己的暖春楼生意定能比现在还要好上数倍。这么一想,她突然开始期盼起来浣娘得病了。 浣娘扶着一个虚弱无骨的姑娘走这么几步路就已经吃力了,一走进环采阁就开始唤人来帮忙了。 “来人!” “来了来了。” 来的是一个一直在前厅招呼的小厮,“将这位姑娘带去我的房间,另外再给我备好热水沐浴,再将邱郎中叫过来。” “是。” 小厮不知道自家主子从哪捡回来一个这么酸臭的姑娘,但是对于主子的吩咐鞠躬尽瘁,身体还是本能的将人接过来往楼上送。 等姑娘洗干净,走到她面前,浣娘才知道她究竟是谁,嘉庆郡主! 怎么会是她?她可是多金贵的人,怎么会沦落到暖春楼那样的地方。 浣娘压下眼中涌动的猜测,无视着她身上汹涌的伤疤,笑着给她递过毛巾,“姑娘可还用的习惯?” 嘉庆冷冷看着她,“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倒不如直接说明你的目的,也省的你费劲心思。” 浣娘正在煮茶的手一顿,没想到这位主子竟然还记得之前在旻王府上的匆匆一面。 浣娘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就被她暧昧的声音吸引转过头去。 嘉庆的脸上浮上一抹诡异的红晕,娇滴滴的声音似能滴出水来,却依旧愠怒不改,“你转过去!不要看我!” 浣娘触电般的回头,嘉庆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不堪。 她被人丢进青楼的时候没哭,欲望控制不住的时候没哭,哪怕高贵的自尊被人踩在脚下她都能忍住泪水,但不知为何被浣娘看见这样的场面便彻底忍不住了,许是因为这个人带着过去的光晕,才会照的现在的自己像是肮脏的淤泥,让自己无法忍受。 浣娘乱了阵脚,“我知道怎么救你,我知道,你在这等等。” 浣娘慌忙的冲出了房门,嘉庆都没来得及拉住她。嘉庆绝望的看向门口,她暗暗在心里决定,浣娘要是随便给她找个男人回来,她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 浣娘去了许久,想来这个时间要在青楼里寻一个男人也是不容易,不然自己也不会费劲的被那群乞丐拉进巷子里。 嘉庆绝望的盯着屋顶,如此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那些这辈子欺负自己的人索性变成厉鬼了去索命吧。这么想着,她颤抖着双腿走到窗户边,刚推开窗户,浣娘就气喘吁吁的推开了门。 “现在虽是春日,但早上毕竟还是有点寒凉的,你莫要受了寒。” 浣娘说着就走到了她面前,果断的将窗户关严。 嘉庆见她只是一个人回来,心中的疑惑更深,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浣娘就将一颗药丸放在她手心。 “敢吃吗?” 浣娘调笑的看着她,嘉庆却毫不犹豫的吞下去。 浣娘没想到她这样的反应,连水都未帮她准备,连忙转身去给她拿。“一点都激不得吗?这么大一颗,你也不怕噎住。” 浣娘无意的嗔怪,嘉庆接过水喝一口,状似不经意,“还有什么结果比我现在的情况更差吗?” 随着水流给自己体内带来了一股冷意,彻底抚平了体内横冲直撞的燥意。 嘉庆意外的拉住浣娘的手臂,“你给我吃了什么?竟然真的有用!”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浣娘由衷的开心,嘉庆自然是看在眼里,倒是让她愈发看不透了。 “你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等会会有一个郎中上门来给你看看,可以吗?” 浣娘耐心的询问她的答案,仿佛她也能拒绝的样子,嘉庆看着她期待的神情,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浣娘对她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转身从身后的衣橱里挑了套衣裙递给她,“我没穿过的,介意吗?” 浣娘问的小心翼翼,嘉庆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嫌弃? 她走到屏风后穿戴好了衣裙,脑子里的清明,浑身散发的清香,让她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 邱鸿羽打着哈欠敲着门,因着在环采阁的缘故,他早就将作息调整的跟阁中的各位姑娘差不多。 小厮敲门将他从床上扯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做着清梦,梦中师父将炼制丹药的诀窍告知自己,自己奉为圣旨,片刻不敢忘,等醒过来细细品味才发现原来诀窍是‘做菜一定要放盐。’ 浣娘客气的同他寒暄,“辛苦你这么早还要来一趟。” 邱鸿羽睡眼惺忪的坐到她对面,已经将手放到了桌上,“来吧,赶快。刚刚在梦中师父要带着我一起炼丹,浣娘要是有良心就赶紧让我回去续上我的梦,莫要耽误我学习。” 浣娘无情的拍开他要搭上来把脉的手,“不是我!” 邱鸿羽不解的睁开了眼,在她房间,不是她,还会是谁? 浣娘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邱鸿羽的瞌睡都被吓醒了,是他看错了吗?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邱鸿羽口不择言的指了指嘉庆,又指了指浣娘,“她、她、她···你、你、你 ···” 到底是嘉庆先开了口,“他也认识我?” 浣娘只能点头,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掩盖的。 就好像为什么浣娘这里会有能压制她体内毒药的解药,为什么环采阁里面一个郎中都会认识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先把脉吧。” 邱鸿羽搭上她的脉,果然是之前的那种毒,为何会中毒如此之深啊。 邱鸿羽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浣娘却直接了当的问出声,“她如何了?” 邱鸿羽将眼神挪到浣娘脸上,见浣娘没有多余的神情,这才打算坦白实情,“不太好,她体内的毒太深了,我要研究研究如何压制。你这里应该还有几粒之前师父留下的凝心丸,先用着吧,最好还是让师父回来一趟看看。” 浣娘听完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南山堂被移交给三殿下的时候,苏言溪将邱鸿羽留在环采阁就是为了京中没有后顾之忧,非必要不会动用木楠。 “嗯,我会联系主子,看看她怎么说。” 浣娘刻意的避开了小姐这个称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浣娘一次次的刷新了嘉庆的认知,她从未想到浣娘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嘉庆片刻不移,坚定的将眼神黏在浣娘身上,浣娘突然回头看着她,“能将你脸上的伤疤给邱郎中看看吗?” 嘉庆木然的点头,依旧盯着浣娘的脸,修长的手指将脸上掩着的长发拨到身后,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 “嘶~” 邱鸿羽自问是怜香惜玉之人,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一个姑娘的脸毁的这样狰狞,只见三条深浅不一的伤疤从眼下一直蔓延到嘴角边。 第73章 转机 邱鸿羽细细查看了一番,惋惜的开口,“动手的人在伤口上动了些手脚,恐怕没那么容易恢复。” 嘉庆的内心倒是没有什么起伏,结果也不过是自己的意料之中。 “现下先问主子你师父方不方便回来一趟才是正经事,这位姑娘脸上的伤疤说不定你师父有法子也未可知。” 邱鸿羽淡淡瞥了一眼浣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医术也是得了师父真传的,怎么我就看不好了?” 浣娘也不想多跟他计较,不再理会他。 她从袖中掏出个瓷瓶放在嘉庆手心,“这里就是你方才吃的药丸,所有的都在这里了,还是要省着点吃,毕竟还不知道能医治你的人在何处。” 邱鸿羽不服,上前一步看着嘉庆,“这段时间我也会努力给你做一点,我制药的水平不差的!” 嘉庆许久没有被人不图回报的对待了,眼神中的戒备丝毫未松懈。 浣娘也明白她的处境,“姑娘且安心在此处住下,等医治好体内的毒再离开不迟。” 没有要求她付出些什么吗?嘉庆这次是真的受宠若惊,“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莫名其妙的对我这么好?难道我横死街头,不才是你们希望看见的吗?” “不过有人在我如此境遇的时候帮了我一把,我也想帮你一把罢了,若是姑娘觉得我们有心要害你,自行离去就可以了。” 浣娘说完就带着邱鸿羽走了出去,中间邱鸿羽悄悄落井下石的话飘到了嘉庆的耳中,“吃力不讨好了吧···” 浣娘没说话,直接将门给她带上,隔绝了她打量的视线。 邱鸿羽出来忧心忡忡的提醒她,“这件事情还是要跟小姐说一下的。” 浣娘苦涩的冲着他笑了一下,“会的,你放心吧。” 接下来五天嘉庆都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若不是有人过来送饭都以为房间内没有人。 浣娘近期并没有因为小姐不在京中,情报上有什么懈怠,反而是三殿下目前在朝堂上的风头一时无两,仿佛瑞王殿下一夜之间消失了,无人敢提。只有少数几个知情人知道陛下将上次宫变救驾的功劳都算在了三殿下头上,三殿下并未迎娶正妃,却破天荒的被封为康王。 如今陛下膝下五子,二皇子已彻底没有上位的可能,五皇子消失无踪,九皇子和十三皇子尚年轻成不了气候。 朝臣们也不是傻的,自然明白该巴结谁,其中苏将军首当其冲。 一时间康王殿下的正妃人选,成了京中世家女子的必争之位,媒人都快将康王府的门槛踏破。 浣娘将最近京中的动静汇集成密信给苏言溪送过去,终究是没忍住说了嘉庆的现状,帮她问问木楠先生的近况。 无非是被小姐骂一遍,又不会少块肉。想到这里,浣娘果断的将信封进信封中,不给自己留一丝后悔的余地。 三天后,她便收到了小姐的回信,结果让她喜出望外。 浣娘拿着信,欢喜的敲开了嘉庆的门。 “主子给我回信了,你可愿意去外地寻她医治?” 嘉庆近日靠着浣娘给的药难得睡了几日安稳觉,这样的消息也是难得带来的希望。 她没有犹豫的点头,浣娘倒是玩笑的问她,“怎么现在不怕被我骗了吗?” 嘉庆释然的笑了笑,“我还有什么好被骗的呢?无非还剩下条命罢了。” 她说的坦然,浣娘听着她轻松的话语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从心脏刮过,自己当初的心态跟嘉庆有何不同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我给你备个马车?” 嘉庆摇摇头,收拾东西的手却没有停,“既然决定了,我先下就走吧,还能早点到。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不想再麻烦你们了,给我匹马就行。” 嘉庆话说完就停下来了,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唯一的两件衣服还是浣娘给的。 “你还会骑马?” 浣娘有些意外,却也没追问,只是应声说好就去出去了。 嘉庆略留恋的重新再看一遍这个房间,上次她是清晨被浣娘救回来,如今她还是这个时间走,也算呼应上了。 嘉庆刚出来,隔壁听到动静也打开了门,露出里面美人慵懒的面容。 “走了?” 嘉庆沉默的点头,这个隔壁的花娘这两天跟自己说过两回话,没想到她会刻意来送自己。 “以后都会好的,希望以后不会再见。” 门应声关上,嘉庆茫然的应对着她的警告,不知道花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别的愁绪很快冲淡了她的疑问,邱鸿羽将写好的厚厚的信塞进自己手里,“这里面是给师父的信,我详细的说了你的情况,希望你早点痊愈。” “感谢。” 这是嘉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真诚的同他道谢,这么长时间以来,邱鸿羽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偏见给自己治病的,对他来说自己只是生病了,而不是女子骨子里的劣根性,她由衷的感激他。 嘉庆静静走到浣娘面前,浣娘从容的将缰绳递到她手中,“走吧,一路顺风。” 嘉庆原以为浣娘会有许多话要同自己交代,却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么淡淡的,她难得矫情,上前轻轻环住浣娘的肩,“谢谢你。” 嘉庆头也不回的上马往城门口飞驰而去,邱鸿羽倒是对嘉庆满是希望的背影充满了担忧,“你说嘉庆去了最后发现是小姐,她会如何?” 嘉庆和小姐之间的恩怨,他们都略有耳闻。 “放心吧,既然小姐敢让她过去,自然有办法的,你对小姐还没有信心吗?” 邱鸿羽的心顿时重新放回肚子里,毕竟小姐都能让师父那样古怪的老头子俯首帖耳的,何况是嘉庆一个小姑娘? 这一别,没想到竟然是两年后,只是不同的是,两年后的嘉庆在刀刃下救下了孤立无援的浣娘。 这且是后话,暂时摁下不提。 天刚刚擦黑,嘉庆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这片竹林,真的是这里吗? 她下马,安抚着摸了摸马的脑袋,试探着牵马往竹林深处走。 等走出了这片竹林,就豁然开朗的看见一座古朴的宅院,门前亮着两盏灯笼随着山间的夜风飘摇。 嘉庆将马系在门前的树上,心怀忐忑的上前敲门。 敲门声刚落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面容憔悴,充满不耐的男子斜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快道,“找谁?” 嘉庆拿出邱鸿羽的信,“晚辈经京中浣娘和邱鸿羽介绍前来寻木楠先生。” 应门的男子将大门拉的愈发开了些,院子中动静逐渐传入嘉庆的耳朵里。 只见他身后院子里有一个女子拿着擀面杖追着一个男子,男子慌不择路的爬到树上,女子在树下气得跳脚却没有办法。 “先进来吧。” 他带着嘉庆走到树下的女子面前,“找你的!” 那女子像个夜叉,举着手中的擀面杖对树上的人撂下狠话,“你终有一日是要下来的,你给我等着!” 树上的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一句不敢回,默不作声的在枝桠上猫着。 等那女子转身来看自己的时候,嘉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 苏言溪冲着她甜甜一笑,对着面前的邢寒吩咐,“去把木楠带过来。” 邢寒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面前两个女人间的血雨腥风。 苏言溪要耗两个人,定然是一个很费时间的事情。她也不委屈自己,直接走向一旁的石凳坐下,“没想到是我吗?” 嘉庆沉默的点头,当年的事情,她自然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指使旁人玷污她的清白,却迫使不会凫水的她直接跳进湖中,在她被救上来之后还在阻止旁人给她寻郎中,桩桩件件,嘉庆丝毫不奇怪自己今日的境遇。 长痛不如短痛,嘉庆极其厌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说吧,你大费周章的将我骗过来,要对我做什么?” 苏言溪看着树上的人,“我要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都不会等到今日。既然来了,便先治病吧,你若是愿意就在偏院住下,我这里条件一般,要是不愿意便趁早走吧。” 苏言溪说完木楠就匆匆拎着药箱过来了,短短几日已经出现了几丝再也掩盖不住的白发,“小姐,我来了,这位就是病人吗?” 苏言溪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树上的人吼着,“你再不下来,我就亲自上去把你拎下来了,你可要想清楚!” 边千尘明显看出树下之人的情绪,恹恹的慢慢从树上磨蹭下来。苏言溪毫不客气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擀面杖,揪起他的耳朵就往后院走。 边千尘疼的龇牙咧嘴,却不发一言。 嘉庆略冲击的看着这一幕,她没想到堂堂五皇子竟然会被妻子吓到躲到树上,还被吼下来了。 木楠捋了捋自己刚续的胡须坐下,“他们一直这样的,你过段时日习惯就好了。” 木楠使了个眼色,示意嘉庆将邱鸿羽给自己的信递给自己。嘉庆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木楠的意思,慌张的找了一圈将信件双手递过去。 木楠看了许久,里面邱鸿羽的猜测让自己不自觉的在看向嘉庆时,带了两分同情。 嘉庆明显的感觉到了木楠情绪的起伏,以前她还会对此感到羞耻,现在早就已经麻木了。 “浣娘给你的药,还剩下多少?” 嘉庆如实回答,“还剩下一粒。” 这也是她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她不想再回到之前不受控制的自己了,她一定要抓住这最后一丝转机。 木楠看着她的神情更加沉重了,又来了个棘手的。 “把个脉吧。” 嘉庆乖乖的将手伸过去,木楠把完脉之后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后还是做了个决定,“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回来。” 嘉庆对自己的身体愈发不自信起来,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作何反应,憋半天只是木纳的说了句“嗯。” 木楠马上朝着后院小跑,而后不久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木楠看着嘉庆泫然欲泣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对她来说,无异于在宣判死刑。“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过就是个小毛病,能治!” 木楠像是对着一个烫手山芋,这个病人会哭,他要怎么处理啊,他感觉他要犯病了。 嘉庆怯生生的,生怕再次把眼前的人吓跑。“真的吗?” “我刚刚是去确认一下你的病情是不是可以直白的告诉你,跟你的身体没什么关系。” 木楠定定定看着她,问的小心翼翼,“你可知道你从小就在被用药?” 什么意思?! “木先生,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听懂。” “其实你体内的毒也不是什么珍稀的毒,不过是青楼中最寻常的百花露。只是百花露被人用特殊的药掩盖,以保证不损伤你身体,百花露的药性日积月累的在你身体中堆积,直到再也无法压抑。想必姑娘也有感受,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偶尔对男子的触碰感到愉悦,后面渐渐愈发控制不住。” 每一个字都狠狠敲在嘉庆的心中,地动山摇。 她从小便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从小便对自己的父亲心存妄想,这样的念头不知道折磨了她多少个日夜,现在却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因为药在暗中作祟,她本质上并不是自己看不起的那种人。 这叫她如何平复? 所以是父亲下的药吗?又是因为什么? 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决计不会相信父亲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权色交易,早就让她泯灭一切幻想。 “我会根据姑娘的情况重新开个药方,鉴于姑娘体内的毒奇特,我也没什么把握,只能到时候根据姑娘的身体随时调整药方。” 嘉庆起身行礼,“先谢过木先生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姑娘但说无妨。” “我还想求见苏小姐,劳烦木先生帮我去问问,苏小姐可愿意见我。” 木楠收拾好药箱,应的果断,“好,稍候。” 第74章 原来 木楠带着嘉庆过来的时候,苏言溪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小姐。” 木楠唤的轻声,苏言溪睡的也浅,呢喃着应声,“嗯,来了?” “是的。” “嗯,你先去忙吧。”苏言溪随意指了一块,“坐吧。” 嘉庆也不客气的落座,苏言溪话语中还有些未睡醒的鼻音,“找我什么事?” “说吧,你费尽心思的将我骗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苏言溪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她过多的纠结,“是浣娘写信来求我让木楠看看你的病,你要谢就谢浣娘吧,跟我没关系。” “我之前对你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实在抱歉,那个年纪过于自负了,只觉得你清高就想把你拉到淤泥里陪我。” 苏言溪支起手臂打量着她,“你好像真的变了许多。” 她对之前的仇恨已经看淡了,家国仇恨面前,她们两人之间的小女儿的仇恨早已平复在京中无数次筹谋之中。 苏言溪怎么怪她呢?怪她被药物迷惑了心智还是怪她年少无知时嫉妒情绪上头?不过都是被权力摆弄的可怜人罢了。 苏言溪还是没忍住劝解了她两句,时间差不多,她该去看看边千尘醒了没有,“放心吧,我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记恨你。至于这段时间对你的帮助,无非是看在浣娘的面子上,你安心在此处住下吧。” 嘉庆拉住她的袖子,顺势跪下,“我知道你跟浣娘之间的事情,既然你说了不介意过去的事情了,我能不能求你,帮我报仇吧。” 苏言溪要走的脚步被绊住,神色自然不悦,却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有了些许意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浣娘与你不同,她是我的属下,不管如何一切都要以我的命令为先。” “我知道,我愿意的!”嘉庆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什么郡主不过都是之前的我,那个位置给我带来的都是无尽的苦难,我不愿意死得这样不明不白,我想知道我真正的仇人是谁。” “那你如何认为我能帮你?” “京中最大的青楼和最有名气的郎中都在你这里,你定不是我理解的那种世家小姐,所以我想赌一把,赌你苏言溪有这个本事帮我查清楚旻王府的真相。” 苏言溪看了眼太阳的位置,“你且在这里等等我,我有件事情不得不去。” 嘉庆忙不迭点头,“你先去忙,我在这里等你,不管多久,都在这里等你。” 苏言溪立马抬脚往屋子里走去,没一会就从屋内出来了,手中多了一本厚厚的书。 她出来的时候嘉庆还在那里跪着,一动未动,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嘉庆竟然傻的这么可爱?“还不起来吗?坐着说吧。” 嘉庆艰难的扶着一旁的树起身,跪的时间有点久了,腿已经麻了。 邢寒识趣的给她们搬来了一张矮桌,苏言溪将书推到她面前,“这里是一本武功秘籍,你的身体若是能练这个功法,定会事半功倍,但随之而来你要付出的东西也是巨大的。你要的真相,我这里有,但是你可能承受不住。你真的要听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练成了这个功法,自能去寻你的仇人,给自己一个交代。我现在给你的帮助自然也不会是免费的,我想将你培养成一个杀手。” 苏言溪不介意在她的面前显露自己的野心,也想这个人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走。 “我同意,我想知道真相,小姐。” 嘉庆这么唤她,什么态度显而易见。 “是旻王,一直给你下药的人,换种说法,就是他命令余曜研制的药丸,平日下在你的餐食里。” 随着苏言溪的话,嘉庆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余曜那每每在父亲面前那恭顺懦弱的样子,她一直觉得余曜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原来也不过是欺骗罢了。 “旻王一直在暗中用这种药控制着许多权贵,比如杜震、赵虎之流,他跟边衿桦之间的交易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个药。” 苏言溪报出来每一个人名,嘉庆的脸色便更白一分。所以这是自己逃出来四处求救,却无一人帮自己的原因吗?她原以为自己勾搭这些人是在报复父亲,现在看来是父亲将自己送到这些人面前的吧。 “我想你更好奇的是为何旻王会坐视不管文宣王如此对你吧,因为他们达成了协议,是共同谋夺皇位的盟友。廊国答应借兵给旻王杀至京城,你跟十万大军比起来,孰轻孰重,想来你也很清楚。至于文宣王嘛~” 苏言溪说累了,停下来喝了口水缓一缓,也给嘉庆时间缓一缓。 “原本旻王将你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文宣王对你自然有许多幻想,不过后来这幻想被打碎,等他调查清楚你这些年的事迹后怒不可遏,自然对你百般报复。但是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下手这么狠,将你丢到青楼还毁了容。” 原来是文宣王的人!原来是他! 她原本只是在京中四处游荡乞讨,有个老乞丐对她十分好,跟在他身后也能果腹。 突然有一天醒来,脸上传来钻心的痛,她小心的摸过去,触手便是鲜红的血。环顾四周,再也不是破败的城隍庙,而是陌生的柴房。后来再过两天,她就明白过来了,自己被人卖掉了,卖在了妓院。 她原本压抑的欲望在老鸨逼着她不停接客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后来每日昏昏沉沉,脑子里除了那件事情再难思考。 “他为什么要给我吃这种东西?” 苏言溪像是被她的问题难倒,“原因可能比较多,我猜测一是因为这个药刚研制出来,他需要一个时刻在自己身边的人试药;二是他确实需要这个药去获得他想要的权利;最后,恐怕也是你最想知道的原因,因为你十分像你的母亲。” 果然,真相问出来更能让自己心死。 她的喉咙像是被人灌了刀片,每个字出口都带着血,“他现在还活着吗?” “嗯,谋逆失败了,陛下判他秋后处斩,你还有机会。” “这个功法最快多久练成?” “三年。” 嘉庆略带遗憾的摸着书面,来不及了吗? “我让邢寒带着你练,你先去休息吧,什么事情都等木楠照顾好你的身体之后再说。” 嘉庆失望的拿着功法走了出去,书房的门刚被掩上,边千尘就从横梁上跳了下来。 “你真的觉得嘉庆会帮我们?” 苏言溪对此倒是无所谓,她淡定的拿起一旁的茶水品了一口,“有什么关系吗?不管她究竟要如何对我们都没什么影响,不是吗?” 边千尘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果断的认同了苏言溪的说法,自然的瘫在她边上的椅子上,抢过她手中的茶碗饮了一口,这才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苏言溪无奈的看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是皇上的人,私下里竟会是这样一个顽皮的性格。 自从上次逃难时候木楠在马车里艰辛的为他保住一条命之后,前前后后经历数月才将毒彻底逼出他的体内,但是同时,苏言溪发现了边千尘身体的异样。 边千尘白天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片刻时间都要黏着自己,一刻不在他身边他就要闹,而晚上的他,出奇的安静,眼神中的缱绻眷恋是自己看不懂的浓郁。 还记得那是边千尘刚清醒过来的那个晚上,自己冲到他床边时,他眼神中的陌生。 苏言溪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转头就问木楠,“这是怎么了?” 木楠也是迷茫的挠头,“按理说瑞王殿下毒已经排出了大半,如今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啊,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 苏言溪被他气笑了,他一个郎中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她要是知道会问他? “让我再给瑞王殿下把个脉吧。” 边千尘被木楠突然的触碰吓得一个瑟缩,木楠聚精会神的搭上他的脉,许久后才自言自语的呢喃,“并没有什么差错啊,这是怎么了?” 木楠脚步匆匆,“小姐,我再去翻翻医书,如今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瑞王殿下如今的情况。” 苏言溪还没准许他告退,他便已经匆匆出门去了,眼神中闪耀的都是对未知谜题挑战的兴奋。 苏言溪对木楠的医痴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你刚醒,我让人准备点白粥给你拿过来?” 他轻轻的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苏言溪事无巨细的交代给华霏,安排好后才又坐回他的床边,“你是忘记了什么吗?” 边千尘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那里面有茫然好像还有些欣喜。 欣喜?他在开心什么呢?苏言溪许久没有这般认真的看过他了,这段时间要同京中边衿桦的势力百般周旋,还要带着重伤的两人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可谓身心俱疲。 现在他醒过来了,也算是一件幸事。苏言溪心中百感交集,只要他还活着,自己总会有办法冲出边衿桦给自己搭建的包围。 情不自禁的,她吻上他的唇角,唇上散发的苦味顿时萦绕在自己鼻尖。 边千尘的瞳孔顿时放大,脸上的震惊不再掩饰,像极了一副被自己这个登徒子非礼的良家妇女模样。 苏言溪被他的反应逗笑,脸上情不自禁的挂上笑,“也许你忘记了,但是你现在是我的夫君,我们这样也是情理之中,还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边千尘顿时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没有!” “嗯?”原来,他会说话啊。 “你会说话啊,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啊?” 他不敢,他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吵醒这个绝妙的美梦。 他又不说话了,苏言溪也没接着追问。 华霏端着一碗清粥放在一旁,很快退出去了。 苏言溪端过来轻轻帮他吹着,“你许久未进食了,喝点粥吧。” 她喂到他嘴边,边千尘却直接接了过去,自己乖乖的吃完了那一碗粥。 苏言溪也没恼,倒是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她同他商量着,“我让华霏他们准备了热水,让墨钰伺候你沐浴,可以吗?”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点头。 苏言溪也没管他,将墨钰唤进来就不再管主仆两人了。 边千尘这个澡洗的极其久,他反反复复的同墨钰确认自己真的如苏言溪所说那样是她的夫君,墨钰前前后后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到最后只是点点头。 等边千尘洗完出来之后,苏言溪已经在床上沉沉睡去了。边千尘轻手轻脚的上床,苏言溪感知到身边的热源,本能的凑过来,在怀中找了块舒服的地方又接着睡了过去。 这样的动作比自己问墨钰千百遍都有用,原来在这里,他真的如愿娶到了他心爱的姑娘。他小心的又将她搂的紧了些,心情从未如此满足过。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言溪昨晚睡的太早,今日醒的也早了些。她刚睁眼,就看见边千尘黑溜溜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醒的这样早?昨晚没睡好吗?” 边上的人没有回答她,直接将她拉过来,紧紧抱入怀里,像是要嵌进骨髓里。 苏言溪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听见边千尘闷闷的声音,“溪儿,我差点就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都想起来了?” “嗯?我忘记了什么吗?” “没事,你没事就好。” 木楠对着边千尘的事情依旧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先以他体内的毒为主,也许等毒彻底治好了之后,边千尘这时不时失忆的症状就能好了。 只有苏言溪知道,每到白天和夜晚交汇的时候,她就会接触到另外一个边千尘,她知道白天那个是自己所熟悉的人,那另外一个是什么时候的边千尘? 她的试探由此开始,幸而晚上的边千尘虽然性格大变,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直到华霏有一次端来了一盘精美的豌豆黄,边千尘几乎是本能的出声,“端下去吧,她不喜欢。” 苏言溪手中的书应声掉地,“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上一世,自己因为边衿桦后宅妇人用豌豆黄陷害,不再吃这种糕点,这一世自己没有嫁给边衿桦,自然也不再排斥豌豆黄,而边千尘是如何知道的? 第75章 追随 随着苏言溪震惊的眼神闪过来,边千尘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掩饰的翻了页手中的书,将苏言溪的目光彻底遮住。 这哪里是他逃的过的? 苏言溪让屋内的所有人下去,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释解释?” 边千尘轻咳一声,“可能是我记错了,我以为你不吃豌豆黄。” 苏言溪不想跟他兜圈子,“我很久之前确实不吃,但是你怎么知道的?还是你也是来自很久以前?” 边千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承认,一时间没了主意,苏言溪逐渐泛红的眼眶粉碎了自己所有防备,哪怕被人觉得不祥拉出去作法驱魔都行。 他扶上她泛红的眼角,这一次,他终于能将她揽进怀中悉心安抚。 苏言溪任由着他动作,俯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他清冷的嗓音响起,“我确实不是他,我的世界里也有一个你,只不过你不是我的妻子。” 苏言溪像是惊弓之鸟,立马从他的怀中弹起来,“你,你说什么?” 边千尘看了眼空空的怀抱,眉头紧皱,果然这个苏言溪更喜欢那个智障一样的边千尘吗? 苏言溪想过眼前的边千尘会是未来某个时间段的边千尘,却从未想过他跟自己一样来自前世,“你是仁帝?” 相比较于苏言溪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边千尘惊愕失色,她如何知道?她也同自己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自刎之后的她还活着? “你如何知晓?” 果然,苏言溪自嘲的笑了笑,身体愈发紧绷的坐好。原来骨子里,她也不过是皇权威压下的那个康王妃。 这样的想法让苏言溪愈发丧气,上一世的血仇扑面而来,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边千尘看着面前人逐渐失去血色的脸,以为她对自己的厌恶愈重,心像是被人残忍的剜了一个硕大的血洞,痛到麻木,心里空洞洞。 “康王妃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苏言溪故意跪下行礼,她没办法忘记上一世父亲亲自率兵平定边关战乱时后方的孤立无援。若不是父亲和前线战士的奋力拼杀,都不知道在边关死了千万次了,造就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仁帝不愿下旨派兵增援,他怀疑苏家的赤胆忠心。 父亲是大宣的将领,理应忠国忠军,但她也能有自己的小脾气。 他从小到大的情谊喂了狗。虽然这样的行为对仁帝来说不痛不痒,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与他绝交,但这是苏言溪唯一能争取的挣扎了。 “你何必这般故意惹我生气?”边千尘将她扶起,语气无奈,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呢?从小到大,她总是会惹自己生气的。 苏言溪拂开他的手,语气冰冷,“我一介女子,如何敢惹陛下生气,不过是提醒殿下莫要忘记叔嫂之间的身份罢了。” 边千尘被她气得额角的青筋都清晰可见,紧握的拳头已经是最后的克制,“那你对他呢?对他也是这样克制有理吗?那你现在为何是瑞王妃?” 苏言溪一时语塞,却还是不服输,“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 边千尘被气笑了,“苏言溪,我们是一个人,什么叫你是你,他是他?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他也是我。” 苏言溪还欲说些什么来辩驳,却彻底的被封住了唇,无法再多说一句,只剩下嘤咛。 边千尘的情绪像是稳定了许多,倒是能语气平缓的问她,“我登基后没多久,不管大小宫宴就再也见不到你的身影了,是为何?” 这狗男人还好意思问?苏言溪猛的喘两口气,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红,语气丝毫不软,“新朝三年,你派我父亲去边关平乱,他屡屡写信求援,你却并未下旨派兵过去,是为何?苏家军经此一战后损伤惨重,你之后也不再重用苏家,难道不是在忌惮苏家拥兵自重?” 边千尘皱眉听着她的谴责,“谁告诉我没派兵的?收到苏将军军报当天我就让三皇兄点兵前去支援了。只是三皇兄野心勃勃,到了边关也没及时支援苏将军,幸亏苏将军用兵如神,才能以少胜多,勉强胜了那一役。至于为何之后不再重用苏家,苏将军逐渐年迈,纵使他有报国之心,但我不是狼心狗肺之辈,我也希望苏将军能够安度晚年,所以后来非重大军情,苏将军不出。怎么到你口中,我竟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君了?” “怎么会是这样?” 边千尘的话语砸得她头昏眼花,边衿桦竟这么早就开始骗自己了吗? 边千尘看她的反应,明白了些什么,“边衿桦就是这么告诉你的?所以你同我赌气,之后大小宫宴再也没来过?” 苏言溪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真蠢啊。 边千尘想到什么,自嘲的笑了笑,“说来这件事情也怪我,是我肖想自己的皇嫂,还被皇兄发现,他后来才想使点手段,让我再也见不到你吧。” 当时宫中当差的谁不知道陛下有个用了多年却视若珍宝的荷包,爱惜的每天都会拿出来看看,却舍不得佩戴。 有一次自己拿着那个荷包在御花园发呆,边衿桦刚好过来复命,自己忘记将荷包收回怀中,想来他定是看见了,也定发现是谁送的了。因为没过多久自己就发现,大小宫宴上只边衿桦一人前来,苏言溪不再出现了。 苏言溪艰难的消化着这个消息,若是自己没有想错,边千尘果然早就喜欢自己了吗?那为何上一世的他和这一世的自己做了两个选择呢? “你为何从未对我说过?” “曾经想说过的,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的孔家小姐?” 苏言溪艰难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就有一回宫宴上看见你,吵着闹着非要嫁给你那个孔家小姐吗?” 边千尘沉默的点了点头,当时苏言溪没少打趣自己,说人家小姑娘见了自己一回就要嫁给自己,定是情根深种,自己魅力无边。 当时的他就很想问她,那你呢?也愿意嫁给自己? 第二日就传闻孔家小姐病逝,他如何不知道呢? 当时孔太傅在京中寒门学子间的盛名如雷贯耳,若真让孔家小姐嫁给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皇子,不管是看在他已逝母妃的情分还是孔太傅的势力,都已经足够让剩下的皇子心存忌惮了,他们又怎么会允许呢?孔家小姐除了一条死路,别无选择。 苏家的势力比孔家更惹眼,那苏言溪的下场会和孔家小姐有何不同吗?他不敢赌,也没有那个实力保护她,他就只能深藏这份爱意,眼睁睁看着她选了别人。 “还记得她当时的下场吗?我不能拿你去赌。” “那为何之后你也未说过?” “等我再大些,父皇扶持我培养了许多暗中势力,你也回了京,我兴冲冲的跑去找你。你却早已对多次相帮的三哥生了情愫,可能是我去的晚了,但是我也不想勉强你,就只能看着你嫁给他。” 边千尘说到这里,竟有些生气,“我以为他是真的真心待你,却没想到你们刚成婚没多久,一个又一个的侧妃被抬进府,最后竟然还要娶一个风尘女子进府。若我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定会将你抢过来,让你恨我一世也罢,总好过他最后将你逼死。” 他竟然都知道?苏言溪笑的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他当时是希望父亲能帮助他谋反,我死后父亲定不会这么想不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边千尘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都快忘记自己听到她死讯时的反应了。等他仓皇赶到康王府的时候,苏将军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尸体泣不成声,她的血迹已经彻底干了,整个世界彻底没了她的气息。 康王府早已人去楼空,整个府邸像是一片废墟,埋葬她的废墟。 边千尘下旨让人去查,这才发现康王早就已经逃出城去,不知去向。 七日后,康王亲自带兵谋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夺五城,雪花般的军报堆满边千尘的书桌。 边千尘连换两帅,却还是抵挡不住叛军摧枯拉朽之势。一时间坊间流言四起,说当年是边千尘篡改遗旨,夺了原本属于康王的皇位,如今康王起兵,他才根本守不住原本不属于他的皇位。 这日上朝,苏将军的丧假刚过,他却一夜间丧女白头,身上的麻布未摘,“陛下,臣请旨亲自挂帅平叛,这一次,臣想为了自己亲自手刃仇人,望陛下同意。” 苏遡跪下清脆的磕了三个响头,重重的打进边千尘的心里,他何尝不气那些将领的无能?他恨不能御驾亲征为她报仇。 “准了,苏将军务必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叫朕,也叫言溪安心。” 苏遡浑浊的眼睛感激的看着边千尘,“臣,谢陛下恩典。” 这件事情边千尘能同意,对苏遡来说,真的是个恩典,毕竟他没有想着边衿桦还能活着到京城。 当晚,苏遡带着京中十万大军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平叛之路,却在一年后,亲手斩落边衿桦人头的次日在营帐中与世长辞,得偿所愿。 新朝六年,叛贼康王被杀,大宣国土重新归于统一;新朝六年,骠骑大将军苏遡结束了人生中最后一场战役,在拔营凯旋途中与世长辞,享年四十六岁,仁帝下旨以太尉之礼下葬,举国为其哀悼三日。 新朝十二年,仁帝薨。 仁帝在政这么多年,勤于政务却积劳成疾,最终药石无医。仁帝一生无子,最后只能将皇位留给旁支王爷的八岁小儿,令人唏嘘。 坊间传言,仁帝沉迷丹药,这才年纪轻轻的撒手人寰,连个根都没留下。 可谁知道,他这么多年搜罗全世界的能人异士,寻的不是长生,而不过是一缕幽魂罢了。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她的灵魂怨气颇深,还在人世间未能转世,他信了而已。 边千尘的回忆转到眼前鲜活的姑娘脸上,他笑着告诉她,“你走后,我和苏将军给你报仇了,你放心吧。” 至于其他的,他不想告诉她了。 “没事,我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就行了,至于边衿桦,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边千尘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中又翻出了多日前的缱绻心疼。 苏言溪看出来了,主动过来环住了他的腰。 “过去的那些仇恨,忘了吧,眼前的每个日子才更值得珍惜。” 边千尘的心像是被狠狠烫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你现在被困在这山中,说什么珍惜,人家都欺负到你家门口了!我并不想跟他争个高下,但是他欺人太甚,我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我知道,我也不是能宽宏大量到能任由别人欺负的性格,只是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陛下被下毒了,现在被边衿桦把控着朝堂,我们急不得。” “你现在是什么想法,说给我听听?” “现在?” 苏言溪看着高悬的月亮,不知道边千尘困不困,她困了。但既然他要听,自己还能不讲吗? 苏言溪原以为自己会讲睡着,结果自己一边讲,边千尘一边问她些自己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两个人竟然越聊越精神。 直到天色蒙蒙亮,苏言溪问他一个问题迟迟无人回答,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终于陷入了沉睡,等他再次睡醒又是一个可爱的边千尘。 苏言溪看着他的睡眼,轻勾着嘴角,安心的接着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恍惚间,她原本以为已经睡熟的人,却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诡异的两种人格没有互换,却在脑海中吵得不可开交,边千尘头疼欲裂。 他体贴小心的将苏言溪放到床上,自己小心翼翼的飞进院子后面的竹林,迎面撞上的墨钰看着自家主子一身杀气,一个字都不敢问。 墨钰只能小声同邢寒打趣道,“这是跟小姐吵架被赶出来了?” 话落间,一声巨响,山后的竹林顿时倒了一片··· 第76章 终究 还在沉睡的苏言溪自然不会知道后山发生的一切,那是属于边千尘两个人格之间的较量。 京城中的风波终究还是刮到了这座小城,边衿桦也怕夜长梦多,在彻底找不到苏言溪踪迹后才彻底慌了神。 他自负的以为只要苏言溪他们还在世上,以他的势力自然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到时候如何处置他们不过是信手拈来。结果苏言溪他们却像是鱼入大海,不仅没了踪迹,连自己派去跟踪的人都消失无踪。 边衿桦彻底意识到这么长时间,苏言溪和边千尘的势力都已经增长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日不将两人抓住,他的监国之权便一日不稳,哪里有得了权力之后再放手的道理? 华霏仓皇过来告诉苏言溪,他们的通缉画像被贴满全国各处官道出入口时,苏言溪睡得正香。 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丝毫不敢打扰到瑞王殿下。 墨钰看出来她的无措,躺在树杈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进去吧,我家主子一大早出去了,还没回来,里面就你们家小姐。” 他们成亲这么久以来,两边的人还依旧保持着叫小姐和主子的称呼,因为他们发现同时叫主子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在叫谁,最后还是苏言溪大手一挥,让他们不用改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 华霏还算温柔的唤苏言溪起床,苏言溪却翻了个面接着睡了。 “小姐!您快醒醒吧,外面都把您和瑞王贴成了通缉犯了,我们明天如何才能去宣州啊?” 华霏急的快要哭了,苏言溪只觉得耳边的人吵的厉害,强压下心中的不悦,不耐烦的开口,“先洗漱吧。” “是。”华霏赶忙跑出去,生怕慢了一点被小姐骂。她跑的着急,到门口的时候差点撞到边千尘,幸亏边千尘动作敏捷,及时的闪到一旁。 “大早上的,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王爷恕罪,奴婢知错。” “罢了罢了,你走吧。” 边千尘讪讪的,他怎么敢训斥她的婢女,自己会被她揍的。 苏言溪还一脸懵懂的坐在床上看着顶上的帷幔出神,边千尘坐过去,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苏言溪正色的看着他,“在想你现在是谁?” 边千尘熟练的蹭到她身边,“溪儿,我还能是谁?” 这个回答,是这个世界的边千尘没错了,这句话是她跟他约定好的暗号。 “刚刚华霏来说我们被通缉了,看样子官道是走不了了。” 边千尘若有所思,“看样子父皇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啊,今日等钱先生回来,我们便走吧。” “好。” 前两日边衿桦代替太子行使监国之权的圣旨传遍各地,他们想不知道也很难。 苏言溪当机立断将钱家家主令交给钱华砚,让钱华砚将钱家表面上的资产统统处理干净,果然没过两日,康王的政令就下达各地。 “农伤则国贫,故而康王殿下圣裁,省商贾,众农夫。即日起经商之流只能着麻衣,子弟不得参加科考,除了每年征收的商税增加以外,另外还要多增收船税。” 一时之间经商的百姓们怨声载道,更有许多小铺子直接关店走人,换个营生也好过被人百般歧视还受尽剥削的好。 钱家作为大宣半个经济支柱,自然少不了被召见。 户部尚书邹大人亲自来钱家钱庄请钱华砚的时候,却被人告知钱华砚两日前已经将钱庄转手。 尚书大人亲自来寻人,自然没有空手而归的说法,等他仔细将京中钱家各处产业转过一轮后,吃惊的发现钱家的大半产业不知何时已经从京中悄然迁走。 邹大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问着正在打扫铺子的钱家伙计,“如何能寻到你们家钱先生?” 伙计故作高深,“先生之前说钱家的产业自然是要跟苏小姐同进退的,既然京城容不下小姐,钱家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钱先生可有说苏小姐是何打算?” 伙计看上去有点为难,直到从邹书大人手中接过一贯钱才接着说,“小的无意间听见钱先生和我们掌柜的说过,若是肯和他们一起迁去廊国,月银会是现在的一倍。” 邹大人自然不是傻的,不会一个伙计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试探道,“那钱先生没说你一起去廊国月银涨多少吗?” 小伙计面露失望,“小人自然想去啊,能涨一倍月银呢,可惜钱先生不带我们这些打杂的过去。” 看样子钱家有选择的带走了些会经营,有本事的人,而伙计眼中的失望一点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倒也有几分可信。 “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伙计思考了片刻,“约莫是昨日下午吧,小人昨日见到钱先生时,先生是从一个很大的马车上下来的,后面还跟着许多人,想来是要跟着先生一起去廊国的掌柜的吧。” 尚书听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钱家这是要做什么?带走这么多大宣子民去别国,然后将他们的家人都留在国内,是要利用这些留守的家人行细作之实吗?若真是这样,赶紧禀告康王殿下,他们还来得及在钱家这些人过边关时将他们拦下。 “不要拦着我,我有要事要禀告康王殿下。” 王府门口的守卫尽职尽责的将邹大人拦在府门外,邹玉灏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他们丝毫不为所动。 “我这里是要事,要是被你们耽误了,你们如何负得起责任?如何对得起大宣子民!” 价值已经上升到如此地步,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守卫终于同他说了一句话,“大人体谅体谅我们吧,我们也是听殿下的指令做事,大人何苦在这里为难我们呢?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去想想办法,怎么能得让殿下见你才是正事。若是人人都如此跑到府上这样无理取闹,殿下这一日什么都不用干了。” 邹尚书只能作罢,但是他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转身上马便去了兵部。 赵洲近日颇得康王殿下倚重,看在自己同他多年同僚的份上,说不定赵洲还能为自己引荐一番。 却没想到兵部并没有赵洲的身影,身边的小吏见邹大人神色焦急,将邹大人拉到一旁悄声同他说,“大人不知道吗?这两日下午赵大人时常陪着康王殿下去京外别院赏花,想来他们定在京郊。” 邹大人不解,两个大男人去赏什么花?“还望张大人明示。” 小吏见邹大人态度这样恭敬,念在两人同乡的情分上才将话挑明,“陪着康王殿下和赵大人的,自然不会是男子,还有环采阁的花魁和浣娘。” 邹大人听完,嘴巴都不自觉的长大,光天化日之下,赵洲竟敢带着康王殿下召妓寻欢吗? 他神魂颠倒的走出兵部大门,心中揣着的那个秘密顿时变成一个滚烫的烙铁,将他的胸口烫的发疼。 他应该将它交出去的,可朝堂如今这个模样,君不君,臣不臣,自己为何又要如此鞠躬尽瘁? 邹大人站在兵部门口甩了甩袖子,侍从赶忙将马鞭递到他面前,他却略显不悦,“马车呢?牵马车来!” 侍从不明白为何邹大人又不着急了,但还是果断的听了大人的命令,重新牵了辆马车出来伺候邹大人上马车。 邹大人刚在马车上坐稳,还没走出去多远,马车内就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何人?” 相较于邹大人的色厉内荏,突然闯进来的人却显得十分怡然自得。 “邹大人辛苦了一上午,可认清了京中的局势?” 邹大人的戒备心愈重,“你什么意思?” 坐在一旁的人终于从阴影中露出自己的全脸,邹大人慌忙调转了口风,“苏···苏将军?” 苏遡在阴暗中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邹大人,好久不见。” 有传言说苏将军死了,也有传言说苏将军被康王殿下软禁起来了,是真是假,难以分辨。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苏将军还好端端的活着啊! 邹大人尴尬的陪笑,“苏将军,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一别之后,我们已经快两年没见了,没想到邹大人已经高升了。” “我能够高升都是托苏将军的福,若不是当年苏将军路过将我救下,哪有我邹闲的今日?” 苏遡倒是欣慰他还能记得当年自己对他的恩德,那如今自己要他挟恩图报也能更加心安理得。“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相求,想来邹兄不会拒绝我吧。” 邹闲眉头皱的更深了,自己是怎么混到户部尚书的,他心里无比清楚。 不过是靠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无能熬走了上面一个又一个的激进的大人,他们是真的想为国为民做点实事,他知道,但是自己有心无力。 他有多少才华吗?倒也未必,不过是狗屎运好了些。 苏将军既然说了,自己也无法轻易拒绝,只能看看能不能敷衍过去。“苏将军但说无妨,只要邹某能帮上忙,自当尽力。” 苏遡盯着他,神色脆弱,面露惋惜,“自从前两天平定了旻王宫变被我带兵平定之后,康王殿下对我一直心存忌惮,毕竟我女儿嫁给了瑞王殿下。” 邹闲心中大惊,果然前两日宫中发生了些什么,却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他们被瞒得很好,却还是少不了些风言风语。 有一个传言悄然在京中官员中传播,据说瑞王殿下伙同苏将军妄图弑君夺位,不过被机智的康王殿下发现阴谋,及时带兵护驾,还用计将瑞王和苏将军活捉,现在不知被关在京中何处。倒是陛下在此次宫变中身受重伤,终日昏迷不醒,不是长久之像,如今将朝中大事皆交予康王殿下定夺,可见其倚重。更有甚者还说陛下已经暗中写好了诏书,要将皇位传给康王殿下。 “将军想要我做什么?” “如今朝政都被康王把持,想来是什么样的境遇,邹大人也看见了。上次宫变之后瑞王和我闺女都下落不明,陛下也身重剧毒,我想冲进宫去救驾,也双拳难敌四手。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要想办法进宫面见陛下,务必确认陛下如今的状况。” 邹闲心中的震惊久久无法消散,连陛下都··· 他从未质疑过苏遡的话,他们相识多年,他深知苏遡不是那种会撒谎诓骗自己的人。 “如今奏折都是送到康王府,陛下圣颜已经多日无人得见了,我如何想得出办法?” “大宣如今境况危急,陛下性命危在旦夕,难道还不值得我们这些臣子为其奔忙吗?不管如何,当日的真相我已经告知你了,只要我放出消息去,你以为康王会轻易放过你吗?” 这才是苏遡今日同他们说这些的真相,他就是要彻底将邹闲拉下来! “大人,到了。” 车外的小厮适时打破了两人间激烈的氛围,邹闲只能先下车,他出声稳住苏遡,“苏兄,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给我点时间?” 苏遡冷漠的回他,“明天下午我会再来找你。” 邹闲无奈的点了点头,径直下车,谁当初科考时心中不是一腔的报国热血,最终被官场蹉跎到最后还有几人能坚持下来呢? 苏遡看着那个已经佝偻的中年人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要逼邹闲一把 。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老友这么多年都缩在自己的龟壳中寻一方清净,可身在高处,如何能清净的下来?邹闲心中不是没有报国志,他甚至有必死心,自己从未怀疑过,只是邹闲自己有时都看不清自己。 “将军,邹大人他?” 苏遡在巷尾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一身粗布衣服的钱华砚自信满满,“放心吧,他舍不得大宣的大好江山。” 钱华砚了然的点头,恭敬的将苏将军引进环采阁的后门。 上一世的苏言溪亲眼看着皇上走进圈套里挣扎,这一世又走到这一步时,对宫中如死水般的境况,各种惴惴不安。 这一世,她想护住身边所有的人。 第77章 做局 “殿下,寻到他们的踪迹了。” 边衿桦兴奋的立马掀开了帷幔的一角,“哦?在哪?” 燕诲忙把头低下去,不敢往里面多看一眼,“暗卫在大宣与廊国边境的青阳关发现了瑞王和瑞王妃的踪迹,现在估计他们已经进了廊国境内,我们的暗卫一直在后面跟着,等候合适的时机。” 时隔一个月,他又重新得到了他们的消息,有种消失许久的风筝线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感觉。“既然有了他们的消息,还在等什么?尽快给本王处理干净,务必保证瑞王死在父皇前面。” “是,属下遵命。” “殿下,您也不怕受了风寒?” 浣娘拿了件外袍披到了边衿桦肩上,忙不迭的取过一双鞋子,蹲下伺候边衿桦穿好。她的声音嗔怪,动作体贴,有几个男人不会为此神魂颠倒? 边衿桦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手中传来丝丝凉意,让他忍不住的心疼,“刚刚一时情急,你何必这样忙前忙后的,等会不要自己受了寒。” 浣娘莞尔一笑,“妾能伺候在殿下身边,已经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又岂敢怠慢?” 边衿桦无奈的戳了戳她的脑袋,“跟你说了也听不进去,只能本王多替你想着点了。” 他直接将浣娘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床上,一夜春宵。 陆沵却生生在别院熬红了眼,“主子,殿下那边回话说今晚就在书房歇下了。” 陆沵听完生生将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瓷片碎裂一地,离得最近的丫鬟倒霉的被碎片划破了手。 “殿下以为他那点把戏能瞒得过谁?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青楼女子,竟敢妄图打康王府的主意吗?” 室内安静一片,没人敢在主子气头上去招惹。 陆沵转念一想,语气又和缓了许多,“你们先下去吧,明日殿下出门以后来知会我。” 屋内一众丫鬟如蒙大赦,纷纷听话的退了出去。 她陆沵被一个青楼女子抢走了夫君,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又岂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边衿桦就已经出门上朝。 前后脚,陆沵收拾妥当,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宫里驶去。 “王妃在这里稍候,娘娘还未起。” “多谢姑姑,是我来的太早了,母妃安心梳妆即可。” 嬷嬷朝她点了点头,立马又回到贤贵妃身边伺候了。 “如何?” “奴婢安排侧妃先在前厅坐着了,主子莫急。” 贤贵妃打着哈欠,慢悠悠的起身,语气无奈,“罢了,伺候本宫起身吧,想来陆家丫头是有话要同本宫说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沵在椅子上已经坐的腰酸背痛了,贤贵妃才缓缓走进殿中高位上坐下。 “你今日如何有空来本宫这里?” 陆沵恭敬的对着贤贵妃行完礼,语气谄媚,“去年春日殿下和妾身一起酿的些果酒昨日刚起出来,特地送来给母妃尝尝。” 陆沵身后的丫鬟及时将两瓶酒呈上,贤贵妃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女去接了过来。 “既然来了,便留下来用饭吧。” 宫女训练有素的将早膳端了上来,大大小小的摆满了一桌子,精致的让人不知道先吃哪个好。 陆沵规矩的站在一旁,帮着贤贵妃布菜盛粥。 贤贵妃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吃起来。她想做便让她做了,自己又不是受不起。 就这样,陆沵小心的伺候了贤贵妃一个时辰。她这样娇宠的小姐,家里的母亲都没受到过她这样伺候,没一会她便站的浑身酸痛。 贤贵妃也早就看出来了,却并不想纵着她,硬生生让她在边上伺候到自己用完饭。 早膳刚用完,陆沵刚好得空能歇一会到时候,刚下早朝的边衿桦过来请安。 他见到陆沵在这里似乎也有点意外,“儿臣恭请母妃妆安,母妃万福金安。” 贤贵妃看着自己儿子,眼中化不开的心疼和骄傲。“起来吧,衿儿近日辛苦,消瘦了些。” 边衿桦听话的起身,贤贵妃连忙吩咐小厨房将新炖好的补汤拿过来。 “侧妃今日如何有兴致来母妃这里?” 陆沵将之前说予贤贵妃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给边衿桦听,边衿桦面上依旧冷冷的,“也算你有心了。” “娘娘,殿外丞相夫人小姐求见。” “哦?”贤贵妃倒是喜出望外,“快,请夫人进来!” 贤贵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陆沵,自己有心撮合丞相家的嫡女和衿儿,她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贤贵妃的声音不自觉的冷了下来,“无事你便先退下吧。” 陆沵岂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妾身自然明白母妃和王爷的打算,妾身万不敢以自身之喜恶耽误王爷的前程。妾身自小与韩家小姐相识,也算是交好,母妃何不留妾身在旁伺候,好让韩小姐对王爷的后院安心啊。” 贤贵妃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陆沵能说出自己之后不争宠的话来,也不知道她自己信不信,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康王府有个善妒的侧妃? “罢了,你都这么说了,那便留在这里吧。若是不懂规矩坏了事,那便留在宫中本宫亲自教导你。” 贤贵妃的威胁十分明显,陆沵岂敢不从?“妾身遵旨,还请母妃放心。” 说着宫女便领着一个夫人和小姐进了殿中,夫人唇红齿白,看不出岁月侵扰的痕迹,身后跟着的少女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 “臣妇\/臣女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康王殿下···” 她们礼还未行完,贤贵妃就已经起身亲自来扶了,“姐姐何必同本宫这般见外?快快起身。” 韩夫人受宠若惊的被贵妃娘娘扶起身,拉到一旁坐着说话,倒是身后跟着的韩小姐一直得体恭敬的立在自己母亲身后,无声的等着贵妃娘娘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来。 “想来这就是你们家的长女了吧,出落的竟这般水灵。” 韩小姐听完自觉的上前行礼,“臣女韩语,多谢娘娘夸赞,不及娘娘凤仪万千。” 贤贵妃被这么一夸,心中自然欢喜,转头便对边衿桦吩咐,“本宫寝殿梳妆台前有一支廊国送来的浮雕珐琅花卉纹的发簪,你去给本宫取来赏给韩小姐。” “是,母妃。” “这样的小事竟然要康王殿下亲自去,未免不妥,不如让小女陪殿下一同去?” “如此也好。” 贤贵妃和韩夫人都是人精,岂会不明白这不过是想制造机会让两个孩子相看一番? 一直站在一旁的陆沵像是个无声的背景板,没有人在意她,也想不起来她,连个跑腿资格都不配有。 “前段时间听衿儿提起韩大人近日常犯风湿,本宫特地让太医给韩大人备了些名贵药材,希望能缓解韩大人的痛楚。” “臣妇替老韩谢贵妃娘娘记挂,我们老韩这也是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了,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犯上一犯。” 韩夫人话中深意贤贵妃岂会不明白?韩大人当年是为了陛下死守在那烟瘴不毛之地,治水修路,生生让它变成一个能下蛋的金疙瘩,让陛下重回先皇眼中。然而等陛下登基之后,韩家并没有受到什么优待,反而韩大人进京之后还是从五品小官做起,如今的一切辉煌都是韩大人一步一个脚印打拼出来的。韩大人的风寒也不是今年一年了,只是今年刚好被贵人想起来了罢。 贤贵妃扯出一抹生硬的笑,不知如何接着聊下去。 陆沵倒是及时的端上来一碟茶酥,“韩夫人,贵妃娘娘听闻夫人酷爱碧螺春,特命小厨房做了这款碧螺春茶酥,您用来看看合不合您口味?” 韩夫人看着她恭敬的模样,倒是有点意外,“你是陆大人家的?” “是,儿时家父大寿,夫人还来府上坐过。” 韩夫人回想了一下,果真有此事,“好像是的,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实在是陆家这个家族太大了,洋洋洒洒有数十个小辈,却没一个有出息的。 韩夫人尝了口陆沵端上来的茶酥,“果然宫中能工巧匠众多,这茶点心思新颖,一口下去满口茶香,让人回味无穷。” “夫人喜欢就好,妾身让小厨房多备些给您带回去。想来韩大人病中定没什么食欲,能用些糕点也是好的。” 韩夫人感慨陆沵的体贴心思,“既然如此,便麻烦了。” 这一次韩夫人脸上的笑意都比刚来的时候多了几分,贤贵妃也是真的相信陆沵是真心想帮他们了。 陆沵下去准备糕点之后,韩夫人似是夸赞,其实暗中打探,“陆小姐心思细腻,不知在娘娘宫中是什么职位?” 韩夫人会不知道陆沵的身份吗?未必,她只是想知道这样玲珑心思的人在王府中对自己女儿的地位有无威胁。 贤贵妃笑得淡淡的,脸上的骄傲再也掩盖不住,“这是衿儿的侧妃,做事周全,只可惜偌大的家族中竟无一男丁可用。” 话中深意,这个侧妃家世也是个扶不上墙的,定然不会影响到韩小姐正妃的地位。 “京中传闻康王的侧妃极其善妒,这才致康王殿下后院多年无所出,可真有此事?我看这个姑娘如此善解人意,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贤贵妃心思萌动,细细琢磨韩夫人的话,“自然不是真的,衿儿这么多年身边总有些不知轻重的人,多亏这孩子贴心,宁愿自己被京城中的人诟病,省了衿儿不知道多少麻烦事。” “臣妇今日一见,侧妃行事作风都极识大体,跟京中的传闻完全不一样,但不知另外一个传闻是真是假啊。” “夫人但说无妨。” “臣妇也是听别人说的,娘娘莫要见怪。臣妇还听说侧妃早年伤了身子,不能为康王殿下延续香火,不知可是真的?” 贤贵妃眼神微动,韩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希望陆沵彻底不能生育。贤贵妃拉过韩夫人的手,声音压低,“这件事情原是衿儿和侧妃的伤心事,韩夫人莫要外传。” 韩夫人轻拍了下贤贵妃的手,“娘娘放心吧,臣妇嘴是最严的。” 两人谈笑间便彻底抹杀了陆沵的所有指望,陆沵呆呆的站在门外,身子彻底凉下去。 等康王带着韩小姐柔情蜜意的走回正殿时,殿内哪里还有陆沵的身影? “母妃,陆沵呢?” 贤贵妃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去小厨房准备给韩夫人的糕点了,你可找到了那个簪子?” “这是自然,儿臣看这个簪子与韩小姐清丽脱俗的气质甚为相配,母妃好眼光。” 说话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往韩小姐发间闪耀着光芒的簪子看去,贤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衿儿说的正是,本宫眼光一直都是不错的。” 只有坐着的韩夫人看着自家女儿不悦的皱了皱眉。 陆沵跟着贤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适时的出现,两个人手里拿着满满的物件,要不是陆沵穿的略尊贵了些,还以为是贤贵妃宫里新进了小丫鬟。 “娘娘,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给韩大人准备了些药材,侧妃娘娘还给夫人准备了糕点和新进的碧螺春。” 贤贵妃难得夸奖她,“嗯,侧妃今日也是用心了。” “谢过陆侧妃。” 韩夫人极有眼力见的行礼道谢,韩小姐却站在那里动都未动。 “今日已进宫叨扰娘娘许久,娘娘也该休息了,臣妇也该告退了。” “也罢,本宫日日在深宫中也颇为无聊,就盼着姐姐何时有空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呢。” 两人上演着临别的依依不舍,“娘娘放心,来日方长,等老韩病愈之后,臣妇定时常有空陪娘娘说话。” “那便是极好的,姐姐带着这许多东西也不好走,便让本宫身边的采云送姐姐出宫去吧。” “多谢娘娘。” 一步三回头的将人送走,贤贵妃再也笑不动了。“今日你做的很好,想来进宫这么久你也累了,便先回府吧。” “能伺候在母妃左右是妾身的福气,妾身怎敢说辛苦,能在母妃身边看母妃每日如何待人接物,妾身都受益良多。” “这孩子,小嘴是越发会说了,是母妃心疼你辛苦,就先回去歇着吧。” “是,谢母妃体谅,妾身告退。” 第78章 云浣 陆沵前脚刚走,贤贵妃不耐的神色却再也装不下去了,“你说这丫头今日为何性格大变?平日里她要是发现本宫给你物色正妃,岂会是这个反应?” “或许是终于认清了现实,也未可知。” “倒是不像,今日韩夫人话里话外都是希望陆沵再无生育的可能,你是怎么想的?” 边衿桦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梦中苏言溪痛哭失去的那个孩子,他面露难色,贤贵妃却以为自家儿子是对陆沵心存不忍。 “罢了,你若真是舍不得,便只对外放出传言就罢了。陆沵这几年独自承宠也未见她肚子有什么动静,说不定是真的也说不准。” 许是苏言溪在梦中哭的太过惨烈,边衿桦难得生出几分不忍,“毕竟她也跟了儿臣这么多年,虽说是嚣张跋扈了些,但以后一个嫔位儿臣还是给得起的。”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便你们吧,只要保证你的嫡长子是韩家小姐所出就可以了。” “是,儿臣明白母妃的意思,您放心吧。” 贤贵妃疲倦的摆了摆手,边衿桦识趣的退下,今日之事是大局已定了。 相比较边衿桦这边的有商有量,韩夫人自从上了自家马车后,就收起了脸上常挂着的和蔼笑容。 “谁允许你让康王给你佩戴这个发簪的?” 相较于母亲脸上的严肃,韩小姐倒是对康王殿下难得的偏宠更为心动,少年生疏紧张的颤动和呼吸仿佛还响在耳畔,他轻声对自己说,“韩小姐见谅,本王从未对其他姑娘做过这样的事,实在是有点紧张,生怕弄疼了姑娘。” 少年不自觉绯红的脸颊仿佛给予她无尽的力气,她抬头对上母亲责问的面容,“是康王殿下非要给我带上的,我一介臣女,如何能拒绝?” 韩夫人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现在你便如愿了是吧,这桩婚事不成也得成了,你当真愿意去过那种被豺狼虎豹虎视眈眈的日子?” 韩语听到的都是母亲下意识的嫌弃自己不够机灵,镇不住皇家荣耀,“母亲可是嫌弃我不如二妹妹聪明,觉得我配不上康王殿下?” 韩夫人直言不讳,“是的。” 韩语没想到母亲竟这般下自己面子,一时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条路既然是你选的,你日后莫要后悔就好。” “如今朝政大权都是康王殿下在操持,陛下也只能指望他这一个儿子,女儿不明白为何父亲和母亲皆不看好康王殿下,但是康王殿下对女儿是诚心求娶,女儿也愿意信他一次。” 韩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自己现在说什么,韩语估计都听不进去,索性也不想再同她多费口舌。一个让自己女儿只见了一面就痴心的非他不嫁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韩家便能再上一个高度。 赌不赢··· 赌不赢无非是损失了一个女儿罢了。 边衿桦今日的心情不错,前两日政见与自己不合的邹大人今日突然变得极好说话,赵洲路上跟自己暗示了多遍,这其中都是他去当说客的功劳。 边衿桦对此不置可否。 目前的形势,就算是个傻子都看的出来自己便会是大宣日后的主子。哪里是他的功劳,不过是邹大人终于睁开眼看见了自己这颗闪耀的明珠罢了。 上午母妃也愿意听自己的意思,不对陆沵用药。这就是有了权力之后的生活吗?万般皆顺意,哪怕是不顺遂的地方,也有人去帮你将它做的顺意。 一时间,边衿桦的心愈发飘飘然,每一脚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高兴的仿佛不是在人间。 “殿下,您回来了。” 王府的的管家低眉顺眼的跪在一旁,边衿桦自然看懂了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立马挥退了身边的侍从。 “有什么事?” “侧妃娘娘自宫中一回来不知为何就听见人在嚼舌根,说王爷后院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侧妃娘娘,侧妃娘娘都没有本事生出来个一儿半女,定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边衿桦只是眉头皱了皱,语气愈发云淡风轻,“她又将人打死了?” “是,老奴已经安抚好了,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娘娘今日回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对院中伺候的丫鬟小厮严刑拷打,似对我们的动作有所察觉。” “随便她吧,就算查出来也来不及了,那药早就伤了她的根本,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 “是,殿下英明。只是京中的四处流言,可要老奴去处理?” “由它去吧,这本就是韩家愿意看到的。当年陆沵用京中流言逼迫本王娶她,就该想到如今的下场。” “殿下,您回来之前陆侧妃还去过您的书房,见过那位姑娘。” 边衿桦一直冷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松动,“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他着急的甩了下袖子就往书房跑去,陆沵这么多年的手段他自然是明白的,那么柔弱的人如何能经得住她的挫磨? 待他赶到时,浣娘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个空瘪的包袱而已。 她本是王爷偶然路过救下的一个舞娘,在王府的吃穿用度皆是康王殿下赏赐,除了被救回来那天穿的衣服,她竟没有什么可以带了。 边衿桦气喘吁吁的拉住她的手,“云儿,你这是要去何处?” 美人抬眸,眸中水汽氤氲,连带着边衿桦都不自觉红了眼角。 她扯出被他拽红的手,恭敬的跪在地上,“殿下,民女身份低微,本就不配伺候在殿下身边。若不是得殿下一时心软,民女八辈子也修不来这样好的福气。” 浣娘含情脉脉的抬头看着他,想把男人的模样深深刻在眼底,心中。“殿下,您有更好的前景,定不能因为民女的身份毁于一旦,被世人诟病。殿下可以不顾一切,民女却不能不懂事,还望殿下成全,放民女自由。” 边衿桦毫不犹豫的跪下将她拥入怀中,“傻云儿,你是多么纯洁柔弱的一个人,我还能不知道吗?男人的前途若真是要牺牲一个女人才能成功,那是那个男人的无能,在你心中,我是那样无能的男人吗?” 浣娘单纯又肯定的摇头,“康王殿下自然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男子,但是,但是我怕···” 他低头吻住她,将她剩下的一切担忧都拆骨入腹,“以后不管如何都不要离开我,好吗?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便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们。” 浣娘无措又坚定的点了点头,一滴泪滑落在边衿桦的脸颊,他心疼又小心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偏偏怀中的女人像是用尽全力一样的抱着他,像是要将他永远绑在身边,边衿桦的心也像是被人紧紧抱着,无比眷恋。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怀中的小姑娘哄睡着,小姑娘睡着后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让人好不心疼。 边衿桦小心翼翼的从榻上起身,却发现小姑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他小心的将自己的衣角从小姑娘的手中扯出,体贴的将被子给她盖好,内心一片柔软,情不自禁的在小姑娘睡颜上印下一吻。 边衿桦走到书房门口,吩咐的时候却还是不自觉的小声,“等云姑娘醒了便来唤本王,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她。” “是。” 随着边衿桦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原本榻上应该睡熟的人逐渐睁开了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浣娘自上次去南山堂听小姐和瑞王殿下商讨京中局势时心中便做了决定,是小姐将她从泥潭里拽出来,给了她立身根本,自己本就应该报答小姐的。 她心甘情愿成为小姐手中最锋利的刀,可等她自告奋勇的主动同小姐说起这件事时,小姐的脸上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浣娘生怕小姐觉得自己不行,语气中难免夹杂了些急切,“小姐,我照看了环采阁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自然深谙在男人面前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肯定是最好的人选,您就让我去吧。” 苏言溪只是冷静的看着她,她从未怀疑过浣娘的手段,只是本能的想让她离边衿桦远一点。“你可知这一去会发生什么?康王府里的豺狼虎豹没有一个是善茬,你需得紧紧抱住康王的大腿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话中的暗示不能再明显,她这一去所要面对的孤立无援,是苏言溪筹谋算计半生所无法保证的安全。 “是,小姐,这个决定我是深思熟虑过的,小姐放心,浣娘定会完成任务,不辜负小姐的期待。” 苏言溪将跪着的人扶起来,“你再好好想想吧,这两天看看康王府的情报再来回我。” 小姐前脚刚走,后脚钱先生偷偷摸摸的进来,“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小姐从未有过让你回报她的心思。我们打探了许久,先不论陆侧妃的狠辣,光是宫里一个贤贵妃就够你受的,何况日后康王府还要再来一个正经王妃?我们怕你成为众矢之的,更不要提还要将情报传出来了,小姐和我们只是更担心你的安危罢了。” “钱先生,你们的担忧我自然明白,劳烦您将这两日康王府的情报拿过来我看看吧。” 钱华砚见再也劝不动她,也拿她没有办法。浣娘也不是对自己多有自信,只是她比苏言溪更明白,在边衿桦身边安插眼线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既然迟早都会有人以身犯险,那这个人是自己又何妨? 苏言溪斟酌又斟酌,康王府的密报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总希望能再从冰冷的只言片语中发现几丝端倪,足以颠覆整个局面的端倪。 怎么会那么容易呢?奇迹怎会那么轻易的降临? 浣娘再次敲响了苏言溪的房门,苏言溪正在烛光下捧着密信皱着眉看,“进来吧。” “小姐。” 浣娘温柔的声音响起,苏言溪将目光从信纸上转到她婉丽的脸上,“还是要去吗?” “嗯,是非利弊都想过了,我觉得我非去不可。” 苏言溪放下手中的信件,沉沉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反倒是浣娘笑了起来,“小姐何时做决定这般优柔寡断过?无非是因为我是小姐身边的人,小姐才这般犹疑。但是小姐要走的这条路注定是要有人牺牲的,只有我去,才能减少最小的伤亡。小姐懂的,浣娘也懂,所以浣娘才非去不可。” “没想到康王府那些破烂事非但没有吓退你,反而坚定了你要去的决心。” 苏言溪拿她无可奈何,浣娘反倒反过来安慰她,“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视人人命如草芥的君主,必定不会是明君。” 想必浣娘说的是康王府后院枯井中的森森白骨,“康王府用人严谨,饶是我两年前安插进去的眼线目前也只是在外院伺候,能帮上的忙也有限,这是我一直贴身戴的镯子,做工独特,他看见后自然会助你。” 说着,苏言溪便从手腕上取下一个十八子手串,戴到浣娘手腕间,其中一个镂空的珠子里面竟然还有一颗镂空的球,实在是独具匠心。 “多谢小姐。” “何必说这么客气的话,我自知劝不动你,这两天也是尽力帮你铺路。贤贵妃是看中了丞相家的长女做康王殿下的正妃,韩小姐没什么心机,只要保证她不被陆沵所利用即可。最棘手的还是陆沵,她当年对康王情根深种,还能逼迫康王娶了她,背地里自然有几分手段,最好在你与康王情深时挑拨陆沵和韩小姐的关系,方能坐山观虎斗。” 浣娘像是突然想起来些什么,略微不好意思的开口,“小姐,还有件不情之请,只要我开始接近康王府,关于我的身份便会被开始调查,我之前的那个丈夫···”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这辈子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最好也不要在用浣娘这个身份了,过两日文宣王将会送一批舞姬给康王,你便化名云浣吧。” “是。” “浣娘,万事小心啊,事成之后我还想同你月下品茗呢。” “小姐可是舍不得地窖中珍藏的那几瓶老酒?等我事成之后,小姐便为我开一坛吧。” “一定,等你平安归来。” 第79章 意外 如今还没到盛夏,大中午的却还是能感受到几分暑意,简陋的马车慢悠悠的从街头驶出,车夫脸上都有几分不自觉的困意。若放在平时不着急的时候也就算了,可如今是康王殿下急召,自己岂敢耽误? 马车里的陆春华着急的掀开车帘,“还有多久到?” “大人,快了,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是。” 顺着车夫手指的方向看去,感觉没多远,“算了算了,停车,我下车跑过去吧,你这个车实在是太慢了。” 车夫也没劝,直接停车让大人下了车,自己怜惜的摸了摸老马的脑袋,“你啊,跟我一样命苦。” 陆春华气喘吁吁的跑到康王府门口,片刻不敢耽误就要去敲门,却刚走到门口就被阴凉处的侍卫拦了下来,“诶诶诶,你谁啊?眼瞎了?康王府都敢闯?” 陆春华弯腰,不自觉的赔笑道,“这位官爷,是康王殿下下令让下官来听训的,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你说是康王殿下让你来的,可有凭证?” 陆春华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不可能存在的物证,“是殿下身边的人过来传的口令,叫下官如何拿得出凭证?” “那你且说是殿下身边的哪位大人?” “这,这,这···” 陆春华一问三不知,在门口急出一脑门的汗,恰好管家出来查看才看见门口窘迫的他。 “陆大人是殿下亲自召见的,你们耽误了,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侍卫们立刻求饶,“小的知错,大人恕罪。” “这话是该跟我说吗?该跟陆大人道歉才是,不然传出去我们康王府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陆大人,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望陆大人恕罪。” “陈大人,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倒也不必为难他们了,是下官记性不好。” “陆大人,殿下等候您多时了,您还不赶紧跟我进去吗?” 陆春华赶忙撩起衣摆往陈管家的方向跑了两步,卑微相求,“是是是,陈大人务必要帮下官同殿下解释解释,下官真不是故意的。” “陆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不管如何,您都是我们殿下的内兄,殿下哪里能真的跟您生气呢?” “不敢当不敢当,殿下是多尊贵的身份,下官岂敢高攀。” 两人说话间已经互相恭维着进了门,只留下满头雾水的小侍卫们互相打量,“陈大人刚刚说刚才那个人是殿下的内兄?” “要死了,我们是不是得罪人了?” “罢了吧。”正说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吊儿郎当的拎着酒壶拍了下两人的脑袋,两人看清楚来人,忙行礼,“老大!” “放心吧,来的是陆家的家主,目前也不过是京中的一个从七品闲官,我们殿下要是将人放在眼里,他也不会对我们这么卑躬屈膝了。” “说的也是,多谢老大提点。” “臣陆春华,参见殿下。” 边衿桦把玩着手中的粉彩瓷茶盏,将康王的架子摆了个十成十,“平身吧。” 陆春华像是被边衿桦的气势压倒,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谢殿下。” “这几日京中事务繁多,可还忙得过来?” 陆春华尴尬的轻笑,“按理说该谢过殿下体恤,但是臣不过是个闲职,实在是忙不起来。” “本王不知为何从陆卿嘴里听出来几分不服气啊,可是埋怨本王埋没了你的才华?” 陆春华慌忙跪下,“臣不敢。” “内兄的才华本王岂会不知,只是当时父皇圣裁,本王在朝堂上根基不稳,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提拔你。” 康王殿下是什么意思,陆春华不解的抬头看向上位的男人。 “本王如今有了能力,自然不会忘记提拔本就默默支持本王的陆家。” “多谢殿下时常惦念着陆家,陆家上下定然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边衿桦含笑看着他,“陆家家主此话,可当真?” 陆春华熟悉的压迫感又重新笼罩在他上方,“自然。” “本王倒是觉得你们陆家的心,不诚。” “殿下,您这么说,可要冤死我们陆家上下对您赤诚的心了啊。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求殿下给臣,给陆家一个解释的机会。” “外面四处传言是陆沵善妒,致使本王膝下子嗣单薄,你如何解释?” 什么时候他们两口子的事情轮到自己这样的外人置喙了?陆春华一时不知怎么作答,脑海中一片空白,可是康王殿下膝下无子却是事实。 “许是臣妹一时糊涂也未可知,但那定是臣妹太爱殿下的缘故。” 边衿桦拧眉打量着他,难怪这人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从七品小官,确实扶不上墙。 “那内兄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呢?” 陆春华敏锐的注意到了康王言语中称呼的转换,“一切全听康王殿下安排。” “本王听说陆家这两日从城外庄子里接回来一个自小养在外面的嫡女,陆沵在府中寂寞也会想要家中妹妹来陪陪她吧。” 陆春华只是怔愣了片刻便明白了康王的意图,他认真的想了两遍利弊,这辈子从未如此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考虑过问题。 “殿下,臣以为不妥。” 边衿桦不悦的坐在上位挑眉看着他,陆春华不自觉瑟缩了下脖子,才重新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臣以为殿下对外说臣妹自小被养在外面庄子上,以后免不了会被京中贵女们嘲笑,倒不如说臣妹是被养在烟州祖母膝下。” 边衿桦认真思考了下陆春华的说法,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好,既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是。” “本王见你心思活络,想来做事定然周全,盐运司那还缺个副使,你看不日去上任吧。” 陆春华千恩万谢的出了门,一直等候在外的陈管家迎上去带着陆春华去见自己的新妹妹。 “你且先在这里等着,等我先去看看云姑娘醒了没有。” “是是是,陈大人请便。” 陈管家将他引到离书房不远的一处花园石桌前等着,他要先去看看那位金贵的主子醒了没有,若是贸然前去打扰,怕是又少不了一顿骂。 陆春华自然也看明白了那女子在康王殿下心中的地位,他哪里敢有意见,哪怕叫他今天一天不吃不喝在这里等着,他都甘愿。 “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啊!你竟然准许那个狐媚子进我们陆家的族谱嘛!你心中可有过我!” 陆春华整个人颓然的坐在那里,才歇了没一会就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都不用回头就明白是谁。 “让不让的,是我做的了主的吗?” “那你都不知道为我争一争吗?就这样草率的同意了?他这是将我们陆家的脸面往地上踩!你就这样同意了?你还配当陆家家主吗?” 陆春华起身,目光沉沉的盯着她,“陆沵,我不算你算吗?你当初以陆家百年基业威逼父亲非要嫁给康王,你可曾在意过陆家脸面?如今跟我说什么陆家,康王殿下这么做到底是在踩陆家的脸面还是你的,你心里清楚,不要把陆家拉下水!” 他指着她,语气难得一见的狠辣,“陆沵我今日告诉你,你从嫁出去那日起身后就没有陆家了,陆家也从不曾指望过你,你也不必再对陆家要求些什么。” 陆沵被气的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走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陆春华,你好得很。你帮着外人这么欺负自己亲妹妹,你还有理了?” 陆沵哭着跑走了,可陆春华心中早已没有了波澜,自己甚至整个陆家都被她拖累够了。自己若不是还能被康王殿下想起来,这辈子估计都做不到五品官。自己只有在官场上站稳了脚跟,陆家才有重回辉煌的可能,不然只能年年败落下去。 “陆大人,随我过来吧。” 陈管家适时出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边衿桦用来考验陆春华对自己忠心的罢了。 等陆春华在书房见到边衿桦身边坐着等云浣时,他才明白,为何康王殿下眼中除了这个女子再放不下别人。 小姑娘含羞带怯的坐在边衿桦身旁,眼神湿漉漉的看向自己,陆春华不敢再看,连忙跪下同边衿桦行礼,“康王殿下。” “起来吧,这位便是你的嫡妹,云浣。” “姑娘恰巧与下官祖母同姓,下官回去就重新修订族谱,估计明日就能给殿下送来。” 他的动作倒是快,云浣偷偷的打量了眼自从进门就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手上却是一痛。 云浣神情未变,依旧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她不解的看向边衿桦,不明白他为何要弄痛自己。 她的声音软糯,像是过年时每家每户都要备着的美味年糕,“殿下,我有点痛。” 陆春华不敢耽误贵人办事,后背的汗毛竖立,“臣突然想起来还有些要事还没有处理,殿下见谅,臣先行告退。” 这一次,边衿桦没搭理他,他猫着腰就出去了,走之前还贴心的帮边衿桦关严了门。 “怎么?对本王的安排不满意?” 边衿桦用手指勾起云浣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殿下的决定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民女岂敢妄言?” 边衿桦勾着唇,似乎是被她逗笑,“你的胆子再怎么大也是本王纵出来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吗?” 云浣挣脱禁锢,猛的上前吻住了他上下浮动的喉结,蜻蜓点水似的轻盈,而后整个人埋进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那殿下为何偏偏挑中了陆家,可是还将侧妃娘娘放在心里?” 原来是小姑娘的不安全感,吃醋了。 边衿桦没忍住笑出声,爽朗的笑声通过胸腔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她的心。云浣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整个人愤愤的从他怀中抬起头,质问着,“殿下笑话我是何意?可是在怪罪我自作多情?” 边衿桦见自己将人惹毛了,忙轻抚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细声安抚着,“云儿能为本王吃醋,本王开心都来不及呢,岂会笑话你?” 他调整了下坐姿,将云浣整个人都抱进怀里,“本王幼时体弱,三天两头的生病,宫人背地里都说本王是早夭之兆。母妃那时病急乱投医,求到永春观老天师膝下,老天师可怜我们母子势单力薄,特帮本王算了一卦。老天师说本王需得寻一家多土少木,子嗣兴旺的世家大族为继,方能破少时多灾多难的命格。” 云浣窝在他怀中听的津津有味,“那世家就是陆家吗?” 边衿桦自然的点了点头,“是的,本王与陆沵结缘也是在那时。本王与陆沵自幼相识,陆家刻意让她与本王亲近,本王一直都是知道的,也没管。只是那件事之后,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也就随着一起去了。” “是什么事啊?” 边衿桦这次却只是轻吻着她的额头,没再说话。 云浣知道追问下去也是无趣,索性也不再问了。“殿下,明日能准许我出门去吗?” “现在怎么不自称民女了?”他点了点她的额头,“要出府去做什么吗?” “自从被殿下救起之后,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过王府了,天天窝在书房里实在是闷的慌,想出府去晒晒身上的小蘑菇。” 边衿桦被她的说法逗笑,“想去就去吧,只是身边定要带着侍卫,你一个人出门我还是不放心。” “好。” 云浣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边衿桦心中的石头彻底放了下去,若她接近自己果真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定不会同意有身后的侍卫跟随的。 她说完又往边衿桦的怀中蹭蹭,“殿下~我还有件事情求你~” 边衿桦的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哦?什么事情?” “我之前做舞娘的时候最羡慕别人能有千金阁的一副头面,殿下能不能也给我买一套?” 云浣问的小心翼翼,却彻底打消了边衿桦的所有疑虑。“不就是一副头面嘛,你若是喜欢,直接让他们送到府里让你挑。” “可是殿下 ,我想去店里看。” 她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搓着边衿桦的衣角,边衿桦这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之前在外面受尽别人冷眼,现在是想回去找回场子吧。 他这次没说什么,爽快的将自己的钱袋子直接放到她手里。“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好。”她笑得甜甜的。 第80章 情报 云浣难得出一回府,这一次,路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稀奇,平日里吵闹的鸟儿现在听来都是那么悦耳。 她一路逛到了千金阁门口,身后的侍卫手里已经拎满了大包小包。 云浣一进门就大声的让掌柜的将人都请出去,掌柜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姐,这恐怕不太方便。” 云浣小人得志的将钱袋丢到柜台上,露出里面极有分量的黄金和数张银票。 掌柜立马换了张脸,毕恭毕敬的从柜台后走上前,“小姐,请随小人去后面坐。” “我要在这里挑一会,你们去门口等着吧,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 虽然侍卫们对云浣的行事作风并不欢喜,但是殿下命令他们看好云姑娘,他们也只好按照云姑娘的命令做事。 千金阁里面的小厮极有眼力见的将铺子里的人清出去,“小姐,里面请。” 掌柜的将云浣引入后面的房间内,亲自取了名茶来泡,“小章,取前日新到的那几幅头面过来给小姐看看。” “好咧,掌柜的。” 被唤作小章的伙计将铺子的门掩起来一半,生怕再来人冲撞了贵客。收拾好前面的一切,他又慌忙的按照吩咐去拿首饰。 云浣坐在那里却出奇的冷静,与刚刚在铺子里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掌柜的将茶水放到她面前,云浣丝毫不为所动,思绪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了。 掌柜的似乎是有点不耐,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将云浣的思绪唤回来 。 云浣有点不耐,皱眉看向对面的人,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对面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做出只有小姐泡茶时才有的动作。 云浣立马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是谁?” 掌柜的低头没有理会她,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茶碗上,这一次,她没有刻意的改变声音。 “上次一别,我们已许久没见了吧。” 是小姐的声音! “小~” 浣娘刚激动出声,就被苏言溪噤声的手势打断。 果然半开的门被人推开,“云姑娘,您要抓紧时间了,我们要在王爷回府之前回去。” “知道了。” 这一次那个侍卫没有出去侯着,而是就站在门外。 云浣想要出声将人赶走,苏言溪沉默的朝着她摇摇头,示意没必要。 “姑娘若是觉得这个簪子小了些,就要再等等了,小人再去给您催催。” 苏言溪又恢复成了刚开始掌柜的唯唯诺诺的模样,走出房间才开始冲着楼上的伙计吼着,“小章,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过来,莫要让贵客等!” “来了掌柜的。” 瘦小的人捧着两三个硕大的盒子从楼上下来,颤颤巍巍的,让人给他捏了一把汗。 “赶紧拿进去,给小姐挑!” 掌柜的对他恨铁不成钢,他威胁着,“你最好给我手脚麻利点,不然你明天就不用吃饭了。” “是是是,小的知错。” 这两人的对话都落入侍卫的耳朵里,侍卫深深的看了掌柜的一眼,眼神中的不屑都要溢出来了。 掌柜的自然看到了,语气不快,“看什么看!”,甩着袖子就进去了,脸上又重新堆满了笑容。 “小姐,您看看有没有您喜欢的,这都是这两日才到的新货。” 云浣随意拈起一根金簪,做工十分精美,簪上的花十分惟妙惟肖。 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却嫌弃的扔进盒子里,“不够华贵,掌柜的,你可是觉得我付不起钱,这才拿出这种东西敷衍我?” “不敢不敢,定是这些物件俗气,配不上小姐的气质。小姐再等等,我这里还有好东西。” 掌柜的说着去身后屏风遮掩着的暗格里,取出来一个精美的盒子,献宝似的,捧到云浣面前。 “据说这是前朝王爷寻来数位能工巧匠斥巨资为王妃打造的礼物,只可惜后来前朝覆灭,这件礼物王爷也一直未来取。小人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幅头面,若不是今日跟小姐有缘,也不知道这幅头面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传奇的故事让人对这幅头面更加好奇,随着掌柜的缓缓打开金丝楠木的盒子,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对点翠菊花纹头花。以银镀金做菊花纹的底托,上嵌点翠,用翠鸟羽毛粘制菊花及花叶,拿近仔细看花叶上的脉络都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 云浣拿着那对头花看的爱不释手,“这王爷对王妃也是用心,饰品竟这样繁复用心。” “传闻王爷与王妃一生恩爱白首,相濡以沫,也是一段佳话,只是可惜生不逢时。小姐若是能有,也定会同那位王妃一样,寻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云浣不自觉的娇羞起来,“我已经找了如意郎君了,但更希望像王爷和王妃一样恩爱白首。” “那小姐定要看看这个。”说着,掌柜的从盒子下一层拿出另外一对头花,“这是一对铜镀金点翠镶料石子孙万代头花,这对造型别致,珠石镶饰疏密有序,色彩搭配浓淡和谐,重点是寓意也极好。” 这对头花比刚才的更加华贵,云浣看的眼睛都移不开。“可还有吗?” 她目光直直的盯着掌柜的捧出来的盒子,总感觉里面还有许多意外之喜。 掌柜的笑得高深莫测,“自然有。” 他麻利的从里面又拿出来一对银镀金点翠镶料石松鼠葡萄双喜头花,一对金镶珠宝圆花。 云浣看的眼花缭乱,看每一个都舍不得,当机立断道,“都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的笑得却略带歉意,“小姐,您今日才来的银子只够买两个的。” 云浣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她知道千金阁贵,却没想到会贵到这种地步。“你可知道我们是康王府上的人?我们能看上你们这家小铺子里的东西是你们的荣幸,能给你们银子就已经是开恩了,你竟然不知道见好就收吗?” 掌柜的笑得淡淡的,宠辱不惊,“小姐这是要明抢吗?这些饰品都是前朝皇室的工艺,若不是前朝覆灭,我们平民百姓如何能得见一面?不过小姐既然是康王府的人,想来定有不少宫中赏赐,不一定会看得上我们这小铺子里的东西,不如小姐将这个机会让给旁人吧。” 显然这个掌柜的是不想卖了,自己又不可能再去找康王要银子,云浣只能认栽,挑了两样让包起来。 她神色不悦的将钱袋甩在桌上,掌柜恭敬的将包好的两对头花放到她面前,“恭送小姐。” 云浣不悦的看着站在门外的侍卫,“还不赶紧过来给我拿着?” 那侍卫紧皱着眉,勉强从唇缝里崩出来一个字,“是。” 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回了康王府,谁能想到好巧不巧的迎面撞上陆侧妃。 陆沵看着她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岂会这么容易让她过去? “见过侧妃娘娘。” 陆沵嫌弃的目光从身后侍卫身上游离,“殿下对你还真是宠爱啊,竟然舍得给你花这么多钱?” 云浣不再是当初书房里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自顾自的起身,神色自若的走到陆沵面前站定,“是啊,以殿下对我的宠爱,姐姐与我同为陆家血脉,不应该感到与有荣焉吗?难道姐姐不为妹妹高兴吗?” 陆沵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嚣张的脸,怒火仿佛从骨头缝中冒出来,仿佛让自己的心被放在火上烤。 清脆的一个巴掌,意料之中的落在云浣脸上。 云浣被打的跌在地上,狼狈的捂着脸,眼神中酝酿的恨意丝毫不减。 陆沵的脾气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直接走过去一把抓住云浣的头发,狠狠往地上砸去。 “住手!” “陆沵,本王命你住手!” 陆沵被边衿桦吼的一愣,手上的动作一顿,可云浣的脑袋还是不受控制的砸向了坚硬的地面上。 “云儿!!” 在康王殿下痛彻心扉的喊声中,云浣彻底失去了意识。 “快叫太医!” 边衿桦抱起云浣就往后院走,这一次,不是书房,而是康王殿下自己住的院落。 “太医,她如何了?” “殿下放心,这位姑娘头部受到了撞击,暂时昏迷过去,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清醒后需要好生将养,一时头疼眩晕什么的都是有的,莫要有什么激烈行为。” “好,你先下去吧。” 太医忙收拾好医箱退下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边衿桦看着面前虚弱苍白的人儿,心中怜惜不已,爱怜的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刚陪同云浣出门的几个侍卫在屋外站成一排,手上还拎着云浣之前买的东西,整齐却滑稽。 “刚才云浣遇袭,你们就眼睁睁的站在那里看着,是何居心?” 为首的侍卫开口,“殿下恕罪,是侧妃娘娘要动手,小的们也不好出手阻拦。” 边衿桦走到他面前,果断的甩了他一个巴掌,“本王是让你们护着她,你们就眼睁睁的站在那里,还有理了吗?” 王爷发火,谁不吓得瑟瑟发抖,“小的们知错,愿殿下大人大量,再给卑职们一个机会。” “她今日就是出去买了这些东西?可有什么异常?” “回殿下的话,云姑娘今日只是四处买东西,并没有接触旁人,连别的反常行为都不曾有。” “哦?知道了,这些东西先放在这里吧,你们不听从本王命令,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 边衿桦等人走后痴痴的看着一地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管家适时的探头出来,“殿下,邹大人在前院等您。” “知道了,先带邹大人去书房吧,本王随后就到。” 边衿桦又重新回到云浣的窗前,看了一眼她还在昏睡中,便放心的去忙自己的了。 谁曾想到,边衿桦前脚刚走,后脚云浣就睁开了眼。 她无声的盯着床顶的纱帐发呆,最终的一切还是被小姐算到了。 今日她一发现那个掌柜的是小姐,小姐便用桌上的算盘给自己打着密语。 仓促间只勉强回味过来是,‘康王已起疑心,尽量用争宠打消疑虑。’ 她今日一进门碰到陆沵才没打算敷衍过去,是因为之前侍卫就告诉了她殿下快回来了。她在等,等一个刚好能被边衿桦看见的时机,所以她才故意用话激起陆沵的脾气,促使陆沵对自己出手。 至于自己的脑袋嘛,当时陆沵确实是收了手的,是自己撞上去的。今日之事,既然已经闹了,总要见点血才能闹大。 后来小姐又说了什么?她的脑袋突然有点不灵光,有点记不起来了。 云浣蹙眉,缓缓的起身靠在床头,看样子是要重新翻一下之前看的那本书了。 很快,屋内的人醒过来的消息就传到了边衿桦的耳朵里。边衿桦很快就赶了回来,他看见眼神似小鹿般纯净的姑娘坐在那里无助又害怕的看着他,责备的话语顿时化作了一潭春水。 “你醒啦,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浣本能的摇了摇头,却又很快被痛楚打断。 她疼的龇牙咧嘴,“没有。” “好了,幸亏你没什么大事,不然本王定要陆沵好看!” “怎么会呢?我可是有殿下庇护的人,怎么会有事呢?只是这次是我没听殿下的话同侧妃娘娘起了冲撞,会不会让殿下难做啊?” 看,他的云儿是多么的善解人意。“不会,你放心吧。” “殿下,我出去买的东西呢?” 边衿桦不免责备她,“你怎么一醒过来就要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难道比你的身体重要吗?” “殿下,求您,拿给我吧。” 边衿桦无奈,只得命人将外面花园里的东西拿进来,竟也能将屋子堆满。 “殿下,您能将那个盒子拿给我吗?” 边衿桦顺着云浣手指的方向,一个精美的金丝楠木的盒子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 边衿桦给她拎到床边,云浣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之前看到的那两对点翠头花。边衿桦对这头花的来历略知一二,之前侍卫们说云浣就是因为这两对头花才回来的迟了些。 “殿下,它们可好看?” 边衿桦诚实的点了点头,“那个掌柜的跟我说,这两对头花是前朝王爷要送给王妃的,王爷和王妃是出名的恩爱。王爷你说,我将这个送给你的新王妃,好不好?” 边衿桦再低头看去,小姑娘已经是满脸泪意。 第81章 迷雾 千金阁掌柜的恭敬的将自己今日的金主送到店门口,等人彻底走远,苏言溪径直走向楼上。 她站在楼梯上,对着下面忙碌的小章吩咐道,“还是要正常营业,莫要让人察觉出来什么端倪。” “是,小的明白。” 苏言溪放心的颔首,提步就往楼上走去。楼上是库房,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饰品珠宝。 苏言溪走到墙边挪动了两个花瓶,露出里面坚实的墙壁,等她再转了两下机关,里面的密室厚实的大门才缓缓的打开。 里面的空间不大,勉强摆下了一张罗汉床和一个梳妆台,一盏昏暗的烛光支撑起照亮整个密室的任务。 边千尘原本倚在桌边看着密信,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走到门边候着。 苏言溪一进门就将袖中的信件放到他手里,自己走到镜前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你拆开看看吧,信中说了什么?” 边千尘听话的走到烛光边拆开了刚刚云浣留在店里的信,仔细的看了起来。 苏言溪无奈的看着铜镜中皮肤泛红的自己,难怪刚刚自己觉得脸上疼痛难耐。 边千尘不知何时蹲在了她的面前,关切的盯着她泛红的脸,“这是怎么了?” 苏言溪忙用手去遮住他的眼睛,“无事,可能对易容的人皮面具有些过敏。我现在这个样子有点丑,你不要看。” 世上哪个姑娘不愿意自己在情郎的面前一直是美若天仙的呢? 边千尘主动的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在苏言溪的手心上下撩拨,竟有些痒。 边千尘拉下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怜惜的印上一吻,“我什么时候会嫌弃你,你见过我那么落魄的时候都不曾取笑于我,我如今又怎么嫌弃你呢?” 许是被他的真诚打动,“那你等会看见不许笑我。” 边千尘轻声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眸中都是对她脸上的疼惜,想要触碰的手怕弄疼她,又收了回来。“疼不疼?” “没事的,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好了。浣娘的信中说了什么?” “浣娘说她刚进府的时候还算略得宠爱,被康王暂时安顿在书房中。康王以为她目不识丁,故而来往文件并未对她设防,以后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苏言溪似有感慨,“倒是难为她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只有浣娘去才能成功,自己前世无意间在边衿桦的书房发现过一个密室,那密室中四处挂满了一个女子的画像,而那个女子,竟然跟浣娘有七八分相像。 这件事情她原以为只是一个巧合,却没想到之后墨钰奉命潜进康王府一探虚实时,再次发现了那个密室,跟上辈子无异。 苏言溪这才明白为何上一世边衿桦会对浣娘那般宽容,至于画像上那个女子究竟是何人,苏言溪两世都不曾寻到踪迹。 “浣娘说这两日康王一直在派兵搜寻我们两人的踪迹,近日得了消息已经派人去追杀了。” 苏言溪想了想,“看来倒是要苦了那些假扮我们的青洪帮兄弟了。” “也是,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父皇目前龙体还算康健,浣娘说这两日边衿桦虽然一直在给父皇用药,在未拿到退位诏书之前,还是不敢对父皇下手。” “康王殿下肯定对此十分头疼,皇位悬而未决,陛下最属意的皇子不知所踪,他又如何能睡的安稳?” 边千尘只是含笑看着苏言溪,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浣娘说近日康王跟京中各大世家走的比较密切,看样子是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啊。” 苏言溪却突然放下手上正在拭脸的锦帕,转过头来看着边千尘, “你觉得这几个月康王治国,如何?” 这几日他们虽然在外四处奔波,但却是边千尘从未见过的民生。 苏言溪带着他一路向南,去过富庶的江南、受灾的庚州、秀美的江西、豪爽的江北,是谁当皇上对这些平民百姓们真的重要吗?他们只关心自己今年又要交多少的税,能赚多少的银两,年底是否有粮食果腹。 边千尘也时常在思考,什么样的君主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君主呢,自己一时还未曾有过答案。 京中各处的密报这段时间也是接二连三的送来,甚至比他们在京中之时更加密切起来。 刚开始边千尘还以为是京中有了什么样的大动作,后来听苏言溪说这段时间康王在京中四处捉拿瑞王旧部,不分青红皂白,先关进牢狱中。再后来,连边千尘这段时间改革的新政都统统被康王废除,朝中无人再敢提瑞王一句,人人自危。 将大宣放到边衿桦手里,他真的能放心吗? 边千尘以前更在乎自己过得是否安心顺义,是苏言溪让她明白自己身为皇室逃不掉的责任。既然这样的机会送到自己面前,自己何必矫情的将它推给不如自己的人? “我觉得他没有我做得好。” 这句话中的笃定,让苏言溪彻底放下了心。她一直怕边千尘对皇位的追求是自己强加给他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不是自己希望见到的。 没有人可以心甘情愿的背着另外一个人的心愿一直前行。 苏言溪神色郑重的看着他,“有了你这句话,我也敢放心去做了。康王现下能倚仗的不过是河内欧阳氏和颍川陆氏,虽以前在朝堂上有些声望,但如今却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后代,可谓是低声细语,翻不出什么大浪。如今康王在朝堂上的这番动作也是尽失民心,只是他如今这样的地位作风,哪怕是放个屁都有居心叵测的人说是香的,他又如何能看得清现状?” 边千尘不由感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溪儿,你打算如何?” “我想逼到他狗急跳墙,然后光明正大的将那个位置捧到你面前。不知道边衿桦他发现没有,他身后的欧阳氏距京城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京中的颍川陆氏也没那个实力能捧出一个太子。” “所以贤贵妃才给他寻了韩氏这样好的婚事吧。” “我却不认为韩氏是个好婚事,只能说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的凑活。” “哦?” 苏言溪耐心的同他解释,“韩家现在确实是如日中天,但是能指望的不过就是韩大人一个人,比起世家大族错综复杂的实力,还是不值一提。你猜如果康王殿下见识过其中助力,可还会看上韩家?” “可那是父皇赐婚啊,如何能改?” “那你可就错了,陛下赐婚,陛下可曾亲自下旨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陛下龙体不适,可没有那个力气下旨赐婚啊。” “那溪儿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苏言溪略皱着眉,“我本意并不是换一家姑娘推入火坑,不过是想用康王殿下的犹疑让韩家彻底认清现实罢了。韩家能走到如今的高度,也该知足了。” “如今康王风头正盛,除了韩家还有其他门户想要粘手这个香饽饽,溪儿要如何保证其他的世家不会真心看上康王?” “你这些年啊,真是死读书。”苏言溪略微无奈的看着他,“所谓世家能传承百年,比我们更能明白如何应对朝中风雨,他们又如何会舍得将百年氏族拿出去陪康王一博?纵使康王许下暴利,已经拥有名利的人,如何会心动?” “这话也不无道理,那到时陆氏、韩氏都会撤手,康王孤立无援又怨声载道,确实不是好兆头。” “是的,我们就赌目前不可一世的康王殿下看不上这些他觉得仰人鼻息过活的世家,许是康王殿下也没想到陆沵对于陆家的意义,他若是真的因为一介舞女伤了陆沵,陆家也自然不会放过他。” “陆沵对陆家有什么意义吗?我对陆家的印象随着这两年朝中人才辈出而逐渐淡漠,陆家又真的能对康王如何呢?” “你不会已经忘记了陆阁老吧,陆阁老当年名声不显,确实的的确确桃李遍天下的人啊。朝中大半官员都曾受过陆阁老的帮扶,若是陆阁老如今还在,只需振臂一呼,听从的人怕不是比上朝的人还多。先皇当初钦定商为最末,但是我大宣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米面最多一年一收,相较于周边的其他国家自然不足以维持民生。外祖有心倾钱家之力带着大宣寻求另外一条生路,却迫于流言而举棋不定,是陆阁老站出来声援外祖,才有了如今盛世。陆春华作为陆家独子,这么多年一直奉父命藏拙,拒了不知多少陆阁老徒弟的帮扶,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帮陆家守住府中三万册古籍,而陆沵作为他唯一 胞妹,你会信他能冷眼旁观胞妹受委屈吗?” “自是不会,现在看来陆家在意的并不是权力纷争啊,那康王岂不是打错了主意?” 苏言溪拿起一旁的衣裙走到屏风后面,边千尘识趣的别过头去,“陆家啊,不过是守祖训罢了。听说当年有贼人绑架康王时顺便也绑走了陆家小姐,后来一日后禁军才在城外破庙里寻到两人,陆阁老不忍陆沵声明受损,才求到陛下面前赐的婚?” 苏言溪翻找了一遍自己尘封的记忆,“是,有此事。但,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苏言溪短暂的沉默却引起了边千尘的好奇,他转过头寻她在的方向,刚好看见她换好丫鬟的装扮从屏风后走出来。 “那事实是怎样的?” “当年的那些绑匪,是陆沵安排的。” “什么?” 苏言溪坐回梳妆台前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我这边并查不到陆沵是何时对康王情根深种的,但是当时的绑匪确实是陆沵伙同嘉庆郡主安排的,为的就是嫁给康王。这件事情后来自然也被陆阁老知晓了,陆阁老原本就不赞同陆沵嫁给康王,他以为是自己的态度逼得女儿走此下策,心态无比复杂,但事情已经如此了,他只能去求陛下赐婚,不然以后陆家后辈的所有嫁娶都会让人避之不及。” 边千尘很少关心京中这些风流韵事,但是偶尔还是会听说些家长里短,“为什么我听说康王和侧妃关系并不是很好?” “是,也不知道陆沵对此会不会后悔。她嫁过去没多久,当时的事情就被贤贵妃查出来了,康王没看出来陆沵对自己的情根深种,只觉得她心机颇深,逐渐也就开始冷落了她。只可惜陆沵身为堂堂阁老之女,却在做着痴心妄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这么长时间不准康王身边出现任何女子。刚成婚之时,康王许是觉得这样是女子的温柔小意,也就由着她了,可时间一长,这就变成了陆沵的不识抬举,夫妻之间逐渐离心。现在还有个知心晓意的云浣在身边,陆沵在王府只会更加困难,听闻康王有意给云浣一个陆家嫡女的身份,到时候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边千尘原本想说自己以后只会有一个妻子,却在感受到苏言溪言语中深深厌恶的情绪后,不敢说一句。 “云浣之后的任务,你是如何打算的?” “一边是寻了许久的真爱,一边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的侧妃,还有一边是自己可以利用的贵女,说不定日后还会有更为尊贵的女子在侧诱惑,如果你是康王,你如何选?” “以我对康王兄的了解,他都想要。” 苏言溪嘲讽一笑,“你倒是了解他,也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怎么可能世上所有好事都被他一个人占了?他若是敢,正妃之名给谁合适?陛下病重之际,他自然无法娶妻,作为监国皇子却广纳侧妃,又要让世人如何评说?” “这个局,很难破啊。” “我要的就是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很难破吗?只要边衿桦他少贪心一点,我又能拿他如何呢?只要他将心思都放在政务,而不是制衡上,百姓民生都能将他稳稳捧在皇位上,我还能做的了什么呢?一切不过是自作孽罢了。” 第82章 侯爷 “呦,那阵风把您吹过来了?” 苏言溪坐在书房里把玩着桌上的镇纸,面前的男人理了理衣袍坐在了她对面。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猜瑞王妃今日大驾光临,定是有事吩咐。” 苏言溪将手中的镇纸放下,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定定的看着他,“你如何知道是我?” 对面的男人一阵冷笑,“除了你,大王不会放任何人进我的书房。” 苏言溪含笑的目光移到了门口左右摇摆的毛茸茸的尾巴上,“行吧,既然知道是我,就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了。顺也,我有事求你。” 被唤作顺也的男人,眸色微正了片刻,很快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有事求我,倒不如直说。” “如今的局势,哪怕我知道你无心朝堂,却不得不求你入世,就当是为了大宣的百姓。” “果然是这样。” 苏言溪脸上疑惑的神情摆了没多久,齐顺也认命般叹了口气,“前两日恩师送了个平安符过来,他说不日我就该离了永春观下山去了。起初我还不明白原因,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倒是张道长神机妙算。” “师父前两日就去了。” “是何原因?” “泄露了天机,这是师父让我转交给你的锦囊,他说你必定会回来的。” 突然的消息,苏言溪不自觉的红了眼眶,颤抖着从齐顺也手上接过锦囊。 “师父让你必须将它带在身上,必要时能护住你和身边人一命。师父说上辈子是他对你不住,如今重新将你拖回来,他助你一回,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是我该谢过道长的救命之恩。” “师父让我劝你,这一切原本就是上天给大宣的磨难,是他们该经历的考验,切莫盲目追求完美,人力不可胜天。若你一味的强求,说不定最后康王直接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也说不定。” “道长最后可是算出来了什么?” 齐顺也没有回答她,“你只要记住师父的嘱托就是,今日来可是为了苏将军?” 苏言溪沉默的点头,如今她和边千尘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活跃于人前,父亲因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打进天牢,自己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求到齐顺也这里,不然也不敢轻易打扰小侯爷清修。 “还希望小侯爷能看在幼年情份上,救我父亲一命。” 苏言溪说的郑重,倒是直接将情份摆在了桌面上逼迫自己了。 “你何时也变得如此俗气了,边千尘就是这么养你的吗?让你一个女子在外奔波?” 苏言溪像是没听出齐顺也言语中的讽刺,“我苏家的事,理应由我亲自上门同侯爷说清楚,跟瑞王没有关系。难道侯爷也相信我父亲有通敌叛国之举吗?” “苏将军,自然不会。若是连他都叛国了,那大宣早就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了。不过言溪,你聪明一世,也该明白苏将军这牢狱之灾是逃不掉的,那当初又何必让苏将军回去?” “父亲说,我和瑞王殿下走是为了一时喘息,他若是走了,走的不仅仅是苏家多年战功,也是苏家军上上下下数万人的清白,所以前面纵使是龙潭虎穴,他都必须去闯一闯。” 齐顺也无奈的摇头,苏家这父女两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犟。 “我听闻这次也是兵部尚书动的手?” “是。” “你怎么也不找找他的把柄,直接将他也摁进牢里,岂不是省很多事?” 苏言溪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他跟康王牵扯的太深了,是最早一批站出来支持康王的。那些小毛病,你以为康王会在乎吗?” “也是。不过最应该担心的还是陛下是否安康,不然这暗无天日的朝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陛下的龙体,我们的线人说目前还算是康健,但是到底是没有亲自见过,始终放不下心。” “不如就用苏将军此事逼迫康王殿下将人放出来,也算一箭双雕。” 苏言溪起身恭敬的对着他行了一礼,“侯爷是目前宗室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一切还要指望侯爷了。” “放心吧,你们不过才走了两月,来永春观脚下求我出山的人却是一批又一批。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康王不是明君,那由我出这个头又何妨?” 苏言溪见他这样的论调,倒不明白今日来求他是不是明智之举。她试探着问,“你打算如何做?” 为什么会求到侯爷这边来,一是因为如今王爷辈的死的死,幽禁的幽禁,宗室中能说得上话的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小侯爷了,二是当年先皇驾崩时是老侯爷带兵把守的,也是老侯爷见了先皇最后一面。一直都有传闻说先皇有意将皇位传给侯爷,是侯爷无心政务,一心只想带着夫人游山玩水,这皇位才能落到如今的陛下手中。传闻,先皇还留给侯爷一封遗诏,只要是侯爷想,让陛下退位让贤也使得。没有人知道传闻的真假,但众人始终对侯爷保持着绝对的尊重,无人敢惹。 苏言溪就是怕齐顺也万一真的想不开将那封遗诏拿出来,那就相当于彻底将自己手中的护身符交了出去。 她是求他帮忙,并不是让他将命搭进来的。 “放心吧,这件事情光是舆情就够了,哪里轮得到我用它?” 苏言溪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我刚好有批人在边关,有用得到的地方,你随时招呼。” “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同你客气。想来过两日郡主会到边关,我需要你帮我护郡主周全。” 苏言溪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月郡主七岁上战场,十三岁领兵护城,你确定她需要我的人保护?” “她这两日过得并不好,旧伤复发了。” “好,我明白了,你且放心,一切有我。” 位高权重的小侯爷爱上了敌国飒爽郡主,听起来像是一段佳话,只有苏言溪明白这两人跟命运抗衡了多久,却依旧无能为力。这么多年的分隔两地,只能守着以前的那点回忆过日子,偏偏两人都是甘之如饴的模样。 他们怎么在一起呢?就算跨过两国间多年的纷争,也跨不过中间横隔的老侯爷的性命。 “有你,自然是放心的。” 提起她,他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懒散的窝在椅子里,整个人深深的塌陷。 “言溪,能再看见你,我十分开心。能看见你如今跟瑞王相濡以沫,我也甚感欣慰,你说当年我要是也能尊重她,我们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苏言溪看着颓废的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管如何,这么多年的清修,也该赎罪了。 齐顺也勉强扯出一抹笑,“我就不留王妃用膳了。” 这是在赶自己走了,苏言溪十分识趣,起身行礼后就干脆的走了。他这是心病,自己无能为力。 苏言溪不紧不慢的下山,在山脚下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起来,边千尘就站在层层台阶下,看着少女欢喜的奔向自己。 “你怎么过来了?” “想早点见到你。” 甜言蜜语没有混淆苏言溪的重点,“木楠怎么说?你的身体如何了?” “放心吧,木大夫说我已经无大碍了。吓到你了吧,溪儿,真是抱歉。” “你的身体不适,你为何要同我说抱歉?大病初愈却还想着往外面跑,可是墨钰不在,无人能看得住你了?” 边千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言溪的脸色,见她果然是生气了,恹恹的低下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苏言溪完全受不了这个人做小伏低的样子,立马心软了下来,“罢了,先回去吧。” “好。” 他凑过去牵起苏言溪的手,讨好的晃晃。 苏言溪没再理会他,倒是原本严肃的神色逐渐出现裂缝。苏言溪抬步就往马车方向走,可怜的边千尘紧跟着苏言溪的脚步,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苏言溪刚在马车内坐稳,就看见边千尘不自然的动作,“你藏了什么?” 边千尘没想到自己的伪装这么早就被识破,不好意思的从身后拿出一束小野花递到她眼前,“送给你的。” 这是苏言溪第一次收到花,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的将自己捧在心尖上,这样的感觉还是蛮不赖的。 “谢谢。” 边千尘自然的将她揽进怀中,“你这两日定是很紧绷吧,我的昏迷和岳丈的入狱,言溪,现在一切都有我呢,你只管放心去做。” 苏言溪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打趣着,“我还以为你会阻拦我,让我安心的等着你的安排呢。” 边千尘低头刚好对上她的眼睛,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她的脸颊,“你的筹谋心机哪个不周全谨慎,没有人比你更关心百姓的未来,能得妻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不会觉得我满腹心计,阴险狡诈吗?” 边千尘不明白她这句话从何而来,“不会啊,那你不会觉得我弱不禁风,不堪大用吗?” “不会啊。”苏言溪从他怀中挣扎起身,“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对啊,那我也不会,只能说明我们两是天生一对。” 边千尘将她重新拉回自己怀中,这一次他用力的吻上她的唇,唇齿交缠间世间只剩下眼前人。 “墨钰这两日去廊国处理我母族间的事情,估计不日便能回来,我还要同你商量商量具体要如何安排。” “这么快?” “是,灭国后还活着的族人已经不多了,廊国也不过是看中了那些贵族带过去的财宝,也不是真心收留的,日子过得也是如履薄冰。” “嗯,但廊国一直同我们大宣交好,如今文宣王还在京城,怕就怕这件事情会很快传进京城,被康王知晓。” “我也是在担心这个,放在平时被康王知晓也就知晓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委实尴尬了些。” 苏言溪不自觉的扯过他腰间的玉佩把玩,“把他们接过来的时间可还能再往后延一延?” “本来是可以的,但墨钰飞书回来说母妃的义夫病重,母妃幼年时常受他的庇佑,我是想将老人家接回来,让老人家安享晚年的。” 苏言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是真的要好好筹谋了。总会达成所愿的,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岳父大人那边小侯爷如何说?” “小侯爷说会尽力的,那便是没有大碍了,只是将小侯爷扯入尘世之中,心存愧疚罢了。” 边千尘看出来她的颓然,“没事的,就算小侯爷现在不入世,世道如此,他也避无可避。” “也是,他也没有办法。” 从辈分上来算,边千尘该唤小侯爷一声皇叔。哪怕他们同龄,但是齐顺也从不跟他们这些小辈一起玩耍,儿时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哪怕长大了大家还对他满怀尊敬。 “我记得那时老侯爷还十分属意你做他的儿媳呢。” ??? 苏言溪震惊的看向他,这陈年旧事如何又被他想起来的,“你这是吃醋了?” “是。” “什么年代的事情也值得你拿出来说?你不知道小侯爷与郡主的事情吗?” “知道,但是不影响我吃醋。” 这个男人主打一个油盐不进,苏言溪一时无语起来了,连带着看手中的花束都没那么可爱了。 边千尘主打一个见好就收,主动凑上去求和,“错了嘛,虽然知道你们已经多年未见了,但就是觉得我家的言溪这么好看,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苏言溪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仿佛这样就能抖掉身上起来的鸡皮疙瘩,“求你了,别说了。” 她捂住他的嘴,只留下边千尘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小姐,到了。” 苏言溪逃似得跑进了院子,华霏不解的看着小姐和王爷,这是咋了? 没两日,坊间传言,瑞王殿下出逃后在廊国边境遇刺,消息传进宫中后陛下痛哭失声,数次晕厥 ,但康王殿下一直拦着不让陛下见瑞王殿下最后一面,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第83章 死讯 皇上苍白的脸色难得因为激动出现了几分血色,“夏如海!你快去给朕打听打听,尘儿的消息可是真的?快去!” 夏如海急忙握住皇上的手,“陛下,您放心,我现在就去,瑞王殿下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父皇还是好好养病,莫要操心外面的事情了。” “逆子!他是你亲弟弟啊!你竟然对他下此狠手,你还记得祖训吗!” “父皇,那您可就错怪儿臣了,是皇弟自己去的边关,跟儿臣没有半毛钱关系。同为父皇的孩儿,为何父皇不相信儿臣的清白呢?” 皇上警惕的看着他,“你这话说的好啊,那你可敢让朕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让朕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你和朕的皇后相互勾结,妄想害死朕的真相?” 好像真的被猜到了真相,边衿桦不慌不忙的坐在了龙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恼羞成怒的父皇脸色。说来奇怪,现在再看见父皇如此,没了以前的心生畏惧,倒是多了几分畅快在心中。 “父皇是如何得知儿臣同皇后娘娘的事的?” “你毕竟是还年轻,朕在位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朕的办法。” 边衿桦的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直接起身走了出去,对着门口的守卫嘱咐着,“给本王看好,不准任何人进去。” 门外的守卫还有几分理智,“殿下,皇上的龙体不适,每日还要太医过来,也不让进吗?” 边衿桦的眼神因为他这句话彻底凝在他的脸上,那侍卫感受到他带来的压迫,忙不迭跪下求饶,“殿下恕罪,小人定死守命令,除了您不会将任何人放进去。” 边衿桦对着边上使了个脸色 ,很快就有人过来将他拖下去,“殿下!殿下!小的知错了~” “你们要明白现在得听谁的命令,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门外守着的禁军手里握着冰冷的剑柄,“是。” “殿下,张大人求见,说有急事要见你。” “哦?知道了。” 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张大人好像是当初埋在瑞王那边的一根钉子,他能着急忙慌找上门,想来定是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边衿桦出宫的脚步愈发快了。 边衿桦到了王府门口,刚掀开车帘就看见了在门口急的团团转的张清水。 张大人自然也认出了殿下的车马,忙走上前来迎着,“殿下。” 边衿桦面露不悦,紧皱着眉头,极力压制着情绪对他说,“张大人不必多礼,您直接站在门口,被有心之人看了去定会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先进去吧。” 张大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直接抓住了边衿桦的手臂,两滴浊泪不自觉的落下,“殿下~” “张大人快快请起,这是作何?” “殿下,永春观里那位要回来了,之前跟随瑞王殿下的都去城门口去迎了。” 边衿桦这才明白为何张大人会如此,若真的被小侯爷见到了父皇,他们之间的谋算就彻底落了空,最后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这一次,边衿桦用力的从张大人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率先往府中走去,“先去书房吧,详细说来。” 张大人忙起身,胡乱的抹一把脸,步履踉跄的跟上。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本王若是知道,还要你们干嘛?” “殿下,臣以为,既然陛下已经对外称病这么长时间,因为瑞王殿下死讯一时激动,驾崩了也是正常的。” 边衿桦的眼神锐利,倒是没想到一直以为忠君爱国的张大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不过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己要是没了,他又能讨得了什么好?这么一想倒也正常。 “没想到张大人竟有如此抱负。” 张清水拱手,“殿下,现下的情况可由不得我们儿女情长了,稍有犹疑,一步踏错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啊。当初殿下不顾生死进宫救驾才得到了如今的封号地位,可瑞王却什么都没做就得了声望权势,是陛下和这天下负了殿下,殿下情急之下做了什么也是应该的。” 边衿桦背着手,不自觉的在屋内来回踱步,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的情绪一个出口,“这样做是可以,但却是下策。” “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等本王先与众先生商量完再议吧。”边衿桦转头对外面的人吩咐,“将朝中大臣和先生们请过来议事。” “殿下,那臣就先告退了,若是有同僚看见臣在这里,以后再共事恐会被旁人察觉出异常,待殿下有了决议之后再来通知臣该如何行事即可,在此之前,臣定会事无巨细的跟殿下汇报瑞王旧部的一切动作。” “既如此,便辛苦张大人了,事成之后,本王定会记得张大人的辛劳。本王手头还有些事,就不送张爱卿了。” “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殿下,臣告退。” 张清水还未走远,边衿桦就唤来了暗卫,“派人去跟着他,看看他是不是还跟旁人接触,若发现有二心,杀无赦。” “是,小人领旨。” “殿下为何会对他起疑心?” 从门外缓缓进来的,除了欧阳宇还有谁? 边衿桦眼中的警惕顿时放下,只换上敬重的模样,“欧阳先生,快请坐。” 边衿桦忙把人引到上座,亲自倒了茶奉上,“本王只是觉得这张清水一再怂恿本王做大逆不道之事,不知他是否受人指使,谨慎起见才做此决定罢了。” 欧阳宇若有所思的点头,“殿下此话也是不无道理,只是殿下打算如何解目前之困局呢?” “小侯爷出世定然是为了确认父皇龙体安康,他是宗室,是他应尽职责,也是正常,这也是本王留父皇一命的原因。本王以为,小侯爷面圣,不是不行,自然是可以,为了确保父皇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直接毒哑了便罢。” “缓兵之计,中策,却非上策。” “愿先生赐教。” “听闻那侯爷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孤身一人去面圣,定是会寻几个有声名威望的大臣陪同。陛下见一个人也是见,一群人也是见,何不由我们主动出击?金銮殿内让陛下见完文武百官,让他们看清楚陛下有恙是事实,这么长时间一直是你和贵妃在身前身后不辞辛苦的照顾也是事实,到时候瑞王那边借机泼过来的脏水不仅全数被挡了去,还有人歌颂康王殿下孝顺的美名。以后皇上怎么宾天,何时宾天,那还不都是殿下您说了算?若是陛下能懂事些,能主动写好传位诏书,许他一个太上皇之位安享晚年,也不是不可。” “还是先生的计策完全,小侯爷刚到京城,想来定不会先过来发难,定是要先去寻几个有地位声望的老臣,这样本王就可以完全的掌握主动权了。” 欧阳宇欣慰的看着他,边衿桦不愧是欧阳氏最有出息的掌权者,自己都不用费心,稍加点拨,他便能明白其中关窍。 “殿下英明,在传言鼎沸之际,您憔悴不堪的登场唱完这场戏才是最好。” “这件事结束,整个大宣便会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想来瑞王也没想到,他这假死的消息一出,相当于直接把皇位送到本王的手中吧。” 边衿桦憋了许久才努力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殿下,瑞王殿下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上次的刺客将边千尘重伤,却不幸被他逃进了密林之中,我们的人已经尽力在搜寻了,想来不日便能收到好消息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请先生放心。” “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欧阳宇整张脸都咳红了,边衿桦虽然嫌弃,却还是将茶碗端了过去。 欧阳宇接过茶,一饮而尽,“谢过殿下。” “先生之前的病还未痊愈吗?” 欧阳宇整个人虚弱至极,“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谢殿下关怀。” “本王手下有个医术极高明的,师承药王谷,本王命他来给先生看看。” “既然如此,谢殿下美意,小人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好,先生好生歇息。” 这一次,边衿桦恭敬的将人送到了门口,将欧阳宇交给身边的守卫,看着他走出了院落,才满意的回头。 “瑞王那边有了消息,不管何时,都第一时间汇报。” “是。” 邢寒亦步亦趋的跟着边衿桦的脚步,“再去传话给余曜,让他赶紧去欧阳先生那一趟。” “这位欧阳先生倒是天大的福气,能让您这般惦记,可小人看欧阳先生对殿下的态度却不是那么尊敬。” 邢寒是自小跟在身边的,虽说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却是实实在在托付性命的人。 边衿桦甩了一个白眼过去,却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欧阳先生是母妃的母族特地派人过来助本王顺利夺得皇位的,难道本王还会怀疑他有二心吗?他的态度是傲慢了些,不过世上有才之人,谁没点脾气?何况欧阳先生才智过人,光这两点便值得本王对他另眼相看了,以后对他也尊重些,一切都等本王登基之后再说。” “是,小人明白,殿下放心。只是余曜那边,恐怕没那么快。” 边衿桦不悦的捏了捏眉心,一个两个就没人让他省心,“他又如何了?” “自旻王府回来之后,他没一日精神的,每日都是浑浑噩噩的,小的以为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给旁人诊病。” “因为嘉庆?” 邢寒不敢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边衿桦却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竟然真的会有人喜欢上一个下贱的娼妓?还对她念念不忘?嘉庆已经死了,他怎么不跟着一起死?这是本王最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边衿桦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发泄一下 也就算了,也不能真的当着他的面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邢寒,“加到他的膳食中,给他找点好的,估计晚上就好了,到时候带他来给我回话。” “是。” “下去吧,本王累了。” 边衿桦无力的挥了挥手,两人都没发现窗外闪过一抹衣裙的人影。 云浣一连跑了两三间屋子才终于在连廊处停下来,一口口的喘着粗气。她用力的呼吸着,任由空气用力的撑满胸腔,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钝痛,也不知道是因为跑的还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眼泪不自觉的滑落,自己就是他口中最下贱的娼妓,没有现在的身份,估计这辈子他都不会正眼看一下自己。 好像就算有新的身份,他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她如今也不过是个舞姬,又比娼妓好到哪里去呢? 云浣捂住心口,她不明白,钝痛的是自己脆弱的自尊,还是自己真的爱上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沵愤恨的盯着站在自己院门口的女人,“我已经躲你躲成这样了,你还偏偏要送到我眼面前?云浣,你贱不贱啊!我听闻王爷已经好几日不曾去你房里了,这么快就失宠了,你在跟我猖狂什么!是算准了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陆沵在家时一家人千哄万宠的,谁都不曾给过她气受,如今有人骑在她头上,她又岂会同意? “来人,将我把她压着。” “娘娘,云小姐毕竟是王爷身边的人,名义上还是您的妹妹,这样会不会不妥啊?” 说话的正是陆沵的奶娘,云浣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明面上看着是在劝陆沵不要对自己动手,可她说的话字字都踩在陆沵的雷区上。 “还不动手,我说的话是没有用吗?” 两三个小丫鬟应声而上,将云浣死死摁在地上,一点不得动弹。 陆沵蹲在她面前,一巴掌又一巴掌清脆的落在她脸上,“这一巴掌是打你前两日目中无人。” “这一巴掌是打你不配进我陆氏族谱。” “这一巴掌是打你恬不知耻勾搭王爷。” “这一巴掌是打你娼妓低贱,却做美梦。” 云浣原本死灰的眸中盛满了恨意,灼灼的盯着陆沵的脸,陆沵被盯的一巴掌生生没打下去。 第84章 难料 等小厮匆匆将后院的事报给边衿桦时,云浣的嘴角已经被打的渗出血意。 边衿桦匆忙赶到陆沵院中,看见的就是陆沵一副剑拔弩张的泼妇模样,云浣被打的凄惨的伏在地上。 边衿桦大步上前扣住陆沵要落下的手,语气中弥漫着杀意,“陆沵,你在做什么!” 陆沵丝毫不惧的迎上他的眼神,“殿下,您已经多日不曾踏进我的院子,如今再来竟是为了这个女人吗?” “不然呢?陆沵,本王敬你当初的恩情,按照你的意思许你侧妃之位。这么多年,你却挟恩图报,在后院为非作歹多年,本王也是受够了。为了我们最后这点体面,今日起,你便呆在这个院中,本王还能看在之前的情分上,留陆家那些人一条狗命。” “殿下!您在说什么!您不能这么对我!” “你好自为之。” 他走到云浣身边蹲下,心疼的看着她的脸,手都不敢轻易抚上去。 “没事吧?唤太医过来!” 这一次,边衿桦没同她多说一个字,直接抱着云浣就大步走远了。 陆沵站在原地痴痴的笑着,笑着笑着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自己当初拼命的想要嫁给他,拼命的想要挤进他的世界里,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她爱他爱得入骨,只有他不屑一顾,如今看来,不过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云浣在边衿桦怀中呆呆的看着他的下颌线,好像有些东西在他出现在自己心中缓慢的破土而出了。 这一刻她才想清楚,自己对康王这样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不是爱上了他。不是的,她心想,她虽然感激边衿桦给予的偏爱,但跨不过身份间的鸿沟,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一辈子那么长,权利富贵面前,一切都当不得真。 如果将自己交出去,他便能得到皇位,他会犹豫吗?答案,她心知肚明。她可怜陆沵,自己又何曾不是陆沵? “怎么这样看着本王?被打傻了吗?” “我在想,我现在肯定很丑。” “傻瓜,本王还能嫌弃你吗?只是以后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不然本王又该心疼了。” “侧妃不是被殿下禁足了嘛,以后王府里还有谁能欺负我啊,殿下放心吧。” “你啊,下次有危险就跑,不要傻傻的站在那里听话。” “知道了。” “放心吧,有本王在,本王定不会让你的脸出现什么损伤的。” “哼,要是真的留下了疤,吃亏的也是你哦。” 云浣傲娇的将头埋进边衿桦的怀里,躲开了扫地小厮的视线,生怕自己丑陋的样子被别人看见。 边衿桦好笑的看着怀中这个人极重的偶像包袱,前一秒在自己面前炫耀着美丽的尾巴,后一秒在旁人面前又害怕的缩回自己怀中,鬼知道他快要爱死她这个劲了。 “殿下,太医到了。” “唤进来吧。” 朝中现下都默认康王不日即将即位,各位大臣都是唯康王马首是瞻。康王府内的太医比宫中的都要多,上赶子献殷勤,都自愿留在了康王府,来的能不快吗? “快来给她看看,若是留下了什么伤疤,本王唯你是问。” 太医凑上前小心的查看了一下云浣的伤势,立马打下包票,“殿下放心,这位姑娘不过是轻微的皮外伤,臣敢打包票,以后定不会影响这位姑娘的容颜。” “好。” 边衿桦走到云浣身边,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耐心的同她解释,“云儿,本王近日政务实在繁忙,等忙完这阵子再来好好陪你,可好?” “好,殿下您去忙吧,不用挂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等本王回来接你。” 他说的委婉,但是云浣立刻就明白了,他在图谋些什么,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懵懂的点了点头。 边衿桦依依不舍的出了门,太医也看出了这位姑娘对康王殿下的重要程度,为显自己的重视,他喋喋不休的同云浣交代着注意事项。 “姑娘,这段时间只能用帕子轻轻擦拭,不然恐怕妨碍伤口愈合。我稍后让人给您送一瓶膏药来,定要一日三次敷脸···” “够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太医略震惊的看着面前变脸如翻书的小姑娘,仿佛刚刚在殿下面前那般温婉可人的人不是她一样。他突然意识到她似乎和后宫中那些主子一样,心中突然涌起的愤懑只能转化成浓浓的无奈咽下。 “是。” 云浣只呆呆的坐着,心中慢慢盘算如何才能再多打听些消息,然后再将消息传递出去。 连绵的春雨无尽的挥洒了好几天,像是要将这一年的雨都下完,漫漫没有尽头。氤氲的水汽混杂着泥土的芬芳,繁忙的马车载着希望在路上印下长长的车辙。 一袭明黄色的长袍缓缓的出现在雨幕中,男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小太监早早的举着伞在这里等着,即使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也不敢让贵人身上沾上一丝雨意,“侯爷,康王殿下已经在养心殿等候多时了。” “嗯。” 小侯爷没有半分要去的意思,小太监也不敢多问,只能撑着伞陪着贵人站在雨中。齐顺也在雨中立了不大一会,又有四辆马车出现在宫门口。 “姚阁老、张大人、陈侯爷、胡宗正。” 张大人扶着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姚阁老,“小侯爷见谅,臣暂时不便行礼。” “各位都是为大宣作出卓越贡献的国之栋梁,折煞晚辈了。” “来人啊,给姚阁老准备轿辇。” “是。” 小太监忙退下准备了轿辇,退下后对着另外立着的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自己则去养心殿报信。 轿辇很快就到,姚阁老已年过古稀,腿脚不便,先帝曾特地下旨赐姚阁老上朝进宫以轿辇代行,没人敢怠慢。 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走到养心殿,比边衿桦预计的慢了许多,等的他心都焦了。 夏如海兢兢业业的前来汇报,“殿下,武平侯一行人到了。” “带他们进来吧。” “小侯爷,请进吧。” 齐顺也神秘兮兮的问夏如海,“陛下这几日龙体如何?” 夏如海木纳的站在门口,紧盯着自己的脚尖,神情没有一丝改变。 齐顺也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夏如海的回答,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边上全副武装的禁军,心中已有感触,随即抬步往里面走。 宫殿好像还是之前的那座宫殿,却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人是鬼。 “见过康王殿下。” 边衿桦原本沉浸在悲痛的情绪当中,等身后的人出声才红着眼角转过身。 他转身看向齐顺也应该跪拜的位置,猝不及防的,只有他站着拱手的样子。 边衿桦不悦的皱眉,仔细打量着齐顺也叫来了什么牛鬼蛇神。 原来是宣安侯陈涵,开国至今唯一一个以战功封侯的,今年五十又八,身子骨却十分硬朗,可见习武之人的体魄。他后面身着紫袍官服的是胡宗正,没记错的话今年约莫六十,掌管着皇室宗室族群的一应事务,今日过来也算是合理。 宣安侯身边站的是姚裕三朝阁老,五年前就已经致仕,也不知道齐顺也是从哪里将这个老不死的挖出来的,迂腐至极。姚阁老身后站的是张太傅,竟然不是韩丞相,想来齐顺也也听闻了本王即将要与韩家嫡女成亲的消息,特地避开的吧,没想到他多年不在京中,还能听闻这样的消息,也算是灵通了。 过来的五人没一个需要向他下跪行礼的,边衿桦内心已有不悦,语气闷闷的憋出来一句,“平身吧。” 五人齐齐起身,齐顺也面色平静,可边衿桦不知如何总感觉齐顺也是带着笑意的。 “殿下,恕老臣冒昧。陛下抱恙已数月有余,一直未在大臣面前出现,殿下也不准人前来探望,无人知晓陛下状况,大宣上下都十分忧心啊。” “本王这不是让你们过来了?你们不会自己看?” 很明显,边衿桦不想再装了,在他心中,皇位早已唾手可得,自己没必要再跟这些令人头疼的老迂腐们周旋了。 “殿下,民间谣言四起,陛下龙体安康不仅仅是众臣所望,更关乎民生国本,还望殿下郑重待之。” “父皇这段时间确实不太好,长时间的昏迷,偶尔才能醒来,就算醒过来也是在说胡话。本王有一件事请教诸位,大宣民众是想要一个病重神秘的陛下,还是想要糊涂失仪的陛下?本王以为,本王此举恰恰护住了父皇最后的尊严。” 原来皇上已经病重至此? “可就算如此,殿下也不该瞒着宗室,毕竟陛下还有其他皇子公主。” 边衿桦打断了姚阁老的话,“姚阁老,如今父皇面前只有本王一人时刻恭敬的伺候在旁,阁老还要指望谁呢?是已经被废的二皇子还是已经了无痕迹的五皇子?” “殿下明鉴,臣绝无此意。” 齐顺也见势上前一步,“殿下何必这般动气?姚阁老无非是不想殿下一个人扛着非议,想给殿下出个主意罢了,殿下莫要错怪了他。” 边衿桦略带不悦的瞥了齐顺也一眼,却也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罢了,姚阁老也是一片苦心,本王也不计较了。” “谢殿下。” “只是陛下的情况还是要早做打算,如今大宣可全都指望着殿下,若殿下一直受人非议,怕以后蒙在鼓里的百姓和大臣们定会对皇权有所怀疑啊。” 姚阁老的话说的苦口婆心,看似处处都在为边衿桦着想,只有边衿桦听明白了其中深意。姚阁老这番话的意思,可是已经承认了他日后登基的事实?原以为齐顺也是带人过来挑刺的,没想到竟然是过来投诚的吗? 边衿桦重新打量了一番一直恭敬站在那里的齐顺也,连带着重新审视了一番站在下方的几个人,“那姚阁老可有什么妙计?” 姚阁老似乎没有想到边衿桦会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踌躇片刻,“臣以为,不如趁陛下病情稳定之时,由百官见证,让陛下写下传位诏,让更有才能之人管理大宣。” “也不是不可,只是父皇的龙体恐怕已无法支撑写诏书了。” “那无妨,只要陛下看着,且赞同殿下您继承皇位就好了。现下大宣百废待兴,殿下您的才能我们都看在眼里,除了您,相信陛下再也无法放心将江山托付给别人。” 宣安侯鸿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相信今日他们出宫后文武百官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一行人向边衿桦投诚的消息了。 后宫中贤贵妃听到边衿桦身边小太监传递过来的消息,整个人都像是得了新生般,开心的舒展开来。 她这段时间一直忧心陛下的龙体万一得以康复,自己的下场定是惨不忍睹,尤其是上一次边衿桦想拉拢苏遡失败之后。 夜夜都会被梦中自己的下场吓醒,自己儿子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自己面前,皇上眼中的厌恶和绝情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去 ,整个欧阳氏也因为自己和儿子的行为被覆灭,那是当初名列四大家族的欧阳氏啊,仅在一夜之间就彻底在大宣失去了踪迹。 全族上下数百口人皆被斩杀,无一人幸免,刽子手那几日手都挥酸了,事后多日下雨还能在城中看到隐约的血水。 “好好好。” 贤贵妃激动的感慨着,不自觉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边衿桦赶忙过来揽住贤贵妃的肩膀,“母妃,可是发生了什么?” “无事,我千盼万盼欧阳氏一族的崛起,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桦儿,这些天,你辛苦了。” 贤贵妃在他怀中哭的颤抖,边衿桦知道母亲这么些年肩负着的辛劳,难免心酸,“齐顺也不知为何会站在我这边,但是只要有他的帮助,母妃,那个皇位我志在必得。” “嗯,我相信皇儿。只是齐顺也那边值得信任吗?” “母妃放心,等会儿臣去打探一下他的口风。” 第85章 幕后 丝竹阵阵,亭中美女身姿曼妙,上方坐着的男人端着酒杯,眼神迷离,像是已经醉了许久。 “侯爷~侯爷?” 舞娘声音娇软,像是春日里化不开的糖,引得人深深往其中沉溺。 眼见齐顺也没了反应,为首的舞娘迅速往边上使了个眼色,原本身后柔弱妩媚的舞娘们立刻换成了狠辣的神情,拔出头上的簪子就直直冲着乐师的脖子而去。 可怜的乐师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彻底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 “快,按殿下的吩咐做。” 三四个舞娘护着其中一个人往侯府深处走去,却还没走出这个亭子,就听见身后幽幽传来的男声,“不知姑娘们是要去哪里?” 原本谨慎的几人蓦地顿住脚步,不可置信般的回头,原本该用迷香迷晕的男人此刻正精神抖擞的站在她们后方看着她们,她们不自觉的脚底生寒。 舞娘们也不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了,她们知道这次出了偏差,注定是要被王爷处理掉的,但是只要这个侯爷死了,那她们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为首的舞娘抽出腰中藏着的软剑,直直的冲着齐顺也而去,“你们快走!任务为重!” 她们都能明白其中利害,没有一丝犹疑,势必要冲破侍卫的防守,将东西按照命令藏到侯府之中。 还没等她们多挣扎,剑断裂落地的清脆声响传来,再回头时,那舞娘已经被断剑刺穿在地。 齐顺也站在一旁笑得嗜血,“几位姑娘一声招呼不打就要去后院,是把侯府当你们王府了吗?” 那群舞娘这才反应过来,打斗到现在侯府侍卫无一人伤亡,倒是自己的同伴受伤了不少。这群人的武功远在她们之上,他们像是猫捉老鼠般的玩弄着她们,硬生生将她们耗到力竭而亡。 “侯爷倒不如直说想让我们如何?” 终于有个聪明人看出来了,齐顺也漫不经心的走到她们面前,身边的侍卫倒是紧张的要将手中的剑递过去,却被齐顺也拒绝。 “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齐顺也居高临下的问着刚刚开口的舞娘,那女子眼神中藏不住的孤傲,在齐顺也面前却像极了笑话。 呼吸间,原本乖顺站在一旁的女子突然出手,手中的发簪直直朝着齐顺也的命门扎去,电光火石之间,一旁的侍卫想要再拦,却已经来不及。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最后竟是那女子被簪子扎破了喉管,往后倒去。 刚刚在跟齐顺也讲话的舞娘长发缓缓散于腰间··· 这瞬间她们顿时明白,这个男人是她们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的硬骨头,索性假意投诚。 “是瑞王殿下,奴婢们之前一直被瑞王殿下养在王府之中,为的就是有机会能为瑞王殿下在朝堂上排忧解难。” “蠢才。” 齐顺也的兴致被打扰,眸中顿时升腾起不耐烦,一巴掌下去,娇滴滴的姑娘脸颊顿时高出许多,鲜血不自觉的从额角渗出,硬生生的吐出一颗牙来。 齐顺也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力度,“带下去,真的问不出来你们也不用回来复命了。” “是,侯爷。”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的将人架了出去,齐顺也的一巴掌彻底断了舞娘想吞药自尽的路,她之后要面对什么,也不过只是地狱。 “侯爷,这剩下的···?” 侍卫将剑架在她们脖子上,她们难得生出几分惧意,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齐顺也一个眼神飞过来,侍卫们立马心领神会,直接低下头,不再多话。 齐顺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中,剩下几个舞娘还以为是留了她们一命,心中的庆幸还未表达出来,便已经被冰冷的剑锋夺去了话语,眸中还闪烁着难以置信。 “实在是可惜了这几位美人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怕睡的正香时美人突然刺死你。” “这话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不过侯爷这样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大事?” “不知道,好像是那位姑娘来了。” 原本还在笑嘻嘻的侍卫顿时收敛了神色,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一言不发。 齐顺也的书房内,苏言溪正把玩着前朝的紫砂壶。齐顺也气不顺的将刚从舞娘身上找出来的罪证,极其用力扔在书桌上,声音之大,惊的苏言溪差点没抓稳那个紫砂壶。 “干什么!谁又招你了?” “还能是谁?边衿桦这个小人,竟然妄想用莫须有的罪证逼我点头!” “说的你好像真的打算帮他一样,大家都不过是虚与委蛇,他想彻底将你拉下水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顺也听完她的话,定定的站在那里打量着她,还没多久,梁上倒吊一个人下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齐顺也一惊,本能的向后后撤一步,等他再看清楚了来人,这才无语出声,“你是她的暗卫吗?为什么她去哪里都有你啊?” 边千尘一跃而下,面色沉着的看着面前被气冒烟的齐顺也,他面露无辜,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他这是干嘛? 苏言溪倒是勾唇一笑,“他原本想趁你不在给我一个下马威的,结果没想到你还是跟过来了,现在他打不过我了,自然难受。” 边千尘沉思着点头,眸中的杀意更深了几分。 齐顺也畏惧的指着罪魁祸首,“你干嘛挑拨离间!我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言溪五岁那年春天,白日里你想抢她的木偶,没抢过被她揍了一顿,晚上偷偷溜进将军府将木偶丢进了湖里;言溪十岁那年夏天,白日里你想抢她的糖画,糖画无意间被打碎了,被言溪一顿揍,晚上你不服气偷偷溜进将军府想要趁言溪睡着打回来出气,恰巧言溪刚好没睡,还叫来了苏将军一同将你打了出去···” “够了!” 齐顺也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打断,这说的是自己欺负她的血泪史吗?明明是这么多年自己与她斗争却一直被碾压的血泪史!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夜里偷偷潜进将军府?” !这是重点吗?有时候,齐顺也真的不是很懂边千尘的脑回路··· 齐顺也闭眼不答,这么丢人的事情,还非要自己承认吗?可在边千尘眼中,这就是齐顺也的心虚。 边千尘自然的拔剑出鞘,屋内的阳光恰巧洒在剑身上,折射出闪耀的光芒。 “有话好好说嘛,为什么突然要把剑!你把剑收回去!我什么都说,你把剑收回去!” 不知为何,如今的边千尘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自己望尘莫及的地步了,上次在山上不知死活的缠着边千尘比了一通,仅仅只是用了树枝的情况下,自己半边身子都痛的三天下不了床。他不敢想,这若是真的换做了剑,自己会被片成几片。 苏言溪走到边千尘身边,强硬的将剑夺过来收回剑鞘中,齐顺也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我晚上去是因为我是去偷袭的,白日里硬碰硬我肯定打不过苏言溪,但是我轻功还算不错,就算偷袭失败了我也肯定能逃走。” 苏言溪眼中闪出鄙夷,“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啊。” “我不好意思啊!但是他非要逼我!” 刚刚杀人不眨眼的侯爷如今委屈的差点落泪,这两口子得着一个人使劲欺负,以前一个人鬼心眼子多自己受欺负就算了,再加上自己一个怎么都打不过的,可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都先坐下吧,看看边衿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言溪不想再理会齐顺也的小脾气,直接用刀挑开了之前齐顺也丢过来的包袱。 里面是一个制作精美的木盒,木盒中放满了书信,齐顺也拆开其中一封仔细看过,“这边衿桦倒是肯下功夫,字迹是我的,信却不是我的,就凭这个就想把叛国之罪强摁在我头上吗?” 苏言溪闻言接过他手中的信,那熟悉的字迹是父亲的。 “父亲前两日刚因一个小罪名被捕入狱,如今再来一个勾结武平侯谋反的罪名,恐怕原本不服的武将也没办法了,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难道边衿桦知道我想救苏将军的事了?” “不一定,他的目的一直都是要将苏家拖下水,至于你嘛,他肯定是想借这个把柄拿捏你,是不是真的,有时候倒是没那么重要。” 齐顺也倒是十分哥俩好的搭上苏言溪的肩,“不行的话,你去说服苏将军,我们出来单干吧。边家的这个破皇权,我们就算是颠了又如何?” 苏言溪无奈的看着被气的转过头去的边千尘,她转头对上齐顺也的笑脸,倒是齐顺也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道观修行多年的样子。” 齐顺也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惟妙惟肖的学着师父对自己说话的样子,“顺也,你六根不净,杀心太重,定要潜心修行啊。” “我师父就是这么说我的,说了三年,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苏言溪听完也笑了,“如今边衿桦派人的人都被你杀了,你打算如何?” “这些人没了声息,最着急的肯定不是我,而是他。反正我明面上已经表明了支持他的立场,肯定是他着急而不是我着急啊。” “倒也是,毕竟你现在是他唯一登上皇位的支柱,若是连你都不帮他,他便只能弑父了,那样的话一朝事发,朝中那些迂腐老臣就能让他喝一壶了。” “是啊,我到时再用这个证据让边衿桦先将苏将军放了,不然我如何相信他以后是不是还要谋算着害我?那样我也算是完成你的嘱托了。” “既如此,臣女在此先谢过侯爷了。” 郑重一礼,谢过他费心周旋的恩情。 “快起来吧,我们之间的情谊何时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证明了?不要说苏将军是我的恩师,就看在你身边这家伙的胁迫上,我也定会竭尽全力。” 苏言溪明白齐顺也的口不择言,那是一种不知如何面对突然的君臣之礼的慌张忙乱,自己也不想过多为难他。 “你们见过陛下,他如今一切可好?” “不一定,边衿桦有本事敢让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写下让位诏书,手中不可能没有防备。你之前让我同陛下说的暗语,陛下的动作微不可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花了的缘故,实在拿不定主意。” “那就是说,陛下很有可能真的遭了边衿桦的毒手,那我们要早做打算,夏如海呢?他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吗?” “是的,夏公公那边也联系不上,边衿桦的人看守的很严。” “如此看来,这其中定然还有些蹊跷在,要找人去探查一番才好,但是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若是打草惊蛇,让边衿桦有了防备,说不定他冒险要了陛下的性命也未可知。” 齐顺也也曾经想过这个可能,“你倒是说的轻巧,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养心殿?先不说层层守卫,就算是有这样的人,那我们陛下的性命可能早就没有了。” 苏言溪的眼神不自觉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齐顺也整个人被她盯出一层鸡皮疙瘩,那是一个人对危险本能的抵抗,他果断出口回绝,“没有!” “你说的那种人除了武功高强,还需要对皇宫中各处守卫都了如指掌,我们现在可具备这样的条件,真的不要试一试吗?” “不要!”齐顺也拒绝的依旧坚决,“若我还是被抓住了,这可是杀头的死罪,纵使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我还有大好的年华要过!” 说着他还将自己脑袋又往回缩了两分,苏言溪忍不住的出言讽刺,“当年是谁同我夸下海口说,上天下海在京城中你就不曾怕过任何人,如今有不是陛下,不过是一个区区康王,你就怕了?是怕武平侯的祖荫庇护不住你?” 第86章 谈判 齐顺也没想到当初随意吹嘘的话会变成尖锐的箭羽刺向当下的自己,他心虚的挠了挠头,“这不是当年年轻不懂事吗?你又何必抓着不放?” “我可不知道什么不懂事,我只知道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 “武平侯放心,我自小生活在宫中,宫内各处我都熟悉非常,定不会让你被抓住。” 齐顺也无奈的发现自己被这两个人赶鸭子上架了,这件事情眼看着已经避无可避。 “罢了,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我若是被边衿桦的人抓住了,第一件事就是将你们两人供出来。”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边千尘笃定的语气莫名的成了他的定心丸,这次再见,不知为何总会被边千尘身上莫名的气势所折服,仿若他说的就是事实。 “侯爷。” “有话直说无妨。” “康王殿下带着一群人将侯府围住了,想来不一会就要硬闯进来了。” “哦?他倒是有骨气!侯府的护卫营何在?列队!迎敌!” 小厮迅速带着侯爷的命令退了出去,侯府上下血脉中活跃的都是不怕战,不服输的血性,边衿桦此举只会让他们愈发血脉喷张。 “前脚那几个舞娘刚死,后脚边衿桦就带兵将侯府围住,来者不善啊。你们猜,康王殿下今日来是为了搜查出这包所谓的罪证,还是收到了线索知道我们在侯府?” 房内剩余两人都警醒的看着她,若真是有这样的可能,偌大的侯府可就日日活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去密道里躲躲,如果一切无恙,我会去密道里寻你们。” “既如此,就先谢过侯爷了。” 齐顺也不知触动了何处的机关,书房屏风后面的墙壁逐渐露出一丝裂缝,只容得下一人勉强侧身而过。 边千尘毫不犹豫的牵起苏言溪的手就要往密室里面走,倒是苏言溪按下边千尘的手,严肃的同齐顺也嘱托,“边衿桦今日既然大张旗鼓的过来,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侯府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场搜查。你倒不如趁着前院斗法之际将府中该收的收起来,留些不大不小的毛病留着给他挑刺即可。”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齐顺也拿着扇子,不急不缓的出现在侯府门口之时,边衿桦坐在马上神情已是极其不耐的了。 “康王殿下如此大动静,不知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见侯爷迟迟不肯出现接旨,不得已出此下策罢了。” “哦?那想来陛下龙体已经康健了许多,只是历来传旨的都是夏公公,我们府上的人一时不知,还望殿下勿怪。” “既然是个误会,侯爷接旨吧。” 边衿桦利落下马,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是,还望殿下宣读。” 眼前乌压压的跪了一片,只齐顺也一个人恭敬的俯首立着,显得尤为刺眼。 “小侯爷不跪吗?” “想来殿下不知,先皇曾特地下旨,许齐家世代家主不跪皇家的荣耀,如今齐家子嗣凋零,只留下我一人,殿下可是觉得还有别人有此殊荣?” “自然不会。” 边衿桦未曾想到齐家得了外姓侯爵的荣耀之外,还有这项特权。 原本准备的下马威无人可接,顿时生出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闷,连一旁伺候的侍卫都看出来康王殿下脸色不好,自己做事愈发谨慎了起来。 “传陛下口谕,谕武平侯齐顺也需带领武平侯府上下,协同康王查证匿名信中所说是否属实。钦此。” “臣,武平侯齐顺也谨遵陛下口谕,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殿下。” “还望殿下明示,所谓匿名信到底所指为何?” 边衿桦紧锁着眉头,从袖中拿出所谓的匿名信交予齐顺也,“今日父皇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还能在御花园散散步,却没想到没一会就气势汹汹的回来了。本王也不明白父皇是如何得到的这封信,只是这信中多是对武平侯不利之言,所以父皇才会一气之下让本王彻查此事,还望武平侯能行个方便。” 齐顺也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一般,拿着信细细的读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边衿桦,“康王殿下请便。” 原本以为齐顺也还会同他分辩几句,却没想到如此顺利的让自己进了门。 事情发生的过于顺利了些,他都觉得有些反常,他不自然的扭头又看了看信的齐顺也一眼,怎么会有人面对诽谤之语没一丝波动的? 齐顺也见他不动,天真的抬头又问了他一遍,“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无他,只是好奇侯爷为何面对这些诽谤之语无一丝怒意?” “连殿下都看得出来是诽谤之语,臣又有何惧?” 齐顺也笑的纯粹,仿佛果真是不担忧这些欲加之罪,希望等会他看到罪证之后在自己面前也能这般傲气。 边衿桦刚一进门便明白为何齐顺也对此丝毫不惧了,侯府中还有几个侍卫慢条斯理的处理着舞娘的尸体,冲刷着满是血迹的凉亭。 齐顺也走到边衿桦身边,“臣府上怀疑有了别国的细作,臣下令处置了,没想到却吓到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这样的场面,倒是吓不到本王,只是侯爷处置的可有证据,莫不是草菅人命?” “臣在道观修行数年,怎会做如此罔顾王法之事?若不是为了大宣的安危,臣也舍不得下此杀手。” 康王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问得再多,恐怕就会被武平侯怀疑了。 “武平侯菩萨心肠,这点本王坚信不移。” “臣谢殿下夸赞,殿下里面请。” 齐顺也低眉顺眼的站在边衿桦前方,和宫中小心伺候着他的那些宦官别无二致,“还不赶紧将这些脏东西收拾干净,不要脏了殿下的眼睛!” “是。” 原本缓慢的动作迅速变得麻利了起来,边衿桦这才看明白了齐顺也的用意,这一切都是齐顺也故意让自己看见的,说不定那个舞女已经将自己供出来了。 还真是废物! “取我珍藏的茶来。” “是。” “殿下不要见怪,臣的府上都是些习武的粗人,比不得京中其他文官大臣的府邸精致有条理。” “那是武平侯府上缺一位贤内助的缘故,本王日后若是遇见合适的,定要来给侯爷做这个红娘。” “那自然是感激不尽,臣在道观中寡居多年,现在乍回京城,已无几人熟识。” “遥想我们当年在一间私塾读书的岁月还恍如昨日,怎的一回头,我们就已经这么大了?” 齐顺也惋惜的叹了口气,“岁月催人老,若是寻常人家,臣这个年纪应该已为人父了。当初随着苏言溪在宫中四处作乱的年纪,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边衿桦似有所感,“当初确实就你们两个最皮,她仗着宫中父皇撑腰,自然天不怕地不怕,你仗着老侯爷的宠爱,也同她不相上下,当时让太傅最头疼的就是你们二人。” 齐顺也不好意思的端起小厮送上来的茶,细细品了起来,“臣近日听说苏言溪已嫁给了瑞王殿下,成了瑞王妃,只是不知为何臣的拜帖递去瑞王府许久,一直未得回复。” “哦?你还不知道吗?” “还望殿下指教一二。” “这原本是宫中的秘闻,实在不宜有太多人知晓。” “殿下放心,臣定不外传。” 边衿桦似乎十分相信他,直接就对他说出了当初的‘真相’,“父皇的病并非毫无缘故,原是旻王叔谋划篡位时借许贵妃之后在父皇饮食中下毒,这才使得父皇一病不起。旻王叔宫变那日,他亲自领着守陵的一队人马直直的冲着宫城而来,五弟带着弟妹也在那群人马之中,等本王带兵救驾赶到时,旻王叔的人马已经死伤大半,就算是本王有心,也没有寻到他们的任何线索,只能先对外宣称五弟带着弟妹外出云游了。” “他们,怎么会?竟没想到他们还有如此野心!殿下为何不索性将瑞王的野心公之于众?平白替他受众人口舌至今。” “他们若是死在那场宫变中,那便是他们咎由自取,但若是他们能侥幸逃出京城,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受尽了苦楚,一切还是交给父皇清醒后定夺吧,说不定以父皇对五弟的偏宠,一切如常也未可知。” “到底是殿下仁慈,这件事情若是放在大宣以前任何一位陛下身上,瑞王殿下恐怕都不会有如此结局。” “到底是骨肉手足,叫本王如何下得去手?五弟不懂事,本王不能不懂事。” “殿下大义!臣此番被姚阁老请下山时,还在忧心大宣如今的局势,却没想到殿下竟是如此境遇。” “本王不是没有想过更好的方式,但是本王以为父皇的体面更胜本王的名声。” “是,是臣等短见了。” “上次小侯爷让父皇在众臣面前写下让位诏书,已经是救本王于危难了,本王岂会不领侯爷的情?” “殿下圣明,臣没有别的私心,只是希望还能回到道观里清修罢了。大宣近日在殿下的带领下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臣不是眼盲心瞎之人,自然能明白何人才是大宣最好的选择。” 好巧不巧,负责搜查侯府的人也过来复命了。“殿下,这是小人们在侯府搜出来的。” 边衿桦接过那人手中的东西,面不改色的继续对齐顺也说,“既如此,本王就放心了。本王也会跟父皇说明,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臣谢过殿下,以后若是有用得到臣的地方,臣定竭尽全力。” 边衿桦当着齐顺也的面用火折子烧了搜查出来的证据,“本王也该回宫复命了,今日叨扰侯爷了。” “不敢,臣恭送殿下。” 两人少了之前的剑拔弩张,气氛难得的和谐。 等边衿桦骑着马消失在视野中,他才停下脚步,问一旁的心腹,“可在侯府搜出什么有用的?” “我们派去的舞女尽数折了进去,听他们府上一个小厮说,是其中一个舞女不懂事突然袭击了侯爷,侯爷这才大怒下了杀手。” “小厮的话不可全信,但是那群女人也实在是蠢。你以后再培养细作时,务必下狠手,不准再用这样的货色对付。” “是,小的明白。” “还有呢?” “这些被小侯爷藏在密阁里,多是武平侯府这些年收的下方官员送上来礼金。” “没了?” “还有些是小侯爷回京前多方打听京中局势的密信,看样子并不如小侯爷所说是被姚阁老请回来的,是他主动想回来的也说不定。” “设身处地想,你会一无所知的回京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本王倒是庆幸他提前看清了局势,省的本王再去多费口舌。” “殿下英明。” “这是自然的。” 春风得意马蹄疾,边衿桦从未觉得齐顺也如此顺眼过。 而让边衿桦终于满意的齐顺也倒是手忙脚乱的赶回书房,他没心情看杂乱的书房,直接走到机关前,将人从密室中放出来。 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自己藏起来的那东西吧,那可是父亲当初特地寻的机关大师做的,寻常人连发现都难,何况是打开? 苏言溪阴沉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时,齐顺也就明白自己完了。 “言溪啊,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乱诌本姑娘的坏话,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苏言溪气的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就往齐顺也脸上砸去,“这是古董啊!比我的命都贵!” 齐顺也不顾疼痛的直接扑过去先救下花瓶,苏言溪顺势就踩上了他的背,“齐顺也,你完了!” 此刻的老侯爷忙着给地府的各路神仙送礼,让他们务必要救下自己这棵独苗苗。 “你再这样,我就去边衿桦那边投诚了,告诉他你就在我府上!” 苏言溪踩着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你倒是有命去投诚!” 第87章 军情 最后打破这场闹剧的,还是一封军情。 “瑞王带着廊国借来的两万大军,自边关向京城杀来,如今已经夺了四城了,康王殿下传令请您去宫中议事。” 苏言溪不自觉的松了脚下的力气,若不是边千尘还在自己身边,她都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人。 苏言溪犹豫的问着脚下的人,“他刚刚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齐顺也顺势从地上爬起,“不要说你了,连我都差点被诓了,你觉得是什么人?” “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如果是边衿桦差人冒充我们反了的话,无非是想做实瑞王造反的事实,但若不是,是廊国有心想趁着我们局势混乱分一杯羹,那可就不好说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边千尘此刻出了声,“当初宫变明面上是旻王和廊国勾结,但是背后还藏着一个边衿桦,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次到底是廊国有心偷袭还是边衿桦差人以廊国的名义嫁祸,无论如何其中定少不了廊国的好处。” 苏言溪附和着赞同,“怕只怕廊国虎视眈眈,边衿桦引狼入室。” 齐顺也褪下玩闹的神情,认真的同他们分析着战局,“如果是这样,便是我能将苏将军从牢中救出来的最好时机,大敌当前,将军没有理由还被关在牢里吧。” “话是如此,但是你忘记了,现在谋反的是瑞王,而鄙人不才,正是瑞王妃。” 齐顺也一个白眼杀过去,“我会不知道?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让边衿桦相信苏将军对大宣的赤子之心。” “最好是这样,期待侯爷的好消息。” 苏言溪自然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催促着齐顺也该动身往宫去了。 齐顺也也不拿乔,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就这样放心他?” “自然不会,先不说边衿桦对他还心存忌惮,光我瑞王妃的身份,边衿桦就不会让我父亲出征。” “你好像很了解他?” 苏言溪看着边千尘小心翼翼的试探,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你早就应该知道的,不是吗?我曾是他的妻子,我比他更明白他血液里流淌着的多疑、猜忌、无情。” “你都知道了?” “嗯。” 苏言溪寻了块舒服的地方坐着,静静的看着上一世高高在上的皇上如今的神色。 他只是自嘲的笑了笑,“抱歉,直到你遇难,我也未曾帮上你。” “那个时候我要强,从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纵使是父亲,也不曾知晓我与他之间的内情。要不是他最后以我的性命为要挟,我可能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的语气中满是遗憾,“父亲,还好吗?” 边千尘沉默的摇头,“苏将军在你走后便发了狂,有一日他孤身闯进王府,等我赶到时,边衿桦已被他砍下一臂,他自己也被边衿桦身边的侍卫刺中要害,奄奄一息。他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他求我,准许你从皇室族谱中除名,带回苏家安葬。” 苏言溪的泪,不知何时已经簌簌落下,像是决堤的大坝,倾泻而下。 最后父亲还是知道了,是吗?知道了自己受的委屈,知道了自己抗争无果的那些日子,好像两世受到的所有创伤都被人细细包扎了起来,心中密密麻麻的酸楚幻化成了对父亲无尽的依赖和愧疚。 边千尘在她面前蹲下,随手从袖中拿出之前她赠予的手帕,细细的擦着她的泪,“幸而一切还来得及,苏将军还等着你回家呢,不哭了。” 苏言溪哭得结结巴巴,勉强问出来一句,“边衿桦呢?” 小姑娘双眼哭得通红,不自觉的生出怜惜,却还是不悦她嘴里出现别的男人的名字。 多年的至尊之位早就练就出他情绪不显的习惯,边千尘只是冷淡的开口,“戕害重臣,罔顾王法,拥兵自重,策划谋反,无论哪一项罪名都够要了他的命了。康王府上下,男的流放,女的沦为贱籍,朝中同康王亲近的大臣都重新评定官职,而他,我判的凌迟。” 苏言溪的哭声止住,“谢谢你,让我死也能瞑目了。” “可是你再也回不去了,若我能再早些知道,定不会···” 多说无益,事实已经放在了眼前。 “那你为何会过来?” “我也死了。” 他说的坦然无比,倒是让苏言溪意外,“怎么会,你还正值壮年啊。” “人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数?纵使贵为帝王,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苏言溪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真如平时一般坦荡的直视着自己,眼神中尽是无奈,倒也对他的说辞信了几分。 边千尘终于松了口气,若她不信,真的抓住不放,自己会不会将最后的情形和盘托出呢?也未可知。 她离去的那两三年,自己手段狠戾的整治了朝中各方势力,没了之前徐徐图之的谋算,更多的是无情的打压。 伴着动作的增多,雪花般的奏折飘到御书房的桌上。 那两年,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夏如海知道,陛下彻夜忙于朝政,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他不止一次的劝谏陛下,如此下去身子很快就会垮下去的,可那个年轻的皇上却是怎么回自己的呢?若就是这样去了也罢。 狠戾的打压,就像是一个原本流脓的大包本可以小心的割开伤口,精心的养上些日子便可康复,可偏偏边千尘选了一个直接将整个伤处剜去的方法,彻底却伤身。 两年后的一日,数十个孩子牵着边上宦官的手,小心翼翼的敲开了这座封闭的城墙。 边千尘斜倚在那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上闭目养神,夏如海小声的回禀,“陛下,人都到了。” “嗯。” 边千尘随即起身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他走在前面,夏如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如今成了守护一方的国主。岁月没有侵蚀他的容颜,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相貌堂堂的少年,可少年的脸上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发间爬上的白发隐约透露出他身上的死寂。 不知为何,夏如海陪在边千尘身边,隐隐有先皇当年驾崩前的感觉,他不敢说,也不敢再想。 边千尘看着宗室各族选上来的幼童,他们身上的天真无邪短暂的让他忘记了伤痛,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耐心的打量起这群孩子,不知道他们日后能不能肩负起守护大宣的责任。 “就他吧,先送去太傅那里。” “是。” 又两年后,不过是一个极其寻常的夜晚,边千尘独自一人举着火把,走在长长的甬道中,自己的脚步声回荡了好远好远。 甬道的尽头是一件密室,墙壁上复杂的花纹透露着它的古老和神秘,边千尘定定的看着它,原来那上面不知何时竟然绽开了一朵极小极小的黄色小野花。 他的双鬓已经斑白,而他不过三十年华,每年他都会来此处守着张道长当初留下的阵法,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手臂上划去,鲜血一滴一滴逐渐汇成线,尽数滴落在墙上的花纹中。 生机勃勃的小黄花逐渐被鲜血淹没,不知是不是顺着血迹蔓延到整个墙壁。 边千尘的意识逐渐模糊,只是这次与以往的四次不同,腹腔中传来的痛楚像是要将自己碾碎,他不自觉的闷哼出声。 嘴角的血迹不自然的流下,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意识在逐渐的抽离。这一刻,他的灵魂仿佛飘出了身体,听到了许多之前听不到的声音。 喜悦还未曾泛滥,古老的图腾开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将自己尽数包裹,再也动弹不得。 后来?后来他便被关在有限的躯体中,被迫接收着外界传来的画面和声音。 这一次,他以旁观人的视角,重新走了一遍他们相遇的路,原来曾经的自己竟是这样的愚蠢,只要自己多向前走一步,他们的结局也不至于那样遗憾。 他不止一次的想提醒’自己‘,却被关在这里无能为力, 渐渐的,他发现了她的改变,但是他拿不准她的变化由何而来。 宫变的那次中毒,让原本坚硬的牢笼逐渐崩塌,他看准了缝隙奋力的往外跑,他这才遇见了另一个沉睡着,懂得珍惜的自己。 他嫉妒,嫉妒的发狂,嫉妒另一个自己过着自己做梦才能梦到的生活。所以他趁着昏迷,将他丢进关着自己的牢笼,侵占他的世界。 不过也不是万全的办法,也有意外,他也曾经偷偷逃出来过。 “是时候去见一下宣安侯路。” 苏言溪的话及时的打断了边千尘的回忆,他自然的接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估摸着边衿桦也会宣召他进宫议事,此时如何得见?” “那就赌一把我们是否有这样的运气。” “好。” 他宠溺的看着她,他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哪怕她让自己为上一世的不作为付出代价。 天上零星的飘落几滴雨滴,苏言溪站在屋顶上伸出手来接,“好像下雨了。” “人来了。” 疾驰的马蹄声显露出主人如今的心境,苏言溪状若无事的对着一旁的边千尘嘱咐,“动手吧。” 一支高处射出的利剑,迅疾的将物件钉在马车外面,着急赶路的车队被突然的袭击打破了平静,紧急的扯住缰绳,拔出利剑进入防备状态。 “谁!是谁!” 侍卫谨慎的四处打量,未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取下车厢上的弓箭递给马车里坐着的人。 帘子被掀起,露出里面穿着朝服却瘦削到无法撑起的老人,他沉默的从侍从手中接过,看上去并无过多的感情浮动。 边千尘带着苏言溪躲进了二楼的一间茶室中,他对宣安侯的反应有些拿不准,“你确定他会帮我们?” “放心吧,如果连他都信不过,那京城便没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人了。” “好吧。” “再随我去一趟环采阁吧。” “怎么突然要去那里?” “廊国那边的情况,我总是要确定了才安心,青洪帮的尽快去查探清楚。” “也是,不管我们与边衿桦的恩怨如何,大宣的国土岂容他人肖想?” “嗯,云浣已经去了康王府多日,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我有点担心。” 边千尘安慰的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吧,她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苏言溪总觉得心中有什么悬在那里,惴惴不安,为了让边千尘安心,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 宣安侯小心翼翼的将木牌从箭羽上取下,什么用意,他在看见这块木牌的时候便已经懂了。 现在康王当政,真的是明君吗?未必,不然他们这群老家伙不会如此费劲的去绕弯子。苏遡是自己当年刚开始带兵打仗第一批跟自己出生入死的,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的情谊亦师亦友,无论如何,自己定不会见死不救。 当初武平侯就是借着两人之间的情谊来府上请自己出山,如今又被小辈用这点情谊要挟,自己还真是欠苏兄的。 他无奈的叹气,如今这个局势,只要自己不松口,朝中定无武将敢接。如果这就是他们要的局势,自己成全了又何妨? 宣安侯到的时候,边衿桦像是听到了救星到了的声音,忙不迭的走出来迎接。 可宣安侯也老了,常年征战落下的一身毛病成了最好的借口,他每走两步都要停下来喘两声,被边衿桦催着走快了两步,差点就要晕过去。 齐顺也见陈老头的模样,哪里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要知道当初自己亲自登门拜访时,陈老头正举着长枪满院子的追着自己的小孙子,中气十足到自己都害怕。 “殿下,您看臣可有说错?前方军情紧急,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赶紧派兵去边关支援。这可是数百里的急行军啊,寻常武将有这个体力也不一定有那样的智慧啊,除了苏将军,别无选择啊,殿下!” “难道我大宣除了他苏遡,无人能带兵打仗吗?” 第88章 挂帅 据说当天在京的所有武将都被传进了宫,可却无一人敢接边关军情。 “大宣花银子养你们,是为了前方有战时让你们畏首畏尾的嘛?自古文臣主和,武将主战,你们这样本王还养着那么多士兵何用?” 边衿桦怒不可遏,索性抱起桌上的奏折尽数往下面跪着的人脑袋上砸去。 宣安侯颤颤巍巍的走到首位艰难跪下,“殿下,先不说钱家财力,只瑞王妃一人流落在外,大宣纳税就少了大半。瑞王殿下又与廊国勾结,廊国地势高险崎岖,他们攻占的边境四城,大多都是这样的地势,易守难攻。我们大宣多是平原,将士们千里奔袭本就疲累再加上高原呼吸不畅,这场战,无论是财力还是军队,都不是上佳。” “照你这么说,本王直接把北境十六州都送给廊国和瑞王他们可好?” 宣安侯不卑不亢,“局势也不是不能反转,苏将军此前不过是一点小错就被殿下关进牢中,如今便是他最好的戴罪立功的机会,殿下何不先将个人恩怨放一放,先让苏遡平定了北境再说?” “什么个人恩怨?那是他自己贪污了粮草,不然本王也不至于如此动怒。” 边衿桦说的理直气壮,其实不过是在强撑罢了。苏遡当初的罪名,哪里经得住细查?所以他死死摁住这件事情,不让人翻案。 “是,那确实是他罪该万死。但只有苏将军同廊国那些骑兵周旋数年,只有他最了解廊国的战术和弱点,苏家军常年戍守边境,肯定比我们这些常年驻扎在平原的军队好用,还望殿下三思啊。” 边衿桦低头沉默的看着下面跪着的数十个武将,这其中不乏苏遡这些年提拔上来的,他心中不免笼下一层怀疑,“本王再想想吧。” 齐顺也见火候差不多了,他走上前,先将宣安侯从地上扶了起来,“快扶宣安侯坐下。” 边衿桦看着宣安侯老脸上豆大的汗珠,只瞥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齐顺也走上前,用只他们两人的声音,小声的献计“臣以为,不如就先让苏遡带兵过去,兵也不必多,只一万就可以了。这样的兵力,殿下也不必忧心他是否会投靠瑞王,他若是真的敢投靠,我们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便可以让天下人看清楚苏家人的嘴脸。若他当真豁出性命与廊国拼死一战,若成了也必定殚精竭虑,最后半死不活的回来还不是随殿下拿捏?” 齐顺也的话终于让边衿桦松动了几分,“现在这些武将大多是苏遡提拔上来的,对他们有知遇之恩,若殿下听从了他们的意见能让苏遡戴罪立功,他们必定以为武将在殿下心中分量提高,殿下到时登基也会多不少人拥护。如果苏遡死在了边关,这些武将定想去给苏遡报仇,到时就解决了如今无人出战的困境,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边衿桦欣慰的看着齐顺也,满朝文武,只有武平侯是真心在为我筹谋啊。 “也罢,边关军情紧急,本王也不想同你们过多废话,即刻下旨,让苏遡戴罪立功,即刻启程前往边关抗敌。” 跪着的武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这些边衿桦都看在眼里,“只是毕竟所对战之人是他的女婿,怕就怕苏将军对战时会念在往日情分上会心慈手软,他只能当副帅,这正帅之衔,可有人自荐?” 齐顺也未曾想到这边衿桦是这般难忽悠,他都说成这样了,他还是心存忌惮。 先不说苏遡骠骑大将军的名头放在这里,在朝中的武将之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谁敢领这个头衔? 下方跪着的武将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动作。 “既然如此,承蒙殿下不弃,便让老臣去吧。” 是宣安侯! “老侯爷身子欠安,本王如何忍心?” “殿下,苏遡自从军便在老臣手下当一个百夫长,若要说朝中还有谁说的话能让他唯命是从,除了陛下和您,便只剩下老臣了。国家危机存亡之际,老臣又岂敢只顾个人安危?” “好,既然老侯爷自请挂帅,本王也不能罔顾您的一番报国忠君之心,本王便封您为本次征战统帅,即日启程。” “老臣谢过殿下。” “散了吧,本王还要去陪父皇。” “陛下的龙体可好些了?” 齐顺也故意在大臣们面前提起,众人虽已告退,但不自觉的都因为这个话题慢了脚步。 “没有,太医已经尽心尽力的看了,但是父皇还是时常昏睡。” “殿下辛苦,这么长时间一直守候在陛下床前,您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为了大宣的子民,殿下千万保重。” “知道了,爱卿退下吧。” “是。” 这场戏到这里便顺利结束了,齐顺也也不想同他多费口舌,自己这些天恐怕是用尽了今生所有的耐心。 齐顺也欢喜的跑回自己府中想同苏言溪分享自己的成果,却被告知她去了环采阁,便又转身去环采阁寻她。 而另一边在大臣面前说要去父皇床前守着的边衿桦,却在偏殿同父皇的一个小贵人颠鸾倒凤,原本不是中风的陛下都要被气得口歪眼斜。 皇后不知今日如何又这样的闲情逸致,难得大发慈悲的过来看看皇上,上一次过来还是皇上病倒的第一天,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皇后娘娘今日如何得空来看陛下?” 皇后刚走到侍卫身前,就听见了夏如海阴阳怪气的讽刺。 “本宫何时来看陛下,还需要你一个阉人置喙?来人!给本宫押下去!” 原以为不会有动作的侍卫果断出手将夏如海擒住往外面拖,他这才明白,皇后是与边衿桦一伙的。 “妖后,你竟敢谋害陛下!” “把他嘴给本宫堵上!” 夏如海彻底没了声音,龙床上的动静也很快被她捕捉。 皇后端庄的走到床前,鼻间还是那股好闻的檀香,她带着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别装了,只有我。” 床上的人果然睁开了眼,只是嘴角抽搐还是说不了话。 皇后不疾不徐的拿出一粒红色小药丸强制的塞进他嘴里,没一会,像是被石膏封住的嘴唇舌头又重新被大脑感知,他虚弱无比的能说出那么两句话。 “你、为何···?” 尊贵的陛下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打断,“好笑,你竟然先问这个?” 她嘲讽的意味十足,却对他如今的下场十分满意。 她饶有趣味的用两根手指捏起一旁盆中的帕子,直接甩到陛下脸上。 突然的呼吸被打断,皇上整个人奋力的挣扎起来,直到最后整个胸腔开始密密麻麻的痛起来,皇后才松了力气。 他大难不死,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胸腔不自主的起伏,皇后戳着他心脏所在的地方,“不知陛下可曾还记得我姐姐?” 他眸中盛满疑惑,宋家女子尊贵,当初自己刚登基的时候便许诺,以后的后位只会是宋家女。 只是她姐姐福薄,刚封为皇后没多久便病逝了,这才有了如今的她。 他不明白,这件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皇后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心思,“想来你这样负心的人定不会记得,你确实按照承诺许了姐姐皇后之位,只是后来呢?你毫不避讳的宠幸一个异族女子,不顾跟你同甘共苦多年的发妻,你以为你大发慈悲的将皇后之位赏赐给姐姐,你有多么伟大吗?边宇!这是你该做的,她是你的发妻!” “她要尊荣,我便给她了,有什么错吗?” “你将她的脸面踩到了脚下,将宋家的脸面踩到了脚下,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错?当时谁人不知你宠爱那个黎妃,桩桩件件都要越过皇后去,连她的儿子不是太子胜似太子,而我姐姐的孩子呢?哪怕病逝你都不曾去看一眼,那是你们第一个孩子啊。” “黎妃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皇后冷笑出声,“你以为她是怎么死的?她不会水被我姐姐推进湖中淹死的?” 她定定的看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一丝有趣的表情,“不是的,我告诉你不是的。当时姐姐缠绵病榻,她如何有那样的力气做这样的事?是我!是我一直让人在她的补药中下毒,她那日是毒发晕倒了,恰巧栽进了湖中,我蠢笨的姐姐那是在伸手拉她,却被你看成了推!” “你,你个毒妇!” 皇上说话还是不利索,只能简短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双目圆瞪,目眦欲裂。 当初黎妃刚生产完,却因为母族的事情日夜难安,自己与她原本的恩爱也因为国家立场生了间隙,但自己无比确信自己深爱她,所以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自己便是温暖的心安。 当时的皇后是一个仁慈和善的女人,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嫡小姐,是最适合掌管后宫的人选。自己曾同她说过黎妃孤身一人在此,希望她能照拂一二,她也统统照做了,时不时还会去寻黎妃说说话。 边千尘出生以后,大宣四处征战的脚步愈紧,原本维持的和谐被彻底打破,其中黎妃的母族自然无法幸免。 自那之后,她连见都不见自己了,成日将自己关在宫中,不踏出半步。 他不知,心爱的她早已经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积郁成疾,再见却已经是最后一面。 家还是国?他毅然的选择了后者,却终身抱憾。 他不知,娴静的她早已因为长子早逝失去了希望,再见没有关怀都是责骂,他要是早发觉她已如秋叶凋零,是不是还能再留她一段时间? 新欢还是旧爱?他无意间选择了前者,却两个都离自己而去。 “家中原本已帮我谈好了陈将军家的二公子,却在下聘第二日收到了你宣我入宫为妃的圣旨。陛下,我英明神武的陛下啊,我原本也能拥有恩爱的丈夫和慈爱的婆母,安稳美满的一生却因为你变得不堪泥泞,凭什么你得了美名和稳定,却要我一个女子为你背负?” “三皇子来找我的时候,我几乎是没有犹豫。他只要你瘫痪在床,而我却偷偷加大了剂量,要你的命,就跟当初的黎妃一般。” 皇后笑的残忍,皇上却一言不发。 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孽,他知晓皇后之前的婚约,却还是为了宋家的死心塌地将她接进宫中,让她接替她姐姐成为新的皇后,成为新的傀儡。 “是因为他吗?” 皇上说的委婉,可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人便是陈将军家的二公子。在皇后进宫后不久便自请去了边关,却在一次战役中尸骨无存。 他死的恰巧,很难不让人怀疑到皇上身上。这件事情就算陛下不亲自开口,也多的是为了讨好陛下而动手脚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曾经跟当朝皇后有过婚约的男人,有几个人能容? 他就这样死了,只剩下衣冠冢。 “是,我不是未曾想过认命,只是为何我都已经听你的话了,我身边的人还是接二连三的死去?他是那样,宋家也是那样。若我此次不动手,宋家此时怕已经没了吧。” “而我还像是你的战利品一样,华贵的装饰在你的后宫之中,不配拥有感情,甚至都不配恨你。我想问问你,凭什么呢?凭我们都是蝼蚁,便能任你作践吗?” 不知为何,皇帝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像是在懊悔,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迟了。 皇后这次重新拿起帕子浸满水,双手用力的捂向他的脸,皇上只能呜咽的挣扎,却用不上一丝力气。 “住手!” 边衿桦披着衣服,听见动静匆忙的从偏殿赶过来,脚上的鞋子都跑掉了。 他上前用力的将已经疯了的女人拉开,“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眼看着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你要生生毁掉吗?” 被拉开的皇后只是笑,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边家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他还没死呢,你就做出这样的事,还真是禽兽。” 边衿桦不自然的拢了拢衣服,“够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宫殿一步!我当初答应你的太后之位,也会在事成之后应验,不要在这紧要关头拎不清。你不要命,宋家上下不要吗?” 她一瞬间木纳,她多想拖着所有人跟自己一起去死啊。 第89章 端倪 齐顺也寻到苏言溪的时候,她正在环采阁听曲,边千尘如在世阎罗般铁青着面容,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兴致在这听曲!” “怎么了嘛?难道边衿桦没有同意我父亲去边关?” “同意了。” 苏言溪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依旧灼灼的看着眼前舞女们曼妙的身姿。 齐顺也见她说不通,只得转向边千尘,“她现在活像一头饥渴难耐的色狼,你不打算管管?” 边千尘原本空洞的眼神有了焦点,“你看我管得住?” 也是,他要是管得住他们为何还会在这里? “你们先退下吧。” 一行舞女停下了动作,恭敬的退了出去。 齐顺也以为苏言溪终于打算跟自己好好盘算边衿桦的打算时,苏言溪直接在他面前扔下一打厚厚的书信。 “这是何物?” 齐顺也满心好奇,还没等苏言溪讲话便拆开看了起来。 苏言溪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独酌,边千尘在一旁懂事的添酒。 “边衿桦!他怎么敢!” “这件事情我们本就有打算,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 苏言溪话语都是淡淡的,在边衿桦看来的兵行险招,却是将北境的百姓们生生推入豺狼之口。 “所以你才算定他必然会放苏将军出来的吗?” “是,照信中所说,恐怕边衿桦如今已然发现廊国人不受控制了,他必定要做出最坏的打算。将父亲放出来了为他卖命,便是最好的选择。” “蠢材啊,怎么会是如此蠢材啊。” 齐顺也大失所望,拿起桌上的酒坛便灌了下去,怒火稍消,“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瑞王的名声不能坏,大宣也绝不可能交到边衿桦手中,纵然祖产千万也不够他败的。” “苏将军可知道你的打算?” “还不知,我已经派人联系宣安侯了,想必两人相见之后就明白该如何做了。” “说到这个,可怜宣安侯一把年纪了,还要为这种蠢材上战场搏命,实在是让人唏嘘。” “你好像很在意宣安侯?” “毕竟当年宣安侯以战功闻名天下,哪个热血男儿没将他当作自己习武的目标呢?只是听闻苏将军刚从军时宣安侯便不喜,不知如今两人携手作战,可还会生出嫌隙?” “父亲和宣安侯之间的恩怨,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他们不过是政见不同,并不是什么生死仇敌,估计边衿桦也是因为这么多年坊间的传闻才会对父亲网开一面。他以为宣安侯会不顾一切的锉磨父亲,只为报这么多年被欺压的仇,他未免太小看了武将,也小看了宣安侯。” “哦?听你这么说,两人会处得很好?那这样我也安心了,我父亲当年那辈的武将便只剩下宣安侯了。” 齐顺也说的怅然,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什么人。 “放心吧,宣安侯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他老人家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又不是吃素的,廊国那些骑兵讨不了好。”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齐顺也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为何我从宫中回来什么都还未曾与你说,你便都知道了?” 幸亏齐顺也不傻,倒是也省去了她很多口舌。 “将人带进来。” 话毕,原本紧闭的屋门走出一位身姿曼妙,容貌倾城的绝色佳人来,她身着异域服饰,每走一步,便有一阵银铃而响,可谓是摄人心魄。 “这是何意?” “我需要你帮我将这位姑娘送进宫中。” “宫中?谁?陛下吗?你莫要开玩笑。” 先不说陛下已经一把年纪了,就他现在这个卧病在床的样子,谁敢这个时候送个美女过去触霉头啊。 不要到时候美女在陛下驾蹦前都没见过皇上一面,平白耽误了年华。 “对,你只要照做就是,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上难事吧。” “确实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你别管,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在边衿桦面前露出马脚。” 齐顺也不屑一顾的低头喝酒,搞得他很想知道一样,他才不在乎呢? 许久之后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做了什么,便开始后悔自己这些时间对她的怠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你先下去吧。” 苏言溪对她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女子轻微颔首就退了出去,连带着齐顺也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也真是小气,我这么多年都未娶妻,也不曾见你将这样美丽的姑娘介绍给我认识。” 苏言溪笑着摇头,“你的姻缘,晚来的才圆满。” “你怎么知道?师父也这么跟我说过。” “因为我也同你师父一眼窥探到了天机。” 齐顺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苏言溪的说辞并不能骗到他。 “青洪帮和这个环采阁是我的。” 齐顺也正在喝的一口酒顿时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平地一颗惊雷,“所以你才会跟算命的一样,知道大宣上上下下这么多消息?” “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知道了就彻底逃不脱了。” 苏言溪坐在那里笑的邪恶,最恐怖的是站在边上的男人直接将剑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齐顺也顿时觉得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无奈,只能叹了口气,“来人,上最贵的酒。” 苏言溪未曾预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转头无奈的看着边千车,“他就这点出息?” 边千尘附和着点头。 齐顺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边衿桦这次答应的太爽快了,我心中有些不安。” “确实有点顺利了,边关那边我已经安排青洪帮时刻盯着了,钱先生已经安排波钱粮接济那附近的百姓。不管他边衿桦如何打算,百姓们都是无辜的。” “这么多年你好像一直都没变过。” “我明白你在意的,你的母亲我已经着人在暗中探寻,若是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齐顺也眼神中难得燃起欣喜,却很快暗淡下去,“感谢。” 也许失望太多次,他早已不抱希望了。 “不必,一切随缘吧,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帮你找到。这两日,你去寻一寻文宣王,看看能否同他打好关系。” “文宣王?嘉庆给他戴绿帽子那个?” “是他。” “他们的婚事不是已经作废了吗?他还在京城?” “是的,但是后来边衿桦舍不得廊国的城池,特地从宗室中寻了个不得宠的姑娘封为公主嫁了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只是如今廊国同大宣的关系尴尬,他也不敢大摇大摆的京城。” “哦?既然他是悄悄来的,我要如何寻得到他?” “他同边衿桦交好,你这两日将美人呈上去自然能见到他。” “好,我知道了。” 苏言溪盯着他,却不再说话,边衿桦也盯着他,也不再说话,他迷茫的看着二人,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该去做事了。” 边千尘言简意赅,齐顺也这才明白,这是嫌弃自己碍事了。 “这就走,不耽误你们的二人世界。” 等齐顺也将门关上,苏言溪和边千尘顿时换了副神情,面色沉静。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向密室,换了一身劲装而出。 外面华灯初上,以环采阁为首的花楼迎来了一日之中最忙碌的时刻,他们两人偷偷从窗户翻到屋顶。 “一切小心。” 边千尘忍不住的叮嘱她,若是有别的选择,他并不愿意让苏言溪以身犯险。 “知道了,你放心。” 苏言溪话说完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头都不回。 两人都重来过一世,不用环采阁的费心调查就知晓朝中众人的底细,谁是廊国在京中的细作,谁会被廊国收买卖国,他们都无比清晰。 这次行动的目的,边千尘是兵部尚书赵洲,而苏言溪的是户部尚书齐端。 边关战事在即,本应最为忧心的兵部尚书却在春满楼一掷千金,只为美人一笑。 边千尘悄然藏进房梁上的暗处,勉强与外面鼎沸的人声隔绝,只是房中黏腻的香味让自己不悦的促起眉头。 “恭喜这位老爷成功买断了春花姑娘的初夜。” 外面的欢呼声鼓掌声不断,边千尘原本紧闭的双眼睁开,该干活了。 “美人~” 人未到,声先行。 果然没一会房门便被人踹开,赵洲今日穿了一身华贵的丝绸长袍,处处彰显着自己身份的不一般。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明亮的月光轻柔的洒在地上,赵洲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是隐约能看出有个人影坐在床上,便只当这一切是姑娘要同他玩的情趣。 他兴奋的搓着手走向床榻,一把将姑娘头上的盖头掀开,“今日是我们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如何能不点蜡烛呢?你今日若是能将我伺候舒服了,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赎身。” 他以为这便已经是恩赐了,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反应,赵洲已经有点不悦了。 他摸索着去一旁将蜡烛点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掀开盖头的姑娘,却被吓了一大跳,不自觉的大喊出声。 那姑娘一身火红的薄纱,却因为服毒七窍流血,她就那样僵硬的坐在那里,便已经恐怖不堪。 赵洲顿时被吓得软了腿,再次喊人的话还没出声就被人死死的摁在地上。 一刀,一刀,又一刀,他甚至没来得及出声问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刚开始的疼痛随着血液流逝,只剩下无尽的寒冷。 “老爷,刚刚是您叫小的吗?小的进来啰。” 小厮推门进来,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赵洲和床上七窍流血的姑娘,失控的大叫起来,引来了春满楼的花妈妈。 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了,外面吹来的清风将血腥气彻底吹满了整个春满楼。 这条街很快骚动起来,边千尘没有去苏言溪的方向,反而去了赵洲的府邸。 他刚刚猛然发现,赵洲当初因为谎报了苏遡的假死造就了旻王被俘,看上去好像是帮了边衿桦一把,所以边衿桦才没同他计较,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赵洲临死之前同自己疯狂求饶,说的是“康王殿下饶命。” 想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而离花满楼不远的齐端在赢六赌坊里正赌的过瘾呢,赌坊里的人却都骚动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离场。 他有些不悦,“干什么!都走什么!” “这位老爷,走吧,听说不远处的春满楼有人死了,他们都去看热闹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齐端气愤的将桌上的银票收到怀里,“世风日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有人吃花酒把自己吃死了?” 他原本也想去看看热闹,只是有人死了必定要惊动官府,他可不想被熟人遇见,无奈的只能从赌坊出来往家走去。 家中有个古板凶狠的夫人,害得他这么多年都不敢纳妾,只剩下赌两把这个爱好,却还是不被准允。 为了不让外面的污浊之气带回家被悍妇发现,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藏到小巷子里的破竹篓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齐端本能的抬头往后看去,身后幽长的小巷黑暗静谧,不像有人的样子。 他本能的加快了手上穿衣的动作,却还是在穿好衣服转身回府后直直的撞上了锋利的剑刃。 几乎是一瞬,脖子上细密的血珠已经渗出。 “英雄,英雄,饶我一命,要什么都好说。” 齐端本能的向她求饶,苏言溪一言不发,直接再用些力斩断了他的生机。 血迹喷射而出,溅在了她乌黑的衣服上,她本能的躲闪,却还是沾染上了几滴。 苏言溪无奈的摇头,“许久不练,反应好像迟钝了。” 这里离齐府只隔了一条小巷,既然已经来了,那便去他府中看看还有些什么别的收获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去,静谧的黑夜给了他们最好的隐藏。 两人几乎是不费力的寻到了书房,却在无意间触碰到了书房里的机关,竟是一个密道。 第90章 密道 漆黑的甬道中只有远处一盏飘零的油灯,苏言溪伸手去扶着粗糙的墙壁,她难以置信的拿到月光下看了看,竟然是泥巴做的。 要去吗?她内心难免犯怵,她对里面一无所知,万一碰到什么机关,自己恐怕会折在里面无人发现。 那又怎么样呢?大小不过是一死,又不是没死过。 苏言溪这次没有退缩,直接合上密道入口,走了进去。 等入口封闭之后,她才隐约闻到通道中朽木的味道,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来了。 苏言溪站在入口处许久未动,等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才摸索着墙壁往前走,她原以为那盏昏黄的灯是在不远处,却发现走了半天都还没到它面前。 她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自己在甬道中失去了方向。 无尽的长廊,无尽的黑暗中,唯一指引的光也变成了最容易迷惑自己的东西,还真想自己上一世的人生啊,她自嘲般的想着。 她索性就地而坐,不想再多浪费精力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墙边散落着自己之前路过时不曾注意过的细闪光亮,这是何物? 苏言溪用手捻了一点放在手心,捧到自己眼前,鼻尖传来细细的木头味,想来甬道中弥漫着的味道定是这小东西散发出来的。 她终于想起来了,之前陪着父亲在边关时自己曾经走失在树林里,也曾见过它。难怪整个甬道都是厚实的土垒起来的,原来是为了它。 边关的百姓叫它稀土,偶尔在夜晚会在树林中看见它的微光,它在的地方说明有灵芝长在附近。稀土对自己的生存环境要求极高,也不知道齐端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将远在边疆的东西挪到京城中来。 苏言溪来了兴致,蹲在地上,仔细的顺着稀土的痕迹往前挪着。 不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竟然还真的被她寻到了一间密室。 她艰难的靠在墙壁上,自己的腿已经麻的不成样子,若是密室中还有什么机关,自己现在进去就是送死,所以她选择靠在密室门外等着。 原本死寂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一束刺眼的光线照到了自己旁边,苏言溪谨慎的将自己往黑暗中藏了藏,原来是墙上的一个洞传出来的光芒,是有人来了。 苏言溪有心偷听,小心的靠近对面那个只有一个拳头不到的洞口,整个密室隔音效果奇好,只有靠近了洞口才能隐约听出来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廊国那边处理的如何了?” 另一个人站的远了些,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她不敢将自己暴露在光亮之下,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如此了。 “好,也算他们识相,殿下已经准允苏遡上战场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苏遡死在那,再也回不了大宣。” 另一个人的回复,她依旧没有听清,但苏言溪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这个密室是边衿桦用来和自己人联系的,齐端也是他的人,这并不奇怪。 那这个地方是哪里呢? 自己从齐端书房走到这里约莫走了快两柱香的时间,若是熟悉密室地形的人恐怕只要用一柱香的时间,齐府与康王府各属于两个坊市,真的会有这么近的距离吗? “将人带上来吧。” 很快苏言溪看着空洞中有一个戴着头套的人一闪而过,是谁? “你到底是谁?” 是云浣!苏言溪再熟悉不过她的声音。 “我到底是谁,你不用知道,恐怕也没有命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就可以了。” “是殿下的意思吗?” 云浣带进来的时候被丢到了墙边,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勉强倚靠着墙壁立起了上半身。她虽然带着头套,却还是倔强的昂着头颅,问着出声之人。 “是你自己撞破了密道,本就该死。” “是殿下的意思吗!” 云浣像是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者,她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 或许是想让她当一个明白鬼,那个男人大发慈悲,“你以为这两天将你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自然是等殿下亲自下旨啊。” 哪怕是隔着黑色的头罩,那个男人说完这句话后还是明显看到了布料上的泪痕。 “动手吧,是我碍了殿下的大事,是我活该。” “你倒是知趣,我会下手轻一点的,省却你的痛苦。” 女子虽然害怕,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故作镇定,“多谢。” 苏言溪慌忙的摸着身上的物件,她不能让云浣就这样眼睁睁的死在自己面前。 现在密室中只有云浣和一个男人,自己不是没有赢面,只是密室之外还有多少人,她不知道,她只能赌一把。 苏言溪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这是之前边千尘送给自己的暗器,没想到果真有用上的一天。 她轻巧的拨开发簪,露出里面尖锐淬毒的针。 她试探的顺着洞口看向密室里面,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正举着明晃晃的匕首要刺向云浣。 很好,上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不至于输的太惨。 她一个用力将发簪掷出去,哪里能致命呢? 那个男人后肩处一痛,他立马摸到痛处拔出来,发现是一根银针,生生折断,厉声喝道,“是谁在那里!” 很好,这么大动静,外面竟然没有人进来。要么是已经走了,要么就是密室中的隔音太好,没有人听见。 如果是这样的局势可真是太好了。 苏言溪也不怕,改变声音,沉声道,“殿下有令,放了云姑娘,具体事宜等他回来再议。” 好像突然被密室外面的声音唬住了,那个男人站着没动,还是之前看着那个洞怒目而视的样子。 苏言溪以为药效还没发挥作用,还在想怎么接着装下去拖延时间,只见云浣谨慎的出声,“大人?” 她只是轻轻触碰了他小腿一下,男人竟直挺挺的向地上倒去。 云浣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她摸到了刚刚男人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小心的握在手里藏在身后,偷偷的割着绑着自己的绳子。 “还未问过好汉是何人,为何要对我伸出援手?” “是我!我现在进不去,只能凭着你自己出来,你还可以吗?” “小姐!” 久违的声音,还是大惊之后的大喜。 云浣只是兴奋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 她此时已经彻底解开了自己的束缚,凑近那个洞口,讲自己这段时间探听到的尽量讲给小姐听,“这下面是由康王各近臣府邸挖到康王书房的密道,纵横交错,且各自并不互通,其中多处通道上都设有大门,只有康王手上才有钥匙能打开。” 云浣好像被关了很久,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了,说会话都要停下来歇一歇。 “云浣,等你出来,等你出来慢慢跟我说,好不好?” 苏言溪心中升腾起一抹不详的预感,她几乎是恳求的同她说话。 云浣看不清苏言溪的脸,却听清了她话语中的关怀。 “小姐,我的意思是,我有很大可能出不去了,但是我这边了解到的消息,你必须知道,否则恐怕会有不少百姓遭难。” 苏言溪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泪痕,她明白,这些消息是云浣用生命换来的,自己不能不珍惜。 “你说吧。” 云浣眼中升腾出一丝悲悯,苏言溪看不懂其中含义,“皇上已经驾崩了,边衿桦如今在四处寻人想假扮陛下。” 苏言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剩下的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只会让自己更加无力,“苏将军前两日在狱中受刑,想必现在已经中了毒,据说将军最多还只能活三天。” 云浣不住的咳嗽,像是生生要将肺咳出来。 “你也中毒了,是不是?” 云浣扯出一个极惨淡的笑容,“康王用牢中之人在试一种新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毒。文宣王和康王之间的利益一直都未谈妥,康王怕文宣王带着廊国的士兵釜底抽薪,这才出此下策。我和苏将军,都是余曜的试验品。” 余曜是谁,苏言溪再清楚不过。 “我趁着康王进宫,无意间在书房发现了这个密道,不慎被其中的人抓住。他们留我至今无非是因为这个毒在我体内的反应与旁人不同,这么多天的试药,我也彻底失去了作用。” “他打算如何做?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弄不清楚他们究竟如何打算将这个病只传染廊国人,不管如何看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小姐,你定要阻止他们。” 苏言溪沉重的应了声,“小姐,齐侯爷可能并不可信。” 苏言溪抬眸看着她,云浣也明白,小姐希望自己能再多给些证据,毕竟之后的事情小姐希望有小侯爷的帮忙。 “我要是同小姐说,我只是一种感觉吗?小姐还会信我吗?” “会。” 云浣欣慰的笑了,笑的无比璀璨,“这辈子,能够遇见小姐,是浣娘的福气。” “浣娘,你撑一撑好不好?我定会让木楠治好你的,好不好?我还没将你好好的还给钱华砚,你不能放弃!” 浣娘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断开,“小姐,浣娘配不上钱先生的。” 她说完就虚弱的晕过去,再无一句。 这一世,天真赤诚的姑娘从未抱怨过一句天道不公,哪怕她的命运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她还是从烂泥中长出了金黄的麦穗,只为了能让路过的人吃一顿饱饭。 苏言溪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可是她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局势瞬息万变,她现在的软弱只会变成敌人的利器,刺向自己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她顺着稀土的光芒往后退,她想去康王府试一试,她想把浣娘带回来。 原路走了一会,她很快发觉了异常,前面有动静! 苏言溪被吓的不敢再动,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只一会,前面窸窣的声音传来,苏言溪本能的捏紧了防身的匕首。 最终还是没有躲过一战,那人察觉到了自己的鼻息,毫无征兆的提剑就向自己刺来。 短兵相接间,只是十招,苏言溪便知晓自己打不过这个人。 “言溪?” “嗯?” 竟然是边千尘!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我是从齐端府上的书房中发现的这个密道,这个密道直通边衿桦书房,浣娘还在那边的密室中,可是我过不去。” 苏言溪简短的说明了自己刚才的情况,泪水却再也止不住。 边千尘很快察觉出了苏言溪的异常,黑暗中他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想救她吗?” “可是她现在有很大可能已经死了···” 苏言溪不忍心再说下去,边千尘语气未变,又问了她一遍,“想救她吗?” “想。” 边千尘解下腰间的短剑递给她,“那就去,跟我来。” 苏言溪庆幸这个人没有劝说自己冷静,她今日若是不将浣娘带回来,余生定会受尽愧疚的折磨。 “浣娘说这边通道与通道之间并不相通,你是从哪里来的?” “赵洲府上,我想我可能知道如何走。” 边千尘这样说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言溪就是觉得他能带自己找到浣娘。 两个人不知道在甬道中走了多久,但是苏言溪再也看不见稀土的微光,“这隧道里面的方向与平时不同,你到底是凭着什么辨别的方向?” 边千尘推开了面前的这一道门,里面的光芒刺的两人都睁不开眼睛,边千尘本能的将她护在怀里。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之前太傅教过的阵法,误打误撞罢了。” 恍如白昼的通道两边尽是牢笼,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密道还是狱中。空气中混杂着粪便、尿液、馊了的饭菜和别的什么味道,关着的,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牲口。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苏言溪还是忍不住想吐的欲望,她捂着鼻子,还是毅然决然的牵着边千尘往里面走。 边千尘紧皱着眉头,“这是要干什么?” “边衿桦在制毒。” 边千尘的眉头越皱越深,看到最后竟不忍心再看。 苏言溪根据自己刚刚看见的屋子,很快找到了浣娘所在的地方,她一脚将门踢开,浣娘果然晕死在角落里,毫无生机。 边千尘理智的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无力的同苏言溪摇摇头。 苏言溪的眸子已经红了,却还是强撑着,“带她走吧。” 第91章 反击 一晚上朝中两个一品大员被刺,朝野哗然。 不是因为惋惜,而是因为这两人,一个死在了青楼,一个死在了赌坊。 边衿桦收到消息时,气得直接将手中的茶碗砸了出去,“这两个是什么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面跪着的暗卫冷汗爬满了后背,“回殿下,这两人之死可能是一人所为,小人怀疑是从昨晚从密室中逃脱的云浣所为。” “云浣?” 多么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边衿桦想了半天才将印象中柔弱娇气的女子面庞与名字对上,“怎么可能是她?” “我们根据密室的痕迹和两位大人死时的现场推断,昨日她在密道中杀了一个暗卫后逃脱,误打误撞的到了齐端大人的府邸。齐大人那时可能刚从赌坊回来,两人恰巧撞上,那个女子自然下了死手。” “那赵洲呢?赵洲可是死在春满楼,离齐府可有着不远的距离啊。” “小人出去探查才知晓,昨晚赵大人买下的那个青楼女子,是云浣的亲妹妹。云浣好像一直暗中打听妹妹的消息,好不容易找到时自己却被我们捉拿了,她出来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带着妹妹一起逃的,结果妹妹在接客当晚服毒自杀了。赵大人,可能是她的一时迁怒。” 边衿桦听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暗卫,打量了半晌才幽幽出声,“罢了,你先下去吧。” “宣京兆府尹觐见。” “是。” 真的是一个小女子做出来的吗?果真就那么巧?她既然身怀绝技,那潜伏在自己身边却没有要自己性命的原因是什么呢? 边衿桦的心中有数不清的谜团需要解开,但是能解开真相的那个人却是必死无疑!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再活在世上了。 边衿桦将暗卫查到的消息简单的和京兆府尹查到的情况对了一下,两边都是一个结论,两位大人都是死于同一个人手中。 “知道了,随便寻一个由头将这件事压下去。” 京兆府尹只是一愣,连忙点头应是,这件事情牵扯甚广,以他的官职确实不配接着往下查,能将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已是万幸。 “下去吧。” 边衿桦勉强揉了揉太阳穴,大战在即,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一朝尽亡,这中间没有廊国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把余曜带过来,本王现在就要见他。” “是。” 余曜被丢进来的时候,他瘦的眼球都突了出来,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见过殿下。” 边衿桦不悦的用袖子掩住了口鼻,余曜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他不愿意同一个疯子计较。 “有人服了你的药,却从密室里跑了出去,你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不可能,用了那个药纵使他力壮如牛都无法使出来,行走都困难,如何能从密室中逃出去?” “可现在就是有人逃出去了,本王给你三日,你若不能给出一个让本王满意的答复,你此生便也在密道中不必再出来了。” 余曜被吓得瑟缩成了一团,看样子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边衿桦看着他都嫌脏,“将他带走吧。” “是。” 很快来了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将他架了出去,有眼力见的小太监直接将书房地上铺着的地毯都收了出去,重新换上了新的。 边衿桦郁闷了一早上的心情终于被人取悦到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明子。” “行,明日就在本王身边伺候吧。” “谢殿下恩典。” 边衿桦随意的挥挥手让人下去,很快又有暗卫带着千里外的飞鸽传书而来。 “殿下。” “何事?” “边关那些人昨日刺杀瑞王和瑞王妃一行人未果,反而身负重伤,他们暗中恐怕有人相助。” 可真是让人恼火啊,边衿桦斜睨着他,“本王养你们何用?” “殿下恕罪,实在是他们身后势力强大,还望殿下再给小的们一个机会。” 边衿桦不怒反笑,“现在你们都打不过,再给一个机会就能打过了吗?瑞王身边定是有暗卫保护,而瑞王妃身后是青洪帮和钱家,你们拿什么同他们斗?” 暗卫被问的一时语塞,原来这一切殿下都知道,全凭他们这几个暗卫豁出命去都难以要那两个贵人的性命啊。 “罢了,将本王的令牌带去欧阳氏,自有人能助你们一臂之力,若这次,你们还是不能带着他们两人的脑袋来见本王,那你们便自己提着头来见吧。” “是,小的明白,小的定不辜负殿下信任。” 边衿桦点了点头就让人走了,加上欧阳氏的助力能让他们折在廊国吗?不一定,但是他只要能拖住青洪帮和暗卫,他便有赢的可能。 不同于边衿桦这边的悠闲,环采阁里的众人却像是炸开一般的忙。 或许从昨夜回来之后,他们就没闲着过。 木楠简单的给浣娘做过初诊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从鬼门关又给抢了回来,他只能简单的同邱鸿羽交代了一番,又马不停蹄的追赶苏将军去了。 “一切都交给木先生了,务必,务必要救我父亲一命。” “这是我医者的本分,木某自当竭尽全力。” 木楠说着都没顾上苏言溪的泪和苏言溪的礼,连忙扯过缰绳,飞一样的往城外奔去。 苏言溪一晚上惊惧交加,此刻重新站起身来已经是一片天旋地转。 边千尘及时走到她身边,将她牢牢扶住,“浣娘那边我已经处理干净了,你放心定不会让人察觉出来是我们所为。” “你回来了?好,你安排的很好。千尘,父亲他···” 苏言溪的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落下泪来,她苦苦撑了一夜,将粮食钱财统统调度去边关,哪怕是能救命的木楠也是让他先紧着浣娘。如今她可以脆弱的人终于出现在面前,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哭一哭了。 “放心吧,苏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苏言溪没理会他的话,只是静静的埋在他胸前落着泪。 边千尘无奈的将人拥紧,她还有他在。 边千尘如何能不明白苏言溪的用心,但是她这样苦熬下去只能为难自己,他狠了狠心,一个手刀下去,让人彻底瘫软在怀里。 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榻上,轻轻在额上落下一吻,“睡会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边千尘刚小心的将门带上,吩咐着华霏,“你家小姐情绪起伏太大,小心照顾着她,她要是醒过来第一时间来叫我。” 华霏红着眼角,却无比郑重的应着。 边千尘随意的推开苏言溪旁边的一间房进去,“墨钰。” 墨钰听到传唤,很快从暗处显到人前,“主子。” “上次环采阁的消息,文宣王进了京城,给你一天时间把他找出来。” 边千尘看着手上的纸扇,没再做声,似乎在思考究竟该如何处理文宣王。 “是,小人将他带回来吗?” “不,杀掉吧。半天时间,够不够?” “小人自当尽力。” “好,叫钱先生过来。” “是。” 钱华砚进来的时候,边千尘正对着面前的一盘棋局犯愁,“瑞王殿下。” “钱先生来了?快请坐。” “不知殿下寻我来何事?” “我需要你今日将赵洲齐端两人是康王殿下党羽的消息散播出去,可有问题?” “恕小人冒犯,殿下此举何意?” “这两人之死边衿桦只以为是从密室逃脱的浣娘所为,为了隐藏密道中的秘密,他必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要让朝中那些老狐狸看看,跟着康王到底是什么下场。” “殿下此举,在于攻心。” “明早,务必让京城上下知晓廊国文宣王死于康王府。” 钱华砚看他的表情都呆滞了两分,这是怎样的消息,若是处理不好,廊国和大宣的战争一触即发。 “殿下?三思。” 钱华砚只能言尽于此,他不是瑞王的谋士,多说瑞王也不一定能听进去。 “放心吧,是事实。” 再次震惊的钱华砚不知要如何反应。 若是之前的苏言溪,在他眼里更像是步步筹谋,让敌人一步一步走进自己设计的陷阱中,虽然麻烦,但是幸好有足够的耐心。 现在的边千尘则是完全相反的人,他粗暴的宣布了敌人的结果,然后细心雕琢中间的故事,就像是之前赵洲齐端两人的死。 “殿下像是会算命,今日便能预测到明日要死之人。” 边千尘不理会他的讽刺,“天机不可泄露,这是我的本事,钱先生莫要嫉妒。” “好,一切都会如殿下所愿。一个时辰后京中所有朝臣就会知道康王殿下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亲信之人的,明早天还未亮时京中上下便会知晓文宣王之死,也会知道廊国不日便会同大宣宣战。” “钱先生还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殿下谬赞了。” 两人之间的客套还未敷衍完彼此,边千尘又丢下来一记惊雷,“除此之外,明日下午,我需要京中上下知晓皇上已经驾崩的消息,至于死因,便由他们去猜。” 钱华砚不慎打翻了桌上的棋盘,“殿下恕罪,殿下所言,可真?” 边千尘无声的点了点头。 钱华砚蹲下将地上的棋子一颗颗捻回,他终于找回了理智,“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康王他···他竟然为了夺位弑父?” “希望钱先生不会让我失望。” “自然不会,殿下放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边衿桦,这次你又打算如何做呢? “殿下,苏将军那里可会有事?”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算命的了,“不会的,你放心吧。但之前言溪可能只派人沿路保护他们了,并不知晓他们是这样的情况。木楠虽然过去,但一路照料想必并不容易,你根据邱鸿羽最近用到的药材准备一马车过去吧,倒是辛苦宣安侯了。” “小姐已经让我们知会过宣安侯了,宣安侯二话不说从府中拿出了一根百年人参给将军吊着命。” “这样最好,这两日边关那边假扮我们的两人恐怕要受些罪了,若我是边衿桦定会不遗余力的想要清楚登上皇位的最后阻碍。” “是,小人会如实转告。” “不行直接用些手段清理了这些跟屁虫吧,虽然有什么影响,但他们天天在后面虎视眈眈也是麻烦。” “好,全听殿下吩咐。” “哦?”边千尘挑了下眉,仿佛对钱华砚话中所说的多了丝怀疑。 “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听从你家小姐的吗?为何现在对我又唯命是从了?” “殿下以为小姐为何成亲后还让我们称小姐,而不是王妃?” 边千尘思考着,却不想说出口,他心中早有猜测却不想承认。 “京中只要是从商之人必定知晓’小姐‘的名号,对’小姐‘的身份多有猜测,她怕突然改口会让人猜测到她的身份,牵扯到殿下身上,索性便一直未让大家改口。” 边千尘难得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所言当真?” 钱华砚看着刚刚沉静自持的人突然被自己点燃,心中替小姐开心,脸上却依旧不服,“假的。”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的走了出去。 边千尘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重新审视着两人之前的相处,他愿意当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却未真正关心过她对自己的心意。 还真是该死啊,难道要再失去她一次才懂得珍惜吗? 边千尘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的东西,他表现的真是太差了,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他所做的并不是默默守护,而是要成为让她能够依靠的人。 想到这里,边千尘烦躁的捶了一下桌子,他错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突然很想见她。 他蹑手蹑脚走到她榻前,小姑娘沉静的睡颜配得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话语,看的他心中都是一片柔软。 小姑娘突然紧皱着眉头,好像是做到了什么噩梦,即使已经睡着,边千尘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无助。 他握着她的手,“我在,不怕。” 第92章 风云 边衿桦今日同大臣们开晚会时就发现了下面的众人在窃窃私语,他给了边上的小明子使了个眼色,小明子顿时心领神会,“肃静。” 底下的大小官员立马收了声,赶紧低着头站好。 每日清晨的上朝是规矩,自边衿桦执掌国政以来,每日又多了傍晚的晚会。 有人觉得形式大于内容,多了个晚会耽误的时间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干活,却无人敢说。谁敢多说些什么呢?连一直进谏的御史们都不敢说话,新主子乍然临朝,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有的。 “众位爱卿刚刚在议论何事?不如说出来让本王一同分辨分辨?” 下面的大臣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却谁也不敢上前。 终究还是有勇夫的,“回殿下,大家在惋惜赵大人和齐大人两位国之栋梁,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难免唏嘘罢了。” 边衿桦没有任何波动,“这件事情后续会有专人调查,众位爱卿不必忧心,根据目前京兆尹府的调查,两位大人不过是仇家追杀,本王会尽快将人捉拿归案。” 边衿桦只是随意丢出来些消息将大家敷衍过去,最后实在寻不到凶手,随意找一个替罪羊提升自己的威望也未可知。 可下面那些人早早的便知晓了内情,哪里是这么好敷衍的,谁会真的信有仇家能一晚上杀了两位一品大员,而康王殿下还不为所动的?无非是贼喊捉贼罢了。 今日不知为何,一则消息偷偷从京兆府中传出,赵府和齐府之中发现了账本,上面写明了历年来给康王送去的金银,数额之大让人惊叹。 他们不敢想这样的人死了康王殿下都不为所动,以后若是自己有什么得罪了殿下,可还有小命?唏嘘之余,只剩心惊。 一无所知的边衿桦只觉得今晚的大臣们都分外听话,以前偶尔有政见不一样的大臣还要跳出来同自己据理力争,今日自己新颁布了一条政令,却是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好,既然无其他事,今日便到这里吧。” 边衿桦刚从座椅上起身,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向议事厅跑来,“殿下,殿下!” 小明子站出来怒喝,“大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殿下恕罪。” 小太监喘着粗气却是恭敬的跪下来回话,边衿桦不耐至极,却还是摆手让他禀告,“殿下,文宣王殿下在后院自裁了。” 小太监的话哆哆嗦嗦,却像是一道惊雷将在场的所有人雷的外焦里嫩。 文宣王??!! 廊国的那个文宣王??!! 他为何会出现在康王殿下的后院? 他不仅出现在了康王殿下的后院,还死了? 边衿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理智,“这小太监想来是昏了头,说错了人,众位爱卿散了吧,本王去处理一下本王的家务事。” “小的没有···” 随着边衿桦的眼神威压,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把剩下的话尽数吞进肚子里。 边衿桦步履匆匆的赶往后院,一路上不管如何想都觉得真的是刚刚那个小太监乱说的。 他跟文宣王一直都是书信联系,上一次再见还是上次他来求娶嘉庆的时候,许久未见的人突然死在了自己后院,怎么听怎么滑稽。 他仓皇的赶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边衿桦的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殿下,你可算是来了。” 陆沵站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见边衿桦来了立马迎了上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边衿桦皱着眉,既然她在这里,为何还要让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这件事情不管如何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还真是蠢。 边衿桦挥开陆沵伸过来的手,直接往院子里面走去。 这是康王府上最偏僻的一个院落,常年没有人居住,自然也没有人费心打扫。野草疯狂生长,边衿桦只能勉强顺着众人踩出来的小路往更深处走。苍老古朴的槐树下,密布着洁白的槐树花,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花香,清甜的沁人心脾。 如果没有地上大滩的血迹的话,这里倒是一个合适的放松身心的居所。 边衿桦还没走近,只是看见了地上躺着男人的侧脸,他便确定了,这个人果真就是文宣王。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跟文宣王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吗?他死都要死在自己院子里? 边衿桦还未想清楚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陆沵凄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殿下,可吓死我了,我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 “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陆沵不可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大脑一时忘记了思考。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边衿桦冷漠无情的眼神打断,“你这几日就呆在自己院子里,别出来了。” 陆沵还是没说话,但是她能明确感受到,自己与边衿桦中间最后一点,名为体面的东西也彻底不复存在了。 边衿桦出来时,小明子站在门口,低着头,正静静的等着他。 “你去查清楚,这件事情中府中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不是死契的下人直接打死,切莫让消息走漏。” 小明子不动声色的应下,“是。” “让欧阳先生赶紧来见我。” 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欧阳宇的出现无异于如今情形的定海神针,“欧阳先生,文宣王的事情,您是否已经知晓了?” “是,殿下可知道文宣王是自己走进的王府,其中并无人威逼。”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故意要死在本王府上,让本王有嘴难辩的吗?” “殿下该去查一查刚刚在大人们面前传话的小太监,小人怀疑他可能被廊国买通,故意在所有人面前挑拨殿下与廊国的关系。” “小明子,将刚刚传话的小太监带过来。” 小明子为难的看着边衿桦,他刚才以为殿下的那个眼神是让自己赶紧处理掉,谁曾想到现在殿下又要提审了,自己从哪里给他再变出来一个? 小明子只能硬着头皮,“殿下,刚刚那个小太监已经触柱而亡。” 倒是刚好符合欧阳宇的意料之中,“还真是死无对证了。” “你下去吧。” 边衿桦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样子廊国人是彻底不打算放过本王了,目前最要紧的是文武百官那里要如何交代。” “廊国人既然不曾给殿下留退路,想来文宣王死的消息我们也瞒不住,不如对外说是文宣王来王府寻衅滋事,被王府侍卫误杀,起码还能保住殿下在文武百官心中的形象。” 边衿桦背着手看着窗外,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这一可能性。 文宣王是自己和廊国这场交易中唯一的中间人,他现在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大宣,还是自己这个王爷府中。若自己是廊国那边的人当如何想?怕是会以为大宣背信弃义,故意做了个局要将廊国的兵力一网打尽。 他们会轻易咽下这份委屈吗? 都是有血性的男儿,廊国虽然是大宣边上的一个小国,真把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一个国家? 自己如今将边关对着廊国大开,除了边关和京城的这部分,其余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廊国人,若是两国彻底撕破脸,那些自己放进来的廊国人无疑是藏在大宣腹地中的定时炸弹。 他好像不知不觉中成了大宣的罪人。 “欧阳先生,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欧阳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会呢,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宣,要说错,也都是因为瑞王将殿下生生逼到了这一步。” 是的,这就是边衿桦想听的,他急切的需要一个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借口。 “既然如此,那一切便按照欧阳先生所说的去做吧。廊国那边,文宣王本就是廊国一个可有可无的王爷,只要本王能给出足够的诚意,廊国的王君也不是傻子,他该知道要如何选的。” “是,廊国那边小人现在就去飞鸽联系。” “去吧,本王累了。” 边衿桦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说完了这句话,欧阳宇走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颓然的倒在椅子上就这样盯着屋顶。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好像一直在纠结廊国那边的反应,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 “殿下,该起来上早朝了。” 小明子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边衿桦突然被吵醒,只是茫然了片刻就回到了现实。 “知道了,扶本王起来,给本王更衣吧。” 在椅子上对付了一宿,清醒过来后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委屈,边衿桦起身勉强捏了捏脖颈,小明子连忙上来献殷勤,“殿下,时间还早,让小的给您按一按,可好?” 边衿桦没说话,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小明子立刻反应过来,使尽浑身解数让边衿桦松快松快。 “你先去备马吧。” “是。” 边衿桦轻轻动了动肩膀,果然比之前舒服了些,“瑞王那边的情况呢?” 他对着空旷的屋子轻生问了一句,压迫感却是十成十的,一个暗卫从暗处闪出来虔诚跪下,“回殿下,我们的人在深山老林里追了瑞王和瑞王妃一天,他们身边的帮手已经和他们走散,这次,他们插翅难飞。” “希望你们不要让本王失望,欧阳家的援兵到了吗?” “到了。” “若这次还让他们跑了,便是上天都跟本王过不去了。” 边衿桦的语气充满了颓然,他已经在这桩桩件件中逐渐磨灭了当初问鼎高位的志气。 暗卫不知如何回话,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 “下去吧。” 边衿桦收拾着复杂的心绪,沉重的叹了口气,重新调整过后才有勇气踏出这个门。他知道,他这样拙劣的借口,没几个人能相信。 “殿下。” 小明子紧锁着眉头,步伐匆匆的走到自己面前跪着。 “何事?” “小的刚刚出去听说了一件事,各位大人已经早早的到了宫门口,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陛下驾崩的消息。” “什么!” 他们怎么会知道?皇后来看望父皇那日晚上,就有人匆匆来报皇上没了气息,自己慌忙赶过去时,龙床上的人已经彻底凉透了。 自己刚答应武平侯他们,让父皇写完退位诏书后安心养病,现在直接驾崩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自己杀了父皇。 “去查,查陛下的死因究竟是为何!” 太医哆哆嗦嗦的跪地回话,“回殿下,陛下乃是中毒而亡!” 小明子双手呈上刚刚太医试毒的银针,上面果然是黑色。 “究竟是何人!” “殿下,皇后娘娘薨逝了!” 边衿桦木然的看着前来回禀的小太监,“果然是她。” 贱人!枉费自己这般相信她! 边衿桦气得转身直接踹向一旁的金丝楠木椅子。 皇后薨逝乃是国丧,礼部忙得脚不沾地,边衿桦则是按照欧阳宇的进言,将皇上驾崩之事先掩盖了下来。 按照欧阳先生所说,陛下在床上躺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不如等光明正大拿到传位诏书将皇位坐稳之后再宣布陛下驾崩的消息也来得及。 却没想到在事情之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是谁!谁将这件事情传出去的! 边衿桦狠决的眼神刮过,像是要将眼前人生生将心脏剜出,小明子立马察觉到了边衿桦的意思,他颤抖的跪下,“殿下明鉴,小人是孤儿,世上若没殿下,便没小人的今日,给小人八百个胆子都不敢愧对殿下的再生之德。” 边衿桦勉强收回了眼光,那是谁?欧阳宇吗? 他可是欧阳氏的人啊,难道欧阳氏不想借着自己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吗?他好像突然有些看不懂欧阳先生了。 “殿下,那您今日还去上朝吗?” 小明子话说的低低的,不敢轻易打扰殿下,连他一个下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不去了,请武平侯来见。” 这一次,边衿桦说的是请。 第93章 背后 “殿下,武平侯求见。” “快请。” “殿下倒是好兴致,天还未大亮便已经开始自斟自酌了。” “武平侯何必打趣本王?想来武平侯也听到了些外面的风言风语。” 齐顺也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边衿桦的对面,嫌弃的摸着略带灰尘的桌面,“略有耳闻,不知殿下今日寻臣来所为何事呢?” 两个明白人揣着糊涂,看谁先低头。 边衿桦注定要在这场对弈中输下阵来,“想必武平侯也不愿意只止步于此吧,当初先皇虽然保住了齐家世代荣耀,可也给了齐家束缚,致使齐家这么多年都不得入仕,不然齐小侯爷为何这么多年一直苦守在山上?” 齐顺也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目不转睛的盯着边衿桦,他的说法取决于自己之后的立场。 “侯爷想要的,只要本王登上那个位置,定能解齐家目前的困局。” 齐顺也拿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在边衿桦眼前摇摆,酒水不受控制的从酒杯中滴落,“殿下以为,臣为何不选瑞王,而要支持殿下?” “就凭我们是一种人,凭这么长时间下来苏言溪并不能看出来你的目的,她都不能体会你的苦衷,谈何成全?” “殿下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心动呢。” 齐顺也二话不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好酒,但是我要如何相信殿下呢?殿下对于这次合作,可有诚意?” “自然会让小侯爷满意。” 边衿桦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圣旨,齐顺也震惊的接过。 他从未想过,边衿桦竟会如此胆大。 “这上面所写,定会解侯爷目前所忧,只要侯爷能顺利护送本王登上那个位置,本王亲自盖上建国玉玺,齐家一族日后便可以不用再仰人鼻息了。” 齐顺也难得正色,他拿着圣旨,心甘情愿的跪下行礼,“但凭殿下吩咐,齐家上下,在所不辞。” “侯爷之前同苏言溪青梅竹马长大,如今她逃命在外,没有给侯爷什么消息吗?” 齐顺也好笑的看着他,“殿下既知道我与苏言溪青梅竹马,不知道苏言溪儿时的心意吗?” “知道又如何?她还不是另嫁他人了吗?” “她全心指望着自己夫君,怎么还会联系我们这些旧人?” 齐顺也悄然岔开了话题,“本王迟早要让她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万分,等本王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将她押到京城,让她看看龙椅上坐着的,到底是谁!” “殿下圣明。” “请侯爷移步至书房吧,我们详细商讨一下今晚的计划。” “殿下请。” “臣来京城时曾听过一则有趣的传言,上次旻王殿下宫变所用的兵,其中也有殿下的手笔。不知为何殿下这次选择不知底细的我,而不是上次的人?” 边衿桦在前面走的步伐一缓,“侯爷也说过,那不过是坊间传闻。不过是皇叔认罪时胡乱攀咬的罢了,侯爷切莫将玩笑当真。” “是,多谢殿下提点。” 就连边衿桦都分不清齐顺也是性格直率还是故意找茬,可算弄清楚了为何自己自小就不喜欢他,他有时看似不经意的问题能直接血淋淋的揭开你隐藏许久的伤疤。 康王府的书房紧闭,不许任何人打扰,直到日上三竿,武平侯才匆匆离去。 临走之前,齐顺也站在门口,他似乎还在犹豫,“殿下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边衿桦被问的一蒙,他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从未发现侯爷这般心善,优柔寡断的不似男儿。” “王爷不必讥讽,只是如今京中多是为国效力,忠心耿耿多年的老臣,臣是怕殿下不忍心。” 边衿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他齐顺也言语中的阴阳怪气可一点不比自己少,索性他也懒得在他面前装,“那些老臣的衷心,不过是看谁有权势便衷心于谁罢了。他们衷的是国,至于谁是君嘛,全看是谁能从夺嫡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真心在意是谁吗?本王看也未必。” “照殿下如此说,如今的局势,那些朝臣只能选殿下,殿下又有何惧?” “你猜为何本王对外宣布瑞王的失踪,现在又让他伙同廊国一起在边境作乱?” 齐顺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看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才缓缓作揖请教,“臣愚钝,请殿下赐教。” “宫变之前,满朝文武皆对瑞王赞不绝口,可宫变之后他失踪,不管是谁的手笔,他注定逃脱不了污名。可还有些迂腐守旧的大臣们不信,不信他们家殿下是那种抛父于不顾的人,那本王便让瑞王与廊国大军勾结,彻底让他们看清他们所期待的瑞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边衿桦以为齐顺也不明白自己话中的含义,谁能想到齐顺也早就看清了局势,甚至昨日还在京城中看见了活生生的瑞王。 “殿下此计甚妙,既然殿下明白如今朝臣们心中的想法,殿下又何必如此忧心?一个伙同外敌的王爷,纵使为大宣死过千百次,也不值得大宣子民们接纳他。” 这句话像是说进了边衿桦的心窝里,他终于放下防备,和颜悦色的看着齐顺也,“但就是这样,本王还是放心不下,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本王不能将筹码都放在捉摸不透的人心上。本王需要切实的兵力,足以镇压一切会撼动那个结果的可能。” 齐顺也看出了边衿桦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他想自己现在的这副嘴脸定然像个街边卖艺的戏子,滑稽可笑。 “臣明白了殿下苦心,殿下自然是希望今晚能兵不血刃的将此事摆平,但要是实在有那种拎不清的,臣自会帮殿下出手。” “小侯爷明白本王的苦心便好,希望小侯爷今晚能够重现当年老侯爷的雄风。” “那是自然,既然如此,臣要先回去安排晚上的事宜,先走一步。” “本王还有其他事,便不送你了,小侯爷自便。” 两人各怀鬼胎的相互道别,武平侯前脚刚走,后脚边衿桦就唤来了暗卫,“殿下。” “去,跟着他,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不管是什么动静都要来同本王汇报。” “是。” 半路上寻到的盟友,终究不能全身心的信任。 小明子在门口苦苦守候了半日,见书房门终于打开了,才战战兢兢的进来回话。 “殿下,王府外面聚集了一堆大臣,要殿下给个说法,他们想进宫去看看陛下。” 边衿桦原本疲惫的闭目养神,听着小明子这话顿时睁开了眼,“去跟他们说,今晚晚会时本王自会带他们去宫中看个究竟。先让他们散了吧,不然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他们时时刻刻诅咒着陛下驾崩,自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是,小的明白。” “下去吧,让本王一个人待会。” 小明子贴心的将书房门关上,也许注定这条路是孤独的吧,他只能自己熬着。 苏言溪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她懵懂的从床上起身后反应了片刻才明白昨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气势汹汹的就要去找边千尘要个说法,刚下床就无意踢到了床边的人,苏言溪被吓一跳。 “你怎么睡在了这里?” 是边千尘,他静静的靠着床边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但是苏言溪隐约觉得他昨晚就坐在这里了。 “怕你一直睡不安稳,你的身体,我都知道了。” 苏言溪被说的一滞,是的,自从她重生醒来后便没有一日是得以安睡的,只要闭眼,上辈子的事情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回放,没有一日放过她。 “昨晚睡的还好吗?” “嗯。” 边千尘怜惜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要给她顺毛,“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委屈的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狗,苏言溪被他盯的不自在,“跟你说了我又不会睡的好,跟你说了有什么用吗?” “起码你睡不着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在你身边分享你的情绪,言溪,我不想你一个人孤单的面对世界。” 苏言溪经过他的提醒突然想起来,她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我昨日有跟你说过,陛下驾崩了吗?” “你说什么?” 边千尘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对于现在这个边千尘来说,父皇已经驾崩许久了,他虽然悲伤,但是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 “千尘,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依旧没有改变所有人命定的结局?我当初进宫时已经提醒过陛下了,还给他留下了些药丸,陛下也答应过我说会多加注意,为何最后陛下还是驾崩了?我们最后也会同上一世一样吗?” 苏言溪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手上紧拽着边千尘衣袖的动作却依旧没有放松。 边千尘伸手将人拥进怀中,让她紧贴在自己胸口,“听得见吗?我的心跳声。” “听得见。” “若真如你所说,我们无法改变上一世的结局,那为何你现在的夫君是我?我们还是能改变最后的结果的,父皇的事情说不定是个意外。” “我们要是能去送送父皇就好了。” 边千尘听着苏言溪在怀中的嘟囔,“你不会怪他吗?他曾经那么猜忌苏家和你们。” “会,那时他是君主,他应该心系国家的安危,并没有对不起百姓;现在他是你的父皇,他对你的爱护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作为你的妻子,该去送送他。” 边千尘感慨于她的懂事,“会有机会的,我们今晚就去看他。” 苏言溪被吓得从他的怀抱中挣出,“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边衿桦如今四处追杀,想要你的命,你还自己送上门去?” “我何时会打无准备的仗?你不觉得若如今不快刀斩乱麻,真的这样放纵着他行事,日后大宣说不定真的会因为他让余曜研制的那些东西迎来灭顶之灾吗?” 这倒是真的,苏言溪无可反驳,她惊讶于边衿桦的丧尽天良,竟然会用活人制药。 “都安排好了吗?可有那么多兵力?” “这个你放心好了,这段时间我也不是白忙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养好自己的身子,不然以后如何才能同我走遍大宣的江山?” 苏言溪听着他话,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这是什么意思?” 今晚若是他们赢了,边千尘将会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而她也将会成为他的皇后。 “无论成败,我都想给你畅游天下的自由和独立于世间的勇气。” “会的,我的身边有你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墨钰悄声侯在了门外,两个常年练武的人如何会不知道,苏言溪柔声对他,“去吧。” 边千尘小心的点了点头,重新将一把佩剑塞到了她怀里,“之前父皇赏赐点陨铁,我这两日抽空去给你打了出来,夫人莫要嫌弃。” 苏言溪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剑鞘,光是剑鞘上的巧夺天工的雕刻,她便明白这东西是被用了心的。 “很喜欢,谢谢你。” “生辰快乐,溪儿。” 今日吗?好像真的是的,自己都快忙忘了。 “难为你记得。” “以后也会记得,今年草率了些,明年定用心给你办一场宴席。” 边千尘的唇贪恋的吻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两个人都明白今晚的凶险,不管如何谋算,他们都害怕未知的变幻。 “殿下。” 边千尘直接将门打开,“什么事,说吧。” “康王一大早就将武平侯叫过去,武平侯正悄悄在军营点兵。” 这一次,震惊的不止边千尘,还有苏言溪。 苏言溪顿时想到了浣娘之前的那句忠告,武平侯果真有问题吗?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言溪,齐顺也的事,你怎么看?” 苏言溪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千尘原本忧愁的面容自然的松开,“让我这边的人再去看看,这件事情定有蹊跷。” “好,言溪,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中午回来的时候,可能给我一个答复?” “自然。” 第94章 欲来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逐渐闷热了起来,苏言溪正在房中同一个女子说话,说话间抬头再看向天空之时,早已有乌云压境。 “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银铃声清脆的回荡在书房中,原来是早落座在一旁的女子走到了苏言溪身边,两个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 “小姐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苏言溪转身看着在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脸,两个人之间早已没了当初相见时的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些历尽风雨的平和与惺惺相惜。 “不要自以为了解我。” 身佩银铃的女子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最终还是没忍住,“你说话的样子,也不枉费我曾经对你的为难。” 苏言溪冷笑,她能平和的坐下来同她说话,不代表曾经的事情她就不记仇。 “你也知道是为难。” “没办法,世道就是这样。” 这次轮到苏言溪不说话,她的视线从窗外挪到边上姑娘的脸,打量许久才重新出声,“你确定侯府这两日无人出入?” “是,齐顺也日日在我身边。” 苏言溪点了点头,“你出来也够久了,该回去了。” 身佩银铃的女子微微俯身就退了出去,苏言溪不知为何还是唤住了她。 “嘉庆,今晚若有意外,侯府必定首当其冲,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找人将你送出京城。” 嘉庆却头也未回,只有身上的银铃轻声作响。 “小姐,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能怕什么呢?”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苏言溪却并不意外。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药物控制的刁蛮郡主了,既然她有自己的考量,自己也不必讨人嫌的横插一脚。 “小姐,墨钰回来了,浑身都是血的晕在了院子里。” 华霏因着担忧和惊恐,言语中自然带着些颤抖。 “怎么会!那边千尘呢?” “并没有看见瑞王殿下,只有墨钰一个人倒在了院子里。” “快带我过去!叫邱鸿羽过来!” 只是转眼之间,说好中午会回来的人,现下却了无音讯。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你与身边人的最后一面,这才是我们要好好珍惜时间的意义。 苏言溪匆忙赶到时,只看见树下血一样的人,而华霏带着邱鸿羽飞一样的奔向后院,只为多给墨钰争得一线生机。 “小姐,帮我将他扶住。” 苏言溪的泪水不自觉的爬上了眼眶,“交给我,你放心吧。” 墨钰好似被他们说的话吵醒,他费力的抬起眼皮,用轻到听不清的声音,喃喃道,“小姐。” “先不要说话,让邱大夫给你医治。” “主子······” “别说话。” 苏言溪声音突然大了些,她不知道是因为墨钰如今的情况真的不能再动还是因为自己恐惧自己的想象成真。 反正,不管如何,她没有听见,就是没有发生。 邱鸿羽紧皱着眉,一个两个都这么重的伤,自己恨不能拆成两半用。 “华霏,去寻两个大汉过来将人抬到浣娘那边的屋子里去。” “是。” “小姐,墨侍卫内伤严重,身上还有大小不计其数的伤口,我只能尽力而为。” 苏言溪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 邱鸿羽顾不上回复就又跑走了,他要赶紧去开药。 苏言溪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人来将人抬走,“华霏,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华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是。” 边衿桦心满意足的听着暗卫探听到的消息,这么多天以来他终于能由衷的笑出来,“没想到瑞王也是个没脑子的,竟然这么容易就被骗到。她苏言溪再聪明,又如何?她一个女子能翻出来什么大浪?” 暗卫看着笑得如此惊悚的主子,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次你们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主子。” 边衿桦对今晚的局势愈发胸有成竹,他不允许眼前的事情出一点差错。 苏言溪只知道环采阁在暗处盯着他们,却不知道在齐顺也在得知环采阁和青洪帮背后主人之时便已经悄悄知会他了。 苏言溪那边收到什么消息,全看他想她知晓些什么,要做到如此,他可实实在在的费了一番功夫。 边衿桦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比之前的晴空万里更能让人觉得舒畅。 他突然想起那天齐顺也过来说这件事情时,临走前还多问了自己一句,“可还会念及对苏小姐的旧情?” 之前觉得他这话的意思是怕自己登基后还给苏言溪一线生机,现在想来他是怕自己在得知苏言溪这么有用之后,有心将人拉拢到自己这边。 边衿桦嘲讽的摇头,齐顺也到底是不了解自己,他怎么可能还会对苏言溪手软? 上次在南山堂受她蛊惑已是难得,何况如今她宁愿追随边千尘四处躲藏也不愿帮扶自己荣登大宝,自己怎么还会再要她?自己登基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在他看来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权利富贵的,都是傻子,自己怎么可能是傻子? “来人,备马。” “王爷,看外面情形,等会怕是会有大雨,不如给您备车吧。” “嗯。” 康王府车轮碾在古朴沧桑的青砖上,赶得上现实却追不上时间。 转眼满朝文武已早早的聚在了乾清宫大殿之中,毕竟事关皇位,再小的事情都足够他们提心吊胆了。 有的人是被陛下驾崩的流言吓到,想早点过来看看情况;有的人一心扶持康王,如今的形势大好,他们在等着享用胜利的果实;相反,有的人扶持瑞王,只觉得大势已去,早早过来给自己寻一条出路。 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竟比晚会时间生生早了一个时辰。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高位空悬的龙椅,布满了心绪和算计。 毕竟差一步,失去的除了自己的性命,还有背后的整个家族。 夏如海躲在柱子后面,满布红血丝的眼睛从殿中每一位大人身上划过。 有人志得意满的站在前面享受众人吹捧,有人谄媚的周旋在各个官员身边,有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还真是一幅有意思的画卷啊。 “康王殿下到~” 瞬间寂静,针落可闻。 边衿桦提着袍子迈进大殿中,衣袖上的雨滴无声的甩到金砖上,悄无声息。 “大家今日都到的很早啊。” 无人敢应,甚至有人在边衿桦路过身边时,生生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边衿桦走到最前面坐下,嘴角噙着笑意,语气淡淡,“将陈爱卿带下去好生休息吧。” 谁都没想到康王殿下是这样的反应,毕竟昨日早朝康王将陈大人递上去的奏折批的体无完肤。 在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明白边衿桦此举的含义,怕是今日过后陈大人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今日京中多了些关于父皇龙体的传闻,想必诸位爱卿早有耳闻了吧。” 无人应声,都是垂耳倾听着。 “父皇确实驾崩了,但却不是传闻中的被本王所杀,父皇只是病逝,还给本王留下了遗诏。为了稳定大宣子民的心,今日本王今晚便同你们说清楚这些事情。” 边衿桦沉静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刮过,他的眼神停留在了瑞王的几位心腹脑袋上。 他们听完消息却依旧低着头,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敢问殿下,为何要同我们隐瞒陛下驾崩的消息?” 最先站出来的,竟然是夏大人。 边衿桦饶有趣味的看着夏骏里,在他的印象里,夏骏里一直都是明哲保身之人,无论说他什么,他都照单全收。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烂泥挺身做的出头鸟,倒是让他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敢问夏大人,现在是什么局势?瑞王殿下和廊国勾结侵犯大宣边疆,大有剑指京城之意,本王此时若是将父皇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可是助长他人气势?” “可殿下知道这件事情却秘而不宣,便会让有心之人觉得殿下是别有用心。” “大宣的朝政在父皇病倒前就交由本王监国,众爱卿看在眼里,本王哪日不是勤勤勉勉?难道本王还会忧心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与敌国勾结的瑞王吗?” “殿下如何证明是瑞王殿下与廊国勾结?也有可能是廊国假借瑞王殿下之名,想要离间殿下的手足之情呢?”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武将,边衿桦对他并无什么印象。 “哦?这位爱卿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殿下,这位是新上任的宣威将军。” “回殿下,臣并不知道什么内情。只是与廊国对战的军队至今都未见过瑞王殿下的身影,只凭廊国一面之词,臣只是好奇殿下是如何如此笃定的说是瑞王殿下与廊国勾结的。” “大胆!你是在质问本王吗?” “臣不敢,望殿下恕罪。只是先前苏将军曾同臣说,战场上千变万化,万不可轻信敌方的一面之词,臣不敢罔顾恩师嘱托,故而今日冒死也要直言劝谏。” “你的恩师是苏遡将军?” “正是。” “那你可知你的恩师正是瑞王的岳丈,本王信任他,愿意将大宣边境交给他,他是如何做的?苏遡只顾一己之私,延误军情,至今未曾赶到边境。” “这、这、这怎么可能?” 宣威将军还没认清现实,边衿桦直接将军情奏章扔到了他面前,“这是边关今早发来的急报,你看看可是本王冤枉他!” 夏骏里颤颤巍巍的将奏折捡起,它似有千斤重,平日里耍惯大刀的人却捏不稳这薄薄的一张纸。 平日里一直笑嘻嘻的礼部尚书出来打圆场,“殿下,这新上任的宣威将军到底年轻,只知道看边关军情,却忽视大宣如今最要紧的事情。” 边衿桦不明白这老狐狸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只能兵来将挡,“哦?” “回殿下,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京中现在传言四起,殿下更要早日登基以安民心啊。” 原本帮扶康王的一群大臣赶紧抓住机会,忙跪下请命,“还望殿下早日登基,以安民心。” 边衿桦欣慰的看着这副场景,却非要强制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父皇尸骨未寒,边关廊国军乱未平,本王又岂敢在这时登基?不过流言四起,先让父皇入土为安才是。” “殿下仁义,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殿下早登大宝。” 礼部尚书又是深深一拜,情真意切。 顺利的像是在梦中,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自己当初又何必去求齐顺也手中的兵? “边关八百里加急!边关八百里加急!” 一小卒手举军旗,仓皇的跑入殿中跪下。 “快说!” “苏将军大胜敌军,已将廊国军队赶出我大宣领土!” 此话一出,如石落湖中。 “殿下这今早的军情不是还说苏将军未到边关吗?如何现在苏将军已经大胜了?” 说话的还是之前的宣威将军,边衿桦这次没有遮掩,恶狠狠的看着他。 又是他!又是苏家!这一次他离这个位置,只差一步! “大胆!宣威将军三番五次忤逆本王,拖下去重责十军棍!” 夏骏里站在那里,面对前来的侍卫丝毫不惧,他毫不退让的瞪回去,“殿下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先前未曾注意这份军情上的用印,臣有一事不明,宋将军已经战死在前线,为何还能送出军情给殿下?” “大胆!你是在质疑本王伪造军情吗!还不将他拖下去!” 夏骏里笑声渐大,回荡在大殿之中,充满了讽刺。 “做贼心虚啊,殿下这番作为,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边衿桦怕了,夏骏里清澈的眸底好像看穿了他一切心思,但他内心只是慌了一瞬,手中的权利和身后的兵,使得他又能变回杀伐果断的那个康王殿下。 “一切不过是宣威将军危言耸听,军中军情远隔万里,一时传错了也是有的。” 第95章 果然 边衿桦这番话,究竟能骗倒几个在官场上纵横多年的老狐狸? 大家对真相有自己的猜测,却默契的都选择闭口不言。 历来改朝换代都血流千里,伏尸百万,能像现在局势如此清晰的,屈指可数。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他们的那点子小想法,小意见,实在是不值一提。 新上任的宣威将军统管御前侍卫,可怜两个小侍卫站在夏骏里两侧,尽力想将人拖出去。可不知是不是势力悬殊,两个侍卫都无法撼动夏骏里分毫。 夏骏里也是个死脑筋,站在那里非要边衿桦给个解释。 边衿桦见这个场面也不慌,“如今本王都已经使唤不动御林军了吗?” 两个御前侍卫瑟瑟发抖的跪下,他们可没有其他心思,新皇的马屁他们上赶子拍还来不及,“殿下恕罪。”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边衿桦的语气不咸不淡,众人却不明白康王殿下是在同谁说话,殿上除了御林军,还有什么人可用吗? 很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瞩目,盔甲走动时与佩剑发出的叮当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大殿之上,殿下这是何意?” “本王只是不想还有人妖言惑众罢了,诸位爱卿又何必忧心?” 众人见他如此,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两日横尸街头的两位尚书大人。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齐大人和赵大人是康王殿下最忠实的拥护者,而赵大人和齐大人却在康王殿下要登基之前纷纷横死街头,康王殿下至今都未深究,越想越让人遍体生寒。 康王殿下对自己人都如此狠心,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各位大臣纷纷将头低下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礼部尚书不敢得罪边衿桦,只小声的嘟囔,“这怕不是于理不合···” 边衿桦转身无意瞥了他一眼,礼部尚书立马如乌龟一样缩了缩脖子,钻进自己的龟壳之中。 大殿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有人畏惧强权,珍惜性命,也总有人坚信真理,不畏一切。 “殿下,臣想问宣威将军获罪,边关战事如今派谁过去合适?” 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奚风,赵洲出了那样的意外之后,临时由他管着兵部的事。 “怎么?押送粮草的事情,随便谁不能去吗?非他不可?” “只是路途中有一段迷障林,夏将军之前带兵去过,不至于在迷障林中迷路,能省不少时间。” “只是引路,那派人将他抬过去。” 边衿桦的命令说的果断又绝情,有些胆大的大臣小心的抬头打量了一眼边衿桦。 奚风神情一滞,很快又接着启奏,“廊国国书送到了,国君希望我们对文宣王之死给个交代。” 边衿桦坐在上位,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没有人敢说话,都说文宣王是直接吊死在康王府的,他们怎么以为?怎么看都是康王逼死了人家,但是他们敢说吗? 廊国毕竟一个王爷死在了大宣,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将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踩踏吗? “本王以为廊国已经在边关同我们的军队打起来了,不管我们给廊国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廊国都不会满意。幸而苏将军已经将人赶出边关,可见廊国军队也不成气候,不足为惧。” 这次是吏部尚书站了出来,老尚书顶着花白的头发,手中捧着笏板,脊背虽然佝偻,却依旧站出了浩然正气的模样。 “殿下三思,眼看夏季就要到了,雨水充沛,江北流域历年都有洪灾,为了民生更好的休养生息,我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啊。” “王尚书莫要诓骗本王,前两年也是夏季,那时父皇还亲自带兵北上伐缗,怎么那时王尚书不说要休养生息?” 吏部尚书浅浅一笑,“殿下明鉴,当时陛下在时,军饷并未用国库一分一毫,臣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臣不能不顾江北千千万百姓身家性命不顾。” 边衿桦皱眉嫌弃的看着他,“爱卿此话是何意?父皇当时是如何拨的军饷,如今照样如此便就行了。” “恐怕不妥。”吏部尚书抬眸直直迎上边衿桦的眼眸,“先皇在时厚待钱家,钱家自然是愿意出这个钱的,可现在钱家是瑞王妃当家,钱家产业也早早的就迁出了京城。莫说让钱家出军饷了,光是今年商户纳税的钱就要比往年少一大截。” “钱家是什么时候迁走的!为何无人来同本王通报!你们都是死人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不知道拦一下吗?” 放在眼前的钱罐子竟然悄无声息的溜走了,放在谁身上不生气?边衿桦气的直接将手边的奏折恶狠狠的砸向地上跪着的大臣们。 可怜前两排有头有脸的大臣被生生砸歪了官帽却不敢扶,“殿下息怒。” “臣前两日就将这件事情拟好了奏折呈了上去。” 吏部尚书哪怕是跪在那里,脊背都是挺得笔直的,说话让边衿桦觉得他愈发碍眼。 边衿桦定定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吏部尚书,眼神让人捉摸不透,“钱家那么大的产业,想必一时半会也无法抽身,王爱卿尽一切办法去拦住,务必不要让他们走出大宣境内,本王亲自与钱家谈。” 哪里那么容易?怕等你去,黄花菜都凉了。 王尚书只敢内心这么腹诽,表面上将差事先应下来,毕竟今天顶撞康王的次数太多了,他若不见好就收,夏将军就是他的镜子。 “钱家在我大宣这么多年,哪个国家敢轻易接纳他们,还真是胆大妄为!” 试问哪个国家不想要这样的摇钱树呢?钱家所在之地,其他不论,只是光赋税便能抵半个国家一年的了,是跟国库过不去吗? 这样的话,没有人敢同康王说,只让他一个人沉浸在钱家无人敢接纳的梦里吧。 经过今日,他们才彻底摸清楚眼前这位爷的脾气,任何政见都不得凌驾于他的看法之上,说白了就是一言堂,仿佛偌大的国家不过是他边衿桦一个人的过家家。 “殿下,臣这两日携礼部上下官员先安排先皇的丧仪。殿下孝心天地可鉴,只是前方的战事吃紧,望殿下为前线将士们着想,为大宣百姓们着想,早日登基以平民心。” 边衿桦第一次看着礼部尚书这个老狐狸觉得舒心,他沉思了一会,勉为其难的开口,“罢了,爱卿说的不无道理,一切都以百姓民生为重,既如此,你便去安排吧。近日一连许多事情,怕是要辛苦礼部了。” “多谢殿下体恤,望殿下放心,礼部定不负众望。还望殿下能将传位诏书请出,让太傅、阁老、武安侯和臣一同查看。” 边衿桦眉头一挑,果然有这个环节,幸亏他早有准备。 “来人,请传位诏书。” 随着边衿桦一声令下,殿外的小太监恭敬的举着诏书快步跑到边衿桦面前跪下,倒是礼部尚书敏锐的发现,来送诏书之人,并不是夏如海。 “各位大人,上前来看吧。”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恭敬的行礼,脸上没了一直挂着的淡笑,“回殿下,不知先皇身边一直伺候的夏公公在何处?” 来人竟不是夏如海?这种关键时刻,陛下身边常伺候的老人却不在,再加上陛下原就不合章法的驾崩,迷雾重重下便越发让人怀疑最大的得益者。 “夏公公在父皇驾崩时便随父皇一起去了,是忠仆啊···” 边衿桦说的惋惜,其中几分真假,大家都心知肚明。 “宣安侯在何处?” 钱阁老苍老的声音穿透人群,“钱老,本侯在此。”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一身戎装的齐顺也缓步上前,走到边衿桦面前也只是轻微的俯首。 “武安侯此举可是不合规矩啊。” 出声的正是礼部尚书 ,这原本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齐顺也挂着和煦的笑,“尚书大人也理解一下,此时不比平日,本侯自有守护新皇顺利登基的重任。” 礼部尚书不说话,默默退了回去,原因无他,而是原本立在大殿上的一列军队都自觉的扶上剑柄,蓄势待发。 “可还有其他人有异议?” 齐顺也站在大殿之上,声如洪钟,势不可挡。 无人应答,边衿桦和齐顺也对视一眼,两人都察觉到了彼此眼神中的欣喜。 “既如此,请几位大人上前一同核验遗诏。” 钱阁老只是淡淡的看了齐顺也一眼,便任由身边的人将自己扶上前。 太傅、阁老、武安侯和礼部尚书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认真的看着手中薄薄的诏书和未来大宣的命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钱阁老直接将手中的诏书摁下,“这诏书有异。” 满朝皆惊。 “钱阁老!您可知自己所言的后果!” 边衿桦怒目着上前,恨不得现场就将这个老不死的弄死。 “臣自当知晓,臣在其位,自应忠其事。” 齐顺也来打圆场,“钱老,您再看仔细些呢,本侯倒是觉得这遗诏没什么问题。” “你那部分没问题只能说明你那部分是真的或者被模仿的很像,不然一个遗诏,先皇为何下旨要我们四人核验?就是怕其中有人鱼目混珠!” 老人家说的句句铿锵,一字一字砸在大殿的金砖上,砸在众人的良知里。 “臣这部分也有问题!” 太傅不同于钱阁老的地位,他直接走到殿中跪着。 边衿桦却不再理会 他们,“是又如何,父皇如今只有本王一个皇子,这遗诏是不是本王,还重要吗?” 礼部尚书此刻跪出来,“按照祖制,陛下驾崩前未立遗嘱的,应由宗室牵头择朝中有威望有才名的大臣九人,对宗室中有才能的皇子宗亲进行考核,择有才者居之。” 边衿桦气愤的上前一脚将人踹翻,“大胆,本王看你们谁敢!” “臣以为···” 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话都还没说完,只听得边衿桦一声令下,“杀!” 刚刚站出来的大臣人头立马落地,喷涌的鲜血飞溅,糊了人满眼。 原本站立规整的大臣们纷纷慌张了起来,不住的往殿门口涌着,生怕自己死于非命。 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哪里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只见殿门口被出现的军队团团围住。 殿外天空中逐渐泛起余晖,那是阳光最后的挽留。门口的侍卫都身着黑色,像是白日与黑夜交替的时空裂缝中放出来的地狱使者,他们避之不及。 脚步声、惊呼声、求救声相互交杂,沉寂多年的大殿难得热闹。 “闭嘴!” 鸦雀无声,边衿桦刚给的威慑还在。 他站的时间久了,有点累,索性直接在龙椅上坐下。 “今日,谁还对朕登基之事有异议,此人便是下场。” “暴君当道!大宣要亡!”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叫了一声,便触柱而亡。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边衿桦被突如的状况扰乱了心神,“还有谁?” 剩下的大臣瑟缩着围成了一团,往日泾渭分明的文官现在纷纷瑟缩在武官身后,从未有过的和谐。 “怎么我不知道,这大殿之上还有这样的热闹看?” 清脆的女声突兀的响在大殿上,不自觉的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会是你?”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苏言溪淡然的立在门口,门外的那些士兵对她置若罔闻。 “你是怎么进来的!” 出声的边衿桦和齐顺也都惊恐出声,外面那些兵,是摆设不成? “我来问你们,瑞王身在何处?” 两个人都是一脸懵逼,谁会知道边千尘现在在哪里啊!他们现在是在夺嫡!动不动就要血流成河的宫斗!苏言溪何曾尊重过他们?直接闯进大殿中打断他们,去问她夫君在哪里? 齐顺也终究是气不过,“他是你夫君,你都不知道在哪里,何故要来问我们?我们如何知道?” “废话,要不是边衿桦要刺杀他,我何必闲的来这大殿之上质问你们!” 第96章 摊牌 皇家的那点秘辛,彻底暴露于人前,震惊之余,那些大臣们更担心自己的脑袋。 “来人,将这疯妇带下去!” 微风吹过,大殿中却没有一人挪动。 边衿桦恼羞成怒的看着齐顺也,“你什么意思?” “你与其质问他,不如问问我都做了什么。” 苏言溪抱胸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他。 “拦住她!” 边衿桦慌不择言,“是瑞王派你来的吗?他是要篡位吗!” 苏言溪毫不避讳的走到龙椅旁边立着,她眼神警告着齐顺也不准轻举妄动,毕竟下一秒,利刃已经横在边衿桦脖颈间。 “不如我来跟康王殿下好好谈谈?” “你要说什么!苏言溪!你可想清楚了,苏家世代忠良,你此举满朝文武可都看着你呢,难道你愿意苏家因为你背上乱臣贼子的恶名吗?” “你的套路,还真是没有半点长进呢,上一辈子用过的招数,现在还要再对我用一次吗?” 边衿桦不顾脖颈被利刃划出的丝丝血迹,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你说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吗?重生的不止是你,还有我。” 边衿桦突然释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浣去你府上,想必你早就清楚她是我的人吧,所以才让云浣故意传出假消息。上一世云浣帮过我,想来你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之后,你便立马去查过云浣的去处,也明白云浣再次接触你的目的。康王殿下睿智,差点连我都骗了过去 ,只是殿下百密一疏忘记了,只有上一世的你才明白我们之间的纠葛。” “苏小姐还真是聪慧,本王骗过了所有人,却还是棋差一招。被你看出来了又如何?你不还是找不到边千尘,注定这个皇位是本王的。” “你以为上一世陛下为何这么忌惮我父亲?除了钱家富可敌国的财力和远在边关的苏家军,你以为陛下在忌惮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齐顺也告诉你了青洪帮和环采阁是我的,但你又怎知我不是故意让你知晓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边衿桦难得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不顾形象的对着苏言溪大吼。 苏言溪嘲弄的笑,愈发衬得他方寸大乱,原本聚集在门口的大臣们离边衿桦他们太远,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能靠边衿桦的神情猜测一二。 “你告诉我你将边千尘藏到哪里去了,我便将一切告诉你,如何?” 多么公平的交易,显然边衿桦不是这么想的,他毫不犹豫的将头转回去,正视着前方,不再看她。 好一个油盐不进。 苏言溪也不愿意多在他身上花时间,她饶有兴致的拿起前面的传位诏书,“我来的有点迟了,不知道四位大人对这诏书核验的结果为何?” 她使了个眼神,自会有人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利刃,而苏言溪自己则慢慢踱步到了殿中。 两股交汇的势力剑拔弩张,谁也不想落了下风,苏言溪看着齐顺也,“怎么说?” 齐顺也对着自己的军队使了个手势,他们二话不说的收起原本对着那群大臣的刀剑。 边衿桦不满的质问,“齐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不如认命吧。” 说罢,齐顺也退至一边不再看他。 一个造反都要从别人手中借兵的,如何比得过自己手中握着的精兵成千上万? 苏言溪恭顺的对着诸位大臣行了个晚辈礼,“还望大人们能将结果告知一二。” 钱阁老首先站出来,这是他们钱家的子嗣,他不帮她也不合适。“不知其他人如何,反正我这份是假的。” 太傅紧随其后,拨开前面挡着的武将,站了出来,“我这一份也有出入。” “尚书大人呢?” 老狐狸笑眯眯的从人群中钻出来,两边都不得罪,“我这里没问题。” “哦?小侯爷那边呢?” 齐顺也无奈的站出来,“我这份也没问题。” “诸位以为如何?” 苏言溪问的云淡风轻,却总有义愤填膺的人站出来,“你一介女子,哪怕贵为王妃,也不该如此干涉朝政。” 苏言溪并未理会站出来叫嚣的大臣,转身蹲在刚刚撞柱的大人身边,她谨慎的摸着他的脖颈,手中跳动的脉搏像流水一样流逝。 “来人,快叫太医!快!这位大人好像还活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都是同僚这么久的,怎么会真的一点感情没有? 众人连忙凑到苏言溪身边,却被苏言溪吼了回去,“散开,不要堵在这里挡着太医进来!” 女子眼眸中迸发的怒意,连久经官场的他们都心生惧意,本想上前看情况的大人生生止住了脚步。 殿中所有人的眼光都凝在地上血泊中的人,因为同僚情谊,却更多因为自己做不到的敬佩。 可能是因为大多数人都自认是贪生怕死之辈,做不到为了国家将生死置于度外。 年迈的太医被小士兵背到了大殿门口才放下,“快让让,让太医进去。” 可怜的老太医还未切实的感受下踩到实地的感受就被推到了苏言溪面前,他本能的去查探伤者的脉搏,虽然细微,却还是能感受到。 “这位大人还有脉搏,只是伤的过于重了些,我自当尽力。” “只要能将这位大人救回来,无论用什么名贵药材。” 总有人能对苏言溪现在的慷慨挑出毛病,“苏小姐说的轻松,太医院中的名贵药材价值不可估量,都是要用在皇家的。您现在轻松一句话做了好人,却让国库为你说的话负责,不知小姐是何身份?” 苏言溪拿着玉佩的手一顿,却还是先将玉佩塞到了老太医的手中。 她直视着后面跳出来说话的御史,其他人则自觉让到了一旁,“太医院当初所设目的不单只是为了皇家的贵体,张大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最开始的太医院都由几位军中的军医组成的,始皇陛下在时太医院看顾的是京中甚至整个大宣百姓的身体,洪灾、边关、旱灾,处处都是太医的身影,甚至每月十五太医院直接在城墙下支摊看百姓的疑难杂症。怎么到这位大人嘴里,除了皇室都没有人配得到太医的诊治了?难道始皇陛下的旨意,你竟敢违背吗?” 那人被堵的说不出话,那样的政通人和被世代称颂,他如何敢置喙?可现在的太医院怎么能同那时的比呢?现在除了皇亲国戚,就算病死在家,也不敢上书求圣上降下隆恩,让太医给自己诊断一二。 “这是我钱家的玉佩,有什么要用的药材,自会有人送给大人。” 老太医手脚麻利的处理好了伤口,想找人将这位大人挪到太医院去,却不知要向谁开口。他为难的看了看上面被刀胁迫的康王又看了看自己脚边的伤者,似乎在思考能不能凭着自己将人拖回去。 “小姐,担架到了。” “你们帮太医将伤者送到太医院吧,手脚要轻,莫要再伤了这位大人。” “是。” 老太医向苏言溪投去无比感激的眼神,苏言溪轻微的点了点头,自己应该做的。 不知为何,之前说没出入的礼部尚书又重新站了出来,“苏小姐,我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诏书,有一处不详,还要再看看。” 苏言溪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一重意外之喜,“康王殿下,如何?你现在最后的筹码是这份诏书,我现在用这份诏书换边千尘的平安,你也不亏,如何?” “苏言溪,你凭什么以为仅靠这一纸诏书就能拿捏本王?只要这份诏书在,无论结果如何,你的瑞王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这个位置。” 苏言溪挑着眉,“殿下以为我做事会这般草率?” “虽然本王不知道你凭什么以为是本王绑走了边千尘,但今日本王明确的告诉你,边千尘生死都与本王无关,本王更不会知道他在哪里。父皇驾崩前,本王在他老人家面前立誓,绝对不会手足相残。” 这话一出,苏言溪顿时清楚自己找对了人。 来之前她只能查出来边千尘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段时间他时常因为体内的两个人格而感到晕眩,更严重的会出现幻觉。 他那天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如果真的是在发病的时候被有心之人撞见,他现在像人间蒸发一样也不奇怪。 可重点就是人被藏到哪里去了?按理说边衿桦如此理直气壮的发誓,那人定然是不会在康王府的,赵洲之死彻底暴露了康王府的密室,也定不会在与边衿桦交好的那几个官员家中,那能在哪里呢? “既然殿下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人请上来。” 苏言溪话音回荡在肃穆的大殿,外面的人像是等候了许久,苏言溪的声音刚飘到门口,就有两个士兵抬着椅子上了大殿。 椅子上半躺着一个人,瘦的几乎不成人形,众人一时也没认出来到底是谁。 苏言溪走上前,将来人腿上盖着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椅子上的人拉住她的手,似乎有话要说。 苏言溪蹲在他身边,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如诸位所见,夏公公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起身与诸位见礼,还望诸位勿怪。” “这位是夏公公?” “陛下身边的夏公公?” “他怎么会这样?呜···” 发出这样疑问的大人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转身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挚友,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冷汗已经爬满了脊背。 “夏公公~” 很快识趣的钱阁老已经上前寒暄,“公公这身子可是有了什么病症?如今可大好了?先皇刚去,您一时伤心也是有的,以后定要好好休息,我上了年纪才明白,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啊。” 钱阁老看似说的苦口婆心,欲盖弥彰的说夏如海形容枯槁的样子是因为先皇驾崩伤心,但无论怎么说都能看出来夏如海如此定是受了些非人的折磨,不然何故连站都站不起来? 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谁能动当时御前的大太监,大家都心知肚明。 夏如海的出现,更是加深了众人对边衿桦弑父夺位的猜想。 边衿桦坐在高位上,明显的能感受到下面那些臣子打量试探的眼神,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每一丝眼神都充满着对自己,对皇权的蔑视,他岂会允许?他当时不是让余曜将人丢进地牢了吗?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 “够了,苏言溪,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公公在照顾父皇时沾染了疫病,这才一病不起,你不要以为这样便能威胁本王!” 苏言溪头都未转,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丝毫不想理会边衿桦的言语。 夏如海艰难的抬起手臂,颤抖着手指着边衿桦。 夏如海一字还未说,倒是边衿桦突然开口,“够了!夏如海!你竟敢指本王!这是大不敬!” 夏如海的手只是停顿了片刻,随即又高了几分,直直的指向边衿桦身后的正大光明牌匾。 “夏公公身体不适,并非故意,殿下莫要计较。” 苏言溪的话不咸不淡,却充满着威慑力,毕竟边衿桦如今的脑袋在苏言溪的刀下,他又怎么猖狂的起来? “来人,去看看牌匾之后有何物。” “是。” 一旁的小侍卫身手敏捷的踩着一旁的柱子跃到牌匾之后,果然在后面发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锦盒。 他赶紧将锦盒拿下来双手呈给苏言溪,苏言溪却不接,示意给钱阁老。 钱阁老虽然不解,却还是接过来打开。 他一打开就明白这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他取出里面的传位诏书对着上位跪下,满脸泪痕,“陛下~” 苏言溪过去将人扶起,“阁老,诸位核实完遗诏内容,将真相公布于天下,才能对得起陛下的在天之灵啊。” “是是是。” 钱阁老豪气的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连忙将剩余三个人唤到身边。 “我这部分没有问题。” “我这部分没有问题。” “我这部分也没有问题。” “我这部分也没有问题。” 第97章 遗诏 一声声的笃定确信充满着驱散人心中阴霾的力量,整个大殿上的官员像是又重新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轻松之意。 苏言溪直直的盯着边衿桦,像是在告诉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既然诸位已经确认无误,按照规矩,这诏书需得由夏公公亲自宣读才是。” 出乎意料的,边衿桦只是木然的坐在那里,纹丝未动,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苏言溪一个,只有扶着桌沿泛白的手指才勉强暴露出他内心的慌张无措。 事到尽头,连他都想赌一赌,这早就被尘封的传位诏书上是否会有自己的名字。 “王妃娘娘,夏公公如今的状态恐不能完成此等大任,可要换成旁人?” 上前说话的,苏言溪认识,正是边衿桦一党,没想到他们到最后还不死心。 苏言溪还未出言反驳,夏如海便已出声,他的嗓音在饱经折磨之后变得嘶哑难听,每一个字都像是长指甲划在琉璃上,让人忍不住泛出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先皇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件事情,小的万死莫辞,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苏言溪没再说什么,只是使了个眼神,身后就有两个士兵上前将夏如海往大殿那高位旁再抬了抬。 夏如海纤瘦的身子被两个魁梧的士兵左右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他努力支撑着自己,可是双腿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打颤。 识趣的小太监将诏书捧到他眼前,方便夏如海诵读。 夏如海嘶哑颤抖着缓慢念着诏书上的一字一句,“朕以菲薄,绍承祖宗丕业二十有三年矣,宵旰忧勤,图臻至治,惟恐有孤先帝付托。今忽遘疾弥留,殆弗能兴。夫死生常理,古今人所不免,所幸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吾虽弃世亦复奚憾焉!皇五子千尘聪明仁孝,德器夙成,宜即皇帝位,中外文武群臣其协心辅理,凡内外事一依祖宗旧制行用副予志,丧礼遵皇考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音乐嫁娶。宗室亲王藩屏攸系,毋辄离封域,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各固守疆境,抚安军民,毋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遣官代行。” 句句泣血,等夏如海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像是被抽光了所有气力,直直的向后倒去。纵使边上扶着的士兵再眼疾手快,等将夏如海扶坐在椅子上时,他已经彻底没了生气。 苏言溪没想到原来这么长时间一直支撑着他同病痛斗争的,是先皇最后的遗愿。 “夏大人此举也算是为国捐躯了,若不是他,我们差点被瞒天过海,被有心人蒙骗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武将,主打一个天不怕地不怕。 所言皆是众人心之所想,大殿上众人不约而同的对着夏如海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多是钦佩之意。 边衿桦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原来那么久以前父皇就已经决定将那个位置留给边千尘了,那自己算什么?凭什么一个异族血统的败类能做大宣的王,他一个世家高族的王爷却做不得? 边衿桦放眼望去,下面站着的人对自己若有似无的打量,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辱骂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骄傲如他,怎会将命运轻易的交托给旁人? “皇位是他边千尘的又如何?他已经被我杀了,你们除了我根本没得选!” 边衿桦坐在上位笑的诡异,他满足的看着下方的大臣乱作一团,窃窃私语,只有苏言溪镇定的看着自己,让人生厌。 “这皇位何时轮到一个德行有失的人来做了?纵使瑞王殿下真的有个什么好歹,宗室中那么多子弟,也总有一个堪用的。我们要的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拿着虚假传位诏书心怀鬼胎的殿下。” 苏言溪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有部分人觉得这样没错,皇位也要有贤者居之;另一部分则认为皇家血脉贵重无比,不可轻易混淆;还有剩下一部分则是边衿桦一党想做最后的挣扎,毕竟失败了,新君上位,牵扯的可是一整个家族的命运。 大臣们众说纷纭,眼看着场面无法控制,倒是丞相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确定瑞王殿下的安危,一切都等有了瑞王殿下的消息后,再说不迟。” 众人也觉得丞相此话说的有理,只是当下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那便是如何处理边衿桦?目前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按照先皇遗诏,皇位既然已经确定要传位给瑞王殿下,瑞王妃娘娘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如今瑞王殿下不在,还望瑞王妃娘娘拿个主意。” “我明白大家心中所想,诸位所言也都是各有道理,只是现在一切都以瑞王殿下的安危为重,一切等寻到瑞王再议。至于边衿桦,我的想法是先关在宫中,派人严加看管,至于如何处置,便交由瑞王殿下处置,诸位以为如何?” 大臣们还在细细思索,还没点头,倒是边衿桦在后面猖狂的笑着,“我都说了,他死了,边千尘他已经死了,你们莫要再痴心妄想!真要找的话,苏言溪,你有本事去阎王殿将他带回来啊!” “带下去!” 苏言溪厉声大喝,哪有之前冷静克制的模样? 士兵训练有素的将人押了下去,边衿桦走到苏言溪身边都嘲弄的看着她,“你这辈子都不会找得到他!” 苏言溪短暂的情绪上头后悔立马冷静了下来,这件事情从古至今来说都是离谱至极,储君竟然在京城的地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钱阁老走上前,“王妃,可要我们各家派人出去寻?哪怕是将京城翻过来,我们也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苏言溪打量着身后各怀鬼胎想要上前帮忙的人,一口回绝,“不用了,人多反而引起百姓恐慌,苏家军训练有素,还请诸位大人放心。” 在诸多恭维和安慰声中苏言溪迈出了大殿,她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是了,自己发现边千尘的异常后,已经差京中所有暗藏的势力去寻人了。自己如今在这里,无非是不想罪魁这么轻易的得到想要的,没有我在这边受苦,他在那边逍遥的道理。 自己带兵闯入皇宫之时,京中各处已被苏家军管制,路上更没有人敢在外面行走,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苏言溪刚走进马车,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端坐的钱华砚。 难免喜出望外,“钱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钱华砚起身行礼,“那边情势已经稳定了下来 ,听闻小姐在京中有些麻烦,心想总能帮上些忙,便自作主张,还望小姐恕罪。” “钱先生这是哪里的话,你在便能省却我不少烦恼,确实是帮了我大忙了。” “我来之前,已经细细查问过了。我们的人还未搜寻到王爷的身影,怕是被有心人藏起来了。” “边衿桦那边去过了吗?” “还未,毕竟是王爷府邸,府上有亲兵把守,不敢擅闯。” 苏言溪心中有了计较,立马对外吩咐,“转道去边衿桦府邸。” “小姐觉得那人会将王爷藏在自家府邸里吗?” “我也不知道边衿桦心中所想,但只要有可能便不能放过,万不可自作聪明,反而误了他的生机。” 苏言溪说完这话便疲累的靠往一旁,想来最近这段时间所经历之事已经耗尽了她大半心神,时刻忧心着他的安危。 钱华砚也自然看懂了这些,既心疼又无奈,“是,小人明白。” “小姐,我这次回来之前去了一趟环采阁。” 苏言溪依旧靠在那里闭目养神,钱华砚便接着往下说,声音压的愈发低,“环采阁中近日藏匿了一个从宫中逃出来的小太监,据那小太监所说,边衿桦在先皇养病期间与后宫中多位妃嫔有染,甚至包括皇后。” 纵使苏言溪累的已很难将眼睛睁开,这样的消息还是像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苏言溪饶有兴趣的将身子坐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钱华砚不自觉的带着笑,谁也没想到边衿桦这个王爷竟然能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据那个小太监所说,宫内竟然有一位妃嫔有了身孕,而孩子正是康王殿下的。我忙派人将消息细细查探一番,事情果真如小太监所说。宫里的柔嫔娘娘已有身孕近两个月,不敢惊动太医,只好趁着今日后宫看管稍松之时派贴身宫女偷溜出来寻落胎的方子。” “哦?” “小姐放心,那小宫女所去的正是南山堂,我已经打点好了,她拿回去的只会是安胎保气的,怎么运用还是要看小姐安排。” 苏言溪了然的点头,“这柔嫔是谁家的?” “巡盐御史齐大人家的,齐大人家共四女一子,其中只有柔嫔娘娘一人是正室嫡女,其余三女一子都是妾室所出。” “哦?看样子齐大人家的内宅还是妾室把持的?” “是,但据说近日齐大人有心要将妾室扶正。” 苏言溪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帕,心中有了打算,“那柔嫔娘娘的付出也就付之东流了,华霏?” “小姐。” “你乔装进宫,将这个消息告知柔嫔娘娘,想来能在宫中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她也不是傻的。” “是,小姐。” 华霏领了命很快就退了出去,钱华砚欲言又止,难得心中纠结要不要同小姐说。 “钱先生,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苏言溪果然发现了他的犹豫,钱华砚一咬牙索性说了出来,“小姐,或许此时跟您说这些话并不合时宜,但我也是有感而发,小姐千万不要怪罪才好。我当时想辞了钱家掌事一职投身官场,不论是科举还是门客都希望能为大宣出一份自己的力。是小姐劝我留下,告诉我报国不是只有这一条门路,钱家虽未商贾,却上下帮扶数不清的百姓,我能将手中的事情做好,便已是为大宣分忧。最重要的是,是小姐让我看清官场浮沉算计,那不是真正适合我的路。华砚在此谢过小姐再造之恩。” 苏言溪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眼前人的声音逐渐与多年前血泊中挣扎的声音重合,“钱先生,当时劝你我也没想过这么多,只是有些人我早就知道不是明主而已,你我也算是有多年同甘共苦的情谊,帮你去除一个错误答案的机会我自然也会珍重。我明白你赤诚的报国之心,如果之后你还愿意,我很是希望你能走上你梦想的那方舞台。” “小姐~” 钱华砚跪在那里,说不出的感动。 “钱先生,现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夫君的性命还望钱先生能伸出援手。” “小姐放心,小人万死不辞。今日康王朝堂上落败,只要我们能用后宫嫔妃的事情撕开他一个口子,后续的事情不用我们自己做,定会有无数的脏事扑上去要了他的性命。” “此话倒是不假,祸不旋踵。” “小姐只要安心带人在京中寻瑞王殿下踪迹,柔嫔娘娘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好,麻烦钱先生了。” “小姐,我们之间无须如此客气。” 马车靠边停下将钱华砚放下来,他步伐匆忙的往街巷深处的小巷子中走去。 马车很快再次启程,外面将士的声音很快传来,“小姐,到了。” “知道了。” 马车外面传来喧闹怒骂的声音,显然是王府的管家唤着亲兵在负隅顽抗。 苏言溪优雅的从马车上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两方对峙。 “大胆!你们竟敢兵围王府!光天化日,是要谋反吗!” 一个忤逆王爷家里的走狗却怒斥别人谋反,还真是好笑,苏言溪没忍住笑出了声。 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显得尤为奇怪,那个管家自然也注意到了人后的苏言溪,也明白这个女子是个什么地位。 第98章 其主 康王府的管家看着苏言溪,语气却说不上恭敬,“瑞王妃娘娘今日来我们王府做客,按理说我们康王府没有不欢迎的道理,只是王妃娘娘如此做派却未免太过放肆了些。” 苏言溪笑容未减,“倒是条好狗。” 那个管家一副受辱的模样,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惜苏言溪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来人,将康王府上下所有人都给我绑起来!要是让什么人逃出去了,自己去军中领罚。” “是。” 身后的军队得了命令,一队人迅速擒拿住门口的侍卫并将外院的许多奴仆关到一处看守;另外一队直直往王府里冲去,内院的丫鬟通房也被赶到一处关押;剩下一队从王府外围把守,确保没有人能溜出去。 苏言溪从未对苏家军的做事效率失望过,她像是想到些什么,对着带头的将领低语了些什么,随后那个将领就领命出去了。 康王府里面的秘密,自己打算亲自进去揭开。 苏言溪神情严肃的看着头顶上高悬着的康王府匾额,这几个字葬送了自己的过去,现在还拿捏着自己的未来,自己这一世竟然也是棋差一招。 很快,苏家军收拾干净了王府,出来给自家小姐复命。 “小姐,康王府里的无关人等都被看押,请小姐吩咐。” “嗯,康王府不可能没有暗卫,派几个身手好的,将那些暗地里的桩子给拔出来。” “是。” “要多久?” “一炷香,尽够了。” “去吧。” 苏言溪心中的愁绪被突然打断,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感重新袭来。 她也没有过多耽误,大步往边衿桦的书房走去。 熟悉的场景逐渐与苏言溪多日午夜梦回的场景重合,她熟门熟路的打开梦中不知道碰过多少遍的木盒,那东西果然在这里。 “来人,去请丞相、太傅、太保速速来康王府,我有要事同他们商议。” “是。” 书房外守着的两名士兵听了命令,立马就往府外奔去,却没有人注意到书房梁上阴暗的角落里藏着一双闪亮的眸子。 苏言溪吩咐完,又重新回到了书架前开始翻找,果然在她碰到书架上一个铜像时,对面原本平整的墙面露出一丝缝隙。 苏言溪意外的走到对面的墙壁前,轻轻一推,缝隙变得越来越大,逐渐露出里面藏着的密室。 她有些震惊,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身后悄然降下一个黑衣人,手里高高的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冲着她的脑袋而来。 “现在才出手?” 清冽的女声出来,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迅速的往一边闪去。 黑衣人被突然改变的情况一惊,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力气,还冲着原本她在的地方刺去。 苏言溪借势闪到黑衣人身后,一手拧过他的手腕,迫使他紧贴着地面。 “暗卫?” 地上被擒着人一言不发,显然是不想理会苏言溪的问题。 苏言溪也不恼,抓着他的臂膀又用了些力气,身下的人不自觉的发出挣扎声。 “是个女的?” “小姐。” 书房的门没关,她们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自然惊动了外面前来换防的人。 “嗯,进来吧,将这位姑娘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 两个士兵进来接了苏言溪的手,苏言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地上的女人也被人拎起,让人熟悉无比的眉眼,上一世自己的儿子死之前见到的也是一双这样的眼睛,她如何忘? 还没反应过来,苏言溪就已经一拳打向了女子的脸颊。 苏言溪毕竟是武将世家,身上多少有些武艺傍身,出手自然也不会轻。 那女子隔着面纱竟生生被打出一口血来,一粒小药丸混着她的血液被吐到了地上。 苏言溪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怕姑娘你想不开,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那女子依旧不说话,只恨恨的瞪着苏言溪。 “交给邢将军,让他直接过来给我回话。” “是。” 两个小士兵听到邢将军的大名就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眸中盛满着意外又很快敛去。被抓着的暗卫对自己的未来隐约有些预见,但是为了康王殿下,她至死不悔。 “小姐,您说的那处果然有个密道,果然有个出逃的老鼠被我给逮回来了!” 人还未到门口,得意的语气已经传到了苏言溪的耳中。 “哦?” “来啊,将人带上来。” 一副丫鬟打扮的陆沵被两个小兵拖了上来,毫不客气的丢到了院子中。 苏言溪倒是丝毫不意外是她,康王府在前朝时原是当朝重臣柳丞相的府邸,没点密室密道才是让人怀疑。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点事想单独跟陆侧妃聊一聊。” “啊?这是康王侧妃?” 刚刚还在得意的杨校尉意外的重新打量着陆沵,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灰头土脸,刻画无盐的女人都不像是能当王爷侧妃的程度。 行伍之人的眼光充满了冒犯,没一会,陆沵就被看的恼羞成怒,“苏言溪,你何故如此侮辱我!” 苏言溪摆了摆手,杨校尉识趣的退下。 “你要逃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你这副打扮,像是早就知道我今日会兵围王府,是谁告诉你的?” 陆沵被捆着双手,跪坐在石板上,发髻散乱,身上丫鬟的衣裙早就污秽不堪,只有脸上的高傲与不屑丝毫未变。 苏言溪看着她的神情,也不恼,走到一旁的黄花梨太师椅前坐下。 “想必你也想知道,我一个外人是如何得知康王府的密道的,不如我们交换一下?” 陆沵的神情微动,果然上了钩。 “那你先说,是谁告诉你王府里有密道的。” 苏言溪嘴角一勾,“自然是康王殿下。” 陆沵原本偏向一边的眼神,听完这句话突然恶狠狠的盯着苏言溪,“放屁,怎么可能!是康王殿下让我往那跑的,他怎么会告诉你?” 竟真的能让自己误打误撞的猜到?边衿桦带着前世的部分记忆,提前让陆沵出去避险也十分合理,只是凉薄如他,他为何在生死存亡之际要将陆沵藏起来? 苏言溪试探性开口,“你有身孕了?” “你这个贱人如何知道?” 上一世残害别人骨肉的人,这一世竟然也有了自己的骨肉,也真是讽刺。 苏言溪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不理会陆沵,让人一时捉摸不清她内心的想法。 “小姐,丞相大人到了。” “知道了,将陆侧妃带下去好好看管,不要让她死了。” “是,小姐放心。” 陆沵又被士兵粗暴的扯走,被如此对待,她心中自然不忿,胡乱骂了一路。 丞相一行人在来书房的路上刚好同陆沵撞了个满怀,陆沵自然抓住这个机会,跪在地上扯住丞相的衣摆苦苦哀求,最后还是两个小兵强行将人从丞相大人脚边撕开的。 妇人的凄厉哭声渐渐远去,丞相也走到了苏言溪面前。 “臣等见过瑞王妃娘娘,不知王妃特地将老朽们请到此处所为何事?” “大人快快请起,请诸位过来自是遇到些难以抉择的事情,希望各位能给拿个主意。” “王妃娘娘但说无妨。” “我刚刚在康王的书房发现了这个。” 说着,苏言溪敲了敲那个一直放在手边的木盒子,丞相心领神会的打开,里面的内容确实一惊。 “这这这,这其中定有内情。” 老丞相捧着盒子,手指蜷缩,微微颤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入朝为官这么多年,爬到这个位置,谁能保证自己一尘不染?哪怕丞相早就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康王殿下手中,甚至多次被人拿捏,但他从未想过康王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证据。 “太傅、太保两位,怎么看?” 太傅一脸不屑的走上前,随意的拿起标注着自己名字的那本,原本不屑的眼神逐渐变得吃惊。 “这些不会是真的吧。” 一向稳重古板的太傅不可置信的指着这本糊涂账,小心翼翼的问着苏言溪。 苏言溪坐在椅子上,浅酌了一口从康王书房里翻出来的好茶,云淡风轻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三位大人,康王殿下珍藏的好茶,先尝尝吧。” 太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丞相直接摁在了椅子上,“先坐吧,瑞王妃能先叫我们过来,自是有打算。” 他们无非是从刚从狼窝里出来再落进虎口,都是受制于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密云团茶纵是陛下,也舍不得喝,我们今日可是沾了康王殿下的光啊。” 苏言溪笑着看向他们,丞相和太傅倒是依旧眉头紧锁,却还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品了一口。 只有太保听完苏言溪的话后,眸中闪烁着光,虔诚的捧着茶碗在鼻尖轻嗅,舍不得放过一丝香味,“齿颊留香,好茶啊,真是好茶啊!” 苏言溪都差点忘了,太保可是个茶痴。 “大人是会喝的。” 太保还想再同苏言溪谦虚些什么,却直接被太傅打断,“瑞王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在朝中多年,再落魄,多少也有些门生愿意听从。” 这话看似在关心如今局势,却是在变相告诉苏言溪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 苏言溪放下茶碗,勾了勾唇角,“三位大人不记恨这个威胁你们的人,倒是一致针对我这个破局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丞相适时的出来打圆场,“瑞王妃这是哪里的话,老张这是拿您当小辈呢。瑞王殿下如今的境遇,我们恨不能以身相替,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王妃莫要怪罪。” 丞相板起脸,语气严厉的对太保道:“还不赶紧同瑞王妃说清楚。” 苏言溪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个老狐狸演戏,等着张太保不尴不尬的起身准备行礼时,她才慢悠悠的出声,“岂敢,三位都是言溪的长辈,哪有让长辈同晚辈赔不是的道理。” 太傅不悦的脸色倒是好了几分,太保也心安理得的坐了回去。 “王妃今日叫我们三人过来,定是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王妃直言。” “您说。” “如今先皇遗诏公布天下,再没有人能同瑞王殿下争了,您眼下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是寻他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苏言溪笑着看着眼前皱皱巴巴的老者,他佝偻着腰,已然被岁月摧残出痕迹,“既然丞相大人并没有把言溪当外人,那我们便随便聊两句。先皇在时百般忌惮家父手中的军权和我手中钱家的财富,三位大人可知道先皇最后为何会打消了对苏家的防备之心?” 太傅的手不自然的紧握着,毕竟当初防备苏家有二心的折子还是自己递上去的,他如今岂敢再多说一句? 细不可察的小动作落进了苏言溪的眼中,她明白了太傅心中所想,却并不在意,接着把当初的故事说完。 “其实大人们都弄错了,连我父亲当时都弄错了,陛下真正在意的,不是军权也不是财富,而是钱家手中能拿捏朝中大员的情报途径。” 苏言溪不以为意的指了指刚刚给三位大人看的账册,原本朝中每个人都有一本的,这一本记录着从他出生以来家族里的各种过往,为官以来官场上的各种交情,详细且致命。 很快,在苏言溪的授意下,他们脚边堆满了整整八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里都堆满了账册。 “当初陛下说是要烧掉的,却没想到皇后与康王有染,最后落到了康王殿下的手里。” 苏言溪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随手从身边的士兵手中接过火折子就丢进了箱子里,三位大人被她的举动也是一惊,纷纷站起身。 苏言溪好笑的看着这些迂腐的老头,走到丞相身边将他手里的账册丢进狰狞的火焰中,另外两个人却还是不敢动,她忍不住出声,“两位大人此时不丢,等会火小了就烧不尽了。” 太傅和太保两位大人这才如梦初醒,将自己的那份丢进去。 第99章 后路 火光映在苏言溪的脸上,脸颊被火焰烤的微微发烫,她转过身去不再看,又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苏言溪仿佛通过这三位大臣的脸又重新看到了那个和蔼倔强的陛下,她感慨良多,“这原本就是陛下的想法,如今我也算如了他老人家的愿了。陛下临走前曾叮嘱过我,以后瑞王殿下登基后也要时常在他身边劝谏,在朝为官,罕见纯臣,千万不要因为一件小事而忽略大臣为国,为社稷所做的贡献,因小失大,那便会君臣离心。” 太傅跪地痛哭,“陛下~” “太傅大人万望保重,现下的情势,还需要各位大人协助。” “臣等定当万死不辞。” 苏言溪起身将三位大人挨个扶起身,“三位大人先坐,现下手足相残的局势也不是瑞王殿下想看到的,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康王也定有打算。” “康王殿下身陷囹圄,当着朝中大臣的面伪造遗诏,只凭这一点,他便很难再翻身了。” 苏言溪望着还没燃尽的火堆,“太傅所言虽然中肯,但又怎知他不会以名利权势为饵,再加以前途性命相要挟,若真是那样,说不定真有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的。” “现在要找到瑞王殿下的下落才是要紧。” “要是瑞王殿下真被有心之人藏在府中,秘而不宣,恐怕我们将整个京城翻过来都未必能找到瑞王殿下的下落。” 说到此处,三位大人都是一筹莫展,最后还是苏言溪给拿的主意。 “难找却不得不找,但愿康王不曾威胁他的性命,若只是把他关在一处也就罢了。” 苏言溪谈到这个话题,难以抑制的叹了口气,言语间都是沮丧,“我记得太傅家儿子在京城世家的贵公子间是说得上话的。” 太傅还以为苏言溪要翻旧账,忙起身推脱,毕竟刚刚烧掉的账本上记载的明明白白自己儿子带着那群纨绔子弟做的混账事,“王妃明鉴,臣以后定会好好管教犬子,定不让他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苏言溪也明白他的苦楚,小时候他一心扑在政务上错过了孩子成长,等自己功成名就了之后再想把孩子往正道上引,换来的便只有父子间每每不欢而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 “太傅误会了,我是有事望公子相助。” 苏言溪小声将计划同太傅讲了,太傅的神情逐渐放松了下来,“王妃放心,犬子定不负王妃期望。” “好,那就麻烦太傅了。” 太傅起身行礼后,脚步匆忙的就往外面跑去,像是有恶犬在后面追着似的。 丞相不自觉的打趣,“这么多年了,何时见这老头如此过,现在倒是不说成何体统了。” 苏言溪打量的神色落到了他身上,丞相立马识趣的收敛了神色,“丞相大人在朝为官多年,为官清正,一心为民,朝臣们也多以您为榜样。现下正是瑞王殿下急需大人您帮忙在朝中稳定大局的时刻,若是被有心之人抓到您当初的把柄大肆宣扬,到时您便是自身难保了呀。” 老丞相的胡子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他很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自己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眼看着有美名远扬的机会,却要在阴沟里翻了船,自己怎么会准允! “还望王妃指条明路。” 苏言溪看着杯中的茶叶浮沉,却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他,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康王手中的证据你也看见了,当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人证,只要你能将证据抹去,那大人就还是金銮殿上廉洁奉公,行为世范的丞相大人。” “是,臣明白,多谢王妃指点迷津,日后臣定会肝脑涂地。” 苏言溪听完倒是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他这个衷心表的,倒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问鼎高位的心,顺便暗地里站了一波队,这个老狐狸啊,“下去吧。” 只留下了太保一人,老人家手足无措的看着苏言溪,声音弱弱的唤了句,“王妃~” 苏言溪含笑望着他,“您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也定能看明白我苏家的心。今日唤来的都是先皇留给瑞王殿下的心腹,我自然要为殿下护住你们,不能让各位大人以为一两件小事而失了民心。” 苏言溪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与古朴的桌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刚刚大人也看到了账册,您如何看?” “这···” 显然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难得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来。 “确实王家世代兢兢业业,才有了如今的产业,要您轻易放弃,到底是为难了些。” “多谢王妃体谅,我们···” 太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苏言溪打断,“那那些因为王家这么些年作威作福而死掉的百姓呢?世家的赫赫荣耀是要百姓累累白骨堆积起来的吗?” 太保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王妃此话是不是过于严重了些?” “王大人也要趁着我心情好的时候学会见好就收吧,您不会以为我手中没有一点证据就凭康王找到的那点来往记录就来跟你谈判吧。” “王妃无非是想找到瑞王殿下的下落,王家愿倾全族之力护瑞王殿下登基,不知王妃能不能给王家一条生路。” 苏言溪抬眸定定的看着他,王大人年迈浑浊的眼中透露着坚定的渴求,“王大人以为这件事情能这么好的糊弄过去?凭着我苏家的能力,也迟早会找到瑞王殿下。” 王耀打量着面前年轻的孩子,不知为何自己现在已经看不懂她的想法了,他只能一退再退,“王家不能因为几个蛀虫就放弃整个家族的荣耀,瑞王殿下要是被有心人藏起来,想必王妃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王家这么多年在京中世家间多少有点手段,王妃不如信任王家这一次,先找到殿下为好。” “王大人此举,可是要弃车保帅?” “情势所迫罢了,族中有人行事乖张,说到底,臣也有监管失误之责。至于冤死的那些百姓,王家愿意做足补偿,所犯事的王家族人也会被我送去边关为兵为奴,不知如此结果可还能让王妃满意?” “王大人秉公办事,言溪佩服。” “多谢王妃告知我族中蛀虫,这些人早些杀鸡儆猴方才能成就我王家百年繁荣,臣这是为了家族啊。” “希望王家出手后能尽快找到王爷的下落。” “臣定当尽力。” 王大人恭敬的退了出去,至此,她彻底拔完了身后对着自己的暗箭,她只要专心找到边千尘就够了。 苏言溪手边的茶已经彻底凉了,华霏识趣的给自家小姐添上了新茶。 “小姐,进去吧,外面凉了。” 苏言溪的思绪被华霏抓回,“走吧,我们来逛逛这个久负盛名的康王府。” 说着苏言溪就抬步走了出去,只有没跟上思绪华霏呆滞的捧着茶壶,还站在原地。 “诶,小姐,等等我。” 苏言溪像是对这座府邸极为熟悉,接连走过了两座连廊,才走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前。 华霏偷偷瞥了一眼苏言溪的脸色,她选择默不作声的跟着小姐,莫名的,就是觉得小姐身上承担着极大的悲伤。 苏言溪将手放在门板上,稍作犹豫,还是推开了院门。 这一世康王府中并没有自己的痕迹,这个院子自然闲置了下来。 满目荒凉,由于长久没有人打理,自己上一世精心照顾的花圃现在只剩下凋零的花枝和杂草,一如自己初见这个院子的模样。 “小姐,这个地方像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 苏言溪轻轻点了点头,不嫌弃脏污的直接走进满院杂草的院子里。 她是费了点力气才走到屋子前的,华霏为难的踩着苏言溪走出来的路,勉强走到苏言溪身边。 苏言溪这次毫不犹豫的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主仆二人连忙捂住口鼻。 华霏把一方手帕递给苏言溪,苏言溪接过掩住口鼻,往屋子里面走。 苏言溪环顾四周的陈设,确实一如记忆中的那样,唯独墙边一处柜子一尘不染,地面上出现的拖痕突兀的厉害。 两人都发现了那处的异常,苏言溪走到柜子前面,依着柜子边上的痕迹将柜子往边上推了推,果然露出了柜子后面松动的砖。 苏言溪不动声色的挪开那块砖,明显那后面藏着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小姐,这后面藏着的东西可是被别人拿走了?” 苏言溪微微颔首,起身用华霏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了手上的灰。 这后面藏着的东西,自己再熟悉不过。 上一世是自己亲手将名单藏在青砖之后,如今这一世自己还没来却已经被人翻过,想来十分好笑,来这寻东西的人不会以为这后面的名单是凭空生出来的吧。 正想着,苏言溪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个角落一眼,走了出去。 不对,定是边衿桦觉醒了这部分记忆,只有他曾经亲眼看着自己将名单从砖后拿出来。 那时的他,狼子野心已经暴露在了苏言溪面前,苏家手中关于百官的秘密不知为何会被他知晓。 苏言溪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却是自己黑暗人生的开始。 边衿桦难得一次踏进自己的这方院子,华霏万分意外的看着来人,丝毫形象不顾的去屋内叫醒小憩的自己,“小姐,王爷来了。” 许是睡的有点懵,直到被拉到边衿桦面前,看清来人,苏言溪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君。 “你怎么过来了?” 饶是思念许久,她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她骄傲的自尊注定没办法让自己同陆沵一般在边衿桦面前摇尾乞怜。 “路过,来看看你。” “华霏,给王爷上茶。” “不用了,本王有些话想同你说,无关人等先下去吧。” 苏言溪不悦的拧起眉毛,可还是没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华霏下去了。 边衿桦还是谨慎的打量着这个院子,像是非要找出来些什么不妥,苏言溪不耐烦的出言讽刺,“这是在康王府,王爷天天派人看着我这院子,院子中究竟是谁的人,王爷心中没数吗?” 边衿桦神情不变,却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脸上,“本王遇到了一件事,非要你帮忙不可。” 苏言溪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说吧,要钱还是要权?你这一次究竟要干什么?” “本王听闻钱阁老当年还给了苏家一个保命符,言溪可知晓那是什么?” 苏言溪怔愣了片刻,这样的消息可不是空穴来风,究竟是谁泄漏出去的?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边衿桦催着回答。 “自然是没有的,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 可这样的反应落在边衿桦的耳中,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笃定苏言溪必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语气自然不如刚刚温柔,“我们是夫妻,本王这么些年的谋划最后都会留给我们的孩儿,你莫要再对本王隐瞒。” “那是自然,臣妾定然知无不言。” 边衿桦见她软硬不吃,顿时没了耐心,在他心中,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是不配自己再耗费过多心神的。“够了,你不要再跟本王装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今日,你若是不交代清楚这件事,以后你便不用再见儿子了。” 苏言溪眸中顿时蓄满了泪,他竟然用儿子来威胁自己,就算以前看透了他,等事情切实的割碎自己的心,依旧痛不欲生。 她哭得不能言语,却让边衿桦误会是儿子的筹码不够大。 “近日我敬爱的岳丈大人奉旨去欧阳氏的地界巡查,他能不能好好的回来,全看你配不配和本王了。”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苏言溪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也忘记了伤心。 她擦干净泪痕,“你知道些什么?” 边衿桦欣赏她的识相,“府上谋士说钱阁老当年去世前给苏家留了条后路,可有此事?” 第100章 隐藏 “是。” 边衿桦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难得对她露出个笑脸。 “本王的谋士说钱阁老留下的名单足有惊天撼世之效,钱家如今只剩下你一人,想来你定知晓其中内情,不如你跟本王详细说说?” “王爷既然知晓此事是我苏家的退路,定清楚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启用。” 边衿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人都在他康王府了,她还有什么不是自己的呢? “哦?听说本王的好皇弟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不知王妃可有什么需要同本王交代?” 苏言溪没想到边衿桦会突然跟自己聊到边千尘,她不明白边衿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够了!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把本王当傻子一样骗的团团转,很开心吧。” “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这一年都被王爷囚禁在这个院子里,如何说我同瑞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儿时你们情谊深重,谁知道你们这么些年以来会不会暗通款曲,说不定一年前就有联系了呢?要不他何苦这般费心的寻找你的下落?” 欲加之罪,苏言溪这两年发现同边衿桦说话越来越累了。 自己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点风吹草动的传闻,边衿桦便会深信不疑,甚至还会自己添油加醋的幻想一遍强加在自己身上,任凭自己如何解释都没用。用他的话来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自己不自重,如何会有关于自己的传闻传出来? 这么些年,陆沵不知道用这样的手段从自己这里抢走了多少,自己都不曾与她计较,因为说到底最让自己失望的还是边衿桦这个人。 “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边衿桦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看着心如死灰的苏言溪,只会觉得是自己终于发现了她的奸情顿时怒从心中起,一巴掌将人打倒在地。 苏言溪只是被震惊的呆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过多的跟他废话,直接起身攻了过去。 边衿桦不屑的同她过了几招,苏言溪自然败下阵来,“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么多年你都稳坐在康王妃这个名头上,看重端庄贤淑,已经多年不曾练武了,就这样两招花拳绣腿也想伤本王一二?你未免异想天开了些。” 他重重的将人甩到椅子上,丝毫不顾尖锐的桌角直直的撞向她的肚子。 苏言溪痛苦的捂着肚子,额上不自觉冒出冷汗,她这副模样并没有取悦到边衿桦。 “还不快说?还是要本王命人将孩儿带到你面前才肯说?” 真是讽刺,自己拼命给他生下的,原以为是他的软肋,结果是威胁自己的把柄。 苏言溪不自觉的想到自己一双儿女那稚嫩天真的眼神,她怎么舍得亲手破坏儿女的天真? “不用了,我说。” 苏言溪卸掉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狼狈的缩在椅子里,“外祖当年留下的名单,没有殿下听说的那般重要,是外祖早年为官时曾经结下的善缘。外祖临终前曾将这份名单托付给我,说我走投无路时可以上门去寻求庇佑。” “那份名单在何处?” 事情走到这一步,苏言溪彻底看清了自己现下的局势。 自己与边衿桦之间多年的夫妻情分在他心中早已化作泡沫,自己要是想护住自己孩子的安全,就是要让边衿桦意识到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而这份价值,便是外祖给予自己最后的礼物。 这是一把双刃剑,那份名单上的人,认的是钱家人,而非随便拿着名单上门的人。只要自己能出门,能联系上苏家,就能寻到助力将自己救出苦海,倒是如何逃出去的同时也要保住孩子们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好歹在一起相处多年,苏言溪的沉默落在边衿桦眼中就是另有所图,他不得不提防。 “你莫要动心思,只要你将名单交给本王,本王定会护孩子们周全,毕竟虎毒不食子。” 他似乎还觉得自己很仁慈? “名单交给你也可以,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苏言溪倔强的看着他,眸中蓄满了幽怨,“我要那个狐狸精滚出王府。” 边衿桦高高在上,不耐烦的斜睨着她,“若是本王不呢?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以为苏家很了不起吗?苏家军边疆失利,死伤大半,就算本王那个老岳父再能耐,你苏家现在也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 苏言溪扑向边衿桦,伸手抓着他的领子,高声质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边衿桦熟练的将人甩开,只是这一次苏言溪像是动了真怒,自己一开始竟然扯不开她的手。 边衿桦深思片刻,踱到苏言溪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看着自己。“本王原本想大发慈悲的瞒着你的,毕竟你只要开心的当着本王的金丝雀就够了。谁让你现在还端着苏家大小姐的范?你仗的谁的势?不光是你,哪怕是苏家,钱家,都应该做本王脚底下的一条狗!苏言溪,你看明白了吗?现在本王想动苏家,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现在就是那个老头跟你说的走投无路!”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听到父亲的消息,自己没有更多的悲伤,反而松了口气。 “知道了,给你就是,希望康王殿下能说到做到,护我孩儿们安全。” 边衿桦起身,在椅子上坐下,想来是默认了。 苏言溪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走到墙边推开了一个矮柜,露出后面松动的一块青砖。她将青砖轻轻拿开,里面果然藏着一张薄纸。 苏言溪面无表情的将纸展开递给边衿桦,边衿桦难掩激动,匆匆看完一遍,里面果然有几个人自己十分感兴趣。 “很好,若是被本王发现其中有猫腻,苏家必有灾祸。” “不敢。” 边衿桦拿着名单心满意足的走了,苏言溪终于捂住肚子脱力的摔在椅子上。 自己怎么能让他如愿呢?纵使现在自己被他关在王府中不得走出去一步,也定能将他拽进地狱。这份名单藏在青砖之后,当着他的面拿出来,只是为了获取边衿桦的信任罢了,其实当年外祖给自己留下的,是朝中大员为官不正的把柄,怎么可能凭着一份名单他们就会毫无保留的帮自己呢? 边衿桦到底是天真了,自己刚刚以他身边伺候的青楼女子相要挟,他估计还以为自己像当初一样一心爱着他呢。 怎么可能呢? 午夜梦回,自己恨不能杀了他,也杀了当初想嫁给他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小姐,小姐~” 华霏慌张的跑进来看见自己的狼狈不堪,苏言溪勉强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放心吧,你小姐我命大着呢,死不掉。”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让华霏唤自己王妃了,原来自己也早就厌恶了一切同他相关的身份。 “王爷怎敢如此对您?您可是他的发妻啊,我们将军可是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他怎么敢!” 华霏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来,是了,他都敢将小姐关在此处一年,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这一次,华霏心中的愁绪再也遮掩不住,直接放声痛哭了出来,苏言溪没有加以阻拦,任凭着这凄惨的哭声飘荡出去。外面的人不是要她过得凄惨吗?若不真让他们听到些风声,觉得自己已经认命,他们又如何放得下心? 苏言溪自然不是轻易认命的人,用着当初外祖留下的势力明里暗里不知给边衿桦使了多少绊子,只是未曾想过边衿桦真的会为了利益将自己的儿女送出去,生死未卜。 她疯了,在得到女儿和亲途中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她在这世上已经彻底没了眷恋,只剩下仇恨。 等暗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女儿的消息递到自己面前,苏言溪惴惴不安一天的心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啊,这一次自己用尽了苏家和钱家的势力,却还是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吗? 苏言溪颤抖着拿过沾血的竹筒,浓郁的血腥气散发着地狱的鬼泣,打开赫然是自己一双儿女的死讯。 彻骨的痛触及灵魂,这一世的华霏不解为何小姐看着一块砖都会泣不成声,她费力的将哭到不能自已的苏言溪从地上搀扶起来,“小姐,莫要再哭了,地上脏。” 苏言溪从上一世的苦痛中艰难抽身,模糊的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华霏,庆幸又感慨,哭的愈发大声。 华霏心疼的将自家小姐搂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生怕小姐哭得喘不上来气,“小姐,没事的,瑞王殿下定能找到的,大家现在都需要小姐你拿主意,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华霏只当苏言溪是这段时间压抑了太久,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心疼的给她擦泪。 倒是苏言溪被华霏无心的话点醒,她止住了哭声,低声的自言自语,“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这后面藏着的秘密是谁来揭开的?” 如果是边衿桦自己来此处发现青砖背后的秘密,他现在又岂会甘心被自己所拿捏?宫中没有传来任何康王殿下有异动的消息,他像是认了命一样,若手中真的有这样的杀手锏,此生死存亡之际不用,什么时候用呢? 苏言溪猜自己之前派人偷偷藏进来的假名单定不是被边衿桦拿走的,那现在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 陆沵。 自己上一世的孩子被边衿桦视为捆绑自己的人质,倒是陆沵的孩子被边衿桦如珠如宝的呵护着,连最后一丝生机都交托给她。 可见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苏言溪的心思千回百转,她甚至隐隐还有种猜想需要去证实。 “华霏,备马,我们去陆府。” “陆府?” 苏家军一群人有了康王府的经验,这一次对陆府更是熟能生巧,片刻之间便已经将陆府围成了铁桶一般。 “瑞王妃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大人,我偶然路过此处,想来府上讨杯水喝。” “自然,自然,蓬荜生辉,王妃快里面请。” 苏言溪被迎进陆府,陆府并没有豢养府兵的资格,比康王府更加好控制,她身后的军队也训练有素的占领了陆府各处。 苏言溪刚在大厅里坐下,陆大人颤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王妃大驾光临,陆家上下无不欢喜,只是臣不明白王妃此举究竟是何意?” “京中动荡,丞相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为保安全,还望陆大人不要见怪。” “自然自然,臣不敢,快给王妃上茶。” 苏言溪安心的喝完一杯茶时,苏家军对陆宅的搜查结果也有了答案,华霏快步走到苏言溪身边,“小姐,整个陆府我们都搜查过来,但陆大人的书房被锁住了,我们进不去。” 苏言溪微微颔首,华霏自觉的站到她身后,“陆大人,我早就听闻您书画一绝,不知今日我能否有这个荣幸得以一观呢?” 到这一刻,惶恐不安的陆大人才彻底明白苏言溪今日来陆府的目的。 “殿下,这,恐怕不是很方便。臣常年缠绵病榻,手抖的不能持笔,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苏言溪笑着打量他,“哦?是吗?” 她无所谓的起身,闲适的在陆家正厅逛了起来,“恐怕陆大人还看不清现下的局势,我今日来不是同陆大人商量的。” “来人,看好陆大人,不得踏出一步。” 苏言溪潇洒的转身,带着华霏直奔书房而去,徒留陆大人在身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姐,王爷真的会在这里吗?” 苏言溪一步未停,声音却没了底,“不知道。” 陆家的书房是在陆宅的东南角,弯弯绕绕,十分偏僻。 书房门上果然是一把锁,苏言溪没有犹豫,“给我砸开。” 第101章 再见 两个侍卫费了点力气才将门上的锁砸开,立马给苏言溪让出一条路来。 苏言溪扶着门四处打量着这个书房,正对着的墙上挂着三幅字画,每一幅字都出自大家之手,可见陆家底蕴。字画下面的案几上放着一对玉瓶,瓶内还插着几支早荷,花瓣上还有几滴露珠,看得出来陆大人也是个风雅之人。 苏言溪自然的先踱去左边,那边放着供主人议事或休息的罗汉床,床几上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苏言溪随意的看了眼棋盘,执起黑子放了下去。此处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罗汉床 正对面便是陆大人的书桌,后面书架上放的多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书,并无什么不同。 “让钱先生寻两个善奇门遁甲之人,速来。” “是。” 华霏动作麻利的将消息传出去,留苏言溪一个人在书房内左看看右看看,无论她怎么看,这个书房都不像是有任何密道的样子。 可是不是这里还会是哪里呢? 苏言溪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小姐,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倒是我刚刚收到一封飞鸽传书。” 华霏将刚刚从鸽子腿上摘下的信递给苏言溪,信筒上的红色花纹注定是一件紧急且只能苏言溪亲启的信。 苏言溪只能勉强分出精神,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打开信封,里面赫然是自己曾经让人藏在青砖后的名单。 她仔细看过名单之后,才接着看给自己的消息,‘陆氏不打自招,欲用此物换自己平安。—钱’ 看样子是钱华砚对陆沵的审讯有了成果,不过陆沵都知晓自己知道她有孕的事实,她就应该明白,自己要是将她放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这一刻,苏言溪更加确定边千尘就应该在此处。 能让边衿桦信任到愿意托付全部身家,甚至还能在眼皮子底下骗过自己,除了陆家,苏言溪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但是边千尘会在哪里呢? 苏言溪有些焦躁的在书房里又转了一圈,甚至每一块地砖她都仔细的敲过,没在这里找到一丝有密室的可能。 “华霏,去找匹快马,我现在就要见到懂奇门遁甲术的人,叫邱鸿羽过来候着。” “是。” “来人,现在将陆大人给我绑过来,重新搜一遍陆家,陆家上下所有人都给我关在一处,没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去。” “是。” 外面候着的苏家军动作迅速,苏言溪在书房第二圈还没找完,五花大绑的陆大人就已经被带到了书房门口。 “瑞王妃这是何意啊?” 苏言溪脸上敛着笑意,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陆大人可算是明知故问?陆家这么多年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难怪门庭衰微。” 话中的嘲讽之意,纵使边上看守的士兵都听懂了。 “陆家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些不用瑞王妃提点臣也明白。世人最爱捧高踩低,陆家这些年在京中受到的白眼也尽够了。” 这话说的真的像是苏言溪寻人来谈心的,若是按照自己原本的性子,同他费费口舌,绕绕圈子也没什么不可,可如今牵扯到边千尘的安危,苏言溪只觉得烦躁。 苏言溪递给边上士兵一个眼神,士兵心领神会的折断陆大人一根手指,原本还道貌岸然的人顿时惨叫连连。 “陆大人应该明白我今日来的目的,我也不想跟你绕圈子,瑞王殿下被你们藏在了何处?” “苏言溪!你疯了吗!我是朝中要员,先皇有旨,刑不上大夫!你竟敢对我用刑!” 苏言溪坦然自若的看着他,“用刑又怎样?只要我想,我还可以亲自送你去见先皇。你说还是不说?” 苏言溪慵懒的伸手,边上的士兵有眼力见的递给她一把精美的匕首,胆小如鼠的陆大人立马就意识到苏言溪所说不是虚言。他此时才想起来,面前这位苏大小姐是真切的去过边关,上过战场的人。 他哆哆嗦嗦的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见过瑞王殿下。” “好。陆大人幼时曾因一幅江山图名动京城,求画之人数不胜数,想来这么些年陆家破败,却再未听过陆大人的美名,其中定有一番苦楚吧。” 陆大人似有触动,红着眼角倔强的看着苏言溪,像是以为苏言溪要说什么伯乐之言,下一秒就听见女人冰冷刺骨的声音直袭胸腔。 “所以,这一次就右手吧。” 一个文人的挣扎,丝毫不用放在眼里,在混惯了军营的人眼中,这么点力气跟鸡没什么区别。陆大人的右手被边上的士兵粗暴的捉住,眼看着自己右手手指不保,他连忙向苏言溪求饶,“我说我说,王妃饶命。” 苏言溪挥了挥手,边上的人立马收了手,她厌倦的用出鞘的匕首拍了拍陆大人的脸,“说吧,人在哪里?” 陆大人又恢复之前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前段时间康王殿下深夜来访,想让我帮忙藏一个人,我原本以为是什么美娇娘,怕藏起来跟妹妹不好交代。我在送人出城的时候偷偷去看过,是一个男子,当时只以为是康王殿下的什么好友,便没有放在心上。” “哦?出城了?” “是,还是我亲自送出城的,现在人应该还在陆家郊外的庄子上。” “好,我便信你这一回,将陆大人带回去,好生照顾。” “是。” “谢王妃。” 人很快就被带下去,宋恬作为副将在苏言溪身边寸步不离,实在没忍住问了苏言溪,“小姐当真要信此人?” 苏言溪嗤笑一声,“什么时候你家小姐在你眼里这般蠢笨了?但宁可错信不可放过,你还是差人去庄子上看看吧,小心埋伏。” “是。” 宋恬出去吩咐完便回过身接着陪在苏言溪身边,他一回头刚好看见小姐走路虚浮,眼看着就要晕倒的模样。 宋恬三步并作两步飞到小姐面前,才堪堪将人扶住,“小姐这是怎么了?可要唤太医?” “无碍,我歇会就好了。” 宋恬小心的将人扶到椅子上坐着,华霏刚好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过去焦急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有些头晕,歇会就好了。” “小姐,您这两天劳心劳力,却一直没怎么吃东西,怎么能不头晕?我带了些果子,您先用些。” “我去给小姐叫点茶水来。” 宋恬识趣的将空间留给主仆二人,苏言溪端庄的吃着果子,也没闲着,问华霏,“人呢?来了吗?” 华霏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将人叫过来吗?小姐先用些果子吧。” “现在将人叫过来吧,救人要紧。” 华霏很快出门去引了一人进来,苏言溪定睛一瞧,竟是熟人。 “钱先生,怎会亲自过来?” 钱华砚满面微笑的迎上她,“我们有会奇门遁甲术之人,却没这么快能到,想来小姐要的急是大事,我自然不敢耽搁,便亲自来了。” “好,这件事情交给你,我也放心。我怀疑陆家将人藏在书房里,但是我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有密室的样子。” “小姐放心,我自当尽力。” 钱华砚将腰间挂着的水壶递给苏言溪,“听华霏说你这段时日用的一直不多,阁里的姑娘们担心你,特地托我带了些你喜欢的油茶,先垫一垫,瑞王殿下还要指望着你呢。” 苏言溪爽快的接过,“谢谢。” 钱华砚轻微的点了点头,开始打量着书房,做自己的事情。 苏言溪手中拿着果子无意识的往嘴里送,实际全神贯注的盯着钱华砚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每一丝希望。 第一遍,钱华砚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遍,钱华砚还是没有收获。 第三遍,钱华砚依旧没有收获。 ······ “钱先生,要不还是先歇会吧。” “谢过华霏姑娘,我还好,我再看看。” 第五遍,钱华砚盯着墙上的画出了神,“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言溪突然的出声像是吓到了全神贯注的钱华砚,钱华砚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苏言溪手中的茶盏。 瓷器摔在地上应声而破,钱华砚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回来,忙不迭的跟苏言溪道歉,“小姐,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你在我身后。” “无碍,是我唐突的打断了你。” 钱华砚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直接扑到地上看着刚刚打碎的茶盏。 苏言溪不解的同他一样蹲下,“有什么不一样吗?” 见心中的猜想终于有了定论,钱华砚这才敢将结论告诉苏言溪,“小姐,这间屋子本来就没有密室,所以我们才一直找不到。” “他真的不在这里?” “不是,我猜陆大人应该是在书房内新砌了一堵墙将人藏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刚进来这间书房时就觉得那里别扭,直到刚刚才反应过来为何,小姐请随我来。” 钱华砚带着苏言溪沿着书房转了一圈,再进书房时果然觉得这书房小了不少,苏言溪差点哭出来,“好,快找几个人来把这个墙砸开。” 宋恬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过来砸墙,为免万一,苏言溪一行几人被请到屋外站着等,华霏这才有空问出心中疑问,“钱先生是如何看出来屋内那堵墙是新砌的?” 钱华砚也没有故意装高深,“是我看见刚刚摔出去的那盏茶的水印。陆家书房中用的砖是青州特供的黄砖,用的年头长了才显青灰色,一盏水下去才发现原本的颜色是红色,而整个书房独独那面墙用的是最普通的青砖。纵使乍一看颜色没有区别,可一碰到水之后却还是青色,足见是为了藏住什么东西,最近新砌的。” 苏言溪由衷发出感慨,“先生睿智。” “小姐谬赞,雕虫小技而已。” “小姐,砸完了。” 苏言溪冲进了书房,果然原本放罗汉床的那面墙后又露出了一块狭小的空间,里面却并没有边千尘的影子。 “钱先生!” 钱华砚冲进来看了看墙后的空间,走到中间的案几边,轻轻转动了花瓶,原本密不透风的墙后顿时移开了一扇不大不小的门。 苏言溪终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边千尘蓬头垢面的绑在密室里,味道属实不好闻,她扑过去将人拉出来,跟钱华砚一左一右的将人挪出来。 “华霏,快叫邱鸿羽。” 只听动静,邱鸿羽自觉的拎着医箱冲进来。 苏言溪已经将边千尘身上的布条和麻绳隔开,将位置让给邱鸿羽。 邱鸿羽把完脉后往边千尘嘴里塞了个药丸,“没事,除了有些脱水,殿下并无大碍。” “那他怎么醒不过来?” “殿下的意识还不愿意醒来,我等会用针灸试试。” “小姐,可要将人先送去瑞王府?” “先不要,如今京中所有人都盯着我们,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我们找到了他,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夜里再悄悄带人回去。” “是。” “华霏,去寻个干净屋子让王爷安心休息,再去找两套男子衣衫过来。” “是。” “宋恬,将陆大人送京兆尹,就说他残害良民,尸骨在陆家后院的废弃水井里,该怎么判,他心里应该有数。” “是。” “钱先生,看样子还要麻烦你将瑞王已死的消息传播出去,幕后作怪的小人也该好好收拾了。” “是。” 满屋的人顿时散去,只剩下邱鸿羽、苏言溪和边千尘三人。 “你能看出来他的病,是不是?” 邱鸿羽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像他这样能坚持这么久还没疯的人,并不多。” “还有希望吗?我想让他平安无事的活着。” “小姐,放心吧,纵使我毫无把握,还有我师傅呢。” 苏言溪憋了许久的勒终于落了下来,好几滴都落到了边千尘的脸上,男人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像蝴蝶悄悄的落在花蕊上,无人发现。 苏言溪哭够了才发现边千尘这一身破败,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拳头不自然的握紧,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边衿桦还是过于仁慈了。 第102章 相识 “快来人,有刺客,快保护王妃。” “有刺客!” “王妃,快跟我们走吧。” 黑夜中,刀剑锋芒暗起,陆宅顿时乱成一团。 一行人不顾苏言溪在书房前的哭诉呐喊,直接抱起她就往外面的马车走。 等他们走后不久,陆宅书房飘出一缕不大不小的黑烟,等陆家人发现,书房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 一时间,瑞王身死的消息在京中官眷内宅中不胫而走。 清醒的人蛰伏看局势,纵使瑞王已去,但瑞王妃身后的势力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不清醒的人露出狐狸尾巴,想趁着瑞王已去局势未稳这段时间将自己主子捧上高位; 丞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消食,丞相夫人仓皇的小声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同他说,谁知道老头子只是微眯着一只眼看过来,“瑞王殿下自有神明相护,就算他想去陪先皇,先皇都要将他踢回来。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上次也是说瑞王殿下薨了,然后呢?人家还不是好好的活着,倒是之前蹦跶的最欢的康王殿下进去了。” 原本忧心自家夫君仕途的丞相夫人被这么一说,心彻底放进肚子里,且先等等看吧。 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丞相一家一般坐得住,就如欧阳青,这次的机会若是没抓住,欧阳氏一族就彻底没落下去了。 天牢中一身下人打扮的欧阳青勉为其难的混进来,“殿下,殿下!” 边衿桦倚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缓慢睁开他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刚来这个地方,每天入睡都很困难,整个人疲惫不堪。 “你怎么来了?” “殿下,边千尘他死了!” 边衿桦喜出望外,死到临头却迎来一丝生机。“什么!怎么回事?” “苏言溪聪慧,竟然能找到陆宅。我怕他们真的能找到边千尘,晚上便派了暗卫去行刺,我们得手了。” “她身边的都是各种高手,你们如何能得手?” “刺杀苏言溪自然是不能,但是烧个书房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苏家军的能耐确实惊人,我们的暗卫无一人生还。”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确认边千尘已经死了?” “是,书房烧完之后,我特地差人去看过,密室里面的人已经烧成了黑炭,不然也不敢来向王爷回话。” “好,只要他死了,剩下的戏我们才能接着唱下去。” “但凭殿下吩咐。” 主仆两人商量的开心,却没有注意早就应该被迷晕的士兵此刻悄然睁开了眼。 整个瑞王府在夜晚的笼罩下安静的如同地府一般,宋恬背着边千尘脚步匆匆,如同鬼魅。 “小姐。” 宋恬同屋里等候着人打了声招呼,将人安稳的放在床上就要退出去。 苏言溪不解的发出疑问,按理说这两个人应该是一起出门的,为何只见宋恬?“诶?邱鸿羽呢?” “一起下的马车,应该是在后面吧。” 此时,在瑞王府花园中迷了路的邱鸿羽内心将那个会武功的人骂了一遍,可惜没有人听得到。 “好。” 若真是走错了,自然会有人出现将人带过来,苏言溪并未放在心上。 “华霏,找两个人来给殿下清洗一下吧。” “是。” 特殊时期,瑞王府的所有小厮丫鬟都被换成了暗卫。他们习惯性的待在暗处,表面上看偌大的瑞王府荒芜冷清,真的踏进来才明白其中的杀气涌动。 小厮刚把边千尘带下去,邱鸿羽就被人像拎小鸡一样的拎到了苏言溪面前。苏言溪正坐在桌前看着密信,头都未抬,“放下吧,是我让他来的。” 邱鸿羽就这样被丢在地上,身后高大健硕的暗卫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邱鸿羽委委屈屈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药箱,小声的嘟囔。“小姐!您就是这么粗暴的对待郎中的吗?” “倒是我的错,你又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他是孩子?那我恐怕还没出生。” 邱鸿羽语气委屈,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很麻利,没一会就将药箱中要用到的东西摆满了桌子。 “真的是个孩子,今年才十一岁。” 邱鸿羽不想承认自己还没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高,顿时没了兴致再抱怨。“王爷呢?” “按照你刚给的药浴方子沐浴去了,看时间也快了。” “好。” 苏言溪将手中的密信烧掉,正色的看着邱鸿羽,“邱鸿羽,我想知道,他真的无碍吗?” 邱鸿羽怔愣了片刻,没想到终究还是被小姐发现了,他尽力掩饰,却还是那么多破绽,“小姐之前就问过了,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真的吗?那你为何要偷偷给他用药?” 苏言溪并没有证据,也没有刻意去调查,只是心中有一个疑问,想要诈一诈邱鸿羽。不过邱鸿羽的这点反应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边千尘早就发现了自己不对去找过邱鸿羽,两个人达成一致要瞒着自己。 邱鸿羽没想到苏言溪会突然这么问,心中还没想好合适的借口,索性破罐子破摔,兄弟情义在强权面前显得愈发不值一提。“殿下确实之前就来找过我,我给他开了方子尽力压制他的心魔,殿下怕你担心他的身体,才没让我跟你讲。” “那他现在会怎么样?” “他有段时间没用药了,突然醒过来心智可能会受到冲击,暂时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对殿下做过什么,但我会尽量护住殿下心脉。” “好。” 苏言溪不知道他曾经是那么痛苦的活着,直到刚刚在给他宽衣沐浴的时候才看见身上还未消失的针灸的痕迹和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她原以为是边衿桦他们绑住他时下的毒手,直到发现身上的痕迹是有规律的出现在各处穴位上,才勉强猜到邱鸿羽。 苏言溪沉默的拿过桌上的一个药瓶在手中无意的把玩,直到小厮们将边千尘背回来,苏言溪才起身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牵起他的手。 虽然不是很想破坏人家小夫妻两人你侬我侬,但是实在是不能再耽误了,邱鸿羽壮着胆子上前开口,“小姐,让我看看王爷的情况吧。” “好。” 苏言溪红着眼尾,小心的将手放回被子里,自己将位置让给邱鸿羽。 邱鸿羽将脉枕放好,轻轻搭上边千尘的脉,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苏言溪的心越跳越快。 “怎么了?他的情况不好吗?” 邱鸿羽收回了手,困惑不已,“倒也不是,王爷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是并未变得更差,我等会给王爷施针,若是顺利,王爷今晚说不定能醒过来。” 苏言溪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整个王府的人严阵以待,光是暗中隐藏的暗卫就有大半来了正院守着,苏言溪生怕自己影响了邱鸿羽,却又不想离边千尘太远,索性直接搬了个椅子在门口坐着。 此后的一个时辰里,苏言溪都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小姐,密信。” 华霏来的第一趟。 “小姐,钱先生密报。” 钱华砚来的第一趟。 ··· “小姐,王爷如何了?” 钱华砚目不斜视,行完礼后恭敬的退到阶下。 “邱先生还在施针。”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小姐放心。京中已开始有异动,小姐打算如何处置?” “哦?” 钱华砚递给苏言溪一张名单,算是铁打的证据。 “这个证据,不好拿吧。” 钱华砚苦笑,“军中的兄弟冒死送出来的,却最终还是被魏将军发现了,那个小兄弟也死在了路上。” 苏言溪无奈的看着满天繁星,这世间到底还有多少人的性命要被罔顾,“多给些银子,照顾好他的家人吧。” “小姐放心。” “他们也是真的敢想,竟然还想从军中下手。不过也要感谢他们,若不是他们,我怎么知道军中竟也有这么多蛀虫。”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早些拔除军中的蛀虫,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只能这么想了,军中的事情你放心,我父亲不日就到京城,这些事情还是要交给他处理最好。” “这样最好。” 钱华砚原本悬着的心终可以落下,“那那些朝臣们您打算如何?他们打算明日一早就来瑞王府要个说法。” “那便让他们过来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为官不正之道,他们算是参悟的透透的,也是时候整顿一下朝纲了。” “小姐心中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便也放心了。” “钱先生,这几日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钱华砚礼貌的回话还没开始说,里面伺候的华霏神色慌张的往外端着血水。 “里面怎么了!” 苏言溪立刻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床上的人影看过去。 “不知道,刚刚拔针的时候,一拔针就有血溅出来,不管如何都止不住。” 华霏赶紧唤人送水过来,苏言溪也顾不得钱华砚,直接往屋子里跑去。 钱华砚虽然忧心却没凑这个热闹,他深刻的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将前面的一些消息处理干净便是对苏言溪最大的助力。 他只是在门前站了一会就悄然离去。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今晚能醒过来的吗?现在怎么这么多血?” 苏言溪一进来就看见手忙脚乱的邱鸿羽,自己递过去一方干净的帕子,邱鸿羽忙用来摁住边千尘的额角。 邱鸿羽见伤口终于处理好了,才缓过劲来跟苏言溪解释,“小姐莫慌,这是王爷在排毒的正常反应,虽然看着夸张,但是并未伤及本里,等血放完殿下就能醒了。” 要不是自己亲眼看着木楠是如何教导邱鸿羽的,自己真的要怀疑邱鸿羽是个江湖骗子了。等处理完边千尘身上的银针,再抬头已经是深夜,而人并未同邱鸿羽所说的苏醒过来。 “小姐,我伺候你安歇吧,你一天到晚不吃不睡的守着也不是个事啊。” “放心吧,没事的,我今晚就在这里凑活一下,我怕他醒过来看不到我。” 华霏也不好再劝,她也能体谅自家小姐找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自然要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那我给小姐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苏言溪觉得好笑,“华霏,你是忘了吗?我跟他是夫妻,陛下赐婚的那种。” 华霏经这一提醒,不自然的挠挠头,“奴婢退下了。” 恐怕是自己一直让他们叫自己小姐,他们还觉得自己没成亲呢吧。 当初让他们叫自己小姐是怕青洪帮、环采阁这种敏感的地方传来信件叫自己王妃的话,被有心人拦截之后恐怕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乌龙。 苏言溪看完手中的账册,见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轻手轻脚的爬到床另外一侧,准备合衣睡去。 半梦半醒间苏言溪感觉有人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但自己实在是太困了,眼皮沉重的根本睁不开,便没有去纠结是现实还是幻觉就沉沉睡去。 “小姐,外面有人找你。” 天微亮,太阳还未升起,瑞王府门外就站了不少人。 苏言溪仿佛刚睡下就被人叫起来,语气自然说不上和善,“什么人?” “都是朝中的大人们,说是有要事要同小姐您商量。” 苏言溪烦躁的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知道了,先安排他们去正厅候着吧,我等会就来。” “好,小姐,我现在就传水给你洗漱?” “放院子里吧,我出去,不要吵到他。” “是。” 华霏轻手轻脚的出去了,苏言溪也慢吞吞的起床,这些人就可着自己年轻折腾,天天找事情做。 她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看着身旁安睡的容颜,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边千尘在梦中好像睡的并不安稳,眉毛都是蹙在一起的,苏言溪温柔的将他的眉头理顺,撒娇似的喃喃自语,“我这都是在替你受过,知道吗?连个懒觉都没得睡,你也不知道心疼我,若真是心疼我就该赶紧醒过来,将这烂摊子接过去。” 第103章 撑腰 “她倒是好意思让我们一群长辈在这里等她?苏家到底是什么家教?” “莫气莫气,苏遡那个老匹夫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能懂什么礼仪教养。” “你们礼部也真是,怎么能找个这样粗鲁野蛮之人当王妃啊,这是拿大宣的未来开玩笑!” 吴御史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开始义愤填膺同众人抱怨。 没有人敢搭理他,毕竟君臣有别,他们是疯了才敢在人家地盘上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瑞王妃到~” 小厮通传声响起,原本吵闹的正厅顿时噤若寒蝉,刚刚还在大声吆喝的吴御史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自己的大逆不道之言也不知道瑞王妃听到了没有。 “见过瑞王妃。” “各位大人免礼。” 苏言溪今日穿了一身淡雅的淡蓝色衣裙,头上只是戴了个玉簪绾起青丝,素雅而简单。莲步轻移,每一步都是知礼而优雅,她就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厅中的人却莫名感受到一阵威压。 “不知各位大人今日一大早便来瑞王府,是有什么大事要找我吗?” 苏言溪问完也没有看他们,接过华霏递过来的清茶开始细细品着,而下面一时没人敢说话,原本冲在前面的吴御史因为心虚还站在原地。 苏言溪有些不耐烦,她有些讨厌跟肚子里有八百个弯弯肠子的人说话,她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她用了些力气,茶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发出脆响。 “什么意思?各位大人一大早只是想来瑞王府讨杯茶喝吗?” 下面坐着的那些大人何时曾被这般训斥过?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在各家族中独当一面的人,平日里根本听不到一句训斥,何况是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辈,更何况还是自己最看不上的女子。 “殿下,如今先皇尸骨未寒,皇位悬而未决,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只是想来问问日后政务是交由谁来定夺?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你们既然来问了,心中定有了打算,不如说出来听听?” “臣等商议过后以为,一切都要以国事为重。九皇子年幼不足还不足以担此重任,瑞王殿下现在还没有消息,不如让康王殿下暂代监国之责,丞相大人在旁辅佐,也能让百官放心,还望王妃不拘一格为大宣和大宣百姓们考虑。” 倒是辛苦他们思考了一晚上能想出来这种借口,苏言溪沉默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并未搭话。 下面自有按捺不住的上前催问,“王妃以为如何?” “诸位大人为何要问我?我既不能做主,也不该掺和政事。” 苏言溪轻轻的将球踢回,幸亏他们早有准备。 来的官职最高的是礼部侍郎,他捋平了身上的朝服,恭敬的站出来回话,“王妃殿下,现下诸事未定,依照旧制该请旨让太后娘娘出来主持朝政,但先皇后犯了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已经不配再为大宣的国母,自然也不配再参与国家大事。先皇遗诏是将皇位传给瑞王殿下,瑞王殿下不知所踪,自然得由您,未来的皇后娘娘来做定夺才是。” 苏言溪的眼眸扫过在场众人,今日所来的不过都是些御史,官职最大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三品侍郎。 边衿桦啊边衿桦,你还不懂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吗?就靠这么些文官的嘴皮子就妄图撬动一个王朝吗? 实在是可笑。 边衿桦傻,欧阳青也不傻,只是没想到军队中好不容易作出来的那点妖被苏遡的雷霆铁腕迅速镇压了罢了。 “是你们这么想,还是满朝文武都这么想?” 何侍郎的后背不自觉的爬满了冷汗,他们要如何回答? 倒是身后一位魏大人站出来不疾不徐的回答了苏言溪的问题,“臣以为这件事情对瑞王殿下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才斗胆同几位大人一起来同王妃商议。” 苏言溪倒是来了兴趣,看他如何将黑的说成白的,“你说。” “康王被先皇调教多年,熟悉大宣国情,是当前最合适的执政人选,若是王妃同意,百姓都会对此感恩戴德,日后必定人人称颂。日后若是寻到了瑞王殿下的踪迹,康王有逼宫篡位的罪证在案,且王妃有遗诏在手,不怕康王日后不还朝。可以用康王处理内政,先解燃眉之急,王妃可以腾出更多时间寻找瑞王殿下的下落,可谓是一箭双雕。明日上朝可由王妃提出此想法,更能体现王妃为国为民的胸怀。” 魏御史觉得自己这么说,将美名让给苏言溪,她定会同意,可他万万没想到,下一秒苏言溪手中的茶盏就在自己脚边碎裂开来,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官服一角。 “王妃息怒。” “怎么息怒?我父亲自小教育过我,没有人欺负到自己面前还要笑脸迎人的道理。” “臣等都是真心为王妃考虑啊,没有人执政是万万不行的,难道王妃要将朝堂彻底托付给丞相吗?那大宣究竟是边家的天下还是他丞相的?” 说这话的是,吴御史。 苏言溪走到他面前,吴御史就跪在她的脚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真心为我着想,那我问你,以后要是康王执政发展了自己的势力,我又要如何自处?” “康王不是有罪证在案吗?到时候直接捉拿不就好了?” “你将他放出来,无异于与虎谋皮,不要说他现在敢谋朝篡位,以后等羽翼丰满之后,整个大宣不都是他的吗?你们的这个建议,跟让我将原属于我夫君的皇位直接碰到边衿桦面前有什么区别?” “王妃的心胸未免太过狭窄了~” 吴御史还想接着谴责她,苏言溪直接一脚踹过去。 养尊处优多年的吴御史大腹便便,不知是苏言溪用力过度还是地砖太滑,吴御史竟生生被踹出去好远。 吴御史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伤处哀嚎,苏言溪神情冷漠的看向众人,“可还有人有话说?”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再上前。 “王妃殿下如此,臣不能不死谏,王妃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罔顾大宣成千上万百姓的生死啊。” 魏御史膝行到苏言溪面前,一副不顾生死的模样。 苏言溪看够了这人虚伪的假面,“你明日的赌债要如何还?” 冷不丁的一个问题,卡住魏御史脸上原本气愤的神情,他震惊的微张着嘴,机械的抬头看向苏言溪平淡无波的眼眸。 苏言溪满意自己所看到的,转身坐回自己主位,“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到底是谁在罔顾大宣百姓的性命?是尸位素餐的你们啊,诸位大人。” 就连一个阵营的他们都不了解彼此的底细,没有人敢上赶着触她的霉头,只留下魏御史一个人苦苦孤军奋战。 “这是臣的私事,应该跟王妃,跟此事都无半点关系吧。” “哦?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魏大人这些年通过康王的关系获得了多少好处,要我摆在明面上讲吗?” 这一次,彻底没了声音。 正厅沉默了半晌无人再发一言,苏言溪也没兴致再陪他们耗着,她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吴侍郎见她要走,不死心的在她身后喊,“王妃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苏言溪并未回头,只是轻轻扯出一抹笑来,身后立刻出现一队侍卫将正厅所有人团团围住。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两步,却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声质问着苏言溪,“王妃这是何意!本朝自开朝以来就没有苛待言官的先例,如今王妃此举,是要在瑞王殿下还未登基之前就先给他添上骂名吗!” 苏言溪离开的脚步微顿,终于大发慈悲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被围住的几位大人还以为说动了苏言溪高抬贵手,没想到女子嘴中说出的话是那么冷漠无情,“让他们闭嘴。” “言溪!你小时候还被你母亲带来我家做过客呢!” 苏言溪疑惑的看向他,像是努力在思考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不认识。” “谁允许你随意处置朝廷命官的!你是王妃又如何!你没有权利!” 苏言溪并未理会他们,直接离开了正厅。 她带着华霏直接向书房走去,将早就放置在书房桌上的木盒递给华霏,“你直接带着这些人和这个证据去一趟大理寺。” 苏言溪摘下腰间的令牌一起给华霏,“跟大理寺卿说明白,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仅要他亲自审理,更要三司会审,还要将公堂摆在广场上,让百姓围观。” “是。” 华霏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令牌沉甸甸的,不仅是因为为民除害,更是因为吴御史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当年怀有身孕的母亲在寒冬腊月被吴家夫人发卖,人牙子原是不愿意要的,毕竟已有身孕的人不能卖去当苦力,也不能卖到烟花之地。母亲也曾苦苦哀求吴大人留自己一条性命,奈何男人无情,一脚将人踢开,差点动了胎气。 幸亏老天有眼,让她们娘俩遇到个良善的人,人牙子见母亲浑身伤痕,哪怕知道是个赔本买卖,还是将伤重的母亲带回了家。母亲无奈,在人牙子那签下借条,求他让自己平安生下孩子,母亲生下孩子后就主动找人牙子寻个出路。 哪怕母亲当时可以去大户人家做奶娘,可有几户人家能接受奶娘还要带着个孩子上门的,人牙子终是无奈的将她们母女两扫地出门了。当时已近深秋,衣着单薄的母亲和襁褓里的孩子就这样能熬过几个深夜,没有人知道。 许是老天垂怜,蜷缩在街角的母亲遇上了钱老夫人。老夫人正要去看望刚生产完的女儿,母亲就这样被带到了苏府,成为了小姐的奶娘,而自己也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陪着小姐长大。 从此后,自己的故事每篇都是春暖花开。 华霏面对曾经的父亲只是将他当作一个陌生人,心中并无过多的感慨,只是唏嘘他最终的下场罢了。 从书房踏出去之后,她的脚步匆匆,无片刻停留。 苏言溪看着一如往常的华霏,心中泛着欣慰,就这样一往无前吧,不要被过去的污秽绊住脚步。 声音轻轻的,纵使苏言溪武艺算不上上佳,她还是听到了书房外细碎的脚步声。本能的将书桌下藏着的匕首藏进袖中,悄然藏到门后,等着自投罗网。 细碎的声音越来越近,苏言溪有点拿不准那细碎的声音究竟是什么。还没等她想出个名堂,有人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言溪闪烁着身影到来人身后,匕首准确无误的搭在他的脖子上,她还没说话,就听到熟悉无比的声音。 “言溪。” 匕首应声落地,怎么回事? 苏言溪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转身,是那样熟悉又让人思念的脸,眸中的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边千尘温暖干燥的手小心的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的嗔怪着,“怎么哭了,还像个孩子。” 苏言溪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只是一眼,只用了一眼,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上一世的边千尘。 他不应该在这里。 “怎么是你?” 边千尘顺着她背的手一顿,他没想到苏言溪已经看穿了他们俩的小把戏。“我先醒过来的,就想先来看看你。” 苏言溪离开他的怀里,声音还带着刚刚的哭腔,“你应该知道,因为你的存在,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你若不离开,你们两个人都会受到损伤。” “可是言溪,我也是他啊,你为什么只关心他,不关心我?” “你们两个人本就是一体的,我关心他,不就是在关心你吗?千尘,不要任性。” “我知道我不应该把你留下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但是我要是不在,他根本搞不定这些,言溪,你明白吗?” 苏言溪牵起他的手,安抚着他,生怕刚大病初愈的他再受到刺激。 第104章 商议 时节已经转到了初夏,微风袭来,便已经是温暖满面。 苏言溪拿出手帕轻拭着边千尘脸边的薄汗,“叫邱鸿羽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她的语气温柔的不能再温柔,可边千尘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几分忌惮,他突兀的冒出来一句,“若是他,你也会这么问吗?” 苏言溪微微一滞,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同边千尘掰扯,打开书房门对着院外的小丫鬟吩咐,“叫邱大夫来书房。” “是。” 边千尘讽刺的撇了撇嘴,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并不后悔。 苏言溪用力的将人扶到边上的紫檀木雕花罗汉榻上,难免责怪,“醒过来也不知道叫个人陪着,将自己累成这样。” 面前的男人严肃的看着她,满眼探究,“你是心疼了吗?” 苏言溪不明白上一世不苟言笑的帝王怎会变成如今三句离不开情爱的样子,“你是我夫君,我能不心疼吗?” 如果是这样,之前的自己不管如何都应该将人抢到自己身边,哪怕是相对无言都好过她最后所托非人,她最后那般结局,自己又如何撇得清? 边千尘面色苍白,倔强的看着她,在听到苏言溪的话后害羞的低下了头,红了耳尖。 没想到他竟这般纯情,苏言溪顿时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夫君怎么不说话?” 边千尘因为脸红,头低得更低了些,苏言溪刻意的靠的更近了些,“夫君脸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没···没···” 边千尘话刚说出口,苏言溪的手已经贴上了他滚烫的面颊,他说话的声音愈发小了些。 “小姐,我来了?小姐哪里身体不适啊?” 邱鸿羽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人还未到,声音已经飘到了书房。 苏言溪不耐的皱起眉头,这个扫兴的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她起身守礼的站到边千尘身旁。鼻尖独属于她的香味顿时消失,边千尘心中腾起一阵失落。 等邱鸿羽进门见到两人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他更觉莫名,但又不能发作,只能自己默默委屈。 邱鸿羽拿出脉枕放好,把脉问诊,“王爷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今天早上,约莫是卯时吧。” 邱鸿羽欣慰的收回手,“王爷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些许,但还是有些虚,稍后用些餐食,我再开些进补的方子,用些时日再看要不要停药。” 苏言溪目不转睛的看着边千尘,边千尘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你先下去吧。” 邱鸿羽不想参与这夫妻两人间的恩怨,手脚麻利的收好自己的东西,连滚带爬的跑了。 边千尘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衣角,轻轻扯了扯,“我是有苦衷的,我可以解释。” 苏言溪的心脏好像也被他牵着摇了摇,自己无法对大病初愈的人硬起心肠,何况他还在撒娇,“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苦衷?” 边千尘看着眼前人面无表情的脸,心中警铃大作,“我刚开始过来的时候是大婚后没多久,那时候身体还没这么奇怪。等上次旻王宫变,我伤好了之后,我就发现我的身体偶尔会不听我的使唤。” 边千尘小心翼翼的打量苏言溪的脸色,见她神色有所缓和,牵着她坐到了自己面前才接着往下说,“后来我就发现是他回来了。刚开始他偶尔晚上会出来,渐渐的就开始不受我的控制,他出现的时候越来越多,而我也在拼命压制他出来的可能。” 苏言溪忍不住打断,“所以你之前头痛难忍就是因为你们在体内打架?” “嗯,后期我已经无法压制住他了,吓到你了吗?” 苏言溪沉默的摇了摇头,“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中了边衿桦的诡计?” “之前我们两已经商量好了怎么使用这具身体,那天我同你说完出门的时候还是正常的,却在我路过一处暗巷时闻到了一股异香,闻完之后我的头就开始无法抑制的疼痛。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没有意识,偶尔苏醒过来也只是被人逼问一些关于你的情况。” 苏言溪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到了他的脑袋上,“没事,那些人没对你有什么过分之举就已经是万幸。” 边千尘低了点头,方便苏言溪动作。 他不会告诉苏言溪自己当时被边衿桦手下的人抓到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失控,控制不住的倒地痉挛抽搐。 自己在他们眼中已经不能被视为一个完整的人,能让自己活到现在也是因为想从自己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最不济还能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苏言溪束手就擒。 一个充满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这段过往被自己心爱的姑娘知道,他会将这段过往带到坟墓中。 “我不是有意让邱大夫瞒着你的,我原本以为我们能解决这件事的,我不想让你担心。” 苏言溪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等你身体再好些,我将这段时间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你看如何处理。” 边千尘心中的拨浪鼓未停,他不知道苏言溪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他虔诚的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印上一吻,苏言溪莫名红了脸,“怎么了?”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真的对不起。” “你我之间,本就是一体,不必道歉。” “我听到了今早那些老匹夫们是怎么说你的了,这段时间这样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而我却留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是我的失职。” 莫名的,苏言溪不知道如何应付满怀愧疚的边千尘,她不知道如何哄人,语气满是僵硬,“你又不是故意的,不要放在心上。” 边千尘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苏言溪不自觉的红了脸,“我让华霏传膳吧,你这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苏言溪急忙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抬腿就要走时,边千尘拉住了她,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苏言溪整个人都跌坐在他怀中。 边千尘的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语气委屈,“言溪,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想你了。” 苏言溪在他怀中僵硬着不敢乱动,男人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脖颈上,痒痒的。 苏言溪小声的嗯了一声,忙挣开跑了出去,只留下边千尘在原地无奈的笑。他不敢将人逼急了,要是逼急了苏言溪说不定就恼的不见自己了。 “王爷,您回来了。” 苏言溪前脚刚走,后脚暗卫就落在了边千尘脚边。 “嗯,这段时间兄弟们都辛苦了。” “只要殿下能回来,我们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段时间京中发生了什么,你调查清楚来回我。” “是。” 苏言溪明白他刚醒过来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特地将书房留给他,也没去催,自己泡着茶慢慢等着他。 边千尘一进来就看见美人端坐在轩窗旁,手中茶香袅袅,窗外绿意盎然,像极了之前自己看过的名画。 “来了怎么还站在那里,病傻了吗?快进来坐。” 苏言溪泡茶到一半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眸刚好对上他看着自己傻笑的场面。 “嗯。” 边千尘扶着门框慢慢抬步到桌前,只是这几步路已经耗费他极大的精气神,“不查不知道,下面那些人粉饰太平的功夫倒是越做越好了。” 苏言溪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已经知道他派人去查了些东西,却还是忍不住劝他,“先好好吃东西,吃完了才有力气同他们周旋。” 边千尘不甘不愿的端起面前的鎏金双狮纹银碗,小口喝着里面的粥,“何时你的审美竟变得这般浮夸了?” 苏言溪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这银碗,“我们不在京城这段时日自然多的是人上赶着来府上帮着康王落井下石,现在还有碗给你吃饭就知足吧,莫要那么多讲究了。” 边千尘吃的并不多,稍微吃了两口便已经放下碗筷,他习惯性饭后饮两口清茶,刚伸手去苏言溪面前拿茶碗,却被苏言溪打了回来。 “你脾胃虚,这段时间先不要用茶。” 说完华霏端着一杯清水放到了边千尘面前,边千尘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处处被管束的日子倒是让自己心生欢喜。 苏言溪牵着他到树荫之下的藤椅上坐着,春风暖意,这样坐着也不会感到阳光刺眼,倒是分外舒心。 但也只是安逸片刻,两个勤于政务的人丝毫不敢懈怠,苏言溪简单扼要的同边千尘说明了目前的局势,“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先整顿地方民生还是先梳理朝中党派?” 边千尘手中一沓厚厚的密信,抬头看着花丛中飞舞的彩蝶,认真考虑着苏言溪的问题。 “之前父皇在时地方的改革饶有成效,现在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虎视眈眈的乡野豪绅惯会见缝插针,一时很难拔除,要是真的想为百姓考虑,还是要彻底护住他们的土地,不然又不知道要多多少流离失所之人。” 苏言溪中肯的点了点头,“朝堂上的事,我也不便参与,但有前车之鉴,我相信你会将这件事处理的很好,还百姓们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只是你有没有怀疑过是朝中要员与乡野豪绅们互相勾结,不然为何风声一变,他们就气势汹汹的杀了回来?” 边千尘经苏言溪这样一提醒,不可否认这样是最大的可能。“可有线索?” “只是猜测,湖阳黄家。我已经让钱先生去查了,相信不久就能有线索。” 边千尘的眉头越蹙越深,“黄家?那不是太妃的母家,他们是何打算?” 苏言溪倒是随意的扯过月季上的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从龙之功的诱惑有多大,值得这么多人赌上家族的命运前赴后继。若真是黄家,你觉得黄家是在支持谁?” “康王身后已经有了欧阳氏,欧阳氏可是他的母族,纵使黄家能助康王登上皇位,也越不过欧阳氏去。黄家的野心定然不愿意屈居人下,如今坊间传闻我不知所踪,康王被收押下狱,父皇的孩子就只剩下九皇弟可堪其用。” 苏言溪让手中嫩叶随着春风飘落,打趣着他,“可怜我们瑞王殿下竟无一人主动上门自荐,倒是平添了几分无助。” 边千尘含笑对上她的眸子,“那是他们没眼光,我只有你,便够了。” “说来好笑,原本钱先生跟我说太妃最近同黄家来往甚密时,我还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们竟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我们到底是轻看了太妃。” “现在这个局势还不是很明朗,换个角度说,黄家也定不会愿意让康王以戴罪之身重掌朝政。若不是我有先皇遗诏傍身,现在恐怕已经被太妃娘娘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边千尘有所动容,“放心吧,现下有我。” 苏言溪微微颔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一下钱先生?他应该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 边千尘眉毛微挑,他一直知晓自家夫人身边有一个极能干之人,却还是第一次见。“什么事?” “钱先生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我觉得他不该在钱家浪费才华。这些年他也在帮我处理京中贵族间的事情,他的有些见地我会为之耳目一新。当然,这只是我一个妇人的愚见,具体他能不能用,怎么用,还是要看你的打算。” “你怎么会觉得是因为你的举荐我便不会正视他了呢?言溪,没有你便没有我边千尘的今日,我不允许你轻视你自己。女子做到你这般,只有骄傲。我会认真考验这位先生的才华,若他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定会重用,不存在任何偏私。” 苏言溪心中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她是如此心惊胆战的说出这般话来,她生怕边千尘会觉得自己有想干政之心,其实她只是不想钱华砚的才华被埋没而已。 之前留住钱华砚在自己身边,一方面是自己在刻意避免他成为边衿桦的门客,另一方面是自己确实欣赏他的才华,有他在身边省却不少烦恼。 明珠注定不会蒙尘,苏言溪无比庆幸,有他,便是大宣百姓的幸事。 第105章 朝堂 钱华砚这次被苏言溪叫过来时,总觉得其中暗藏着玄机,自己已经思虑了多日。 钱家账目在半月前交给了华霏,环彩阁的事情彻底交付给了浣娘,自己唯余青洪帮在联系,可前日小姐让自己将青洪帮的联络交给宋恬。忙碌的生活被突然摁下暂停键,让钱华砚整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幸亏今日去湖阳调查的人已经给了回信,自己寻到了理由能见小姐一面。 也许真的是因为小姐羽翼渐丰用不上自己,那自己也不能白花小姐每月给的月银,哪怕求小姐把自己派到边关给苏将军手下当个不起眼的谋士,自己也不愿意每日呆在府上虚度光阴。 想到这里,钱华砚往书房的脚步愈发急切了些。 “小姐。” 钱华砚刚迈步进门,就看见自家小姐正在同瑞王下棋。 自己恭敬的等候在一边,“小姐,瑞王殿下。” 苏言溪都未抬头,还沉浸在棋局之中,只是浅浅“嗯”了一声。片刻后她落下一子,才有空问钱华砚,“太妃那边如何了?” “今日线人传出消息,太妃着实有意扶九皇子继位,苦于不知道瑞王殿下的消息,还不敢轻举妄动。太妃暗中已经联系了几位同黄家走得近的官员密谈,在具体商议些什么还需要进一步探查。据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敢光明正大站出来支持太妃娘娘的,寥寥无几。大家都在等如今的局势明朗,不敢轻易站出来当那个出头鸟。” “亏吃得多了,自然也就明智了。” 苏言溪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帮我接着下吧。” “是。” 钱华砚坐到了苏言溪的位置上,快速的观察了一下棋局,很快就落下一子。 “钱先生的棋艺貌似不错。” “许久没下了,望配为殿下的对手。” 边千尘也没同他客气,“先皇在时曾在淮南推行过土地改革,效果颇丰,但如今淮南的百姓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钱先生怎么看?” 边千尘说完落下一子,钱华砚丝毫不惧,沉静的拿着白子细细打算起来,“小人倒是有些看法,若是说的不对,殿下莫要怪罪。” 边千尘看着他,微微一笑,“只是闲聊,钱先生放心。” 钱华砚果断放下一子,“小人以为···” 苏言溪从华霏手中接过鱼食,百无聊赖的看着池中抢食的鱼儿。 “小姐,不回去了?” “嗯,让他们聊会吧,等传晚膳的时候再去找他们。” “是。” 苏言溪在亭中看着兵书,华霏坐在她身边绣着花,主仆二人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可惜有的美好总是转瞬即逝,很快府外街巷上传来的喧闹声吸引了两人注意,苏言溪被吵的不能安心看书,“华霏,你找人去问问,外面是怎么了。” 华霏将自己给小姐绣的手帕放到一旁,没多久就回来了,“小姐,府外是京中几位世家公子当街纵马却撞到了人,撞到的也不是普通百姓,还是官隽。两家互不相让,这才闹起来的。” 这种事情在京中住的久了也是见怪不怪,苏言溪惹不起却躲得起,索性拿着书另寻一处僻静之所。 门外不知道吵了多久,直到彻底闹开了,华霏才过来回话。 “小姐,门外的郡主请您出去做主。” 苏言溪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华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有同什么郡主交好。 华霏适时提醒她,“尚乐郡主,畦乐楚家的。全族男丁为守卫边关战死,只留下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后来被太后娘娘养在膝下,先皇特封为尚乐郡主,地位超然。” 苏言溪无奈叹息,来了个架子大的,“去看看吧。” “小姐不好奇是谁家冲撞了郡主仪驾吗?” 苏言溪并未理会华霏卖的关子,华霏也是自觉的说出了答案,“是五品官宗恒的庶子宗契。” “嗯?既然是他冲撞了郡主,为何还不好好向郡主赔罪,在我们门前吵闹些什么呢?” “说来倒也奇怪,我隐约听到了几句,但不知是不是实情。郡主今日来我们千金阁看首饰,原是看上了一支珠钗,恰巧宗公子也看上了。郡主也不愿意夺人所爱,索性将珠钗让给宗公子,自己便走了。” 苏言溪想想走了花园中的近路,华霏忙不迭的帮小姐捞开树枝枝条,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接着说,“然后宗公子就一直追着郡主,说郡主是爱慕他,心悦他,不好意思开口,但是自己看在郡主一片痴心的份上带着郡主去见父母双亲。郡主自然是不肯,可是有理也说不清,这才拉扯到了现在。” 苏言溪一言难尽的看了华霏一眼,荒唐的事年年有,为何今年这么多?难怪非要让自己出面做主了。 苏言溪的脚步飞快,没一会就到了王府偏门。 所幸王府偏门是在一处寂静街道,平日里来往路过的人并不多,郡主身边也有几个能干的嬷嬷把守,寻常百姓也不敢驻足。 “郡主既然有意,为何现在又避而不见?” 想来现在这个义愤填膺之人就是那位传说的宗公子了,郡主身边的嬷嬷苦口婆心的同宗家手下的下人周旋,偶尔宗契还能冲过嬷嬷们的把守跑到郡主的马车边,估计里面的小姑娘也被吓得不轻。 苏言溪倚在门边上看了会热闹才慢悠悠的开口,“不知诸位在我家府门前作何?” 闹作一团的人纷纷回头看着瑞王府内出来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看架势便是传闻中的瑞王妃了。 郡主长居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太后勒令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养成如今软弱怕事的性子。 纵使瑞王妃威名在外,郡主也从未见过真人,何况还是个小官家的庶子。 宗契见了来人不仅没行礼,也没停下手中动作。都不用苏言溪言语,华霏已经站了出去,“大胆,见瑞王妃还不行礼!” 宗契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着苏言溪行了一礼,苏言溪并未将这种人放在眼里,没有任何反应,由着他跪在地上。 苏言溪轻声在华霏耳边嘱咐着些什么,华霏连连点头,直接走到郡主马车边上,同嬷嬷说了两句之后,嬷嬷遥遥对着苏言溪行了一礼,喜笑颜开的回马车上回话。 郡主得了消息,丝毫没有犹豫,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对着华霏小声说,“麻烦姑娘了。” 华霏亲自在马车边上候着郡主下车,宗契这时才明白苏言溪的意图,自然不会让她们如愿。 他膝行至苏言溪脚边,似乎还想要抱住苏言溪的大腿撒泼,苏言溪眼疾手快一脚将人踹出去。 宗契痛苦的捂住被踹的胸口,目光怨毒的看着苏言溪,他对着匆匆下马车的倩影大吼,“站住!你我的婚约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注定你要嫁与我的命运!” 郡主的脚步顿住,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敢回头再看宗契。 郡主还有两步便能踏进瑞王府的大门,她离自己的避风港那么近,又那么远。苏言溪从门前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牵起郡主的手,“既然你也说是父母之命,那该让你父亲亲自来谈,而不是你私下纠缠姑娘,置她的清誉而不顾。” 郡主的手紧握着苏言溪的,像是要淹死的人终于寻到了一块浮木。苏言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要等宗大人过来,就先请郡主到我们府上用一杯清茶。” 宗契被宗家的下人艰难的扶起,他抚着自己被踹痛的胸口,暗自发誓定要让苏言溪好看。他对身边的下人吩咐着,“去跟老太太说,说瑞王府打了我,让老太太来给我讨个公道。” 下人忙不迭的跑回去报信,宗契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厚着脸皮往瑞王府中走去,走到大门前却被府上的侍卫拦住。 “放肆,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拦我!” 瑞王府的侍卫面色不变,“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宗契被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将怒气转成声音,“蠢材,你们两个是耳朵被狗吃了吗?刚刚没听见王妃请我去府上用茶吗?你们两个看门狗也敢为难我!” “王妃吩咐是请郡主用茶,不是你,你还是安稳在门口待着吧。” 宗契像是被人打了脸面,身后更是许多宗家家奴撑腰,他的张狂只多不少。“来人,给我打这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身后跟着的四个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冲上去,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四个家丁连带着宗契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从瑞王府门口丢了出去。 “让你家王妃出来见我!我可是未来的驸马!她竟然让你们两个贱民这般怠慢我!” 宗契张口大骂,随后更是骂了许多不知所谓的话,瑞王府的人听得眉头紧皱却再没动作。 而这边苏言溪刚将人迎进偏厅,郡主已经感激的向她跪下了,苏言溪被她突然如此大礼吓一跳,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按理说你也该叫我一声嫂嫂,不必行此大礼。” 郡主起身时已经泪流满面,“太后曾教导我其他人没有帮助你的本分,每次他人施以援手,我都应当感恩戴德,楚箫在此谢过王妃。” 苏言溪将眼前这个泪人牵到椅子上坐好,递过一方手帕,“现在哭,不如好好跟我说说你如今的打算,宗契那边只是一时遮掩了过去,等会宗大人来了,我要怎么帮你?” 楚箫这才呜呜咽咽的说起她与宗家的过往,“当初这婚约也只是我母亲同他母亲说的一句玩笑话,长辈们并未放在心上。后来父亲奉旨出征,叔父纷纷上了战场,最后连刚生产完的母亲都抛下我奔赴了战场。母亲去边关之前曾想将我托付给宗家,他们却闭门不见。等我们楚家举族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陛下下旨追封楚家之时,宗家才想起来去我姨母家要将我讨回去。” 楚箫讽刺的神情久久悬在脸上,提到宗家的所作所为至今都很难压下恨意,“姨母原本在夫家就如履薄冰,听说有人能将我这个拖油瓶带走更是巴不得。后来楚家的追封和赏赐都落在了我头上,是太后娘娘明察才能护我长到如今。宗家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出色的后辈,只能眼看着日渐衰落,而我郡主的名头刚好可以成为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若是宗家咬定当初的婚约不松口,我不能对不起母亲,却更不能罔顾楚家英魂,我绝不会允许宗家踩着楚家人的鲜血上位,不孝女宁愿一死。” 楚箫的泪像是落在了苏言溪的心里,她没办法不为这般风雨漂泊的可怜姑娘动情,“我依稀记得宗家大夫人病逝,宗大人娶了其表妹做续弦。按理说跟你有婚约的该是宗大夫人的儿子,怎么如今是这个宗契?” “宗家许是坏事做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宗家这一辈的男丁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宗契一只独苗。” “是宗大夫人的儿子还在世吗?” “是,太后娘娘还在时曾见过宗家哥哥,当时娘娘说他本性纯良,日后若是嫁过去也算是一个良人。没想到娘娘刚薨逝没多久,宗家哥哥便从马背上摔下来废了腿,也废了以后的仕途,他是个重诺之人,特写信给我说明了缘由,不愿意再耽误我的青春。” 郡主怯生生的偷偷打量了一眼苏言溪的表情,“后来是宗大人特地派人来找我,说我没了太后庇佑,楚宗两家亦是有多年婚约,满京城皆知。婚约废除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以后怕是没有人能为我的婚事做主,不如将之前的婚事转给宗契,也好让太后娘娘放心。” “你便同意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我想我在后宫之中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估计陛下也不会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人,宗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太后娘娘曾经也说宗家哥哥是个良人,我便也觉得弟弟也是···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品。” 第106章 不服 苏言溪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欲言又止。这若是自己家的小妹,她定然是要狠狠骂一顿的,可郡主多年寄人篱下,身后没有家族撑腰,这样想确实是无可厚非。 “现在既然看清了宗家小公子的嘴脸,你现在打算如何?” 楚箫抬起哭得红肿的脸看向苏言溪,认真的在思考苏言溪的话。说实话吗?她没有想好,毕竟之前宗大人来同她说的话还摆在那里,但真的让她嫁给那么一个人,让他趴在楚家身上吸血,怕是死后也无颜去见爹娘。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纵使她们在偏厅也听见了。 苏言溪转头问边上的华霏,“怎么回事?” 华霏心领神会的出去查看情况,很快回来复命,“小姐,是宗家那个有诰命的老太太在前面闹起来了。” 楚箫绞着帕子的手不由的跟着瑟缩了一下,帕子都没抓稳,落到了她的裙边。 苏言溪见她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主意,走到她身边,安慰着她,“我先去前面看看,若是你想好了便让华霏前来知会我一声。” 楚箫直接拉住苏言溪的袖子,“姐姐,是我拖累了你。今日要不是我赖在王府门口不走,你也不必趟这趟浑水,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没想到宗家居然有这么大胆子。” 说着楚箫的眼泪又跟断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来。 苏言溪忙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拭泪,“你是个心善的孩子,我相信你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做出如此选择。只论楚将军的英勇为国,我就应该帮你,何况你我同为武将之子,更应该心心相惜才是。” 楚箫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找到靠山,好像瑞王妃并不如太妃娘娘说的那么凶神恶煞。她突然对这样人美心善的姐姐于心不忍,不免多说了两句,“姐姐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在时曾想让我同宗家哥哥早日完婚,老太太得知后就如今日这般进宫同太后娘娘撒泼,说定好的日子不能再改,否则会影响宗家的气运。老太太走后,太后头疼了许久,却也没办法。” 楚箫说完突然有点丧气,面前看着和善可欺的苏言溪在老太太手里又能走过几回? “你且说,对宗家的婚事,你是如何想的?” 楚箫坦然对上苏言溪的眼神,坚定不移,“我认真想过了,我要同宗家退婚。哪怕日后没有人敢娶我,我落发成姑子,常伴青灯古佛也是愿意的。我不能对不起我楚家万千条英勇孤魂。” 小姑娘说完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好像以后去尼姑庵住着都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苏言溪怜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你在这休息会吧,我让人给你送了些点心。” 楚箫不放心的还是扯着苏言溪的袖子不放手,直到苏言溪笑着跟她说,“放心吧。” 苏言溪的脚步未到正厅,就已经听到老夫人气势滔天的质问声,“这听着哪里像已经七十的老人啊。” 华霏在一旁捂嘴轻笑,“宗家这位老太太也是有点手段的,早年不过是宗家在岐州的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妹,却能在宗家老爷外放岐州三年这段时间,日久生情。宗老爷回京复命时也将她带回了京城,以贵妾之名纳入府中。神奇就神奇在,贵妾入府之后,宗大人升迁,同年为宗家诞下一子,就是如今的宗大人。从此之后,宗家上下都觉得她是宗家的福星,倒是可怜原先的宗夫人,成亲不到半年夫君就被外放,她又如何为宗家诞下一儿半女?宗老爷回京后用着夫人娘家的关系升迁,却将一切都给旁人做了嫁衣。” “哎,女子这一生啊~” “宗夫人不过两年就病逝了,而后宗老爷就扶正了这个老太太,后来哪怕宗老爷房里还有两三个妾室,但只有宗大人一个儿子。没想到最后宗老爷能官拜二品,还能给宗老太太留下个诰命作威作福。宗家现在就两个男丁,一个是先宗夫人生的宗瑜,现在不良于行,另外一个是现在这个宗夫人生的宗契,家里百般宠爱,是个混不吝的。” “现在这个宗夫人,是跟老太太有什么关系吗?” “小姐聪慧,现在这个宗夫人是宗老太太的侄女。” 主仆两人站在廊下看着正厅里的闹剧,说着宗家的八卦,直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才慢慢悠悠的过去。 “让长辈等候到现在,苏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苏言溪听到面色不变,依旧带着笑迈过门槛。 宗老太太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高高在上的坐在正厅的主位上,鼻青脸肿的宗契坐在下首,祖孙两人怒目圆瞪的看着苏言溪。 那一瞬间苏言溪还以为看到了叔父一家过来打秋风的呢,华霏见此情形顿时火冒三丈,“这位夫人来我们王府做客,我们自当欢迎,只是老夫人占着我家主位而不让,是要当我们瑞王府的主了吗?” 这么多年在内宅作威作福惯了,哪怕出去做客也多是看在宗老爷的份上捧着她,将家中主位让给她的也大有人在,宗老太太这么多年从未如此被人下过面子,还是这么一个小丫头。 宗老夫人边上的嬷嬷顿时跳出来,“不过一个位置罢了,我们家老夫人是长辈,主位让给长辈坐又有什么错?我们家还没说你们主子怠慢客人呢。” “你~” 华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苏言溪出声打断,“华霏,罢了,这位嬷嬷说的是,不过是一个位置。” “小姐!” 宗老太太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宗老爷走之前那可是整个京城为其送葬,万民伞都有三四把的人,她就说京城之中没有人能不卖她这个面子的。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苏言溪无所谓的在宗契对面的太师椅坐下,小丫鬟极有眼力见的过来上了一杯茶,苏言溪端过茶碗品了一口就放下了,仿佛没看见对面两人渴望的眼神,语气极为真诚的询问他们来意。“不知宗老夫人携贵公子来我们府上,所为何事?” 宗老夫人端起自己二品诰命夫人的架子,“我们都来王府一两个时辰了,都不见丫鬟上茶,这要是在我们宗家,定是要被拖出去打死的。” “哦,我看老夫人还有口舌置喙旁人的家事,想来定用不上茶水,特地没让人上。” “你!” 宗老太太咽了咽唾沫,只当是苏言溪认了栽想要报复她,“我一个老人家不同你一个小辈计较,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为何平白无故要打我宝贝孙子!堂堂王妃这般跋扈,我要去京府告你!” 苏言溪眼皮都懒得抬,侧过头去吩咐华霏,“谁打了他?带过来问话。” “是。” “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哪怕是到御前,我都是不怕的。” 苏言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也不想费心同一个深宅妇人论长短,“怎么样才会让老夫人满意?” 宗老太太没听懂其中反讽的意思,自顾自的思考了起来,“那定然是要赔我们些金银,好让我家宝贝孙子养伤,宗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要你一百两,不过分吧。” 苏言溪看着对面只是脸上破了点皮的宗契,她都要开始怀疑宗家家产是不是都是这个老太太骗来的。 “不不不,一百两不够,两百两,反正你们苏家也出的起。” 宗契还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他们祖孙俩坑骗的第几人了,苏言溪好笑的开口,“是不是要同你们强调一下,这里是哪里啊。” 苏言溪轻轻拍了下手,从外面鱼贯而入两排带刀侍卫站满正厅两侧,祖孙二人被突然变化的局势震惊,“苏家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言溪又端起茶碗浅尝了一口,优雅的将茶碗放好,手帕轻拭着唇角后才缓缓开口,“宗老夫人应该唤我瑞王妃殿下,怎么当初赐你诏书时没人教你规矩礼仪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我给你面子时,你是我长辈,不给你面子时,请你恭恭敬敬的向我行礼。 “王妃若要老身行礼,老身自然是行得的。” 说完,宗老太太委委屈屈的起身行礼,只是微微一福了事。 “我怎么不知道何时行礼竟已变成这般不成体统的样子了?” 苏言溪说的轻飘飘的,宗老太太却气得要死,她这个年纪就算是行礼,陛下太后都体谅的说免礼,何时真的要她真的一板一眼的跪下? “老身年纪大了些,还望殿下体谅。” “既然老太太年事已高,更应该为我们这些年轻不懂事的做个表率,若人人都像老太太刚刚那般,岂不让外国嘲笑我们大宣礼崩乐坏?”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宗老太太纵然再想拿乔,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本本分分给苏言溪跪下行礼。 “起来吧。” 宗老太太被边上的嬷嬷扶着艰难起身,见华霏进来动作却快了不少。 “小姐,我刚出去寻人时恰巧遇见了宗大人求见,顺便就将人带过来了。” “臣宗兴见过瑞王妃。” “起来吧,这才像个正经行礼的样子。” 宗兴一路上听着自家儿子干的荒唐事,心中忐忑,一进门就朝着主位跪了下去。没想到苏言溪的声音是从自己右边传来,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又腿软的跪了下去。 “王妃恕罪,老母亲最近年事已高,有时迷糊不知礼数,望王妃千万不要怪罪。” “这有什么好怪罪的?老夫人说要我府上的主位我就给她了,不要以后要王爷的皇位就行。” 宗兴听苏言溪这么说哪里还敢起来,吓得跪在那里连连磕头,只留一脸不知情的祖孙两人面面相觑。 苏言溪抬手示意宗兴就坐,“罢了,我并未计较,起来吧。” “多谢王妃。” “既然宗大人也来了,也同我们一起听一听令郎因何而伤吧。” “是。” 原本宗兴是想赶紧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和不懂事的老母亲带走的,看苏言溪这样一时半会也不会放自己走,索性既来之则安之。 “华霏,将人带上来吧。” “是。” 话音刚落,两位一身铠甲的侍卫迈步进了正厅,“见过王妃。” 苏言溪看眼来人,“宗公子抬眼看看,可是这两位刚刚打伤了你?” “是,就是这两个不长眼的。” 宗契收到了宗兴警告的眼神,却不为所动。 “好,我也是个极公正的人,不会因为犯错之人在我府上而有包庇。你们今日所说之言若不属实,王府你们也不要呆下去了,可明白?” “是,臣等明白。” 苏言溪认可的点了点头,安抚两句,“当然,若是有人想要攀污你们,有我在,更是不可能,你们只管放心说。” “今日王妃将郡主迎入王府用茶之后,宗公子非要尾随进府,臣等并未收到命令,自然不敢随意将人放进去。宗公子非要硬闯,臣等自然要拦着人,中间发生了不免发生了些争执,但臣并未动手,是宗公子自己摔下台阶才受的伤。” “放屁,你瞎说,明明是你动手将我推下去的!” 苏言溪笑着看着两人对质,忍不住问自家侍卫,“那你俩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两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声音不免低了下去,“是宗公子抓的。” “他都抓你们了,你们都没有还手吗?没有动手将人推下去吗?” “这样的小事,还不至于我们动手,王妃明鉴。” 宗契不免着急,“王妃不能听信他们一面之词吧,真的就是他们将我推下去的!” “宗公子确定?” “那是自然。” 宗契自信只要是自己一口咬死,便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这本来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事情,他很有经验。 “双方各执一词,之前宗老太太要王府赔偿两百两,宗大人如何看啊?” 第107章 荒唐 “臣以为,双方各有损伤,不过是一件小事,大可不必如此上纲上线,不如就此作罢。” 老夫人忍不住拍了桌子,那可是白花花的两百两啊,对王府来说不过是轻飘飘的鸿毛。“宗兴!” 宗兴面色不改,“王妃以为如何?” 苏言溪看向一旁的宗契,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宗公子,如何说?” “自然是要赔的,不然我岂不是白白挨打?” 宗兴恶狠狠的瞪向宗契,可惜逆子被银钱冲昏了头脑,完全不在意自家老爹的暗示。 “好,既然宗公子这般说,华霏,请人证。” “是。” 幸亏小姐早早料到这祖孙两不到黄河心不死,还让自己去找了人证在门口候着。华霏听到小姐的话,立马将早就候在门后的小乞丐领进来。 “草民狗蛋,见过王妃。” “快起来吧,说说你今日在王府门口都看见了什么,越细越好。” “是,小的原本每日都在王府偏门的巷子处乞讨,每日靠府上姑娘管家的怜悯过活。只是今日下午郡主马车走到此处,小的怕冲撞了贵人,便跑到假山后躲着。小的亲眼所见,那位宗公子在府门口大放厥词,两位大人上前想将人赶走,却被宗公子挠花了脸。两位大人并未同他计较,只是让他赶紧走,莫要在府门口闹事。是宗公子走后不服,还想回头偷袭两位大人,但却没走稳跌下了台阶才磕伤了脸。” “他说的,可有误?” 苏言溪的声音不急不缓的飘出,落入心虚之人的耳朵里,却更像是催命符。 两位侍卫铿锵有力,“没有,字字属实。” 宗契手脚慌乱,不知作何反应,本能的看向宗老夫人。只见宗老夫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之后,宗契又恢复了之前的狂妄,矢口否认,“错得离谱,就是这两人打得我。” 苏言溪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既如此,师爷可在?可记清楚了?” 门外又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回王妃的话,小人将宗公子、两位大人和狗蛋的对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好,来人啊,将宗公子请去京府。” “诶,等下,凭什么?” 苏言溪看向慌乱起身护在宗契身前的老太太,“想来我还没跟诸位介绍这两位是什么身份,那让这两位亲自说吧。” “我是陛下亲封的宁远将军谭明,正五品。” “我是昭武校尉张峰,正六品。” 宗兴不过一个翰林院博士,正八品官职,还是凭着祖荫要来的一个闲职。 “想必各位都明白殴打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吧,请宗公子去京府吧。” 宗老太太死死护住宗契,“我看谁敢,我可是二品诰命!” “老太太需明白,是你有二品诰命,不是你孙子有二品诰命。若是老太太去请了恩旨,能将诰命转给你孙子,自然是没人敢轻易押他去送官。” 王府的侍卫将宗契从宗老太太身后拔了出来,宗契撕心裂肺的扯着宗老太太的袖子,直到宗老太太被扯得站都站不稳,撞倒了厅中的桌椅,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宗大人上前求情,“殿下,这件事情万没严重到要麻烦京府的程度,求您饶恕犬子这一回,王府要什么赔偿我们宗府都愿意给。” 苏言溪理了理手中的手帕,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你家小公子受伤,老太太跟我们王府要二百两,可现在是我们王府两位朝廷命官被你家小公子所伤,按照你们家的价,一个人两百两,不过分吧?” 宗大人在苏言溪身旁无措的搓搓手,一个人二百两,那一共就是四百两啊!宗家哪里来这么多现银! 宗老太太听到苏言溪的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也不要什么贵妇的体面了,顶着一头散乱的发髻怒斥,“你这不是讹人吗?不过是点浅浅的伤痕,过两日就好了,你竟然要我们家四百两,你还不如去抢。” 苏言溪云淡风轻,“既然这样,那还是交由京府处置吧。” 原本扒着门框死死不松手的宗契还以为自己有一线生机,转半天还是死路,不死心的朝两人叫着,试图唤醒最后的亲情。“祖母,父亲,救我啊!” 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声扯动着宗老太太的神经,这孩子可是从小自己带在身边的,怎么舍得他真的受牢狱之灾啊。 她焦急的看着宗兴,催问,“儿啊,你快想想办法啊,不能真的看着契儿去坐牢啊,以后宗家可要指着他呢啊。” 宗老太太在那急得跳脚,王府侍卫看着苏言溪脸色,久久没有再将宗契扯出去。 宗兴站在那里木讷的搓着手,内心权衡再三,许久后才讨好的开口,“殿下,若是我们赔了这四百两,是不是就能放过犬子?” “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宗老太太却又按耐不住的跳出来,“你疯了吗?” 苏言溪皱着眉看着跳脚的老太太,今天不知道已经是她第多少次打断自己了。 宗兴自然也看出了苏言溪的情绪,只有自己不可一世的母亲还将自己当盘子菜,他无奈的出声,“这件事情我会尽力同殿下协商,母亲你就带着契儿先去偏厅暂歇吧。” 说完才想起来要问过苏言溪的想法,“不知能否先借用王府的偏殿?” “华霏,带着宗公子和宗老夫人先去偏殿吧。” “是。” 剩下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被王府侍卫强硬的带走了。 整个正厅便只剩下宗兴和苏言溪,宗兴如蒙大赦的长叹一口气。 宗兴幼年被养在祖父母膝下,对自己这个生母的很多想法十分无奈,尤其是父亲走了以后,母亲愈发张扬跋扈起来,自己则是为了孝顺的贤名不好多说,每每将母亲劝走之后自己都如释重负。 苏言溪也看得出来,这个宗大人不是个傻的,只是有人在后面不停的扯后腿,想跑也跑不快。 “殿下,这个钱宗家不是拿不出来,只暂时没有这么多现银,您看能不能多容我们些时日?” “宗大人的人品我并非是信不过,只是有宗老夫人在,我生怕时日拖的时间长了,突生变故,宗大人可能体谅?” 苏言溪不知道自己这般提点,宗大人能不能听出话外之意。 宗家这些年的下坡路,一方面是因为宗家没出来一个争气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宗夫人,娶妻娶贤就是这么个道理。 “是,要不下官给您立字据?” “宗大人,这件小事还不至于为难你。” 苏言溪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宗兴立马反应过来苏言溪的意思,语气也诚恳了许多,“殿下有什么事情是臣能帮的上忙的,臣定万死不辞。” “我听说你先夫人曾经同楚家夫人交好?” 宗兴露出对过往的无比思念之情,“是,夫人之前跟楚夫人是手帕交,交情非同一般,还给郡主和我儿宗契定下了娃娃亲呢。” 言语间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我记得宗契不是先夫人的孩子吧,怎么跟郡主的婚约不是她的亲子,而是庶子?” 苏言溪问的真诚,让宗兴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故意提及这件陈年旧事。 “说来这件事情,是我宗家的不幸。夫人当初确实是给长子定下的婚约,可惜那孩子一次外出无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之后再无法行走。我们怕那孩子拖累了郡主,才跟郡主商量换成了幼子。” 一个是那孩子,一个是幼子,还真是偏心。 “宗大人可还记得今日是为何来我府上?” 宗兴眉心一跳,是啊,他都忘记了。 今日仓皇赶到王府是因为宗契身边的小厮过来找自己说,宗契在瑞王府门前拦住了郡主去路,郡主被瑞王妃迎进府中,自家公子也被扣在了瑞王府,要自己亲自上门来接才会放人。 “臣不敢忘,是犬子冒犯了郡主凤驾。” 宗兴腿软的快要站不住,“那想来宗大人该明白,本宫已知悉其中内情,若本宫想帮郡主做这个主,也是情理之中。” 宗兴突然明白瑞王妃今日大张旗鼓的深意,用宗契乃至宗家整个家族的未来为筹码,看宗家会不会放过一个郡主,可她怎知郡主不是宗家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这儿女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王妃即将成为一国之母,应该也不能插手大臣娶妻吧。” “你们宗家无非是想借郡主之势往上爬,但本宫问你,以宗契这般混不吝的性格名声,他在官场上又能走多远?本宫倒是听说宗契这么多年苦读,却连一个秀才都没考上。” “宗家几代基业,总也要传下去,哪怕子孙天资不高,我们做父母的,也总要为他们打算。” 宗兴说的无可奈何,他又何尝不知自家孩子是个什么尿性,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宗家除了他,还能指望谁? “本宫猜测,你最后无非是用宗家产业为宗契捐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官,你现在是个正八品,以宗契的才能,正九品小官能不能混到还两说。依你所言,宗契娶了郡主之后,楚家已经无人可依仗,哪怕是靠楚家曾经照拂过的几人,他们是武将,怎么提携到你们宗家?不过是图一个名声好听罢了。” 宗兴面上的愁容尽显,因为他深切的知道苏言溪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是刻骨的现实。他的父亲曾官拜二品,宗家往日的辉煌荣耀,要尽数断在自己手上吗? 这是局死棋。 “殿下,宗家的困境,臣比谁都清楚。臣不才,没有父亲一般忧国忧民的胸襟和建功立业的才华,宗家子侄中也没有出类拔萃之人,只能凭着祖业得过且过罢了。” “宗家何时没出类拔萃之人了?” 宗兴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苏言溪在说何人,他勾出一抹苦笑,“那孩子当年在京中子弟中虽说不出多天才,但也是门门功课名列前茅的,可惜啊,让他遇见这样的事情。” “宗大人,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你觉得谁能带着宗家走得更远?” “若那孩子腿脚还方便的话,我定会毫不犹豫的选他。” “既如此,是选宗家这一辈的荣华还是选宗家未来数十年的荣华,全在宗大人一念之间。” “殿下,您什么意思,臣没有听懂。” “若是我说,我能医好大公子呢?” 苏言溪坐在那里平静的说出一个足以让宗兴欣喜若狂的消息,宗兴一时失察,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他狼狈的摔在地上,可面上却是止不住的大笑。 “殿下,您要的代价是什么?” 苏言溪自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决定好帮郡主之后,就让人带着邱鸿羽过去查看宗大公子的伤势了。若不是邱鸿羽给了信,她如何敢在这里夸夸其谈? “宗家跟郡主退婚,对外宣称是宗契配不上郡主。” “殿下,既然我儿的腿能治好,原本郡主的婚约就是同我的大儿子,为何不让他们继续在一起?” “大公子的腿换郡主的婚约,你们是换,还是不换?” 宗兴被华霏扶起来在苏言溪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小丫鬟重新给宗兴上了杯茶,宗兴忙不迭的接过来痛饮了一大口,“殿下,这是大事,不知能否让臣回去好好思忖思忖?” 苏言溪带着淡笑,“自然是不行。你要是不选,那就让本宫亲自给你选。” 宗兴手中端着茶杯,出神的盯着桌脚,不知是如何思虑的。 苏言溪看着面前如雕像般的男人,想来今日定不会拿出什么主意了,她也没有耐心接着同他耗着,起身便要走。 “殿下,臣、臣、臣求殿下治好犬子的腿。” 苏言溪有点兴致的挑眉,“宗大人睿智。” “殿下何时能派人医治犬子?” “宗家对外发出消息之时,我自会派医官到府上。” “殿下能保证医治好犬子吗?” “那是自然。” “好。” 苏言溪还算愉悦的将宗兴送出正厅,宗契和宗老太太自是被王府侍卫礼貌的请出了府,他们上一秒走出王府,下一秒瑞王府的大门就被无情关上。 第108章 下策 苏言溪将人送走后便想回去找在后院的郡主,刚走到花园处的拱门旁,就看见一个黑衣人从院墙旁飞下来,冰冷的长剑直冲面门而来。 苏言溪一把将华霏推开,拿着手中的折扇就同那个黑衣人战在了一起。电光火石之间,连廊处的紫藤被打落许多,黑衣人不敢有一丝懈怠,没想到苏言溪一个闺阁小姐竟然能有这样的身手。 刺客深刻明白自己今日若不能一击毙命,死得便只有自己。眼见着没戏,他果断的选择提剑就走。 苏言溪语气冰冷,“来不及了。” 刺客回过身来才发现自己身后原来早就站着好几个小厮,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毫无察觉。 不过须臾,自己就被刚还在眼前的小厮用力压在身下,刚还在同自己大打出手的千金小姐如今端庄优雅的不成样子,她步伐款款的走到自己面前,扯下自己的面纱, “你们想好如何给我一个解释。” 苏言溪看完之后转身就走了,只剩下一堆暗卫像打量牲口一样的打量着那个暗卫。 “小姐,您没事吧。” 华霏在门口候着,见小姐出来忙迎上去。 “没事,放心吧,这件事情不要跟王爷说。” 华霏不解的点点头,若是自己遇到了刺客定是要去自家夫君面前好好叫一番苦的,可自家小姐的思维往往同自己这样的小姑娘不一样。 而此时,郡主一脸苦大仇深的坐在台阶上,眼睛巴巴的盯着门口,苏言溪的衣角刚露出来一丝,郡主就大步扑了过去。 苏言溪好笑的伸手接住她,帮她理着跑乱的步摇,“慢点,摔了可怎么好?” 郡主大大咧咧的咧嘴笑,拉着苏言溪全身看了一遍才放下心,“看你没受伤就太好了,我生怕那老婆子伤了你。” 苏言溪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摁到椅子里,“宗家这两天便会对外放出消息,说清楚和你并无婚约。” “真的吗!” 楚箫激动的从椅子上弹起来,苏言溪看着她飞起来的步摇不免笑出了声,真是让人羡慕的年纪和性子啊,上一世的自己是不是也曾是这样的朝气蓬勃? “姐姐莫要笑我。” “是,你和宗家的婚约取消了。要是宗家大公子的腿好了,你会不会还想嫁给他?” 楚箫脸上的笑顿时收敛了几分,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笃定的回了苏言溪的话,“不会了,我好不容易逃出了那个狼窝,不可能再回去。哪怕日后我只是同青灯古佛常伴一生,我也是甘愿的,只要姐姐不嫌弃我,我也可以时常来找姐姐,定不会孤单。” 小姑娘说的一脸骄傲,连带着苏言溪沉静无波的心中都被带着泛起一阵涟漪,那是对美好生活的单纯直率,而不是自己一样的费心算计。 “你开心就好,日后有了心仪的男子,便直接找瑞王说吧,让他给你赐婚。” 她一个深宫不受宠的郡主,自然还不知道瑞王即将要继承大统,不明白为何姐姐说以后自己要找瑞王赐婚,但是她只清楚一件事,她想要回报姐姐。 小姑娘谨慎的打量着屋外,见没外人进来,不雅的从里衣里抽出一份密旨。 华霏被郡主所为吓一跳,忙去门口站着不让其他人进来。 郡主献宝一样的将东西递到苏言溪面前,苏言溪震惊着没去接,她以为是在嫌弃自己,连忙解释,“这个不脏的,我不藏起来就被其他人搜去了。” 苏言溪看着小姑娘眼中的慌乱,“不是的,只是被你震惊到了。” 楚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没办法,太后娘娘说这是能保我命的东西,让我务必贴身存放,谁也不能告诉。” 苏言溪接过来仔细看着,“你就这么信任我?” “姐姐帮了我,我也想帮姐姐,只是希望它能帮上姐姐的忙。今日出城祭拜太后,回程途中遇袭,想来那些人也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苏言溪顿时明白了其中厉害,眼神中更多了几分郑重。 等她细细看完,对着华霏大喊,“快去把王爷请过来,若是钱先生同他一起,将钱先生一同带过来。” “是。” 楚箫的疑惑更深,她不是听说瑞王已经薨逝了吗? “太后当初把这个托付给你是如何说的?” “太后娘娘跟我说这个东西在必要时能够保我一命。若是时局稳定下来了,也可以凭着这个求日后陛下庇护。” “这件事情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 “是,太后临去前当着宫内所有人的面将一个假的宝盒交到我手中,估计只要用心打听就知晓我手中有些什么。” “楚箫,太后娘娘将你养的很好。”甚至为你谋划好了日后出路。 “没错,我一个孤女,也时常感念太后恩德。” “想必这么久你也饿了,小厨房刚做好了点心,我们一起用一点吧。” 苏言溪牵着楚箫的手往府中花园走,湖中心的立着一个如船一般的凉亭,楚箫抬头看了眼牌匾,此处名叫“如画舫”。微微凉风,悬在天上一天的太阳终于显出疲态,懒懒的坠在天边,染红了一切。 她们到时丫鬟已经摆好了晚膳,桌上缀着几颗烛光,倒显得分外浪漫。 华霏坐在一旁泡茶,见到来人连忙递两盏茶到面前,“王爷说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索性摆在舫内,请郡主和钱先生赏景用饭,也是一桩美事。” “他倒是会卖乖。” 苏言溪打趣着,心中难掩欢喜,已经许久没有同他一起用饭了,就这样普通的小事都会让她感到满足。 “夫人像是对我有许多不满。” 边千尘手中拿着一束盛开的黄色山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这是楚箫成年后第一次见到这位瑞王兄,只见他一身群青长袍,袖口绣着繁复的金色暗纹滚边,腰间坠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他长得极美,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谪仙,随时都要飞走似的,只有手中的那束花给他添上几分凡尘。 楚箫看见了边千尘,又看看苏言溪的衣衫,才明白过来这夫妻两人暗戳戳的秀恩爱呢。她嫌弃的撇了撇嘴,没有人能配得上言溪姐姐,突然觉得刚刚看着俊美的边千尘都黯淡了几分。 苏言溪自然不明白小姑娘千回百转的心思,含笑接过边千尘手中的花,吩咐华霏去寻个花瓶将其放好。 华霏看着手中花欲言又止,她该告诉王爷这花是小姐特地让人去寻回来的吗?她看着小姐的笑颜,顿时觉得小姐表面的开心后面还藏着点别的东西。 “楚箫见过瑞王兄。” “嗯,坐吧。” 边千尘遇到陌生人又重新恢复到之前冷淡的模样,要不是笑容一时难以收回来,楚箫合理怀疑自己会得到一张冷脸。 “钱先生呢?” “钱先生刚刚说有几本账本要带过来给华霏,应该马上就到了。” “好,你们下午聊得如何?” 边千尘放下茶碗,打趣着问她,“你当真舍得将这样一个人给我?” 苏言溪倒是正色了些看着他,“他的才华不应该只是在钱家宅院中的一亩三分地之中,日后若是钱先生建功立业,你可要感谢我今日忍痛割爱?” “那是自然。” 两个人正互相打趣着,正在议论的人就到了,“见过王爷,王妃。” 楚箫原本就对姐姐口中才华横溢之人充满了好奇,待见到来人才明白什么是公子世无双,他只着一身纯白的麻布衣衫,一举一动都那么好看,连刚刚惊艳自己的瑞王兄都比了下去。 楚箫不自然的红了脸,低下头去。 “这位是尚乐郡主。” “见过郡主。” “嗯。” 楚箫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对上那人灼灼的眸子,娇羞的轻轻嗯了一声。 “快坐吧,先用膳,我猜到你们两个会聊许久,却没想到直接聊到了晚上。你刚大病初愈,怎么也不顾念着自己身子?” 边千尘在一旁不好意思的笑着,钱华砚倒是适时的请罪,“是我拉着殿下一直聊,忘记了时间,小姐还是怪我吧。” “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的。” 边千尘立马讨好的给苏言溪盛了一碗汤,“快喝,喝完了就不要骂我了。” 苏言溪不禁笑出声,沉默的开始喝汤,不再说他了。 楚箫在一旁偷笑不敢发出声音,这样的日子,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父母健在的时候,也是这般温馨。 “听闻今日下午宗家的人来过?” “嗯,是的。” “那样的泼皮人户怎会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情招惹上她们了?” 边千尘对京中各处的情况都颇有了解,明白各自美好外表中的内里,并不十分喜欢这个宗家,连带着钱华砚都放下饭碗,皱着眉看向苏言溪。 苏言溪用手帕轻拭着嘴角,“放心吧,已经解决了。” 楚箫咬着筷子,含糊着说,“没事的,姐姐,你说吧。” 苏言溪看着难受的楚箫,也许说出来她日后能更好的适应这件事,“宗家和郡主的婚约,今日解除了。” 边千尘没想到会是这样隐晦的事情,顿时对楚箫充满了愧意,“没事,日后有心仪的郎君告诉王兄,王兄给你做主。” 原本有点别扭的楚箫顿时想笑,“刚刚姐姐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两个人还真是像。” 四人就这样嘻嘻哈哈的吃过了晚膳,苏言溪亲自将人送上马车,还特地拨了两个侍卫护送楚箫回宫。 上一秒还温柔的同楚箫告别,下一秒带头一脸正色的回书房。 “郡主给你什么了?让你这般严肃?” 边千尘一进门就问苏言溪,钱华砚走在最后关上了门。 苏言溪将今天下午拿到的密信放在了桌子上给他们二人看,“这是太后给郡主的。” 边千尘拿过来在烛光下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越生气,直接将密信拍在了钱华砚怀中,“岂有此理。” 钱华砚懵懂的摁住怀中的信纸,继续站在边千尘的边上看起来内容。 “这当初为何无一人上报?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当年的真相若真的是这样,不敢想是何等惨象。” 三个人一时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钱华砚突然想起来一件许久之前听闻的秘闻,“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年曾有一件闹得满城风雨的秘闻?”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一年,曾有一人在宫门前敲登闻鼓。我朝律例,只要登闻鼓响,便没有不查问的道理。后来那人被太妃传召进宫,但关于为何敲击登闻鼓一事却再无人提起,也再无人见过敲登闻鼓的人。” 边千尘蹙着眉,“那个人可能死在了宫墙内?” 钱华砚点了点头,“我也只是猜测,只是后来不知道太后如何得到了这份证据。” “这件事情骇人听闻,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但也不能偏听偏信。我以为,这件事情应该差人过去详查。” “言溪此话甚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件事情要是牵扯出来便是能够足够震惊朝野的大案,我们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钱华砚直接跪下请旨,“小人不才,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边千尘却被钱华砚所为震惊,“钱先生,你可要想好,此去路途艰险,地处偏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办法给你任何旨意,一切都要指望着你自己。这件事情若是有了什么意外,只有我们两人知晓你为大宣所做的一切,你可会后悔?” “一切我都想清楚了,殿下,我愿意!为了死去的千千万万个大宣子民,我一定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小人万死不辞。” 苏言溪上前将人扶起来,“此事兹事体大,若这份证据是真实的,那整个楚家和大宣边关百姓就都是枉死,牵扯进去的大大小小近十个世家大族,从轻来说是朝堂上下重新洗牌,从重来说,大宣上下还能否继续信任陛下的权威,全看你这次的调查结果了。” 第109章 夺权 两人虽然对前路忧心忡忡,却没办法只能同意钱华砚的决定,哪怕再难,有些事情都需要有人去做。 “那你明日一早便启程吧。” “随后去华霏那边领青洪帮的对接令牌,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钱华砚恭敬的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多谢二位殿下,我定不辱使命。” “注意安全。” 说完钱华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苏言溪却站在门口看着他愈发模糊的背影叹气。 “怎么了?” “毕竟钱先生与我共事多年,多少有些忧心罢了。” 边千尘重新坐回烛光下,目光从眼前的密信挪到苏言溪的脸上,难免吃味,“与其杞人忧天,不如现在同我一起看看有什么协助他的办法。” 不知为何,苏言溪就是能从其中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笑着走到他面前,“我让华霏将为首的欧阳氏和李氏家族情报拿过来。” 两个人将书房门关起来又不知道聊了多久,若是有人能看到黑夜掩盖下飞出瑞王府的暗卫的话,便能看到如雪花飘散的壮观场景。 红烛不知燃尽多少根,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王爷,小姐,天要亮了,再不动身,上朝该来不及了。” “知道了。” 边千尘微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华霏识趣的退下。 苏言溪走到他面前,帮他整理着一晚上压皱的衣衫,“一路艰辛,但我相信你可以。” 边千尘将人拥进怀里,“放心吧,我一定能给你,给大宣子民一个交代。” 边千尘匆匆整理了一下便出门上朝去了,华霏看着一夜未睡的苏言溪,担忧的问,“小姐,我帮你梳洗下再歇会?” “不了,换身衣服,我们进宫。” 早朝的大殿上少不了窃窃私语,毕竟昨日夜里临时接到丞相的通知,不然这两日都是每日简单给丞相汇报的,省了他们不少事。 丞相捧着笏板出现时,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只见丞相慢步踱到了自己原本该站的地方,而不是立于前面主持大局,众人虽不解却不敢多说一句。 “瑞王殿下到~” 宦官一声简单的通报却吓得有些人的笏板差点拿不住,这是怎么回事? 边千尘今日一身彩绣五爪金龙官服,气势逼人,现在无人敢当他只是一个王爷。 他走到殿前,深深看了一眼空荡的龙椅,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过身来,下面的官员已经忙不迭的跪下行礼,“起来吧。” “前段时日本王旧伤复发,卧病在床,耽误了些时日,今日方才能上朝重新见到诸位。” “殿下的身体安康是我大宣子民的福气。” 礼部尚书忙不迭的站出来请旨,“殿下既已康健,即位大典需得提上日程了。” “是,礼仪繁杂,礼部就着手准备吧,大典所需印量由国库中拨。” 倒是丞相站在原地踌躇不前,边千尘自然也看出了,“怎么?丞相可有何难处?” “殿下有所不知,先帝在时边关战乱,国库本就不充盈,后来京中各世家还来借了不少,如今库中还在亏空。” “丞相莫要欺本王不知情,父皇在时国库虽说不充盈,却也不至于亏空吧。” “陛下在时国库大半收入都来自于钱家每年缴纳的税费,可现在钱家迁出大宣,大宣情况自然是每况愈下。殿下,钱家现如今的掌权人是王妃,求殿下劝服王妃将产业重新迁回大宣吧。” 这个提议像是戳进了其他人的心窝里,大家自然的跪下请旨,“请王妃将产业迁回大宣。” “本王记得钱阁老当初弃政从商的初心就是为了大宣国库充盈,钱家后人也定不会违背钱阁老的初心,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王妃将产业迁出?” 大臣们全都默不作声,没人敢当那个出头鸟,王爷和王妃是夫妻,要是说王妃有什么事情不同王爷讲,那也是不可能的。 逐渐大家看出来,瑞王今日是来给他王妃出气的。 边千尘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众人,“国库的事情本王会同王妃好好商议,但钱家会不会回来,本王也不能同你们保证。” “殿下这话怕不是在推脱,谁人不知钱家现在当家的是瑞王妃啊,钱家到底如何不过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 边千尘皱着眉看向说话的壮汉,丞相适时站出来,“这位是新上任的兵部员外郎赵礼。” “赵洲是你什么人?” “回殿下的话,是臣表兄,但是臣在兵部这么多年都是兢兢业业,从未懈怠。” “既然你也是赵家人,更应该明白当年没有钱阁老力排众议的重用赵家,便没有赵家今日,更不会有你今日吃着钱家给的红利,却嫌弃钱家当家人是个女子,任你呼来喝去。” 赵礼丧气的垂下手中的笏板,默默的退回去。 “钱家是伤了心才走的,你们现在没钱又将人想起来了,除了日后钱家看到你们的诚意再回来,本王想不到其他办法。” 下面众人心虚的不再说话,虽说当初是赵洲一行人所为,但是他们的沉默何尝不是帮凶? “国库的银钱总归是件大事,既然如今国库不充盈,便让之前借钱的世家还钱吧。京中若有富户肯捐,吏部再划出些无关痛痒的职位来吧。” 边千尘轻飘飘一句话不知道撼动了多少人的利益,没有人想到有生之年这些钱还要还回去,更有甚者已经默认这是当初先皇给自己功勋的奖赏,更不可能拿出来。 这些倒是还好,更重要的是后面那句。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以商最末,现在瑞王下旨商贾只要捐钱便能有个一官半职,可以同自诩高贵的世家大族平起平坐,他们怎么会愿意? 没有人愿意看着被自己日日踩在脚下的人有机会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哪怕是他们想站着,都不会给这个机会。 世家阵营为首的几人已经互相使眼色了,究竟要如何应对瑞王此举,他们还需要坐下来好好商量。 边千尘是乐于见到他们如此团结的场面的,正如自己同苏言溪昨晚商量好的那般,只有他们滚成一个球,众志成城的对付自己,钱华砚才能腾出手来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而苏言溪今日的任务,便是离间。 “娘娘,外面瑞王妃求见。” “她怎么会过来?罢了,让她进来吧。” 苏言溪跟着小宫女缓缓走进来,太妃此时还在用早膳。 “苏言溪给太妃娘娘请安。” 老太妃端着瓷碗看着眼前的饭菜,并没有理会苏言溪的话。 苏言溪行着礼,见她不理会自己,优雅起身,款款落座。 太妃有些吃惊的看着苏言溪的行为,眉头微皱,身边的老嬷嬷就知道该如何做,严厉的怒斥,“太妃还未出声,谁让你起来的?” 苏言溪无辜的看了看嬷嬷,随即将目光挪到太妃的脸上,“我以为太妃这样和善不过的人,迟早会让我起来的,定是用膳出声迟了些。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是要体谅长辈的不易,就自己起来了。” 太妃用膳的心情顿时被她影响到了,却还要粉饰着表面的太平,“你这孩子能过来看本宫已是用心了,来都来了便陪本宫用膳吧。” 原只是客套的话,苏言溪爽快的答应,“好啊。” 太妃脸上的笑都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快,给王妃添副碗筷。” “言溪,快尝尝这个御膳房新做的芙蓉糕。” “谢娘娘。” “没必要和本宫这般见外,过两日本宫也要移居别院,要将这座宫殿让给你们年轻人啦。” 苏言溪品味着太妃话语中的‘让’字,“太妃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若是您还想住在宫中,难道瑞王还能让你搬出去吗?不过是太妃娘娘仁善,体谅我们年轻人不容易罢了。” 太妃射过来的暗箭都被苏言溪悄无声息的挡下,倒是低估了这个粗野丫头。 “也是,今日特地过来看我这个糟老婆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言溪放下碗筷,用手帕轻拭着嘴角,和煦温柔的看向边上的老太太,“我听闻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如何处理,家中长辈又不在,思来想去只能来找太妃娘娘商量一二。” 太妃也将碗筷放下,“今日外面天气不错,陪本宫一起去外面散散步吧。” “是。” 苏言溪乖顺的跟在太妃身后,院子中只有一个花匠在忙前忙后,太妃轻声嘱咐,“下去吧。” 小花匠忙不迭的跑了,像是后面有索命的鬼在追。 苏言溪没忍住伸出指尖轻触着娇艳的月季,它就在那里散发着轻微的香气,刚淋上的水珠愈发衬的花骨朵娇艳欲滴。 太妃看着苏言溪所为,嘲讽一笑,懒懒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把玩着自己的护甲,“说吧,什么事。” 苏言溪站在月季旁,人比花娇,“不知太妃娘娘可曾听说过麻城?” 太妃自顾自的欣赏着自己刚染的指甲,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没有。” “是了,麻城不过是大宣的一处边陲小城,若不是曾经父亲带我去那驻守,我也不会知道大宣竟然还有一处这样的地方。” 太妃倒显得有几分着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言溪抱歉的朝她笑了笑,“太妃莫急,后面才是重点。麻城虽在边陲,可风景秀丽,还算是一个适合安居乐业的小城。可前些年一场大战之后,原本富丽的小城却直接被夷为平地。” “战争嘛,死伤无可避免,无人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日后你也定要好好辅佐瑞王。” “刚开始我也以为一切都是因为战争,可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想坑杀忠臣良将,竟敢让数万大军陪葬。这个小城是为了灭口才被人生生屠光。” 若不是苏言溪细心观察着太妃的动作,丝毫看不出来她拿着护甲的手在轻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是谁告诉你的?” 苏言溪装作惋惜的摇头,“不清楚,是一封信塞进了王府,我派人去查了,却没有结果。现在殿下刚刚登基,百废待兴,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殿下。” 太妃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这件事兹事体大,说不定是谁恶作剧也未可知。你说的这件事我倒是听说过,曾经还有人来宫门前敲登闻鼓。当初是太后娘娘和陛下亲自见的人,后来我记得最后查出来不过是那人信口胡诌,想要多骗取些钱财罢了。” “哦?竟然是这样的嘛?” 太妃脸上的神色都生动了起来,生怕她不信,“是啊,这件事情宫中议论了许久,最后还是太后娘娘出面禁了传言,不然还不知要被添油加醋再说些什么,我估计写信那人就是听说这个传闻,就献宝一样的捧到你面前邀功。孩子,你要分清楚是非,莫要让瑞王平白走冤枉路。” 苏言溪一副受教的模样,“多亏我先来问了太妃娘娘,深受太妃娘娘教诲,我以后一定好好辅佐殿下,望太妃娘娘放心。” 太妃起身和颜悦色的拉过苏言溪的手,“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只是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你随时进宫来问我。我一个老婆子,这么多年也就比你们徒增些年岁罢了,只有过去的一些事情可以同你们分说一二了。” “是,只要太妃娘娘不嫌言溪叨扰就好。” 太妃身边的老嬷嬷此时刚好过来送些茶点,太妃忙将人招呼到眼前,“曾经敲登闻鼓的那个男子,你可还记得?” 老嬷嬷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么问,还是本能的回答,“奴婢还记得,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敲登闻鼓的人,自然记忆深刻。最后那人不是已经被太后娘娘下旨处死了嘛,他当时就是想多讹点银子,太后娘娘问话的时候,我们许多人都听见了。” 太妃对老嬷嬷的回答十分满意,“你看,就是这样的。” 第110章 表妹 苏言溪被嬷嬷送到门口,刚好看见早就等候在这里的边千尘,“今日早朝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边千尘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没有人知道我回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都忙着回去商量对策呢,哪里有时间同我论长短?” 苏言溪撇撇嘴,“说的也是。” “太妃那边如何说?” “不过是有小人哗众取宠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之前也觉得信中所说不过无稽之谈,你偏不信,幸亏我说先来问问太妃吧。” 边千尘宠溺的戳了下苏言溪的额头,“是,你最聪明。不过言溪,我现在这个位置,不得不谨慎行事。” “嗯,我知道的。” 两人就这样并肩向宫门口走去,直到后面的尾巴不再跟了,才相视一笑。 华霏早早的候在了马车边,看见两人同时回来,立马殷勤迎上去。 “回府吧。” “诶。” 马车不算大,但里面东西一应俱全。 苏言溪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自己用过之后才将刚刚宫内发生的事情缓缓道出,“太妃果真如同我们猜测的一般,对当年的事情一口咬死,怕是八九不离十。” “剩下的就看钱先生能查出来什么吧,这么大的事情必不可能做到真的天衣无缝。今日早朝我就对国库库银发难,实在不行就卖官,估计那些世家现在正为这件事着急上火呢。” 苏言溪不禁奚落,“你真是太损了,这样的招数我都未曾想到。就算是无关紧要的小官,那些世家也容不得旁人侵占自己的利益,他们宁愿花高价给自己族中不争气的子侄买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官,也不会让这样的机会留给旁人。” 边千尘无意识的拿着扇子敲打着腿面,“现在京中各世家像是铁桶一般,无一人想先撕开这个关口,破坏如今的局面,看样子要给他们一些刺激。” 苏言溪小眼神骨碌一转,“我倒是认识几个有钱的,不如吏部那边的名额出来你先给我一个呗?” “自然。” 两个狐狸都不用过多沟通,就已经给那些世家大族划了一个圈,现在就等人撞上去。 边千尘刚下马车就看见了王府门口各色车马,他一边伸手牵着苏言溪下车,一边同她打趣着,“夫人,我们还真是飞黄腾达了,王府何时这般热闹过?” 苏言溪从马车上走下,看着外面的场景皱着眉,“你身子才好一点,就算再忙也得用饭,今日我让华霏给你送到书房去,你若是还忘,今晚便搬去书房睡吧。” 边千尘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去,委屈的嘟囔了一声,“哦。” 苏言溪刚进正厅,一进门早就等候在此的诸位大人们,立马恭敬的起身给她行礼。 “臣等见过瑞王妃。” “免礼。” 这判若两人的反应。 之前边千尘杳无音讯,他们强势上门要康王监国时都没这般恭敬。 幸亏苏言溪是见过些大场面的,并没有被这些人的变脸速度吓到,“今日王爷公务繁忙,诸位大人估计要在这里久候,王府给诸位备下了午膳和茶点,诸位莫要嫌弃才是。” “王妃考虑周到,是臣等的荣幸。” 苏言溪尽量笑得温婉,“王爷身子刚大好,还请诸位大人帮我照看着些。政务是一时忙不完的,王爷用膳和吃药也不可耽误。” “臣等谨记。” 这谁还看不出来?瑞王妃这是敲打他们呢,谁还敢耽误王爷用膳? 苏言溪满意的从王府离开,刚准备再回去睡会,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外面有一个自称是自己表妹的求见。 苏言溪疑惑的问华霏,“外祖父就我母亲这一个女儿,我哪来的表妹?” 华霏亦是一脸不解,“从未听说过您还有舅舅啊,莫不是远房亲戚?” “随便吧,把人带进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是。” 苏言溪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这几天接连的奔波耗神,她已经有些累了。 华霏不一会就领着人进来了。 那人怯生生的跟在华霏身后,衣着朴素,像是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看着四处雕梁画栋,都忘了给苏言溪行礼。 苏言溪尽力掩去眉眼中的不奈,“起来吧。” “多谢表姐。” 华霏将苏言溪从一旁的美人榻上扶到厅上主位坐着,“你是什么人,就喊我表姐?” 下面站着的人手足无措,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来,“这是爹爹让我带给您看的书信,他说您看完自会明白我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眼神,华霏就从女子手中将信拿过来呈给苏言溪,苏言溪看过之后眉头越蹙越深。 “你将脸抬起来些。” 下面的人听话的将脸抬起来些许,眸中那倔强的神情却让苏言溪记忆犹新。 眉眼间的倦怠在看到来人的面容时瞬间褪去,这一世,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 也是,上一世的此时自己正在同边衿桦闹别扭,时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当时想要上门寻求自己庇护,恐怕也进不了府门。 所以上一世她才去找父亲,用可怜的身世吸引父亲的同情,让自己同父亲产生嫌隙,到死都没同父亲解开误会。 这样想来,苏言溪看着她的眼神更多了些打量,那人的眸中多了些自己之前从未在意过的欲望。 苏言溪眸中染上笑意,却不达眼底,对华霏吩咐着,“将这位表小姐带下去沐浴更衣,等会一同和我们用饭吧。只是这衣服却是有些寒酸了,便拿我前两日刚穿过一次的长裙给她吧。” 苏言溪还装作贴心的回过头问她,“那件衣服我只穿过一次,想必妹妹不会介意吧。” 钱香香装作受宠若惊般对此感恩戴德,“自然是不会,是表姐不嫌弃我才是。” “嗯,那你便先跟华霏去吧。” 华霏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岂会看不出小姐的态度,小姐的新衣裳粗略算起来便有一个衣橱。若她真的愿意给,又怎会只给一件旧衣,可见这位表小姐不是个善茬。 果然钱香香眼底一闪而过的屈辱神色被主仆二人看在眼里,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上门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想来上一世将军府表小姐的名头不过是她的退而求其次,现在看来王爷侧妃的地位才是她所求吧。 真是野心不小。 只是苏言溪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她看上的垫脚石一直是自己? 苏言溪索性也没了再睡的心思,索性走出去透透气,她拿着碗鱼食,走到湖边凉亭里坐着,感受着风中的暖意。 华霏将人交给下面的小丫鬟就回来复命,“小姐怎么在这里坐着?” 苏言溪将鱼食拈了些落在湖面上,不一会就来了一群鱼儿抢食,“里面闷的慌,她怎么样?” “小姐,既然你不喜欢,为何还要将她留在府上,给一笔银子打发了不是更好?” “旁人有心算计你,你再怎么防都防不住暗箭,不如索性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个乐子,岂不是更好?” “可是,小姐,真的不要派人去查一查此人的底细嘛?她看上去可不像什么世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简直粗鄙不堪。” 苏言溪听完此言倒是由衷的笑了,“之前我在京城这些世家贵女眼里不也是这样?” 倒是给华霏说急了,“她跟小姐您怎么一样?您是因为幼年跟着将军在军营中,自然那些千金小姐有区别,那是因为教养不同。将军说他是希望小姐您以后可以庇护一方的,而不是和京中那些大小姐一样相夫教子的。” 苏言溪没想到自己一句抱怨的话会惹得华霏这般义愤填膺,也不再逗她了,“那她怎么了?” 说到这个华霏就更生气了,“我偷偷听见她竟然同其他人打听小姐和王爷之间的感情如何!她到底是什么用心!” 苏言溪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若不是边衿桦被关在牢狱之中,还真想把这个妙人送到他府上。 “知道了,你也别气了,再气坏了身子。人家还没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华霏见自家小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将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每次小姐这样都代表她心中有了主意。 “把账本给我拿过来,最近环彩阁和南山堂也该重新挑个日子开门了。” 华霏满心期待的点头,她早就想去看看浣娘他们了。 “王妃,王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苏言溪将手中的鱼食都撒进湖中,随意起身拍了拍手,“走吧。” 从此处去书房,若是从园中的角门走能省去些路程,苏言溪他们已经习惯了如此走。可这次偏偏那人带自己从另外一条路走,苏言溪心中便已了然。 “王妃可知晓王爷所说密信在何处?” “在他书房吧,王爷可是要用?” “是,还望王妃去取了,拿到书房。” “既然这样,你跟我去拿吧。” 苏言溪果断换了条路,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王妃,这?” 小厮不解的看向苏言溪,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冲出来的暗卫摁到了地上。 “这两日为何这么多苍蝇在王府飞来飞去?可是你们太清闲了?” 两个暗卫忙跪下请罪,“罢了,弄清楚他什么来头。” 苏言溪无奈叹气,她都不知道这是这几日第几个了,还真是树大招风。 这几日她的日常已经变成吃饭睡觉抓刺客了。 华霏拿着账本来时,亭子里又剩下苏言溪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喂鱼。 “小姐,账本。” 苏言溪跟华霏看了半个时辰账本,钱香香才重新梳妆好。 许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苏言溪从盛装的钱香香身上看到了几丝母亲的影子,这也许就是上一世父亲愿意留她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吧。 可惜当时自己年少气盛,听不进去父亲的解释,只当是全世界都遗弃了自己。 现在想来,自己那时可能心理就已经有了些问题。传闻西域有个秘法,能操作人的心理,让人做出不符合本心之事,不知那时是自己是中了秘法还是真的出了问题。 “香香见过表姐。” 苏言溪像是被她的长相惊艳般感慨,“快起来,妹妹的模样这样看倒是像极了我母亲。” 钱香香像得了意外之喜,害羞的低下头,“我父亲在时也时常这么说。” “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人在前厅摆了午膳,我们过去吧。” “是。” 等苏言溪他们一行人到时,只有满桌菜肴,却空无一人。 苏言溪问边上一直候着的小厮,“王爷不过来用膳吗?” “是,王爷传话过来说在外院同大人们吃了,政务繁忙,就不过来了。” 苏言溪自然是没有忽略钱香香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既然她已经确定了来人的目的,就不用再跟她客气了。 苏言溪佯装失望,“既然他不来,就我们吃吧。” 钱香香拘谨的坐下,眼神却飘忽的打量着周围,苏言溪只当没看见,自顾自的用膳。 直到边上捧着茶盏的丫鬟出声催促,钱香香才回过神来。 她迷茫的看着面前的茶盏不明白要怎么办,捧着茶盏的小丫鬟赤裸裸的目光像是在嘲笑自己,钱香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周边的丫鬟无一人出声提醒,她求助的眼神想向苏言溪,只见她专心致志的盯着碗中的菜,没有分半个眼神给自己。 钱香香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的接过茶盏,谨慎的喝了一口。 边上的小丫鬟没忍住,“姑娘,这是给你清口的。” 原本用膳的苏言溪和苏言溪身边伺候的小丫鬟眼神统统凝到了她身上,钱香香愈发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苏言溪厉声斥责,“谁让你如此同客人说话!下去领罚。” 小丫鬟顿时露出慌乱的神色,钱香香忙出声阻拦,“姐姐,是我不知王府礼数,你莫要怪她。” “你是主子,主子不懂也轮不到她一个下人置喙,让你没了脸面。” “小姐,奴婢错了,求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算了,这次看在表小姐的面子上饶了你,日后更要谨言慎行,莫让人觉得我们瑞王府没有礼数。” “是。” 第111章 作妖 苏言溪吃完饭后就说自己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会。 临走之前还记得将刚刚训斥的小丫鬟拨给了钱香香,贴心的叮嘱着,“你以后用心伺候表小姐,若是被我发现你偷奸耍滑,我定饶不了你。” “是,小姐放心。” “华霏,给表妹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小姐放心,清心居我已经让人去打扫干净了。” 苏言溪还算满意的点头,对钱香香嘱咐,“你且先在那里住着,缺什么跟我说,我让人给你置办。” “多谢表姐。” 正说着,钱香香的眼眶都红了,苏言溪忙扯过华霏手中的帕子,“表妹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哭了?” 钱香香哭哭啼啼,情到浓时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完全,“要不是表姐收留,不然我如今还不知在哪里流落街头呢。” “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我这两日就让人回去给你看看家中情况,你父亲留给你的产业总不能平白被人占去。” 钱香香哭声愈大,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苏言溪就已经开始安慰她了,“当初我外祖离世,母亲也是如同你这般无助吧。” 钱香香成功勾起苏言溪对自己的怜惜,她明白苏言溪定会为她夺回自己的那点家产,也就收了哭声,善解人意的安慰苏言溪,“姐姐,姑母聪慧,定不会像我如今这般走投无路。” “这一路走来,你也定受了不少苦,等会好好歇会吧。小翠,带表小姐去清心居休息。” “是。” 苏言溪拦住了她的话头,看着对自己依依不舍的钱香香,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逃似的溜走了。 她怕自己再慢一点,戏就演不下去了。 华霏憋着笑跟在苏言溪身后。 小翠带着钱香香一路往清心居的方向走,越走钱香香越觉得不对劲,这给自己安排的地方未免也太偏了吧。 “这里也太偏了吧。” 小翠耐心的解释,“这处宅子原本是前朝府邸,后来陛下赏赐给瑞王殿下时还将周边两三个小宅院纳进来,平日里王爷和王妃很少走到这里,便没有正院打理的那么用心。但华霏姐姐叮嘱过,要小心伺候表小姐,院子都是我们今日重新打扫过的。” 小翠说完想邀功般的偷偷打量了一下钱香香的神色,却没在她脸上看到预期的感恩戴德,顿时失望不少。 “你们王爷和王妃感情怎么样?” “奴婢不过一个在外面伺候的,不是很清楚。” 钱香香头脑灵活,顿时明白了其中关窍,若是两人真的恩爱,下人也会笃定的告诉自己,这般推脱可见也不怎么样。 “哦?王爷时常不过来陪姐姐吃饭吗?我还想借机会感谢一下王爷呢,要在王府叨扰这么久,希望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钱香香说的设身处地,让人真的感觉她是怕瑞王对苏言溪有什么成见。 小翠认真的想了想,“王爷政务繁忙嘛,一个月难得来一次,表小姐这次没见到,下次定有机会的。” 钱香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走了一会才到清心居门口。 富贵滔天的好处就是自家院子走到腿疼都走不到头,钱香香打量着面前这个清新雅致的院子,不忿渐起。 偌大的王府,苏言溪就是不肯给自己安排一个离正院近一点的院子,是怕自己的美貌被王爷看去嘛? 苏言溪越是这样防着她,便说明她越不自信,这愈发激起钱香香的斗志。想当年在钱家时,自己父亲膝下有两儿两女,但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女儿承欢膝下? 哪怕最后钱家落魄了,老头子也想好了给自己的退路。那就是来京城求苏言溪看在原先钱家的那点情分上帮她守住家业。 钱香香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自己回去找个什么样的郎君不行,照样享受着荣华富贵,逍遥快活一辈子。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她看过王府的宏伟,苏言溪的绫罗,叫她如何再回那个穷乡僻壤中去? 她的前半生都是在用心计争宠,后半生也这样又何妨? 苏言溪不过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她同自己比不过胜在会投胎罢了,她能懂什么男人心思? 钱香香看向铜镜里的自己,身上华美的布料将自己衬得愈发贵不可言。她伸手感受着滑腻的布料和上面巧夺天工的刺绣,爱不释手,这是她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原先以为以父亲对她的宠爱,自己过得比公主还有过之无不及,现在看来,自己不过是一只愚蠢的井底之蛙。 钱家就算是富商,也比不过皇室,她怎么就这么蠢? 想到这不过是苏言溪随意不要了的,眼中又闪出抹愤恨。 同样是钱家的女儿,既然苏言溪可以,自己又为什么不行?只要她能爬上瑞王的床,能留在王府里,那她就能夺走苏言溪的全部恩宠。 小翠被差去给钱香香泡茶,等她端着茶水进来时,钱香香脸上的算计还未褪去。小翠自然是看见了,但她立马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表小姐,这是奴婢刚找到的雨前龙井,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您要是觉得不好,奴婢等会再去公中要些好的。” 钱香香平日里看都没看过雨前龙井,端起来细品之后满口生香,但听说还有更好的,立马皱了眉,“确实一般,但我没关系的,不过是个茶,就这么喝喝吧,不好再劳烦你跑一趟的。” 小翠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立马贴心安慰她,“我们小姐之前嘱咐过了,原先这个茶就是让表小姐解渴的,新茶要到下午才到,奴婢原本就是要去给您拿的,谈不上麻烦。” “这样啊。” “那表小姐先在院子里四处看看,奴婢去给您取新茶?” “既然表姐吩咐下来了,我也不好推脱,你便去吧。” 小翠规矩的告礼退下,走出清心居的院子时下意识的淬了一口,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小翠熟门熟路的进了苏言溪的院子,想去找苏言溪时却被华霏拦在门口,“小姐还在睡着,你且等等吧。” 小翠懂事的点头,跟华霏一起坐下绣起手帕来。 “我醒了,让人进来吧。” 苏言溪睡的浅,外面有些动静很快就醒过来了,索性也不想再睡,不然定要头痛的。 华霏差人打水,自己开了门进来伺候苏言溪穿衣。 “小翠来了?” “是,刚来你就醒了。” “叫她进来吧。” 苏言溪坐在梳妆镜前,让华霏给她梳理着长发,小翠乖巧的行礼,等着苏言溪问话。 苏言溪没想到小翠来的这样快,“起来吧,她如何了?” 小翠原本的拘谨立马不见,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将钱香香去清心居路上到现在这段时间的所有反应和说的话统统告诉了苏言溪,事无巨细。 苏言溪听完没什么反应,倒是打趣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做细作的好手。” 小翠腼腆的笑笑,她只当作是小姐在夸自己。 “若她只是来寻求庇佑,那我看在钱家长辈的面子上帮一把,也无可厚非。可她若真是有这么大的野心,肖想她不该想的,那我自然也得给她找个好去处。” 苏言溪想的很简单,没有人来自己头上拉屎,自己还要伸长脖子等着的道理。 剩下一连好几日,钱香香都没有等到传闻中的瑞王,倒是等来了不日瑞王即将登基的消息。 她原本的野心只不过做个侧妃,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做皇妃的可能。 她等的便愈发焦急,接连好几日都没有睡好,今日早上来寻苏言溪用早膳的时候,都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 苏言溪明知故问,“妹妹这两日憔悴了些,可是在王府住不习惯?” “多谢姐姐关心,只是最近梦中总梦到我已逝的爹爹和娘亲,睡得不安稳。” 苏言溪放下碗筷,贴心的给她出主意,“那恐怕是舅舅舅母还对你放心不下,我们郊外有一处寺庙十分灵验,不如有空去拜拜。” “真的吗?姐姐最近有时间吗?” “近日要举行登基大典,过后不久就是封后大典,我怕是没时间同你去,不如我多派两个侍卫护送你去吧。” 钱香香失望的低下头,委屈的小声说出,“也行,最近表姐事务繁忙,我自己一个人去也行的。” 苏言溪笑笑又重新拿起碗筷,安心吃起了早饭,没再说话。 吃完饭后钱香香郁闷的回清心居,“小翠,你去过姐姐说的那个寺庙吗?” 小翠如实回话,“奴婢还未出过王府。” “那那个寺庙真的灵吗?” “奴婢不知,但小姐说灵,那应该是灵的吧。” 钱香香若有所思,如果苏言溪费尽心机的想把自己支出去,那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心中已有了计较,到了清心居之后就将小翠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 她漫无目的的在王府闲逛,幸亏偌大的瑞王府没几个下人,她乱逛也不会有人阻拦。 她不知走到了哪里,幽静的小路上,两边都长满了茂密的竹林,溪水缓缓流淌,静谧的不像是人间。 钱香香见这条小路像是通往极远的地方,犹豫着要不要回头,远方飘来悠扬的笛声。像是恶魔的低语,吸引着她继续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几步,笛声更加清晰。 一湖湛蓝的湖水旁立着一个清秀的少年,哪怕是没有看到他的面容,钱香香都觉得这个人定不是凡夫俗子。 清风轻拂着他身后的柳树,柳叶在他身后挽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身姿,像是在给他的笛声伴舞。柳叶偶尔抚摸着他的长发,又像是恋恋不舍,对他充满痴恋的情人。 钱香香看的有些呆了,也不知道笛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见画面中的男人皱着眉望向自己,钱香香窘迫的捏紧裙子,结结巴巴开口,“我好像迷路了,无意打扰到你,抱歉。” “你是谁?” “我叫钱香香,是瑞王妃的表妹。” 男人点了点头,指着后面的一处小门,“你从那边走吧,下次不要再过来了。” 钱香香呆滞的点了点头,本能顺着他的指示去做,等走出去一段路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男人可能是传说中的瑞王殿下。 不然这偌大的王府里,怎会凭空出现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她顿时悔恨万分,刚刚没有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 她顺着这条路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清心居门口 ,没想到那处竟然离自己住所这么近,想来王爷时常会去那里躲清闲,而苏言溪并不知情,不然不会让自己住在这里。 “表小姐,您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 “呆在屋子里心中烦闷,就出去转了转。” 小翠连忙上前扶着她,“表小姐下次出门记得带上奴婢,王府中这么大,若是表小姐迷路了如何是好?” 钱香香装作乖巧的应着,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下次什么时候再去了。 “小姐给您安排了四个侍卫,就等着表小姐说什么时候去庙里呢。” “你们为什么一直叫姐姐小姐,而不是叫王妃啊?” 小翠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苏言溪手下的商行、生意和青洪帮习惯这么喊,叫王妃容易暴露身份吧。他们一直跟着叫小姐,大多是小姐手底下提拔上来的,不会真的有人觉得王府里只是丫鬟小厮吧。 她装作懵懂,“不知道诶,好像是小姐嫁过来第一日就跟我们说了不用改口,王爷也没说话,我们就默认这么叫了。” 钱香香心目中这夫妇两人的关系已经由一般转变为差了。 “姐姐下午会在府中吗?” “应该不会,听华霏姐姐说小姐下午要出去一趟。” 钱香香眉头蹙了蹙,那她岂不是没时间看苏言溪藏着的秘密了? 那就早去早回吧,不过是上香能耽误多久? “那便即刻启程吧。” 这一次,小翠没有多说半句,只恭顺应是后就去安排车马了。 第112章 偶遇 “小姐,他们走了。” 华霏快步走到苏言溪身边传递着消息,苏言溪摆弄着新送来的花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随便她吧。” 她的命运,皆看她自己的选择。 “小姐,王爷在外面等着您了。” 苏言溪剪下最后一株不听话的枝条,随后拿过华霏递过来的手帕细心擦拭,“走吧。” 苏言溪还没走到门口,边千尘就已经小跑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后嗔怪着,“怎么这般迟?” “换了身衣裳。” 边千尘斜着身子,离她稍微远了些看她的衣服。一身水绿色纱裙曳地,除了一朵淡雅的茶花装饰在胸前,再无其他,连头饰也不过是一支素雅的碧玉发簪。 边千尘脑中自然的出现诗仙的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现在在品这句诗,真是甚妙,甚妙啊。 “我家夫人,一直都这么好看,我真是天大的福气。” 苏言溪被他这么直白的夸赞,不自觉红了脸颊,“这么多人呢,你羞不羞?” 说完就先一步上了马车,留边千尘在原地傻笑。 边千尘屁颠屁颠的跟着苏言溪上了马车,自动的就黏了上去,“最近许久没看见你了。” “那还不是你最近太忙?” 苏言溪嫌弃的戳着他的脑袋,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边千尘将人圈进自己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府上最近来了个什么人?” “怎么了?吵到你了?” “嗯,也不是,就是最近一直听侍卫说有人鬼鬼祟祟的在书房外,后来打听打听才知道是府上新来的小姐。我说府上什么时候有什么小姐了。” 苏言溪轻笑着,“钱家的远房亲戚,我看她可不止只想做个钱家小姐。” 边千尘头皮一紧,“言溪我心中只有你,明鉴啊。” 苏言溪嗤笑,“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如此心虚?” “夫人不知道,表忠心一定要趁早,不然之后影响我们夫妻两人关系,我要找谁要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夫人?” “你倒是自觉。即位大典准备的如何了?” “礼部最近忙得头打后脑勺,连着快半个多月都未曾休沐了,只能说尽量在当天忙出来一个还看得过去的仪式。” 苏言溪心疼的摸着他消瘦的脸颊,“朝中这几日的动作我都听说了,想来最近别有用心的人动静不小。” “你也知道,上次早朝时跟他们说的事情,最后是几大世家凑钱出的银子,心里自然不爽,但这件事情只要有了个口子,他们就各有为自家打算的心思,也不算难对付了。” 苏言溪想想也是,各家都怕自家子侄在朝廷这次买官的名单中被刷下来,后面使了多少手段自不用说,日后再想一起合作对抗边千尘的决策,也要掂量掂量是否可靠。 既有了银子,又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一箭双雕。 边千尘看着她深思的模样,没忍住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想知道太妃那边如何了吗?” 这两天她都一直忙着封后大典,也没过多的心思过问,自然也期待着太妃能给自己一个惊喜。“自然。” “听说太妃曾私下召见了她娘家弟弟,让郁家对你下手,却被她弟弟堵了回去,让他不要杞人忧天,赶紧帮郁家多要两个名额才是重点。” “她就不怕打草惊蛇?” “想来是更怕当初的事情被人发现吧,现在拥有越多的人越害怕失去。” 苏言溪赞同的点了点头,“前两日还有个刺客刺杀我,我这两日倒是忘了过问。”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何不跟我说?” “你事情繁多,我怕你担心。” 边千尘正色的看着她,“若我连你的安危都顾不了,我要这个位置又有何用?” 苏言溪因着早慧,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恐怕边千尘今日不同她说,她都不明白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需要给身后的人一个交代。 “你身后还有大宣的万千子民。” 苏言溪推开他的手臂,正视着他,“没有我,你肩上还有你不可避免的责任。” 她不喜欢边千尘的话,她不希望祖辈们守护多年的江山毁于他的任性。也许这只是夫妻间用来取悦自己的玩笑话,但她就是不喜欢听。 “知道了。” 边千尘看懂了苏言溪的情绪,他此刻再多说些什么,她都不会开心,在她心中,大宣比自己重要。 “大宣在你的治理下会有一个新的盛世。” 苏言溪摸着他的脑袋,像是一个预言。 “那你呢?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边千尘用力抱紧她,生怕人再次消失在自己面前,“会的。”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却依旧不放心。 曾经他无比嫉妒苏言溪心目中大宣的地位,甚至他一度怀疑过是因为上一世苏言溪真切的见过自己治国的才能,这一世才会选择自己。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能守护好这个她心目中无比重要的国家,那样她眼中便再没有其他人。 “这个给你。” 边千尘迷茫的看着她,从她的手中接过一个精致小巧的钥匙,“这是什么?” “钱家宝库的钥匙。我知道你现在不缺,但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 边千尘手中的钥匙在手心发烫,“我突然感觉我是你眷养的面首。” 苏言溪被他的说法逗笑,“原本钱氏一族的钱就是为了给大宣的,现在交给你,我也放心。” “前段时间还有人上书,让我劝你将产业迁回来呢。” “我们现在在岐川也不错,总不能让他们平白无故的占了我们五座城池吧,有生之年定要他们还回来。” 边千尘哪里是不想,是有这份心,没这份力。 他的话语中裹挟着沧桑,“岐川兵强马壮,纵使我大宣有苏将军这样的良将,也不能与之一战,吃亏就吃亏在马匹上。” “总会有办法的,岐川地处偏僻,不似我大宣遍地良田,等冬日冰封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平民百姓。” “印象中每次见到岐川王都是穿金戴银,运筹帷幄,没看出来岐川有这么窘迫的时候啊。” 苏言溪满怀感慨,“我也未曾想到岐川竟会是这样的场景,国内有钱富户不少,但是困苦平民更多,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岐川用从大宣夺走的五座城池种粮草,勉强够养活那些之前饿死的平民。” “若是这样,他们定不会轻易将五座城池还给我们。” “总会有办法的。钱家的生意只是在大宣境内,赚的还是大宣子民的钱,若能有机会将触手伸去别国,赚别国的钱养大宣的子民,才是上策。”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便不再说,大宣这边再闹,我都不会让他们吵到你面前。放心吧,他们不过是放不下钱家金银带来的享受罢了。” “也是,你看着办吧。” “小姐,天牢到了。” “走吧,进去看看。” 苏言溪他们今日来没惊动任何人,此刻天牢里的看守已经被遣散,没有人知道他们今日过来的目的。 关押皇室宗亲的在天牢最里面,有单独的一处入口,苏言溪他们进来也不会看见天牢中的血腥和难堪。 边衿桦在这里住了许久,从刚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逆来顺受。 人,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真的会随着环境开始改变。 边衿桦一个人坐在墙边,贪婪的望着外面难得射进来的几缕阳光,发髻散乱,身上的衣裳脏不可闻。 身后有动静,他像是没听见般,依旧坐在那里,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康王。” 一声熟悉的女声回荡在他耳中,刺激着他的耳膜,唤回他深埋脑海中的记忆。 他僵硬的挪着脑袋,看向声音来处,那抹水绿色的长裙顿时映入眼帘,果然是她。 “王妃倒是还有闲心来看我。” 边衿桦许久没有说话,突然的发声只剩下艰涩刺耳。 苏言溪也自然明白边衿桦口中的王妃并不是指瑞王妃,“近来可还习惯?” 边衿桦只当她是来落井下石,最近连欧阳青都不来看他了,他以为是苏言溪加强了天牢的看守。“你这般费心的将我困在这里,却又不赐死我,可是因为没有找到我那好弟弟的下落?” “你应该明白,以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苏言溪蹲下来,看着他脸上的脏污,想把现在的他同上一世临死前冰冷的他相重合。 “你就是欺辱我,欺负我这一世不如你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不然我怎会输得一败涂地!” 边衿桦气愤的扑到苏言溪面前,伸出手,想将高高在上的她拉入地狱! 他一边伸手,一边发出低吼,“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同上一世一样,去死啊!” 苏言溪轻轻退后两步就走出了边衿桦能够到的范围,冷漠的站在一旁看着他被逼入绝境。原来站在这里看着另一个人走投无路,是这样的心情。 “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什么胡话的。当年麻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边衿桦艰难的从脑海中调出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是谁?” “看你这样子,确实知道不少。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如何?” 边衿桦突然被卸了力气,无力的顺着牢房的柱子滑了下去。 苏言溪只当他是同意了,“陆沵在我手里。” 边衿桦无力的双眼突然瞪大,怨恨的看着苏言溪,“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给我你手里的证据,我饶她一条命。” “我如何信你?” 苏言溪勾了勾唇角,“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突然冷笑,“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我都要死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在意一个孩子的死活?” “就是因为你要死了,所以你才要多拉些垫背的,不是吗?” 苏言溪这话倒是说进了他的心扉里,她充满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只要给我,我定能保你一条性命,如何?” “好,一言为定。” 这一次,边衿桦没有片刻犹豫。 他很快就说了东西被自己藏在那里,苏言溪满意起身离开,留下边衿桦一个人在牢房里看着她的背影怒吼,“你要记得保我性命!” 苏言溪身后一直跟着一个戴帷帽的人,他站在边衿桦的牢房前没走,“康王边衿桦意图谋反,大逆不道,革爵位,削宗籍,幽禁天牢,非死不得出。” 至此,他怎会还听不出来来人是谁,无奈对着离开的黑影怒吼,“边千尘,你怎么敢!” 很快,天牢暗处的黑影一闪而过。 苏言溪在马车里等着边千尘,边千尘上车就将身上的帷帽递给苏言溪,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回去吧。” 苏言溪轻轻拍了拍他,“好,你要节哀。” 边衿桦所说的证据,苏言溪并不打算去拿。 刚刚在天牢里偷听的人自然会将边衿桦背叛他们的消息带回去,不出意外的话,不日他们就会听到康王在天牢畏罪自尽的消息。 他们狗咬狗,自己当然不必进去掺和。要让太妃一行人知道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关键证据,放松了戒心才好让钱先生在麻城调查出真相。 边衿桦这边是捷径,更是殒命梯,大可不必冒这个险。 苏言溪和边千尘一路情绪低落的到了王府门口,一个是因为前世,一个是因为感慨。 “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苏言溪马车刚在王府门口停稳,小翠就着急忙慌的扑过来回话。 边千尘先走下马车,伸手准备扶着苏言溪,“这是怎么了?” “对啊,这是怎么了?” 小翠看着一旁仪表堂堂的王爷,小脸一红,难堪的吼出来,“表小姐!表小姐她非说王爷轻薄了她,要让小姐做主,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谁?我吗?” 边千尘无辜的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 苏言溪拍了他一直举着的手,不慌不忙的抬步进府,“她在哪里?” 第113章 寺庙 苏言溪进门时,钱香香拿着手帕假惺惺的坐在那里抹眼泪,见到来人后,哭得愈发大声。 “这是怎么了?” 苏言溪还未坐下,钱香香就已经跪下了,她抽噎着,“求姐姐给我的婚事做主。” “怎么出去一趟,就已经要成亲了?是佛祖点拨?” 苏言溪自己坐下,罔顾她的眼泪,却愈发坚定了钱香香心中想法。 钱香香无力的垂首,跪在那里哭得不能自已。 苏言溪不耐烦的拧了拧眉,“小翠,你一直跟在表小姐身边伺候,你来说。” “是。” 小翠乖巧的跪下,“回小姐的话,今日我们出去上香,原本一切正常,表小姐上完香要回来的时候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非要去后院再看看。奴婢当时想表小姐偶尔出来一次,我们身边还有护卫跟随,表小姐想去看看也无所谓,便随表小姐一起去了。寺庙后院是僧人们用来招待客人的禅房,小沙弥看见我们便留我们一起喝一碗绿豆汤。” 苏言溪撑着额头轻轻揉着,华霏见了之后立马接手。她站在苏言溪身后饶有兴致的听着,想看看这个表小姐最大能捅出什么篓子。 刚刚一进来小翠就同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对钱香香今日所做之事愈发期待。 小翠小心翼翼的开口,华霏明白,这是到了重点了。“后来表小姐累了,我们便在禅房稍作休息。可等奴婢休息片刻后叫表小姐回家的时候,表小姐却并不在禅房内。” 苏言溪气得拍了下桌子,“什么叫不在禅房内?四个护卫跟你们一起去的,难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人还能丢了不成?” 在下面跪着的钱香香不自觉的抖着身子,苏言溪气场全开的模样着实吓到她了。 小翠看了眼前面跪着的钱香香的背影,接着哆哆嗦嗦的回话,“是,随后奴婢便叫人在寺庙里四处搜寻表小姐的行踪,不敢声张。” “然后呢?” 小翠支支吾吾的还想接着说,却没想到前面跪着的钱香香突然晕了过去。 “表小姐!” “来人,将表小姐先带下去休息。” 苏言溪看着地上柔若无骨的人,估计她之前在家中犯错就是这般逃过的,只是这次她这个可爱的表妹忘记了,这里早已不是钱家大院,而是瑞王府。 钱香香被下人抬走的时候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本她还要思考如何对付等会来瞧病的郎中,见苏言溪也没有这个意思,倒是省了她的事。 可她如何能得知,正是因为看透了她的把戏,苏言溪才懒得陪她演戏。 “起来吧,慢慢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翠麻溜的起身,也不再装,将钱香香做过的事情都抖落出来。“后来我们在寺庙前后都搜寻过了,却依旧不见踪影,正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钱香香自己被世子扶着从禅房里走出来了。” “可有人撞到?” “那是自然,禅房又不止只有我们一行人。” 华霏从桌上倒了杯水递给小翠,对她深表同情。 苏言溪看着刚刚钱香香离开的方向缓缓开口,“她自己种下的因,自然也得她自己去尝那个果。也罢,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求来的,那便如她所愿吧。” 一切尘埃落定,边千尘进来懵懂的问,“前面来了一个信国公家的世子,说是来求娶我家府上的小姐?可是你跟我说的那个什么表妹?她怎会沾上这种人?” “哦?来得这般快?” 苏言溪倒是十分意外,这是生怕人跑了啊。 边千尘还是一脸的无辜,不明白为何沾上这个破落户苏言溪是这样的反应。 苏言溪无所谓的摆摆手,“让她们给你讲讲故事吧,我先过去看看,你随后过来哈。” 苏言溪刚走,华霏和小翠就拉着边千尘聊起这段时日钱香香的种种事迹,边千尘津津有味的听着,偶尔还会不懂的向小翠她们提问。 等讲完,边千尘这才恍然大悟最近自己为什么总是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人。他兴致勃勃的想去前厅看戏,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多了,穿插着这样的小把戏让人莫名觉得舒心。 谁知道刚出偏厅,就遇到了事件中的女主角。 钱香香风风火火的来偏厅找苏言溪,却差点撞进边千尘怀里。 “走路不看路,你瞎啊。” 边千尘庆幸自己闪得快,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跟苏言溪交代,“抱歉,这位姑娘。” 边千尘不想同她有过多交缠,干脆的道歉,抬脚就想走。 钱香香打量着面前的人,一身墨青色长袍,腰间坠着一枚普通的羊脂白玉,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但面容长得极为俊俏,比今日在湖边碰到的王爷还要俊美几分,只是皮肤过于白皙了,倒像是以色侍人的。 她被心中的想法一惊,顿时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深宅大院里的事情,往往越离奇的,越是真相。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边千尘不悦的回眸看她,“不知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看你从我表姐院中走出,你不会是她养的面首吧。” 边千尘想到苏言溪给自己的金库钥匙,唇角微勾,小声说,“是又如何?” 华霏离得老远就看见了钱香香,见她和王爷纠缠不清,忙快步上前给王爷解围。 她同时和边千尘出生,“表小姐可是来寻我们家小姐,小姐出门去了,不在府上,等我们小姐回来了,奴婢再去给您回禀。” 边千尘离钱香香那么近,哪怕是被华霏的声音掩盖,她还是看见了边千尘说的话,再加上华霏着急忙慌的过来给这个男人打马虎眼,事情估计八九不离十。 钱香香换上一个苦涩的笑,也没有再跟边千尘较真,“是吗?那等姐姐回来,我再来看她。” “好,奴婢会帮您转告。” 小翠假惺惺的跟在华霏身后,“表小姐,您怎么过来了?刚刚小姐还让奴婢去给您找个郎中看看呢,您现在感觉如何?可大好了?” “没事的,我自小身子孱弱,刚刚可能就是一时气血上涌,现在休息了一会就好了,不用请郎中那么麻烦。” “那就好,担心死奴婢了,奴婢现在陪您回去歇着。” 小翠二话不说的就扶着钱香香的手走了,临走前又留给华霏一个眼神,其含义大概是说,成亲前,她都不会让这人走出院子一步。 “小翠,你刚刚跟姐姐说了,姐姐是什么反应啊?” 这才是她着急过来的原因。 因为钱香香很快发现这次晕倒和在家中不同,在家里的话父亲早就忧心的来床前看望自己了,而不是留自己一个人孤苦的躺在那里,他自己审问身边的丫鬟。 钱香香一个人躺在床上,失去了对事态发展的把握,整个人只会更加慌张。她哪里还躺的住,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过来了。 小翠偷笑,语气极其愉悦,“刚刚小姐与王爷商量了一下,王爷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有许多人看见,为了小姐和您的名誉,那便只能娶您进门了。” 钱香香激动不已,“真的!” 小翠脸都狰狞了起来,“表小姐,表小姐,奴婢的手。” 钱香香不好意思的卸了力,“抱歉。” 小翠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果然被她的长指甲抓破了,但她只能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自然是真的,小姐出门就是为了给您去买东西布置王府的。” “这么快?那你可知道是什么名分吗?” 小翠摇摇头,“时间是王爷定的,表小姐若是觉得快,等会可以跟我们小姐说的。至于名份嘛,他们没说。” 钱香香微微点头,是了,这样的事也不会当着丫鬟的面说,小翠能知道什么。但苏言溪特地去买东西布置王府,那名份注定不会很低,最次也得是个贵妾吧。等以后王爷登基,自己怎么说也得是个贵人啊。 钱香香畅想着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不自觉的就在脸上挂满了笑容。 而同样的笑容也挂在了信国公的脸上。 “还望王妃垂怜老臣,老臣家中就这么一个不孝子,若能得王妃妹妹下嫁,韩家定蓬荜生辉。” 苏言溪坐在上位,云淡风轻的喝着茶,也没答应,世子韩畈的眼神一直黏在苏言溪身上。 “世子年岁几何?” “小生今年二十又一。” “还未娶妻?” “还未。” 信国公眼睛一眯,立马哭诉,“都怪臣当年请旨在麻城誓死抵抗,家里这么多年都没有些积蓄,这才误了这孩子的婚期啊。都是老臣的错啊。” “信国公慎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陛下的决策心存怨怼呢。” 信国公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王妃见谅,在场的没有外人,老臣不过是一时口快,再也不敢了。” 苏言溪微微一笑,不愧是老狐狸。 信国公见苏言溪也没有反驳,这才自卖自夸起来,“犬子不才,年纪轻轻已颇通兵法,日后从军定能有一番作为,定不会让钱小姐所托非人。” “刚刚信国公说前些年是因为家中没有资产才耽误了世子成亲,不知道这些年可有了?” 苏言溪话问的犀利,定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将人娶回去,她钱香香是个心瞎眼盲的,自己却不会这般任性。 信国公粲然一笑,“自然,还望王妃放心。” 苏言溪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 这韩家说是有一个信国公的名头,其实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当初麻城一役,是韩飞,也就是现在的信国公带兵去接应,苦战多日。回来论功行赏时也不过就是将他们家的封号多延了一辈而已,也就是说信国公的名头等到了韩畈这辈子就没了。现在还在叫世子,不过是骗骗不懂的人罢了,明眼人都知晓真正继承的圣旨并不会颁下来。 少年意气的韩飞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报国能得圣上青眼,却在九死一生的一役之后心死,主动请旨远去边疆戍守,多年不曾回京。 现在回来,估计也是为了儿子的前途。 苏言溪看着一身书生气的韩畈,很难相信信国公所说,“世子不过来我府上书塾两三趟,便让表妹如丢了魂一般在寺庙被众人看见那样的场面,世子当真是好手段。” 韩畈在京中议亲多年却一直未曾有谁家姑娘敢嫁给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年世子回京后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养在了外面,两人还育有一儿一女。 这件事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说来这韩畈还同苏言溪有些渊源,这赎身的青楼女子正是出自环彩阁。 韩畈脸不红,心不跳,直直的盯着苏言溪的脸,“小生与钱小姐不过是一见钟情,而后见钱小姐被登徒子骚扰,忍不住想要帮一把罢了。自幼父亲教导我们,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还望王妃恕罪。” 美人生气,哪怕是柳眉倒竖,也掩盖不了其中风韵。韩畈看得有些痴了,只可惜当时收买的小厮明明说是王妃来上香,不知为何却变成了王妃的表妹,导致自己错失这般的美人。 韩畈难掩心中失落,看着却让人觉得他方才所说的话更有几分可信了。 “既然你敢做敢当,我表妹又对你情根深种,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愿你们二人以后能够琴瑟和鸣,恩爱不遗。” “老臣跪谢王妃成全。” “小生多谢王妃。” “先起来吧,只一事我要提前跟你们说清楚。我这个表妹在老家已没了双亲,原不过是过来投奔我的,你们以后定要好好对她,莫要欺辱她。” “王妃放心,老臣定会好好看管这不孝子,不让他给钱小姐半分气受。” “既如此,你们不日便好上门来提亲了。这件事京中那么多人看见,也要早些将亲事定了,不然岂不是要惹人非议?我们都是丢不起那个脸面的人。” “是,老臣明白,老臣这就回家去准备,还望王妃放心。” “你们去吧。” 第114章 终于 苏言溪笑着将两人送走,大门关上后嫌弃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刚刚韩畈的那个眼神像是硬生生要将自己的衣裳穿透,实在是让人恶心。 “他们走了?” 边千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了自己身后,苏言溪被吓一跳,“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嘛?” 她嗔怪的剜了他一眼,“刚走,回去准备聘礼了。” 边千车嫌弃的神情溢于言表,“一个靠媳妇嫁妆撑门面的落魄世家,能跟你们钱家攀上关系,他们就偷摸着乐吧。” 苏言溪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们两个人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边千尘也只当苏言溪是在出言讽刺,拉着夫人的小手就往回走,“不管他们,反正赶紧把这两尊大佛送走清净。” 苏言溪这次倒是极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府上好像从未办过喜事,这貌似是第一次。” 边千尘捏了捏她的手,“好像是的,刚好最近多事之秋,有点其他事情能给你换换脑子,也不错。” 苏言溪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明明知道问出来矫情,却还是忍不住,“钱香香非要做你的侧妃,你以后登基了打算什么时候选秀?” 边千尘促狭的看着她笑,他顿时就看出了苏言溪内心的小心思,极为开心苏言溪对他有了吃醋的情绪。 “我现在要是跟你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人,一辈子那么长,你定然是不信的,但言溪,我希望能用我有限的时间证明,我会好好珍惜你。我做不到用后宫制衡朝局,而且选秀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我希望在我们的新朝,大宣可以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这将是我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边千尘在她额头上印上深情一吻,苏言溪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被他这般认真对待,她亲眼看着上一世的边千尘勤于政务,后宫空置,他所说非虚啊。 “即位大典在即,我近日可能没多少时间陪你。” “嗯,知道了,你放心去忙吧。” 钱香香一连好几天都未曾见到过苏言溪,想要出去都被小翠用小姐体谅您身体不好,婚期将近,要在院子里养着的理由堵了回来。 要不是门上挂满了红绸,聘礼堆满了院子,她都不相信自己真的要成亲了。 “表小姐,嫁衣给您送过来了,您要不要试试?” 钱香香坐在院中绣着荷包,听小翠这么说,含羞带怯的抬起头,“拿过来我看看。” 小翠恭敬的将嫁衣捧到她面前,钱香香倒是疑惑了几分,“这嫁衣怎么是这个颜色的?” 钱香香白皙的小手放在正红的嫁衣上,衬得愈发水嫩。 小翠歉疚的笑了一下,“这是小姐吩咐下来的,小姐说这是王府第一次办喜事,自然要隆重些的,这些她都同王爷说过了,表小姐自可放心。若表小姐还是觉得逾矩,奴婢再同小姐说说?” 钱香香恋恋不舍的摸着手中精致的红绸嫁衣,“你可知道姐姐最近在忙些什么?” “奴婢前两日去小姐院中取东西的时候,听华霏姐姐说,小姐最近犯了旧疾,缠绵病榻好几日了。” “啊?那我想去看看姐姐。” 小翠将人重新按回凳子上,“表小姐,婚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你现在要是出去冲撞了神明,可如何是好?到时候会被别人说钱家的小姐不知礼数的。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们小姐考虑考虑啊。” 钱香香这才扭捏的安心坐下。 “那这嫁衣,表小姐如何打算?” “既然姐姐尚在病中,也不好叫她过于操劳了,就按姐姐和王爷商量好的办吧。” 果然一切都如华霏所说,先给钱香香看过妾室正常所穿的嫁衣,再给送来一件华丽漂亮的正红色嫁衣,钱香香果断会选那件正红色的。 “是,那奴婢伺候您试试,有不合适的让人送去改。” “好。” 短不过三日,钱香香看来却不过如三年一般。 她这两日每晚睡觉前脑海里都是苏言溪看着她,对她笑的脸,她不明白等自己成完亲之后自己要如何再面对苏言溪。 毕竟自己以后就要在苏言溪手底下讨生活了,也不知道那个蠢女人会如何对待自己。 直到盖上盖头的前一秒,这样的想法还萦绕在脑海中,甚至超过了要嫁人的欣喜,也超过了对‘王爷’的情投意合。 钱香香看着镜中美貌年轻的自己,只要王爷不是傻子,自己肯定会争到更多的恩宠。 她小心的扶着小翠的手踏出房门,苏言溪还在病中,清心居除了高挂着的红绸,看不出来一丝成亲该有的热闹。 喜娘在前面催促着钱香香,也没有人提醒她应该要去拜别这些日子一直照顾她的苏言溪,她也自然没有想起来。 一路顺利的走到前院,由喜娘在她手中塞了一条坠着大红花的红绸,另一头由新郎牵着。他就这样将人牵到了花轿里,然后开始盛大的游城。 韩畈一大早的被人叫起来梳洗打扮,来瑞王府却连苏言溪的面都没见到,此刻脸上迎亲的笑意已经淡去,只剩下对繁文缛节绑着走的不耐烦。 等钱香香拜完堂被送到新房里候着的时候,她松一口气,想将顶了一天的盖头拿下来,手还未伸出,一声严厉的斥责打断了她的动作。 “住手,这盖头是要新郎亲手给您揭开的,您怎么可以自己揭开?” 钱香香听着陌生的声音,动作一滞,即使她没成过亲,也曾听家中成过亲的姐姐们说过,在洞房里候着的这段时间是可以揭下盖头,用些食物的。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她忙到现在,才终于想起来一直在自己身边尽心伺候的小翠,“我身边的丫鬟呢?小翠呢?” 老嬷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王府的丫鬟,怎么就变成您的了?她自然有她要伺候的主子,您现在就可着老奴我一个人用吧。” “那你去给我拿点果子来吧,我先垫垫。” “这些夫人之前没准备,我们也没料到,自然也没给夫人准备。夫人要不再忍忍,等会新郎官就敬好酒过来了。” “你一个刁奴,等我告诉姐姐让她好好责罚你,你是想饿死我不成嘛?” 老嬷嬷也没跟她废话,径直出去了,钱香香只当是自己威胁到她了,心中沾沾自喜,却依旧规矩的坐在那里,不敢乱动。 片刻后老嬷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将夫人带去祠堂学规矩。” “是。” 钱香香被人架着带了出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挣扎。 “夫人,依着俗礼,您需得在祠堂跪满一个时辰告慰祖宗,为全族祈福。老夫人说了,您要是不做,那这仪式就不算成。” 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在钱香香的神经上,她只当是苏言溪记恨自己,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完全没想到瑞王母亲在他年幼时便已经去世了,哪里来的老夫人? 她咬牙在祠堂跪下,心中将这一切都安在了苏言溪头上,发誓等会见到王爷之后要好好告这一状。 为了之后的荣华富贵,她得忍! 一个时辰后钱香香被两个嬷嬷从地上拎起来重新丢回了新房中,她的腿早已麻木,痛苦不堪。 “都下去吧。” 浑厚的男声响起,原本围在钱香香身边看守的嬷嬷恭顺的退了下去,钱香香明白,自己的救星回来了。 她顾不上麻木的双腿,脸上浮上一抹娇羞的笑,等着男人来给自己掀盖头。 男人粗暴的将盖头扯下,完全不顾她头上的发饰,疼的钱香香龇牙咧嘴。 钱香香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水,她看着面前男人熟悉的面容,明明还是当天在湖边见到的风度翩翩的少年,却不明白他为何眸中变成了如今的厌弃情绪。 钱香香看着男人的脸色,怯生生的开口,“殿下?” 男人抬手狠狠的在她脸上落下一巴掌,“我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韩畈还是刚刚路过花园时听到两人在说闲言碎语知晓的,原来钱香香这个贱人把自己当成了瑞王,才勾引的自己,在有了这桩婚事。 她当初欲拒还迎的反应,他越想越觉得那人说的对,这个贱人把自己当成了傻子耍! 钱香香被打得歪倒在床上,她无措的看向韩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说自己不是瑞王,那自己到底嫁给了谁?他不是瑞王究竟是谁? 韩畈上前恶狠狠的捏住女人的脸,“本世子名叫韩畈,能记住吗?” 钱香香眼中的泪顺势滑下,落在了韩畈的手上,委屈的点了点头。 世子啊,若是世子的话,她也能接受。 韩畈直接动手扯去了钱香香身上碍事的婚服,就这般生硬的挤了进去,痛得钱香香又哭了一回。 韩畈早就看这个钓着自己的女人不爽了,当初在寺庙中是两人只差最后一步,她却生生打断。原以为她是个极注重贞洁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竟是个勾引姐夫的荡妇,既如此,自己为何要对她心存怜惜? 韩畈放下衣摆,衣冠楚楚的站在床边,“来人!将夫人的嫁妆抬进来。” 钱香香无力的躺在那里,听韩畈这话,立马仓皇的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盖住。 他竟然这么羞辱自己? 很快小厮就将嫁妆单子和十大箱嫁妆一同拿了进来,韩畈先是看了嫁妆单子,勉强满意。 “给我打开。” 两个小厮立马将嫁妆箱子打开,十箱里面只有八箱是实的,剩下两箱不过是空抬。 韩畈冷笑出声,“我家什么时候让你觉得这么好糊弄了?” “来人啊,去查我们府上送去的聘礼可有缺失?” “是。” 两个小厮忙不迭跑了出去,屋里可真不是人呆的。 钱香香委屈出声,“世子何必这般侮辱我?” 韩畈站在原地,只冷冷的看着她那张花妆的脸,“你一商贾之女,能嫁入我信国公府,已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敢跟我提要求?你们钱家不是很有钱吗?这么久这么点嫁妆?瑞王妃在你出嫁的时候没给你送点?” “没有。” 钱香香说了违心的话,自己十箱嫁妆,其中六箱都是王府送来的,自己一个来投奔的孤女,又能拿出来多少呢? “那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说着韩畈从嫁妆箱子里取了一块金锭就推开门出去,只留下钱香香一人在空荡荡的新房之中。 钱香香满心酸楚,等人走了之后才有空打量这间屋子。 从屋子到房内装饰,无一处不显示着这座府邸的破败,别说同王府里的清心居比了,连自己之前的闺房都比不上,自己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啊。 钱香香悔恨的泪水不自觉的糊住了视线, 她勉强起身收拾好了自己,这才打算叫人进来收拾屋子。 “来人啊!” “来人!” 整个院子寂静无比,钱香香只能打开房门去找丫鬟,“有人在吗!” 只有院门口守着一个老嬷嬷,“夫人,世子已经出去了,您早些歇息吧,别闹了。” 她本能的觉得其中有内情,多嘴问了一句,“去哪里了?” 老嬷嬷捂嘴轻笑,“还能去哪里?自然是男人都喜欢去的地方。谁让家里女人无用呢?” 钱香香的脸色瞬间苍白,新婚第一日,他竟然就去烟花之地! 钱香香听出来这个老嬷嬷就是之前让自己去跪规矩的,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能得罪人。只能恹恹的又重新回到新房中,气不打一处来,将桌上还未动的合卺酒尽数挥落到地上。 自己为什么会嫁到这家来? 钱香香冷静下来坐在那里思考,好像确实没有人跟自己说过那个男人究竟是谁,自己好像也从未问过。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不,不可能。 一定是因为小翠,对,一切都因为小翠,故意不告诉自己那男子的身份,不告诉自己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苏言溪这段时日生病不见自己,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第115章 即位 等钱香香终于应付完韩家的种种规矩,层层盘剥,在送给婆婆一个成色不错的玉如意之后,终于求到了一个可以回娘家看看的机会。 可她在京城中能有什么娘家呢?无非还是去找苏言溪,可现在瑞王妃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见的?让她去一趟,认清了现实也无妨。 钱香香一出韩家大门便叫了辆马车,直奔瑞王府。可等她到瑞王府之后,瑞王府却是大门紧锁,敲门也无人应。 钱香香砸门的动静愈大,王府的老管家终于从侧门出来满脸陪笑的看着她,“表小姐,您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啊?” “姐姐呢?我有事找她。” “回表小姐的话,我们王爷前两日登基,现在王妃自然同王爷一起搬去了宫中。” “进宫了?她把我骗到钱家,她就不管我了?她,她怎么可以!” 老管家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表小姐慎言,你现在非议的是当朝皇后。” 钱香香无奈闭了嘴,委屈从眼中跑了出来,低声下气的同老管家商量,“既然姐姐他们已经搬走了,这偌大的王府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我住几天吧。” 老管家拒绝的神情愈发明显,钱香香却止住了老管家的话头,“管家你行行好,我在韩家过的连一个丫鬟都不如,他们为了搓磨我让我一个夫人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求求你了管家,只要你不说,姐姐不会知道的,我只要在这里躲两日,等韩畈愿意签和离书之后,我就回老家,绝不多待。” 说着,她把劳作过度的双手举到老管家面前,试图寻求一丝同情。 “表小姐,老奴不过是一个看门的,您不要为难老奴。” 说完老管家逃似的钻进了王府,将大门牢牢关紧,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自己进来。 钱香香没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大代价出来,竟然一无所获,她不允许! 她今日必须要找到苏言溪,让她为自己做主,起码也要给自己封一个郡主的名号回去压一压嚣张跋扈的韩家吧! 但是她又如何能进宫去见到苏言溪呢? 钱香香本能的往宫门口走去,凶神恶煞的护卫兢兢业业的守卫着宫门,闲杂人等不敢擅入,她还没有蠢到直接硬闯的程度。 她躲在牌坊后鬼鬼祟祟的看着宫门口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任何头绪。 “夫人,行行好,给点吧。” 乞丐的小手怯生生的拉了拉钱香香的衣摆,钱香香不耐的回头,拍去了小乞丐的手。 “干嘛!” “夫人,给点吃的吧。” “没钱,赶紧滚,不要妨碍我做正事。” 小乞丐没动,只是看着钱香香的动作,他有种大胆的猜测,“夫人是想去宫里吗?” 钱香香高高在上的傲视着小乞丐脏兮兮的脸,“那又如何?我是因为家人在里面。” “我能帮夫人进去。” “哦?你说来听听。” “夫人,我饿了。” 钱香香不耐烦的去一旁的小摊子给乞丐买了四个包子,“吃吧,你快说。” 小乞丐看着钱香香手上的包子流口水,一边咽口水一边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钱香香,“我之前看着爷爷敲了那边的鼓,就被宫里的人迎进去了。” 钱香香顺着小乞丐的手,看到了在宫门不远处伫立着的硕大的鼓,“真的有用吗?你爷爷是为什么要去敲那个鼓?” 小乞丐正捧着包子狼吞虎咽,说话都是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说是有人对不起他。” “那他现在呢?” “饿死了。” 钱香香看着饿惨的小乞丐,他爷爷的下场也合情合理。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被自己找到进去的办法,欣喜不已,几乎没有犹豫就往登闻鼓的方向走去,完全忽略小乞丐眼中狡猾。 新帝登基不过五日,登闻鼓就被人敲响,属实让人震惊。 护卫动作麻利的将人带进宫中,苏言溪正在宫中忙着布置中秋宴会,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这件事情是多么严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苏言溪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往勤华殿赶。 “怎么回事?” 苏言溪一边走一边问华霏。 “娘娘,是表小姐。” “她来干什么?” 华霏带着浅浅笑意,“那自然是给我们送上门来的钥匙,她是敲登闻鼓进的宫。” 苏言溪的脚步微顿,吃惊的看向华霏,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 华霏含笑肯定的对着苏言溪点了点头,苏言溪无奈扶额,“这是来讨债的。” “皇后娘娘驾到~” 苏言溪被华霏扶着坐到了上位,钱香香从看见苏言溪的那一瞬间,眼眸都变得亮闪闪的。 “姐姐~” “大胆,你要唤做皇后娘娘。” 被一个太监这般呵斥,苏言溪没有帮她的意思,钱香香委屈的瘪了瘪嘴,“皇后娘娘。” “今天是你敲的登闻鼓?” 钱香香跪得更加规矩了些,“是。” “那你有何冤情?” “我想嫁的夫君不是这样的,韩家苛待于我,还望皇后娘娘给我做主。” 苏言溪虽然早有准备,可等钱香香亲口说出来,还是震惊,“你可知设立在宫墙脚下的登闻鼓,所为何事?” “不知。” “大胆!”苏言溪没忍住拍了下桌案,“所敲登闻鼓之案,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否则不可击鼓。你觉得你的事情,占其中哪条?” 钱香香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情,自己来之前并不知情啊,她内心慌张了一瞬,却在看见苏言溪那张薄怒的脸后,又平静下来,反正苏言溪不会坐视不理,不是吗? “我的婚事就很冤枉,是韩畈大胆蒙骗与我,我原先并不想嫁与他。” “当初你们的婚事,是你亲口同本宫说的,然后本宫才让韩家上门提亲的,你现在又说是韩畈欺骗你,你是当韩家和本宫都是傻子不成?” 钱香香嘟嘟囔囔,声音愈发小,“反正就不是他。” 钱香香跪在那里搅着手帕,不敢吭声,沉默了半天复又开口,“反正你若是不帮我与韩家和离,再帮我把嫁妆和聘礼要回来,我就将你的秘密告诉皇上。” “韩家要走了你的嫁妆和聘礼?” 苏言溪有些不可置信,可这话直接问到了钱香香的痛处,她不免抱怨起来,“新婚当天韩畈就将我的嫁妆与聘礼抬到了公库中,我从未见过有动用媳妇嫁妆的世家,最可恨的是我这么多钱贴补到了公中,他们一个丫鬟都舍不得给我,要我亲自洗衣做饭,伺候他们一大家子。” “姐姐,我真的过的苦啊。” 情到深处,又落下泪来。 苏言溪知道韩家不体面,却没想到他们家装都不装,新婚之夜就收走了媳妇的嫁妆,实在是让人不齿。 “既然你说你想嫁的人不是韩畈,不如你同本宫说说,你到底想嫁给何人?” 钱香香敢当着苏言溪的面前说想嫁给皇上吗?不敢,曾经在王府的时候不敢,现在亦不敢。 “反正不是韩畈,姐姐,那韩家就是个泥潭,你不能亲手推我下去啊。求姐姐看在我死去父亲的份上,救我一命。” 苏言溪的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像是在认真思考着钱香香的建议,“来人啊,将这人带下去好好看管。” 钱香香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是这样发展的,被两个太监拉起来的时候还在破口大骂,“苏言溪,我知道你的秘密,那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什么秘密?说来让朕听听?” 边千尘适时出声阻拦,苏言溪忙起身见礼,“参见陛下。” “免礼。” “礼部尚书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嗯,听说有人敲登闻鼓,我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来就听见这么大的热闹。” 苏言溪嗔怪的看了边千尘一眼,她可不觉得钱香香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 “你说吧。” 没想到先疯的是钱香香,她颓然的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怎么会是这样?” 她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苏言溪背着皇上养小白脸,结果小白脸是皇上?怎么会是这样? 苏言溪看着她的模样,估计她也说不出来什么,随意的摆手,“罢了,把她带下去吧,好好看管。” 边千尘好笑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等人走后才将苏言溪牵到腿上好好坐着,“既然有人敲登闻鼓,总归是要给个说法出来的,你打算怎么办?” “实话实说啊。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先跟信国公聊一聊。” 边千尘疲累的将脑袋放在她的肩窝里,“先用膳吧,饿了。” 苏言溪本来还想再同他聊聊自己的想法,见他如此累,也收住了话,无声用口形对华霏说,“传膳吧。” 她轻柔的环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会。 “殿下,娘娘。” 边千尘身边一直跟着伺候的小太监孟佟湘小声的唤着,不敢惊扰两位主子难得的清净时光。 “怎么了?” “康王殿下,薨了。” 意料之中,苏言溪还是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在狱中触壁而亡,等侍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边千尘这才懒洋洋的睁开眼,“按亲王之礼,厚葬吧。” “是。” 等孟佟湘走了,苏言溪才打趣他,“等康王薨逝的消息传出去,怕不是满京城的人都怀疑是你杀的,你还给他亲王之礼?” 边千尘突然想到些什么,郑重的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前,“言溪,我自然明白上一世你们之间的过节,但是后来我已经判了他车裂之刑。这一世,他并未做出很多伤天害理之事,甚至之前有些地方他还帮了我,所以我才给了他厚葬之礼。” 苏言溪伸出手指摁住他的嘴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 边千尘顿时讨好的扯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自然不是,但我不想忽略掉你的感受。” “我们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位置上,注定不能只因为自己的私情左右别人的生死,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你放心。何况上一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哪怕是再大的血仇,也只是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 边千尘眸中情绪愈发复杂,为了不让苏言溪察觉出来,他只能温柔的将人拥入怀中。 苏言溪伏在他怀里,声音都变得有些瓮声瓮气,“麻城一案,牵扯甚广,你可想清楚是否要现在翻案了?” “你可是在忧心现在朝局未定,我现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会影响朝中百官的民心?” “那是自然,只要麻城一案开始查,朝中定然是人人自危,甚至先皇的名声都要受到牵累。到时候那些人说不定不夸赞你公正无私,还要说你忤逆不孝呢。” “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呢?我是铁定要给当年之事一个真相的,倒是你,肯陪我一起挨骂吗?” 苏言溪看着他,莞尔一笑,“那是自然。” 两人匆匆用过膳,边千尘又去御书房批奏折,苏言溪也按照商量好的传了信国公进宫。 传旨太监还未回来复命,华霏就带着新鲜的八卦回来了,“娘娘,您可不知道有多大的热闹。” 苏言溪轻轻翻过手中一页书,抽空瞥了一眼华霏面上的奸笑,“你说吧。” “传旨太监去的时候,信国公正在环彩阁寻欢作乐呢。” “他们皇亲国戚,不是正常吗?” 相比较苏言溪的淡定从容,华霏一副小姐终究还是不懂男人的神情,“他找的可不是我们楼里的姑娘,而是他自己带过去的小厮。” “小厮?” “对,还两。” 纵使苏言溪活了两辈子,都不如这次的见世面。 “怎么不在府里,平白脏了环彩阁的地方。” “听说府里信国公夫人···” “怎么了?” “信国公夫人与信国公小妾两人日日形影不离···” 华霏没再说下去,但苏言溪好像是懂了。 “他夫人的事情,你如何知晓的?” “信国公府上的郎中同邱鸿羽是好友,这两日特地为了小妾的病情来讨教,故而他也去过两次信国公府。夫人几日衣不解带的伺候,日日同榻而眠,谁还能看不出来?” “皇后娘娘,信国公到了。” 第116章 当年 还真是不能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然说谁,谁就来了。 “让他进来吧。” 信国公依旧是当初见时那副嘴脸,丝毫看不出这样的人能做出如华霏所说那般作为,“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老臣还未来得及恭喜娘娘荣登后位,没想到还是娘娘先把老臣想起来了,实在是老臣的荣幸。” 信国公说的面不改色,宣旨之人来的时候自己正在环彩阁快活呢,衣衫半褪,正要提枪上马。外面小厮过来敲门说有人要见自己,也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让人进来了,却没想到直接撞到了宣旨太监的眼里,顿时兵荒马乱。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宣旨太监宣到青楼里来的,信国公也是万万没想到。 “本宫今日有一事烦心,想找信国公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娘娘请讲,老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信国公也是无比欣慰,这么多年了,终于要得重用了吗? “不知信国公可曾听闻,今日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 信国公微不可察的挑眉,上一次敲登闻鼓所为何事,他无比清楚,那这一次会是因为什么呢?还会跟上一次的事情一模一样吗? “不知所告为何?” “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此人好像不知设立登闻鼓为何,随意敲响。本宫正苦恼不知如何处置他,信国公可有想法?” 信国公只是思忖了片刻,“娘娘,老臣以为应当重罚。此为陛下登基后第一次有人敲响登闻鼓,定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若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定会让人非议是不是陛下和娘娘有意包庇,得不偿失。” 苏言溪托着下巴,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他的谏言,“信国公所言甚是。” “不知信国公可有兴趣见见敲登闻鼓之人啊?” 信国公对苏言溪的提议一头雾水,却还是本能的点了点头。 “来人啊,将人带上来。” 两个小太监将钱香香架了进来,重新丢回大殿之上,信国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这才明白,自己跳进了苏言溪给自己挖的坑。 “娘娘。” 信国公吓得跪下来求饶,“求娘娘看在她也是钱家骨血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苏言溪看着前后不一的信国公,只是冷漠的开口,“信国公可想好了?我朝律例,敲登闻鼓所涉之案,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违者杖刑三十,全家流放三千里。你只是本宫饶她一命?” 钱香香的脸色白了又白,信国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没忍住上前拍了她一下,“还不赶紧跟娘娘求情,求娘娘放过我们。” 钱香香如梦初醒,立马跪好虔诚的求饶,“求娘娘看在我年少无知和死去的父亲面子上,饶过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求娘娘了。” 一下又一下,钱香香的额头都磕红了。 这是父亲死后她第一次感受到绝望,她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身后再无人托底的仓皇空虚,连带着脸上悔恨的泪水都有了几分真情。 苏言溪看着下面的人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看着,信国公无法,也只能在边上卖卖惨。 “娘娘,我们韩家世代忠良,不能因为小辈一时不察毁于一旦啊,只要娘娘愿意伸出援手,您让老臣做什么都可以啊。” 苏言溪摆了摆手,让人将钱香香带了下去。 她走到跪着的信国公面前蹲下,直视着信国公那双浑浊灰暗的双眸,像是蛊惑。 “其实要饶过你们韩家也不难,只要信国公一句话的事。” “娘娘在说什么,老臣不懂,望娘娘明示。” “本宫的意思是,信国公代替钱香香,真的说出来一件惊天大案不就成了?” 信国公窘迫的低头,往后缩了缩,“老臣哪里会知道什么大案要案呢?” “那麻城灭城一案呢?这么多年世人只以为那个小城毁于战火,可事实上究竟如何,想必信国公比本宫更清楚。” 信国公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言溪。 当年麻城一役,自己虽是后去的,却也身负重伤,还在那里丢失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怎么能不痛啊,可多年奔走却徒劳无功,他已经放弃了。 “娘娘,这件事情牵扯甚多,不是我们一己之力能查出真相的。” 言语之中的颓然,让苏言溪相信他曾经或许也是努力过的。 “那是本宫和陛下该考虑的问题, 你只需告诉本宫,金銮殿上,百官面前,信国公有没有这个胆子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信国公跪在那里,再不吭声。 “曾经幼时父亲曾同本宫说过信国公有徒手斗白虎的骁勇,怎么人到暮年如此贪生怕死?” “娘娘也不必故意激老臣,老臣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信国公扯出抹苦涩的笑,他这条命,是那个人拼死给挣回来的,他要如何不珍惜?只是这么多年,他偷来的这些日子,也算是圆了他之前的心愿,剩下的日子,他也想还他一个公道。 苏言溪见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信国公,硬的软的,她都用过了,没想到他还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如果是这样,她也不好勉强,万一真的在大殿上信国公改了想法,这怕会将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付之东流。 “罢···” “臣愿意。”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你说什么?” 信国公重新昂首看着苏言溪,“臣愿意在百官面前递上诉状,重新揭开麻城当年的真相。” 苏言溪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变,忙伸手将人扶起来,“本宫能不能问问,其中是否还有内情。本宫这边的消息是说当年你带兵去增援,有可能明白当年的真相,但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悄悄打探麻城那边的消息,想来你也在调查些什么。这些年远离京城,本宫猜一方面是因为在京城中不得重用,另一方面是为了更好调查当年的真相吧。” 信国公苦涩的摇头,“当年的真相臣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无非是想装傻,躲过他们的追杀罢了。既然娘娘和陛下已经打算彻查此事,可明白了其中内情?” “华霏,去将钱先生请过来。” “既然信国公已经打算帮我们,本宫也就实话实说。本宫和陛下早几个月就已经派人去暗中探查,这几日才收到证据,自然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钱华砚一直在外面候着,自然很快就到,“草民钱华砚,见过皇后娘娘。” “快请起。” “这位是钱先生,前些时日一直在外暗访。钱先生,这位是信国公,他已经答应在大殿之上递诉状。” “草民钱华砚,见过信国公。” “免礼。” 钱华砚将这些天整理的证据递给苏言溪,苏言溪顺手转交给信国公。 信国公细细看完后,眼角泛着红,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没想到当年麻城还有幸存者在世。” “当年的事,信国公可还有别的线索告知?” “不如请信国公跟我们讲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国公的思绪飞回到了好多好多年以前,久到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神情带着怀念,“其实在带兵去麻城支援之前,我已经到过那边。当时父亲带兵在前线驻守,家中祖母病重,只给父亲留了一份家书便撒手人寰。母亲于心不忍,命我去前线给父亲送过去,以全孝义。 边关地势复杂,我一时迷了路,等我好不容易找到麻城的时候,我已经离家六七日了。等我进城时,已是到了半夜,我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城主。他见我一个外乡人赶路不易,身上又没多少银子,当晚领我到城主府将就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我便要告辞,他亲自将我送出城,我也第一次知道,他叫叶不凡。 有了正确的方向,我很快就找到了父亲所在的军营,可得到的消息是,父亲前两日带兵出去巡察,至今未归。家中祖母尸骨未寒,只有母亲一个人,我放心不下,只是把家书留下便独自先回京了。 回程路过麻城的时候,我觉得还是要感谢叶城主一番,便特地去城中寻了他。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让我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一起用了午饭。等下午他送我到城门口时,便有了异样。 这就是之后奏折中的外族入侵。 叶不凡立马下令关城门,点狼烟,我有些武艺,便随着士兵们一起上了城墙。麻城这个地方算是整个戈壁中少有的绿洲,商人都经此停歇,虽算不上富裕,但百姓们也是过得富足安康。 两边都明白这个小城的重要性,所以很少打仗会波及到麻城,这一次是个意外,连叶不凡都没搞懂,敌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麻城离我父亲驻扎的大本营不算远,也没有人相信敌军会真的侵犯麻城,所以大本营那边只是派了一小队人马过来查看情况。可没想到,人马刚到城墙下,就被飞来的羽箭扎了个万箭穿心。 留守大本营的副将这才知道敌国是彻底跟大宣撕破脸了,连从大宣贩卖去的商品都不要了,但是他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敌国的调虎离山之计,就是这一犹豫错过了最好的反击时间。 敌国的军队一连在麻城城墙外驻扎了好几日,城内人心惶惶,叶不凡日夜操劳,眼看着愈发憔悴,直到他有一天悄悄跟我说,城中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我这才意识到麻城这个绿洲里的小城,能耕种的土地并不多,主要的粮草都是从外地运过来。敌军一连驻扎了好几日,自然也断了他们运送粮草的路,甚至将原本要运往麻城的粮草抢走了也未可知。 我慌乱不已,还是一个只知道问怎么办的年纪,并不能帮上他许多。最后还是叶不凡拍了拍我的背,让我不要慌,他早些时候在城主府里屯了些粮食,只是不多,却也足够撑半个月了。而这半个月,我父亲应该已经知道了麻城这边的情况,带兵前来支援了,这是叶不凡给麻城争取的最后时间。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过去了,叶不凡几乎每日都在城墙上,我日日去给他送饭菜。那天他捧着饭碗看着城墙下,跟我说他觉得敌军十分奇怪,有围城的时间却不攻打,用这么多兵力将我们困在这里,不像是对麻城有所图谋,更像是要做什么事情怕来往的麻城百姓看见。 我当时不明白叶不凡为何要这么说,但是当晚,叶不凡不见了。 我找遍了整个麻城都未曾看见他,我便只能在城主府等着他,不知为何,我就是相信他不会丢下满城的老百姓不管。他是凌晨回来的,我知道我是对的,但是他回来后一直沉默寡言,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我之后才知道,原来外面正是当初轰轰烈烈传到京城的敌国占领了麻城,让速派兵支援。因着我父亲多日行踪不明,副将在去找他的路上被人暗杀,一时边关将士群龙无首,更是节节败退,只是麻城,就这么一直被围着,没有动静。 后来便是大家知道的那样,陛下派了楚将军前来增援。楚将军如神兵天降,很快将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但是他也发现了事情并不像军情中所说那样。那一日,叶不凡被唤进军中大帐,直到傍晚才回来。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叶不凡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当晚,叶不凡让我赶紧收拾东西回京,说麻城不过是非之地,让我将愿意离开的百姓带走。我觉得他是已经知道什么了,我不想让他为难,便答应了先带百姓们走。到了晚上叶不凡给我们开了城门,我们一队人偷偷从城门的缝隙中钻了出去,为了不引人耳目,我带走的人并不多。 在我第三趟往返麻城的时候,我被敌军抓住了。他们质问我到底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我没有说话,我已经做好了严刑逼供的准备,却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人。 第117章 失望 “是老信国公。” 信国公苦笑,“是的,就是我父亲。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表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贪污那些军饷和霸占麻城对外的贸易,这在他们眼里可是一块大肥肉啊。 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滑稽,我曾问父亲,要是这件事情被朝廷知道了要怎么办。 谁知道他只是冷嘲热讽的同我说,发现就被发现了,大不了带着银子跑到别国去。 什么时候父亲已经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了,我苦口婆心的劝他,却被他打晕送往了京城。 父亲说等他耗倒了叶不凡,他就能拿到欧阳氏和武氏给的酬劳去别国定居了,等风波过后让我带着母亲再去寻他。 等我醒来后,我已经躺在了国公府门口。 我疯一样的往城外跑,却发现不管如何我都来不及阻止麻城被包围的局面,但是我没有放弃去边关的心思。 后来我报名参军,跟着楚家军去边关支援,在行军路上却听说楚将军在麻城战死的消息。 小楚将军和楚夫人痛哭流涕,却发誓要将失地收回,我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 我承认我确实懦弱,因为我要是说了,整个韩家都要受牵连。也许是心存侥幸,我还是希望能回去劝父亲回头是岸。 等我们日夜急行军半个月到麻城时,大军已经退去,麻城只剩下了一座空城。 所有人都觉得诡异,我也一样,但我更担心叶不凡。 小楚将军命令我们先暂时在麻城外驻扎,他去父亲之前的大营打探情况。 于心不忍,我还是偷偷告诉小楚将军我的身份了,他欣慰的带着我一起去了父亲的营帐。 这一次,我们看到了身为将军的父亲,父亲对我的到来十分震惊,却也很好的掩饰过去。 入夜,小楚将军回防了麻城,我被留在了父亲这里。 我们两个人刚独处,父亲就一拳将我打倒在地,他怒斥着我不该再回来。 我问他,叶不凡他们到底在哪里,明明没有敌国来袭,为什么楚将军会死。 父亲瞪大着眼,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没有敌军来袭。 我只是苦笑,这还是叶不凡看出来的。 他消失的那一晚偷偷去了敌军营帐前,白日里就发现敌军的马匹比之前来麻城行商的人瘦弱些许,等潜到营帐旁更发现士兵换防时说的都是大宣话。 父亲冷漠的不像是我认识多年的父亲,他让我不管知道了什么,都赶紧忘记,现在这个局已经成了,我们的力量不过是螳臂当车,楚将军就是个例子。 我终于明白了楚将军的死因,楚将军同样看破了父亲的打算,甚至已经出手阻止了父亲,父亲佯装投降,却在楚将军的酒杯里下了药。 我的父亲何其了解我,也许我重新回到麻城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已经是我预见到的结局。 直到他跟我说,叶不凡在他手中,若是我胆敢多说一个字,他定会让叶不凡死无葬身之地。 我动摇了,父亲也看出了我对他的感情,他问我是不是爱上了叶不凡,我沉默着不敢说话。 他一脚将我踹倒,说我真让他恶心。 我看着他眸中的嫌弃,壮着胆子说他也让我恶心,一些银子就能买走了他的良心。 他却冷嘲热讽的说我懂个屁,那是我们韩家上下三辈子赚不到的银子,等之后他去别国重新换个身份,凭着他的才华,一个将军的地位不过信手拈来,到时候他又有钱又有地位,再也不用受京中那些贵族的白眼了。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作为一个士兵背叛了国家,还有谁会委以重任呢?但我并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深夜,他让我去看了叶不凡。叶不凡被血淋淋的绑在行刑架上,原本慵懒的眼睛在看向我的瞬间盛满了仇恨。 我至今都记得他厌恶的对我说,早知道你是他的儿子,我宁愿眼睁睁的看你饿死在路边。 也许没人懂,差不多的年岁,他已经可以将一城的百姓护在身后,而自己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上蹿下跳,如何才能对他不心动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世界,他的梦,被我的父亲狠狠踩在脚下碾碎,他如何不恨我? 我就那样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如何解释。 叶不凡对我冷嘲热讽,等看着我们的守卫走远,他才叫我上前小声跟我说,“只求你护住城中百姓,至于我,不必过多费心了。” 我呆滞的看着他,他已经打算死了。 还没在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他就已经让守卫把我带出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敌军气势汹汹来袭,父亲几乎没反抗便假死遁了。 军队有六千人啊,有人还尚在梦中,就这样被人砍了首级。 我有幸被小楚将军所救,小楚将军用兵如神,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敌军赶走了。 他还特地过来安慰我,我却木讷的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看他,他试探的问我,为什么不过两千的敌军能将我父亲六千军队打得落花流水,甚至父亲自己都死于敌军刀下。 我只能用我不知道敷衍过去。 剩下一连十多日,这场仗终于来迎来尾声。 因为小楚将军发现军队中有不少人有了投敌倾向,这种风气如星星之火,渐有燎原之势,在收到小楚将军在前线战死的消息后,整个大营彻底乱了起来。 是楚夫人站出来稳定了局面,我也终于被提为校尉。 那一次是在麻城的最后一场仗,极其惨烈,河水都被染红。小楚将军的尸首被高高挂在城门之上,鲜血点滴落入他拼命守护的土地里。 我忘不掉叶不凡跟我说的欧阳氏三个字,这一次他们终于将我们耗到山穷水尽,他们终于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楚夫人字字泣血,发誓要将害了楚家人性命的人斩于马下,我们一行四千人到麻城外想要个公道。 我明白城中的到底是什么货色,之前叶不凡跟我说小声说过欧阳氏,再加上我这几天用心调查,不难发现城中假扮别国军队的不过是欧阳氏等世家。 他们为了争夺麻城对别国的对外售卖权利,竟憋出个这么恶毒的心思,要将麻城整个从地图上抹去,等朝廷重新启用对外的商队之后再使手段将其拿下,那样流水般的金银就直接流进了自己的口袋。 一切原本都想的很美好,像收买我父亲一样收买楚家,结果楚家是个硬骨头,软硬兼施都没让楚家陪他们演这场戏,所以楚家两个将军皆命断于此。 一切都应该在今日有个了断,却没想道廊国此刻带兵来袭,许是我们在边关的动静太大,到底是惊动了他们。他们也没看懂另一队究竟是什么人,反正出手来捡个漏总没有什么坏处。 真正的敌兵来袭,没有人给我们开城门,就看着我们四千人在城前死战。 楚夫人同两位楚将军一般,都熟读兵书,却不过是一个刚生育完的夫人。我尽力护住楚夫人,我敬佩楚家风骨,总想着要护住楚家最后一丝血脉。 楚夫人挥刀挥得双手都磨破了,她无力的跟我说,她还有个女儿在京城,让我回去好好照顾她。我含泪应是,她却那样倒在我面前。 廊国见城中人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自己又讨不了什么好,没多久就走了,而我们,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大家死的死,伤的伤,竟然没有个能做主的人,承蒙他们看得起,我被拥护成为副将。这时麻城城门才缓缓打开,里面人叫我进去详谈。 我去了,我也明白了之前两位楚将军经历过什么,不过我与他们不一样,我身上的韩家血,懦弱又自私。 我答应他们可以撤兵,并将麻城的一切交给他们处理,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带走麻城百姓和两位楚将军的尸首。 他们爽快的答应了,毕竟我这么配合的人并不多。 依旧是那个牢房,叶不凡身上的伤更多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将他放下去才能不让他更痛。他努力的扯出抹笑,跟我说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他说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到。 我就这样带着许多百姓出了麻城,在我的再三劝说下,一群人重新退回军营休整。 我们走了片刻不到,整个麻城都被火药舔舐,烈火滔天,即使我们已经走到远处,还能听见里面人的哀嚎。 我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京中派人来接应,看到的只是莫名消失的敌军和被夷为平地的麻城。 我这一世,原不应该承袭国公的爵位,结果陛下看在我平叛有功而得以破例。 我踩着叶不凡的血,重新回到京城,成为了新的信国公。 欧阳氏也踩着麻城百姓和无辜将士的血成为大宣富贵无比的世家大族,繁盛至今。” 苏言溪和钱华砚都对真相有一定的心理预期,他们明白真相跟欧阳氏脱不开关系,却没想到他们这般胆大妄为,倒反天罡。 如果当初廊国真的趁机而入,现在的麻城附近五城怕不是都是他们的了,哪里还会向我们俯首称臣。 欧阳氏赚的不义之财每一文,上面都沾着英魂的血。 钱华砚站在原地,沉默半天没有反应,自己父亲当初总看着边关的方向叹气,没想到故乡是以这样惨烈又莫名的方式消失。 “娘娘,请赐草民笔墨,草民现在可以起草诉状。” 苏言溪挥手让华霏去拿,却没忍住出声问信国公,“你父亲出逃,后来可曾跟你联系过?” 说到这个,信国公眸中的愤恨溢于言表,“欧阳氏曾许诺他的人被炸死,谁还记得当初跟他的承诺,他四处奔波无门,毕竟在大宣,他已经是死了的人了。他只能落魄的流浪在廊国,前段时日,廊国来朝的时候,我曾收到过他的书信。他求我给些银子接济他,我没给,在我的心里,父亲早就死了。” 苏言溪点了点头,当年的事情,关系到太多血泪,提起来都让人心酸,也总有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信国公郑重其事的跪下,“求娘娘,日后不管遇到何种阻力,定要将当年的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给当年的人一个清白。老臣奔波半生,只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子,只求不危及臣的家人,剩下的一切,臣都悉听尊便。” 苏言溪将人扶起来,“当年的事情,没有人能站出来指责你的选择是错的,毕竟没有人曾站在你当初的位置,也无法做出更好的选择,信国公不必妄自菲薄。陛下赏罚分明,自然也会看在你首告有功的份上,不怪罪你的家人。” “如此,谢陛下娘娘大恩。” 为了周全,苏言溪决定将信国公留在宫里待一晚,差人假扮成信国公出了皇宫。毕竟今日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敲了登闻鼓,心中有鬼之人自然惶恐不安,时刻盯着宫中的动静。 自然,苏言溪也没有忘记钱香香,她直接甩了她一巴掌,“之前你父亲为你擦了不少屁股,你这么些年也没少作孽。这次的夫君是你亲自选的,苦果亦应该你自己吞,本宫能帮你的,不过是帮你夺回你家的家产,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你自己想清楚便是。” 钱香香心如死灰的跌坐在地上,她没想到苏言溪真的会不管自己,“姐姐,这可是你当初亲自为我说的婚事啊,我过得不如意,你怎么能不管呢?” “你只是本宫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便宜妹妹,妄想这辈子都趴在本宫身上吸血吗?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韩畈,你自己心中有数,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罪有应得。帮你把家产拿回来傍身已经全了你这么长时间唤本宫姐姐的情分了,等天亮就会有人送你出宫,你今晚且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钱香香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无声的抹眼泪。 苏言溪当天下午就放出钱香香无理取闹敲登闻鼓,信国公进宫请罪的烟雾弹,让人以为这件事情不过是一件乌龙,看在钱家的面子上,苏言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 有心的御史连夜写奏折,打算明日上朝参苏言溪一本,身为当朝皇后却徇私枉法,根本不配担母仪天下之责。 第118章 终将 早朝一如既往,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气氛尤为沉重。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下面的人一片寂静,看样子今日早朝到这里便能结束了。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信国公神色严肃,庄重的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诉状。 “呈上来吧。” 孟佟湘动作麻利的将状纸拿走送到边千尘手中,“臣昨日让儿媳钱氏敲击登闻鼓,状告河内欧阳氏、天水赵氏、陈留卢氏、广平贺氏、武陵安氏五大世家勾结家父韩盟。为了一己私欲,谎报军情,伪装敌军侵占麻城,致麻城数万百姓、数千将士和楚家满门枉死,求陛下查明当年真相,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朝堂顿时热闹起来,有难以置信的,有义愤填膺的,还有咬死不承认的,信国公深深的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够了,这件事情简直骇人听闻,所牵扯之人甚广,不管如何都不应该置若罔闻。只是这谁来查这个案子呢?可有哪位爱卿毛遂自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敢上前。这中间所牵扯的利益之深,不是他们几个小官能摆平的,说不定跳下去连骨头都不会给你吐出来。 “陛下,臣弟愿奋力一试。” 说话的是边千尘的九皇弟,如今已经被封为淳王。 “你愿意为朕分忧,朕十分欣慰,只是你年纪尚轻,怕办不好这么大个案子。” “陛下,臣愿意辅佐淳王殿下。” 丞相自告奋勇的跪出来,他原先同楚将军是自幼长大的情分,没想到楚将军会因麻城一战埋骨他乡,而且还有这样的内情在其中。凭他现在的地位自然没必要冒这个险,但为了儿时的兄长,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好,那便让淳王和丞相调查此事,三司会审,只要有了结果,不管何时,只管来告诉朕。” “臣领命。” 浩浩荡荡的早朝散去,御书房外已经候着不少着急上火的大臣,有的是来表忠心的,有的是来献殷勤的,更有甚者是来讨伐信国公信口雌黄的。 统统被边千尘用等淳王的结果出来再说的借口给打发了,眼看着没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那就只好对当年的事情做做手脚了,可惜这些人没想到该拿到的证据早早的就被边千尘捏在了手里。 一时间整个大宣说得上名号的世家都紧张不已,没有人可以坦率的站出来说我家从未干过违反律例,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传承过百年的世家,岂会真的干净到哪里去? 现在欧阳氏首当其冲,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陛下惦记的究竟是谁家。 边千尘的动作快,信国公所说的五大世家这么多年盘根错节,姻亲不断,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好好商量个对策,便已经被刑部的人冲上门给带走了。 这场轰轰烈烈的麻城案,淳王和丞相不眠不休的审理了半个月才算结束,事后整理好一应证据当朝回禀边千尘时,朝野震惊。 当初听到信国公诉状内容时只觉得骇人听闻,没想到真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真的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可看着欧阳氏这么多年的作风,他们家的堆积如山的金银,突然觉得能有钱也需要一定程度的心狠手辣。 当朝边千尘便判了五大世家涉罪之人凌迟,为首之人斩首,剩余男子流放麻城,女子沦为军妓,财产尽数充公。 请得道高僧设立祭坛,为麻城冤死的数万鬼魂超度,这银子自然也得是五大世家出。 几大世家抄家那日,京中百姓将他们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好奇里面会藏着什么奇珍异宝。据说光是欧阳氏在京中的府邸,刑部一队二十人生生搬了两天才搬完,这其中又涉及到死去的康王和幽居城外的贤太妃。 “皇兄,这是在欧阳府上的密室里搜出来的账册。” 边千尘沉默着看着账册上白纸黑字清楚的记录着每一笔欧阳氏为康王贿赂朝中大臣的银子,他面无表情的翻完,“知道了,下去吧。” 淳王已经准备好承受边千尘的怒火,没有人愿意现在服侍自己的下人曾有过二心吧,但皇兄却只是轻轻揭过。 自己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在皇兄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时,他便已经不是自己印象中的敢爱敢恨的少年了。 “臣弟告退。” 边千尘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因为这五大世家的事情牵连,朝中近日已有不少官员被刑部叫去问话,估计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朝中突然人手紧缺,总要赶紧再寻些人才顶上才是啊。 边千尘光是想想就觉得烦,整个人在书房中待了一整天,头昏脑胀。 “皇后在哪里?” “皇后娘娘在长春宫。” “怎么去那里了,过去看看。” 边千尘到的时候,苏言溪正卷着袖子跟华霏一起搭架子,干得热火朝天。 边千尘立马过去接过苏言溪手中的东西,“怎么想起来在这里搭这个?” “等秋天了可以在这里种些菜,这个架子我想种葡萄。” 边千尘很快将东西放到了位置,看样子苏言溪对自己种东西还没死心,“那找两个花匠过来教你,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折腾的好。” 苏言溪原本在自己的景仁宫折腾,折腾完死了一批之后便换着宫殿折腾,索性后宫这么大也就苏言溪一个人住,也就随便她怎么折腾了。 苏言溪理直气壮的指使着边千尘忙前忙后。 后宫没人,便用不了那么多人,一个月前便放了一批宫女出宫,等三个月之后,考虑再放出去一批。 两个人都不是矫情的人,也享受自己亲自动手去做一些事情,边千尘纷乱的思绪逐渐在忙碌中淡去。 苏言溪原本畅想着要在后院弄一整个小菜园的梦想,逐渐湮灭在现实的一阵阵打击之中。她有些丧气,“为什么它们都莫名的死了呢?实在是想不通。” 边千尘随意坐在了台阶上,好笑的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近日前朝的事情可听说了?” “那是自然,哪怕是不想知道,也经不住有些人一直凑到你面前说啊。” “他们烦到你了?” “多少有些沾亲带故的是逃脱不掉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试一试,怎么能相信是真的救不了了呢。” 边千尘肯定的点了点头,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自己无力的倚在她身上。 “今日又忙了许久,可是累了?” 边千尘抬头看着怀中的人,难免委屈,“谁家皇上早上出去上朝,晚上回来还要给皇后种菜?怎么能不累?” 苏言溪正视着他,苦口婆心,“让你种地,是为了让你更近的贴近百姓的生活,让你铭记时刻把百姓们放在心里,这一切都是你皇后的用心良苦,你怎么能不领情呢?” 边千尘被噎的说不出话,只能苦笑着点头,“走吧,该去用膳了。” “好吧。” 苏言溪被边千尘牵着往景仁宫走,晚霞懒懒的铺在天边,映照在两人依偎的侧脸上。 两人用完膳,苏言溪给边千尘泡了杯茶,自己在一旁看书,边千尘在书桌前看折子,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对方。 苏言溪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最近的身体如何了?” 边千尘自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前两日木楠过来给我把了脉,我只能跟你说我们融合的还不错,他好像也逐渐愿意接受了。” 苏言溪这段时间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事,你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 “原本想等再好一点,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问这么早。” 苏言溪将手中的书放下,定定的看着他努力讨好微笑的脸,“你我夫妻之间,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言溪有些支支吾吾,她有个想法,却不知道要怎么跟边千尘说,要怎么含蓄的跟他提出意见,又不被他觉得自己是后宫干政呢?实在是一个困扰人的哲学话题。 “有事?” 边千尘好笑的看着一连纠结的人看着千回百转,实在没忍住提醒她, “啊?没什么,只是想关心你一下处置了那么多人以后,朝中是不是还好。” “嗯,还好。” 边千尘存了逗她的心思,果然苏言溪又去一旁自顾自的沉浸在刚才矛盾的情绪里,只是片刻,边千尘又不忍心的打断她。 边千尘坐到她边上,温声哄着,“朝中少了快一半的人,人手多少有些不够,我最近正在愁怎么从各地选拔优秀的人才呢。” “最近我父亲遇到一个奇人,我见了,觉得有很多想法不错,想给你引荐引荐。这个人跟我们苏家没有任何关系啊,你千万不要误会。” “不会,放心吧,这天下,一半是我的,另一半是你的,我从不会质疑你对大宣的心。” “那我明日将人带给你看看。” “好。” 五个世家的家产充盈了国库,世家的气焰偃旗息鼓。 边千尘重用钱华砚、迟显,实行科举制度,广纳天下之才;次年施行新的土地政策,严厉打击各地土地兼并行为,守护百姓最后一亩良田。 减赋税,轻傜役,商人不再是百行之末,由苏言溪牵头组建了一支爱国商人队伍。 百姓安居乐业,大宣国富民强,边千尘也终于在三年后迎来和苏言溪的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