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甜点王》 序言 【序言 感受力 黎孅】 大家好，我是黎孅。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我有一个好姊妹，认识了十几年，2009年时嫁到了美国。 从此，我们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因为时差的关系，我们能够聊天的机会实在很少，但总会想办法「堵」到对方有空的时间，好好交换一下彼此的近况。 我这个姊妹在台湾工作时的个性，跟她在美国待了四年之后，已经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有时候听她说工作的事情，十分为她心疼，毕竟一个华人在白人的世界里工作，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行。 但她克服了，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还学到了饭店服务的专业，当然也会听她吐苦水，种族歧视‘同事的刁难……总是让人非常生气。 有回她被同事欺负，结果她放假那天还帮同事带午餐，这就算了喔，居然还没有跟对方收钱！ 这件事让我很生气，也觉得她很傻。 可她说：「哎呀，算了啦，你对人家好十次、一百次，总有一天人家也会对你改观的。」 而她真的做到了，那些原本讨厌她、刁难她的上司同事，后来都很爱她，若是以前在台湾，她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处理的。 我这个姊妹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于是在写这本书的女主角时，我想起了在我求学过程中也有一些不被班上接受的同学。 小学三年级时班上有个女同学转学了，当时她在班上就没有什么朋友，可她转学之后，还是写了卡片来班上，向大家问好。 可那张卡片没有多少人在意关心，甚至没有人回信。 我已经不记得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了，现在长大想起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羞愧。 在那个年轻不懂事的年纪，根本没有足够的智慧去思考对方虽然怪、跟班上格格不入，但人却是善良的。 那个女同学明知道班上没有朋友，却仍是写卡片回来——这样不放弃的心情，让太晚觉悟的我非常心疼。 所以我写了这样的女主角，一个与人群格格不入、不善表达，但是内心善良、渴望朋友的好女孩。 不放弃，真的是一件非常棒的事！ 结果写着写着，也好像不小心爆了字数……（汗） 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第一章 【正文开始】 修长的男性指节在桌上规律敲击，随着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代表他已渐渐失去耐性。 「看来我们没有共识，既然如此，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蓝邵杰不愿再浪费时间。「我就不打扰你宝贵的时间，有任何问题请跟我的律师联络，就这样。」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便挂上了电话。 就在这时，门板上传来轻敲，打扮入时、足踩三寸高跟鞋的女秘书踏进了办公室。 「总监，你的包裹送到了。」透明玻璃门在女秘书身后阖上，透过它可以看见外头兵荒马乱的工作情况，编缉们都为了进版一事忙得焦头烂额。 这里是知名时尚杂志「victory」，原本只是蓝邵杰打发时间的小小事业，但在他的带领下，却无心插柳的在出版界杀出一条血路。 「真的」原本神色难看的他脸上一亮，从办公桌后跳了起来。「太好了！」 他一站起，昂藏的身躯立刻让整个办公室显得窄小，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秘书，接过那个跨国寄来的包裹，露出开心的笑容。 在那笑容下想的是，收到礼物的人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应该会开心吧！会喜欢他准备的这份礼物吧？ 「现在几点？」他回头询问。 「七点半了。」秘书回答。 「那快来不及了！」蓝邵杰拎了外套和车钥匙，交代秘书下班后便匆匆离开办公室。 不一会儿，一辆宝蓝色玛莎拉蒂疾驶在道路上，蓝邵杰驾驶技术精湛，切换车道的速度快且稳，一下子便从车阵的最后头来到前方，经过半小时的车程，车子驶进了天悦酒店大门，在门口代客停车的专员立刻迎上，恭谨地对下车的人道：「大少爷。」 蓝邵杰踩着prada牛皮男鞋的长腿迈出，昂藏的身躯穿着paul smith浅色条纹西装，额前浏海整个往后梳，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的男性面孔。 他剑眉斜飞，鼻梁直挺，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直线，眉头深锁，因为看见饭店门口三三两两离去的记者以及采访车，心头涌出不妙的预感。 「结束了？」他随口问了一句，把车钥匙交给停车专员，随手塞了一张钞票做为小费，没等回应便匆匆踏进饭店大厅。 大厅地板铺上了黑色大理石，光洁的彷佛镜面一般，让整个大厅显得恢弘大气。 饭店内热闹非凡，外头也聚集了不少媒体，因为今天是天悦酒店的董事长董建华的六十大寿。 蓝邵杰眉心蹙起，大步迈向举办寿宴的地点，远远的，他便看见了站在出口送客的家人。 父亲董建华、继母徐可晴，以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董邵勤。 「董事长，来一张全家福，这是明天早报的头条。」在场的记者提议。 「好、好、好！」董建华笑得阖不拢嘴，一口答应。 一家三口笑容满面、幸福洋溢，在记者的要求下，拍摄一张又一张的全家福。 全家福相片中，就是没有他蓝邵杰，他倏地楞住，随后自嘲地笑出来。 是啊，他又不姓董，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当年父亲是入赘到蓝家，外公要求第一个小孩得从母姓，因此他才会姓蓝。 他的生母生下他之后身体就日渐虚弱，在他三岁那年香消玉殒。 一年后，父亲带回一个温柔娇弱的女人——徐可晴，重新组织了家庭后，那种家不是家的感觉便在他心底发酵，尤其徐可晴嫁给爸爸的时候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这件事情在蓝邵杰小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伤痕。 远远站着的蓝邵杰深觉这样的画面刺眼得很，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留在原地，走不过去也离不开。 年过五十仍保养得宜，美丽温柔的董事长夫人徐可晴眼尖地看见了站在远方、冷眼望着他们一家人的蓝邵杰，她一楞，拉拉身边的丈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董建华抬眼望去，看见了迟到的长子，带笑的脸庞顿时蒙上不悦之色。 记者拍完了照纷纷离去，董建华双眼对上了长子，神情不悦地朝他走来。 蓝邵杰看着父亲的表情从开心转成了不悦，防卫心马上竖起，摆出满不在乎的姿态，嘻笑道：「老头，生日快乐啊！」 「你现在才来做什么？」董建华看到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有气，口气也不怎么好。「你还记得有我这个老爸？今天是什么日子？多久前就告诉过你不要再把事情搞砸！今天多少长辈问起你，你知不知道？平时你怎么玩我都不拦你，就只有今天，就今天……结果你竟然玩到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记，我对你太失望了！」 父亲没头没脑的把他痛骂一顿，蓝邵杰看着父亲，没有说话。 「建华，你少说两句，邵杰肯来就好，肯来就好。」徐可晴拉着董建华，柔声安抚，看都没看蓝邵杰一眼。 「爸，你别怪哥，哥肯来就很好了。」董邵勤也一同劝着。 「阿勤你——」 他迟到，是因为傍晚时董邵勤十万火急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开车不小心撞到人，对方狮子大开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请他代劳，怎么现在却不帮他说话？不说他自己捅了楼子要他来处理，拖到了父亲寿宴的时间？ 而且他们母子的说法听起来怪怪的，像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参与父亲的生日。 蓝邵杰冷眼看着那对母子唱作俱佳的表演，拿在手中的生日礼物怎样也送不出去。 今天是父亲的六十大寿，早在一个月前继母就告诉他宴会时间了，但照现场情况看来，寿宴时间显然和她说的不一样。 他的姗姗来迟，全是这对母子串通好要阴他的吧？一个告诉他错误的时间，另一个拖住他的行程。 为什么要相信他们呢？蓝邵杰问自己，为什么还要相信他们，抱持着希望？ 不只一次了，他们做这些，为的就是让父亲对他失望。 看着手中特地挑选的礼物，想着如果他早一点出门或是有再和别人确认过时间，是不是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不，有温柔的继母以及乖巧听话的弟弟在，他永远都得不到父亲的喜爱和信任。 思及此，蓝邵杰的笑容更为嘲讽。 「你看看你，还笑得出来！你妈、你弟弟老为你说话，你却总是这个样子，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董建华厌恶长子那副死不认错的讥诮模样，忍不住指着他的脸破口大骂。 他已经懒得为自己辩解，多少年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他已经不想再数。 他冷笑着，看着徐可晴以及董邵勤，想从他们眼里看见一点点的愧疚，也想从父亲脸上看见一点点的慈爱。 结果，他还是失望了，又一次的失望。 父亲的愤怒失望，弟弟的幸灾乐祸，继母的冷淡疏远……在旁人眼中，他们才是一家人，他蓝邵杰只是个外人。 「我妈？」他武装自己，摆出他们想看见的模样。「别笑死人了，我蓝邵杰只有一个妈。」 「你这什么话？可晴没有照顾你？你很小的时候她——」 「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死了，她才死一年这女人就进门，还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他当着父亲的面，撕开这血淋淋的伤疤。「从那一天起，那个家就不是我的家了！」 此话一出，蓝邵杰看见父亲铁青又羞愧难当的脸色，明白自己正式让父子之间的感情降到了冰点，却头也不回的离开。 「蓝邵杰，你这个不肖子！」 身后还能听见父亲的大声咆哮、继母和弟弟的安抚，以及一旁看好戏的人的窃窃私语，但他不在乎！ 离开宴会厅，蓝邵杰带着满肚子的怒气来到天悦酒店的精品街，一个拐弯就看见了母亲生前与友人创立的珠宝品牌「perfect」。 他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吓了柜姐们好大一跳。 「少爷。」 「我随便看看。」阻止旁人跟随，他随意浏览着母亲生前最尽心经营的事业品牌。 母亲过世多少年了？超过二十五年了吧，可这个品牌在母亲友人的持续努力下，经营得有声有色，他自己也很喜欢perfect的设计——因为很有母亲的味道。 perfect延续了母亲的设计理念，因此只要心情不佳，他便会挑一间perfect珠宝店进去走走看看，挑一样喜欢的东西带走。 带走有母亲风格的饰品，他才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这个对戒……」一组男女对戒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在橱窗前站定，让柜姐拿出那对戒。 第二章 对戒的设计简约，仅是一圈白金，但上头草写的　perfect　字体让他有熟悉的感觉，那是母亲的字。 「我要了。」看了半晌之后，他对柜姐说。 「好的，少爷要跟女朋友带对戒？这组对戒刚上市就抢购一空，这是最后一组，都是感情非常好的情侣来买的。」 「我只要男戒。」明明有个交往一年、感情稳定的女友，可蓝邵杰完全不考虑买下对戒，和女友一人一个。「不用盒子，我要直接戴着走。」 柜姐闻言，包装的动作停顿，面露为难。「少爷，对戒是没有分售的……」 蓝邵杰从来不接受别人对他说个不字，他朝那名柜姐扫去一眼，轻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次。」 「……没什么，少爷，跟不认识的人戴对戒不是什么好事，我给你配一条银链，让你当项链戴好吗？」识时务的柜姐决定别跟工作过不去，因为老板和少爷的关系很好，得罪了少爷可没好处。 蓝邵杰结了帐，拿走他想要的东西便转身离开，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行为造成了别人的困扰。 那名柜姐看着仅剩的女戒，苦恼不已，「怎么办呢？对戒哪有分开来卖的，这太奇怪了，再说有哪个女孩子会买，这不就是跟陌生男人戴对戒了吗？」 「卖不掉的话，经理会不会叫我们自己买下来？」另一个柜姐也面露难色。 「你当我们家的东西很便宜吗？那对戒要七万耶，少爷只付了四万，你觉得谁会花三万买这个女戒？」想也知道不可能，除非奇蹟发生。 「那个，不好意思——」 这一个身材娇小，穿着牛仔吊带裤，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孩，局促不安地踏进了perfect专柜。 「我一直很喜欢你们的东西，很想要买一样饰品给自己做纪念，但我预算有限……请问有没有三万元以内的小东西，可以介绍一下吗？」 闻言，两个正在为卖不出去的女戒而烦恼的柜姐顿时眼睛一亮。 蓝邵杰数不清自父亲生日那天大吵一架之后，有多久的时间没有回家了。 正在校阅这一期要出刊的杂志时，他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抬头看向桌历，看见父亲生日那天打上的星星，再对照今天的日期。 两个月了啊…… 原来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好好跟父亲说话了。 看着摆在桌上那份未送出去的礼物，蓝邵杰心一热，拿起电话想要拨给父亲，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心情非常的烦躁，他离开办公室，想出去走一走。 「我出去了，今天不会再进公司。」他拎着车钥匙，交代秘书一声。 「好的，总监，你要提早过中秋节啊？」秘书笑问。 蓝邵杰心中打了个突，中秋节……明天吗？农历八月十五？ 「不，我不过中秋节。」 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冷酷的态度让秘书露出怪异的表情。 明天是该死的中秋节！ 宝蓝色的玛莎拉蒂在海岸公路上奔驰，阳光下，蓝色的车身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蓝邵杰摇下车窗，让咸咸的海风灌进车内，他深深呼吸，海的气味让他觉得舒服。 广播频道里，嗓音甜美的dj正说着他最不想听到的话题—— 哈罗，我是小甜甜，明天是中秋节，各位听众有什么节目呢？烤肉狂欢时，小心别暴饮暴食后悔莫及哟。 说到这个月圆人团圆的日子，明天天悦酒店董事长董建华先生与妻子徐可晴即将欢庆结婚二十六周年，由于当年两人结婚时正好是农历八月十五日，于是便决定以中秋节当做结婚纪念日，二十六年来，董建华夫妻鹣鲽情深，多年如一日，羡煞旁人…… 蓝邵杰火大的关掉了讨人厌的广播节目。 正因为中秋节是父亲和继母的结婚纪念日，他才讨厌中秋节，去他的月圆人团团！ 自从二十六年前父亲跟那个女人再婚之后，那个家就不再是他的家了！ 「我什么时候团圆过？」他讥诮地笑了，油门猛踩，加速奔驰。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hey，兄弟，你在哪？」 「往福隆的路上。」蓝邵杰淡淡回答。 「哇靠，也不揪一下！」 「我去找人，等等就回台北。」 「喔，所以今晚可以看见你了？太好了，jj会很开心，他的夜店今晚开幕。」 「我一定会到，不醉不归。」蓝邵杰听见有得玩，马上答应。 定好晚上狂欢的时间，他收了线，专心开车来到福隆海水浴场。 今天是非假日，又过了暑假的旺季，白色沙滩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其中有块地方净空，有巨大的遮阳棚、沙滩椅，以及正在进行拍摄作业的工作人员，非常醒目。 蓝邵杰将车子停在路边，熄了火，下车，站在远方看了一会拍摄的过程。 只见皮肤白皙、四肢修长，五官美艳、身材姣好的女模特儿穿着性感的比基尼泳装，专业的在沙滩上摆出各种姿态，让摄影师捕捉她美丽的倩影。 他勾唇一笑，迈开步伐，往拍摄现场走去。 女模特儿双膝跪地，臀部坐在脚后跟，侧身面对镜头，s型的身体曲线美丽诱人。 「ok，再一张！笑容再浅一点，眼神再媚一点……」 女模特儿配合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到位的表情，突然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出现，破坏了拍摄现场。 「先生，你不能进去，我们还在拍摄，先生！」工作人员想拦气势汹汹的蓝邵杰，却毫无效果。 他如入无人之境，扯起跪坐在地上的模特儿，拉着她的手霸道地离开了拍摄现场 「邵杰、邵杰你在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姜芯彤意外蓝邵杰会突然出现在拍摄现场，还把她带走。「我在工作耶！」 蓝邵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自己也上了车，这才对她露齿一笑。 「我跟你经纪公司说过了，走吧。」 「干么这样。」姜芯彤脸颊红红，嘴角带着笑，嘴巴说着一点也不真心的责备。「我还没拍完耶，这样一点都不专业。」 「我想见你。」他深深凝视着她。「不行吗？」 「好啦，你这个讨厌鬼，以后不可以这样，模特儿界好难混的，一下就被别人追过去了。」 「大不了我养你。」蓝邵杰耸了耸肩。 「真的？你要养我？」姜芯彤双眼大亮。「不对啊，我要用什么名义给你养？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她意有所指。 「那就结婚啊。」他随口承诺，终身大事决定得很随便。 「好啊！」姜芯彤满心喜悦，抱着蓝邵杰的手臂心满意足。 「走吧，我们出去玩。」发动引擎，身旁的女友撒娇的环抱着他手臂，一路恩爱回台北。 车上的手机不停响起——是父亲以及公司的来电，他不想管也不想理会，只想恣意放纵。 反正一切都不重要了！ 将手机关机，蓝邵杰露出自以为开心的笑容，开着车回台北，与朋友们见面、喝酒、狂欢。 只是无论场子怎么热闹，酒喝得多猛，笑得多大声，都掩盖不了他内心的空虚，填补不了那空洞…… 没多久，所有人都醉了，纷纷睡得不醒人事，蓝邵杰忽然觉得闷，他走出包厢，摇摇晃晃的撞到了人，再跌跌撞撞的走到大马路旁，掏出身上的烟点燃。 眼前烟雾弥漫，他脸红脑热，在烟雾中看见了一个影子。 「妈……」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母亲。「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妈……」 他追寻着幻影走到路中央，他的突然出现让车道上的车子闪避不及，直接撞上。 「砰！」蓝邵杰整个人撞上了引擎盖，再重重跌落地面。 巨大的黑暗将他笼罩，他想要睁眼，却没有半分力气。 在黑暗中，他看见了一道光，一双温暖的手，以及熟悉的脸庞。 是妈妈，过世了二十几年的母亲，母亲温暖地对他微笑，伸出手，牵引他走出这场黑暗—— 台北信义区是夜店林立的战区，今天开了一家新的夜店，在知名烘焙坊工作的舒家妮擅长做蛋糕，透过朋友的介绍，她为这家店制作了开幕甜点，一直忙到深夜才离开。 她打理好自己，背着侧背包准备要离开，没想到才踏出厨房，就被一个酒醉的客人撞到，两人额头撞额头，一起跌倒。 「喔，好痛……」舒家妮摀着额头，蹲在地上喊痛，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痛死了！」酒客大吼，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第三章 明明是对方的错，但想想对方喝醉了，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就不要跟喝醉的人计较那么多，舒家妮压下心中的委屈，不作声。 那名酒客也真的醉得厉害，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上一秒才生气大吼，下一秒立刻嘻嘻哈哈笑出来。 「我真的醉了，哈哈哈哈……」那人摇摇晃晃的起身走了出去。 待疼痛和晕眩的感觉消失，舒家妮这才站起来，摸摸自己的额头，接着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颈间——空的 「我的项链！」她一惊，立刻低头在地上找寻，那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结果她找到了两条项链，同样用银链串起一只戒指，看来是两人撞到的时候坠链扬起缠绕，链子同时断裂。 舒家妮捡起了那两条项链，却意外发现—— 「咦？一样的。」 她一手抓一条，在昏暗不明的夜店灯光下，检视哪一条项链才是自己的。 「怎么会这么巧？」两条项链都有着同样的银链，也串着一模一样的戒指，戒指上头都刻着perfect字样，舒家妮分不出来哪一条是自己的。 「哪一条是我的啊！」她惨叫，想到其中一条应该是刚才那名酒客的，便匆匆追了上去。 「先生，你的东西。」舒家妮一出夜店大门，便看见了那名倚着路灯抽烟的酒客，她正要走过去，却看见他突然伸手，像要抓什么东西，脚步也往前跨。 「先生小心！有车——」她尖叫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舒家妮眼睁睁地看着那名酒客跨出车道，被闪避不及的车迎面撞上。 她脸色发白，呆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逆流，可怕的画面在她脑中不停重播。 撞了人的车主匆匆下车，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男人，顿时惊慌失措。「谁、谁来帮忙叫救护车？」 听见声音，舒家妮这才清醒，立刻拨了电话叫救护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在一旁等待救护车来，当医护人员赶到，将那名头脸都是血、看不清五官的男人做了基本的急救，准备将他送上救护车时，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拿着那人的东西，连忙走上前。 「等一下，我捡到这位先生的东西。」她把握在右手的项链交给了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收下了那条金属项链，推着人上救护车走了。 之后警察来了，她在现场做了笔录，然后才带着惊魂未定的心情回家了。 这件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消失在她记忆深处。 她认为不过是日行一善，没什么大不了的，而那条断掉的链子因为重新买一条的费用超出了她的预算，也就暂时先收了起来。 只是偶尔拿出来时会觉得很神奇，她偶遇了一个人，那个人还跟她戴一样的戒指。 她想起perfect的对戒有一个传说—— 「据说戴perfect对戒的情侣，最后都一定会结婚……那个男人应该有个感情很深厚的女朋友吧？」 舒家妮一边把项链收进盒子里，一边摇头晃脑的想着别人的美丽爱情故事，想着或许有一天，她也能遇到美丽的爱情。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春天阴雨绵绵，在一连多日的雨天过后，一个出太阳的早晨，天气非常好，这天搬家最棒了。 送走搬家工人后，她满足的看着自己的新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玄关，白色的绒毛脚踏垫铺在门口，赤着双脚踏上可以感觉到柔软的触感。 木质地板散发木头特有的柔和氛围，小客厅摆着的沙发组营造出家的感觉。 他雀跃的走进卧室，双人床铺着舒适的纯棉床单，大地色系让人心旷神怡。 她忍不住笑意，雀跃的跑到客厅，拉开窗帘，打开落地窗。 十二楼的高度足以看见美丽景色，舒家妮忍不住想像入夜之后在自己房子里看夜景的情况，趴在栏杆上，笑得开心。 「我有自己的房子了。」傻笑再傻笑，为自己年纪轻轻拥有的第一个房产而雀跃。 手机响了起来，舒家妮接起，听见兄长关切的声音—— 「家妮，你到新家了？还好吗？舒不舒服？」 舒家妮听见哥哥的声音饱含关心，她微笑，用着轻快的语调道：「当然舒服，我花大钱买的耶！哥，改天过来玩！」 「是吗……住得舒服就好。」 大哥声音有多愧疚，她听出来了。 不善言词的兄妹俩，不知道该怎么化解现在的尴尬。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兄妹俩相依为命，哥哥舒家杰待她极好，尽可能的让她完成学业。 没有大人的照料，兄妹俩日子过得拮据，因此舒家妮念完高中便出社会工作赚钱，跟哥哥一起养家。 长她五岁的哥哥在五年前结婚了，随着家中人口增多，三房两厅的老公寓已经住不下，嫂嫂对她直言，家中已容不下她。 于是她拿出十八岁出社会到现在七年来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为头期款，为自己买了个一房一厅的小窝，搬出跟哥哥一起住的家，自己一个人生活。 「当然会舒服，哥你改天来玩，原屋主送了我好多东西，装潢是送的，家具也是全新的，我占到了大便宜！」舒家妮语气轻快，因为知道兄长对自己的歉疚，对她有说不出口的抱歉。 可她的欢笑并没有传达给兄长，哥哥在电话那一头长长的沉默，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哥，我本来就该搬出来住。」她笑笑提起，试着解决这件事情。「我大了，也有在赚钱，养得活自己，我本来就打算要买房子，只是时间提早了一点而已，不要怪嫂嫂，她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哥哥有了自己的家庭，有妻子，有小孩，这样很好啊！她大了，本来就应该搬出来，一个人生活。 嫂嫂她……只是比较直，想要没有人打扰的夫妻生活，直言不讳总比背后搞小动作要好。 跟哥哥分开生活，她心里当然有那么一点不舍，但是拥有自己的房子这项成就感比什么都快乐。 「哥，等我小侄女出生了，我再带好吃、好玩的去看她，帮我跟嫂嫂说一声，别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她故意调皮地说着，企图消减兄长的罪恶感。 听见妹妹俏皮的话语，舒家杰笑了出来，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收了线。 放下电话，舒家妮看着自己小巧温馨的家，笑容不自觉加大。 「开始忙啦！」她挽起袖子，开始整理、打扫，一忙就是一整天。 当整理好衣物，摆好厨具的位置后，舒家妮累得双臂酸痛，但看着渐渐有自己风格的家，感觉很开心。 她坐在客厅的绒毛地毯上吹着冷气，喝着冰凉的饮料，看着落地窗外的日落景色，决定庆祝自己乔迁之喜，好好做一顿大餐。 「来去买菜，做个义大利面，然后再烤一个派，嘿咻。」想好大餐要做什么，舒家妮起身，正要转头回房间，忽然感觉到一股凉风吹来。 心里打了个突，回头一看，落地窗的窗帘被风吹得扬起，她顿时心头一惊。 「我刚刚忘记关落地窗？真是糊涂！」她立刻上前关好落地窗，一边暗骂自己糊涂，一边拎起一件小外套，拿了钱包和钥匙，离家去采买。 「咦？」阖上门前，舒家妮停顿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刚才关灯的一瞬间，她好像在落地窗前看见了一个人影，但仔细一看并没有。 「我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因为搬家的关系，忙到太累才出现幻觉。 「出门出门，吃大餐、吃大餐。」舒家妮关上了门，离开小窝。 就在门阖上的那一刻，她的客厅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又有人搬进来了啊，这是第几个了呢？ 他扳着自己透明的手指细数，一、二、三、四……四个吧，他记得多少人搬进这间房子，可却记不得他到底是谁。 环视这个被重新装潢的房子，小巧的家具拼凑出一个温馨的家。 他忽然想起自己出现在这个房子里的情形—— 粉白的墙面围出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一房一厅十六坪的房子，成了囚困他的牢笼。 他就坐在客厅中央唯一一张椅子上，呆呆的，傻傻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谁？从哪里来？他想离开这个空间，却走不了，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门口，将他囚禁在这里。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头看向大门方向。 第四章 「这栋大楼的屋龄不到八年，总楼层二十，一层一户，出入绝对安全，这里位于十二楼，视野非常好。」热情的房屋仲介引着客户走进这间空房。 他支着下颚，冷眼看着仲介领着客户穿透的他身体，登堂入室，他皱了皱眉，理解到自己的不同。 可他不死心，站在人前挥了挥手，还发出了声音，「hey yo！」 但是没有人看得见他、听得见他，他的身体就像空气中的一部分，他们穿透而过，没有停留。 他……究竟是不是人？如果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刷的一声，落地窗被打开，风徐徐的吹了进来，翠绿的公园绿地映入眼帘。 「这里风景好棒喔！」年轻女孩趴在阳台栏杆，笑容满面的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年轻男孩微笑。 「那你喜欢我们的新家吗？」男孩倚着门框，双手环胸，笑笑地看着女友。 女孩回头，对着男孩笑得甜蜜灿烂。「喜欢。」 男孩踏出阳台，伸手轻抚女孩光洁的脸蛋，「那我就叫我爸买下来吧。」 买下来？有没有搞错？ 闻言，他火大了，张牙舞爪的站在两人中间，愤怒地吼叫。 这是我的地盘，我先来的！谁准你们搬进来？滚出去！ 他愤怒地咆哮，指着大门要他们离开，可那对甜甜蜜蜜的爱侣却完全没有听见他的怒声，亲密的氛围里只有彼此。 「考虑得怎么样？」房屋中介笑咪咪地问。 「就这里吧。」男孩牵着女孩的手，穿过他的身体，离开了阳台。 看着人穿透自己的身体，看不见他，摸不着他，他沉默了，放弃了。 他……不是人。 他算什么呢？大概是一抹魂魄，没有人看得见他，也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对小情侣搬进他的地盘，快乐甜蜜的布置他们的新家，他就像个外来者，与他们一同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生活。 他冷眼看着那对爱侣从甜蜜热切，到感情降温，逐渐转为冰点。 「我一直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女孩害怕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大眼中盛满恐惧，看着在男友眼中无人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人……」 「哪有什么人，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男孩顺着女友的视线望去，哪有什么人？不过是一张没人坐的单人沙发。 但女孩说的没有错，他就坐在沙发上，前倾着身子，脸离女孩不过五公分的距离，眼睛眨也不眨。 「比起你男友，你感知能力倒是满强的，只可惜你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他支着下巴，叹了口气。「真希望能遇见一个可以看见我、听见我的人。」 他原本对自己领域遭人入侵十分愤怒，但是久了之后，被无视的悲哀让他渴望有人能说说话。 不管是谁都好，孤单一人的寂寞实在太折磨人了。 「有，一定有！我好怕，我不要住在这里！我不要住在这里！」女孩哭着尖叫，为感受到那丝冰冷而胆寒不已。 「你在疯什么啦！」男孩觉得女孩无理取闹，发了火。 他看着这对情侣争执、吵闹，不禁摇了摇头，「真是小孩子，一点耐性都没有，这样还学人同居？回去学着点吧。」 很快的，这对情侣分开，搬走了，接着又有人来看房子，再卖出。 时间过了多久？大概有一年吧，他看过三组人马搬进这个房子，多半是兴高采烈的买下，再火速卖掉搬出去，或许是感觉到他的存在，只想要快点卖掉房子，以至于价格一次比一次低廉。 他深觉可惜，只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但却完全看不见他，真是太可惜了。 一年后的现在，他站在又一次被重新打理过的屋子里，细细审视。 他印象中的屋主是个头娇小，头发严重自然卷，戴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这一个倒霉买下便宜房子的女人，又能撑多久呢？ 他在沙发上坐下，低头思考着。 「可惜没人能跟我打赌，真无趣。」 还打赌咧，难道他本来就是一个无聊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在他摇头晃脑自嘲时，大门传来开启的声音，他好整以暇地抬头。 只见那个女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进门，再砰一声阖上防盗门。 舒家妮伸手打开了灯，房子瞬间灯火通明，她带着笑，想将食物放进厨房，却在看见客厅的时候笑容消失，露出吓一跳的神情。 「先生……你怎么进来的？！」 她在跟谁说话？他不解，看着她的神情充满了疑惑。 「你是来看房子的？抱歉，我已经买下了，是中介让你进来的？」她不太开心。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女人是在跟他说话！ 他霍地站起身，仅一秒的时间冲到女人面前，目露惊喜。「你看得见我？」 见那个坐在她家客厅，像个大爷一样自在的男人以不是人的速度一秒钟内飘至她眼前，舒家妮顿时吓呆了，连手上的东西都没拿住，乒乒乓乓掉落一地。 「你……你……」她指着他半透明的身体，哆嗦着问：「你不是人？」 「你真的看得见我？也听得见我？太好了！」他狂喜，因为太开心而伸手，想要给对方来个拥抱。 可惜人鬼殊途啊，他的双手穿透了她的身体。 看见这一幕，证明了心中猜想的舒家妮立刻放声尖叫—— 「鬼啊——」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下班时间，舒家妮举步维艰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越靠近自己的新家，她的脚步越是沉重。 因为她新买的房子，有个不请自来的「室友」。 怎么会这样？房仲怎么都没有说呢？唉，也对，这种事情若是说了，房子怎么可能卖得掉。 「我还以为我好运，买到了一间便宜、离捷运站近，又是大楼，再过几年转手卖掉会赚钱的房子，谁知道……」舒家妮越想越伤心。「师傅说的对，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呜……」 虽然不想回去，可是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况且她的家就在那里，就算再害怕，她还是得回去。 想着今天她准备的那些东西，一定没问题的……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舒家妮神情紧张。 「回来啦。」一打开门，就看见那透明的男鬼出现在眼前。 「啊——」饶是有心理准备，看见鬼还是会害怕，舒家妮立刻吓得脸色发白，惊声尖叫。 男鬼掏了掏耳朵，皱眉啐了一声，「喂，都几天了你还没习惯，尖叫啥啊？没礼貌！」 「我没有做坏事，我会扶老奶奶过马路，我每天都日行一善，不要来害我——」舒家妮蹲在玄关抱着头，开始语无伦次了。「阿弥陀佛，耶稣基督圣母玛莉亚，求求祢，恶灵退散！」 她随口乱讲，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就算不是幻觉，也希望那只鬼能网开一面放过她！ 没有声音了，那只鬼消失了吧？ 舒家妮怯怯地抬头，环视四周，没有耶…… 鬼消失了！ 她如释重负地起身，想着自己今天晚上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但她突然感觉身后一凉，一回头就看见一张笑咪咪的鬼脸。 「嗨！」他朝她挥挥手，笑得很灿烂。 舒家妮的反应是再度尖叫，翻开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挖出了法器。 「恶灵退散！恶灵退散！」她拿出一瓶圣水满屋子洒，尤其是对着那张可恶的笑脸洒更凶！ 可惜她没有看见那只鬼痛苦蒸发的模样，那些水全都穿透他的身体，落在地上。 「嗯？这是什么？」他深觉有趣。「圣水？」居然用圣水对付他，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这女人的反应这么有趣。 「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用的是布沙发，而且没有做防水处理，洒太多水会很麻烦的。」他同情地看着她满屋子洒圣水，连沙发都没有放过。 舒家妮一愣，对耶，她差点把整瓶圣水洒在沙发上，鬼没驱成，最后倒霉的不还是她？ 「可恶，你应该不是信耶稣的才不怕圣水，看我的桃木剑！」舒家妮被他气坏了，换个法器重新再来。 他好整以暇地换了位置，继续看她耍猴戏，嘴角噙着一抹淘气又顽皮的笑意。 说真的，他不讨厌这个卷毛女，在他眼里，女人只有分两类，丑女和美女，而这个卷毛女绝对归不到美女那一边。 但是他却不讨厌她，就连她老是穿着丑得半死的牛仔吊带裤，完全显现不出女人的曲线，还有那像鸟窝的头发，那副可怕的黑框眼镜，他都可以忍受。 第五章 大概是自己孤独了太久，总算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再加上她的反应真的太好笑了——这是他最喜欢她的一点。 在这个房子里感觉到他存在的人，有的会大哭，有的害怕得发抖，可这个卷毛女不同，她也很怕，但她却很勇敢。 都第几天了，这个怕得要死的女孩明知道家里有他在，却还是每天回家，每天变着花样驱鬼。 她从来不放弃。 「你给我消失！纳命来！」舒家妮手执开了光的桃木剑，往男鬼方向一刺，期待看见他尖叫着扭曲消失的景象，谁知什么都没看见，仅是木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刺在软软的沙发上而已。 「为什么收不了鬼！为什么超渡不了……可恶！」她念起了大悲咒，在屋子里洒盐，贴符、挂御守，用尽了所有她知道的方法，想要驱逐这只不请自来的鬼，虽然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那些大师来收妖，但才买了房子的她没有钱，听说高人收费不便宜，还有很多是骗子，所以还是只能靠自己。 他看她在房子里上窜下跳，搞些有的没的，抱着肚子笑到直不起腰，在她终于累了之后，他站起来，往她贴在墙上的那些符咒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阵微微的风吹掉了墙面上的黄色符咒。 符咒飘到地上，舒家妮蹲下身，低头看着上头用红色朱砂写的字，沉默不语。 「哎呀，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既然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它了！」自觉又赢了一回合，他得意的鼻孔朝天，大笑出声。 「呜……」 细细的哭声打断了他的笑，他惊恐的看向蹲在地上的女人，脸上有着焦虑。 「喂，卷毛女，你干么哭？」 「呜……」舒家妮越想越觉得委屈，觉得真是有够倒霉。 既然搬出家里，当然不可能再搬回去，况且她的房间已开始整修，要给她即将出生的小侄女做漂亮的婴儿房。 她找房子找了很久，本以为自己运气好，找到一间便宜又很优的房子，开心着买了属于自己的小窝。 却忽略了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一个在台北市捷运站附近的大楼套房怎么可能会那么便宜。 原来她买到了一间有问题的房子，房子里有鬼，而且这只鬼赶都赶不走。 「赶不走就算了，还每天都笑我，我怎么这么倒霉……算了算了，你不走我走总行了吧……呜，又要搬家了，好烦……」 听见她要搬家，他的神情变了，一时楞住，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不对，是他想得太天真了，搬走才是正常的反应。 是他自己做得太过火了。 因为太久没有跟人互动，太久没有跟人说话，以至于他忘记了怎么体贴人，怎么跟人和平共处。 他蹲在她面前，用着这几天以来最好声好气的语调说道：「喂，卷毛，对不起，我们有话好好商量，不要搬啦。」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被困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走不了也没有人能看见我、听见我，在你之前的人顶多感觉得到我，我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你是第一个能看得见我、听得见我说话的人，拜托你了，不要搬走，留下来好吗？」 舒家妮没有想到这只讨厌、爱恶作剧吓她的男鬼，有这么令人心酸的过去。 她把眼睛从双膝抬起，好奇地看着他。 仔细一看，这个男鬼没有可怕的外表，不像她认知中的鬼那样表情扭曲狰狞，虽然形体是半透明的，但却是仪表堂堂，五官端正的男人。 「你在这里干么？为什么不能离开？」她抽抽噎噎地问。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他朝她露出一抹笑容，看起来轻快，却有股浓浓的自嘲和哀伤。 舒家妮本就心软善良，见他这样，心中一动，「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惊呆了，沉默了很久后才苦涩地道：「我不知道。」 她顿时同情心大起，这只鬼好可怜喔…… 「也许你在这里徘徊，是老天爷的安排。圣水、盐、桃木剑、驱魔符和御守对你都没有用，大概是因为你不是什么恶鬼吧。」舒家妮对这些不合理的事件有自己的一套解读。「算了，相逢自是有缘，我们就和平相处吧。」 她大方的退了一步，接受了这个「室友」，这样的气度让他欣赏不已。 「我叫舒家妮，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阿妮，你没有名字……就叫你阿鬼吧。」对取名字没什么天分的舒家妮随口想了个鸟名字。 「什么？」阿鬼原本还沉浸在开心的情绪里，但立刻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然你有更好的名字？你想叫什么？」她的思考很天真。「你是男鬼，就叫阿鬼啊，不好吗？」 他彻底无语，瞪着这个一脸理所当然的女人，她就不能想个好听点的名字吗？ 「好……」可他还是同意了。 「阿鬼，以后就多多指教了，拜托你不要吵我睡觉，也不要突然冒出来吓我，我胆子很小的。」舒家妮跟室友订起了生活公约。 「没问题，但也拜托你睡觉尽量不要打呼，很吵。」阿鬼皱眉。 知道自己的毛病，深觉羞愧的舒家妮红了脸。「我尽量。」 于是一人一鬼，在接连数日的大战之后终于言归于好，决定一同好好生活。 早上八点，舒家妮出门上班前，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她看见了倚在落地窗前看风景，晒太阳晒得很愉快的阿鬼，不禁眯起眼——这只鬼还真的非常与众不同。 「奇怪……」 「嗯？」阿鬼回头，摆出很帅的pose. 「吸血鬼照到太阳会变成灰烬，强尸和一般的鬼怪也怕阳光，你是什么东西啊？」越跟阿鬼相处，越觉得他不像鬼。 他不怕阳光，不怕任何法器，但他在的地方的确有着冰冷的气息，舒家妮觉得这样还不错，有阿鬼在连冷气都不用开了。她乐观的想着。 「卷毛妮，你没礼貌！」 「不要叫我卷毛妮！」提起她的自然卷，舒家妮就像被踩中了痛脚。 「是事实还怕人讲啊，哈，你面对现实吧！」阿鬼笑得很讨厌。 「你这个不是人的家伙，哼！」她生气地关上门离开。 阿鬼笑笑，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门又被打开了，舒家妮探头进来，一脸没事的模样，对他说：「我要去上班了。」 「嗯，路上小心。」阿鬼笑笑，朝她挥挥手。 舒家妮看他的反应，脸皱成了包子。 「你干么？」阿鬼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觉得她丑得实在很可爱。 「就……你要不要试看看？」 「试看看啥？」 「出去走一走啊，说不定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不是要赶你走啦，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就算租dvd给你看，你也不能自己换片子……」 她怕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 阿鬼笑了，明明自己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感受不到冷热，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可舒家妮的善良贴心，似乎让他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胸口有热烫的感觉。 这是一个好女孩。 「放心吧，我好得很，你自己路上小心。」他朝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家。 见他很不错的样子，舒家妮便离开家，走向附近的捷运站。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也许他很想出来，只是没有办法离开她的家，唉，该用什么方法让阿鬼能自由的出入呢？ 被困在一个地方哪里都不能去太可怜了。舒家妮等待捷运进站时努力的思考着。 「唔，原来你上班的时候人都这么多啊，吓死人了。」 这、这熟悉的声音…… 她不敢相信的回过头，看见带着笑的阿鬼就出现在她身旁。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喊得极大声，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舒家妮立刻想到她这样的举动太反常，于是假装用耳机讲电话，粉饰太平。「是喔是喔，好、好，我马上到，捷运要进站了，嗯、好，掰！」 看她演得这么认真，反应这么好笑，阿鬼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天哪，你是白痴吗？演得好假！」他指着她的脸不客气地嘲笑。 「你讲话给我客气点，没礼貌！」舒家妮压低声音，用阿鬼能听见的音量，狠狠的警告他。 列车进站了，舒家妮连忙进入车厢，上下班时间人潮众多，舒家妮幸运找到了有拉环的位置站定，才有余力好奇阿鬼去了哪里。 她左右张望，小小声呼唤，「阿鬼。」 「我在这里。」 第六章 闻声望去，舒家妮看见了坐在某个男学生腿上，笑得十分欢快的阿鬼。 她忍不住翻了白眼，但看他玩得很快乐，也就没有阻止他。 阿鬼一下戳不让位的大学生的脸，一下在年轻女生耳边吹气，他这个无形的魂体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舒家妮看他玩得不亦乐乎，也就不打扰他，到了站便自己下了车。 车门在身后阖上，就在搭乘电扶梯上楼时，她突然听见男人暴躁的低吼。 还没有回头，就看见一个半透明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从眼前飞过，直接撞在前头两公尺处的阶梯上。 她定睛一看，那撞得灰头土脸的家伙不就是阿鬼吗？ 「你干么？」 「我哪知道？！」阿鬼也被这情况搞得不知所措，他在舒家妮面前出了丑，却还想要保持形象，像王子般翩然起身，骄傲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去玩你的啦，不用跟着我。」 「我才不想跟着你，我难得出门也想到处走一走，偏偏……原来捷运是这样子啊，人真多，挺有趣的。」阿鬼顿了一下，露出一副兴趣十足的表情。 「你没搭过……不对，这不是重点，阿鬼，你不想跟着我，那怎么会朝我飞过来？」 说到这个，他自己也觉得困惑，再仔细想想，似乎是她离开之后没多久，他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让他不受控制的被扯了过去。 「我在想……或许出了门之后，我就只能跟你绑在一起。」他露出了烦躁的神情，但下一秒立刻恢复。「能出来走走就不错了，不然我都要长香菇了，卷毛妮，你在哪上班？」 「不要叫我卷毛妮，你讲不听耶，哪有一个寄人篱下的鬼这么不受教的！」舒家妮横眉竖眼，又一次抗议这难听的绰号。「我在面包店工作，你不要吵我！」 「好好好，卷毛妮大人，小的会乖乖的看你揉面团。」 「……你一天不叫我卷毛妮会死是不是？好烦喔你——」她低吼，却也拿他没辙，只能生着闷气。 来到面包店，舒家妮拿出前一晚发酵好的面团，使劲的搓揉甩压，力道越来越大，把情绪通通都甩进去。 没办法，她打不到阿鬼，只能槌面团出气了。 「哇喔，今天舒师傅做的红酒桂圆面包一定很好吃！」 看见她甩面团的劲道，学徒们不禁咋舌，心中暗暗想着等等面包出炉肯定要抢购两个来品尝，今天的舒师傅可以说是突破极限啦！ 阿鬼实验着在离开舒家妮多远的距离内可以自由活动，结果大约是十五公尺。 趁着舒家妮在忙碌工作，准备应付待会的挑战，他在她方圆十五公尺范围内四处遛达。 她工作的地方是一间以木质装潢为主，楼板挑高，有着明亮光线门市的面包店。 而且还不到开店时间，门口已经有人排队，等着买早上十点出炉的新鲜面包。 早上九点四十分，学徒和门市人员把刚烤好的面包一个个摆上玻璃橱窗，有台式的葱花面包，日式的红豆面包，但最多的是欧式风格的全麦杂粮面包。 外头许多排队的客人纷纷张大双眼看着橱窗里的面包，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 阿鬼浏览各种面包甜点时，听见了学徒和门市小姐的对话，他立刻穿越墙面，来到舒家妮的身边询问。 「红酒桂圆面包？很好吃吗？」口水直流的他忍不住在她眼前晃。 「当然好吃，可惜你吃不到。」舒家妮恶意朝他一笑，把揉好的面团分切成小块，捏出椭圆形，最后在上方划了两条斜线，放进烤炉里烘焙。 「你太过分了！」阿鬼恨得牙痒痒的。 她哼了哼，没理他，接着进了制作蛋糕的工作室，开始制作今天的订单。 柔软绵密的海绵蛋糕、黑森林蛋糕、生巧克力蛋糕……像变戏法似的，舒家妮制作出一个又一个让阿鬼口水直流的甜点。 「我想我应该很喜欢甜食。」看着那一个个精致美丽的蛋糕，他猛咽口水。 正在挤奶油花的舒家妮听见这话，忍不住停下手边的动作回头问：「想起你是谁了？」 「没有。」阿鬼苦笑着摇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也不多问，怕伤了他的心，继续挤她的奶油花。 客制蛋糕的工作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因此跟阿鬼对话也不会被人听见，自在得很。 到了中午的休息时间，舒家妮在店里吃着大师傅准备的午餐——非常美味的奶油炖饭，料多实在，是外面吃不到的好味道，也再次勾起阿鬼的食欲。 「我要吃！」想到他能看不能吃，不禁大怒。 「我需要点香供奉你吗？」舒家妮问得很认真。 「你——还是快吃你的午餐吧。」阿鬼被她气到，也被她彻底打败，恨恨的看着她，忍不住记恨。 深觉他使性子的样子很像小孩，她忍不住偷偷窃笑，默默吃着午餐。 「阿妮，今天你做的面包很好。」突然走进员工休息室的男人，是这家店的大师傅——宋福气。 「如果你每次做面包都有这样的力气，你很快就可以当大师傅了。」宋福气不吝表达对徒弟的满意。 「嗯，我知道了。」舒家妮握了握拳，忍不住扫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的炖饭猛吞口水的阿鬼。 干脆以后就每天让阿鬼激怒她，她就有力气揉好吃的面团……听起来好像不错。 高中毕业后，她就在这间面包店工作，一开始她只是收银员，过了一年后才被师傅宋福气拔擢到厨房，从学徒做起。 师傅是台湾之光，早在多年前便在欧洲面包、甜点大赛上赢得优秀成绩，在台湾店面虽不大，但每天排队买面包的人潮多得恐怖。 舒家妮十八岁就拜宋福气为师，七年后的现在，他把蛋糕都交给她负责，因为她最拿手的西点就是蛋糕。 「阿妮，新家怎样了？」宋福气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家中的情况，也晓得她最近贷款买了个一房一厅的套房，他身为师傅，当然要关心一下。 「新家？」提起新家，她看一眼身边的阿鬼，只见他咧开嘴，讨人厌的喊「嗨，卷毛妮」还很故意的挥手。 这让她又生起了揉面团的冲动，好不容易忍了下来，笑笑对宋福气说：「很好啊，我上次休假的时候搬进去了。」 「你搬进去了？！怎么没说一声？」宋福气立刻翻出农民历，找出上回舒家妮休假的日期，皱起了眉头。「那天根本就不宜入宅！你竟然还搬家、安床……老天，我会被你气死。」他对她生活上的没神经感到无言。「现在没事，不代表之后都没事，我有个朋友会看风水，改天让他去你家看看。」 舒家妮跟了师傅多年，知道他个性直言，是个很关心徒弟又大方的师傅兼老板。 「谢谢师傅！」她好感动。「不过不用了啦，我住得很好，没什么要担心的。」 「他还满关心你的嘛。」阿鬼眯眼，看了看那一脸焦急的中年男子，对对方的好感油然而生。「也可以啦，就答应他吧，也许能看见我的人不只你一个。」他没说出口的是，长时间待在她身边，不知道会不会带给她不好的影响？ 毕竟他不是人。 听了阿鬼的话，舒家妮想想也对，也就改口应下了师傅的提议。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忙碌，舒家妮忙着工作，也就没怎么搭理阿鬼，直到做完最后一个蛋糕后，她才准备离开店里，下班回家。 她习惯性在下班之前先到门市走一圈，看看自己制作的点心销售量，还有跟门市小姐们小聊一会。 就在舒家妮跟同事聊得正开心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咦？卷……不对，舒家妮，是舒家妮，对不对？」 这声音……她背脊僵硬，缓慢回头，看见了一张温文和煦的笑脸。 她怎样也不会认错这张脸，那是她高中时的班长，许智钧。 「班、班长。」她吓了一跳，不自觉的结巴。 「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毕业后你都在做什么？我们有七年没见了吧？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许智钧站在她面前，笑容一如高中时期那样亲切爽朗。 可是……一点都没有变？ 舒家妮摸摸自己卷得像鸟窝的头发，再碰碰鼻梁上那副舍不得换掉的黑框眼镜，再想到自己不出色的五官，她难为情地笑了笑。 「班长来买东西吗？我在这里上班，可以帮忙买，员工打七折喔。」她转移话题。 第七章 一整天待在舒家妮身边，不停呱呱叫的阿鬼看见舒家妮此刻的神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看看那个白面小生，再看看舒家妮一脸羞涩的表情，直觉告诉他，内情不单纯。 「你在这里工作？真是太好了，想不到你可以在宋福气的店里工作，我是来订蛋糕的，为了下周日的同学会。你跟大家失联很久，一起来吧？你电话几号？我再发地点给你。」许智钧大方的掏出手机，跟舒家妮要了电话。 她羞涩告知，阿鬼左看右看，最后啐了一声，挤到舒家妮身旁，在她耳边说：「喂，卷毛妮，你喜欢这家伙对吧？你不用骗我，你铁定喜欢他，初恋情人吗？我逮到你了……」 在阿鬼眼中，舒家妮是个有趣的女人，她反应很有趣，常常让他捧腹大笑，长久以来的寂寞空白，因为她的存在而被填满了。 她看起来很笨——其实也真的很笨——他喜欢跟她斗嘴，看她有时候被他耍得团团转，然后生气得大吼大叫。 他习惯了善良但又有点软弱的舒家妮，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直率的发脾气，但就是没有办法习惯现在这么不自然的舒家妮…… 「怎办法，班长跟我要电话，还邀我去同学会，我要穿什么衣服？我要不要去把头发再烫卷一点？」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小脸红到不行，完全无视在一旁翻白眼的阿鬼。 这时摆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响起简讯的提示音，舒家妮火速点开讯息，看见发信人是许智钧，脸又红了。 「同学们都很想念你，我很期待你做的蛋糕，下周日你一定要来喔……」她念着简讯，开心的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这是不是表示班长很想见到我？呜，好害羞。」 「羞你个大头鬼。」他忍不住泼她冷水，深觉她现在的样子很碍眼。「我今天也看见你初恋情人了，凭那张脸和那种说话的方式，铁定很多女生喜欢他，你以为抓住一个男人真的只要抓住他的胃就行了吗？我是男人，我告诉你，不可能？！像我就不会喜欢你——」呃，好像说的太过分了。 「你喜欢我？你不要吓我好吗！」舒家妮被阿鬼说的话惊醒，完完全全从刚才的粉红泡泡中清醒过来。「这是我听过最恐怖的一件事了，比我当初搬来的时候看见你坐在我新买的沙发上还要恐怖。」 没有心跳，没有实体，也没有任何感知的阿鬼，听见这话却感到心头一紧。 那是什么感觉？错觉吧。 「看吧，你现在这样正常的样子不是很好吗？收起你那可怕的粉红色泡泡，吓死人了。」他正色晩了她一眼，再度唉声叹气。「唉——」还唉得很大声。 「你什么态度？！」舒家妮大怒。 「我说你啊，你现在很快乐，要见初恋情人了是吧？但你想过吗，同学会你要拿什么面目去见老同学？总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吧。」 正所谓输人不输阵，见老同学，当然想要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退去以前的青涩稚气不成熟，无论是事业还是外表，都要让人眼睛一亮。 同学会这种东西，是消灭自己学生时期丢脸回忆的重要场合。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你一看见那个班长魂都飞了，我想他高中时期一定很多女生爱慕他吧？你班上就没有暗恋他又条件不错的女孩？」 一提起现实面，舒家妮整个人就像朵枯萎的小花。 「有，」她像没了指望似的趴在床上。「班花，美得要命，家世又好，说话轻声细语的，许智钧当班长，她就一定是副班长……呜。」她怎么赢得了那样的女生？ 「喂，卷毛妮，我告诉你，在我眼中，女人只有分两种——美女和丑女，你觉得你是哪一种？」他继续在她伤口上洒盐。 舒家妮回头怒瞪他，不用想也知道，她绝对分不到美女那一边。 「其实丑女人的另一个名词是懒女人——不用反驳，你就是懒得打扮自己。」 「……」她完全无话可说。 「每一个女孩子都是未经琢磨的钻石，你就不能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吗？」 「讲这种大话，你就有办法？」舒家妮忍不住回嘴，十分不甘心。 「不信？好，那打个赌，」阿鬼信心满满，挑衅的用鼻孔看她。「如果我可以把你改造成功，你就学狗叫。」 「你若失败了也学狗叫！」她跟他杠上了，可想了想又说：「不过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可以让我改变形象的话，我就算学狗叫也很划算。」 「你这花痴。」阿鬼十分鄙视。 「你这白痴！」 看着蠢蠢的、又常气得他咬牙切齿的舒家妮，没想到她也对男人有兴趣了…… 压下心中莫名的惆怅和不愉快，他继续跟舒家妮打打闹闹，斗嘴至深夜。 说真的，舒家妮对待在她家的那只鬼了解不多，只大略知道他满骚包的。 平日下了班回到家，她多半累到只想在家里发呆吃微波便当配电视，今天打开电视时正好在播放教女孩打扮的节目，她也懒得转台，就这么看下去。 节目上，那些知名的造型师、彩妆大师说得头头是道地改造女星们的衣物和妆容，其它来宾也纷纷发出赞叹。 「咦——」舒家妮粗鲁的吸着微波意大利面条，发出难听的声响，虽然她眼睛看着电视，但是内容十之八九不会在她的脑中停留超过三秒钟。 「拜托，这后制得太夸张了，那种a字裙配那种大花色，只会把那个女星的腿变得更粗，高跟鞋也救不了她！只有干瘪瘦巴巴、皮肤又白到像吸血鬼的女生才能这样穿，这节目骗人骗得太夸张了，以为全台湾女生都是瘦到快饿死的难民身材啊？难看死了！」在一旁陪看的阿鬼非常火大的指责电视节目骗人。「这节目真的害死很多台湾女生。」还一副沉痛的口吻。 「咦——」舒家妮还是继续吃面，完全不理会阿鬼的痛心疾首，不管他看得愉快，觉得他很吵，便拿过遥控器转台。 「你这女人，我还没看完耶！」 「不然你自己转台。」舒家妮很好商量的把遥控器递给他。 阿鬼为之气结，他若能使用遥控器的话绝对不会拿来转台，而是往她头上敲！ 隔天，为了执行赌约，舒家妮在阿鬼的催促下总算排了休假，并一大早就出了门，阿鬼自然也跟在她身边。 难得不是在她每天上下班的路线，走在热闹的东区街头，阿鬼明显很开心，即使在艳阳照射下，他的形体变得更加透明，也掩饰不了他的好心情。 他在街上走走跳跳，新鲜的看着路上行人匆匆。 舒家妮却一副很想睡的脸，她拿下眼镜，揉揉惺忪的眼睛。「早上十点的东区……这么早出来要干么？」放假她通常都会睡到自然醒的。 阿鬼走到她身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说，「如果是别的女生，应该不用这么早出门，但是你……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了？」她抓了抓一头卷发，再扶了一下滑下鼻梁的黑框眼镜，一脸不明所以。 「你的改造过程要花比较久一点的时间，要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你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 他那种怜悯的表情配上那些话，立刻激怒了舒家妮。 「吼，你故意刺激我！」她立刻清醒。 答对了！阿鬼微笑，双手环胸的淡淡道：「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蠢……在大街上瞪着一只只有她才看得见的鬼，多少路人经过都对她指指点点的，她深感丢脸，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哼，你平时看个电视就一直碎碎念，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是不是只会出一张嘴！」 「我出一张嘴？！」阿鬼也被激怒了。「我才怕你朽木不可雕也！」 这一人一鬼杠上了，舒家妮要看看他有多厉害，阿鬼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于是一个下指定，另一个负责执行。 「第一件事情，先去给我配隐形眼镜，然后去约那一家美容沙龙的yuki，下午三点，我们买完衣服就过去。」 隐形眼镜、购物、做头发，一连忙碌了八小时之后，炙热的太阳下山了，街道上霓虹灯闪烁。 在一家装潢雅致的美发沙龙里，阿鬼瘫坐在长沙发上，等到无聊的闭上眼睛冥想。 过一会他又飘浮在半空中，转了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计算了下时间。 「差不多了吧……」 舒家妮被送进美容室已经超过五个小时，无论怎么折腾，现在应该有成果了。 第八章 阿鬼好奇地飘了进去。 日式的美发沙龙环境舒适，一人一台打发时间的电视，看着一室发型完美或朝完美方向迈进的女孩子，他却没看到那只卷毛妮。 「奇怪，人呢？」该不会受不了逃走了吧？阿鬼不禁想。 「好了好了，总算好了，舒小姐，你看看镜子，你换了个发型像变了个人。」 「是吗？」 那一声「是吗」很熟悉，是舒家妮的声音。 回头一望，他看见一个头发齐肩的直发女孩，她身上穿着白色t恤配九分窄管牛仔裤，脚下踩着allstar帆布鞋。 这一身行头是阿鬼指使舒家妮采买新装时逼她直接穿上的，如今这女孩不再顶着一头乱发，而是一头整理过、舒服好看的清爽发型，头发颜色衬得她皮肤白皙。 虽然不是什么会让人惊艳的绝世美女，但确确实实是清秀佳人一枚。 即使是自己指使她换造型，但阿鬼实在无法把那个聒噪的懒女人跟眼前的清秀佳人联想在一起。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完全看呆了。 「可是我看不到，我的眼镜！」舒家妮伸手摸索，摸到了摆在桌上的眼镜，戴上之后，原本的清秀佳人瞬间变成卡通人物丁小雨。 「好像……真的有差？」她看不出自己有什么改变，一脸的狐疑，四下找寻阿鬼想征询他的意见。 阿鬼看见那副丑得要死的眼镜破坏了她的造型，忍不住翻白眼。「隐形眼镜呢？」 「眼睛好干，拿下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好累，算你赢好不好？」舒家妮的电力在逛街和打理造型的过程中全数耗尽，于是小声乞求他网开一面。「汪汪。」她愿赌服输的学狗叫。 阿鬼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她，「有够没诚意，回去再给我学一百声狗叫！」 他好想掐死这个懒到天怒人怨的蠢女人。 「太好了，可以回家了！」得到阿鬼的首肯之后，她马上到柜台去结帐走人。 「那个客人怪怪的，头发明明没有染烫过，却知道要怎么烫、染什么色，听起来就很专业，可头发却那个样子……」 yuki想起那女孩进来的时候指名要她服务，然后说了一堆话，像背书一样。 「我要水质感烫，才能让我的自然卷变成长直发，效果持久而且自然，空气感十足，染膏要浅褐色才能让我的皮肤显白，气色好。」 很专业的口气，像每个月都上美容院整理自己的头发，非常了解自己适合什么。可那个一头一看就从来没有整理过的自然卷是怎么回事？ 「对啊，还有那眼镜真是丑死了。」另一个美发师也忍不住说：「怎么会戴那么丑的眼镜？！」 「搞不懂。」yuki摇头。 说真的，阿鬼也搞不懂为什么——他听见了设计师的窃窃私语。 她为何对那副眼镜那么执着？看来需要好好问一问。 舒家妮深觉今天一整天比揉一天的面团还要累，而且还要愿赌服输的学狗叫。 「汪汪汪汪汪……一百声了！」用十分认真的态度学了一百声狗叫之后，舒家妮解脱似的进浴室洗澡。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房间里开着凉爽的冷气，她眼皮重得都快要阖上了，但她却还在浴室里，小心翼翼地清洗着眼镜。 倚在浴室门口看她动作仔细，阿鬼忍不住问：「你怎么那么喜欢那副眼镜，不觉得很丑吗？」 闻言，舒家妮的动作一僵，可她没有回答，只默默把眼镜洗干净，用柔软的专用布擦拭，动作轻巧，看得出来十分珍惜那副眼镜。 「而且也很老旧，甚至有用强力胶黏过的痕迹……舒家妮，你总不会连配眼镜的钱都没有吧？为什么不配一副好一点的眼镜给自己？」再说那歪斜变形的眼镜焦距已经不对了，对她的视力也不好。 「你把自己搞得那么丑，是会比较开心吗？」说不出温柔的话语，他用激烈的言词掩饰自己的关心。 舒家妮一直没有说话，把阿鬼当成空气，关了灯，也关上房门。 基于绅士风度，阿鬼不会进她房间，更不可能在她睡着的时候踏进来，即使他只要穿墙即可。 看来她生气了……阿鬼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一副眼镜，她干么发那么大火？ 习惯了舒家妮气死人的顶嘴，也习惯了她被自己激怒时的大呼小叫，她现在的沉默不语让他忐忑不安。 「我是白痴……」阿鬼懊恼。 在他的改造下，舒家妮从不起眼的女孩成了清秀佳人，女孩子变漂亮了应该会开心，尤其他们还要讨论怎么让舒家妮引起心仪男人的注意。 明明应该是讨论得很热络的夜晚，但现在却…… 「唉。」阿鬼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爸妈刚过世的时候，我才国中。」 正当他想找个地方窝，明天再道歉时，便听见了她的声音传了出来。 「哥哥才二十岁，刚退伍还在找工作，那时我近视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告诉哥哥我快看不见黑板上的字，直到我真的看不见了，老师才向哥哥说了这件事情。哥哥没工作，根本无力负担我配眼镜的费用，可他还是把仅剩的钱拿出来，为我配了这一副眼镜。 「我不知道怎么向人说明我的心情，我只知道……这副眼镜，很重要。」舒家妮当然知道她的眼镜早就该换了，但她舍不得丢。 那是再怎么苦，哥哥都要她好的证明，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有好一阵子，哥哥是饿着肚子上工的。 「我就是喜欢戴着它。」舒家妮表现出了她的顽固。 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就是想要把最珍惜的东西随身带着，就算被别人嘲笑也无所谓。 阿鬼在门外听她细细的说着往事，她没有流眼泪，声音也没有哽咽，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她很伤心。 现在该说什么？怎么安慰？怎么表达他的有口无心？ 「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只有这一句。 「晚安。」舒家妮回了他晚安，不久便沉沉入睡。 阿鬼穿过没有灯光的客厅来到阳台。 天空隐约可看见一闪一闪的星星，预告着明天是个大晴天。 阿鬼在这样的夜晚里，思索着自己到底从哪里来？他的家人是谁？ 舒家妮是个苦过来的女孩，她做事认真，但家人的保护让她保有善良天性，懂得为人设想，懂得原谅别人。 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伤害别人没有自觉，把讽刺当成了幽默……他第一次感觉到伤害了别人，自己一点也不好过。 即使道过歉了，压在心上的愧疚依旧让他心情好闷。 这时一颗流星划过，「唉。」阿鬼没有对着流星许愿，反而叹了好大一口气。 「早安！」 当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就听见里头的卧房发出了活力十足的声音。 待在阳台一整晚，看着星星月亮渐渐消失，天空泛白、太阳升起的阿鬼，原本一整晚的烦闷心情因为这个活力十足的声音，一扫心中阴霾。 他一个回头，身子便穿过落地窗来到客厅，正好看见舒家妮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睡好饱，洗洗出门，上班啦！」舒家妮精神抖擞地进了浴室梳洗，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阿鬼，你快准备，晚了我不管你喔，不要害我迟到。」 「我是鬼，哪需要准备，你才不要慢吞吞的！」阿鬼直觉回嘴。 咦，好像不太对？ 昨天他们的不愉快，好像就这样淡掉了，没事了。 她还生他的气吗？看来没有，舒家妮不是会隐藏情绪的女孩，她还会跟他说话，表示她已经不生气了。 「我动作很快了。」舒家妮随口响应，继续梳洗，心情很好的一边刷牙一边哼歌。 这是一如以往的早晨，舒家妮是个单细胞生物，只要睡饱了心情就会好，早上起床脸就会是笑着的，刷个牙也会唱歌，一点也不怕把牙膏泡泡吞下去。 东摸西摸，直到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才匆匆忙忙随便套了件衣服，抓了包包就走人。 每当舒家妮一阵风似的冲出家门，反应不及的阿鬼就会被瞬间拉扯，直接穿墙冲向她的方向，当电梯门阖上时，他人也穿过了电梯门，飞身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他真是恨透了这种感觉。 舒家妮面对阿鬼碎碎念的反应是翻白眼。「啰唆。」 「我啰唆？！是谁要我帮她改变形象吸引初恋情人注意的啊？」 第九章 「头发染了、烫了，衣服买新的，隐形眼镜也配了，这些不就够了吗？还有什么要改的？」 阿鬼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察觉到她对某件事情的错误认知，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该不会以为外表改变了，就真的能够吸引异性了吧？」 不然呢？舒家妮很想追问不然还有什么？可电梯门开了，她踏了出去，走出大楼，往捷运站方向走去。 阿鬼飘到她左上方，交迭着双腿，双手环胸，随着她奔向捷运站的速度飘移，语重心长道：「身为男人，我不能否认女生的外表是吸引眼光的第一步，但真正能让男人倾心呵护的，还是个性。」 闻言，舒家妮皱眉，人来到捷运站的她扶着手扶梯往下，想了很久之后才嗫嚅开口，「所以我个性不好？」 「是叫你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我看起来像男人？」她看了看自己不算平坦的胸部。 「……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阿鬼仰天长叹。 他没印象自己有没有教过人，但他可以肯定，舒家妮肯定是最难教的那一个，她的脑子构造异于常人。 来到上班的面包坊，舒家妮一踏进店里，就让熟悉她的同事们大楞。 「舒、舒师傅？」 学徒、师傅们都很惊讶，因为习惯了舒家妮头发卷得夸张的模样，她不喜打理自己的外貌，一心一意在工作上，常常让人忘了她也是个女人。 但今天她烫直了头发，还染了浅褐色，身上穿的衣服不再是一百零一套的牛仔背心吊带裤，而是简单的t恤、长裤，即使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招牌黑框眼镜，可她的改变还是很惊人。 「变漂亮了！」宋福气大声赞美，眼睛眯起来上下打量，很满意的点头。「不错。」 「师傅，是喔？」被师傅赞美，舒家妮不敢相信之余，心里也很开心。 没有一个女孩子被赞美会不开心的。 「是是是是！」一干师兄师弟们纷纷点头，眼睁瞪得大大的看着变了一个人的舒家妮。 舒家妮开心过后便把自己的东西放进柜子里，穿上了工作用的厨师服。 「今天有进货吧？我们盘点一下后开工。」 她说完大家也跟着起身，准备开工。 师傅和学徒们纷纷往下货的地点走去，舒家妮走在最后，她离开休息室前回头看了一眼阿鬼，觉得他今天似乎闷闷不乐的。 「喂，你该不会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心情不好吧？我睡饱就没事了啦！」她笑咪咪地对他说。 阿鬼看着她，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他的改造之下，一只卷毛娃娃变成了清秀佳人，她熟悉的人也赞美她变美丽了，身为改造的人听了应该会开心吧？ 可他却开心不起来，不知为何，有种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的感觉。 「好啦，你乖，我要忙了，有事等我下班再说。」舒家妮见他还在郁闷，便给他独处的时间，去忙盘点卸货的事。 面包店叫的货，多半都是些需要力气搬的东西，各种面粉、水果干、巧克力块或进口的起司块。 她一如以往抱起了一袋中筋面粉往里走，她的力气很大，跟其它男生没有什么两样。 原本还在不开心的阿鬼看见这一幕，立刻飘了过来。「喂。」 「嘿咻！」舒家妮力大如牛的把面粉袋扛进仓库，找了个位置放下，顺便动手整理了一下，把新的货放在最里边，把上一批没用完的货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女孩看待，也不会借口自己是女孩子力气小就偷懒耍赖。 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阿鬼很欣赏她，但站在一个改造者的角度，他觉得有必要提点她一下。 「刚被你气的，课上到一半。」 搬完了面粉，舒家妮脸上满是汗，抬头看阿鬼，见他又正常了，不禁一笑。 「对啊——我们刚刚上到哪？」很明显的，她刚刚根本没有在听。 阿鬼已经懒得去念她了，「叫你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哪个男生会喜欢力气比自己大的女孩子？就算是男生朋友也不能，你要给男人表现的机会，证明你也需要别人保护，重物叫男人搬就好了。」 「可是又没有多重。」舒家妮咕哝，觉得好麻烦。 「我知道没多重，粗重活女孩子当然也能做，但是男人天生就喜欢保护弱小，若女人都做完了，要男人干么？」 「有道理。」舒家妮有一点点被说动。「可是师傅说做事不能偷懒啊。」好为难，跟师训有差异。 「也不是叫你偷懒，而是最重的、最耗体力的事让男人们来做，你就搬一些不用太花力气的东西，搬不动就撒个娇，叫男生去做。」 「这样好吗？」舒家妮脸很苦。「我不会。」 「给我学。」阿鬼恨铁不成钢，没有会不会，只有要不要。 舒家妮乖乖去执行他的命令，学着撒娇，当个小女人。 她很努力的在脑中搜寻所认知的「撒娇」——应该是说话娇滴滴，语气软绵绵，每一句话的结尾都要有个「嘛」字…… 而搬了面粉进仓库的小学徒成了第一个受害者。 「阿成，帮我把这袋面粉放一下嘛，好重喔。」 完全不像舒家妮的语调，让叫阿成的小学徒吓掉了扛在肩上的面粉袋。 「舒师傅……你、你怎么了？」阿成鸡皮疙瘩掉满地。 阿鬼听见她那不伦不类的撒娇，整个鬼脸都惨白了。 「没事，我来吧。」深觉耻辱的她红着脸，想要粉饰太平装没事，赶忙扛起了面粉袋，打发阿成离开。 阿成走后，阿鬼用手拍打自己的额头，「你别做不是你领域的事情会好一点。」 「我就说我不会撒娇啊！你还要逼我！」舒家妮恼羞成怒。 「叫你撒娇，不是故作娇滴滴，你本来就不是这种类型的女生，这种路线也不适合你，就用你的语气，做你自己就好了。」 「做我自己……那我自己搬不是比较快？」舒家妮深觉这样好麻烦。 「你给我好好学着应对男人，你真是太离谱了！」阿鬼忍无可忍的对她吼。 「不用管对不对，照着做就是了。」 「可是……」 见她还要可是，阿鬼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 「你想不想让你喜欢的那个班长对你另眼相看？把你当女孩子，而不只是一个同学？」 她想，非常想。 「好，我学！」舒家妮立刻点头答应了。 见她答得这么快，这么干脆，阿鬼觉得她孺子可教的同时，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是滋味。 那家伙真有那么好？啧，没眼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阿鬼的指导之下，很快的，舒家妮同学会的日子来临了。 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星期天，舒家妮在约定时间内来到了指定地点。 中午十二点，一辆出租车将她送到一间气派非凡的饭店前，训练有素的侍者立刻上前打开车门，让坐在后座的乘客下车。 她付了车钱后下了车，出租车在身后呼啸而过，她在大门口站定，仰望这栋高耸的大楼。 「同学会选在这样的地方举办啊……」舒家妮有一瞬间的闪神，不自在的伸手拉了一下短裙裙摆。 同样闪神的人不只舒家妮，阿鬼在一旁也赞叹这栋大楼的雄伟气势。 可同时他眼角一直瞄到她碍眼的小动作，终于忍无可忍。 「好了，不要再拉了！再拉也不会变长。」阿鬼出声阻止。「快点进去了，时间不是到了吗？」 「嗯。」她点点头，深吸口气，踩着刚学穿不久的新买高跟鞋，踏进了饭店。 粉嫩的鹅黄色高跟鞋踩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舒家妮可以从地板的反射看见自己的住影。 鹅黄色连身洋装，短短的裙子露出她的小腿和大腿上十五公分，方领背心的设计突显她的锁骨，显眼的色调没有让她肤色看来黯沉，反而很显白，没有任何饰品更衬出清新的味道。 舒家妮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女性化的打扮，她忐忑不安，紧张得要命。 「迈开步伐，不用走得太快，双脚确确实实踩稳了再走下一步，自信一点就会看起来从容，不要用脚尖走路，那看起来很轻浮，手臂自然垂下来——没错，这就对了，女人，亮丽的外表当然可以吸引男人的目光，但引起好感的绝对不只是外表而已，而是散发出来的气质。」阿鬼在一边叨念着，看着走起路来不再莽撞，举手投足间有女人味的舒家妮，他有感动、骄傲，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第十章 舒家妮听着阿鬼的指示，走过大厅，询问了饭店人员地点，往同学会的举办场地缓慢走去。 光可鉴人的玻璃反射出她的身影，她定了定神，看着自己的脸，想不到只是上了淡淡的妆，自己就能变得这么女性化，她不禁感叹化妆品的神奇，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算是「漂亮」的人。 走进场地，那是个二十坪左右的空间，长长的窗帘遮蔽了过多的日光，让室内看起来明亮却不炙热。 舒家妮带着忐忑的心情，看着在场的同学们。 这场在五星级饭店举办的同学会，来参加的同学莫不精心打扮，她依稀看见同学们十七、八岁的模样，再相较现在的成熟，不禁微笑。 虽然还没有跟任何人聊到天，但看见大家过得很好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开心。 舒家妮一入场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一些女生聚在一起聊天，大家都在讨论那个清秀的女孩子是哪个同学，男生们也在聊，怎么对这个女同学完全没有印象？ 同学会的主办人许智钧原本正在招呼大家多吃一点，但听见这些讨论，他好奇的回过头，看见了一个落入凡间，仓皇无措的天使。 只见落单的她没人理会，她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走到了自助吧台，挑选想吃的东西。 「吃这个，这不错，扇贝就不用了，那个太腥。」阿鬼在舒家妮身旁，只扫了一眼菜色就立刻告诉她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别，今天的煽烤通心粉太不优了，别吃那个。」 正要夹通心粉来吃的舒家妮听见他这么说，不禁问道：「你吃过这家饭店的自助料理吗？好了解。」 阿鬼一怔，努力思考他是否拥有这部分的记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他摇了摇头。「不记得。」 他脸上落寞的神情让舒家妮觉得自己问错了问题，她于心不忍，便用轻快的口吻道：「你一定吃过。」 「你又知道了？」他挑起一边眉毛。 「我又不是没跟你逛过街，从你带我去买的衣服、要我做的头发，就可以看出来你以前应该是家境不错的人，这样的生活品味是培养出来的，吃过天悦酒店的食物我一点也不意外。」 「这里是天悦酒店？」阿鬼听见这间酒店的名字，意外的觉得有种熟悉感…… 许智钧看了那女孩很久，在脑中把同学名单都想了一遍，就是对不上那张清秀的脸，但思索了一下目前尚未到场的同学名单…… 舒家妮？他挑了挑眉，把那个老同学的形象套在眼前的女孩身上，身高、体型都很符合。 他走向前，试探地喊了声，「舒家妮？」 「是！」听见有人喊自己，而且还是这么熟悉的声音，舒家妮的自在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头看见气宇轩昂的许智钧，他今天穿着衬衫、西装外套，衬得他更好看帅气了，她好紧张！ 「真的是你，同学们都在讨论你是谁，都认不出来了，果然女大十八变。」认出她的许智钧眼睛带笑，热情伸出手轻放在她的背上，热络但又不失礼貌，他将她带进同学圈子里，向大家介绍。「各位，今年的同学会，很开心又找到一位失联的老同学，你们一定猜不到她是谁——她是舒家妮。」 「卷毛妮？！」人群中有人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听见这个她最讨厌的绰号，舒家妮瑟缩了一下。 「嗨，大家好。」舒家妮跟念书的时候一样假装没有听见，假装不在意，伸出手朝大家微笑打招呼。 阿鬼耳尖，听见了这些声音，包括那些窃窃私语也全数传入他耳中—— 「真的假的？卷毛妮耶！班长找她来干么？」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露出微妙的表情，有点嫌弃，也有一点点的看好戏。 「是变了，总算想开去弄头发了，还换了隐形眼镜。」 「变漂亮也没用，不用几分钟她就会做奇怪的事情了。」 一群女人掩着嘴，吱吱喳喳笑得很开心。 许智钧身为班长，自然了解班上的情况，舒家妮她比较与众不同。 学生时期的她不爱说话，时常在座位上埋头不知写些什么，还会不时一个人傻笑。 但他并不讨厌舒家妮，她虽然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可心地善良，他并不排斥跟她做朋友。 因此当他介绍舒家妮时，发现竟然没有人主动上前来和她说说话，这让他带笑的脸一僵，生起同学们的气。他们有必要这样吗？ 「我还没吃东西，我们一起吃吧，谢谢你特地做的蛋糕，非常漂亮，是翻糖蛋糕吧？这在台湾比较少见。」许智钧伸手拿过她手上的盘子，自己到自助吧台那头随便为自己夹了一点，领着她挑了个位置坐下，两人边吃边聊。 「我是不是很奇怪？」舒家妮坐下后没进攻食物，反倒用着认真的表情问崇拜的班长。「大家一直在看我，是不是我的头发不好看？衣服也不适合我？」 「才不会，大家看你是因为你变漂亮了，惊讶到认不出来，家妮，你怎么会觉得你自己很奇怪？」许智钧掩饰了同学们对她的指指点点，笑问。 「就是……不像是我会做的事。」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像某某某做的事」，只是想不想去做而已，我问你，你把自己头发整理好，让自己变得好看，你感觉开心吗？」许智钧闻言，用非常诚恳的态度开导她。 「嗯……」舒家妮仔细想想，「开心。」 「唔……」阿鬼支着下巴蹲在两人中间，左看右看，不得不凭良心说：「喂，这男的真的很不错，难怪你会喜欢他。」 「那当然。」她骄傲地回答。 「什么？」许智钧意外她突然冒出的话。 「没有，没有！」舒家妮羞红了脸，丢脸死了，她竟然一时忘记了身旁有人，就这样跟阿鬼对话起来。 许智钧看她慌张的样子，猜想应该是女孩子内心的小剧场，一时想得太开心，忘形脱口而出。 舒家妮她没什么变啊。他微笑，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只觉得她可爱。 许智钧原本就是班上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群，因此他跟舒家妮吃饭没多久，就有一些人忍不住来到他们身边。 「舒家妮，好久不见，你还在念书吗？」同学会通常都会问这些。 二十五岁如果还未出社会，是有可能在念研究所的。 「我出社会很多年了，我在宋师傅烘焙坊工作七年了。」舒家妮笑笑的向同学告知自己的状况。 「今天的翻糖蛋糕，是家妮特地为同学会做的。」许智钧闻言帮忙补充她不觉得重要的重点。 她不是学徒，不是收银员，而是一名烘焙师。 「真的假的？！」同学们吓到了。「宋师傅很有名耶，我之前看过独家报导，他收徒标准很严苛，你在那里学做面包？」 突然成为众人焦点，舒家妮很不自在。 她一不自在，就会曝露自己的缺点，例如把不擅长的说出来—— 「师傅说我对做面包的天赋不高，才赶我去做甜点蛋糕……」 「那也很强啊，我女朋友很喜欢宋师傅店里的东西，但常常买不到，尤其是雪藏蛋糕，那卖超好的！情人节要我一定要买到，可以请你帮忙吗？」有个男生听见她的话，顿时眼睛一亮。 「好啊。」雪藏蛋糕是她四年前研发出来的，经过师傅的考核后才上架，她很庆幸受到客人们的欢迎。「有需要再打电话给我，最好提前一天，我才好备料制作。」 「你会做？」同学们听见了关键词。 「蛋糕部门是我负责的啊。」面对众人瞪大眼的样子，舒家妮有些紧张。她是不是又做了奇怪的事情？说了奇怪的话？ 「家妮在工作上有不错的成就，看来很快就会出师，自己开店了，我们也不能落在你后头。」许智钧笑看她，说着打气加油的话。 一个学生时期众星拱月的学生王子，毕业多年后没有走样变形，反而更帅气，还用温柔得能化出水的目光看着自己，舒家妮不知道怎么说明自己的开心，脸红娇羞，内心小鹿乱撞…… 「喂，大家会饿吗？场地租到下午，还有时间慢慢吃，难得来天悦，去逛逛精品店吧！」班花李佳颖打断他们的谈话。 「好啊，走。」女王登高一呼，立刻号召了不少仆从。 「智钧，可以帮我挑送给我爸爸的礼物吗？」李佳颖笑笑，特地指名邀请。 「好啊。」许智钧爽快答应。 第十一章 「你看到没有！」阿鬼出声，指着那个撒娇得浑然天成的女人。「这就叫撒娇，要这么自然才不会恶心，你多学着点。」 「我办不到！」舒家妮一口回绝，她怎么跟班花比？ 「你刚说什么？」许智钧听见她小声说话，好奇地问。 「没有。」舒家妮眼睛瞪大，可惜不擅长说谎的她，表情泄露了秘密。 许智钧看着她一脸心虚，觉得她实在很有趣。 「走吧。」他起身，当着同学们的面前拉起她的手。 「去哪？」被牵着手还没反应过来的舒家妮，呆呆的问。 「逛一下天悦的精品店，你逛过？」 「……有。」舒家妮跟着同学们一同离开宴会厅，前往精品街。 「怎么会来逛？」许智钧好奇，因为天悦饭店的精品街，每一家专柜都是顶级品牌，要价惊人。 「去年跟师傅比赛，我得了奖很开心，就拿奖金买了东西犒赏自己做纪念。」 她简单说明自己购物的原因和过程，没有提到她买的是哪个品牌的东西，也没有炫耀自己买了什么昂贵的物品。 「智钧，可以过来一下吗？」李佳颖见许智钧对舒家妮特别关爱，忍不住想破坏。 许智钧一走，也带走了人气。 舒家妮总算松了一口气，轻轻松松的逛起了街。 「嗯……这里……」阿鬼站在金碧辉煌的走道上，看着挑高的楼层，大器的精品街，不知在思索什么。 「阿鬼，怎么了？」舒家妮觉得奇怪，不禁问。 此时一个戴着大墨镜，身上穿着香奈儿洋装，足踩三寸高跟鞋的时尚女郎，拎着名牌包包踏出专柜，目中无人的快速通行，没看路的她撞上了站在一旁的舒家妮，穿过了阿鬼。 「喔——」女郎皱眉嘟嘴，表情十分不悦。 「对不起，你有没有怎样？」舒家妮先行道歉。 「走路长眼睛好吗？！」女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走人。 那个女生好瘦，身材好好，好漂亮……舒家妮看呆了。 被人穿透而过，阿鬼往往没有什么感觉，但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他不想让对方近身，怎么会这样呢？ 他实验了一下，用自己的手去碰舒家妮的肩膀，当然是穿过了，但并没有那种厌恶排斥的感觉，为什么呢？ 「刚刚那个好像是模特儿姜芯彤，本人真的好正！」男生们注意到了刚才那位女郎是何人。 原来是模特儿啊，难怪这么漂亮。舒家妮一回头却发现阿鬼站在她身边，不断的用手穿透她的肩膀。 「你在干么？」 「没什么，刚刚被那个女人穿透的感觉糟透了，我正在实验中。你怎么不去找你喜欢的那个班长？机会可是不等人的，你有很多竞争对手，在这里做什么？」 「那么多人在班长身边，众星拱月的，也不差我一个，现在嘛……就陪陪你吧，我看出来了，你很想逛一下吧？骚包鬼！」 阿鬼楞了一下，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响应，好不容易变漂亮了，吸引到心上人的注意了，她却放弃拉近距离的机会，陪他一起逛。 看着这个一遇上他就嘴巴变利，直爽到有点呆的女孩子，他心中五味杂陈。 心中闷闷的、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鬼魂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干么对我那么好？」他的确想要晃一下，对新发表的时装很有兴趣。 「会吗？」舒家妮偏头，想不出来自己对这只鬼哪里好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大概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吧。」她想了想，告诉他这个答案。「最好的朋友。」 闻言，阿鬼心中那股快要涌出来的感情更浓了，这一刻他强烈希望自己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可以为她做更多的事，可惜……唉。 同学会在下午四点左右结束，今天的活动十分成功。 但久久见一次面的同学们当然不会这么快就结束聚会，一定会有续摊。 「接下来去喝个茶吧！」有人提议。 「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去。」 同学们开始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 「怎么样？家妮，家妮！」 「有！」在人群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声音，舒家妮举起手，从人群中出列。 「什么？」 许智钧对她微笑，「一起去喝茶，等入夜了，大家上阳明山看夜景，顺便吃个饭，如何？你晚上没约会吧？」 「没有。」她要跟谁约？ 「那可以一起参加会后会吧？」许智钧邀约。 「哟，很主动嘛，你开心了吧？卷毛妮。」阿鬼挡在两人中间，对舒家妮扮鬼脸。 「我……」舒家妮无视阿鬼的捣乱，正要欣喜的说好，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抱歉地朝许智钧笑笑，接起电话。 「什么？！真的？怎么那么突然……好，我马上到！」她挂了电话，回头对许智钧说道，「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要先走，下次再跟你们去玩！」 「怎么了？」许智钧不懂她突然的慌乱是为什么。 「你干么？他邀你耶，你笨蛋吗？！这是男人在对感兴趣的女生做球！」阿鬼闻言恨不得掐她。这个笨蛋！ 「我嫂嫂要生了！听说是难产，我要立刻去医院陪我哥。」她对阿鬼解释。 「你去干么？她都把你赶出家门了！」他知道她跟嫂嫂处不来，为她不值。 「她是我哥喜欢的人，要生的是我的小侄女，就算不能做什么，我也想去……班长，bye！」 明明是对阿鬼说的话，但许智钧却认为她是在对自己解释。 舒家妮匆匆忙忙跑了，却忘记自己还踩着高跟鞋，结果不小心踩空，拐了一下，她索性脱下高跟鞋，拎在手上，赤脚跑比较快。 她莽莽撞撞、心急如焚，不时撞到人，一旁的同学都吃惊的看着她。 「果然！」李佳颖看着舒家妮的模样，深觉丢脸。「舒家妮就只会做奇怪的事情，外表改变了有什么用，本质还是一样！」 许智钧看了李佳颖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 怎么办呢？他很介意舒家妮……嗯，应该说很在意，但今天他是同学会的主办人，丢下这一干人好吗？ 反正都是大人了，应该没什么不好的吧？ 「你们自己去吧，改天再请你们吃饭。」说完他也不等同学们的响应，追着舒家妮走了。 舒家妮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匆匆忙忙奔出饭店，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丑，但是她不在乎。 阿鬼已经习惯她的个性，但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好，飘在她眼前，不断的碎碎念，「你急什么？急可以干么？你这样跑很容易出意外的，这里是饭店，刚才如果有什么汤汤水水的，烫到你了怎办？」 他希望她多信任别人一点，不要什么都自己来，试着去依靠朋友、同事，那些跟她相处久了的人；希望她别这样莽撞，真怕她有天会跌倒受伤。 「等事情过了你再念我吧，反正……」想到她刚才踩着高跟鞋差点跌倒，还在那么多同学面前，许智钧一定也看见了，她便死心了。 唉，他们一定觉得，她一点都没有变。 奔出饭店，她伸手拦了出租车，也不等人为她开车门，她就自己伸手—— 一只温柔的大掌突地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上车。 「等一下。」 舒家妮惊讶地抬头。「班长？」 许智钧露出爽朗的微笑，对她说：「你嫂嫂在哪家医院？我送你去。」 阿鬼看着那笑得温和的男人，再看那只握着舒家妮小手的大掌，眉头不自觉皱紧…… 「到了、到了，班长，谢谢你！改天再请你吃饭，bye.」舒家妮十分心急，一路上也没有心思跟许智钧闲聊，车子一停便立刻下车，奔进急诊室。 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许智钧看着她匆忙奔去的背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继续维持温和爽朗。 他挑起了一边眉毛，再低头看向副驾驶座——粉嫩的鹅黄色高跟鞋遗落在车子里。 她急得连鞋子都忘记了，舒家妮这女人…… 「怪咖——噗嗤。」许智钧笑出来，不可抑制的趴在方向盘上大笑，笑到眼泪流出来，完全失去了翩翩贵公子的形象。 妇产科手术室外头，小孩震天的哭声让人不禁皱眉，这不是婴儿的哭泣，而是两个分别是三岁和五岁的小孩、委屈至极的哭声。 在偌大的楼层中迷路，找不到目的地的舒家妮，被这哭泣的声音吸引了。 「小松、小柏？」这熟悉的大哭声——是两个侄子。 第十二章 舒家妮循声而去，在手术室门外看见了委顿的兄长，以及因为不明原因哭泣的两个侄儿。 「大哥，还好吗？」她迅速走向兄长。 舒家杰抬头，表情有些错愕。 「阿妮？」舒家杰很怕认错，因为自家老妹变身得太彻底了。 「小姑姑，哇——」两个小男孩看见熟悉的人立刻飞奔过去，抱住舒家妮的大腿，鼻涕眼泪全落在她衣服上。 「乖乖，不哭。」舒家妮轻声哄着，可两个小男生却不理她的安抚，哭得更大声。 在这种会吵死人的哭声下，舒家妮和兄长艰难的对话着。 「大嫂怎么了？医生怎么说？怎么会难产呢？产检不是都没问题吗？」她坐到兄长身旁。 舒家杰也没有心情询问妹妹的改变，难产的妻子、哭闹不休的儿子们让他焦虑烦躁，他把脸埋进双手，深呼吸。 「今天……我跟你大嫂大吵一架。」不善言词的他抓抓头发，嗫嚅地道。 「有话好好说啊，大嫂怀孕，情绪本来就比较不稳定……」 经过谈话，舒家妮了解大嫂突然难产的原因，突如其来的跌跤导致羊水破裂，还大量出血，母女都有危险。 吵架的起因是为了钱，婚后便将经济大权交给妻子掌管的舒家杰，向来不会过问妻子用钱的方式，直到开出去的支票跳票了，才知道妻子在房子装修上花了大钱，并且投资失利，赔光了两夫妻多年存下来的积蓄。 「跳票？」舒家妮也吓了一跳，哥哥在老家所在的小区开了一家水电行，生意不错，靠着邻居街坊的光顾，养家活口没问题，因为经营稳定，信用良好，跟厂商们也合作愉快。 跳票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对哥哥小店的信誉绝对有很大的影响。 「很多吗？」 「就是不多我才火大，两万八！两万八的货款也跳票，我原本以为她只是忘了，谁知道——连我们讲好不能动的钱她都用光了，我问了你大嫂两句，她脾气硬，不认错还回嘴，再加上我看她在你以前住的房间摆了一堆新买的婴儿用品，就越看越生气，她怎么能这样？我什么都依她，结果她把我妹妹赶出去……所以我就跟她吵，她打我，我挡了一下，她没站好就……」 「哥……」舒家妮不愿听哥哥说这些，尤其在小孩面前，她握住哥哥的手，阻止他说下去。 她很清楚兄嫂的性格，嫂嫂强势，哥哥软弱。 与他们生活五年，舒家妮不是没有见过他们夫妻吵架，每一次都是哥哥低头被骂，每一次都是哥哥率先妥协，乖乖听话。 看来这次哥哥是真的气到了，才会对嫂嫂凶，他不是故意要害嫂嫂跌跤，只是现在还有几个大问题，哥哥的货款、家里的开销……舒家妮眉头紧了一下。 「那现在还可以吗？嫂嫂接下来要坐月子，女人月子要好好做，哥，现在家里……还过得去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闻言，舒家杰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经济大权不在手中，他完全不知道家中到底还剩下多少积蓄，养不养得起小孩？够不够付车贷？那张跳了的票有没有余钱轧进去？ 就在两兄妹相对无语时，手术中的灯熄了，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林心怡小姐的家属？」 舒家杰立刻站起，急急上前。 「母女平安。」医生简单告知。 得知这个消息的舒家杰不禁松了口气，立刻追着医生问妻女的状况。 「没事了。」阿鬼始终待在一旁没有出声，直到医生宣布母女平安，他才出声对舒家妮说，「你先去买一瓶水来喝，冷静一下，你嫂嫂没事，心情平静一点。」 舒家妮听话的拿了硬币去买了一瓶矿泉水，找了个角落，默默的喝了起来，平复自己太过激动的心情。 嫂嫂和小侄女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舒家妮？」 就在舒家妮松了一口气瘫坐在长椅上，姿势非常不淑女的时候，一个耳熟的男人声音吸引了一人一鬼的注意，她回头，惊讶的看见许智钧。 「班长，你怎么会来？我以为你回去了。」 许智钧对着她微笑，然后秀出他藏在身后的鹅黄色高跟鞋。 舒家妮看着班长手上的那双鞋，好眼熟啊，不就是她今天穿去同学会的那一双吗？！ 她立刻低头，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脚！天哪，她下车的时候太心急，把鞋子忘在许智钧车上了。 「啊，那个……」她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舒家妮脸红局促的模样让许智钧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加大。 以男性的直觉，舒家妮对他有好感，这是可以肯定的，可她的反应却让他摸不着头绪，她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清秀羞涩，与高中时期的她完全不一样。 就在他以为她变成了一般女孩时，她又脱轨演出，那时的舒家妮跟他记忆中的非常相似。 他深深觉得这个老同学十分有趣，喜欢他，想吸引他的注意，结果有了机会却不会利用，真是个傻蛋。 所以看见她下了车，赤着脚拔腿狂奔的景象，他才会狂笑，等在车上笑够了，他长长吁了口气，把车子开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虽然舒家妮完全没有邀他下车陪同的意思，可他抛下参加同学会的众人，可不只是为了当司机送她来而已。 「只有灰姑娘才会忘记她的高跟鞋。」许智钧微笑着走向她，笑得温和，在她面前单膝点地，为脸红无措的她穿上高跟鞋。 「啊，那个……对不起。」 「嗯？」他疑惑为什么不是谢谢。 舒家妮羞愤欲死。「我的脚很脏……」 闻言，许智钧再也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嫂嫂还好吗？」笑声渐歇，他找了个话题跟她聊了起来。 「还好，正在休息，我哥陪着她。你想去看宝宝吗？」 因为想给哥哥一家子独处时间，于是她带着许智钧来到新生儿室看小侄女。 「她真的好可爱喔，妹妹乖，快快长大，小姑姑做你喜欢的甜点给你吃，要不要巧克力？要不要蛋糕？」 一开始，舒家妮是想好好跟许智钧说话的，以落实阿鬼教她跟男人的应对方式，可她一看见刚出生的小侄女心都化了，忍不住隔着玻璃对着新生儿说话，把许智钧丢在一边。 被冷落的许智钧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他带笑的眼睛闪闪发亮，盯着那贴着玻璃，笑容加大，眼睛笑得眯眯的舒家妮，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阿鬼看着这一幕，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看样子，那女人得到了她心仪男人的注意，接下来肯定会有一连串的追求，可他为什么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以男人的直觉，这人应该不会让舒家妮吃亏，但他却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看着这两人愉快谈天的背影，阿鬼表情阴郁…… 第二天，舒家妮在下班之后便立刻到医院去探望嫂嫂和小侄女。 她带着切好的水果、借用公司厨房炖了一天的鸡汤来到医院，却在病房门口听见兄嫂的争执。 生产后的林心怡尚未恢复元气，躺在病床上休息，睁开眼看见自家老公就怒目而视。 舒家杰上前，关心地问：「阿心……有没有好一点？」 「你、你走开……」 「阿心……」 「反正你就认定我是坏女人，你走，我要你干么，你走！小孩有我就够了，你算什么东西！这点苦都没法一起吃，你没用！反正你就会怪我，一点都不为我想！」 舒家妮听了不禁叹息。嫂嫂都这么虚弱了，还要争一口气，吵到赢为止，还真好强啊。 是因为经济上的困难才让她这么焦虑吧？ 「嫂嫂，你好好休息。」舒家妮踏进病房，上前握住嫂嫂的手。「好好坐月子，其它的事情都不用担心。」 「你、你来干么？」林心怡拔尖嗓音。「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是来看我小侄女，哥没跟你说吗？你们没那么容易摆脱我的，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小侄女，钱的事情……」提起钱的时候，她看见嫂嫂的表情僵硬，眼神闪烁，努力隐藏心虚的样子。 她明白，嫂嫂也不想把哥哥辛苦赚来的钱赔光。 「我来想办法。」舒家妮承诺道，要兄嫂不要担心。 「真的？你这么好心？」林心怡防备心大起。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应该的。」不在意嫂嫂的防备，她温和地道。 也许是她许诺了要帮忙，嫂嫂的情绪平静下来，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十三章 两个侄儿看见母亲睡去，也都乖乖趴在病床旁休息不再吵闹，舒家杰一脸担心的看着熟睡的妻子。 舒家妮见状不禁莞尔，哥哥对嫂嫂还是有感情的，她还是不要待在这里当电灯泡好了，反正东西都送到了，就去看看她昨天刚出生的小绖女吧！ 看看时间，是新生儿室开放探视的时间了。 「哥，你陪嫂嫂，我去看宝宝！」她想哥哥现在应该没心情去看女儿，她也就离开了病房，前去看刚出生的小侄女。 来到新生儿室，隔着透明玻璃窗，舒家妮寻找着哥哥的小女儿……找到了，红通通的小脸蛋皱得像猴子，小松小柏刚出生的时候也像这样，好可爱。 虽然昨天情况一度危急，但幸好嫂嫂意志坚定，加上已经足月的小孩，出生时体重两千八百克，是非常健康的女宝宝。 看见小侄女，舒家妮便笑了。 「笨蛋。」 这个骂她的声音，是始终站在她身边，冷眼旁观的阿鬼。 「干么骂我？」 「因为你是笨蛋。」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很不开心。 阿鬼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生气她的愚蠢。 早在她刚搬到那栋大楼时，他就在暗处看着她，知道她搬出来的原因，而且他事后也不是没有询问过，当初，她明明那么害怕，却不肯搬家，连到亲人家里窝一晚都没有考虑过。 「我不想让我哥哥为难。」当时她笑着说，那笑容带着心酸难过。 强势自私的大嫂，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对方没有恶意，她还是受到了伤害。 「阿鬼，你看，我侄女很可爱吧？」舒家妮心里开心，完全不把阿鬼的责备放在心上，看着闭眼熟睡的小小婴儿，她脸上带笑。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开心？」阿鬼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总是能开心的微笑？ 「家里多了新成员，当然开心啊。」她看着婴儿独自傻笑。「这样子家里就会很热闹，就算以后哥哥、嫂嫂出去工作不在，家里也不会安静的可怕了……三兄妹在一起，就算是吵架也是热闹的吧？」 听见她的自言自语，阿鬼想到闲聊的时候，她曾提起一件事。 国中时便失去双亲，与唯一的兄长生活，她哥哥常因为工作不在家，留她一个人面对空无一人、毫无人气的家…… 那画面让他非常难受。 「可是你是被你嫂嫂赶出来的吧，就算他们家再热闹也和你没关系。再说你也刚买房子，自己有贷款要背，有多余的钱帮你哥吗？」他就事论事。 「嗯……其实我还有一点点私房钱，让嫂嫂做个好点的月子，再帮大哥周转没有太大的问题。」舒家妮想想自己的积蓄，盘算道。 「那你自己呢？」他知道她积蓄其实不多。 「我？我很好啊。」她觉得自己过得非常好。 阿鬼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女人怎么都不先想想自己呢？别人对她并没有很好，她却一古脑的把能给的都给人。 「你干么对别人这么好啦！」他不想也不要她这样委屈自己。「你同学会上那些人也是，有几个是真心跟你当朋友的，你还把别人当好人！」 多少人背地里笑她、嘲讽她，等着看她的笑话，可别人要请她帮忙，她却来者不拒。 「嗯……你也许觉得我这样很笨，可是，我妈妈曾跟我说过，我对别人好十次、一百次，总有一天，人家也会感动，看见我的好，想跟我交朋友。」 阿鬼皱眉，觉得她用这么笨的方式交朋友实在太单纯，也太令人心疼了。 「笨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我是啊，你能不能想点别的词？」她还笑他没创意。 他翻了个白眼，「大笨蛋。」 家中添了一个新成员，舒家妮的生活变得更为忙碌。 现在下班她不是立刻回家，而是冲到两个侄子所在的幼稚园接他们下课。 「小松、小柏，今天晚餐想吃什么？」一手牵着一个侄儿，她温柔地询问。 「麦当劳！」小家伙们异口同声。 「昨天已经吃了，今天不可以再吃垃圾食物。」舒家妮叹息，低头苦劝。 「我要麦当劳‘我要麦当劳！」两个小孩吵闹，硬是要吃垃圾食物当晚餐。 「吵死了，揍到他们叫不敢！小孩子吃什么麦当劳！」生气的是看见小孩哭闹就火大的阿鬼。「喂，女人，你太宠小孩了，要凶他们，你样样顺着，两个小鬼都爬到你头上了！」 他恨自己不能揍小孩，否则这两个小鬼的屁股肯定会被他打烂。 他在她身边看很多天了，这两个小鬼根本就把舒家妮当软柿子，而舒家妮自己也笨，任凭这两个小鬼有求必应。 「他们还小不懂事，有话好好说。」舒家妮主张爱的教育。「回家好不好？小姑姑下水饺给你们吃。」 「喂，卷毛妮，很明显这两个小鬼就不怕你啊，你要不要用用我的方法来让他们听话？」阿鬼观察了很多天，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柿子挑软的吃的臭小孩，对他来说，这样的小孩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怕。 「不要水饺，要麦当劳！」小家伙们很坚持。 舒家妮头痛，不知该拿这两个小孩如何是好。 嫂嫂和小侄女住进了月子中心，大哥平时顾店、跑客户，但晚餐时间定会去陪嫂嫂，两个小孩没人接，舒家妮便自告奋勇，帮忙大哥大嫂同度难关。 舒家妮向来疼小孩，不曾打骂过他们，因此两个侄子根本不怕她。 「你们不要这样，好好说话，不可以吃垃圾食物。」她还在好言好语的跟小朋友说道理。 阿鬼越看越火大，尤其那个三岁的竟然哭着伸手打舒家妮，他更火了！ 他飘到小鬼身旁，散发出凉飕飕的气息，连大人都能感觉到的凉意，小孩子更不用说。 「姑姑好冷——」小朋友缩了一下。 「阿鬼你——」舒家妮瞪他。 「告诉他们，鬼最喜欢吃不听话的小孩！」阿鬼采用恐吓方式，没办法，现在的他只能这样做。「快点讲，你不讲我就不离开他们。」他始终夹在两个小的中间，让他们冷得脸色发白。 舒家妮没辙，只好说了。「小松、小柏，农历七月快到了，那些好兄弟最讨厌爱哭爱闹的小孩了，你们要乖一点，知道吗？」 「知道……」小朋友似乎被鬼的传说吓到了，都乖乖点头。 最神奇的是，他们一点头说要乖，那股冷意就消失了，更加深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看着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不再活泼的两个小侄子，舒家妮对阿鬼的行径完全说不出话来。「你喔……」 「我在帮你耶！」阿鬼为自己辩白。 「我知道才没说什么……谢谢你。」只是方式可以不要这么吓人吗？ 「家妮。」 就在舒家妮跟阿鬼沟通的时候，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班长？」舒家妮没想到会在路上与许智钧不期而遇。 「叔叔！智钧叔叔！」两个小鬼看见许智钧，莫不开心的上前喊人。 「乖。」许智钧摸摸两个小男生的头，奇怪他们今天怎么这么乖，没有吱吱喳喳的抢着跟他说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舒家妮遇见熟人，自然开心。 「拜托，小姐，这几天我不是接你下班，就是送你去你哥那里，我会不知道这个时间你会在哪里？」许智钧深觉她神经很大条。 「对喔。」她理解的点头。「那你来找我有事吗？」 看来她的神经不只很大条，应该比电线杆还要粗。 「……他在追你，你是笨蛋吗？哪个男人这么闲，每天温馨接送！」阿鬼旁观一段时日，把许智钧对待舒家妮的方式看在眼底，心中明了，却都不点破，直到今天被她的无知激得火大了，这才脱口而出，语气泛酸。 「真的假的？！」舒家妮惊讶地喊出声。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太习惯只有她跟阿鬼的生活，一时之间忘了眼前有别人。 「啊……我……刚刚在自言自语。」她尴尬的看着许智钧，懊恼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太怪异了，他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许智钧一点也不觉得她怪，反而觉得她很有趣，笑笑回答：「小时候，我有个好朋友叫阿丹，去哪里都在一起，我们什么都能聊，而且全世界只有我看得见他。」 「那现在呢？」舒家妮听得入迷了。「你们现在也是好朋友吗？」 许智钧笑出来。「永远都是。」 第十四章 那是寂寞的幼年时期幻想出来的朋友，不自觉跟想象中的朋友对话、说心事，想象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曾有过这样的时期，而他看着相处这段日子以来，不时与空气对话的舒家妮，想着她应该很寂寞吧。 许智钧脑中浮现高中时期，舒家妮一个人坐在教室位置上，默默的拿笔写东西的情景…… 「我也有一个只有我看得见的朋友。」舒家妮觉得他很亲切，也不管阿鬼在一旁阻止叫嚣，叫她不要讲，她还是说了。「你不觉得我很怪吗？」 「怎么会？我可以认识你那位看不见的朋友吗？」 「我才不要。」阿鬼立刻拒绝。 「你怎么这样讲话。」她小声啐了他一声。 许智钧笑笑说：「看来你的朋友不想认识我，交朋友不能勉强，现在先吃饭如何？今天去吃自助餐。」 「好！」 许智钧一声令下，原本不合作的小朋友立刻举手赞成，没有异议。 「你真是太厉害了。」舒家妮崇拜的看着三言两语收服小鬼的许智钧。 「还好，表弟妹比较多，从小当孩子王的关系。你也可以的，你很温柔，但态度要再坚定一点——东西太重了。」许智钧看她肩上背着小朋友们的书包、水壶，不动声色的帮她拿了下来。 但他不是自己拎在手上，而是把那两个小家伙叫来，叫他们自己背着。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他用着不容人拒绝的态度，让他们乖乖拎着自己的东西，甚至不敢求救的看向舒家妮。 解决完小鬼之后，他回头对舒家妮微笑。「吃你哥家附近那家自助餐？把他们喂饱你哥也回来了，我再送你回家。」 「好啊，谢谢班长。」 「还叫我班长，我们已经不是学生了，跟大家一样叫我智钧吧。」 「智……」舒家妮喊不出口，深觉别扭。 「智钧叔叔，你快来看，这里有小小猫！」兄弟两人突然蹲下来，探看躲在小巷杂物堆旁防备人类的野猫。 「有吗？我看看。」许智钧因为小孩的呼唤，不得已只能放过舒家妮前去。 他蹲下来，看见了母猫带领着四只巴掌大的幼猫，小松好动爱玩直接趴下来，伸手抓猫。 「不可以。」他连忙制止，教导小朋友尊重生命，要温柔对待动物。 舒家妮歪着头看着这一幕，见许智钧轻柔的抓过小松掐在掌心的幼猫，轻轻的放回原地，声音温柔坚定地对小朋友们说话。 「凭良心说，」阿鬼看了很久很久，心不甘情不愿地赞美道：「这家伙还不错。」 舒家妮闻言回头看他，对他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阿鬼从来没有看过她笑得这么开心。 「真的？你觉得他可以？」 「嗯，ok呀……奇怪，我觉得他可不可以很重要吗？」 「很重要啊。」舒家妮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是我的好朋友，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当然很重要。」 听见她的话，阿鬼一愣，心里有些感动。 对她而言，他不是鬼魂，不是什么未知的东西，而是她的朋友，既然如此，他也要为她得到一份好姻缘而开心吧？ 「快去吧。」阿鬼催促她，朝别的男人走去。 「嗯。」舒家妮对他微笑，踩着轻松的脚步走向许智钧。 阿鬼拉开最远的距离，缓缓的跟在他们身后。 因为这样他才听不见他们开心的谈论，看不见舒家妮面对心仪的男人时灿烂的笑容。 他也可以任凭自己的心情沮丧沉默。 阿鬼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喜欢舒家妮那个笨蛋。 但他不能告白，像他这个样子……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不禁苦笑。 连牵手拥抱都没有办法，这样的他，怎么有资格喜欢她？ 他能做的，只有远远伫足，看着她幸福…… 夏天，天气闷热难当。 揉了一整天面团，不时站在烤炉前盯着面包、蛋糕进烤炉的时间，这样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 但舒家妮甘之如饴，她喜欢这份工作。 暑假期间，除了父亲节的档期蛋糕订单会暴增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公司行号、团体要聚会庆祝，算是淡季。 每当这个季节，她就会开始研发新口味的蛋糕或甜点。 她先在笔记本上画出成品，再细细分析步骤，最后才是成分、比例，稍微抓到一些要领之后，便动手试做。 「泡芙、泡芙，清爽的泡芙？」舒家妮卷起衣袖，开始动手制作。 她将奶油、盐、水调整好实验比例放进锅中加热至沸腾后熄火，加入低筋面粉后用搅拌器快速搅拌均匀，将面糊拌成不沾锅的面团，放凉后再加入生鸡蛋…… 每当舒家妮制作甜点时，阿鬼就会站在一边观看，过程是有趣的，赏心悦目的，但成果却让人生气。 因为他看得见吃不到！ 当一颗颗浑圆饱满的泡芙出炉，摆在工作台上放凉，舒家妮开始调整她前一晚就调好的卡士达酱，里面还加入了当季的芒果。 「太过分了……」这加进泡芙里一定好吃的啊！ 他很想吃，非常想吃……阿鬼不禁流露出垂涎表情。 在放凉的泡芙中灌入冰凉的卡士达酱后，舒家妮先行试吃，她张大嘴咬了一口。 「卡滋——」酥脆的声音，加上残留在她嘴角的卡士达酱，阿鬼垂涎的表情变成了痛苦扭曲。 「嗯……还有进步空间，皮有点太硬，要从哪里改变比例会比较好呢？」她把泡芙放下，面对笔记思考得很认真。 阿鬼则看着工作台上那颗被咬了一口的泡芙，脸色阴郁。 舒家妮看着笔记，突然觉得有点太安静了。那只鬼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抬头，看见阿鬼瞪着那颗泡芙，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歪了歪头，好奇地问：「你讨厌甜食？」他明明说过他很喜欢啊。 「不，我想，我应该非常喜欢甜食。」狠瞪着泡芙的阿鬼口气像土匪。 那是喜欢的表情吗？太有创意了！「可你的表情像是深恶痛绝。」舒家妮嘴角上扬，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深恶痛绝的是我看得到、吃不到——你不会懂我有多痛苦！」他超痛恨自己没法吃东西。 她深感同情，但又觉得很得意。「看你这么想吃的模样，我可以臭屁的认为我做的泡芙卖相好，令人食指大动？」 「你美吧你，哼！」阿鬼不想看她得意的嘴脸。 两人一如既往的斗嘴，说也奇怪，舒家妮只有在面对阿鬼的时候说话很流利，不会扭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怕说出来的话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跟阿鬼生活的日子很开心，她这辈子没什么朋友，真正可以说内心话的只有阿鬼。 正跟阿鬼玩闹得开心，舒家妮突然听见宋福气的声音。 「阿妮、阿妮！阿妮在忙吗？出来一下！」 「我来了。」她朝阿鬼使了个眼色，表示他们还没完，便洗净双手离开工作室。 舒家妮来到员工休息室，只看见师傅，还有一个笑容亲切，举手投足十分优雅的中年男子。 「阿妮，这位是山海大师，我请他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不对；阿山，这就是我的小徒弟，她这笨蛋，搬家那天诸事不宜，她连日子都没看就给我搬了，你看看她有没有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宋福气请来好友帮忙。 「师傅……」舒家妮惊讶，她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师傅忘记了。 「我平时很忙，没什么时间，但你师傅一直打电话给我，要我来看看你，小丫头，你师傅很疼你。」山海大师看着舒家妮微笑，睿智的双眼饱含深意，视线移向她身后的某个点，看了很久很久之后才道：「原本我以为是他大惊小怪，所以一直拖着，今天看到你我才明白你师傅的担心是对的。 「我去过你住的那栋大楼，那里风水好，你的房子所在位置是这附近灵气最足的地方，对事业非常好。」他赞美她买下了不错的房产。「但是有个灵跟着你，应该是男的，就在你右后方。」 舒家妮闻言大惊，往右后方看过去——阿鬼真的在那里！ 阿鬼先是惊讶，但立刻冷静了下来。「江湖术士，唬烂的吧！」 「其实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东西跟着你。」 「阿山，那东西对我徒弟有没有影响？会不会怎样？她出入要不要带个护身符？」宋福气十分紧张。 「不会，那是没有恶意的生灵。」山海大师笑笑。 「生灵？」舒家妮和宋福气看着山海大师，露出不解的神情。 第十五章 「生灵指的是灵魂脱离身体，但肉体仍然活着的情况，我想跟着你的生灵应该还活着，只是为什么跟着你我就不清楚了，但他得尽快找到他的身体回去，否则对他非常不好。」 「那个灵真的对阿妮没有影响？」提问的是紧张的宋福气。「跟久了也不好吧？要不要带什么护身符在身上，或者解一下？」 山海大师摇摇头。「他对小丫头没有什么恶意，就顺其自然吧，我没能帮上忙，抱歉了。」 他说完这些话后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宋福气皱眉，明显不甘心，正所谓关心则乱吧，事关爱徒，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便追在好友身后，缠着他想办法。 舒家妮站在原地，回头看着阿鬼，一脸的若有所思。 「你干么这样看我？江湖术士说的话你该不会认真了吧？」阿鬼说这话的时候，半透明的身体一瞬间变得更透明，几乎淡近光线里。「我好的很。」 可舒家妮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仍是满脸的担忧。 他得尽快找到他的身体回去，否则对他非常不好…… 山海大师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响起，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走到自己的柜子找出手机，拨了电话给许智钧。 「班长，抱歉，我这阵子比较忙，就不用麻烦你接我下班……不用担心，我很好，我可以自己处理……是很重要的事情，好，我会再跟你联络。」 她第一次跟许智钧说话不是嗫嚅结巴，或者脸红娇羞的说不出话来，而是坚定表露了自己的想法。 「你在干么？」阿鬼眼睛瞪大。「你疯啦！干么叫他不要来接你，是你自己想出来欲擒故纵的把戏？」 「什么欲擒故纵？」舒家妮听不懂阿鬼在说什么，可那不是重点，她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跟许智钧在一起没有比找到你的身体更重要。」 阿鬼呆掉。「啥？」他太过震惊，只能发出这个单音节。 「我发现你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看不清，刚才山海大师说你是生灵，你得赶快找到你自己才行，阿鬼……我很怕你突然消失了，你是我的朋友。」她看着他，眼眶泛红，语气真挚。「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阿鬼会离开。 这真是很奇妙的感觉，一开始她还被阿鬼吓个半死，巴不得他离开她的房子，但时间久了，打打闹闹惯了，她竟不想失去他，快乐的时间太令人留恋了。 舒家妮希望阿鬼永远都是她的好朋友。 「刚才山海大师说过，你是生灵，所以你应该还活着，我想不管怎样，就先相信吧，阿鬼，我想找到你，我希望可以看见活生生的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帮忙，但你比较聪明，想想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好吗？」 听她这番话，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阿鬼很开心，非常开心他在舒家妮的心中比许智钧那个完美的男人还要重要。 重要到她愿意放弃约会，不跟梦中情人联络，也要帮他找到身体。 可恶，这个女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阿鬼声音干涩哽咽。「你是想找到我之后，可以好好痛揍我一顿，告诉你，没有这么容易！」 「没关系，我会努力，总有一天，一定揍到你！」舒家妮揉了揉了拳头，对他笑。 她对他笑了，老实说，这个女人还是不怎么漂亮，她屡劝不听，隐形眼镜还是不戴，偏要戴那副丑死的黑框眼镜。 可这个绝对不会被他归类在美女那一区的女人，却让他觉得，可爱得要命……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阿鬼找到自己，舒家妮只能用笨方法从头开始。 「首先，我看见你，是在这个房子。」 下班回到舒适的小窝，她拿了一张纸摊在桌上，支着下巴，看着眼前半透明的阿鬼。 「我的线索只有这个，所以得先从这个地方下手，我想知道在我之前买下这房子的历任屋主，可这件事情要请谁来帮忙呢？」舒家妮清楚自己的人脉，根本查不到这个。 阿鬼很不想承认，也很不想制造她跟别的男人独处的时间，但他还是得说。 「你那个班长看起来家境不差，应该有办法。」 「对耶！」她立刻跳起来，回房间去拿手机，拨了电话给许智钧，请他帮忙。 挂了电话，舒家妮一脸开心的跑回来告诉阿鬼，「班长说可以帮我查看看，后天下午约在天悦酒店的咖啡厅告诉我结果，正好你也很喜欢那里的精品街，谈完后我们去晃一下，让你这个骚包鬼开心一下。」 「那我要说谢谢喽——唉，是真的，谢谢你。」阿鬼感动地说道。 到了约定日，舒家妮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来到了天悦酒店。 一个身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油亮，五官俊秀好看的男人见到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便上前询问她。「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地方吗？」 天悦酒店的服务周到是出了名的，因此舒家妮忍不住多看了这男人两眼，他年纪很轻，胸口的名牌别着「经理」字样。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不知为何让她产生一种熟悉感，说话时便自然许多。 「不用了，谢谢我跟人有约，提早到了，想逛一下。」 「好的，您慢慢参观。」经理微笑。「需要什么服务请不要客气，我姓董，是今天的值班经理。」说完便离开了。 阿鬼看着眼前的男人，总觉得有种厌恶感，却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舒家妮走向天悦酒店的精品街，小声对他说：「其实我不太敢来这里逛，给人感觉压迫感十足，一点也不亲切，无论是装潢还是这里的品牌，连踏进去参观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为什么要鼓起勇气？」望着那个经理消失在视线外，阿鬼回过头问。 「因为我买不起啊！」舒家妮回答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天悦酒店明亮大器的精品街有许多欧洲品牌设立柜点，一些在亚洲鲜为人知，但在欧美却很有名气的名店一览无遗。 浏览玻璃橱窗，看见一个个人体模特儿穿着当季的衣物，舒家妮不懂时尚，不懂怎么挑选衣物，看着都觉得还不错。 「这件好好看喔。」她看着一件黑色洋装赞美。 「难看死了。」阿鬼却持反对意见，把这件洋装批评得没一处好。 才说呢，这家意大利品牌的大门就走出一个穿着这件洋装的女人，足踩三寸高跟鞋，戴着墨镜，骄傲地踏了出来。 「还不错啊。」舒家妮朝女郎方向努了努。 「……没气质。」阿鬼很直率地评论那女郎给人的观感。 过短的裙摆、太低胸的设计，除非是平胸的女人，否则穿不出这件衣服的优雅，只会显得肉感，尤其那女人还故意挤出乳沟，他看了大摇其头。 舒家妮看着女郎，羡慕她走路的模样好看，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女人好眼熟。 阿鬼也看着那女人，却是因为对方糟糕的时尚品味摇头叹息，而原本冷傲的女郎在看见那个西装笔挺、胸口挂着饭店名牌的男人时拿下墨镜，笑容满面地迎上前。 「邵勤！」女郎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精品店提袋，给走向自己的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及热情的吻。 「哇——」舒家妮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非礼勿视，立刻回头，心想着真是热情大胆的情侣啊！ 「宝贝，你买了什么？」那位被热情拥吻的男人也不急着擦掉嘴上的唇蜜，笑问女郎买了些什么。 「衣服，好看吗？还有包包和鞋子。」女郎在男人面前转了一圈，撒娇地说：「我还看见一条钻石手炼好喜欢，可是有点贵。」 「我们芯彤穿什么都好看！手炼？哪一柜？我去说一声，你直接拿走。」男人大方地道。 「真的？邵勤，你最好了！」女郎大乐，捧着男人的脸又是一个甜蜜热辣的吻。 接着那对男女亲密地手勾着手，转进了一家珠宝店。 直到他们消失在眼前，舒家妮才想起来—— 「对耶，那是名模姜芯彤，上次来有看过她，那男的不就是刚才那个值班经理吗？一个值班经理的职权大到可以拿钻石手炼送人？」她有点疑惑，但随即又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阿鬼也明显对这件事情没有兴趣，而且还一脸厌恶。 舒家妮想着离约定时间还早，就开始闲晃起来。 她远远的看见了自己喜欢的品牌，顿时眼睛一亮。 第十六章 「啊，是perfect！」她立刻走向玻璃橱窗，看着里头的白金饰品。「我好喜欢这牌子的东西，都好好看。」 阿鬼凑近一看，总算笑了。 「我放心了，你总算还懂得美丑。」他赞美道。 难得阿鬼说了好话，舒家妮便走了进去，闲晃起来。 「您好，欢迎光临，有需要都可以为您介绍哦。」柜姐亲切地招呼，没有过分接近推销，这就是perfect的风格。 「谢谢，我随便看看。」 阿鬼看得很专注，舒家妮亦同，看着玻璃橱窗内样式简单大方的饰品，她想起一件事。 「去年我跟师傅参加面包比赛，我有得名喔，我拿了奖后就直接来这里，买了一个戒指。其实三万的预算根本就不买起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样这个牌子的饰品，什么都好，也算我运气好，那时店里正好有一个对戒中的女戒，柜姐只算我两万八。」 「对戒中的女戒？男戒咧？为什么只有女戒？」阿鬼觉得奇怪。 「听说被一个奥客买走了。」当时柜姐是这么说的。 不知为何，阿鬼觉得「奥客」这两个字让他有点怒。 「所以你跟不认识的男人戴对戒？！」他深深觉得这专柜的店员是智障，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样对吗？」 「当然不对，所以她送了我一条链子，让我当项链戴，可惜链子断了，再买一条要五千块，我觉得太贵了，只好先收起来，我回去拿我买的戒指给你看，我很喜欢。」 「直接看这边有没有相同款式就好啦。」阿鬼翻白眼。 「对耶，你好聪明！」她随即向柜姐询问。 「小姐您说的是单纯一圈白金，上面有草写的perfect字样？那是我们的纪念款，纪念我们perfect的创办人蓝女士，草写的perfect字体是蓝女士的字迹，不过因为是去年的限量款，已经卖光了，小姐您喜欢？」 「对，我有一个女戒——我去年来的时候正好只剩下女戒，男戒被买走了，我以为还可以找到，谢谢喔。」舒家妮笑着朝柜姐道谢，转身离开。 才刚踏出店家门口，许智钧的电话就来了，她立刻匆匆赶到约定的咖啡厅，只见许智钧一脸凝重，给了她一份资料。 「我家是做房地产的，多少可以查到一点数据，家妮，你买的房子转了好几手，最后查到原始的屋主姓蓝，叫蓝邵杰。」 舒家妮一脸茫然。「这个人……怎么了吗？你一脸怪怪的表情。」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天悦酒店啊。」 「天悦酒店的总裁就姓蓝，蓝邵杰是董事长董建华的长子，他的母亲是蓝家长女，父亲入赘，因此他从母姓，现在这间饭店，之后会是他的——可他在去年车祸昏迷，目前还没有醒来。」 「是喔，可是班长，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意？」舒家妮觉得这些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 「我的意思是，你的房子在买卖上有很大的问题，因为那房子是蓝邵杰的生母留下来的，照常理来说，依蓝邵杰的财力，他不大可能卖掉自己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他根本就不缺钱，这中间有蹊跷，你要小心点。」 舒家妮带着沉甸甸的心情回到住处，思索着今天听到的消息，总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 「喂，别查了吧。」阿鬼看她苦恼躺在床上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如果有问题，就不要再查下去了。」只是查房子的原始屋主就查出了一尾大鱼，他不希望单纯的她卷进什么复杂的事里。 看出阿鬼的担心，舒家妮不想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顺势转移话题。 「我不是跟你说我去年买了一个perfect的戒指吗？我拿给你看，你一定会赞美我的品味，超好看的！」 她在房间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子之后总算找到了。 「啊，找到了！」她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戒指，喜滋滋地走向阿鬼，向他现宝。「你看你看，很好看吧？我好喜欢……」 阿鬼凑近一看，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是笨蛋吗？我看你眼睛真的有很大的问题耶！」 没得到预料中的赞美，竟然是责骂，舒家妮一头雾水。 「你干么骂我？这明明就很好看！」谁都不能诋毁她心目中最爱的品牌，就算是他。 「戒指很好看，但是你的眼睛实在有问题——这是男戒。」 「什么？！」舒家妮大惊。「怎么可能！」 「你没试戴过吗？不觉得戒围太大、戒指的宽度也粗的不像女戒？」 「我把它当成项链后就没再当戒指戴过了，哪知道这是男戒。」舒家妮这才恍然大悟，可想想不对。「不对啊，我一开始买的时候确实是女戒，是我的戒围，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调包变成了男戒啊？我的戒指咧？」 「你想想什么时候把项链拿下来的？大概就那时候吧。」阿鬼鄙视的看着她。 「项链断掉是因为去年接一份工作的时候跟一个酒醉的人撞到，我们两个都戴项链，结果缠在一起就断了，巧的是我们的戒指是同款式的，我捡起来追出去，就看到他被车撞了。」她想起了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皱眉想，「该不会……我的戒指在对方手上，这个才是那位先生的戒指吧？我搞错了？」 当时光线昏暗，她根本看不清楚，舒家妮懊恼自己的粗心。 「车祸？」阿鬼却听见了关键词，冒出怪异的熟悉感。「同款的戒指？」 「不行，我得去找回我的戒指才行！」舒家妮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戒指，想要把自己的东西换回来。 阿鬼脑中闪过什么，快速的消失不见，他看着舒家妮着急的神情，心中却有种微妙的感觉…… 提拉米苏、千层蛋糕、重奶酪起司蛋糕、奶冻卷、焦糖布丁……各种外观漂亮，引人食指大动的切片蛋糕就放在八寸的方型外带盒里。 现在是下午三点，工作了一整天，perfect的柜姐们看见这些甜食，眼睛都直了。 「我打算要开一家店，专卖蛋糕。」舒家妮的脸从纸盒后方探出来，对她们露出笑容。「我来过几次，觉得你们都好亲切喔，不介意这些是试作品的话，帮我试吃一下好吗？」 「这么客气做什么！」柜姐笑眯了眼，立刻把蛋糕都收下来。「以后常来走走，大家都很喜欢你。」……的蛋糕。 舒家妮笑得眼睛眯起，送完点心后随意在perfect专柜里四处浏览，她很仔细的看着忙碌做着柜务的专柜小姐们，锁定了其中一个—— 「你的眼神会不会太恐怖？干么这样盯着人家？」阿鬼在一旁看她鬼鬼祟祟的行动，实在不能理解她要干么。 「那个柜姐，就是去年卖我女戒的两个柜姐之一。」舒家妮说。 她想过了，认为可以来问问专柜小姐，但要从她们口中探出蛛丝马迹实在有困难，于是就想出了这一招——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趁着其它柜姐在招呼客人，舒家妮朝那位落单的柜姐走去，她笑咪咪的，脸上又挂着那副黑框眼镜，很容易便让人对她卸下心防。 「姊姊。」她嘴甜地喊。 「嗯？怎么啦？」 perfect的柜姐大多年过三十，在珠宝界有一定的资历，舒家妮年轻稚气，喊姊姊也不为过。 「我去年跟你买了一个女戒，我好喜欢。」舒家妮笑笑道。 「我们家的东西都很棒，你当然会喜欢喽。」柜姐对自家的东西十分有自信。 「对呀对呀，不知道你们这边还有没有相同款式，我想再买一个送人。」 「我帮你找找。」柜姐笑咪咪地问：「你东西有没有带来？借我看一下。」 「有。」舒家妮回答，将项链和戒指递了过去。 柜姐微笑接过，一看见戒指就疑惑的问：「这是男戒啊，而且这组是我们去年的限量对戒，你却说你只买了女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姊姊，其实这不是我的戒指，去年我亲眼目睹一场车祸，还帮忙叫了救护车，因为一些原因，我的戒指跟发生车祸的人交换了，因此我想要找到这个人，把戒指换回来。」 这段话似乎让柜姐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你说是去年买的？」 舒家妮点头。「对！」 柜姐皱着眉头，叹了好大一口气。「我想起来了，男戒是被我们少爷买走的，那时我们正苦恼落单的女戒卖不掉，你就出现了，没想到你们居然碰到了……对了，少爷确实出车祸住院，到现在还没醒呢？」柜姐深觉缘分还真是奇妙。 第十七章 「那个少爷是谁啊？」舒家妮好奇地问。 「就是这间天悦酒店董事长的儿子，蓝邵杰啊！perfect是他母亲和友人共同创立的品牌。」柜姐解释。 蓝邵杰？那不就是她房子的原始屋主吗？ 「请问你有蓝邵杰的照片吗？我想确认一下。」她急忙又问。 「你等等喔，我找找……有了，这就是我们少爷，不过你都不看新闻杂志的吗？居然不知道我们少爷长什么样子？」柜姐翻出一本杂志，指着里头其中一页。 舒家妮不好意思的笑笑，看着蓝邵杰的相片。 其实她根本不记得去年车祸那位先生的长相，可看见了蓝邵杰的相片，她背脊一凉，连阿鬼看到照片也是一愣。 那不正是阿鬼吗！ 阿鬼就是蓝邵杰，跟她买同一对对戒的人、她房子的原始屋主？这是什么样的安排呀？！ 医院里，令人肃穆的安静沉默。 舒家妮手上拎着水果篮来到了医院的独立病房区，她站在1412病房门口，用力深呼吸。「阿鬼，你准备好了没有？」 「什么准备好了没有？你在紧张什么？」阿鬼笑出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说不定我只是巧合跟蓝邵杰长得一模一样，毕竟人有相似嘛……你啊，想太多了啦，还特地请许智钧帮忙，欠他人情。」阿鬼最不想要的就是她去欠那家伙人情。 谁都知道那个姓许的想干么！ 「不，你一定是！只要看到自己，你就可以醒了！」舒家妮的想法很单纯，也很执拗。 她希望阿鬼活着，不要他消失或出事。 「我进去了，希望是好消息。」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病房门。 「你要做什么？」 门板才刚推开小缝，就立刻听见低沉的喝斥声。 舒家妮回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妇人站在她身后。 「您好，我想来探病……」她被妇人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记者？」 「不是不是，我不是记者，我只是想来探望蓝先生。」舒家妮连忙摇手，否认自己是记者。 「不是记者你是谁？想干么？」妇人咄咄逼人，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防备之情一览无疑。 「我……」她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使得形迹更是可疑。 阿鬼站在舒家妮身后看着妇人，很奇怪的，这个妇人给他一股亲切感。 「告诉她吧。」他向来顺从自己的直觉，觉得这个看起来严肃，讲话咄咄逼人的妇人可以信任。 「啊？」舒家妮不解地看向阿鬼。 「把戒指拿给她看，告诉她我的事情。」阿鬼一字一句，坚定地道。 舒家妮看他认真笃定的神情，心里的声音也告诉她要相信阿鬼的话。 「我姓舒，叫舒家妮，这个东西是蓝先生的。」她掏出那只戒指，「我有一个一样的戒指，搭配相同的链子，去年我意外跟蓝先生擦撞，阴错阳差拿错了对方的东西，蓝先生车祸的时候，是我叫的救护车，我那时不小心把我自己的戒指交给医护人员了。」舒家妮边说边把东西交到妇人手上。 顾妈听见她就是那个在少爷车祸时叫了救护车的女孩，脸色好看很多，她接过戒指，眼眶微红，但仍维持着严肃的表情。 「你今天来是想换回你的东西？等一等。」 「不是！」舒家妮拦住要进病房的顾妈，硬着头皮把这种荒谬的事情告诉她。 「我看见一个男人的鬼魂……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有我看得见他……我查了一段时间，发现他跟蓝先生长得一模一样，他刚才告诉我，可以相信你。」 她没头没脑、语无伦次的话，让顾妈的眼神又变得防备，见状，舒家妮急了。 「我没有骗人！他个子高高的，身材还不错，非常有时尚品味，我如果不照着他的品味穿衣服，他就会摆出嫌恶的表情，还有还有，他看电视会碎碎念，脾气不好，嘴巴坏，没耐性……」 「……舒家妮，你是在讲我坏话吧！」阿鬼越听越觉得不对，开口表达不满。 「啊，还喜欢吃甜食，可惜他只能看不能吃，他右手臂内侧有一个黑色的胎记，形状看起来很像台湾。」她盯着阿鬼，眼尖发现他难得裸露出的手臂上有个胎记。 「看屁！」他立刻把衬衫拨下来。 「他似乎讨厌别人看他的胎记……」舒家妮挑了挑眉，嘴角上扬。 原本顾妈已经打算要把这女人赶走，可一听见她这么说，锐利的眼睛立刻牢牢盯着她，凝视她良久。 那种像要看穿人的眼神让舒家妮冷汗直冒，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是顾妈，我跟少爷的母亲从小一起长大，他妈妈走之后，少爷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少爷是有胎记，可他很讨厌别人看，也从来不对任何人提——你说那个只有你才看得见的朋友现在在你身边？那你来看看。」她推开门，将舒家妮迎进病房。「你那个朋友跟躺在床上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舒家妮走进宽敞明亮、闻不到半点消毒水味的病房，看见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阿鬼，真的是你耶！」床上的男人是活生生、会呼吸，但闭上眼睛熟睡的阿鬼，他有着清晰俊朗的五官而不是半透明的魂体，这让她激动不已，因为阿鬼真的活着。 阿鬼也默默打量床上的人，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这人就是他没错。 看着床上的人，舒家妮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那个真真实实的他—— 「你是谁？」一个中气十足的吼声阻止了她伸手触碰躺在床上的人。 舒家妮回头，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目光含怒的瞪着自己。 「看护怎么做事的？居然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进来！看护跑去哪里了？」他大声呼喊。 舒家妮立刻缩回手，转头看阿鬼，他正弯腰探视着与自己有相同五官的男人。 此时他透明的身影像坏掉的电视蛋幕，时隐时现。 舒家妮心漏跳一拍，想起山海大师告诉她的话——阿鬼是生灵，为了他好，得尽快找到他的身体才行。 「有一位大师告诉我，跟着我的是生灵，大师说得快点找到他自己的身体，否则会非常不好……」她着急的说。「刚才阿鬼他……他的身体几乎消失了！」 顾妈认真的听她说话，但一旁的男人则不满地喝斥。 「顾梅，这女人哪来的？她在阿杰病房做什么？讲这些有的没有的话，她想骗钱吗？」 「我没有要骗钱，我只是想找人——」 「我儿子昏迷一年，多少记者想要进医院偷拍，你别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中年男子眼睛瞪大，舒家妮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原来这人是蓝邵杰的父亲，跟阿鬼长得不太像，阿鬼的五官要漂亮一点，应该是遗传到妈妈吧？慢着，现在不是赞美别人长相的时候！ 「我真的没有要偷拍，我只是想帮忙！」舒家妮解释再解释，求救的眼神看向顾妈。 可顾妈听了董建华的话，眉头拢起，眼神再次流露出怀疑与猜忌，「少爷昏迷近一年，器官近来开始有衰竭迹象，难保院方没有将消息泄露出去……」 原来他昏迷了快一年，而且状况越来越差，难怪山海大师会说阿鬼最好赶快找到他的身体。 舒家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怪罪误会，她看向阿鬼，决定死马当活马医。「阿鬼，你躺回你自己身体看看。」 「这是山海大师告诉你的？有这么容易？」虽然是这样抱怨，他还是听了她的话，坐上病床，透明的身体与真实的肉体重迭。 突然，他看向舒家妮，眼神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喂，卷毛妮。」 「啥？」 「我感觉到自己快消失了，无论如何，我都很开心认识你。」 「你才不会消失！」她才不要听这种话。 「我喜欢你。」 什么？！阿鬼刚说啥？喜欢她？ 是哪一种喜欢？男生喜欢女生的那种吗？ 她感觉心热热的，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般…… 「阿鬼，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阿鬼躺下，灵魂与肉身重迭，合而为一。 阿鬼，消失了。 「阿鬼——」舒家妮没有想到他丢下一个震撼弹之后就不见了。 「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给我滚——」董建华受够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气得要出去找人来带走她。 第十八章 长子的身体机能日渐衰退，多少次主治医生提议拔管放弃急救，这样的要求让董建华内心煎熬痛苦。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怎么能下这个决定？已被这些事情烦到濒临崩溃边缘的董建华，哪会有耐心听个外来者说一些没有科学根据的胡话。 「我……」舒家妮看着阿鬼消失，看着躺在病床上睡着似的蓝邵杰，舍不得离去，却被董建华叫进来的人强行带走。 「啊！」始终看着昏迷的蓝邵杰的顾妈忽然惊呼一声，走向病床旁，声音颤抖。「少爷……少爷？」 她看见了，近一年来动也不动的蓝邵杰，方才手指动了动，紧闭的眼睫跟着颤动，好一会后终于睁开了双眼。 众人都惊讶万分，而看见昏迷一年的儿子奇迹般清醒，董建华顿时老泪纵横。 「阿杰……」他靠着病床，抚着儿子的手痛哭失声。 蓝邵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袋一片昏沉，头又重又痛，看着哭泣的父亲，还有拉拔他长大的顾妈，不能理解他们在哭什么。 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难听，而且体力竟然虚弱到连把手抬起来都没有办法。 他究竟怎么了？喝茫了吗？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医生、医生！快叫医生，我儿子醒了！」董建华激动的大吼大叫，原本架着舒家妮要将她丢出去的人立刻改去喊医生。 偌大的单人病房顿时围了一群人，舒家妮站在最远的地方，焦急的等待着。 原来阿鬼就是蓝邵杰，好在来得及，好在阿鬼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太好了。」舒家妮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还活着。」 经过了一堆检查，确定了蓝邵杰的清醒，而他昏迷期间造成的器官衰竭竟然奇迹似的好转很多，让主治医生啧啧称奇。 「少爷，你现在还很虚弱，只能吃流质的东西，等过几天再熬你爱吃的鲍鱼粥。」顾妈开心得喜极而泣，拿着准备很久，就等着蓝邵杰醒来后给他食用的营养牛奶，插了吸管之后让他缓缓的吞咽。 好几次舒家妮都想靠近病床，问问看阿鬼……不对，是蓝邵杰记不记得她。 记不记得过去一个月，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 她好想跟他说说话…… 「我醒了。」清醒之后接受一大堆的检查，喝一点补充营养品，蓝邵杰恢复一点体力，脑子也渐渐清晰了。 他记得自己喝了太多，结果被车撞了，没想到却昏迷了一年。 这一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他看着头发花白、老泪纵横的父亲，以及喜极而泣的顾妈。 他应该要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家人，可他鼻间却一直闻到好好闻的味道。 那是香草和着的香气，淡淡的、温暖的，令人舒服的气息。 他一清醒就闻到了，是哪里来的呢？ 蓝邵杰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看见了缩在门口，露出一颗头，脸上挂着黑框眼镜的女孩。 不知为何，那个打扮得像卡通人物的女孩给他很亲切的感觉，他明明向来讨厌这种不懂得打扮的女孩子，却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顾妈，那位小姐是谁？」他转头问顾妈，好奇那个女孩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看他，为什么不走进来呢？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才投射到还没走的舒家妮身上。 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舒家妮手足无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阿鬼…… 蓝邵杰，想听他说些什么，无论是那些她已经听得很习惯的冷言冷语，或者惹她生气的机车笑话都好。 可这个不再透明的阿鬼，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用陌生的语调问她是谁？ 舒家妮觉得自己的心碎了，她最好的朋友消失了，那个喜欢她的男生不见了。 眼前的人不是阿鬼，是蓝邵杰。 「一个陌生人。」她苦笑回答，转身离开。「我只是路过。」 那女孩走了，那股好闻的淡淡香草味也跟着消散。 蓝邵杰不禁用力呼吸，想要将那些味道吸进鼻腔，可惜，闻不到了。 没来由的，他竟感到惆怅不舍…… 一周后。 散发出清雅香气的鲍鱼粥在室温下放凉后，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捧着碗来到病床前，给那位身材清瘦不少，需要好好进补一下的病人补身。 「少爷，来，吃点粥。」 「顾妈，谢谢。」蓝邵杰放下看了一半的书，抬头对顾妈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碗，缓缓的吃了起来。 听见他这一声谢谢，顾妈愣了一下，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为他拉拉被子，把蓝邵杰当小孩子一样照顾——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小孩的顾妈，的确把蓝邵杰当成自己的孩子。 顾妈名叫顾梅，父母是在蓝家帮佣工作，她从小就跟蓝邵杰的母亲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姊妹，好朋友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留下三岁的稚子，顾梅受托看顾蓝邵杰长大。 蓝邵杰是蓝家聪明优秀的长女蓝玫儿唯一的孩子，因此从小就被过度宠溺，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大少爷性格，一出生就有基金等着他十八岁时动用，更不用说指定天悦酒店由蓝邵杰继承的蓝老爷子了，那更是个护短的外公，无论蓝邵杰在外面捅了什么楼子，蓝老爷子绝对会帮他把屁股擦干净。 蓝邵杰可以说从小就是个小霸王，可这个小霸王昏迷了一年之后醒来，却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此时蓝邵杰正缓缓吞咽他的粥，长期未进食的肠胃太过虚弱，他现在只能吃些煮得软烂的粥，流质食物消化快，加上需要食物的营养来补充体力，因此他过着一天吃五餐的生活。 正当他在吃饭的时候，摆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放下碗和汤匙，拿起手机接听。 「阿杰，今天怎么样？」是董建华的声音。 「很好，我正在吃饭，今天顾妈熬了我最爱的鲍鱼粥。」蓝邵杰语气和缓，一字一字交代自己正在做什么，让电话那头的父亲放心。 「胃口呢？还好吗？」 「还不错，但很想痛快的咬东西，虽然我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跟父亲通话良久，他一直用和缓平稳、有礼貌的语调说明自己的状况，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之后才挂上电话。 蓝邵杰收了线，放好手机，又继续进攻他今天的第三餐。 顾妈看着蓝邵杰，深深觉得他变了很多。 「少爷，我想不是我的错觉，你像变了一个人，连你外公前几天来，回去也跟我说你不像以前的你了。」 「那我是变好还是变坏？」蓝邵杰觉得有趣。 「变得稳重、坦率。」顾妈说：「你想想，如果是车祸前的你，你爸打电话问你吃饱了没，你会怎么回答？」 「唔——」蓝邵杰想，他肯定会说：我的死活不用你管！然后甩上电话，好几天让父亲找不到人。 这样的行为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父亲的关怀，反而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反应这么激烈。深深觉得自己行为偏差的蓝邵杰，开始检讨过去的自己。 「我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改变，可你明明车祸昏迷了一年……说到那场车祸，你也喝得太多了，怎么会跑去给车撞呢？」说到这，顾妈就要念他两句了，因为目击者的供词以及行车纪录器的影像，都证明是蓝邵杰自己走出去给车撞的。 「因为我……看见了妈妈。」蓝邵杰回答，对他来说，这些年陪伴在他身边的顾妈，就等于是第二个母亲。「我一定是醉疯了，被车撞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我睡了很久很久，作了一个很长的梦，那个梦……让我很舒服。」 「梦？」顾妈闻言眉毛一挑。 「梦的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梦非常舒服，一开始很痛苦，非常的生气，但是后来很温暖，很温馨，我现在还记得那种温馨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这样吧，脾气就变好了，不会随便生气。」 顾妈看着说着那个梦境的蓝邵杰露出了温柔的表情，不禁心中一动。 难道那个女孩说的都是真的？ 她越想越觉得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女孩可是蓝家的大恩人呢！ 她深觉有必要去见见那个女孩，对了，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舒家妮……找个时间去拜访她吧！ 下午七点，舒家妮换下穿了一天的制服，离开面包店。 她走出大门，头低低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踢着一颗小石子缓缓往捷运站方向前进。 第十九章 小石子滚呀滚，滚到了一双皮鞋边停下，舒家妮站定了脚步，看着那双磨损的皮鞋，往上看到洗得干净笔直的黑色长裤，再往上看见白色的衬衫，最后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顾妈？」舒家妮认出了站在眼前的妇人，吓了一跳。 她对妇人露出笑容，那笑容看在顾妈眼底，一点也不像开心的样子。 「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她回头看看身后的店家，「来买面包吗？」 顾妈看着眼前的女孩，乖巧礼貌，即使心情极差仍得体的应对长者，虽然没开口问起少爷的事，可她眼中的关心泄露了心情。 「我是来找你的。」顾妈直截了当的说，不是巧遇，不是偶然，她是特地来找舒家妮的。 舒家妮愣了一下，顾妈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工作呢？但转念一想，以蓝邵杰的家世背景，顾妈要找到她又有何难？ 「顾妈找我有事？」 「少爷身体好很多，相信再调养一阵子，他又会活蹦乱跳了。」顾妈不说自己来意如何，却告诉舒家妮她最想知道的消息。 阿鬼他……哎呀，怎么还是叫他阿鬼呢？他叫蓝邵杰。 蓝邵杰没事了，真是太好了。舒家妮闻言，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仔细想想，有很多疑点想问你。你说你看见我们家少爷跟着你，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我搬到新家的时候，我搬进去第一天他就在那里了。」舒家妮一五一十的告知。 顾妈闻言皱眉，觉得不合理。 不是戒指为媒介，而是房子？ 她忽然想起少爷说车祸时看见了母亲，他跟着母亲走，于是就…… 顾妈脑中闪过什么，眼神微动。 「你住哪里？方便带我过去看看吗？」 「好啊。」舒家妮不疑有他，想着顾妈关心蓝邵杰，也就没什么防备。 当舒家妮带着顾妈来到她居住的大楼时，顾妈神情论异，直到搭上了电梯，来到舒家妮所在的套房，她整个眼神都变了。 「请坐。」舒家妮殷勤招待，端水、准备水果。 「房子你租的？」顾妈表情怪异地问。 「不是，是我买的。」她简单回答。「买没多久，不到两个月。」 「太离谱了！」顾妈火气倏地上升，怒气怎样也掩饰不了。 顾妈的愤怒吓了舒家妮好大一跳。「顾妈怎么了？」 「这个房子是少爷的妈妈留给他的，让他十八岁念大学的时候可以一个人独立生活的地方，小姐为少爷准备了很多东西，没想到房子竟然被人卖了！」 听见这个讯息，舒家妮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其实我请朋友查过房子的历任屋主，他说我房子有问题，转手过好几次，但原始的屋主是蓝先生……蓝先生不知道这件事？」 顾妈闻言摇摇头。「小姐过世的时候，少爷年纪还很小，小姐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董建华管理，可他没多久便续弦再娶，家里的经济全都交给了徐可晴，应该连小姐留给他的遗产都在她手上……早知道她不安好心，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管不顾，连小姐留给少爷的遗产都敢动。」顾妈越说越生气，恨不得回去找那个装得温柔可人的女人理论。「这些年来，少爷在她手下没少吃过亏，就连董邵勤那个小鬼……」 她突然发现话题扯远了，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道：「现在什么事情都不重要，如果可以的话，顾妈想请你去看看少爷，好吗？」 「我……可以吗？真的？顾妈你相信我了？你相信我没有骗人？相信我看得见阿鬼？只有我看得见他……」 顾妈点头，毕竟要不相信也很难。 少爷的生灵哪里也不去，就来到了小姐生前留给他的房子，如果舒家妮住的地方不是这里，那么她绝对会认为这人是骗子。 原来是小姐把少爷带来这里……想到过世多年的手帕交，顾妈鼻酸。 「去看看他吧，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在连续吃了两周的清淡食物后，医生总算解开了禁令，告诉蓝邵杰可以正常进食了。 想吃什么呢？这个问题，顾妈问他很久了，但他说不出口。 他想吃奶油炖饭！这个他以前绝对不会吃的东西，油腻腻、高热量，加很多很多的奶油，让他要慢跑两个小时才能消耗掉那些可怕热量的东西。 「咦，是幻觉吗？」他觉得自己闻到了梦寐以求的食物香气。 油腻腻、香喷喷，奶油炒磨菇的香气浓郁芬芳，高汤与米饭完美的融合，令人食指大动……他是太想吃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他真的闻到了！ 「哈啰，不好意思，打扰了。」一个有着及肩头发，发色浅褐，脸上戴副黑框眼镜，像漫画人物丁小雨的女孩探头进来。「我是来送吃的给蓝先生。」 蓝邵杰已经能下床了，他站在床前，睁着眼睛凝望着她，一脸困惑。 舒家妮见了心中一阵激荡，看着他活生生、会呼吸、有温度，她好开心，终于不用再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了。 「是你。」蓝邵杰认出她来，眼睛顿时一亮。「我记得你，我清醒那天你在。」 她一出现，他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味道，是香草甜蜜温暖的气息，怎么会这样呢？这个女孩子身上的味道，甜甜的，让人很想亲近她。 「你来送东西给我？怎么会——啊，我想起来了，顾妈有说过会请人送吃的来，是她请你帮忙？快进来呀。」他热情地邀请她。「不知道顾妈叫你给我带什么好料的来，拜托，不要让我等，我很饿！」 蓝邵杰轻快幽默的语调平复了舒家妮的紧张，她露出笑容，腼醭的、害羞的踏进病房。 「顾妈说你今天可以正常进食了，要我做些东西给你吃。」她打开保温盒，浓郁的奶油香气飘散在小小的空间。 「奶油炖饭！」蓝邵杰眼睛一亮，露出了小男孩得到心爱玩具时的笑容，接过汤匙，快乐的吃了起来。 「小心烫——」舒家妮阻止他快速把热得吓人的炖饭塞进嘴里，但已经来不及了。 「烫赞烫！呼——」蓝邵杰被烫到了嘴，但仍不愿把美味的食物吐出来，等吞下去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 「顾妈怎么会知道我想吃这个？味道就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不愧是看着我长大的。」他想想后觉得应该是顾妈与自己心有灵犀，安排人做给他吃的，也就没有想这么多。 舒家妮看他吃得开心，不禁微笑起来。 这道奶油炖饭是师傅的拿手菜，偶尔会准备给店里员工吃，很受大家的欢迎，阿鬼几次看她吃，眼红嫉妒得不得了，她就想阿鬼也许会想吃，便央求师傅教她，幸好味道应该没有差太多，看来他很喜欢。 只要能这样静静看着他吃东西，舒家妮就觉得很开心了，不用多说什么，即使他对自己流露出陌生的神情，不认得她了，可他是活着的，这样子就够了。 我喜欢你。 她突然又想起阿鬼消失之前对她说的话，下意识看向蓝邵杰，忍不住脸红。 此时外头传来高跟鞋踩着地板发出的急促声响，而且越来越近，舒家妮忍不住回头，就看见一个窈窕身影进了病房，朝病床上的蓝邵杰飞扑而去。 「邵杰！你总算醒来了，我好开心，呜……」女郎坐在病床上，双手环抱蓝邵杰的颈子，痛哭失声。「你还好吗？我去夏威夷工作，上飞机前才知道消息，你会不会怪我没有立刻来看你？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舒家妮错愕，这、这女人不就是名模姜芯彤吗？ 她跟蓝邵杰是这种关系？！ 「哥，你看起来比前几天要健康很多。」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舒家妮后方传来，她抬头，看见一个高她起码十五公分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她认得耶。 董邵勤，天悦酒店的经理，前些日子她亲眼看见他与姜芯彤两人拥吻，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刚去接芯彤，她可是一下飞机就哭哭啼啼的说要来看你。」董邵勤笑笑的跟自家老哥闲聊，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阿鬼、董邵勤、姜芯彤……舒家妮的脑子装不下这么复杂的男女关系，一时间楞住了。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蓝邵杰皱着眉把女友推开，很诡异的，他竟然觉得她的黏腻很烦人。「你刚下飞机一定很累吧？快点回去休息。」 蓝邵杰的冷淡让姜芯彤一阵错愕，接着便注意到那个不应该存在的陌生女孩。 第二十章 她是谁？长得这么「剉」，在这里做什么？ 「蓝先生，既然你有客人，我先离开了。」舒家妮搞不懂这三人的关系到底是怎样，她想先离开，好好想清楚再来面对。 「欸，等一下，先别走。」也说不上来为何想要留下她，蓝邵杰就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留在身边的感觉。 怎么说呢？很平静，很温馨，他不用去动大脑思考怎么跟她对话，就算不说话，也可以很自在相处。 「可是你有朋友……」 「没关系，他们等下就走了。」 姜芯彤来来回回的看着这两个人，想着自己没有在蓝邵杰清醒的那一刻在他身边，是不是做错了呢？ 她不应该跟董邵勤去夏威夷玩的！ 「邵杰有我这个女朋友照顾就够了，你可以走了。」她下了逐客令，对舒家妮表明自己的身分。 「是未婚妻。」在一旁的董邵勤笑着纠正。「去年车祸前，哥不是答应要娶你了？」 「对耶！邵杰，等你好了，我们就要结婚了，这个丑八怪在这里好碍眼，快把她赶走啦！」姜芯彤占有欲十足的环抱住蓝邵杰的手臂，挑衅地看向舒家妮。 蓝邵杰板起面孔，皱眉拉开女友的手指责，「人家好心送东西来，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道歉。」说完就继续吃饭，没理她。 姜芯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觉得这个人醒来之后变得她都不认得了。 以前的蓝邵杰哪能忍受像舒家妮这样的丑女待在眼前超过三秒钟？早用他的毒舌让对方羞愤到哭着跑走，可现在却说她没礼貌？ 他怎么可以这样！ 「你现在连哄我都懒了，不像邵——」糟，差一点说溜嘴。「你一点都没看见人家的苦心！」 蓝邵杰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但又很快继续，似乎没听见她说的话。 姜芯彤见他仍在吃东西，什么话都不说，气得一跺脚，拿着包包走人。 她见舒家妮正好在整理东西，便故意用力一撞，舒家妮猝不及防的跌倒了，鼻梁上的眼镜也飞了出去。 「我的眼镜？！」舒家妮心疼万分，伸手欲捡。 卡——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让舒家妮的心也跟着碎裂。 「谁教你东西不放好，活该！」踩碎了别人眼镜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姜芯彤，头也不回地离开。 「芯彤……唉，哥，你们两个好好的干么吵架呢？你不要担心，我去劝劝她。」董邵勤对自家老哥笑了笑，追着姜芯彤离去。 舒家妮跌坐在地上，心疼万分的捧起碎裂的眼镜，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捡起裂成两半的镜架，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三秒胶也黏不起来了……」她再也忍不住，哭了。 当那清脆的声音响起，蓝邵杰的脑中闪过一些画面，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想去捕捉，却什么都没抓住。 「抱歉。」他站起身，踩着还略显不稳的步伐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帮她捡起一地的碎片。「芯彤太任性了，我替她向你道歉，眼镜我赔给你……」 「不用了。」她吸吸鼻子，擦干眼泪，露出苦笑。「新的也不会是一样的……谢谢你。」伸手接过蓝邵杰为她捡起的眼镜碎片，舒家妮小心翼翼收起来，没有落掉任何一片。 她那珍惜的模样让蓝邵杰内心一动，心想那眼镜对她应该有不一样的意义，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都碎成那样了，怎么还舍不得丢呢？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舒家妮对他虚弱一笑，她现在想要回家，好好的哭一场，为她可怜的眼镜。 她转身就走，蓝邵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觉喊住她。 「喂！」糟，她叫什么名字啊？「谢谢你送来的午餐，很好吃。」 「不客气。」听见他喜欢，舒家妮心里比什么都高兴。「你喜欢就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舒家妮眼神一黯，但很快恢复，对他微笑说：「我叫舒家妮。」 「舒家妮。」蓝邵杰看着她微笑。「谢谢你，希望可以再见到你。」 他说想再见到她耶！舒家妮内心忍不住雀跃。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会再带一些吃的来。」 「那就说定了，你让我非常期待下一次的美食。」蓝邵杰态度自然，像对待一个平常的朋友那样。 舒家妮微笑，用力点头。 他期待他们的碰面，是不是表示他们还可以继续当朋友？ 是不是可以跟以前一样，那样的无话不谈？ 「明天见！」越想越觉得开心，她朝他挥挥手，愉快的离开了。 咦？意思是她明天也会来吗？ 「喂——」蓝邵杰想要问她一些事情，却来不及了。 整个病房顿时只剩下蓝邵杰一个人。 算了，他正好也有事情想要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 方才姜芯彤不小心说溜嘴，没有说完的话让他心中闪过怀疑的念头，促使他拨了一通电话—— 「臭小子，你总算知道要打电话给我了，怎样？」 电话那头传来直爽开朗的女声，听见这个声音，蓝邵杰笑了。 「我想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哟，想开啦，决定不再当个笨蛋了吗？」 「你好烦——对，我不想再当笨蛋了，所以那些布好的局可以开始收网了。」 蓝邵杰口吻轻松，像是谈论的事情就像吃饭那么简单。「还有一件事也要请你帮我查。」 「查什么？你马子偷人？」对方的口吻讥诮。 「是未婚妻。」蓝邵杰更正这个难听的称号。「但也许就快不是了……」 说着这话的同时，他的眼神瞟向了远方，意外的，映入脑中的不是姜芯彤那张美艳的脸庞，而是一张眼眶含泪，快要哭出来的清秀脸庞。 他皱起眉，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女孩如此在意？ 他们见过几次面？才两次吧。 可仔细想想，那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却十分熟悉…… 突然之间，舒家妮变成了一个很难找到的大忙人——在提出一连忙的请求帮忙之后，她就不见了。 许智钧在久未联络到人之后，终于忍不住来到她住的地方堵她。 「啊，班长！」一身疲惫的舒家妮在大楼门口看见了守株待兔的许智钧，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找你。」许智钧发现她瘦了很大一圈。「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瘦成这样？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你！」 看她憔悴的模样，他又气又心疼，口气不由自主的差了些。 「有啦有啦，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我有照顾自己——班长你吃了吗？要不要吃晚餐？来我家一起吃吧。」 「晚餐？！」许智钧看腕表，现在中原标准时间九点三十分，都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没有吃晚餐？这时间吃的应该是宵夜吧。 舒家妮转身踏进大楼，领他进入自己的家。 这是许智钧第一次来到舒家妮的住处，刚才的愤怒因为这邀请的动作，让他心情平复了一点。 舒家妮邀他来到她的单身小窝，是因为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特殊吧？ 这样想，他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你最近在忙什么？」坐在沙发上，许智钧看着她在小巧的蔚房忙碌，问起了她的近况。「我找不到你，你电话也没有回。」 「我最近在忙一件事。」舒家妮很快准备好两人份的晚餐，是咖哩饭，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 她端着盘子走来，一脸兴奋地说：「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朋友，只有我看得见他？」 「嗯。」他被美味的咖哩饭吸引，抓着汤匙挖了一大口。 「他找到他的身体了，谢谢你的帮忙。」舒家妮相信许智钧，觉得他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便告诉他这件事。 许智钧手一僵。「我帮了什么忙？」 「先前不是请你帮忙查蓝邵杰的病房吗？我那个看不见的朋友，其实就是蓝先生的生灵。」 许智钧呆掉，整个人说不出话来，舒家妮说的话太光怪陆离，他一时无法消化。 「你是说，那个只有你才看得见的朋友，其实是车祸昏迷一年的蓝邵杰？」 「嗯！」舒家妮点头，快速吃着她那一份咖哩饭。「多亏你帮我查，我后来带着阿鬼……就是蓝先生的生灵找到了他的身体，说也奇怪，阿鬼躺回蓝先生的身体没多久就醒了。」 「巧合吧！」许智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要他相信这种事情实在很难。 「董先生也这么说，就是天悦酒店的董事长，董建华先生。」 第二十一章 「我知道董先生是谁。」许智钧怎样也想不到，她开口请他帮忙，竟然是为了别人……不对，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而是要问清楚她到底在忙什么。「家妮，我是关心你、担心你才这么说，你不觉得自己太莽撞了吗？就这么找上门，用的还是这么奇怪的理由，谁会相信你？」 「我本来就不觉得有人会相信我，只要阿鬼能醒来就好了，起码我知道，他是活着的，我希望他活着。」 「好，你希望他活着，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突然跑到人家病房，说你带着人家儿子的生灵，他们会怎么想？要不是蓝邵杰醒过来了，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待在这里吗？」那些金字塔顶端的人，不把她拆吃入腹才怪。 「可是阿鬼他醒了啊……醒了就好，其它的没关系。」 「是吗？好，那我问你，现在他清醒了，那么你们的关系呢？」问出口，许智钧才明白自己的心焦所为何事。 就是为了这个——舒家妮和蓝邵杰，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们什么都不是。」舒家妮苦笑。「他不记得我是谁了，我现在对他来说，大概跟家里请来的佣人差不多吧「」 「佣人？什么意思？」 她一五一十的将顾妈请她多去看看蓝邵杰的事情告诉许智钧。 许智钧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心疼呢？还是吃醋多一些？他想应该是后者。 握了握拳头，许智钧告诉自己得先知道，舒家妮对蓝邵杰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 「他忘记你了，而且有一个未婚妻，还把你当佣人——家妮，我不懂你这样做的用意，你就这么喜欢他？这么在意他？这样一个不把你当一回事的人？」 「他才没有不把我当一回事！」舒家妮大声反驳，否认许智钧的指控。 「我从来没有一个像阿鬼那样的朋友……经历过那么多的悲伤、快乐，他帮我这么多，就算被别人嘲笑，他也都站在我这一边。」 无论她被谁欺负了，阿鬼永远比她还要生气，就算再怎么不满，最终仍会支持她所做的决定。 她从来没有被谁这样子强力支持过。 「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看着舒家妮全心全意维护那个人，许智钧内心复杂。 这是单纯维护朋友的态度？她都快要哭出来了、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那个人身上，这样只是朋友？ 你是喜欢他的吧。这句话因为嫉妒和不甘心，让他无法说出口，不想去点醒迟钝的她，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甘心输给一个连追求步骤都省略，甚至根本不了解她付出多少的男人。 许智钧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他看着舒家妮的眼睛，准备赌一把。 「家妮，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她很直白的回答，可想想不对，班长说喜欢她的眼神，好像不只是单纯对朋友的喜欢。 「真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家妮，跟我在一起，当我的女朋友好吗？」许智钧开口告白，诚挚地请求她成为他的另一半。 舒家妮意外听见许智钧的告白，这个告白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她会很开心，但她现在却觉得为难。 为什么会为难呢？她不是很喜欢他吗？ 高中时期的梦中情人对她告白了，她却没有开心雀跃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告白，舒家妮的反应是无措的。 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很喜欢班长吗？怎么当他真的喜欢上她这个丑小鸭时，她却开心不起来？ 「对不起。」舒家妮困难地开了口，拒绝了梦中情人的告白。「我对你只是朋友的喜欢，而且我现在没有办法去想感情的事情，我们就当朋友，好吗？」 听到她的拒绝，许智钧很失望。 就为了那个家伙吗？蓝邵杰那个浪荡子有什么好？输给一个生活随便的男人，他不甘心！ 他喜欢舒家妮，这一份喜欢，没有这么容易放弃。 「那好，我们当朋友。」他暂且退一步。「当好朋友，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挺你，可以吧？好朋友不就是这样吗？我想，我目前虽然比不上蓝邵杰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是友情仍然存在吧？」 「当然，我们会是好朋友。」见他想开，舒家妮开心的笑了。 可惜她太单纯，没有看穿许智钧眼中的企图，他根本没有放弃！ 圆圆的泡芙里头塞满了香草口味的卡士达酱，舒家妮特地做了五个，一个一个摆好放进保冷袋里，满心欢喜的背着出门。 她今天休假，一早就起床把家里的存货拿出来，烤了自制的泡芙，要带去给蓝邵杰，让他开心一下。 谁能想到呢？天悦酒店未来继承人、知名时尚杂志总监，竟然喜欢吃甜食。 这阵子以来，蓝邵杰胃口渐渐打开，而且看到甜点眼睛就会一亮，露出很可爱很可爱的笑容，舒家妮想到他会笑得很开心，自己也就跟着笑了。 哼着歌，她来到了蓝邵杰所在的医院，大病初愈的他，还需要院方的照看，没法立刻出院。 可到了蓝邵杰的病房，舒家妮并没有看见蓝邵杰，他不在病床上，也没有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却看见一个年过七十、目光灼灼的老人。 老人背脊直挺，眼神锐利地扫向站在门口的舒家妮。 被这眼神一看，舒家妮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吓得不敢动，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在面对长辈——尤其是老人家时一定要有礼貌。 「爷爷，你好。」舒家妮挤出笑容，对老人打了招呼。 「你是谁？」老人口吻严肃，「叫什么名字？要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我我我我……」舒家妮反应慢，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个没完，可因为对方是长辈，要有礼貌，秉持着这个想法，她断断续续的回答。「我叫舒家妮，我来送东西给蓝先生……」 「送什么东西？」老人家仍旧咄咄逼人。 「我做的泡芙。」 「你做的泡芙？！」老人大吼。「别闹了，泡芙是什么鬼东西，下次改做蛋糕！」他声音更大更宏亮，「要巧克力的！」 「是！」舒家妮大声回应。 「噗——哈哈哈哈。」突然一阵笑声自浴室传出来。 只见笑到流眼泪的蓝邵杰走出浴室，身后跟着协助他洗澡的顾妈。 「外公，你别欺负她了，她很认真，会把你说的每一句话当真，如果我喜欢今天的泡芙怎么办？」蓝邵杰笑个不停，外公和舒家妮的对话让他忍笑忍得好痛苦，天哪，没想到她这么宝！ 「长辈问小辈两句会死吗？你说！」蓝老爷子中气十足，瞪向吓到呆掉的舒家妮。 「不会，应该的！」舒家妮立正站好，乖乖回答。 她呆呆的模样让向来严肃的蓝老爷子眼中浮现笑意。 「家妮，过来，我跟你介绍，这是我外公，你也跟着叫外公吧。」蓝邵杰亲切地介绍。 舒家妮经常来看他，带些好吃的东西，说也神奇，她来的时候总能带给他最想吃的东西，让他食欲大开，久而久之也跟她熟稔起来。 「外公好！」因为方才蓝老爷子的军事教育太震撼，在舒家妮脑海中印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面对这个老人家时不自觉立正，只差没敬礼了。 见状，蓝老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这丫头……」果然跟外孙说的一样，是个妙人。 「她很有趣吧？家妮，快把泡芙拿出来。啧，你真是小天使，我今天超想吃这个的！里面有没有加香草？有对不对？！good！」得到了甜食，蓝邵杰果然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看着他咬下泡芙之后满足的表情，舒家妮也跟着满足的笑了。 太好了，他总算吃到了她做的泡芙，而不是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怨叹看得到吃不到。 「外公请吃！」舒家妮可没忘了老人家，待老人家拿过去缓缓的吃了起来，满心期待的等他给评语。 「还不赖。」蓝老爷子淡淡地评论。 「那就是不难吃了，太好了。」舒家妮闻言松了口气，想着她做的泡芙连老人家都爱，那表示甜度不会太甜，口味清爽，太棒了。 她又转头去找顾妈。「顾妈顾妈，这里还有三个，你带回去慢慢吃。」 舒家妮只顾着庆幸她做的泡芙没有失败，但蓝邵杰听见不吃甜食的外公竟然赞美这泡芙「还不赖」，不禁眼睛一亮。 这辈子他只听过外公赞美一个人，那就是他过世二十多年的母亲——而母亲的事业也的确非常成功。 第二十二章 他看了看手中的泡芙，脑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还想再吃一个啊，可她怎么把他的泡芙都给了顾妈呢？！ 「为什么我只有一个！」他大声抗议。「不公平！」那应该全部都是他的！ 「因为甜点不能当饭吃。」舒家妮回头对他正色道，表情十分严肃。「所以你只能吃一个。」 「也太不公平了吧！」蓝邵杰气得哇哇大叫。「我跟外公都只有一个，顾妈三个耶。」 「你乖，听话复健、吃饭睡觉，下次我做草莓塔。」面对蓝邵杰，舒家妮讲话就不会太客气，也不会支支吾吾词不达意。 「好吧，勉强成交。」蓝邵杰点头，答应交换条件。 两个小辈的互动看在蓝老爷子跟顾妈眼底，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阿妮，你今天休假啊，怎么没有出去玩？」顾妈随意提起。 「嗯……来看蓝先生，晚一点跟朋友有约。」放许智钧鸽子太多次，对他实在过意不去，所以她答应今天陪他出去走一走。 「男的？」顾妈笑问，眼神促狭。 「对啊，同学——顾妈，只是朋友啦！」 「男的朋友？」谁啊？不知为何听见她晚点跟男生有约，蓝邵杰心里顿时感到不痛快。「会来医院接你？该不会喜欢你吧？」 她脸红，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但表情却泄露了实情。 蓝邵杰很想把她抓来好好问问对方是谁？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刚想实行，就被人打断了。 「阿杰，你今天可以出院了！」旋风似进入蓝邵杰病房的是天悦酒店董事长董建华。 他开心的进门，身后跟着温柔娇弱的徐可晴，只是她本来带笑的容颜在看见病房内的蓝老爷子之后，笑容立刻消失，低头不语。 「我跟你妈……可晴，来接你出院。」董建华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可是急于弥补，自是疼爱有加。 当时蓝邵杰车祸昏迷，恐怕再难清醒，后悔没有好好跟儿子相处的董建华伤心得一夜白了发。 如今儿子清醒了，而且越来越健康，个性也变得稳重有礼，他巴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儿子面前，只要他开心。 「嗯，我知道了。」蓝邵杰看见了继母，心里还是有跨不过去的坎，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父亲。 清醒之后，看见父亲一头白发、老泪纵横的握着他的手，为他的清醒喜极而泣，多年来对父亲的怨、恨、怒，他突然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终究是父子。 「手续办了吗？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我受够医院了，这里非常无聊。」他抱怨。 「可晴这就去办理出院手续，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阿杰，为了迎接你回来，我把你的房间都重新装潢过，可晴也把你的床单都换新的，就等你回家……」董建华口沫横飞地说着。 要接他回家，搞这么盛大啊，那不是显得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点过河拆桥？ 人家对他这么好，他却要拿回他的东西？啧啧啧……这该怎办呢？ 蓝邵杰忍不住望向外公，朝他挤眉弄眼一番。 蓝老爷子看见心肝外孙的表情，忍不住瞪他一眼，又要他这个老家伙当坏人。 不过他看看董建华，这个入赘到他们蓝家的女婿，还有那个跟在他身后，低头不发一语的徐可晴——就算看上去再怎么温柔体贴，柔弱可欺，他也无法喜欢这个女人。 哪一个做父亲的能原谅女婿在女儿过世一年后再娶，而新妻子进门时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 他女儿可还尸骨未寒哪！ 「阿杰大了，」想起女儿，蓝老爷子立刻硬起心肠。「都已三十了，本就该成家立业，以前看他年纪小又爱玩，才要你代管留给他的东西，现在既然他愿意定下来，我问过他，他也有心要经营，就把玫儿的东西都交给他打理吧。」 「阿杰，你愿意好好工作了？」 闻言，最开心的人是董建华，而始终低头不发一语的徐可晴则身形一震，双手捏紧裙摆。 「我一直都有好好工作，杂志社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办起来的，既然我昏迷这么久，杂志社也好好的，我觉得总编可以升上来坐我的位置，我也可以放心回来天悦了。」 听出了蓝邵杰话中之意，董建华眼睛一亮，雀跃不已。「你真的打算进饭店工作，你决定要回来了？」 「嗯，我决定要进天悦酒店，为接班做准备。」蓝邵杰回答。 「那就太好了！爸爸一直要把天悦留给你，可你一直不感兴趣。」董建华深为儿子的长进感到开心。 「以后阿杰就跟邵勤一起工作，你们兄弟俩互相扶持。」一直都没说话的徐可晴在这时插了嘴，柔情万千的对丈夫笑了一下，亲昵地捏了捏他手臂。 「对，你们兄弟俩一起努力，阿勤会是你最好的左右手！」董建华自然而然地道，没有察觉妻子在听见他的话后，覆在他手臂上的掌心一收。 「那当然。」蓝邵杰笑笑，没有因为这样而被模糊焦点。「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接手我母亲的遗产？」 外公开了头，接下来就是他的事情了。 蓝邵杰说这话时的眼睛不是看着父亲，而是父亲身后的徐可晴，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他一定把家中的经济大权都交给了这个女人处理，其中也包括了母亲留给他的遗产。 「这些年你……二妈帮你打理投资，一直管得很好，可晴，你说什么时候可以跟阿杰交接？」董建华回头问妻子，满心的信任。 「还有一些帐目还没有做完呢，还要一些时间，阿杰刚复原，休养是最重要的，反正左右都在家里，我让会计师来家里对帐，阿杰跟着看看，如何？」 还是没有要交给他的意思吗？为什么呢？蓝邵杰深思，觉得这实在太有趣了。 「就给我个时间吧，我讨厌拖拖拉拉，休养归休养，我脑子也要动，不然不能出去工作我都快生锈了！我自己这几年也有在投资，我妈的投资我能做主，对吧？爸。」蓝邵杰把球丢给了董建华。 「那当然。」董建华回头对妻子柔声道，「我知道你最近也忙，就一个月吧，把东西都给阿杰，到时候他也能回来公司上班了。」 「一个月也差不多了。」蓝邵杰笑笑。 「咦？」发出疑问的是从头听到尾的舒家妮，她深觉怪异的看向顾妈，神经大条地问：「顾妈，你不是说我住的房子已经……」 顾妈直接把她的嘴捣起来，蓝邵杰分神看了她一眼。 她的房子有什么问题吗？应该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好了，把事情办一办，回去了，医院臭死了。」蓝老爷子失去耐心。「阿杰食欲不佳，给他请个人照料他的三餐——小丫头，我觉得你不错，除了甜点你还会什么？能不能把工作辞了来照顾我们家阿杰？」 「外公——」蓝邵杰深觉外公这行为实在太夸张。怎么可以突然要人辞职来照顾他，宠孩子也要有个限度！ 「可以。」出乎意料的，舒家妮答应了。 顾妈也很惊讶。「阿妮，你真的愿意？」 「嗯，我愿意。」她用力点头，看着蓝邵杰，眼神坚定。 她觉得他好可怜，原来他一直被欺负，过着这样的日子。 妈妈留给他的房子被继母偷偷卖掉，他的未婚妻跟异母弟弟在一起……他好笨，舒家妮怕他被骗。 她想要保护他。 蓝老爷子听见她答应了，嘴角轻轻上扬，朝顾妈投去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你不是工作好好的？顾妈请你帮我送东西已经很麻烦你了，这样不好吧？」 蓝邵杰闻言大为震惊，对她感到愧疚。「那不是你很喜欢的工作吗？」 哟哟哟，看看！他们蓝家的小霸王竟然会关心别人了。 这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改变阿杰呢？ 蓝老爷子和顾妈都很想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 昏迷近一年，车祸清醒之后的第二十天，蓝邵杰在家人的陪伴之下出院，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家。 床单是新的、枕头是新的、被单是新的，书桌、椅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新的，像是为了迎接他的归来，特地打造了全新的房间。 每天，父亲和继母出门前都会特地来看他，询问需要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总是笑笑的告诉父亲自己一切安好，对继母的态度却冷淡疏离。 等大家都离开家，接下来才是他最自在的时间。 第二十三章 因为那个身上有着淡淡香味的女孩…… 「我今天做拿手的桂圆面包给你吃好不好？」 父母出门之后，舒家妮就会来到他房门口，只探出一个头，笑笑问他今天吃这个好不好，她做那个给他吃可不可以。 这时候，他就会心情飞扬。「好啊，我很期待你做的东西。」 她每天都会变花样，做出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尤其是甜点，完全让他无法抵抗。 但在一连数日的好心情之后，蓝邵杰今天却眉头深锁。 他不断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十点，通常是他的宵夜时间，可今天下午，舒家妮休了假。 等得烦闷，他走出房间，脚步轻的像猫，无声无息。 想倒杯水的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忽然看见屋子外头闪过汽车的大灯，他不禁狐疑——是谁来了？ 他调转方向来到大门口，看见一辆黑色凌志汽车，而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人正是舒家妮。 她下车后驾驶座也步下一名高瘦斯文的年轻人，跟着她一同来到蓝家大门外。 蓝邵杰没发现自己眉头皱了起来，即使知道听壁脚是不对的行为，但他仍忍不住把那对男女的对话听进耳里。 「家妮，听我劝，为了一个跟你不相干的男人辞掉工作不值得。」 「阿鬼才不是不相干的人！」舒家妮回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鬼？谁？」蓝邵杰咀嚼这个名字，神奇的觉得有种熟悉感。 「可他已经消失了。」许智钧看着她，不愿她执迷不悟。 「他没有消失，他活着，活得好好的。」舒家妮很坚持。 「可他忘了你是谁。」许智钧眼神怜悯地看着她。「家妮，我们回家，朋友可以再交。」 「不一样，阿鬼他不一样。我以为你懂，可是你完全不懂我的想法。」舒家妮很伤心。 前些日子她向师傅提了辞呈，告诉师傅有一个朋友现在很需要她的帮助。 师傅只是皱了皱眉头，问：「你都想清楚了？」 她说是，师傅就点头让她走，但还是告诉她，「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没想到当她今天特地休假，满心欢喜的告诉许智钧她的决定时，他却阻止她。 她不想吵架，也不想多解释，她跟阿鬼之间那些伤心、快乐的经历，没有人会懂的。 只有阿鬼懂她。 从来没有一个这样挺她的朋友，舒家妮这时候好想念她最好的朋友……想念得都快哭了。 「家妮，你回来了。」蓝邵杰看气氛不对，出门迎接。 她没料到这么晚他还没睡，不禁一愣。「蓝先生，我回来了。」 「以后晚回来的话给我个电话，嗯？」蓝邵杰态度很和缓，语气也很平静，却透露了不容拒绝的要求。 「好。」舒家妮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谢谢你送她回来。」蓝邵杰朝许智钧微笑‘道谢。 「不会，凭我跟家妮的交情，接送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感受到对方下的战帖，许智钧还击。 「既然交情匪浅，应该知道女孩子在外面待太晚不好。」蓝邵杰继续进攻。 「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女孩子住进未婚男子住处要来得危险吧。」许智钧接着反击。 两个男人一来一往，都对彼此产生了敌意。 「班长，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完全没察觉到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舒家妮径自道。 「班长？」原来是同学，还叫班长，看来关系不过尔尔嘛。蓝邵杰哂笑。 「嗯，他姓许，叫许智钧，是我高中时期的班长。」她这才想到还没有为对方介绍。「班长，这是蓝先生。」 「蓝先生？」许智钧拔高的音量十分刺耳，嘲笑蓝邵杰不过跟他半斤八两。 「晚安。」蓝邵杰快被气死了，却还是维持着笑脸，转身进家门。 舒家妮自然也跟着进去，在进去之前，她礼貌的目送许智钧离开。 「你班长？」走进家门，蓝邵杰也不知怎么回事，问起了她的私事。「他喜欢你，对吧？」那种防卫姿态，太明显了。 「呃……嗯。」舒家妮不会说谎，点头承认了。「可我们是朋友，就朋友而已。 「那就好。」 听她表明关系，他内心的怒气突然就没了，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一看见许智钧，他的战斗意识就会升起，完全无法抑制？ 「明天早上我可以吃法式土司吗？」蓝邵杰问道。 「可以，材料都是现成的！」舒家妮欢喜地接受他的点餐。 两人的声音极小，脚步声轻巧，加上地毯吸掉了足音，两人就像无声的鬼魂在房子里走动。 经过董邵勤的房间时，他们意外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蓝邵杰那家伙怎么没死？命真大。」 这个声音——蓝邵杰不会错认，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董邵勤。 他身子一僵，看着舒家妮，两人眼神交换，有默契地同时噤声聆听…… 「他上辈子到底烧了什么好香？什么好处都给他得到了。」董邵勤脸部表情扭曲，在自己房间里对母亲说出真心话。「为什么他不死？烦死了！」 徐可晴皱起眉头，小声喝斥，「小声点，你爸睡了。」只叫儿子音量小点，而不是要他别再说这些话。 「妈，你就不能跟爸说？爸不是一向听你的？蓝邵杰浪荡那么多年，爸就这样一句话把所有的东西交给他？」董邵勤不甘心，他来到母亲身边，撒娇的捏着母亲的肩膀。 「你爸都发话了，我能说什么？二十几年的辛苦，只是平白为人作嫁。」徐可晴闭上双眼，让儿子揉捏僵硬的肩膀。「你爸始终觉得亏欠蓝家，他一个穷小子入赘蓝家，接受蓝家帮助爬到今天的位置，让他始终觉得自己矮一截，蓝玫儿死后我进门，他更是觉得愧疚。就算我说他已经很好了，他没有亏欠蓝家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是啊，我们欠蓝家什么？做牛做马，比蓝邵杰还要认真，有多少人把我们当一回事？」最让董邵勤愤愤不平的就是一样是董建华的儿子，待遇却天差地远。 一个出生便有花不完的钱，一个却什么都得靠自己。 老天爷太不公平，父亲也太不公平，什么都不为他争取，什么都不留给他。 「爸怎么没有想到我！我也是他儿子，蓝邵杰之后进公司职位竟然比我高，他凭什么？！蓝家人也从来没有把我看在眼底，还有那个顾妈，连一个佣人都敢给我脸色看！」 「我就是怕你爸没为我们母子着想才做打算，原本还有时间的，但现在恐怕要开始收手了。」徐可晴看着儿子，语气不无可惜。 身为财务总监，她多年前就开始计划一些事，好保障自己和儿子往后的生活。 「收手？事情都做到一半了才收手？」 「不然能怎么办呢？芯彤那里你有办法下手？」 「姜芯彤？」提起姜芯彤，董邵勤就笑得很乐。「蓝邵杰的女人真是蠢得要死，几个名牌包就贴上来，随便我怎么玩，我光想到可以玩他的女人，而他还要娶那个女人，我就觉得爽。」 「你也别玩过头，看能不能让芯彤问出蓝邵杰瑞士银行的密码，我们需要那笔钱。」蓝玫儿除了留下遗嘱和信托基金，也留了一笔巨额现金在瑞士银行账户里，以便有紧急状况时可以动用，由于这笔钱是蓝邵杰在十八岁时直接继承的，所以她没有办法以替他代管的名义把钱弄走。 「妈，你手上不是还能动用饭店的流动资金，那些钱不够我们投资吗？」 「早就没了！」徐可晴烦躁地道，忍不住瞪他，「你还说呢，贪心，什么内线消息，股票、期货赔了一大堆，如果不是怕你出事，我干么挪用那笔现金？还好现在饭店没有大型活动和建设，如果有就死定了，你得从芯彤身上下手才行。」 「那得再给几十万，买几个包包哄她开心，她就会乖乖听话了，妈，我手边没钱了，你那里——」 「知道了，我再拿一些给你，邵勤，这个家只有我们母子可以互相依靠，你爸他不会帮我们的。」 蓝邵杰神情莫测高深，拉着愤愤不平想要冲进去跟那对母子理论的舒家妮来到了他房间。 「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呢？两个人都太恶心了！」 舒家妮越想越气，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相较之下，心情平静的蓝邵杰反倒不像当事人。 「啊，我忘了我的水，啧。」他记起自己原本是想去厨房倒水的。「家妮，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第二十四章 「说什么？」舒家妮气疯了，她这辈子没有这么生气过，实在为蓝邵杰感到不值。「你都不知道，你……你……」她说不出口，她亲眼看见他的弟弟和他的未婚妻在他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就旁若无人的在大庭广众间拥吻。 他被背叛了，却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都知道。我继母和我弟弟会有这样的念头，我也不意外。我妈在我三岁的时候过世，才一年我爸便再娶了，再婚这件事我爸并没有受到太大的责难，毕竟当年他还很年轻。 「最大的问题在于，我继母进门时已经怀孕六个月，怎么算时间，我父亲在我妈走后没有多久便跟徐可晴交往，这件事情对我外公来说是很严重的背叛。我妈是蓝家长女，外公没有儿子，我妈聪明漂亮，深得外公欢心，他舍不得我妈嫁出去吃苦，便为她招了一门赘婿，也就是我爸。 「一开始我爸妈也是恋爱而结合，但我父亲同时得承受妻家的压力，所以他一直很拼，努力爬到天悦酒店董事长的位置，却没料到这个位置其实是外公给他的。 而我妈生下我后身体不好，没多久就走了，我爸应该是承受不了孤独和压力吧，于是就有了徐可晴。原本我以为这个温柔体贴、说话轻声细语的阿姨会跟爸爸说的一样好好待我，把我当成自己的小孩，我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谁知根本不是这样。」说着，蓝邵杰苦笑。 从弟弟出生、懂事之后，蓝邵杰就觉得自己常常被父亲误解。 功课没有写，他因此被父亲责备，徐可晴在一旁拦着，苦劝着孩子还小，不要这样，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写作业，因为他的作业簿被弟弟撕掉了。 过年在一家人吃饭的饭桌上，他吃了一口菜立刻吐出来，徐可晴掉眼泪，父亲责备他不知感激，逼他吃掉继母的「用心」，却不知道他那份餐点加了料，酸了馊了，为此他拉了三天肚子。 小时候不懂事，只能傻傻被阴，后来他大了，叛逆了，徐可晴更利用父子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拼命陷害。 「我的零用钱，一定比弟弟多，我要多少钱，开口就有。」他随口说了一个数字。 「这样不好吧？你才多大。」舒家妮被金额吓到。 「对，非常不好，你都知道的道理，徐可晴会不知道？」蓝邵杰笑了，徐可晴不过是想帮蓝家养出一个败家子，好让自己的儿子能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她没能如愿。 「如果不是遇到……我应该会更糟吧。」 遇到什么？他说什么？怎么那么含糊不清？「遇到谁？」 「一个很棒的女人。」提起那个人，蓝邵杰不禁笑得无奈。 那表情让舒家妮心一抽，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她忍不住想知道对方的讯息，歪头想问，但立刻又被他的话绕进去了。 「对了，邵勤和芯彤的事情我也不意外。」蓝邵杰对舒家妮暴出了她料想不到的事。「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那干么还跟姜芯彤在一起！这样的女生怎么配得上你，你真的要娶她吗？」舒家妮的反应很激烈，既然他提了，那么她也就不用怕他。 唔，得知姜芯彤和董邵勤的事情后，他当然不打算娶她啦，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得有点广，他只能先按兵不动。 只是舒家妮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而且看她反应大，他心情特别好。 「那是承诺。」蓝邵杰想想，怕她冲动做出傻事，比如说指着董邵勤的鼻子大骂，或去质问姜芯彤……凭这个笨蛋的能耐不被揍扁才怪，还是先哄好她。 「我妈妈留了很多东西给我，影片、相片、日记，以前我叛逆，都没在看没在管，但车祸昏迷了这么久，我觉得人生不应该这样虚度。 「我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不记得梦了什么，只知道那是一个很不错的梦，那个梦里……应该有个人，那个人教我活着，得努力不放弃，所以我最近开始看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了解婚姻不能当儿戏。」 所以，他得在最恰当的时机，一举解决掉所有的麻烦才行。 舒家妮闻言心一紧，明知道对方背叛了，还执着要跟她结婚，履行当初的约定，那就表示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吧…… 姜芯彤是很漂亮的女孩子，跟她完全不一样…… 自卑感涌上，舒家妮内心苦涩，说不出话来，她一个很在乎很在乎的朋友，有了喜欢的女生，她应该开心的，可为什么她会这么苦涩难受呢？ 「奇怪，这些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蓝邵杰说完之后，觉得心情很轻松。 「家里的事情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提。」他有很多朋友，但从来不跟那些人说自己的私事。「我想，我应该把你当成朋友了，真正的朋友，才会对你说这些话。」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认识没有多久，不过送了几日餐的女生产生信任，把自己最隐晦的心事告诉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答案吧。 把当她朋友，才告诉她自己的私事。 原本心情很sad的舒家妮听见他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她的眼睛亮晶晶，像天上的星星。「你真的觉得我是你的朋友？」 蓝邵杰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里，奇怪，为什么看着她的眼睛，他有种脸红的感觉？「嗯、嗯，当然，朋友。」 舒家妮听见他承认，开心的笑出来，用力点头。「嗯，当好朋友。」 因为蓝邵杰这句话，自从阿鬼消失之后，藏在舒家妮心中的失落感渐渐平复了。 「那么身为朋友，你也应该要回馈一下吧。」 「回馈？」 「是啊。」蓝邵杰可没这么简单就放过她。「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告诉别人的事情，你不礼尚往来一下，也告诉我你不敢跟别人说的事情吗？」 「不敢跟别人说的事？」舒家妮想了想，的确是有一件说出来可能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梦想。 「你知道我的师傅是谁吗？是宋福气师傅。」 听见舒家妮提到自己师承何处，蓝邵杰眼睛都亮了。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你在宋师傅手下工作——等等，那你还辞职来照顾我，这样不好吧？宋师傅收徒很严格的。」台湾之光宋福气的收徒标准，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 「师傅很疼我，答应让我休息做我现在觉得重要的事，可我有一个愿望——想要得到师傅的认可，管理师傅的分店，但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行，师傅说我的天分在甜点上，做蛋糕比做面包好，可我也不想放弃这一块，师傅说我太贪心……」 这一晚，蓝邵杰听着她说自己的梦想，对这个女孩的了解更深。 她身上一直有淡淡的香草味，那种甜点师身上才会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又靠近了她一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蓝邵杰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健康。 他甚至恢复了晨跑的习惯。 清晨六点，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街道上的树木散发清新的空气，蓝邵杰穿着运动服、短裤，以规律的速度绕着离家不远的公园跑了一个多小时。 当他汗流浃背回到家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这时间大家应该都已经起床准备上班了。 踏进家门，便闻到早餐的香气，他先来到餐厅，父亲和继母已经端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 「爸，早。」蓝邵杰向父亲道早，却没喊徐可晴一声。 要他喊妈，只有三个字：办不到。 他转头，看见在开放式厨房准备早点的舒家妮和顾妈，比起继母，他对这两人要亲切多了。「家妮，早。今天吃什么？奥姆蛋？我爱这个，我先去洗个澡再来吃早餐。」 徐可晴握着刀叉的手隐隐泛白，却仍低垂着头，默默吃着早餐，她这副强忍委屈的模样，看在董建华眼底满是心疼。 他夹在中间无能为力，一个是结发多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一个是刚失而复得的长子，帮哪一边都不是。 他只能安慰地握了握徐可晴的手，对她笑笑。 那要她包容忍耐的笑容，深深戳痛了徐可晴。她还要忍多久？她已经不想再忍了！ 拾级而上的蓝邵杰回头，把父亲和继母的互动看在眼底，他轻笑，不动声色继续往上走。 当他正要转弯时，看见一抹倩影自弟弟房间闪出，他立刻回避躲起，悄悄探头，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别闹了，邵勤，嗯……啊……」裹着床单跨出董邵勤房间的，是昨夜在此留宿的姜芯彤。 第二十五章 蓝邵杰挑了挑眉，心想他们竟然这么迫不及待，这里是走廊耶，可以回房间再继续搞吗？ 「别闹了，邵杰要回来了，别嘛……」姜芯彤软软的抗拒着，但仍任凭男人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让他的手探进她双腿之间。 「彤彤，乖，再来一次，蓝邵杰不会这么快回来。」董邵勤抱住姜芯彤，将她拖回房里再战一回。 蓝邵杰见两人关上门，这才现身，经过弟弟房间时，还隐约能听见女人的呻吟，男人的粗喘…… 「唉，」他叹了口气，走回自己房间。「真是好险。」 他知道弟弟总爱抢他的女朋友，以骗她们上床的方式藉此羞辱他，不过那些女人嘛……说真的，不要也罢。 要问他生气吗？以前的他一定非常生气，但不知为何，那场车祸真的改变他很多，他竟然能平静的接受这件事。 「真是太不正常了。」走进浴室，淋浴洗去一身的汗臭，蓝邵杰心想着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男人的尊严呢？他现在绿云罩顶，为什么却可以这么平静的洗澡？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洗了半小时的澡，蓝邵杰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一回事，他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湿漉漉地踏出浴室。 「邵杰！」 一个带着香风的女人扑上他，他下意识地拉紧浴巾，好怕掉下去会贞操不保。 「早安，有没有想我！」姜芯彤双手环抱着他，在他脸颊上用力香一下。 她不是正跟阿勤……不过她身上还有洗过澡的味道，这么快？！ 闪过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嘲笑弟弟的性能力，蓝邵杰真觉得自己肚量大得像圣人。 「彤，你来了。」唉，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啊，要忍耐。 「是呀，刚来的。你去跑步？看来身体越来越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想念你……」姜芯彤说着，一只手不安分的在他光裸的身上点火。 此刻，蓝邵杰真是太感激那场车祸让他昏迷了那么久，他的体力目前无法从事太过激烈的运动，比如性爱之类的，才能成功躲掉姜芯彤，顾妈也知道他的顾虑，还特意警告了姜芯彤不要缠着他。 毕竟他实在没有兴趣跟兄弟共享一个女人。 「别闹，时间不早了，我今天要进公司，外公也会来，要开会。」蓝邵杰拉开她的手，径自进了更衣间，换上衣服。 「你外公？」姜芯彤知道蓝邵杰今天会进公司，从副总经理做起，职位硬是压过董邵勤，让他不爽很久。「他不是不管事了吗，怎么突然要开会？」 「外公毕竟是总裁，还是会参与重大决策会议，我有一个计划，也许能提高饭店的营业额……说了你也不懂。」 「什么什么什么，告诉我啦，你都不相信我，什么都不跟我说。」姜芯彤发挥她的特长撒娇。「工作的事情不跟我说，你要做什么都不跟我讲，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这样我们怎么结婚过一辈子？」 「怎么这样说呢？我当然相信你啊，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我是信任你的？」他不得不暂时安抚她。 「那你告诉我你瑞士银行的密码——」 唉，在更衣间里的蓝邵杰绝望的想撞墙。 当初他为什么会喜欢姜芯彤，跟她在一起呢？ 这愚蠢的女人，连套话技巧都这么拙劣，注定只能当炮灰了。 不过如果她不是这么贪心，不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今天也不会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 蓝邵杰硬起心肠，既然决定铲除毒瘤，那么途中遇到的小石头也得跟着剔除才行。 「密码嘛——现在不能给你。」他换好西装、打好领带，离开了更衣间。 他气宇轩昂的模样让姜芯彤看呆了，露出一副花痴样。 他一步一步走向姜芯彤，因为实在不想碰她，所以改为站在她面前，双手插进裤袋里对她笑。 「我妈说过，那是给媳妇的见面礼。」他并没有说谎，母亲确实有准备给媳妇孙子的礼物。 可他并没有把母亲的礼物交给姜芯彤的打算，至于姜芯彤要怎么想就不关他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 「结婚后，我自然会把该给的东西全都给你。」 奇怪，为什么说到结婚他脑中会出现舒家妮的脸呢？ 这真是太奇怪了！ 「去吃早餐吧。」蓝邵杰率先离开房间，姜芯彤仍在为那个给媳妇的礼物而兴奋不已，呆呆的跟着下楼。 「今天要进公司，所以穿得特别体面喔。」董建华看着长子一身西装笔挺的下楼，不禁满面笑容。 「当然，要给董事们一个好印象，尤其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他笑笑，正拉开椅子入座，就听见外头传来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吵？」 「花园在装修，我让顾妈和舒小姐去帮忙。」说话的是董邵勤。 闻言，蓝邵杰不开心的起身。「顾妈年纪大了，怎么让她做这种事？况且家妮是外公请来为我做餐点、照顾我饮食的人，并不是下人，怎么可以让两个女人去做这种粗重的工作？」 他推开厨房的后门往外走，毒辣的太阳直接照在他头上，让他头晕。 等适应一些后，他眯眼看去，正好看见舒家妮在扛泥土，一旁的顾妈急着阻止她。 「家妮，这太重了，你别搬……」 「没关系，我常常搬面粉，习惯了，嘿咻。」只见她力大如牛，根本不像女人的扛起培养土。 蓝邵杰看得火大，他直接走进花园，满脑子转着要骂舒家妮的话。 当男人都死光啦？这种事情要一个女孩子来做，你这个卷…… 咦？他怎么会对她这么毒舌？而且他刚刚想说卷什么？ 头太晕，太阳晒得他头痛欲裂，忍不住抱着头发出难耐的呻吟。 他的异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论在花园里工作的舒家妮还是顾妈，或者是在餐厅里的吃饭的董建华一家三口，就连姜芯彤都花容失色的奔来。 「阿杰、阿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紧张万分的是董建华，深怕这个儿子又出什么问题。 「少爷？少爷……」顾妈焦心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突地，一个非常非常小声，甚至很远的声音传进了他耳中。 阿鬼…… 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头，突然不痛了。 「没事。」他抬起头来，笑笑地安抚大家。「太阳太大，一时头晕，应该是跑完步没喝够水，没事了。」 众人看他没什么大碍，不禁松了口气。 「你好好的跑出来做什么？」顾妈又气又心疼。「外面太阳这么大，晒晕了怎么办？」 「就是因为太阳大才出来叫你们两个女生别忙了，家妮，请你来不是叫你做这些杂工的。」蓝邵杰叹了口气。「你是女孩子啊……」 「这……就……帮个忙嘛。」 「的确需要你帮忙，麻烦你梳洗一下，换个衣服，跟我到饭店开会。」 「啥？」舒家妮愣住。「为什么？」 不只舒家妮楞住，就连董建华也大为疑惑，不明白儿子要一个外人参与饭店的股东会议有什么用意。 「因为你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前几天我不是就请你帮忙准备东西了吗？你都准备好了吧？」他笑笑，卖了个关子。 这时所有人都困惑蓝邵杰的举动，没注意到董邵勤看着舒家妮，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天悦饭店的股东会议于早上十点进行。 这个会议一年举办数次，多为下一季饭店经营走向而进行讨论，而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已经半退休的老总裁蓝老爷子，今天特地出席股东会议，为钦点接班的外孙蓝邵杰护航开道。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百年后，我的一切全都给我外孙蓝邵杰，他从今天起在饭店工作，请各位多多照顾。」 偌大的会议室里，上好的小牛皮椅和红桧木桌给人气派大器的印象。 那些五官严肃，看起来就不好糊弄的股东们，眼神锐利的盯着蓝邵杰。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他处变不惊，起身朝在座长辈们微微鞠躬。 「我是蓝邵杰，我想大家都对我能不能担当大任有疑问，我也不多说，今天是我上班第一天，我请秘书发下去的资料，是我针对天悦饭店近五年来的营收做的报告以及市调。」 会议持续进行，坐在一旁紧张得要命的舒家妮却完全听不懂蓝邵杰在讲什么。 什么鬼数据下滑几个百分点，什么市调如何又如何，她听不懂啊。 而且到底为什么要叫她来？ 第二十六章 「以市调来看，天悦酒店在民众心中虽仍占有一席之地，但的确给人高不可攀的形象，加上欧美知名品牌的进驻，使一些消费能力中段的族群望之却步。 「目前天悦酒店的经营没有近患，却有远忧，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天悦酒店被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民宿或日租屋给取代，到时就来不及了，因此我想是时候该改变天悦酒店的形象。」 「要把我们饭店改成廉价旅馆，我第一个不同意！」其中一个股东听了蓝邵杰的话表示反对。 「我们的饭店水平绝对不会因为我的政策而改变，但这与我今天的企划无关，在说明之前，我想请各位先试吃东西。」他朝秘书颔首。 秘书端出草莓蛋糕、泡芙，以及一个欧式全麦面包。 每一份都有三种，秘书一一分给每一个股东试吃。 「我想请大家先吃看看，吃了好吃的东西，心情好了，再来好好谈我的计划。」 股东们都是有些年纪的男人，多半不吃甜食，看见眼前的甜食自然雏眉头，没想到咬了一口后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三两口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 就连蓝老爷子也吃光了他那一份，还意犹未尽地问在一旁抖抖抖，紧张得要死的舒家妮—— 「阿妮啊，这个蛋糕家里还有没有？有的话送一点给外公吃好不好？」 「好啊。」她呆呆的回答，点了头，还是不明白现在到底在干么。 「看各位长辈这么捧场，我就觉得既然连挑嘴的大家都能接受，那这笔买卖一定可以做。」他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我打算在饭店成立两个部门，一个在一楼门市，让路人走过就能看见，台湾之光宋福气师傅的面包坊一直有着高人气，很适合在我们饭店开一家分店，以标榜不加香精、纯天然原料制作的面包聚集人气。 「另一个部门则专攻女性下午茶市场，提供特制甜点，蛋糕、泡芙、马卡龙等，千万别小看女人花在甜食上的消费力，这是一个很可观的商机，而且近年婚礼风格西化，新娘的要求花样百出，连婚礼蛋糕都有人指名制作，天悦酒店的婚礼蛋糕可以当成送给婚宴新人的贺礼，吸引订席率……」 在座的都是生意人，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多寡。 「构思虽然不错，但具体计划该如何执行？宋福气师傅是出了名的顽固。」另一名股东提出了问题。 宋福气的店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别无分号，绝不开分店，也不与任何一家同业技术交流，只把绝活技术传给自己的弟子。 而他的弟子们也没有人拜别师门，自行出来开分店，仍继续跟随宋福气学习，致力发扬做面包。 「其实，我已经征询过宋师傅的意见，他同意了。」蓝邵杰的话引起众股东一阵哗然，连舒家妮也吓了一跳。 「师傅什么时候答应的？怎么可能！」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师傅怎么会答应开分店？他老人家一直觉得开分店吃力不讨好，得两边跑才能确定面包的质量，还说一家店都忙不过来了，还开两家店，他又不是疯了！ 可师傅居然答应了……难道他疯了吗？ 「宋师傅也答应，由他制作甜点最有天分的弟子与我们的下午茶部门合作，今天各位所吃的甜点便是这位舒小姐亲手制作的，她是宋师傅唯一认可，可以出师、独当一面的弟子，也获得多次大奖……」 忽然被点名，舒家妮十分慌张。 现在要干么？怎么办呢？大家的眼光都在她身上，她还是站起来好了。 舒家妮觉得要有礼貌，于是站起身来朝大家笑笑，一脸的不自在。 那些股东们看着她的神情，就像她是一块上好的肉，他们正审视着她哪个部位最好吃，要切哪一块…… 股东们讨论了一会，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什么时候可以开幕？」已经有人计算好，决定要开工了。 听见股东们同意，蓝邵杰知道事情走到了他最期待的一步。 「当然越快越好，我打算在中秋节前一周开幕，虽然赶不上中秋节档期，不过可以趁机会打好广告。」 他订的日期非常赶，只剩一个月。 而一个月内要完成这个计划，公司势必得投注相当大的财力做为后盾才能执行，这笔钱该不该花呢？ 蓝邵杰自信满满地给股东们思考的时间，接着进行投票，投票结果没有人反对，全数通过。 接下来将投入一千万的资金进行后续部分。 会议结束，大家都很满意这次的结果，唯有一同参与会议的财务总监徐可晴黑了脸。 蓝邵杰在门口一一送走股东们，不动声色的看着徐可晴神情阴霾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上工第一天，蓝邵杰觉得自己表现不错。 下了班，为了庆祝这天的胜利，他约了舒家妮吃饭。 「家妮，陪我喝两杯。」蓝邵杰微笑邀请。「我请你吃大餐。」 「为什么？」 「庆祝啊！」蓝邵杰对她笑。「因为你的关系，我才想到这一招，当然要谢谢你啦，走嘛走嘛，我请你吃大餐。」 他竟然耍起了无赖！ 舒家妮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软的答应了，跟他一起去庆祝。 他也没开车，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舒家妮低头看着影子，觉得很有趣，不觉落后一步，踩着蓝邵杰的影子前进，自己玩得笑呵呵。 「接下来徐可晴应该会急得火烧眉毛了吧，哈哈哈。」想到继母脸上的表情，蓝邵杰就一阵快意。 就快解决一切了，那颗毒瘤他眼不见为净太久了，是时候该把它割除，一点也不留。 「你做的东西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吃，连外公都称赞，你只是太没自信。我觉得你可以将一家店做得很好，所以找上你师傅，向他征求合作的可能性，而且他真是一个好师傅，他说你的天分在甜点，希望我为你找一个可以发挥的平台……喂，家妮，你有没有在听？」蓝邵杰讲了一堆，发现她没有回应，他停下脚步，回头。 「喔！」玩踩影子玩得正开心的舒家妮一头撞上了蓝邵杰的背，她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出车道。 「小心！」蓝邵杰心漏跳一拍，立刻抓住她，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往人行道上。 咻——车子快速的从两人身侧呼啸而过。 好险，差一点她就被撞到了，真是太好了，她没事！ 蓝邵杰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很快，他低头看见舒家妮双手握拳，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还好吗？有没有怎样？」他低声问，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事……」她心跳好快。他们距离这么近可以吗？这是安全距离吗？ 舒家妮立刻离开他的胸膛，告诉自己不可以多想，他只是好意，没有别的意思，不需要脸红心跳……奇怪咧，她对她最好的朋友脸红心跳什么？没道理啊！ 「我没事，谢谢你救我一命。」 蓝邵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深深觉得可惜。 「不算什么，比起你——我才应该说谢谢。」 「咦？」 「顾妈都告诉我了，是你救了我。」 什么！顾妈都告诉他了，他知道他就是阿鬼了吗？舒家妮心跳加快，好期待他记起两人那段相处的日子。 「我发生车祸的时候，是你叫的救护车，而且很巧，我们买了同一组对戒，你发现拿错了，要换回来，结果我昏迷了一年都没醒来，你一来找我换戒指我就清醒了，你一定是我的福星。」蓝邵杰对她这么说。 「顾妈是这样跟你说的啊……。」看来他还是没有想起来。 「大概是因为顾妈觉得你对我有帮助吧，才请你来照顾我，谢谢你啦，对一个陌生人来说，你真的做得太多了。」 「你才不是陌生人咧。」舒家妮听见陌生人三个字就生气，闷闷地道。 「嗯？什么？」蓝邵杰没听清楚。 「没事。」舒家妮不说了，走在前头。「要吃什么？不是说要请我吃饭，我帮了大忙不是吗？唉，所以我一个月后要开始工作了？师傅怎么都不先通知我一声，很多材料要准备，一些蛋糕很久没做了，我要练习啊……」 看她絮絮叨叨，蓝邵杰轻笑出声。 看来，她对自己能负责一家店抱持着很大期待啊。 他快步跟上她，两人漫步在星光月色下，热闹的讨论着要吃什么，他们就像是最好的朋友，也像是感情很好的情侣…… 第二十七章 蓝家——董建华与徐可晴、董邵勤所住的地方家，就叫「蓝家」。 那是蓝老爷子送给爱女的新婚贺礼，因此长年住在这儿，一直让徐可晴有种寄人篱下的羞愧。 可她知道，在这个特别为蓝家长公主建造的房子里有很多秘密。 主卧室的更衣间——这里是她和董建华的房间，也曾经是蓝玫儿那个女人与董建华的房间。 董建华对她十分信任，将房子里的秘密都告诉她。 在更衣间里有一扇暗门，暗门后是一个保险柜。 密码徐可晴知道——1021，那是蓝邵杰的生日。 打开保险箱，她黑着脸，看着空空如也的保险柜，焦急不已。 「接下来该怎么办？」 蓝玫儿留下来的黄金、珠宝，早在多年前就被她暗中卖掉换取现金，供独子花用、投资。 首饰卖完了，她就将手中的流动资金拿给儿子，当流动资金用完了，她便开始利用职权挪用公款，一步步掏空公司。 这么多年来因为丈夫对她的信任，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她才能顺利的挪用天悦酒店的公款，填补儿子投资失利的无底洞，可是现在—— 「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徐可晴焦虑得不得了。 接下来有两笔费用要支出——一是蓝邵杰那个该死的小鬼出的馊主意，让股东们同意公司拿出一千万来投资面包坊和蛋糕店？这笔费用她根本拿不出来。 再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那一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庆祝，那是她和董建华的结婚纪念日，每年只有这一天，她才会感觉到自己的价值。 「我活着，而你死了。」徐可晴看着保险箱里蓝玫儿的相片，那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董建华，他把那个女人锁在这里，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吗？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她身上找寻蓝玫儿的影子？ 她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为自己感到不值。 「我的！」她红了眼，拿出蓝玫儿的相片丢在地上，用力一踩。「你无福消受的一切，我都接收了，这是你们蓝家欠我的。」 原本，她也是个单纯的女孩，但嫁给了董建华，看见了奢华富贵，看见了同一个父亲的孩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她不禁害怕董建华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们母子？会不会为他们留一条路？因此她心生贪念，想要拥有，也想要与蓝玫儿比肩。 那个才华出众又擅长理财投资的女人，她生前创立的珠宝品牌延续她的设计理念，至今仍是业界知名的珠宝公司。 「我怎么会输给一个死人？不可能！」徐可晴不愿面对失败，更不想看她唯一的依靠对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走出主卧房，去找待在房间里的儿子。 砰一声，徐可晴没有敲门便直接闯进儿子房间。 「啊——」在床上交迭的男女立刻分开。 「妈，你干么啦！」董邵勤抓了被单，盖住自己和姜芯彤赤裸的身体，埋怨母亲坏了他的好事。 徐可晴只淡淡扫了一眼，轻声叫他们快点穿好衣服，就这么大刺刺的坐在儿子床边，那模样就如外界对她的评语——优雅、端庄。 「谈正事。」 见儿子和姜芯彤都穿好了衣服，她便说了。 「蓝邵杰开始受重用，蓝家人本就看重他，你爸更不用说了，儿子在结婚纪念日当天车祸，昏迷近一年才清醒，愧疚让他什么都没看清楚，想到我的日子被搞得一团糟，我就火大。」 「妈，生什么气呢？反正爸还不是顺着你？今年中秋再盛大庆祝你跟爸的结婚纪念日不就好了吗！」 「这是一定要的。」开什么玩笑，那是属于她的日子，她要让世人都知道她徐可晴才是董建华的妻子！ 「你爸向来没什么在为我们母子筹划，你也知道，蓝邵杰那样子怎么能担起得大任，到时若蓝家垮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她刻意在姜芯彤面前将蓝邵杰的浪荡形象夸大，意图使姜芯彤动摇。 「这也是，妈，你有什么想法？」董邵勤看穿母亲的用意，跟着附和。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姜芯彤闻言暗暗心惊。 蓝邵杰是什么样的男人她很清楚，身为时尚杂志总监，他身边美女无数，家世傲人，口袋也够深，交的朋友大多是狐群狗党，玩乐分子。 当初她看中的也是他的家世背景，再加上他出手大方，跟蓝邵杰在一起，生活很轻松。 他爱上班就上班，不上班就不工作，她爱死了这种随心所欲的日子，也想跟着他一起过这样轻松的生活。 但她遇上了工作认真的董邵勤，这个男人体贴温柔，跟蓝邵杰完全不一样。 身为一个女人，该怎么选？ 选一个家世好，可以吃穿不愁的男人？还是选一个脚踏实地工作的依靠？ 姜芯彤无法选择，她两个都想要，所以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前几天听见了蓝邵杰说他妈留下来的钱是要给媳妇的礼物，她便心动了。 但今天又听见蓝家会垮——也对，蓝邵杰那家伙，怎么可能乖乖工作？ 虽然现在他看来认真，但可以持续多久？ 一个聪明的女人就不应该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那要怎么做才能保障我们的未来？我去刺探一下邵杰的心思？」 徐可晴母子俩相视一笑，果然上勾了…… 这大概是蓝邵杰经历过史上最烂的约会了。 「邵杰邵杰，你看这个好好看，我好喜欢。」 姜芯彤撒娇地指着玻璃橱窗里一件名牌洋装，暗示他买给自己。 「你穿不会好看。」身为时尚杂志总监，蓝邵杰无法做出违心之论。「你的气质穿不出那件衣服的优雅感，尤其你会刻意挤乳沟，别毁掉一件好好的衣服。」 姜芯彤闻言呆掉，没料到会被毒舌攻击，脸上热辣辣的，感觉难堪。 「不是我要说你，怎么穿衣品味变得这么糟？」蓝邵杰其实想念她已经很久了，既然今天她自己找上门，就不要怪他毒舌。「身为一个模特儿，你穿衣服的品味就是你的招牌，你自己说，你有多久没接case了？」 姜芯彤闻言一僵，她最近的确没在接案子了，因为生活不虞匮乏，加上…… 「你不是说你会养我？」姜芯彤深觉委屈。「你明明说过工作根本不用在意。」 那时候他一定是脑袋被电梯夹到了。 「当然，结婚后我会养我的妻儿，负一个男人的责任，但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是赖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的米虫。这样说吧，我希望我的老婆可以找件事情来做，玩票性质也好，而不是成天闲在家里，想些有的没的。」 姜芯彤愣住，觉得这个人跟一年前交往的男人完全不同。 她眼睛转了转，决定先帮自己买个保险。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在你昏迷这段期间，董邵勤一直搔扰我。」 蓝邵杰听见差点笑出来，他说那堆话只是想立刻结束这个烂到爆的约会，最好激怒她甩掉他，这样他省得麻烦。 谁知道她突然来这一招是怎样？叫他不利用她都不行，唉。 「你说什么？」他压低嗓音，装出吃醋不满的神情。 「他什么都买给我，常常来精品店签单，送我东西。」姜芯彤选择说对自己有利的话，一半的事实，一半的谎言。「邵杰，以一个饭店经理的权限，可以签超过三百万的单吗？」 蓝邵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三百万啊，好大的手笔，谁同意的？ 答案可想而知，是徐可晴。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怀疑饭店被掏空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让我觉得应该从公司那些公关账单下手来查查，说不定会有线索……」 姜芯彤把蓝邵杰的话全都记在心底，约会结束后，她便把蓝邵杰正在调查公司被掏空的消息告诉了徐可晴母子…… 经过了一个史上最烂的约会，蓝邵杰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掏空了，他拖着空壳般的身子回到家，希望可以看见舒家妮为他准备的甜点，来补充他流失的体力。 谁知道他才把车开进家门，就看见舒家妮走出来，正要坐上一台白色凌志。 那台色凌志……他皱眉眯眼，似乎是那位「班长」？ 他刻意把车子堵在他们出口必经之路，下了车，假装不知道自己挡到路似的走向他们。 「家妮，你要出去？」他脸是笑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嗯，我小侄女今天满月，我要去看她。」舒家妮看见他回来，对他露出笑容。 第二十八章 「是喔，所以你今天休假？」 「嗯，我今天会回我住的地方打扫休息一下，明天傍晚再回来。」 「这样啊，真巧，我也休假。」蓝邵杰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休假。「这段时间受你照顾，我也想去拜访你家人，我可以跟你去吗？我会准备礼物的。」 「不用礼物，人来就好了。」舒家妮闻言摇手，要他不要这么客气。 「你进来吧，我有一些东西用不到，给你带回家送家人吧。」蓝邵杰不动声色的将舒家妮带进了家门。 进家门前，还给脸色铁青的许智钧一个胜利的眼神。 「家妮，我在车上等你。」许智钧才懒得理他，径自对舒家妮说。 「好。」 反正最后要看舒家妮选择上谁的车，谁才是赢家！ 结果最后是许智钧自己开着车，跟在蓝邵杰的马莎拉蒂后方，因为舒家妮单纯的被拐上了蓝邵杰的车。 「心机鬼！」许智钧恨透了蓝邵杰耍的心机，但转念又想，在情场上斗的不就是心机吗？ 可恶，跟他拼了！ 舒家妮没有察觉到两个男人间的暗潮汹涌，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家门。 「哥、嫂嫂，我回来了，小侄女呢？」舒家妮一回到家便高声喊人，找了个空位把东西放下来。 今天是小侄女满月，家里不少客人，嫂嫂坐完月子，整个人容光焕发，一点也看不出生产时历经了性命交关的危险。 「你回来啦。」林心怡开心的欢迎小姑回来，让她抱走女儿。「正好，我抱了一天手好酸，她一定要人抱着哄才不哭。」 现在看到小姑，她已经没了以前那种敌视态度，想起家妮之前的帮助，她内心除了感激也有些羞愧，决定加倍对她好。 「不行这样，小朋友你要乖乖的，快快长大，当一个独立的好宝宝。」舒家妮抱起小侄女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满脸的喜不自胜，逗着睡着不理人的小娃娃，自说自话很开心。 看着这一幕，两个男人心中都有所感。 蓝邵杰不禁想，如果她当了妈妈，她的小孩应该会很幸福吧？她会看着他们长大，照顾他们，聆听他们的心事，当孩子最强的后盾。 「家妮，你朋友？」带着两个儿子送弥月蛋糕回来的舒家杰，一进门就看见家里有两个看起来很体面的男人，再看见坐在沙发上逗弄小婴儿的妹妹，不禁笑骂，「家妮，你光顾着玩小孩，都忘记你有带客人来了。」 「对耶。」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招呼。「你们快坐下，哥，一个你看过，是我高中时候的班长许智钧，另一个是……」是什么呢？老板吗？ 「我姓蓝，家妮的朋友。」蓝邵杰主动自我介绍，还刻意笑得爽朗清新，博得舒家杰的好感。 「你好你好，坐啊，不要客气。」舒家杰一看就知道这两个男人都对自家妹妹有意思，不禁觉得骄傲。 「好久喔，我的蛋塔呢？月子做了一个月什么都不能吃，我要吃蛋塔啦！」林心怡向老公撒娇。 「买回来了，你急什么？老婆我跟你说，我刚刚看见我们家楼下停了两辆车，一台凌志，一台马莎拉蒂。」 她睐了一眼开心过了头的丈夫。「又不是你的车，你在开心什么？」 「我当然开心啊，因为那两辆车正在被拖吊，哈哈哈，活该！谁教他们要停红线，开好车嘛，活该！」 另外两个原本要坐下来的男人闻言互觑一眼，立刻动作一致的离开舒家去挪车。 「噗！」舒家妮忍俊不禁，抱着侄女笑出声来。 男人，真的听见拖吊都会变色呢。 「他们两个人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那两台车是他们的？」林心怡想了想，眼睛一亮。「家妮呀，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我刚刚说过啦。」舒家妮眨眨眼，「一个是我班长，一个是我……朋友。」 蓝邵杰说他们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啦！ 十分钟后，蓝邵杰先回来了，见许智钧没有在舒家，表示他还在找停车位，想必他一定找到快发疯了吧？哈哈哈！ 「怎么只有你回来？班长呢？」舒家妮好奇地问。 「可能还在找停车位吧。我可以抱抱你侄女吗？我洗个手。」他先去用肥皂洗了双手才回来，小心翼翼接过柔软的婴儿，顺势坐在舒家妮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怀中的婴儿。 「她也太小了，不过好可爱。」他竟然会觉得小孩很可爱？他一定是疯了，小孩都是恶魔。 「姑姑、小姑姑！我的礼物呢！」 喔不，才想着，恶魔就出现了。 舒家杰的两个儿子放好东西又冲了出来，大吼大叫的，吵醒了睡着的小婴儿。 「你们小声点，妹妹在睡觉……」 「礼物！」两个小鬼对舒家妮更大声吼。「为什么只有妹妹有，我的呢？！」 她被吼得捣起耳朵。「我没有准备耶，今天是妹妹的日子……」 「我讨厌你！以后你都不要来我家！」小朋友对舒家妮大吼，说着讨厌她的话。 舒家妮难过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们小声点。」蓝邵杰抱着大哭的婴儿已经快要发火，他努力维持最后一点理智，才没有失控把这两个臭小鬼抓来打一顿。「话，好好说，不要大吼大叫。」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甚至有点轻柔，但带着杀气的眼神以及散发出来的气场，就是让小朋友们感到危险。 「去旁边坐好。」他没有讨好这些小朋友，而是选择用最快的方式让他们臣服——让他们害怕，怕到知道连找救兵都没有用。 总算安静了，舒家妮帮忙哄着蓝邵杰怀中的小婴儿，慢慢的，宝宝不哭了，睡着了。 刚才来不及制止儿子出言不逊的舒家杰夫妻连忙向两人道歉，将孩子们带回房间。 「抱歉喔……你要不要看电视？我开电视给你看。」舒家妮深觉不好意思，又不知道怎么化解尴尬，于是拿起遥控器，想用电视缓和气氛。 电视一打开，就看见正在强力宣传中秋佳节将至的广告。 看见这个日子将要来临的蓝邵杰不禁皱起了眉头。 「中秋节啊……唉。」舒家妮叹了好大一口气。 「怎么，你也不喜欢中秋节？」 「也？」她觉得很好奇，他怎么会用「也」这个字？「你讨厌中秋吗？为什么？」 蓝邵杰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那天是爸爸和徐可晴再婚的日子，从那一天起，那个家就不再是我的家，中秋节怎么团圆呢？」 舒家妮因此多少知道他家的事情，了解他的难过，感到同情。 「原来是这样。」 「喂，对我公平点，我都说我讨厌中秋节的原因了，你也要讲啊。」 「啊，我不喜欢中秋，是因为那天是我的农历生日。」她笑得苦涩。「爸妈还在的时候，都会在中秋帮我庆生，爸妈走后，家里就常常剩我一个人，哥很忙，中秋节也要工作，更不用说过生日了，所以我的理由跟你一样，不可能月圆人团圆。」 闻言，蓝邵杰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我回来了……」 找车位找了很久的许智钧总算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蓝邵杰坐在舒家妮身旁，两人就像小夫妻，逗弄着新生的小婴儿。 他深觉自己刚刚输了一战，都是该死的停车位惹的祸！ 「欸，班长，你有找到停车位吗？很热吧？我开冷气给你吹，这都是你们带来的东西？人来就好了，这么客气做什么。」教训完儿子的舒家杰离开房间，来到客厅招待客人。 许智钧坐了下来，看着蓝邵杰十分有架势的抱着婴儿，内心五味杂陈。 「妹妹很可爱，班长，你要不要抱一抱？」舒家妮询问许智钧。 「不了。」深怕自己的粗手粗脚会碰伤小婴儿，许智钧敬谢不敏，笑着摇手拒绝。 「哇，蓝先生抱小孩的架势很不错，很有爸爸的样子。」舒家杰笑着道。 「学习一下，以后总会当爸爸的，不能到时候连自己小孩都不敢抱吧？」蓝邵杰暗暗讽刺许智钧。 许智钧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刚好电视新闻播到了一则对他有利的消息—— 据报导，名模姜芯彤与天悦酒店少东蓝邵杰好事将近，今天被拍到两人于天悦酒店精品街挑选戒指，记者询问两人婚期，姜芯彤微笑不响应…… 靠，这新闻哪时候不播偏偏现在播，这不是在阴他吗？！蓝邵杰脸黑了。 第二十九章 「也对，实习。」许智钧几乎要笑出声来。「蓝先生，我先恭喜你了，你们的小孩一定很漂亮。」 看见那则新闻，舒家妮没有什么反应。「妹妹尿布湿了，我带她去换，你们坐一下喔。」 只是她借着带小孩离席的动作让大家都误会她很在意。 「呃，蓝……蓝邵杰？」舒家杰看见新闻，才发现坐在自家沙发上的竟然是个名人啊。 蓝邵杰微笑敷衍，朝许智钧抛去一记白眼，眼睛扫到下一则新闻——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了，鹣鲽情深的天悦酒店董事长董建华以及夫人徐可晴，今年又将于中秋佳节欢度结婚周年……」 哟，还真的要办啊，距离中秋还有一个月，就已经上了新闻，这么一来他的计划一定可以顺利进行…… 得知这个讯息，蓝邵杰嘴角不禁上扬。 深夜，万籁倶寂，位于台北市郊的蓝家大宅内，蓝邵杰醒了过来，他下床拿着手机来到窗边，打了一通电话，等待电话那头的人接起。 「你不用睡啊？」电话那头的人语调轻快。 「嗯，你说的对。」蓝邵杰看着天上的星星，心中一片清明。「狗急真的会跳墙。」 「喔？好像很有趣。」 「注意一下，我觉得最近有人会偷偷卖出天悦的股份，你帮我留意，释出多少我就收多少。」 「噗，还真是太急了啊……欸，不过你好像很火大。」 「好像？噗嗤……」蓝邵杰笑了出来。「我是非常火大，当我是软柿子好欺负是吧？自作聪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倒要看看是他们道高一尺，还是我魔高一丈。」 「哟，这是王子复仇记？」 「哼。」蓝邵杰露出了冷酷无情的笑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说他们还动了我妈的东西——每一样我都会讨回来，每一笔帐我都会算清楚。」 「早该如此。」听见他这么恐怖的口吻，对方也难得正经起来。「不过你得防着你弟弟，你知道的，他喜欢抢你喜欢的东西。」 对，董邵勤喜欢抢走他喜欢的东西，抢走老爸对他的关怀，抢走任何他喜欢的一切。 「如果他这回偷走了‘那个’女孩呢？」 这次，女人没有得到她要的答案，因为蓝邵杰已经火大的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吐了吐舌，对着电话扮鬼脸。「小气鬼，说说也不行，啧啧啧，看来这次动了真心……不行，我好好奇，我一定要看看那个女生是谁，我一定要看！」 为了即将开设的分店，舒家妮非常认真的待在蓝家好好筹备练习。 每天准备好早餐送蓝邵杰和他父母出门后，她就窝在厨房制作蛋糕、甜点，以及一些她打算放在新开幕的店里的产品，她非常的积极，非常的快乐。 今天，摆在厨房工作台上的蛋糕上排满了新鲜草莓，白色和红色的搭配看起来十分鲜艳，令人食指大动，舒家妮想着那个爱吃甜食的蓝邵杰回来看见这蛋糕时，不晓得会有多开心。 她不禁微笑，开始整理工作台。 这时一只修长的食指在完美的蛋糕上挖了一个洞，将指尖上的奶油塞进嘴里，细细品尝美味。 「哇喔……好好吃。」 突然听见有人说话，舒家妮吓了一跳，连忙回头。 她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长得好漂亮，皮肤好好，看起来好年轻，而且一身俐落的白色套装，看来好有自信的样子。 「请问你是？」 「我啊，」女人继续挖蛋糕，吃得不亦乐乎，看着眼前的舒家妮，美丽的嘴唇上扬一个弧度。「阿杰都叫我桂桂，你也可以这样叫我喔。」 桂桂？蓝邵杰会这样喊人？ 「桂桂？你来干么？」 刚下班回来的蓝邵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家蔚房的女人，眼睛瞪大。 「那是我的蛋糕！」看清她在做什么，他立刻冲上去，阻止她继续挖他的蛋糕。「你不要再挖，恶心死了，唔——」 他一靠近，桂桂就用食指挖了一大团的奶油塞进他嘴里。 「天哪……好好吃。」蓝邵杰感动落泪。 「恶心还不是照吃，来，再吃一口。」桂桂笑骂，又塞给他一口蛋糕。 「啊——」蓝邵杰听话张口，吃下桂桂喂他的蛋糕。 舒家妮先是错愕，之后看着他们亲密的互动，心里酸酸的。 在蓝家一段时间了，她看得出蓝邵杰对未婚妻姜芯彤的表面热络实则冷淡疏离，但今天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他却愿意亲密的吃她喂食的东西。 那还是她特地为他做的蛋糕…… 他不像平时开心的跟她说谢谢，大快朵颐，反而把心思都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两人互动亲昵。 「怎么回来没说一声？你是故意的吧！」 「对啊，我想你。」 「才怪！」蓝邵杰一眼就看穿她说的是屁话。 「死相，快吃蛋糕。」桂桂笑着再挖一口蛋糕，塞进他嘴里。 「桂桂，蛋糕不能这样吃！你太恶心了！」 「可你还是吃啦！不然拿个汤匙来，我们挖着吃。」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没有别人，这让舒家妮感觉自己被孤立，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她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都收好。 「欸，等一下，家妮我跟你介绍，她是——」蓝邵杰大骂自己粗心，忽略了她。 「我是他心爱的桂桂。」桂桂抢话，笑咪咪地对舒家妮招招手。「你好，你做的蛋糕好好吃。」 「真的？你喜欢啊，冰箱里还有喔，想吃的话可以吃。」她强装出笑容。 「你好棒！亲一个。」桂桂热情的上前给舒家妮一个拥抱，甚至还亲了她一下。 这么热情的女孩子让舒家妮无法讨厌她。 原来这个女人才是蓝邵杰重视的女生。 仔细看这个女生年轻漂亮且自信，身材又好，穿着白色套装也很美，不是每一个女孩都适合穿白色套装的。 像这样的女生，才是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吧？她又算什么呢？ 嗯？她想到自己做什么？舒家妮打了个激灵。 看看蓝邵杰，再看看桂桂，她飞也似的逃走了。「我先离开了！」 一旁的桂桂露出玩味的神情，用手肘拐了拐蓝邵杰，暧昧地道：「我喜欢她。」 「你别闹！」蓝邵杰语带警告，瞪她一眼。 「小气鬼。」她噘起唇，一点也不把他的怒意放在眼底，还用食指戳了戳他厚实的胸膛，格格乱笑。「那么可爱，给人家玩一下会怎样，小气鬼。」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舒家妮冲进房间附设的浴室，她抬起头，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 一张快哭出来的脸。 「怎么办……」 她到现在才发现一件她刻意不去想的事。 她对蓝邵杰的在意和关心，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我喜欢蓝邵杰。」她对着镜子，对着快哭出来的自己坦诚感情。 她爱上了一个人，所以看见他和别的女生亲昵，她会难受嫉妒。 「原来，这就是嫉妒……」 舒家妮回到床边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思索着她对蓝邵杰的感情该要怎么办。 她想着这样的难题，一夜无眠到天明。 时间紧凑，天悦酒店拓建新店面的工程在一期工程款拨放下来后，很快开始动工。 负责这个企划的蓝邵杰自然压力不小，尤其多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想看这位天悦酒店未来继任者的第一次出击是否能击出漂亮安打。 虽然因为工程繁忙让他和舒家妮的见面时间少了，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她在躲他。 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却总有办法让他见不到面。 而这样的情况是从桂桂出现之后才开始的。 这天，他在饭店看见了舒家妮，他也确定她看见他了。 「家妮！」他喊住她，觉得两人有必要聊一聊。 「杰，今天晚餐我们要吃什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桂桂突然从背后扑上他的，挂在他身上不下来。 「桂桂，你给我下来！很难看！」 「干么这么小气，背一下会死喔，」桂桂任性地道。「哼，你这个喜新厌旧的男人，我看透你了！」桂桂见破坏了他的好事，也不多纠缠，开心地转身走人。 等他再抬头，舒家妮已经不见了，他不禁低咒一声，心情烦躁。 最近他好几次下班回家时都撞见许智钧来他家看她，或接送她回来什么的。 而舒家妮只是向他点了点头就转身一溜烟的回房间，想到那个笑得灿烂，条件不输给自己的许智钧，蓝邵杰就很不安。 第三十章 「不行，不能让她逃走，要讲清楚……啊，烦死了，干脆都告诉她好了！」他被这样的气氛搞得很焦躁，决定不再对她隐瞒，于是开始四处找寻舒家妮。 此时的舒家妮正待在装潢了一半的蛋糕店厨房，看着从无到有的空间，一点一点的增加配备，心里很是期待。 她就要在这里一展长才了，可以尽情的发挥。她告诉自己把心力都投注在工作上，不要再去想其它的东西。 今天，店里要先进大型机台，才能继续做其它的设备和装修，舒家妮待在大烤箱前面，身后靠着工作台，独自思索着。 「嗯。都差不多了呢。」 突然，舒家妮听到声音，她回头，意外看见董邵勤带着笑，踩过乱七八糟的工地朝她走来。 她防卫心大起，一股直觉告诉她要小心。 「这里很危险，你不要过来，这里很脏。」舒家妮出声警告。 董邵勤也觉得脏，但他尽管内心低咒着这个脏乱的地方，脸上仍是笑着的，一副很有趣的模样，一步一步接近她。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装设备的工作人员呢？」 「都离开了。」舒家妮跟董邵勤站在同一个空间里，不自觉产生了排斥感。 「我也得离开了。」 说着，她拎起包包，随即要离开这个地方。 「等一下，舒小姐。」董邵勤挡住她的去路，对她微笑。「我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面对吧？那时候你在饭店里四处绕，我有跟你说过话。」 「啊……嗯。」董邵勤怎么现在才提起他们见过面？ 「你没戴眼镜好看多了，害我差点认不出来。」 因为眼镜被姜芯彤踩碎，所以舒家妮之后都是戴隐形眼镜。 「喔，呵呵。」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干笑。 「你变得很好看。」董邵勤看着她的眼睛微笑，诚心诚意的赞美她。 「还好吧。」舒家妮深觉他眼光怪怪的。「没有姜小姐漂亮。」啊，这样说出来，会不会让他察觉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 「你跟芯彤不一样，这阵子看你照顾我哥，让我对你很有好感。」 鸡皮疙瘩掉满地了！她受不了这样的对话！ 「我要走了。」舒家妮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头也不敢回，她走得很快，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但那可怕的东西也真的追上来了！ 「舒小姐，等一下。」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舒家妮感觉到手腕一紧，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想做什么？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欸，给个机会，一起吃顿饭吧？我们认识认识。」董邵勤追求女孩子不曾失败过，尤其是从蓝邵杰那里抢走他的女人，简单得很。 他相信这个「单蠢」到近乎白痴的女孩，也一定很快就能得手了。 当然，凭他的眼光，自然不会对舒家妮这类型的女孩下手，一来是太麻烦了，二来她也真的不是他的菜。 但蓝邵杰对她的确很特别，董邵勤从来没见过蓝邵杰对哪个女孩这样过——他对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对，温柔。 董邵勤不是很了解蓝邵杰迟迟不对舒家妮下手的心态是什么，这不是他的风格，但管他的，只要蓝邵杰喜欢的东西，他都要抢到手，他想看见他失去心爱的事物时露出来的受伤表情！ 「我很喜欢你。」董邵勤的告白随意又廉价，根本不值钱。 「请你不要这样！」舒家妮被吓得花容失色。「放开我，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什么？她拒绝他？真的假的？！ 追求女孩无往不利的董邵勤脸色微变。 怎么可能？！女人不都喜欢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脸红心跳的过程……但这个女的居然完全无动于衷？ 「放开我，你、你再不放，我要叫喽！」舒家妮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她，还说什么喜欢她。 在蓝家居住期间，她不确定董邵勤有没有正眼看过她，倒是把她当成佣人使唤了不少次。 这样子叫做注意她很久，叫做很喜欢她？ 她无法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叫？你叫再大声又有谁听得见？」董邵勤火了，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他无法忍受舒家妮的拒绝。 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更迁怒导致他今天纡尊降贵跑来找舒家妮的姜芯彤。 那蠢女人如果早点问到密码，他何必跟这个丑女周旋，还尝到被拒绝的滋味，他不由得加重手上的力道。 「好痛！」手腕传来剧痛，她痛叫出声，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放开我！」「董邵勤，你给我放开她！」 这时不远处传来蓝邵杰的怒吼。 他杀气腾腾地走来，直接分开他们，看见舒家妮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他就很想揍董邵勤一顿。 「你有没有怎样？很痛吗？要不要看医生？」捧着她被掐红的手腕，蓝邵杰觉得自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舒家妮摇头，看见他出现，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害怕的感觉也消失了。 「没事。」她露出微笑，要他安心。 「邵杰，你干么对她那么好！」这不满的娇斥声，是跟在蓝邵杰身后纠缠的姜芯彤的。 她到饭店找他，本来是想再问问看蓝邵杰的密码，没想到他理都不理她。 她不死心，跟着蓝邵杰来到这里，就见他忽然撇下她火速往前跑，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谁知让蓝邵杰十万火急的竟是这个女人！ 一见到这个女人，再想到昨夜董邵勤的奚落，姜芯彤心里就冒出一股怒意—— 「我看蓝邵杰也没有很在意你，我倒觉得他还比较在意老头子请来照顾他的女人。」 「你乱讲，他明明很爱我！」 「那蓝邵杰有说过什么时候会娶你吗？什么时候要结婚？没有吧！」 没有，蓝邵杰把话绕远了，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却从来没有说过要跟她结婚。 「你这个丑女，离我未婚夫远一点！」姜芯彤火大地推开舒家妮，却害她撞到一旁的设备跌倒。 「家妮！」蓝邵杰欲伸手扶她，却看见巨大的阴影朝她倒下—— 他二话不说直接扑在她身上，成为她的盾牌。 哐啷！ 工地传来的巨响引起了饭店人员的注意，纷纷跑来一探究竟。 姜芯彤眼看自己闯祸，担心遭殃、被好事记者拍下来，连忙逃走。 同样觉得先闪比较安全的董邵勤也在人群聚集之前赶紧离开。 「发生什么事……天哪，压到了人，快点帮忙！」 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搬开倒下的木板，好在那是薄木板，虽然倒下的数量不少，但因为倒在工作台上，形成的空间正好可以塞人，因此舒家妮和蓝邵杰都没有受伤。 两人狼狈的起身，蓝邵杰心都揪紧了，他抓着舒家妮，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你有没有怎样？有没有伤到哪里？你是笨蛋吗？看见危险不会闪，揍他啊！」一连串的担心受怕让蓝邵杰终于爆发。 「干么随便揍人？」舒家妮看他担心自己的模样，心头一暖。 「不能随便揍人？那你为什么老爱拿拖鞋丢我？！你对我的态度就这么直接，讲话也不会支支吾吾，为什么对别人就会这样啊？你就不能把他们都当成我痛骂一顿，发挥你气死人的毒舌啊！你明明可以。」 闻言，舒家妮顿住，表情一沉。 「蓝邵杰先生，我从来没有拿过拖鞋丢你。」她看着他正色道。「从来没有。」 蓝邵杰身形一僵。 「嗯，对。」他有些心虚。 「我只拿拖鞋砸过一个人——不，应该说一只鬼。」只有跟阿鬼相处的那段时间，跟阿鬼斗嘴气不过的时候她会拿室内拖丢他，当然会穿透他的身体砸在他身后的墙壁或沙发，然后引来他的大声嘲笑…… 「我不是——」鬼。蓝邵杰想要辩白，却看见舒家妮的双眼眯了起来。 他暗暗叫糟，完蛋，露馅了。 「你想起来了？难怪，我就觉得你怎么有时候变得很像我熟悉的机车样。你明明记起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这么难过，这叫什么好朋友啊？！」她好想哭，不被信任的感觉糟透了。 「你听我解释……」蓝邵杰一个头两个大，急着讨好安抚。「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起来，是后来慢慢想起……」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啊！」 「……对不起。」这一点，他无从反驳。 舒家妮看着蓝邵杰，只觉得内心怒火冲天。 第三十一章 他骗她——不对，也不算骗她，只是没有说实话，但这个坏蛋看她为他急得团团转也不说明——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未婚妻跟你弟弟的事情了嘛，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在意干么？干么为你担心？干么为你抱不平？」 「……家妮。」的确，他没有对她坦诚，没有告诉她实话，告诉她最想听的话。 他没有消失，他回来了。 舒家妮真的气坏了，因为气不过，所以提着拳头揍向他。 「轻点、轻点——啊喔！」蓝邵杰被打，心里还有点开心，起码是被打，而不是转身离去。 打到一半，她深觉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太对。 她凭什么这样揍他？像女生气不过打自己的男朋友那样……但他们明明不是那种关系。 他喜欢的是桂桂，那个跟他很亲密的女生。 那她又算什么？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舒家妮承受不住这样的情绪，在眼泪落下之前连忙转身走人。 「家妮！」 蓝邵杰压下想追上去的冲动，他眯起眼，决定先把面前碍事的家伙解决。 「妈的！」他火大的爆了粗口。 居然敢动他心爱的女人，董邵勤这小子真是活腻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他抬起头，看着雄伟的天悦酒店大楼，他这么做，天上的妈妈会理解的吧？ 嗯，没错，他是对的，要斩草除根，就得一口气把那些害虫都逼出来，一次铲除干净才行。 天悦酒店被掏空的消息开始传了出来。 一开始，人人都当这是个笑话，不当一回事。 「天悦酒店？资金那么雄厚的一家饭店，一天的现金收入多少你们知道吗？怎么可能被掏空？」 股东们对这消息嗤之以鼻，将心力和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开幕的面包坊和甜点专卖店上头。 可这样的消息越传越烈，市面上甚至出现了大量天悦酒店的股票，释出的方式很不正常。 「都只是传言，不会有问题的。」董建华信心满满的对董事会及媒体保证，也是对员工的信心喊话。 但回到家里，面对妻子，他却难掩担忧，「没问题的，对吧？」 「当然。」徐可晴笑容僵硬地回答。 「后天要发薪水了，那一天，薪水都能及时转到员工们的账户吧？」 如果真出了问题，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员工的薪资发派不准时，如此一来肯定会引起员工们的恐慌。 「我管帐这么久，什么时候出过错？不过就是流言罢了，放心吧。」她温柔笑答，为丈夫倒了一杯茶，要他安安神，休息休息。 「是啊，爸，你想太多了啦。」同样来安抚父亲的董邵勤站在父亲身后，按摩他的肩膀。「中秋节快到了，你和妈的结婚纪念日也要到了，你还不如想想今年要送妈妈什么礼物，可不能太老套啊，不然妈一定会很失望。」 「哈哈哈，怎么可能让她失望？我可是早有准备。」董华建听见结婚纪念日便心情愉悦，得意的说自己早准备了礼物，无论母子俩怎么套话都套不出来。 「反正那天你们就知道了，不要再问了。」他挥挥手，要他们母子不要再啰唆，接着话峰一转，转到了蓝邵杰身上，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阿杰今年愿不愿意来参加……」说起长子，董建华就满心无奈。「你们说我是不是奢求太多了？他变好了，没再流连夜店，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他准时上班，工作努力，几次危机处理也都表现得不错，我却还是想跟这个儿子再亲近一点。 「都怪我，小时候看他这么多人疼着，蓝家人也都哄着他、宠着他，就对他严厉了些，偏宠邵勤，让他后来跟我离了心。」 站在董建华身后的董邵勤，手上边按压着父亲僵硬的肩膀，边与母亲眼神交流，暗示他们需要谈一谈。 稍晚，董建华入睡后，徐可晴起身，轻巧的下了床，披上睡袍来到儿子房间。 「妈，后天员工的薪水，真的发得出来？」母亲一进门，董邵勤立刻询问这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明天股票都能卖掉的话。」这阵子被钱追赶得焦头烂额的徐可晴，在儿子面前神情萎靡。 「那接下来第二期的工程款呢？那不是十天后的支票？」 徐可晴没有说话，董邵勤便知道那几张支票肯定会跳票。 「我想过了，妈，明天那些现金都进来之后，我们拿着钱离开吧。」董邵勤提出了一个可怕的计划。 「你这什么鬼主意？就这样走了，我辛苦多年经营的一切……」徐可晴无法卸下华丽的皇冠，将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还回去。 「就算把股票卖了发薪给员工，也只能解一时之急，接下来的问题我们根本无法解决。既然都没有意义了，不如我们带着那些钱离开这里，明天一确定钱入帐，我们就走。」 「这……」 「妈，你要想清楚，那些钱可以让我们过多久舒心的日子？我们去美国改名换姓，蓝家的烂摊子就让他们自己去收拾，你还年轻，又美丽，还有很多机会……」 儿子的软言软语说动了徐可晴。 是啊，反正已经没得补救了，那么就逃吧！ 「我去拿护照，可临时不好买到美国的机票……」 「先到香港或日本，任何一个国家都好，只要有钱在手，我们怕什么？」 这对母子半夜密谈，谈论着未来，规划着美好的远景，却不知第二天将会有一场风暴破坏他们的美梦…… 天悦酒店临时股东会议在早上八点钟进行，宣布开这场会议的是蓝邵杰。 一大早起床就被急call进公司，董建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阿杰，你这么早把大家都吵醒，坚持要大家快点到公司来是为什么？」甚至雷厉风行的派了车去接每一个股东。 「很多长辈年纪大了，你也顾虑一下。」董建华看着老朋友露出的疲态，不禁念了一下儿子。 「因为再不开这个股东会议，明天全台湾都会知道，我们天悦酒店要完蛋了。」蓝邵杰重重的把数据丢在会议桌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众人听见他说得这么严重，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蓝邵杰扫了一眼底下的股东们，看向徐可晴的方向，露出一抹冷酷的微笑。 「明天是发薪日，我却必须很沉痛的告诉大家——明天我们完全发不出员工薪水。」蓝邵杰在平静的水池里丢下这颗大石头。 「更不用说后天即将兑现的支票也会一一跳票。各位猜测的没错，天悦被掏空了，近一周内，市面上流出大量天悦的股票，我想大家都很清楚这有多么不正常。」他吩咐秘书将数据发下去，让股东们自行评估。 大量抛售股票造成股价下跌，这对股东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今天找各位来，也是想让大家看看这些年天悦的帐目。」蓝邵杰声音压低，看着徐可晴的眼神充满了笑意。 徐可晴接收到那笑意满满的眼神，不禁一楞，难道…… 「我想请管理天悦财务的徐可晴女士向各位股东们解释一下，为什么没钱了呢？」他笑问，那模样像可爱的学生询问老师「这个是什么」似的。 「还用问为什么，当然是她掏空的啦！」会议室门突然被撞开，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眺、容貌秀丽的女人。 这女人穿着白色套装，显出她利落果断的女强人形象。 看见这个女人，董建华顿时楞住了。「小玫……」 「姊夫，我是阿桂。」女郎大笑，爽朗的模样跟董建华过世的妻子蓝玫儿一点也不相像。 「阿桂？！」董建华大惊。 「不然呢？」蓝桂如洒脱一笑。「不是我还有谁？」 她是蓝老爷子的第二个女儿，离经叛道、不受管训，离开台湾多年，跟家人鲜有联络。 因为她对接手父亲的事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因此包袱款款滚到美国，在拉斯维加斯打拼，现在是数间饭店的老板，也经营酒店以及赌场，至今未婚，将精神都奉献在最爱的事业上头。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姊夫，你消息真不灵通，我回来好一阵子了呢。」 「桂桂。」蓝邵杰莫可奈何的喊自家小姨。「坐好。」 「啧，真是不得人疼的小坏蛋。」桂桂啐了一口完全不给面子的外甥，但眼神却是宠溺的。「我是来给我姊姊的小孩，也就是我最爱的外甥送东西来的。各位股东叔叔们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来看戏的。」把东西甩手丢给外甥，蓝桂如双手一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第三十二章 「小姨，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还真差点赶不及。」蓝邵杰只有在重大的事情发生时，才会喊这位长自己十岁的小阿姨一声「小姨」。 「三八啊你。」蓝桂如嗤了一声。 「外公和我母亲给我的，以及这阵子陆陆续续收购的，我总共拥有天悦酒店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既然我现在是天悦酒店最大的股东，我有权利请财务总监徐可晴女士告诉我，这些签单怎么来的？」 蓝邵杰丢出的是董邵勤利用职权在精品街店内签下的账单，那数字总额高得让人吓一跳，而且全数由酒店买单。 「我想大家也都想知道，饭店剩下多少现金可以动用？可以麻烦你简单的告诉大家吗？」 徐可晴冷汗直流。太大意了，蓝邵杰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她看蓝邵杰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不禁愤恨的瞪着他。 「不用瞪我。」蓝邵杰冷冷道：「如果你不贪心，没想卖爸爸放在你那里的股票，今天你不会有事。」 「你卖了我放在你那里的股票？」董建华完全不敢相信。「我不是说那不能动吗？你怎么可以——」 「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就只相信你儿子的片面之词？」 「是不是片面之词，查一下就知道啦，电话很方便吧，打给证券交易员啊。」 一旁说风凉话的，是真的来看戏的蓝桂如。 董建华拿起手机，打给专门负责的证券交易员，得到的是对方肯定的答复。 「你在想什么？」董建华痛心的看着结缡二十多年的妻子。「发生什么事情你要卖股票？我跟你说过，那是阿杰的妈妈留给他的，千万不能动，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啊。」 「老公……」徐可晴低下头，在内心思索该如何应对。 「她不只卖了那些股票，还挪用公款，甚至掏空天悦。」蓝邵杰拿出更多的证据给众人看。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当然要一起承担，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的挪用了公款，掏空了天悦？」董建华不敢置信的问。 她停顿半晌，评估诚实承认的可行性，董建华会不会心软？ 答案是肯定的，于是她点点头，认了。 她的承认引起哗然，掌管财务的徐可晴，承认了她掏空。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董建华见她承认了，便欣慰地回答。「我们再来想办法，共度难关。」 「嗯……」徐可晴落下感动的眼泪。 看着这感情深厚的一幕，蓝邵杰不禁冷笑，从那些文件中拿了一份特地为父亲准备的资料，递给了他。 「爸，先看看这份文件吧。」 董建华狐疑地接过了，随后他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继续翻阅资料，越看越心惊。 「二十几年前……阿勤刚出生，你就卖掉了玫儿的珠宝？！」他痛心疾首，没料到单纯善解人意，像朵解语花的妻子，竟卖掉了亡妻的珠宝。 那些东西，是他思念亡妻的寄托啊！ 「我问你那些东西放哪里去，你说不要我看了伤心，锁在银行保险箱里，没想到你根本就卖掉了……我因为相信你会好好照顾阿杰，对他视如己出，才把他生母的东西都交给你管理，结果你竟然背地里卖掉他名下那些动产和不动产！」 董建华不是笨蛋，楼子这种东西是越捅越大的，一个人当然不会突然捅出掏出上市上柜公司这种大楼子，而是从小小的问题开始。 「你是故意掏空天悦的吧？」董建华像是不认识面前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没好好照顾你，饿到你、冷到你了？」 「是没饿到冷到，但也就只是这样罢了。」真相被拆穿，徐可晴也不再掩饰，干脆说出了心里话。「一样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蓝邵杰有的，阿勤没有？」 「那是……」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董建华瞪着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姓蓝，有个有钱的妈妈？可爸爸是一样的啊！你怎么能这么偏心，什么好的都留给他？阿勤这么乖，进天悦酒店从基层做起，他不过是想要往上爬，想要成功，你怎么不给他一个机会？」 「阿勤？他的才能也只有到这个程度。」董建华对自己儿子的能力心知肚明。 「但我有在为他筹划，以后我名下私人的财产都是阿勤的，阿杰不会介意这些。」 「我介意，为什么我们母子只有这些？」蓝家的富贵早已炫花了徐可晴的双眼，他的私人财产根本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不够，怎样都不够！」 董建华看着妻子，觉得心痛。 长年以来，他心疼她嫁给自己之后饱受蓝家人责难的眼光，因此对她总是多疼一点、多宠一点，对两人的孩子也偏袒一些。 可谁知道一切都错了，他把一个单纯、没有心机，原本一心只爱他，愿意好好照顾他亡妻孩子的女人宠成了蛇蝎。 「他为什么不死！为什么活得好好的？他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所有的东西都会是阿勤的！」 她甚至在这时候仍执迷不悟，说出了这么可怕的话来，难道说以往他们父子之间的不合，都是她搞出来的？ 为了自己的私欲，要害他的孩子？ 董建华悲伤的看着妻子，全身发抖，做出了一个痛心的决定。 「报警把她带走，一切交给司法处理，所有的东西、每一分钱，都要她给我吐出来。」 徐可晴闻言，露出了绝望的笑容。 啊，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来的人生，她将会在监狱里，看着小小的铁窗，编织着她的富贵梦…… 天悦酒店的掏空案风波，在蓝邵杰及时介入以及蓝桂如这位多金的赌场大亨帮助下，正式度过难关。 发薪日薪水照发，工程款如期兑现，天悦酒店的名誉保住了。 但董建华却一夕之间头发花白，皱纹爬满脸，变得苍老许多。 「阿杰，对不起。」董建华心力交瘁，回到住了快三十年的房子，瘫坐在床上。「我应该多相信你一点。」 他总是心疼柔弱的妻子，认为脾气暴躁、像个小霸王的阿杰会欺负善良的继母，欺负年幼的异母弟弟。 没想到原来搞了半天，连阿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警方在机场逮到正要出关的他，将涉嫌掏空案的董邵勤带回警局。 「爸，都过去了。」蓝邵杰看着老迈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安慰道：「饭店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好好休息吧。」 「阿杰，」董建华感动的老泪纵横。「你不恨我吗？」 多年来，他们父子关系剑拔弩张，见了面就吵架、不停的互相指责，董建华仔细想过，他从来没有好好坐下来听儿子说过话，或给他一点关怀。 「唉……」蓝邵杰叹了好大一口气，他坐到父亲身边，想了想之后，淡淡地道：「爸，我车祸那段时间作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遇见了一个女孩，一个在我们的周围绝对不会出现的女孩子——她是个笨蛋。 「她跟哥哥相依为命，但哥哥结婚后嫂嫂容不下她，将她赶出家门。可她并没有憎恨没帮她说话的哥哥，也没生嫂嫂的气，当家人有事，她还是第一个出面相挺。 「我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傻？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对别人好十次、一百次，总有一天人家也会看见她的好。你说她是不是笨蛋？ 「但这个笨蛋，却融化了我，我觉得她说的对，爸，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总是怪罪你，用浪荡的行为来惩罚你……我现在知道这样做很愚蠢，我得认真生活，才对得起我拥有的资源。」 「那真是个好女孩，可惜了，只是一个梦。」听见儿子用温暖的语调说着温暖的故事，董建华心情也跟着温暖起来。 蓝邵杰但笑不语，没有告诉父亲其实这并不是梦。 「你多休息，爸，你累太久了，如果你愿意，可以退休，过你想过的生活。」 「退休吗？」董建华遥想着。「我没想到会这么快退休，不过我也的确想休息了，你妈还在的时候说过想去西藏，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去就走了……」 「要去西藏吗？正好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等一等。」蓝邵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个东西。「这是我托朋友从西藏带回来的天珠，加持过的，我记得妈妈以前有一个，但后来被我打破了，我还记得你那时很生气。这原本是去年你六十大寿那天要送给你的，但是……」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第三十三章 接过那份迟了一年的生日礼物，董建华老泪纵横。 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珍贵的地方在于儿子的心意，原来儿子早想要释出善意，是自己不断把他伸出来的手推开。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谢、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我啊，要得趁自己还能动时四处去看看，尤其是曾经和你妈约好要去地方，否则多年后我下去找她时要怎么向她交代？」董建华说着说着，慢慢睡着了。 蓝邵杰帮父亲盖好被子，走出父亲房间，此刻，他心情一片平静，脑中想到了舒家妮。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他该怎么去向她赔罪呢？ 她会不会不理他？答案是一定的，但要用什么方法让她原谅自己呢……这要好好想一想！ 「邵杰！」 蓝邵杰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突然背后被撞了一下，害他差点跌倒。 回头一看，竟然是姜芯彤——她竟然还有脸来？！ 「你来做什么？」他态度冷淡，完全不想理她。 「当然是来看你好不好啊，我听记者说了，没想到邵勤和他妈妈会做这种事，吓死我了！好在你没事。」姜芯彤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原来你之前都在处理这些事，难怪没时间陪我，对我这么冷淡，现在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可以讨论我们的事了吧？」 蓝邵杰觉得荒谬的掀了掀嘴角。「我们的事？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你很坏耶，又这样逗人家。」她轻捶了他一下，要他不要闹了。「结婚啊，你还装傻。」 「结婚？你？恭喜，到时候我会包个红包过去，不过我很忙，就不去喝你喜酒了。」 「蓝邵杰！你玩我啊！」听出他的敷衍，姜芯彤生气地大吼。 「你现在凭什么站在我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蓝邵杰深觉可笑。「你当真以为你聪明到没人看出你的意图？还有你和阿勤早在我昏迷期间就在一起了，不是吗？」 「我、我那个……我只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清醒，我只是一时迷惘……」 「是这样吗，那前几天早上你从他房间走出来，身上只围一条浴巾，那也是迷惘吗？迷到连衣服掉在他房间都不知道？！」蓝邵杰的毒舌技能在对待他认为再也不需要给机会的人时就会觉醒。 他冷酷无情的眼神，淡漠讥诮的态度，都是姜芯彤前所未见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底，却没有拆穿她。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说了我怎么抓住徐可晴这条大鱼？这还得多谢你转告他们我正在调查天悦被掏空的事，他们为了补破网才急着卖股票。好了，我话已经说完，你可以走了。」 「喂！利用完人就一走了之，蓝邵杰，你说过要娶我的耶！」 谁要娶一个随便就和别的男人上床的女人当老婆啊？他还怕生下来的小孩不一定是他的咧！蓝邵杰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是不是那个丑得要死的女人让你变心的？我要去找她算帐！」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她的，想着好歹交往过，不要做得太难看。 但她却胆敢想要伤害舒家妮。 他脚步站定，缓缓回头。 「姜芯彤，你在做事情之前、说话之前最好先想一下，你今天的身分地位是谁给的。」蓝邵杰语调轻柔地道。「不是我录用你当我杂志模特儿，你以为你现在在哪？应该还是在做网拍模特儿和showgm吧。 「所以你最好记住，我能把你捧上天堂，也能把你一脚踹进地狱，你不妨试看看我办不办得到。」 听见他的威胁，姜芯彤一惊，暗骂自己太傻了，怎么会这么蠢呢？ 他能靠自己努力将一家杂志社开得有声有色，蓝邵杰的能力和魄力根本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只是以前的他太过浪荡，让她误以为他只是个纨裤子弟。 她能有今天的身分地位及经纪公司的垂青，的确是蓝邵杰的缘故。如今她脚踏两条船却落得两头空，唯一剩下的只有模特儿工作了。 「那我、我们分手吧！」姜芯彤说完连忙离开。 蓝邵杰总算摆平了麻烦，可他头还是好痛。 「家妮……唉……」这个，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夏天也结束了。 中秋节的到来正式宣告可以换季，天气渐渐凉了。 舒家妮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蓝邵杰那个讨厌鬼。 天悦酒店的掏空案风波一直到最近才爆发出来，她是看了新闻报导才知道这件事是在蓝家次女蓝桂如的强力协助下才平安度过难关。 「原来桂桂是蓝邵杰的小姨，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午休的时候，舒家妮在员工餐厅吃饭，一边看着电视新闻。 「真的？我也觉得我看起来好年轻。」 听见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舒家妮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坐在她面前支着下颔看她的，不就是蓝桂如吗？ 「小姨……」 「别，不准叫我小姨，你跟阿杰一样叫我桂桂，我这么年轻漂亮，不可以把我叫老了。」 「呃……桂桂，你好。」舒家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长辈，只能乖乖听话。 「我跟阿杰感情好，你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吃醋对不对？小朋友，姊姊可以说是因为我太美丽、太年轻，看不出来真实年龄，所以让你心生嫉妒吗？」捧着颊，蓝桂如三八笑问。 舒家妮突然有种错觉，她觉得好像看见了阿鬼，阿鬼也是这样三八的个性。 「嗯，你真的好漂亮，好年轻，我好嫉妒……」不擅长说谎，她低头承认。 她的承认换来蓝桂如的呆愣，接着是大笑。「我的天哪，难怪阿杰会栽在你手里，我可从来没有看过我那个外甥会对哪个女孩没辙，最近他啊，啧啧。」她刻意卖了个关子。 「阿杰那孩子小时候被惯坏了，大姊过世时我已经出国了，后来因为跟我家老头理念不同，也就没回台湾。 「我是在阿杰十七岁时在美国跟他碰面的，那时的他玩世不恭，非常不知进取，花钱如流水，是标准的败家子，我很生气，跟他打了一个月的架。」 「你赢了？」舒家妮听蓝邵杰的故事听得入迷，打架这一段她直觉是蓝邵杰输了。 「哈哈哈」蓝桂如豪爽大笑。「没错，他输了。」她真是太欣赏舒家妮了，好可爱！ 「那孩子直到那时候才反省自己的错误，想要把自己导回正轨，可惜他继母手已伸得太长，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弥补跟他父亲之间的隔阂，他真的变好了，可惜很多人看不见。」 「还好他遇见你。」 「真的，遇到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好运——那是在遇到你之前啦，小妮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小妮妮最善良了，如果不是你，阿杰也不会变得更好。 「身为他的小姨，我应该要求你快点原谅他，但是站在女生的立场，我要告诉你，绝对不要让他太快占到便宜，知道吗？」蓝桂如认真地对舒家妮说。「他若敢欺负你就直接打电话给我，我派专机来接你，我多的是让阿杰找不到你的方法！」 闻言，舒家妮笑出来。「你这么讨厌他？」 「他欠揍！」蓝桂如愤愤道：「我等下就要回美国了耶，我要他拿些蛋糕让我回去在飞机上吃，他居然都不分我！你说他过不过分？他还一边护着蛋糕一边鬼叫说「这是家妮帮我做的，才不要分你」你说，他过分不过分！」 「原来是这样啊，想吃什么蛋糕？小姨要上飞机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拿两个蛋糕上飞机好吗？」舒家妮终于听出了这位桂桂小姐的来意。 「叫我桂桂！」蓝桂如气势万千地揪正，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三个蛋糕。」 送走了这位重量级的客人，舒家妮继续回到工作室里制作蛋糕。 她想关心蓝邵杰现在的情况，但又气他，所以不打算跟他联络。 可她好想念他，在知道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她好想见他…… 「真的不跟我们去烤肉？」 下班的时候，许智钧来接她，邀她跟同学们一同去烤肉。 「不了，我想休息，师傅把分店给我管，店开幕这几天生意好好，难得今天中秋节能提早下班，我想一个人好好的休息。」 许智钧看着她的脸，想从她脸上看见半点可能的火花，却一点都没有。 第三十四章 「你还在想他吗？阿鬼……蓝邵杰。」 被许智钧这么一问，舒家妮楞住，想了想后，她没办法说谎的点了头。 「嗯……我很想他，也很想见他。」她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这时候班长问她是不是喜欢蓝邵杰，她也会承认。 其实你很喜欢他！这句话许智钧不想讲，像是说了就会把她推向那家伙，真不甘心！ 为什么他要帮蓝邵杰？谁理他啊！ 「家妮，我很喜欢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让我这么喜欢的女生了，但是不能在一起没关系，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好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情，身为朋友，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谢谢你，班长。」舒家妮由衷谢谢好友的祝福，谢绝他的接送，一个人踩着孤单的步伐回家。 步出电梯时，舒家妮一边低头翻找钥匙，一边慢慢往自家门前站定。 「欸，卷毛妮，走路要看路。」 这讨人厌的语调，只有一个讨厌鬼会这样叫她！ 舒家妮回头，看见了一张无赖的笑脸。 「不要叫我卷——」不对，她回他干么？！ 舒家妮当作没看见他，径自掏出钥匙走进家门。 「喂，不要这样，对不起啦，阿妮，小妮妮，不要不理我，我有准备礼物要给你——」 「才不要你的礼物！」她头也不回，当着他的面甩上门。 「啊——」 没听见预期中阖上门的声音，反而听见蓝邵杰的惨叫，舒家妮回头，看见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她家门，被门狠狠的夹住。 「天啊！」她立刻上前开门，焦急的摸着他的手，深感抱歉。「很痛吗？对不起……」 她的心软成功让蓝邵杰登入室，门在他身后阖上。 太好了，yes！ 「还好，你帮我揉一下就不痛了……」他无赖地道。 「你去死啦！」舒家妮被他可恶的样子气疯了，把他推开，转身走人。 蓝邵杰摸摸自己的脸，心想她没把他赶出门，那就代表快没事了，再缠！ 「今天你生日，我有准备礼物要给你——中秋节快乐。」 「我说我才不要你的礼物。」一个礼物就想打发她，让她原谅他？他想得美！ 「你不先看看吗？我觉得你不看会后悔喔。」他手上拿着盒子，在她面前引诱。「看一下嘛，看一下不吃亏，不喜欢再丢还给我，不然揍我也行。」 舒家妮怀疑地看着他，觉得有鬼。 「看嘛……」 「我就看你搞什么鬼。」这么有自信送她生日礼物，啥啊？ 舒家娘打开来一看，顿时说不出话来，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是我的眼镜。」不对，她的眼镜经已碎掉，再也修不好了，这是一副一模一样的黑框眼镜。「你怎么找得到？这款眼镜已经停产，买不到了。」 「我问你哥在哪里配的，再去问眼镜行跟哪家厂商进货的，接着找到那家厂商，问有没有库存，找了好几个仓库才找到——幸好还有几副库存。」蓝邵杰简单说明了他找这副眼镜的过程，忽略掉那些辛苦的部分。 比如说找到了却空欢喜一场，放太久变质了，或者大老远开车去南部的仓库找，把自己搞得全身过敏，还什么都没找到…… 舒家妮楞愣的看着她，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欸，干么哭啊！」蓝邵杰预期的反应是开心感动，甚至是尖叫，却没想到她会哭。「不要哭好不好？对不起啦，我想起你之后就应该跟你说的，但是你藏不住秘密，我又在处理正事，为了大局着想只好——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吧，拜托不要再哭了。 「桂桂出现的时候，我一方面开心你会吃醋，又觉得你不理我很痛苦，想告诉你桂桂是什么人，又怕你在我爸和我继母面前露出马脚……」小姨临时回台湾这事情，只有他和外公知道。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舒家妮听他的解释，抽抽噎嘻地问。 「上回你跑去帮花匠搬培养土，我不是突然不舒眼吗，那时候我脑子里出现一些画面闪过，接着就想起来了。」 「喔。」得知了这个答案，舒家妮轻应一声，可想想不对…… 「所以那天你约我吃饭，是故意抱我的吗？」想起了他诸多可疑行径，她眯眼看他。 蓝邵杰完全不掩饰地点头。 「我故意的，没错。」当然要把她逗到脸红心跳，满脑子只有他才行啊！ 「你——」 「我心机重？我承认，你第一天认识我……喔！痛，原来被拖鞋打真的这么痛。」蓝邵杰总算被拖鞋打到了。 「什么嘛，亏我那么担心，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她怒吼。 「我也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也是最重要的人！」他也回吼。「哪，这个应该是你的。」蓝邵杰拿出一个舒家妮很熟悉的东西。 「我的戒指！」舒家妮想接过，可他却手一缩对她一笑，然后告诉她一个传说。 「你知道吗？我妈创立的perfect有一个传说——戴perfect对戒的情侣，感情都一定很好，幸福甜蜜，最后都会结婚……所以这个品牌的对戒才会卖得那么好。」 蓝邵杰边说边抽掉那条断掉的链子，只拿着戒指，亲手为她戴上。 他从来不知道，跟一个女人戴情侣戒的感觉会这么好。 「是喔，跟我说这干么？」她早八百年前就知道这个传说了。 这女人真是有够不解风情。蓝邵杰忍住叹息的冲动，「你记不记得阿鬼消失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她歪头想了想，阿鬼跟她说……说…… 我喜欢你。 轰！舒家妮的脸瞬间涨红，看着蓝邵杰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你最棒的一点是什么吗？那就是你永远都不放弃，即使我不记得你，你还是努力来到我身边，想继续跟我当朋友……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其实，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很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保护你；我想帮你过生日，给你快乐的回忆。」就如她给他的温暖和回忆，他也想回报。 「你说呢？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好情人，好不好？」 这个人让她的心跳得好快，跟班长向她告白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直到这时候舒家妮才知道，被真正喜欢的人告白，心情会非常不同。 不会有为难抱歉的心情，只有无数的快乐泡泡，好开心好开心…… 「喂……卷毛妮，对不起啦，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以后我有事不会再隐瞒你了啦！」 舒家妮摇摇头，小小声回答，「看见你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就不生气了。」 更不用说收到那份心意万千的礼物，她要怎么生这个人的气呢？ 「真的？那你的答案呢？」蓝邵杰这辈子没有这么紧张过，原来向喜欢的女生告白会这么紧张。「我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外公很喜欢你，而且我那个三八的小姨也一直想跟我抢你……」更不用说那个一直虎视眈眈的许智钧了，他真是腹背受敌啊！ 「嗯……好。」 「我知道你很迟钝，而且我还有一个强敌许智钧，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你说什么？」他刚刚听错了吗？好像听见好字？ 他低头，看着舒家妮羞得全身都红透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心踏实了。 这丫头是喜欢他的，太好了。 「卷毛妮。」他盘坐在她面前，把她转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干么？」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边说，他边靠近她，近得嘴唇贴着她的。「你呢？」 「我……我怎样？」舒家妮屏住呼吸。 「你喜欢我吗？」即使她表现的很明显了，但他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让心更踏实。 她全身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嚅曝着，小小声道：「喜欢……」 剩下的话消失在唇间，他吻上她，轻柔甜蜜的让她怦然心动。 感觉舒家妮在发抖，而蓝邵杰这个情场浪子嘛……也抖得很夸张。 落地窗外，明月高挂天边，一抹淡色纤影显现在玻璃上，映出蓝玫儿温柔的脸庞，仅只是一瞬间便消失，只留下温馨的气氛，给这对刚出炉的情侣。 月圆，人也团圆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食来运转之一《香草甜点王》； 02、食来运转之二《家有总铺师》； 03、食来运转之三《蛋黄酥达人》。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