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不养二货》 第1章 难姐难弟 姒离一手提着把普通到不行的剑，另一手拽着一个缰绳。 缰绳的另一端是头驴。 一头犟驴。 “驴哥，你配合一下，还有不到200里就到天衍宗了。”八岁的姒离连哄带骗。 听了这话，驴的反应就更激烈了。 啊——呃——啊—一呃 姒离拿着剑的手试图顺它的毛，忽然，一阵扑棱棱的飞鸟声音骤然过来，驴忽然受惊吓，左前蹄朝右后侧踢过去。 姒离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躲过去。 然而…… 翻身之际，她的手一松，手中的缰绳脱落，那驴跑得比兔子还快。 姒离痛失交通工具。 她对着驴潇洒的背影破口大骂。 “别让我抓住你，看我不把你做成驴肉火烧！”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随着声音落地，一个身着金光闪闪道袍的中年男子落地，他手中还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姒离一看这孩子，单一金灵根，一看就是参加天衍宗的招新大会的。 别问她为什么能看出来？ 答：穿越前她的交通工具是共享单车，但她认得宝马劳斯莱斯。 不过她不认识中年男人的灵根——这货藏起来了。 姒离刚失去交通工具，又被中年男人奚落，火气腾腾往上升。 “我是单一火灵根，要是火气不够大，岂不是辱没单一灵根的高贵资质？” 中年男人愣了下。 好有道理。 他旁边的小男孩想笑，但又仰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双手捂住嘴。 中年男人垂眼看了下小男孩，松开手，两手拢到袖子里，悠闲地看着她。 小男孩默默走到他身后，探出半颗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姒离。 “姒离对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伏绥呢？”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姒离圆圆的下巴轻轻扬起，小嘴巴略微一抿，一股倔强不服的神态跃然而生。 “因为伏绥是天衍宗的三长老，天衍宗招新，作为长老，她推荐一个资质特别高的弟子过来。 我看你是单一火灵根，跟伏绥描述的一模一样，我说的对不对啊？” 中年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为什么丢下你？” 姒离撅了撅嘴。 她来自东楼山庄西南角的大禹村，本来是个山村丫头，四岁时，伏绥偶然的一次经过，发现她是单一火灵根。 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转动。 于是伏绥每年都会来大禹村两个月左右，指点她一些基本的修仙要点，等她大一些再收徒。 但…… 伏绥经常言语打压她。 对此，穿越者姒离表示，她是反pua大师。 只要伏绥言语打压她，她狠狠反击过去。 很快伏绥放弃收她为徒的想法，说天衍宗招修士，还是把你这个令人讨厌的兔崽子，扔给天衍宗其他人教养吧。 毕竟她是天衍宗的三长老。 于是姒离告别家乡，跟伏绥来天衍宗。 离开家乡后她才知道，原来伏绥在青丘还养一小孩。 风灵，跟她同岁，据说是女娲后人，名头非常响。 许是风灵是伏绥养大的，她一看到姒离，就跟乌眼鸡似的，又跟随时准备战斗的猫似的，根根毛都竖起来。 就像是骄傲受宠的独生女发现妈在外还有个私生女。 风灵视她为仇敌。 起初姒离还解释她不喜欢伏绥，不会跟她抢伏绥的，结果她就更生气了。 一路上针对姒离。 姒离烦了，偶然一个机会，发现风灵不识字，故作惊讶，并用一种十分不屑的语气。 ‘你来头这么大，居然不识字啊’ 虽然姒离的亲生父母打猎而亡，吃百家饭养大，但她四岁的时候就开蒙了，跟着村里的夫子读书。 ——这就是宗族的好处了，大禹村全都姓姒。 风灵破防了。 嚎啕大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伏绥哄半天也不行，于是把始作俑者姒离丢下，让她走到天衍宗。 “我跟那老狐狸吵架，她没有吵过我，然后把我丢在这里，我又不会飞，只能徒步去天衍宗。” 没错，伏绥是一只千年狐狸精。 “因为什么吵架啊？我来评判评判？”中年男人呵呵笑着。 “前天我练剑练晚了，昨天起不来，她说我就知道赖床，我说她故意找茬，她说我态度不好，我说她有病……” 姒离把她曾经跟伏绥吵架的场景拿出来用。 总不能说把人欺负哭被罚吧。 中年男人：…… 怪不得人都说孩子到了七八岁，猫狗都嫌。 说你两句都不行。 “我跟你说，天衍宗对弟子要求可严格了，比伏绥严格一百倍。你还要去天衍宗吗？” “要！” 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心想孺子可教。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修士，然后剥了伏绥的皮做成斗篷。” “……” 中年男人愣了半晌，又看了看旁边的小男孩。 “既然你俩一样的气人，那就一起走到宗门吧。” 姒离愣了下。 这什么跟什么啊。 然而下一秒…… 中年男人御剑离开，留下两个不到十岁的小朋友站在原地凌乱。 有病。 姒离暗暗下结论，吹了吹额前的碎发，走到小男孩跟前，主动跟她打招呼。 “我叫姒离，你叫什么？” 小男孩双目放光。 “我叫燕归林，刚刚那个是我爹紫霄真人！” 姒离：…… 你高兴个什么劲！ 紫霄真人是天衍宗的掌门。 燕归林是紫霄真人的唯一孩子，目前。 “你是怎么得罪你爹的？”姒离很是好奇。 燕归林道：“我俩去集市上逛街，我要买虎骨，我爹问我为什么买？我说送给他壮阳。然后他就揪着我耳朵回来了。” 姒离哈哈大笑。 燕归林是紫霄真人的老婆鹇夫人生的。 据说紫霄真人有个心腹跟鹇夫人不对付，送了个美人给紫霄真人。 这也就罢了。 关键是那个美人仗着得宠，不把鹇夫人看在眼里，貌似紫霄真人当做没看到，纵容情人欺负老婆。 作为儿子的燕归林，自然要帮着母亲。 “你这么为你爹着想，他却不领情，真是太令人伤心了。”姒离拍拍燕归林的肩膀安慰道。 若不是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燕归林就信了。 燕归林翻了个白眼。 姒离不以为意。 “少主，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符咒？可以直接带我们去天衍宗的。” 燕归林嘿嘿一笑。 然后他在口袋里掏半天，掏出一块金子出来。 “只有这个。” 第2章 鲜明对比 姒离颇为无语。 “不是，你堂堂一个少主，连个护身符都没有吗？” “这次出来的比较匆忙，忘带了，更何况是跟着我爹。原本我爹是要带我回宗门的，看到你就把我丢下了。” 姒离：…… 怪我？ 但对方又是天衍宗的少主。 姒离眼珠子一转。 “不是看到我才把你丢下，而是发现伏绥那只坏狐狸这么干的，于是他有样学样，真是好的不学，偏偏学坏的。” “对！”燕归林重重点头。 姒离内心os：合着你也认同你爹只会学坏的是吧。 但吐槽归吐槽，两个小孩还得走回去。 两人边往前赶边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姒离刚开始很兴奋，希望通过燕归林知道些宗门内幕。 但燕归林就是个6岁的小孩，对事务的理解还不够深刻，只会热情的跟她介绍宗门，介绍他家祖上无限的荣光。 很快姒离便失去兴趣。 ‘铿铿’ 姒离把燕归林往路边拉了拉，然后两人一起仰头看。 只见三只采鸟拉着一辆白玉车缓缓停在两人跟前。 采鸟体态修长，有着彩虹一样颜色羽毛，在太阳下一照，炫彩缤纷。 虽然它战斗力不强，但高超的颜值让它在修仙界宠物收藏榜常年位列前茅。 采鸟是三玄堂的标志。 三玄堂是天衍宗的下属门派。 姒离把毫无防备的燕归林推到自己面前。 拿出你少主的架势，我们坐采鸟交通工具去天衍宗，多拉风啊。 燕归林踉跄一步，冲她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能不能含蓄点儿。 一家三口从车里下来。 他们是三玄堂之一的玄风堂堂主一家。 堂主司乘望，妻子邱连雪，女儿司从月。 司从月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 这一家是，爸妈送宝贝女儿去上学。 姒离和燕归林是，被人嫌弃的小兔崽子。 双方形成鲜明对比。 一番商业互吹后，司乘望邀请两人上车——毕竟200多里地呢。 还真让少主一个人走回去啊。 多好的表现机会。 上了车，三采鸟车缓缓升起，许是怕姒离和燕归林害怕，司乘望有意控制速度。 司从月好奇道：“少主，你怎么会跟姒姑娘走一起呢？” 司从月斜睨姒离，心里有些不屑。 燕归林给他们解释他和姒离难兄难弟的事。 司乘望呵呵笑个不停。 司从月安慰燕归林。 “没关系，我也经常被我爹骂。对了，你俩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有没有见过风灵啊？她也今天来天衍宗。” 姒离瞪大眼珠子。 “你认识风灵？” 司从月点点头。 “玄风堂跟青丘离得比较近，狐王在天衍宗当长老，我爹经常派人去青丘附近，看有没有邪祟，一来二去就认识风灵了。” 姒离点点头。 她记得伏绥说过，青丘虽然是个门派，但加起来只有三个人。 伏绥、风灵，还有个小狐狸樱桃。 “那你们见过她吗？” 姒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燕归林直接道：“没有。” 司从月有些伤心，不过还是热情跟他们介绍。 “风灵人可好了，不过没关系，你们很快就认识她的，也会和她成为好朋友的。” 姒离腹诽，我跟她已经绝交了，谢谢。 为避免说漏嘴，她合上眼闭目养神。 司从月也不是很在意她，反正又不熟，便热络地跟燕归林聊着，燕归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着。 没多久，他们终于来到天衍宗脚下。 饶是心里早有预想，姒离还是被日照金山的气魄震撼。 午后的阳光洒在天衍宗最高峰姑射峰上，就如同片片碎金滴落在山上。 并且以姑射峰为中心，延伸出九条金光大道，大道的另一侧，是天衍宗的另外八个主峰。 姒离仰酸了脖子，一蹦一蹦的，希望能看得真切一些。 “你蹦着看什么呢？”司从月觉得她有些轻浮。 刚刚坐她家的三采鸟车，不搭理她这个主人，现在又在人家山门口蹦，真是太没规矩啦。 姒离道：“我想看清楚是真的金子还是法术做出来的？” 司从月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法术弄出来的。那是护宗大阵，不过姑射峰上的确有不少金子。”燕归林挠了挠头，冲着姒离不好意思笑笑。 太奢靡了，怪不得人背地里都骂天衍宗呢。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姒离欣然同意：“好啊。” 于是两人一起走向门口，没走出几步，姒离意识到司从月一家三口没跟上，便好奇地回头看了看。 然后收获司从月一记幽怨的眼神。 姒离打了个寒颤。 “他们怎么不进来？” 燕归林道：“没有宗门允许，三玄堂是不能进天衍宗的。 一般是先递求见的帖子，经过一番流转，相关负责人同意他们进来，他们才能进来。” 姒离：…… 是不是有些不尊重人。 三玄堂可是守着修仙界最好最大的灵矿啊。 燕归林似乎看穿她心思，停下来，压低声道： “若是其他时候，他们可以直接进来的。 但我爹和诸位长老，不是很满意三玄堂推荐的下任灵雨峰峰主，三玄堂又坚持，双方僵持，于是就冷落他们。” 燕归林双手一摊，表示很无奈。 若是他爹一个人反对，他会认为是他爹有些吹毛求疵。 灵雨峰的峰主职责管灵石，相当于现代的财务总监，峰主位列天衍宗七大长老最末，也就是七长老。 按照惯例，峰主由三玄堂推荐，经过一番考核入主灵雨峰。 除非是水平太差，天衍宗很少会否定。 既然燕归林说几大长老都不满意，只能说三玄堂推荐过来的人，水平实在是太差。 简直是辱没天衍宗的威名。 …… 看着两人进去，司从月诧异地仰头看着双亲。 “爹，为什么姒离可以直接进去啊？招新大会不是三天后才开始吗？” 司乘望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 “因为她是单一火灵根，又跟少主一起来，说明已经内定了。” “可我不喜欢她……”司从月抿了抿嘴唇。 “不喜欢也不要跟她有冲突。” 邱连雪拉着女儿的手，蹲下来，认真道：“你要记住，你是司乘望的女儿，将来要做七长老的……” 话未说完，就被丈夫司乘望拧了下肩膀。 邱连雪不满地看着丈夫：“你拧我做什么？！” 却见司乘望认真地看着女儿。 “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你将来要继承玄风堂，不要提灵雨峰的任何事。” 说完瞟了眼邱连雪。 邱连雪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捂住嘴。 “记下了吗？”司乘望问道。 ‘女儿记下了。’ 第3章 天衍宗会把我赶出去吗 守门的弟子带他们进了门，弟子带他们来到传送阵前，刚要给二人按传送阵，忽然想起什么，问二人道：“你俩去哪里？” 燕归林道：“桐凤台。” 桐凤台是鹇夫人的住处。 姒离问道：“伏绥住哪里？” “白泽峰。” “除了白泽峰哪儿都行。” 弟子愣在那里。 这怎么安排啊，领导也没发话。 燕归林忙道：“算了，我俩一起去缥缈峰。” 缥缈峰是二长老宋微的住处。 所谓二长老，就是掌门挂了随时顶上去。 鉴于掌门活蹦乱跳的，所以二长老位置很尴尬，就跟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似的。 不过天衍宗的二长老还不如凡间的太子。 凡间太子即位成功的概率有四成，天衍宗的二长老即位概率不到一成。 但又不可能真把二长老当工具人使唤，所以紫霄真人的做法是，让燕归林拜宋微为师。 即便将来宋微当不成宗主，凭借当宗主的老师，地位也不会太差。 更何况宋微还是紫霄真人的亲弟弟。 只是刚从传送阵出来，姒离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 怎么冷冷清清的。 “怎么没人出来迎接？”她看向燕归林。 燕归林满不在乎道：“二叔不喜热闹，缥缈峰的仆役很少，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喜欢被人伺候。” 姒离：…… “师弟，你来了。” 姒离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很阴郁的少年站在背光处，整个人跟熠熠生辉夕阳格格不入。 “他是谁？”姒离好奇道。 燕归林介绍道：“这位是姜原姜师兄，二叔的大弟子，五长老的儿子，问道宗掌门的二公子。” 没错，问道宗掌门是天衍宗的五长老。 天衍宗是仙门百家之首，为了彰显其虚怀若谷的气度，宗门的五长老都是由别派掌门担任。 表面上，五长老代表着其他仙门的利益。 实际上，五长老就是个吉祥物，摆在那里好看的，在天衍宗没啥话语权。 “姜师兄。”姒离拱手抱拳。 燕归林继续介绍：“师兄，这位是……” “单一火灵根，姒离，跟伏绥一起过来的？”姜原一下子猜中姒离来历。 姒离无语望天。 怎么一个个的都能看出我身份。 我一定要学隐藏灵根术法，让你们都看不出来。 姜原快步走过来。 “萧师兄今天送来似羊肉，你们饿的话就烤着吃。师父在房间打坐，不用惊动他老人家。” 似羊是仙门培育出来的灵羊，吃仙草长大，肉里带着仙灵之气，是金丹以下修士补体能最好的灵肉之一。 进了门，燕归林随手指了个闲置的房间给姒离，姒离哼哧哼哧地打扫卫生。 打扫好了，燕归林和姜原的羊肉也烤好了。 姒离觉得有趣，又教他们两个煮火锅，三人涮着火锅吃着烤肉唱着歌，很快把缥缈峰的食物一扫而空。 不过只有姒离和燕归林开怀大笑，姜原被两人感染，但嘴角只是淡淡笑着。 听着燕归林越来越嘹亮的歌声，本来在山洞里打坐的宋微，终于忍不住走出来。 姒离把嘴里的东西咽进去，刚要行礼却见…… 宋微御剑离开。 姒离指着他潇洒的背影，问另外两个道：“他什么意思？” 两人都摇摇头。 不过三人没有心情吃下去了。 赶紧收拾收拾，装模作样地在空地上练剑。 半柱香后，宋微御剑回来，看到空地上三个练剑的小孩，指着姒离和燕归林道：“你俩过来。”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宋微道：“我已经跟掌门说好了，三日后，你俩参加天衍宗的入门考核。” 燕归林不解道：“我已经拜二叔你为师了啊？” 姒离道：“不是说单灵根可以直接入门吗？” “谁让你俩唱歌，还唱那么难听。”宋微道，“通不过考试，卷铺盖滚蛋。” 姒离很委屈。 “我唱歌不难听啊，是燕归林唱歌难听。” 说着，她把燕归林推到自己面前。 燕归林道：“谢谢你。” “不客气。” 宋微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居然毫不犹豫把同伴推出去，吹胡子瞪眼道：“既然要入宗门，那就要同甘共苦。” 姒离转头，指着后面阴影里站着的姜原道：“凭什么他不用跟我们共苦。” 姜原无语地低下头。 宋微脸色铁青道：“因为他爹没有跟我吵过架。” 说罢，甩袖离开。 姒离无语。 “伏绥经常跟人吵架吗？” 燕归林道：“伏绥当白泽峰主三年，哪怕飞过一只鸟都被她骂过。” 姒离：…… 很像伏绥的性格。 若非她是九州第一战力，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宋微离开后没多久，就有师兄通知姒离和燕归林参加三日后的入门考核。 考核一共分三关。 第一关，就是看灵根，姒离和燕归林可以不用去。 毕竟他俩的灵根已经看过了，不要给测试灵根的师兄增加不必要的工作。 第二关，青云峰试炼。 青云峰有很多个山头，从一个山头走到另一个山头即可。 第三关，青金堂掌门面试。 过了掌门面试就正式入门当弟子。 但并不意味着就此可以躺平。 天衍宗虽然不像其他门派三年一考核，但过了35岁还没有结丹，会作为优秀修士被输送到九州大陆。 听完讲解，燕归林有些戚戚然。 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倒是姒离能吃能睡，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宋微好奇，问她怎么不严肃一些。 姒离小脸一扬。 “天衍宗会把我赶出去吗？” 宋微愣住了。 半晌，宋微又问道：“你好歹是单灵根呢，万一入门考试过程中表现不好，别人会笑话你的。” “这无所谓。”姒离的手漫不经心一挥，“反正我表现不好的时候有的是，不多这一个。” 宋微扶了扶额头。 脸皮真厚。 不过她的底子很不错，可见给她打基础的人还是很用心的。 不像是其他小门派，上来就学五颜六色的术法，看起来很酷，实际上卵用没有。 三天后，有师兄上缥缈峰，带姒离和燕归林去青云峰试炼。 青云峰有很多的山头，师兄带他们到其中一个山头平台。 “那个叫天桥。” 说罢，师兄的手一指。 虽说是天桥，但只是一条金链，连接两边峭壁，下面深谷云雾升腾，一眼望不到底。 “一会儿的任务很简单，走到桥对面就成。” 姒离拾起一块石头扔下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响动。 那些通过第一关考核的新弟子陆陆续续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原本通关的兴奋荡然无存。 第4章 这关考验的是心态 师兄名叫何文轩，是青云堂的堂主。 他看到众人神色凝重起来，心里一阵欢喜，朗声道：“你们先看看，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思考。” 姒离耸耸肩，思考啥啊。 除了走过去，没有第二条路。 燕归林攥紧小拳头，问何文轩道：“何师兄，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呢？” “不会掉下来的。” 闻言，众人眼里一阵欢喜。 姒离却疑惑不解地看着何文轩。 何文轩指了指地下道：“这里叫青云台，对面有七个台，按照彩虹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只有进入赤台，才算考核通过。” 姒离眉毛一挑。 “如何才能分辨自己进入的是正确的台？” 何文轩摇了摇头。 “不知道，看你们表现喽。” 原本神色松下来的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凝重。 “这也太难了吧？” “万丈悬崖，吓都吓死了，还让我进入正确的台，我怎么知道哪个是对的？” “反正我就是走个过场，就等着淘汰回家。” 这番自大傲慢的言论，顿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姒离循声看过去，哎哟，这不是风灵吗？ 她想起什么，挪到何文轩跟前，低声问道：“何师兄，她的灵根是？” 不巧的是，她只认识单灵根，不太认识双灵根。 伏绥教她的时候，跟她说双灵根都是废物，不用看在眼里，你只需要向单灵根的看齐就行。 “水火双灵根，各占50%。”何文轩努努嘴，“还不如一些三灵根呢。” 在修仙界，灵根多意味着培养难度高，单灵根可遇不可求，双灵根也算是上乘资质。 但双灵根也是有鄙视链的。 具体解释如下： 双灵根，两个灵根的比例，最起码是四六开，既一个灵根占总灵根的60%及以上，另一个灵根40%及以下。 五五开勉强算可以。 可五行相生相克。 所以总结就是：相生灵根（大于）无关灵根（大于）相克灵根。 风灵五五开的相克灵根，委实不咋地。 何文轩清了清嗓子。 “时间到，谁来第一个。” 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我！”姒离立刻道。 早死早超生。 燕归林不甘人后。 “还有我！” 姒离思索着，要不要把第一个让给他，好歹人家是少主。 却听何文轩道：“你俩就一起吧。” 风灵很不服气。 “既然对面有几个平台，他俩一起试炼，岂不是蹭少主吗？” 她觉得何文轩公然给姒离开后门。 燕归林一定会进入赤台。 何文轩微微一笑：“风姑娘，你刚才说不是等着淘汰回家吗？另外，就算是这俩人手拉着手，也不一定会进入同一个平台。”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一群小朋友。 “诸位既然参加天衍宗的入门试炼，不远千里来天衍宗求仙问道，说明诸位是认可天衍宗的实力的。 天衍宗要给弟子开后门，有的是办法，而不是入门这种小事上。” 司从月拉了拉风灵，示意她不要说了，并眼神复杂地看了姒离一眼。 见了风灵才知道，姒离真是一肚子坏水。 何文轩拍拍手，对姒离和燕归林道：“你俩可以过去了。” 姒离比燕归林高一些，她快走两步，回头对燕归林道：“我走在前面吧。” “恩。” 燕归林内心是有些害怕的，本想看看其他人试炼再做打算。 可惜他父亲是宗主，他得拿出他少主的气势来。 两人走到金链边，那金链并不宽，姒离慢慢伸出一只脚试了试，刚好能放下一只脚，若是前行，只能侧着走。 “小事一桩。”姒离笑道。 无意中瞥见燕归林，但见他瑟瑟的，便伸出一只手。 “要不我们一起走？” 燕归林连忙点头。 悬崖可真是太高了啊。 于是姒离抓住燕归林手腕，燕归林反手扣住她手腕，一点一点往前挪。 姒离并不害怕。 她的想法跟风灵是一样的，天衍宗不会让单灵根的少主在众人面前丢人的。 所以她整个人轻松无比。 行了不知多久，她忽然有人抓着她的手往上拽。 仰头一看，只见燕归林比她高了一半，他脚下重新生出一条新的金链，不知通向何处。 “怎么回事？”姒离当即问道。 燕归林哭丧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我，我有些害怕，然后就越走越高。阿离，你松手吧，不用管我。” 这关考验的是心态！ 姒离立刻明白。 只有保持平常心，才能走到赤台。 “深呼吸！”姒离连忙提醒他。 燕归林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又往上升一点儿。 “我说1，你就呼气，我说2，你就吸气，可以吗？” 燕归林点点头。 “1、2；1、2……” 在姒离的节奏下，燕归林一点儿一点儿往下落。 直到再次跟姒离在同一水平线，不再往下落，姒离这才确认，她脚下的金链才是到达赤台的金链。 姒离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想别的，把大脑放空，我挪一步，喊1，2，你再挪一步。” “嗯。”燕归林点头。 于是在1，2，1，2……的节奏下，两人顺利到达赤台。 “恭喜两位通过第二关试炼。”赤台等候的师兄道。 燕归林神色有些尴尬。 姒离没有注意到，拱手抱拳道：“师兄客气了。” 师兄朝她竖起大拇指，刚刚他看得很仔细，姒离脚下的金链没有任何波动，还能腾出手帮燕归林。 “你个小姑娘真是厉害，还是头一回见人行走金链没有任何起伏的。” 燕归林的反应才是正常反应。 先是慌乱，金链升高或者降低，然后调整心态，一点点升上去或者降下来。 “我小时候也有些恐高的，后来伏绥带着我御剑，上下翻飞，360度空中旋转当飞人，把我生生给练出来了。” “你才多大，还小时候。”师兄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苦？” 姒离耸耸肩。 她已经失去诉苦的兴趣了。 为避免师兄追问，她指着远处的一个人影岔开话题道：“咦，风灵怎么越走越低了？” 师兄瞅了一眼，解释道：“因为她想着勇夺高峰，拿第一，把别人都踩在脚下……就是类似的，然后就会越走越低。” 姒离想起来，刚刚燕归林害怕，阵法就会把他越送越高，让他更害怕。 风灵表面说不在乎，实际非常想得胜，所以阵法让她越走越低。 主打一个叛逆。 “为什么不直接说考核平常心呢？”姒离好奇道。 要是考试前划个重点，大家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比如那个风灵，看着越来越低的金链，一个不留神从金链上掉了下来，两只手抓着金链，晃荡来晃荡去的。 跟山间猴子似的。 若非她痛苦的尖叫响彻云霄的话，姒离会以为她喜欢荡秋千。 师兄严肃道：“虽然你们都是小孩，但天衍宗不养小孩。” 第5章 这可是你说的 姒离腹诽不已。 哪儿有考试不画重点的。 无意中瞥见燕归林，发现他小小的脊背僵直，绷着一张小脸，似乎很紧张。 “你怎么了？” 燕归林指着师兄道：“这位萧慎萧师兄。” 姒离长揖而拜：“萧师兄好。” 萧慎笑着扶了下她。 “你好啊，小师妹。” 姒离斜睨燕归林，发现这孩子脸色五颜六色的。 “他这是……” “忘了跟你介绍，我是崇仁峰的大师兄。”萧慎解释道。 姒离点点头。 “听说崇仁峰的人都心思澄澈，品行高尚，有什么问题吗？”姒离指了指燕归林。 这货的反应很不正常啊。 萧慎咯咯笑出来。 “小师妹，你说的非常好。” 燕归林挤出一丝苦笑。 “师妹，你以后要去崇仁峰，师兄提醒一下你，崇仁峰对品德的要求非常高，将来你不止要练剑还要修德。” 姒离愣了下：“我为什么去崇仁峰？” 难道她不是跟燕归林一起，拜宋微为师吗？ 燕归林点点头：“阿离肯定跟我一起拜二叔为师。” 萧慎无奈跟他俩解释。 “你们这一批，一共三个单灵根，二长老带姜原和少主已经够累了，所以姒离去崇仁峰。 崇仁峰跟离火宫的关系非常好，离火宫是火灵根的聚集地，他们有最多的适合火灵根的功法。 你要是拜六长老为师，他可以帮你要功法哦。” 在修仙界，灵根只是门槛，适合的功法才是最重要的。 萧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姜原是水灵根，水克火，少主是金灵根，金克水，缥缈峰不适合你。” 也就是说，去了缥缈峰，姒离一定会成为鄙视链最底端。 虽然很有诱惑力，但姒离觉得跟着少主有肉吃。 “我想想。” 燕归林点头道：“阿离，不用管他，你就跟我去缥缈峰。” …… 青金堂，议事厅 一面光滑如镜平面投影在大厅左上方，在上品仙法的加持下，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清青云峰试炼的全过程。 五道虚影或点头或摇头，或者赞叹或破口大骂，对弟子的反应不一而足。 崇仁峰的峰主，六长老边成非道：“姒离这丫头不错，心态太稳了，正好我跟离火宫有些交情，就把她交给我吧。” 紫霄真人当即否定。 “她这几天住在缥缈峰，明明是老二的弟子。师叔，你不要跟晚辈抢东西，显得你为老不尊的。” 眼看着两人说急眼，伏绥看热闹不嫌事大。 “打起来。” 边成非朝着伏绥方向比了个中指。 “我把燕归林那小子也收了，掌门，你看这样总行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是我提出来的，大家都听到了啊。” 于是大家继续讨论其他人的去向。 “风灵，女娲后人，水火双灵根还是人造的五五开，真是绝了，还喜欢勇夺高峰，啧啧，这么好的资质，还是……” “给青云堂！”伏绥毫不客气的打断苏见刃。 苏见刃不依不饶：“狐王，人造灵根也发展这么多年了，还能出一个五五开的灵根，还是相克的灵根，真是闻所未闻。 你跟我说说，是谁卖给你的假冒伪劣产品，我去把他九族给屠了给你消消气。” “还是先说说司从月吧。”四长老章知觉弱弱道。 紫霄真人道：“师叔，司乘望怎么说？” “他要求他女儿拜长老为师。”边成非很淡定。 毕竟他要收两个单灵根，没空收其他弟子。 原本吵闹的其他人，当即噤声。 很快伏绥打破这沉默。 “宗主，你是知道我的，我说过我来天衍宗只拿俸禄不干活。” 紫霄真人以手掩面，为她的坦荡精神感动不已。 一直不说话的章知觉道：“宗主，你是知道我的，狱法峰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孩子，实在是不方便啊。” 最后众人把脸转向苏见刃。 苏见刃当即吓了一跳。 “宗主，我可不是长老。” “我又没说要答应司乘望！”紫霄真人转向边成非。 边成非继续道：“说到底，无非是我们不满玄雷堂莒寿推荐的大弟子窦墨之为七长老，更喜欢他的小徒弟徐昙。 但莒寿非要跟宗门硬碰硬，还联合玄风堂的司乘望，企图对抗宗门。 七长老的人选一直是三玄堂轮流推荐的，这次轮到玄雷堂，下次便是玄风堂。 司乘望见窦墨之不为宗门认可，早早把女儿送过来，直接拜长老为师，将来当七长老更加的顺理成章。 毕竟是宗门培养的，总不能还不满意吧。 司乘望说只要女儿能够拜长老为师，他就立刻支持宗门，支持徐昙为七长老。” 伏绥轻笑道：“司乘望说的女儿拜长老为师，应该指某个特定的人吧。” “谁？”苏见刃立刻道。 “还能有谁，六长老呗。剩下的几个歪瓜裂枣的，他才看不上。” 一群乌鸦飞过。 苏见刃刚要骂回去，听到她把自己也捎带上了，最终选择闭嘴。 紫霄真人道：“不能让他揣测宗门。按照宗门惯例，单灵根拜长老为师，两灵根进内门，三灵根……诶，这次有三灵根吗？” “没有。”边成非道，“这次招收新弟子，主要是燕归林到年纪了。” 燕归林表面没有天衍宗的继承权，但他是单一金灵根，正常培养还是有很大概率能扛起大任的。 就像凡间的皇帝给太子找伴读一样，紫霄真人顺道开了个招新大会。 紫霄真人道：“后面那一句你可以不用说的。就按照宗门惯例办，窦墨之的问题，我会处理。” 伏绥道：“你要是处理不好，把宗主位置让给我，我来给你演示怎么当仙门百家之主。” 眼看着众人要散会，苏见刃弱弱举起手。 “这届新弟子里，还有个叫时桥的，他是霹雳谷送来的，要不要去崇仁峰？” 霹雳谷的谷主是天衍宗的弟子，算是天衍宗的分支，分支送来的弟子，一般去崇仁峰。 崇仁峰代表着天衍宗分支在天衍宗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崇仁峰对峰主的德行要求非常高。 毕竟分支门派的独立性比三玄堂高多了，一言不合就不认宗主。 “先送内门调教三年。”边成非道。 第6章 覆灭天衍宗 集合在青金堂的15名试炼者跃跃欲试。 但也有不爽的。 比如，众人明明看到风灵没有通过第二关，但她还是跟大家站在同一个起跑线。 这也就罢了。 然而一路上过来，她还一副含泪欲滴的模样，仿佛众人欺负她，大大阻止了众人的吐槽欲，从而把不满憋在心里。 不满归不满，接下来一关见掌门，还是思量一会儿见掌门的说辞吧，争取留个好印象。 一刻钟后，紫霄真人出现在台阶正中央。 萧慎躬身行礼：“见过宗主。” 十五个新弟子长揖而拜。 “见过宗主。” 紫霄真人笑呵呵地受了众人的礼，照例发表演讲。 “不要问宗门能给你什么！要问问你们自己能为宗门做什么！” “想要法力无边，一定要像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勇往直前！” “天衍宗没有软骨头，只有死了也要战斗的硬茬！” “苍天在上，天衍在下，世间万物，皆吾臣属。” …… 演讲慷慨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为宗门两肋插刀。 姒离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大家。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传销诈骗团伙了。 前两天见紫霄真人的时候，他精神还很正常啊。 紫霄真人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目光扫视一圈众人。 “最后一关，你们来天衍宗的目的是什么？回答问题者，上前一步。” 很平常的问题。 是不是太简单了？ 会不会还有其他隐藏问题？ 就在大家苦苦思索时，某个一脸果决的少年，上前一步。 既不是众望所归的燕归林，也不是表现卓越的姒离，而是来自天衍宗分支霹雳谷的弟子，时桥。 时桥，木火双灵根，其中木占据8成比例，这是他的骄傲。 不似单灵根，但无限靠近单灵根。 可惜在试炼大会上表现平平，他要找回丢掉的面子。 “启禀宗主，我要成为天下最强的修士，就像宗主一样。” 紫霄真人连连点头。 “你一定会做到的。” 风灵见答案这么简单，连忙前行一步。 “启禀宗主，我要锄强扶弱，为修仙界的和平与安宁而努力。” 紫霄真人笑着点头。 “不错。” 紧接着是第三个。 “我要成为玄风堂的堂主。” “你会成功的。” …… 一连十三个人，都说出自己的宏图远志，均受到紫霄真人的夸赞和认可。 轮到燕归林。 燕归林前行一步，昂首挺胸。 “启禀宗主，我希望你可以忘记杀戮和鲜血，学会慈悲与仁恕。” 原本轻松的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众人纷纷侧目而视。 紫霄真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神色复杂地俯瞰着这个儿子。 面对父亲的迫视，燕归林毫无畏惧地迎上去。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空气中火花四溅。 萧慎愣住了，他没想到燕归林居然这么勇，当着众人面说宗主残忍好杀。 他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个场景。 就在他抓耳挠腮之际，却见姒离向前一步。 萧慎松口气，她能出来是好事，起码场面不会比现在更尴尬了。 姒离凝视着紫霄真人的面庞，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 “启禀宗主，我修仙的目的是，覆灭天衍宗！”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 萧慎觉得有人一拳把他的脑浆给锤出来，白色的液体溅的到处都是。 他不觉得疼，因为他希望有人给他来这么一拳，或者从天上降下个雷把他劈死吧。 风灵冲着姒离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祈祷。 赶紧把她丢出天衍宗吧。 司从月微微皱眉，暗自庆幸父亲让她拜长老为师，不用跟姒离一起。 看完姒离坚定的目光和表情，众人齐刷刷看向紫霄真人。 却见紫霄真人哈哈大笑。 “好，有志气！我等着你来覆灭天衍宗。” “萧慎，跟我进来。” 萧慎应声称是，刚走出没几步，就转过头看向众人。 “一会儿宣布结果，都在这里等着不许乱动。” 萧慎进去后，队形也就散了。 原本被大家歧视走后门的风灵，顿时眉清目秀起来。 ——毕竟姒离才是真煞星。 然燕归林不这么想。 他一张小脸上努力绽放着最大的笑容，拼命地对她点头，嘴里还喃喃说着谢谢。 在说出心愿后，他心里非常紧张，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多亏姒离舍身相救。 不一会儿，萧慎捧着张纸条出来。 这一次，他神色非常凝重，仿佛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 众人一下子板正脊梁。 在念各人去向之前，萧慎用略微复杂的眼神瞅了姒离一眼。 姒离心里一咯噔。 因为紧张，手心沁出细细的汗水。 “这次入选的人有些多，不同人会分到不同的峰，请大家仔细听。” 众人凝神屏息，静静等待分配结果。 “燕归林，姒离……” 两人再次板正，昂首挺胸。 “崇仁峰。” 萧慎撇撇嘴，非常不满意这个分配方案。 虽然几个时辰前，他还热情邀请姒离去崇仁峰。 现在好了…… 卧龙凤雏齐聚崇仁峰。 他可以预感到，这俩兔崽子一定会给他添不少麻烦。 烦恼归烦恼，还是要交代其他人的去向。 “剩下的全部去青云堂，我已经通知何文轩师弟，他会接你们过去的。” 姒离耸耸肩，一脸的满不在乎。 “我还以为被刷下呢？刚刚他那个眼神，快吓死我。” 燕归林低声道：“师姐，你多虑了，要是把你刷下去，萧师兄就可以自立门户了。” 姒离啧啧称奇。 高情商：自立门户。 低情商：卷铺盖走人。 萧慎双手拢进袖子里，走到这俩人跟前。 “嗯……你俩是一会儿跟我一起走，还是先去崇仁峰？” 姒离不解：“啊？” 萧慎指了指另外一群：“我得等到何文轩过来把人领走才能离开，至于你俩，少主非常熟悉宗门……” “我先跟师姐离开，我俩去缥缈峰收拾东西，等下在崇仁峰见师兄。”燕归林立刻道。 “行。” 得到允许后，燕归林拉着姒离的手，飞也似地离开。 待来到传送阵，燕归林设置传送地点，姒离好奇道：“你干嘛这么着急？” “萧师兄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估计被我爹骂了，我们跟他一起走，没准他会把怨气转移到你我头上。” 姒离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小机灵鬼。 第7章 我只想驯她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姒离就和燕归林来到缥缈峰山脚下。 山脚下有几名师兄值班，做日常任务…… 然后还有个不速之客。 伏绥。 姒离默默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是见过多次，她还是为伏绥的美貌所震撼。 祸国妖姬，不外乎是。 伏绥率先跟两人打招呼。 “我带几个弟子做日常任务，你们好啊。” 两人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长揖而拜。 “见过三长老。” “少主，我有几句话跟阿离说，你不介意等等吧。” 燕归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知道，要珍惜伏绥好好说话的时候，因为她大部分时候说话不太好听。 伏绥指了指不远处的六角小亭，对姒离道：“我们去那里。” 两人踩着迎春花小道到来到六角小亭。 看着对面小丫头头发根根倒竖的样子，伏绥轻轻笑了笑。 “不要紧张，我又不杀你。” “你以为我怕吗？” “你不怕。”伏绥指着缥缈峰道，“知道那是谁的地方吗？” 姒离望过去，只觉得她在羞辱自己的智商。 “当然是二长老宋微。” “还有谁？” “姜原、燕……” “够了。”伏绥打断她，“你住在小村子里，消息比较封闭，刚来天衍宗不熟悉情况……” 姒离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合着骂我啥都不懂的乡巴佬呗。 “姜原是问道宗留在天衍宗的人质你知道吧？”伏绥问道。 姒离瘪瘪嘴，然后点点头。 “三年前，姜原的母亲任松然被醉酒的苏见刃不小心杀害……” 姒离瞪大眼珠子。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然后苏见刃被长老们弹劾，降为青云峰主，我为新的三长老。 紫霄真人心宽似海，为了平息宋微的愤怒，让燕归林拜宋微为师，燕归林搬至缥缈峰，当姜原的师弟。 啧啧，那个姜原啊，当年可真是气盛啊，提着剑追了苏见刃三座主峰。 这两年稳重一些，估计是苏见刃学乖了，不在姜原跟前晃了……” 她说的轻巧，姒离心里翻着滔天巨浪。 难怪姜原总是不高兴呢。 原来因为这个。 他们都说苏见刃跟鹇夫人关系不好，把妹妹送给紫霄真人。 原来是苏见刃…… 不对…… 姒离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怀疑地目光上下打量伏绥许久。 “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你的手笔呢？苏见刃为三长老，就算是要杀任松然，会有这么大的纰漏吗？” 任松然是问道宗宗主夫人，杀也是不着痕迹地杀，苏见刃怎么可能会弄得天下皆知呢。 伏绥点头微笑。 “紫霄真人看任松然不顺眼，说她是天衍宗出来的，嫁给问道宗的姜仪后，胳膊肘往外拐，教儿子听从老子，不听从天衍宗…… 唉，反正就是类似的话，我想当三长老，肯定是要作出贡献的，就随手帮了下苏见刃……” 姒离相信……才怪。 “你跟任松然没仇吧？” “没有。若是苏见刃大庭广众之下杀任松然，对我当三长老有利，哦，对了，宋微也喜欢任松然……” “我们不提这种小事了，估计紫霄真人觉得，宝贝儿子住缥缈峰时刻有性命危险。 万一姜原半夜起来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多不好啊，所以呢让儿子去崇仁峰。” 姒离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苏见刃是紫霄真人的头号走狗，他杀任松然，肯定是奉了紫霄真人的命令。 姜原动不了紫霄真人，迁怒燕归林也挺符合常理，但他三年没动手，以后应该也不会杀。 伏绥捂着嘴巴干笑两声。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好骗呢。宋微不好好教燕归林，紫霄真人觉得你能克制燕归林，当燕归林的陪练是最好的。” 这才像话。 火克金，紫霄真人想要儿子快速成长，扛起重任，绕过宋微让儿子继承宗门，找个火灵根给燕归林当陪练是最快的办法。 真金不怕火炼！ 越是熊熊烈火，越能锻造最好的金。 宋微肯定懒得管燕归林，所以紫霄真人给燕归林换师傅。 这时，燕归林似乎等的久了，缓步朝二人走来。 伏绥起身，略带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总是一股无名火起？” “巧了，我也是。” 姒离说完这句，起身，转身离开。 上了缥缈峰，燕归林有些后怕似的拍拍胸脯。 “你胆子好大啊，我都不敢惹她，她可是九州第一战力。” 姒离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 “她看我不顺眼，我也看她不顺眼，但她既不打我还喜欢跟我斗嘴皮子，每次都被我怼的哑口无言。 然后她不打我，继续找机会跟我斗嘴皮子，这说明什么？” “猫要吃老鼠前都要玩一把，说明她在玩弄你，一种非常变态的爱好。”燕归林毫不犹豫击破她的幻想泡泡。 姒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说明她喜欢被我玩弄！弄！弄！” 说话间，他们来到半山腰，姜原正悠闲地坐在松树下抚琴，听到动静，他抬头冲两人微微一笑。 “师父不在，你们自己收拾东西去吧。” 燕归林道：“是。” 姒离眼珠子滴溜一转，一路小跑过去，两只手托着下巴，做出非常可爱的表情。 “我没什么可收拾的。师兄，我听说你擅长乐理，有没有能驯服野兽的曲子？” 燕归林扁扁嘴，刚刚还说玩弄伏绥呢，这会儿又要学驯兽了。 不过他没有揭穿她，径直走向房间。 姜原只感觉春风扑来，整个人的身心都荡漾起来，神情也不禁柔和几分。 “驯兽是吧？那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哥哥仙乐飘飘，能够令百兽愉悦。 我先给你个基础谱子，你先练熟了，我再给你难度稍微高一些的。” 说着，他从芥子袋里掏半天，掏出一本曲谱。 翻开第一页，介绍道：“这是入门曲子，我先演奏一遍，你好好看。” 姒离坐在他脚边，连连点头。 姜原拨弄琴弦，觉得琴弦有些松，重新调弦绷紧，随口问道：“你想学驯兽啊，想驯什么兽啊？我可以帮你。” “伏绥！” 姜原左手大拇指摁着琴弦，刚要弹，闻言，左手覆在琴上，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但见她一脸诚挚，不像是玩笑的样子。 半晌，姜原有些不自然道：“你要不换一个兽驯？” “不要。”姒离摇了摇头，“我只想驯她。” 第8章 授课 最终，姒离带着誊写的谱子回到崇仁峰。 萧慎把新生大礼包交给两人。 一把剑，几本书，两套衣服，一个炼丹的炉子，一个地图，还有几枚疗伤丹药，以及出入宗门的令牌。 不过没有让他俩拜师。 原因很简单。 六长老边成非是紫霄真人的师叔，若是她和燕归林拜边成非为师，那么他们见了掌门称呼什么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尤其是燕归林。 总不能紫霄真人叫他师弟，他叫紫霄真人爹吧。 不过除了拜师外，其他的全部按照长老真传弟子来对待。 崇仁峰西山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两排屋子，边成非取名西山居，令萧慎分给二人，两人一人一排屋子。 两人的日常零碎事务由一个叫雪莲的杂役负责，比如整理药草，打扫卫生或者弄吃的。 雪莲今年十二，没有灵根，六年前双亲被邪祟所杀，边成非路过救下。 边成非看着她没有灵根，一个小丫头无依无靠挺可怜的，就带回崇仁峰，做点儿力所能及的杂役活计。 “好了。”萧慎拍了拍手，“把东西放到房间里，马上回来。” 姒离和燕归林简单分了房间，把各自的东西放到房间里，迅速回到外面空地。 “我教你们三青剑，学不会不要下山。”萧慎道。 姒离不解道：“不是先去青云堂听理论课吗？” 燕归林道：“不是三青剑法太过凌厉，不让初学者学吗？” 萧慎道：“本来你俩应该去青云堂听基础课适应环境，然后由长老授私课。 但鉴于你俩在青金堂外的卓越表现，长老们一致觉得，你俩适应环境的能力挺强的，不愧为单灵根，所以跳过基础课。” 姒离看了看燕归林，燕归林亦是看着她。 两人均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你俩也不用担心，我做了充足的准备。” 说着，他从芥子袋里掏出数个小瓶子，一一跟他们介绍。 “这是极品治伤丹药天元丹；这是十全大补丹，吃了它，会立刻恢复体力，这是天醒丹，吃了它一点儿都不困，还想再练五百年……” 有了这些丹药，他们俩朝向修仙界大能跨出巨大的一步。 “你俩的基础不错，三青剑法我只演示一遍。” 虽然听起来很难的样子，但能够学到新东西，姒离还是很期待的。 当萧慎随便在地上捡了个树枝，注入灵力轻轻一甩，树枝瞬间化为三尺长剑，姒离两眼放光。 太帅了。 然而当萧慎演示一遍三青剑法时，她差点跪下来。 三青剑法并不复杂，全套一共九招，分拆也不过八十一个动作。 但…… 动作的方向非常令人发指。 姒离严重怀疑，创造者一定怀有对人深深的恨意，每一招都是那么的违背人体工程学。 不是脑袋用来走路，就是反方向舒展肢体，以达到上下前后左右不分的目的。 看到一半，姒离觉得这功夫中的‘三青’意思是，练了三天后，坟头草青葱如云。 萧慎一遍演示完，神清气爽，让姒离高度怀疑刚才不是他在演示，而是弄了个傀儡，以至于四肢不是四肢，脑袋不是脑袋。 “好了，以上就是三青剑法的全部八十一式动作分解，怎么样？” 萧慎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两人。 “能记住多少？” 燕归林默默后退一步。 姒离大言不惭道：“报告师兄，已经忘记一大半，请问我是不是全忘记了，就等于学会了。” 她记得张无忌就是这么学的。 “卧槽，你玩我呢！” “不是，师兄，我才8岁，还只是个孩子啊，能不能学点儿稍微简单一些的？” 萧慎当即怒了，三青剑法可是他的成名剑法啊！ “你个死丫头片子懂什么！当初我就是靠着三青剑法单挑伏虎山72妖邪，赶紧给我练，学不会就不要吃饭了！” 姒离和燕归林当即如临大敌。 这俩人全靠食物供能。 于是两人提着剑，老老实实地练。 虽然萧慎只演示了一遍，但动作却刻在两人脑海里…… 其实记忆也有些偏差，奈何两人会不自觉瞟向对方。 姒离记住的，燕归林记不大清楚，燕归林记住的，姒离有些混乱。 ——毕竟记住跟按顺序记住是两码事。 于是两人在你追我赶、暗暗较劲中，完成了第一招的九个动作时，萧慎连连夸赞。 “可以啊。” “既然你俩能跟上，那我就没有必要照顾你俩啦，来，跟着我的节奏，调整呼吸和动作。” 话音刚落，萧慎面前就出现一个鼓，两手还各拿一个鼓槌。 这一次难度提升很多。 尽管以两人的基础和资质，摆出三青剑的动作并不难，但当萧慎以特殊的节奏控制速度和呼吸时，两人均感到压力。 第一招时两人慢一些，现在则根据毫无规律的鼓点出招。 而且还得根据出招频率调整呼吸。 快的时候疾如闪电，慢的时候又如春雨绵长。 两人几乎要背过气来，都想停下来，把剑一扔，去他妈的，老子不学了。 然每当这个想法一出来，他们都不自觉地看向对方，谁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谁知第一遍练完，姒离就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气流沿着经脉游走，有条不紊地趟过每一条血管。 哪怕是极细的毛细血管，都能感受到这股气流。 随着气流的游走，浑身的血管都在轻轻跳跃，幅度虽然不大，但心脏跳跃格外剧烈——毕竟心脏供血全身。 为了避免心脏跳动过快猝死，姒离不再跟着萧慎的节奏，而是感受心脏的情况进行调整。 这对于没有学过生物的燕归林就难了，很快汗流浃背，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他一边吐着舌头喘气散热，一边看向不远处的姒离。 见她完全没按照鼓点来，非常地不理解，转头去看那边还在敲鼓的萧慎。 萧慎收起鼓槌，啧啧称奇。 “不错，这么快就悟到了自己的节奏，不受外力影响，果然天资绝佳。” 燕归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质问他道：“你不是说按照你的节奏来吗？！” 太坑了吧。 “我让你去死你就会去死吗？”萧慎扁扁嘴，“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要学会的是控制自己，而不是被人控制。” “不过短短时间能到达如此地步，已经相当不错了，今天到此为止。” 第9章 文化课程 姒离和燕归林理解的到此为止，是指接下来的时间可以休息了。 然萧慎所谓的到此为止是，练剑的时刻到，而不是休息。 毕竟作为修士，练剑是要点，但不能忽略文化课程，不然走出去会被人说没文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所以…… 萧慎教授他们文化课程，课程如下。 《炼丹：从入门到精通》、《九州历史》、《炼器：从入门到精通》、《大宗师级草药学》、《修士思想品德》…… 学习方式也十分简单。 具体方式是，萧慎随便指着一本书，姒离和燕归林要在三天内背下来。 三天后，萧慎随机抽查背诵结果并且要求他们讲解。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晚上的时候，依旧要加课。 燕归林年纪小，写字不是很好看，读书不多，所以他有抄写圣贤书的家庭作业。 姒离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毕竟在村里时，她已经背完诸子百家。 但萧慎给她加了一门乐器课，陶冶情操。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怎么能一个人在努力，另一个人在睡觉呢？ 于是乎，燕归林哼哧哼哧的抄写圣贤书，姒离学习吹笛子。 那个五音不全的调子，听得人抓耳挠腮，燕归林恨不得提剑杀人。 考虑到这是修炼中的一劫，燕归林不得不压抑住杀人的冲动，个人修养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第二天依旧如此。 练剑、背诵、抄写（吹笛子）…… 朴实无华且枯燥。 三天后的下午，萧慎检查《修士思想品德》成果。 好消息是，两人都背下来了。 好消息是，两人都理解并融会贯通了。 萧慎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问两人。 “如果你在杀邪祟的过程中，遇到个身负重伤之人，你只有一颗救命丹药，而你未来生死难料，你会怎么办？” 燕归林道：“杀了他，结束他的痛苦。” 姒离道：“杀了他，洒上化尸粉，别人问起就说不知道。” 很好，经过一番品德教育，两人的品德迅速下滑，朝着人渣的方向狂奔。 萧慎扶了扶额头。 “继续练习，练完之后，再教你们几套打法，打法练熟之后，再进入实战环节，不出一个月，打赢废物练气不成问题。” “废物练气？”姒离喃喃道。 萧慎解释道：“修士一共有五个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化神，你们不要管什么练气巅峰筑基巅峰的，只要没结丹，都是菜鸡。 一些小宗门，不注重给弟子打基础，一上来就引气入体，结果实战还不如民间武道人士，称之为废物练气。 废物练气以为自己境界低才输，努力筑基，结果大概率被练气打败，于是他觉得还是境界低，那就结丹。 然后发现结不了丹，又称之为废物筑基。 所以大宗门都非常注重夯实弟子基础，掌门叮嘱过，少主不急于引气入体，阿离，伏绥是不是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姒离摇了摇头。 “不是她，是东楼山庄。他们会去周边招收弟子，因为我是伏绥看中的，所以他们专门去村子里教我。” 东楼山庄是柯昌县的武道门派，庄主乃筑基修为。 他见姒离资质好，觉得她必然有大发展，所以就先卖个好，主动帮她打基础，并传授要点，算是投资。 等将来姒离成为修仙大能，自然会庇护东楼山庄。 萧慎微笑点头。 每个单灵根，他们所处的地点不同，家境背景不同，但他们最终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人发现，然后共同努力把他托到高位。 这就是单灵根的聚集效应。 他们会聚集各种优质资源到身边。 “对了，明天就不是我盯着你们两个了，是樊谨言樊师兄。” “啊，师兄，难道不是你吗？我会想你的。”姒离立刻道。 虽然她心里美滋滋的，樊谨言是边成非的二弟子，比萧慎好说话多了。 燕归林附和道：“我也是。” 看着两人十分不走心的留恋，萧慎不以为意。 “我妹妹嫁到离火宫，有一个外甥，过几天是他的十岁生辰，按照离火宫那边的规矩，孩子十岁生辰会大办。 掌门也很重视这次生辰，所以他、师父还有我，都会去离火宫参加孩子的生辰宴。 掌门不在，你们两个要乖乖的，回来后，会给你们带离火宫的功法。” 两人立刻站得笔直，长揖而拜。 “是，师兄。” 掌门不在，六长老也不在，那可真是太爽了。 不过，姒离还是有一些小小疑惑。 到了晚上，燕归林派雪莲给她传话，不要再吹那个破笛子了，吹得他想杀人。 姒离立刻抱着《九州历史》叩开燕归林的房门。 “师兄，上面说离火宫不如天衍宗，怎么一个小孩过生日，你爹还亲自去呢？” “因为这是天衍宗编纂的历史书，师姐。”燕归林非常无奈。 姒离干笑两声。 她知道，离火宫是大地上最古老的仙门，门派实力也不弱，但无心百家之首位置，任由天衍宗称王称霸。 天衍宗很注重跟离火宫的关系，经常联姻，双方相安无事多年。 燕归林撅撅嘴，他搁下笔，揉了揉手腕。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父亲年轻时惹过离火宫，离火宫差点打进来，所以父亲借这次机会，主动跟离火宫修好。” “具体什么啊，师弟……”姒离特地拉长尾音。 燕归林打了个哆嗦。 “我真不清楚嘛。早年祖父更看中二叔，父亲觉得他是单灵根，凭什么二灵根的二叔当继承人，搞出不少事。 估计我爹年轻气盛，不服想证明自己，单挑离火宫？还是什么的，不过父亲说，他没占到多少便宜……” “好吧。”姒离并未继续追问。 毕竟紫霄真人能授意苏见刃杀任松然，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脏事。 只是他贵为掌门，又作为燕归林的父亲，怎么会主动把自己干的坏事说给孩子听呢，肯定是往小里说啊。 不过她相信，紫霄真人并非单纯的跟离火宫修复关系，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姒离眨巴眨巴眼睛，拍了拍《九州历史》。 “师弟，既然这本是天衍宗编纂的，哪里有其他版本的《九州历史》呢？” 燕归林嘻嘻一笑。 “出门左拐，去其他门派看看。” 第10章 杀鸡儆猴 1 姒离很快就知道了紫霄真人的目的。 紫霄真人离开宗门的第二天，玄雷堂的莒同带着未婚妻纪素娥来天衍宗，说要两人要成亲，见见掌门。 莒同是玄雷堂的继承人，带着未婚妻见大领导算是情理之中。 作为宗主，祝福下属婚事也是分内之事。 “所以莒同想趁机让宗门接受窦墨之，然掌门不乐意见他，故意躲着他们？”休息时节姒离询问樊谨言。 樊谨言点点头。 “希望玄雷堂知难而退。” 这些是长老们的斗争，成年人的纵横捭阖你来我往，跟姒离他们这群小孩没关系。 所以樊谨言简单跟他们解释几句，就要求他们不得下崇仁峰，免得影响了宗门的计划。 两人依旧是练剑、背书、学曲子（习字）。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第二天，雪莲从缥缈峰膳堂给姒离和燕归林带饭，并带来新消息。 纪素娥陪鹇夫人闲逛，苏雅容对鹇夫人不敬，纪素娥看不下去，两人大吵一番，争吵间，纪素娥扇苏雅容一巴掌。 姒离倒了杯六灵瓜茶压压惊。 苏雅容是苏见刃送给紫霄真人的女人，算是紫霄真人的情人。 燕归林搁下筷子，欲言又止。 姒离赶紧问雪莲道：“鹇夫人吃亏了吗？” 雪莲轻轻摇头：“不清楚，应该没有。” 她看了看燕归林。 燕归林扁扁嘴：“有什么直接说。” “三年来，苏雅容对鹇夫人多有不敬，但仅限于言语……” 燕归林脸色很不好看。 姒离沉吟片刻，道：“雪莲，要不你下山打听打听这事的后续？” “我是三等仆役，宗门的仆役一共分三等，三等仆役是不允许离开所在峰的，除非峰主允许。” 雪莲笑了笑：“其实三等仆役大多是我这种年纪小的，觉得出去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等大一些，才让下山。” 姒离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却见燕归林起身。 “你要做什么？”姒离问道。 “看看我娘。” 姒离以为他会离开很长时间，谁知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悄悄给雪莲一个铜使令。 “我从桐凤台拿的，这几天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消息。” 天衍宗的出入令牌分四种，玄铁令和白玉令是弟子所持令牌，尤其是玄铁令，是重要人物的出入令牌。 姒离蹭着燕归林，拿玄铁令。 再然后便是铜使令和竹使令，这两种是仆役所用令牌，其中竹使令是三等仆役用的。 燕归林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想来鹇夫人没多大事。 但他好奇事件的后续，所以给雪莲铜使令偷偷下山打听消息。 “是，少主。”雪莲紧紧抓住铜使令。 雪莲非常给力，到了第三天，带回来一个爆炸性消息。 苏雅容被人扇了一巴掌，视为奇耻大辱，掌门不在无人为其撑腰，于是找了义兄苏见刃。 苏见刃听说后，非常生气，带着人去乐安把纪家给围起来，抓住纪素娥的父母和妹妹，要他们付出代价。 姒离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紫霄真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苏雅容故意挑衅。 苏见刃表面让纪家付出代价，实际逼迫玄雷堂不要跟宗门斗。 如果莒寿父子继续硬刚，那纪家要付出血的代价。 杀鸡儆猴。 燕归林和雪莲都心有戚戚然。 燕归林喃喃道：“纪姑娘会怎么做呢？” “立刻要求莒同说服莒寿推荐徐昙为长老，此事到此为止，要是莒同不答应，立刻跟莒同划清界限。” 雪莲和燕归林懵懂地点点头。 难不成还继续跟天衍宗硬碰硬吗？ 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姒离的预期。 纪素娥非但没有劝说莒同，还跑遍天衍宗。 先是去桐凤台，在桐凤台骂半天，鹇夫人闭门不出。 后去缥缈峰，宋微给她指路，劝说莒同，此事到此为止。 纪素娥大骂宋微欺负人，紧接着去白泽峰，伏绥紧闭大门；然后去狱法峰，依旧闭门，最后来到了崇仁峰。 边成非和萧慎不在，樊谨言住持事务。 但樊谨言不敢让她进来，只是拦她在山门口。 崇仁峰山脚下，一群人对面，站着一个头发凌乱，五官扭曲的女子。 樊谨言苦口婆心：“纪姑娘，路已经给你指明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一个公道！”纪素娥暴跳如雷。 “你们天衍宗欺人太甚，苏见刃居然抓住双亲和小妹。” 她的眼睛忽然瞟到燕归林身上。 “少主！”纪素娥‘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哀婉如杜鹃泣血，回荡在空气中。 “纪家只是小门派，原不奢望得宗门青眼，只是母亲多病小妹身弱，求少主帮帮忙，放了母亲和小妹吧。” 说着她对着燕归林磕起头来，一下又一下的。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这事宗门做的不地道，少主会帮她吗？’ ‘纪姑娘看起来好可怜啊，明明是个俏丽柔和的明艳女子，却被逼的跟泼妇似的’ 燕归林的脸色涨得通红，他的剑锋从来都是向上的。但见纪素娥磕的头破血流，又是宗门理亏，便弱弱说了一句。 “你，你先起来吧，我，我……” 姒离猛地打断他：“莒同呢？！” 纪素娥被姒离打断，利刃般的双目扫过来，恨不得在姒离身上剜出一个洞。 樊谨言被纪素娥骂的找不到北，听到姒离有此问，立刻道：“莒同不在。” “你们绑架我家人，关公子什么事？！”纪素娥扶着膝盖起来。 姒离道：“当然关。如果他逃之夭夭，留下你在这里发疯，建议你以及你背后的纪家，赶紧跟莒家划清界限。” 纪素娥愣住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莒同回玄雷堂了，他去劝说莒寿跟宗门服软。 纪素娥留在宗门发疯的目的是，哪怕最后服软，也要让众人看清楚宗门的真面目，宗门是如何对待忠心下属的。 姒离继续道：“纪姑娘，你不会以为苏见刃脾气很好吧？” 她早就从其他门人嘴里听说，苏见刃是紫霄手上的一把刀，指哪打哪，心狠手辣，手里冤魂无数。 纪素娥有些慌张。 “你爹娘都被人抓住了，时刻有生命危险，你不会还想着跟莒同双宿双飞吧？”姒离的语气轻飘飘的。 第11章 杀鸡儆猴 2 “你明知在宗门大吵大闹会惹恼苏见刃，不顾其他人劝说，依旧我行我素。 你爹娘是不是待你非常差，你想借苏见刃的手杀他们？” 纪素娥冷冷盯着姒离，恨得咬牙切齿，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举剑就要斩断她的头颅泄恨。 樊谨言举剑格挡。 ‘铿’ 两剑交锋，火花四溅。 姒离毫无畏惧，脊梁挺得笔直。 “纪姑娘，听说你骂遍宗门所有人，口口声声要为父母妹妹讨个说法，却连跟莒同划清界限都不敢，你对你爹娘的孝顺，可是虚假得很呐。” 围观弟子的口风再一次变了。 ‘是啊，我爹娘若是被抓住了，我是肯定回去救爹娘的，而不是故意激怒对方’ ‘她装出一副可怜样，不就是想让大家看到宗门欺负弱女子，从而离间天衍宗上下吗？’ ‘怪不得宗门不同意窦墨之当七长老呢，玄雷堂反叛之心昭然若揭’ 纪素娥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是这么的恶毒，句句往心窝肺管子戳，让她这一天来的成果化为乌有。 她有些胆怯地后退几步，随即看到这许多人，心一横，又鼓起勇气，朗声道： “既然天衍宗不给我活路，那我就不活了！” 说着便举剑自刎，立刻被樊谨言出手打落手中的剑，她当即嚎啕大哭，‘冤枉’‘要她死’之类的词轮番出现在众人耳朵里。 樊谨言觉得她在这里撒泼打滚始终不好看，就要指挥弟子上前把她拉走。 却见姒离的手轻轻一挥，冷冷看着地上干嚎的纪素娥。 纪素娥被她盯着心里直发怵，缓缓闭上嘴。 姒离缓缓道：“纪姑娘，你家这事，其实跟你家没多少关系，无非是玄雷堂要跟宗门斗。 本来纪家只是一个末流小门派，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也未尝不可，想要更进一步跟玄雷堂联姻，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现如今，你明知道玄雷堂跟宗门斗，上蹿下跳生怕别人注意不到里面你纪家的功劳！ 你别告诉我，你以及纪家跟玄雷堂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料到如今这局面？！ 或者说，你认为就算你们反抗宗门，宗门也该虚怀若谷原谅你们！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少主今年不过6岁，你这么死乞白咧地求着少主，怎么，你想得到少主的承诺将来好成为要挟宗门的证据吗？” 姒离骂的头头是道，便是曾对纪素娥心生怜悯的弟子也面露不屑。 纪素娥看着情势倒转，又被其他人指指点点，又羞又愤，用衣袖遮住面容。 也该结束了。 燕归林既是紫霄真人的儿子，他的母亲鹇夫人来自玄电堂，燕归林跟三玄堂算是同气连枝，可不能让他太难看。 樊谨言看着情况差不多了，道：“都散了吧。” 众人散去。 纪素娥落寞而寂寥地离开天衍宗。 还未走到山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住她。 纪素娥回头，却是司从月领着一个小姑娘过来，小姑娘介绍了姓名，她叫风灵。 “纪师姐，我们都是支持你的。”风灵露出讨好似的目光。 她支持纪素娥很简单，因为姒离不支持。 只要是姒离反对的，她都支持。 纪素娥伸出手，分别摸了摸两人的小脑瓜，身子微微弯下，露出和煦的笑容。 “跟你们两个没关系，不要掺和进来。” 司从月点点头。 父亲教过她，她年纪小，只要听师兄师姐的话，不要掺和任何事。 只是这次风灵觉得纪素娥太过可怜，两人才悄悄跟上来，说上一两句安慰的话语，想来宗门不会怪罪的。 风灵却露出不解的表情。 “纪师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纪素娥微笑颔首。 “看你刚刚发……”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疯。”纪素娥为她补齐，“没关系，直接说。” 受到鼓励的风灵道：“看你发疯，仿佛天要塌下来了，如今你怎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呢？” 纪素娥把她们拉到一遍，四下看了看。 “你们两个肯过来，说明你们两个心地善良。那我也跟你们说，遇到不公之事，一定要反抗，刀口得向上。” “可你家人？” 纪素娥露出狡黠的笑容。 “只是威胁罢了。可我若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救助爹娘寻求帮助的动作，他们会认为我是个软骨头，那才有问题呢。” …… 回到西山居，樊谨言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姒离，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 但最终被燕归林抢白。 燕归林表达了对姒离的感谢，说那个场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他说这话是神情寂寥，仿佛姒离为他解围并不值得高兴。 ——毕竟是宗门先挟持人家父母。 姒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跟你说，那个纪素娥才没有这么傻，算准了宗门的目标不是纪家，这才上蹿下跳。” 樊谨言默然了。 他看着小女孩如鸦羽般松散发髻，陷入沉思。 天衍宗第一代祖师，名叫青金真人，青金真人有一把剑，名曰青金剑。 这把剑不止帮着祖师扫平天下，更具有占卜的功能。 称之为青金术。 青金术只有掌门才会，可以跟天神沟通，预测一个人的吉凶祸福。 虽然后面几任掌门有意隐去青金术，把一切都归功于人力。 但樊谨言知道，姒离能跟着少主，掌门必然为其占卜，且占卜结果一定是光明灿烂，否则掌门不会让她跟着少主。 可是…… 这么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人，丝毫不顾宗门在纪家事件中的缺德表现，为讨好宗门，转而攻讦纪素娥动机。 这样的人，是个好人吗？ 这样的人，上天会给她一个好命吗？ 难怪萧师兄看到他来就头疼呢。 “那我就放心了。”燕归林松口气。 姒离耸耸肩，腹诽紫霄真人的人缘也太差了。 任由纪素娥在宗门发疯，没有一个人阻拦。 樊谨言严肃叮嘱二人道：“现在就等玄雷堂那边表态了，你俩没事就不要下山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既然六长老跟掌门一起去离火宫，想来苏见刃行事也是长老默许的，你们不要太过担心。” 这话与其说给两个小孩，不如说给他自己。 姒离和燕归林懵懂地点点头。 第12章 杀鸡儆猴 3 第二天，姒离黎明早起，提着剑去院子里，谁知迎面撞上慌慌张张的雪莲。 “哎呀。”雪莲叫了一声。 姒离扶起她，心说这丫头大早上的搞什么，还不如我稳重呢。 “师姐，对不住。”雪莲赶紧道歉。 姒离随口道：“没事。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雪莲神色闪烁，刚要说话，余光瞥见早起练剑的燕归林，脸上犹豫不定，最终吐出几个字。 “青云堂出大事了。” 说着，匆匆离开。 她的声音很低，但燕归林听到了。 姒离回头看向燕归林。 “师姐，我们一起去看看。”燕归林当即道。 燕归林也意识到问题有些大，雪莲才这么支支吾吾。带姒离去青云堂的时候，特地绕开人，选的也是仆役常用的传送阵。 从传送阵里出来，跨过一条平阔青石板路，有一个高大的牌坊，牌坊上有三个大字。 青云堂。 现在牌坊上吊着一具尸首。 纪素娥。 姒离几乎是呆住了。 昨天纪素娥还好好的发疯，不过一夜之间，她就吊死在牌坊前。 不可能啊。 她明明注意到昨天纪素娥发疯时，偶尔会露出一丝狡黠得逞的眼神，怎么会？ 青云堂外很快聚集起一群人。 是不久前宗门刚招收的新弟子，这些弟子不到10岁，骤然看到尸体，有些吓得花容失色，有些则戚戚地往后退。 风灵吓得脸色煞白。 昨天她不是说没有事吗？ 怎么会这样。 她去看司从月，司从月也是脸色铁青，只顾着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风灵转头去看其他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点儿答案。 她看到一个令她十分厌烦的身影。 “姒离，就是因为你骂她，她才自尽的。” 她说出这句话时，咬牙切齿，仿佛就是姒离害死了纪素娥。 姒离一个箭步走过去，二话不说，扬手就给她一巴掌。 风灵用手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害她了！少他妈在这里胡诌。” “你，你敢打我？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同门的？” “出了事，你问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屎盆子往同门头上扣，你这种同门，不要也罢！” 风灵用手捂着脸，呜咽呜咽哭起来。 “哭！你再哭！”姒离又扬起巴掌，“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请长老！” 这话提醒了风灵，自入门后她还没见过伏绥，都有些想她了。 前几天她去白泽峰求见，但伏绥不见她，说让她好好修炼，不要想有的没的，现在伏绥总没有理由拒绝见她了吧。 “你给我等着！” 丢下这句话，风灵小跑离开，司从月见状，赶紧跟在后面。 “都在看什么呢！没有功课吗！” 众人回头看，只见何文轩脸色铁青地过来，旁边还跟着时桥。 “还看！” 众人立刻做鸟兽散。 但姒离和燕归林没有离开。 何文轩有些无奈地瞅他们一眼。 姒离指着尸首道：“还不放下来，另外，青云堂是这么容易吊死人的？” 虽然天衍宗有无数传送阵，但日夜有弟子巡逻，尤其是晚上，各种阵法启动，有什么异动，各峰主会第一时间发现。 吊死在青云堂门口的牌坊上，还是被小孩子发现而不是成年的弟子，这个操作，难度可不低。 何文轩无奈地看着两人，当即捏了个符咒，要樊谨言把人领回去。 “我要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燕归林的语气不容置疑。 何文轩深深吐出一口气。 “往旁边站站，跟着我。” 很快，何文轩把纪素娥的尸体放下来，指挥两个弟子抬到青云峰的冰室。 这时四长老章知觉过来，简单对尸首做了个检查，并作出结论。 “自缢而亡。” “为什么？”燕归林的声音有些颤抖。 章知觉轻轻摇了摇头。 “得查了才知道，少主，你先回去吧。” 说着，给何文轩使了个眼色。 何文轩来到两个小孩跟前，推着他们往外走，姒离还好一些，燕归林是推都推不动，何文轩只好把他拎起来。 来到传送阵前，何文轩刚要设置传送地点，却听燕归林道：“我要去桐凤台。” 何文轩点点头，转头眼神询问姒离。 姒离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伏绥。 “她冲我勾手。” 联想到上回苏见刃杀任松然时，伏绥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恐怕这回纪素娥上吊，里面也有她的手笔。 何文轩颔首。 姒离走向伏绥，走近后，回头看了看，确认燕归林人影不见了，这才找了块高点儿的石头站上面。 她俯视伏绥。 伏绥脑海里忽然闪现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别跟我说，纪素娥之死里面有你的手笔？” 姒离的声音很轻，但语气不容置疑，眼神更具有压迫感。 伏绥像是被她吓到，后退一步，低声道：“苏见刃差人把纪素娥父亲的头颅拿给她，她受不了，就吊死在青云堂外。” 姒离一脸的不可置信，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什么？” 天衍宗跟玄雷堂斗，难道也要见血吗？ 问道宗的上一任宗主，也就是姜原的祖父姜寂。不顾天衍宗忌讳升化神，带着一众弟子南征北战，在一众仙门脱颖而出。 天衍宗的上任掌门碧霄真人感受到威胁，弄了个意外把姜寂害死，又怕问道宗反扑，把任松然嫁给姜仪。 紧接着，又把姜原两兄弟里的单灵根姜原弄到天衍宗。 一系列组合拳下来，就是因为天衍宗感受到霸主地位岌岌可危。 但纪家亦或是玄雷堂，根本没有跟天衍宗叫板的实力，又是天衍宗的铁血支持者，偶尔喊两句反动语录就要杀人吗？ “苏见刃本就是宋善的一把刀，刀出鞘就是要饮血的。说起来我还帮了纪素娥，让她死的壮烈。” 宋善是紫霄真人的本名。 纪素娥以为宗门不会跟她计较，但万万没想到，还真计较了。 姒离神情落寞地离开，边走边思考天衍宗的问题。 天衍宗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底下人稍微让你不满意，就动手杀人。 不远处，一株茂盛的龙血树后，风灵从树干后走出来，望着姒离的背影，怒目快要喷出火来。 刚刚她和司从月去找伏绥，在白泽峰下站快一个时辰不见人影，回来时却发现，伏绥在这里等姒离。 ‘姒离，你敢跟我抢狐王！你给我等着！’ 第13章 杀鸡儆猴 4 “对不住。” 忽然迎面撞上一个人，姒离边道歉边抬头看，却是姜原。 她一下子沉默了。 姜原亦是默然。 许久，姒离轻声道：“姜师兄，你能弄到其他门派写的九州历史书吗？” “好。” …… 姒离很快了解到真相，也许是真相吧。 据说纪素娥的父亲太过刚烈，骂遍苏见刃祖宗十八代，苏见刃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斩断其头颅。 这个说法得到多人的证实。 至于把纪父的头颅拿给纪素娥看，那便是苏见刃毫不掩饰的恐吓和报复——谁让纪素娥上蹿下跳败坏宗门名声。 对此，萧慎给姒离和燕归林分析说，主要是纪素娥日子过得太好，没想到苏见刃真会动手。 其实穿越前的姒离，曾经见过不少纪素娥这类人。 典型的傻白甜，温室里的花朵，缺乏社会经验。 她在宗门里说大声揭露宗门真面目，有勇敢，但更多的是蔑视。 认为宗门不会欺负她一个小姑娘！ 当她父亲的头颅出现在她面前，她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伏绥说，让她吊死在青云堂前，是一种极其壮烈的死法，还是帮了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没错的。 吊死在天衍宗九主峰之一的青云峰，象征意义非常大。 大到不管大家嘴上说什么，私下都会夸一句刚烈。 这导致狱法峰的查她是怎么做到的，查起来那叫一个困难重重。 萧慎悄悄跟姒离他们说，四长老章知觉认为苏见刃做事太过，让下属随便查查，最后说可能是偷了某个仆役的令牌。 再然后就是查仆役令牌是否存在。 就在姒离以为这事成为悬案时——毕竟里面有伏绥的手笔，查仆役可谓是南辕北辙。 然而有些惊慌的雪莲，还是引起她的注意力。 是啊，那日雪莲一早跟她说，纪素娥吊死在青云堂前，姒离和燕归林赶到时，青云堂的弟子都还没有醒来。 雪莲的消息是不是太快了些？ 姒离旁敲侧击，然雪莲闪烁其词，不肯正面回应。 她懒得管，只叮嘱她下次行事小心一些，被抓到她可不会帮忙——毕竟这回狱法峰的人没有怀疑雪莲。 姒离不愿意掺和的原因，是这件事的发展后续，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哪怕她自认自己没什么德行可言，但天衍宗的做法，比她更缺德，她跟天衍宗一比，简直是道德圣人。 以紫霄真人为首的几个大佬，只是简单责骂苏见刃几句。 据说边成非跟紫霄真人发生很激烈的争吵，再然后边成非唉声叹气，一连几个月脸色都不好看。 紫霄真人安慰纪家不用害怕，他很乐见纪家和玄雷堂莒家结亲，并且给一笔丰厚的随礼。 纪素娥死了，那么新娘是谁呢？ 她的妹妹，纪小蝉。 于是在继父死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纪小蝉嫁给莒同。 第二天，莒寿坐化。 莒同继任玄雷堂的下任堂主，徐昙为七长老。 莒同带妻子纪小蝉来宗门接受宗门任命的那天，姒离和燕归林一左一右站在六长老身后，见到了两人。 全场除了紫霄真人，谁都笑不出来。 紫霄真人以霹雳狠辣的手段，向众人强调一个事实。 天衍宗神圣不可侵犯！ 在这一件事上，不管是天衍宗的下属门派，还是分支，亦或是其他门派，都是一样的待遇。 胆敢违逆天衍宗，就算是你爹头天死了，第二天你也得成亲。 天衍宗与玄雷堂之斗，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姒离的心上，以至于她看燕归林的眼神时，都带着无法隐藏的回避。 对此，燕归林很伤心，偷偷抄写青金剑占卜术法给姒离看。 占卜术是天衍宗立宗之根本，后来掌门把持占卜，不允许其他人沾染，渐渐便没有人知道了。 姒离躺在高高的树叉子上，看燕归林拿给她的青金术片段。 占卜一般分三个部分：所需工具、占卜方法、占卜结果。 燕归林拿给她的，只是结果，没有工具和方法。 结果也是流传最广的。 这也是为什么燕归林能拿到。 姜原给姒离找的书，上面也记录者青金占卜结果，跟燕归林写的一模一样。 青金术只能占卜各人命运。 结果按照天干分十种。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上等：丙、丁、戊 中上：乙 中：甲、庚、壬 下：己、辛、癸 天衍宗通过对重要人物命运的占卜，从而及时出手，免得这些人影响天衍宗的地位。 比如姜原，他的命一定非常好，加上他单灵根的绝佳天资，这才被叫到天衍宗当人质，而不是比他继承顺序更高哥哥。 也许他哥哥姜满的命也好，但因为是二灵根，所以天衍宗选择弟弟。 要是姜原的命非常差，天衍宗一定把他留在家里祸祸问道宗。 姒离觉得她的命，可能是上等，命太差不配陪少主。 ——紫霄真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智商还是在线的。 想到此，她稍稍觉得安慰。 但也只是宽慰那么一会儿。 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呢？ 她思考很久，天衍宗一时半会不会找她的麻烦，她的存在又不会威胁宗门。 “好在燕归林年纪小，我又是燕归林的属臣，燕归林这孩子心地善良，跟着他不至于执行太令人发指的任务” “还是努力增加修为吧。” “在修仙界，修为才是底气，才是立身之本。” 想清楚这些，姒离从树叉子上翻下来，吓得地上的雪莲一个激灵。 “雪莲，你老实这么鬼鬼祟祟的，这样很不好，宗门可不喜欢这样的人。”姒离随口道。 雪莲眼神闪烁。 姒离前行一步，站在她跟前，死死盯着她：“别跟我说，你背地里又干坏事了？” 经过纪素娥一事，姒离明白过来，不知有多少门派跟天衍宗有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因为有仇，所以在天衍宗安插人手也是正常的。 “没，没有。”雪莲连连摆手。 姒离后退一步，冷冷道：“到底什么事？” “我去外面，听他们说风灵到处宣扬，是师姐你逼死了纪素娥。”雪莲偷偷瞄了眼姒离。 却见姒离并未生气，只是淡淡‘哦’了下。 “风灵挺闲啊，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认几个字。” 说罢，提剑扬长而去练剑。 第14章 引气入体成功 纪素娥吊死在青云堂，影响深远。 血淋淋的事实不仅让姒离不对天衍宗心存幻想，而且还让她更加谨慎。 她知道自己是燕归林的陪练，尽管她比燕归林大上2岁，理解能力比燕归林要好，从而进阶要比燕归林快。 但她有意压制进度，让自己看起来跟燕归林差不多。 于是她有了多余的时间，她便扩展修炼的广度。 对此，萧慎连连点头，这丫头表面玩世不恭，实际比谁都谨慎。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非常的简单枯燥。 学了剑法后，萧慎安排她和燕归林对打，某一次紫霄真人来检查成果，一言不发。 第二天，萧慎引进两头老虎，说给燕归林和姒离当陪练，一人一头。 两头老虎，就那么放在西山居。 老虎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高级精怪，就是正值壮年精力旺盛的老虎。 它们一来到西山居，就忘记一山不容二虎的特性，顿时明白山上一草一木之精华，还理解它们能继续呆在山上的条件。 于是乎…… 它们开启打工人生涯。 由于是两头畜牲，加上天衍宗也没什么考勤制度，它们大白天的翻着肚皮晒太阳，或者去山上巡视灵药草。 晚上的时候精力旺盛，跳到房间里，跟姒离和燕归林来一段亲密交流。 当姒离适应它们晚上活跃的时候，它们又换做晚上休息，白天找两人练招，或者是走在路上，冷不丁扑上来。 这让两人的作息严重紊乱，叫苦不迭。 萧慎给出解决办法。 “打服就好了。” 大道至简。 “我能杀它们吗？”姒离问道。 燕归林站在树上，同样看向萧慎。 “当然可以。”萧慎道，“不许下毒，必须正面击杀。” 得到准许后，姒离和燕归林分任务。 那天，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姒离叫醒燕归林，然后二人提着剑，各奔东西。 姒离很快摸到老虎所在的山洞，昨晚，老虎闹腾一个时辰，现睡梦正酣，姒离也不客气，举剑削掉它半个鼻子。 ‘嗷呜！！！’ 老虎立刻发出痛彻心扉的哀嚎，以及如喷泉一般的血溅在姒离白色的袍子上。 她纵身后退，心里忽然有种刺激痛快的感觉，欲杀之而后快。 老虎怒目圆瞪，两只铜铃般的双目中迸发出血红的恨意。 姒离感到无比痛快。 你不是很能吗？ 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杀你是吧？ 玛德，让老娘作息紊乱，这是你的取死之道！ ‘嗷呜！’ 随着老虎的厉声咆哮，奔腾着扑向姒离，带起一阵血腥的疾风。 姒离更兴奋了。 她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老虎的攻击，老虎的重重落在地上，震得那地动山摇。 作为百兽之王，老虎的反应要比普通人，甚至一些武者都要迅捷灵活，一扑不中，紧接着就是一掌呼向姒离。 随着这一掌，它整个身躯再次侧扑上来，挤压姒离的躲避空间，让她即便是要躲，也只能往山洞里躲。 然而，姒离并没有打算躲。 她凝聚力气挥剑斩下，身形随着剑气后跃，便如同羽毛一般，飞到身后不远处树上。 这一剑，斩断老虎扇过来的爪子，老虎吃痛，在山野里狂啸翻滚，却不找姒离。 姒离两条腿夹着树，身子悬空做俯冲状，蓄势待发随时飞出，目不转睛地盯着咆哮的老虎，伸出手一抹脸。 一手的血。 两次成功的挥剑，姒离已经摸清楚老虎的水平……她毫无压力。 现在的问题是，是杀了老虎还是留它一条命。 简单两秒的思考，姒离选择斩尽杀绝。 留着三只脚的老虎报仇吗？ 她又不是紫霄真人，杀了人母亲把孩子留身边，还精心培养，生怕孩子没机会复仇。 于是她飞身出去，把她所有学过的剑法全招呼在老虎身上。 咆哮小半个时辰的老虎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嗷呜—— 伴随着有气无力地哀嚎，老虎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瞪着姒离，看起来是死不瞑目。 姒离确认老虎死亡后，用剑拍了拍它庞大的身躯，考虑要不要把皮剥下来，最后决定还是让雪莲打扫战场吧。 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 回到西山居平阔的院子里，姒离发现，好久没有过来的边成非，手持一本《练气期攻略），旁边桌子上还有一本同样的书。 草！ 她练了四年的凡间武术，边成非终于想起来，她和燕归林是修仙的，不是强身健体的。 边成非看到她，亦是非常惊讶，原本温和的目光逐渐迷茫起来，他慢慢合上书本，静静地打量姒离。 ‘我脸上有字吗’ 姒离刚要询问，却听到背后萧慎和燕归林回来。 回头一看，只见燕归林把老虎的脚两只两只分别绑起来，中间插了根木棍，扛着老虎跟抗猪似的过来了。 双方一对视，对面两人原本的笑容收敛，指着姒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燕归林扛着的老虎忽然睁开双眼。 ‘嗷呜’ 原来老虎没有被打死，本来是晕倒的状态，嗅到同类的血腥味，立刻警醒过来。 老虎试图挣脱，又是蹬腿又是张嘴的，眼看着要咬到燕归林。 说时迟，那时快。 萧慎以手为刀，朝老虎头上隔空劈了一掌，登时白色的脑浆蹦出，溅了两人一身。 燕归林当即丢下老虎，闪将过去。 姒离摸了摸脑袋。 不是约好了弄死老虎的吗？ 萧慎尴尬笑笑。 坐在梧桐树下石凳子上的边成非，看着分别站着的三人，一个身上全是血，另外两个身上都是白色的脑浆。 他再次把目光落在姒离身上。 “你，把老虎……斩杀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姒离不解，“不是说可以杀的吗？” 边成非斟酌用词：“你为什么不像燕归林这般，把老虎打服呢？” “我跟老虎打了四年，胜的多输的少，也没见它服气。我试着跟他讲道理，让它不要大晚上影响我休息，但是不管用。” 其实她早可以杀了老虎，只是照顾燕归林的进度这才延后。 “于是我一剑砍断它鼻子，再然后就控制不住了。我觉得我的处理没什么问题，反正这世上有的是老虎。” “说得好！” 随着声音落地，紫霄真人翩翩而来。 他笑吟吟地看着姒离：“恭喜你，引气入体成功。” 第15章 因为你跟他很像 姒离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引气入体了？” 什么时候的事？ 书上说，引气入体不是要掐指算n遍，然后找师父长老确认，选择最佳引气地点，备好丹药，然后闭关打通经脉吗？ 她可一个都没做。 只是跟老虎打了一架而已。 当然，作为绝无仅有的天才，姒离认为只要自己想，可以随时引气入体，不用准备书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条件。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引气入体的。 “就在刚刚。”紫霄真人提示，“你跟老虎打斗时，是不是觉得身轻如燕。” 姒离回忆打斗过程。 她知道老虎弹跳能力非常强，且她不想让自己受一点儿伤，于是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如何飞的比老虎高，比老虎快，如何轻飘飘地斩杀老虎。 不知是回忆美化还是什么，姒离回忆自己斩杀老虎时，身姿那叫一个优雅迷人，挥剑的时候很轻，飞身时很轻。 原来引气入体是这样的轻盈美妙。 “我记得书上没这段啊？”姒离心里美滋滋的。 紫霄真人摇头：“愚者才跟着书走，强者都是自己写书的。 首先你的积累足够多，其次这是一种很高级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悟，悟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他转头看向边成非。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悟出来的。于是为了更好的培养修士，便有了各种总结办法。” 说着，他又看了看燕归林，似有感慨。 “即便同为单灵根，也是天差地别啊。” 燕归林羞愧地低下了头。 边成非有不同意见。 “不是掌门，她这种杀红眼……” “什么杀红眼！”紫霄真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整个过程我看完了，她只是享受杀的乐趣，非常优雅，非常具有艺术性。” 姒离怀疑他在骂自己，想用手捂脸，看到一手的血，遂把手放下，学着燕归林的样子，低下了头。 “那就更要学会收敛啊。”边成非道。 “她已经很收敛了，如果不是为了照顾燕归林的进度，她早就引气入体了。” 边成非和紫霄真人的争吵，最终以紫霄真人全面胜利结束。 毕竟紫霄真人声音大。 萧慎打圆场道：“掌门，您这次过来是？” “本来想等燕归林引气入体，但来不及了。每月初一十五有宗门草药学考试，你俩赶紧通过，安排你们去百草园历练。” 天衍宗一共有三个灵药园：百草园、千草园、万草园。 百草园历练，是宗门给送给新弟子的入门大礼包，入门五年之内，宗门会安排一次历练。 要求历练者练气期以上，金丹期以下。 同时，因为百草园是宗门种植灵芝，豢养灵兽的地方，要求试炼者通过草药学考试。 宗门只为弟子安排一次历练，表明你就是个成熟的修士了，结束新手期。 新手期结束，意味着能够蹭到的福利大大减少，想要换取修炼资源，要去任务大殿领任务，每个任务都有奖励。 当然，作为少主，燕归林是不需要做任务换资源的。 不过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而紫霄真人所谓的来不及，是因为青云堂内，跟姒离他们13个同时入门的弟子，在苏见刃的教授下，已全部迈入练气期。 虽然苏见刃有揠苗助长之嫌，但挑不出大毛病。 两个月后，青云堂要进行一次比赛，前三进入不同的峰，类似普通班进重点班。 这次历练算分班之前的综合测验。 紫霄真人很想看看，燕归林跟青云堂的人比如何？ ——毕竟已经被姒离比下去了。 对此，姒离很想采访燕归林。 请问你有一个卷王爹是什么感受？ 萧慎明白掌门想法，笑道：“燕归林的进阶已经非常好了，毕竟他是同一批中年纪最小的。 青云堂我也去过，看起来可以，但若真要实战，恐怕是不如燕归林的。” “哼，你怎么不让燕归林跟姜原比呢？” 紫霄真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不跟好的比，跟差的比，真有出息。” 燕归林咬了咬嘴唇。 萧慎尴尬笑笑。 好在紫霄真人没有继续嘲讽他们，发完任务飘然离开。 萧慎把目光转向边成非。 边成非想了想。 “最近一次草药学考试，是12天后，燕归林，你参加那个《高级草药学》，姒离，你时间多，就考《大宗师级草药学》。” 天衍宗的草药学考试一共分四等：初级、中级、高级、大宗师级。 萧慎点点头：“青云堂的那几个，最高也是《中级草药学》，他俩还是比他们强的。” 边成非想了想，转向姒离道：“引气入体成功后，你该学炼丹。 你和燕归林的封闭训练结束，你闲着去一趟藏书阁五楼，把《基础炼丹原理，妘秋白着》，抄写一份带回来。” 天衍宗藏书阁五楼全是孤本，不允许带出去，想要上去必须有长老批条，或者持玄铁令。 “好。”姒离想到什么，“不是有炼丹的书吗？” 这几年她也炼过丹，就是把材料都放进炉子里，只要火候掌握的好，炼出的丹没什么问题。 “离火宫炼丹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以剑气为火炼丹，他们有一套剑法叫南明离火剑。等你们从百草园出来，我教给你。” “多谢长老。”姒离抱拳。 边成非起身，走到姒离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道：“你知道刚刚掌门为什么一直为你解围吗？” 姒离摇头。 “因为你跟他很像。” 姒离脸色煞白，刚要询问边成非，却见他丢下一句各自练习，便拉着萧慎离开。 行得远了，萧慎看了看边成非，问道：“师父，要不要给阿离加……课？” 边成非叹口气：“不要试图压制她，压制狠了，估计跟掌门一样，喜好杀戮。” “我觉得她这个人还行，不是那种喜欢杀戮的性子。而且，而且她的占卜结果是‘丙’吗，应该不会长成魔头。” “丙，南方，属火，意为充满希望和光明。”边成非道，“我相信青金剑。” 萧慎松口气，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我觉得她的压抑，可能是别的原因。” 边成非想到刚刚她煞白的小脸：“昔禹治水用疏不用堵。你盯着她，及时疏导，应该不会长歪。” “是。” 第16章 小师妹有些倒霉啊 燕归林看了看姒离，欲言又止。 姒离率先抢占话语权。 “师弟，说好了一起斩杀老虎，你怎么能留活口呢？” 害的别人以为我是心狠手辣之人。 好歹一起练剑四年，不带这么踩着同门站在道德制高点的。 燕归林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雪莲弱弱提醒道：“师姐，你还是去照照镜子吧。” 姒离愣了下，反正她也不想呆在这里，于是离开回到房间。 通过一人多高的琉璃镜，姒离终于明白，为什么从边成非到燕归林，都觉得有问题了。 她不只身上到处是血，还有一脸的血，咋一看，像是杀红眼。 红色的血在她如雪般凝白的脸上，配上倔强的眼神，像一朵孤高的野玫瑰。 她长得大气周正，清冷又热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浑身是血的站在众人面前，众人非常惊讶。 他们嗅到了她安静外表下毁灭一切的内核。 所以紫霄真人说她杀老虎时，过程很具有艺术美感。 “这个战损啊，要是放到字母站，怎么也得吸一大波粉。” 姒离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 欣赏归欣赏，但在边成非面前，还是要乖巧懂事的。 姒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裳，本想往弄脏的衣裳上撒清洁粉，脑海里忽然浮现边成非那个无奈的眼神。 她简单思考两秒，决定不洗这件衣裳了。 就挂在房间里，若是问起，就说要时刻以此事为戒。 实际上，她还蛮喜欢看着白色衣裳上的血点，就像喜欢看暴风雨下摇摇欲坠的花一样。 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 ‘我这变态的爱好啊’ 姒离笑了笑，拿起玄铁令，准备去藏书阁。 半路碰到雪莲，随口道：“要是那只老虎不好弄的话，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弄。” “没关系，师姐，我一个人搞得定的。”雪莲笑道。 为了方便干活，她绑了个襻膊，袖口翻出，露出上面的凌霄花绣纹。 姒离道：“老虎很重的，你身单力薄的。” 雪莲不好意思笑笑：“其实我想独占两头老虎，这要是拿到外面卖，能卖不少银子呢。” “啊？” 修仙界的通用货币是灵石，咋一听到银子，姒离有些恍惚。 雪莲解释道：“宗门的仆役过了二十五岁，差不多就要离开宗门。当然，宗门会给钱，只是我想多攒些。” “没事，我可以帮你，钱都归你。” “师姐，我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找到买主了，他也是宗门的仆役，会上山把两头老虎弄走，不需要我动手。” 原来暗中倒卖宗门资产。 “哦哦，当我没说。” 跟雪莲说完话，姒离下山来到藏书阁。 然后…… 碰到一个熟人。 风灵。 对于风灵，姒离非常无奈。 她很想解释，她不是伏绥的私生女，伏绥又生不出人类。 所以她跟风灵的矛盾，不能因为血缘上的清白而化解。 当然，她不想化解。 主要是风灵一看到她就发癫。 “哎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单灵根吗？前段时间我已经到达练气中期，不知你修为如何？”风灵一看到她，就想立刻显摆。 奈何姒离和燕归林的进度，是怎么都打听不出来。 想来进阶速度慢，否则怎么四年不怎么见人。 姒离笑道：“你欠了多少钱？” “啊？”风灵不解。 “我是说，你本来是水火双灵根，且比例五五分，现在你的灵根中水占了七成，花不少灵石买整灵丸吧。” 转灵丸学名六合丹，其主要功能是改变资质，类似整容术。 这种情况在小门派比比皆是。 但再高明的整容术，也不如天然貌美，所以大家轻蔑的称六合丹为整灵丸。 “我买什么关你屁事！”风灵当即龇牙咧嘴起来。 “不是怕追债的人追到宗门，你脸上不好看吗？” “你——” 姒离继续道：“哦，我明白了，伏绥把私房钱拿出来贴补你，让你去买整灵丸？ 我明白了…… 请原谅我的考虑不周哈。 不对，宗门对弟子还有长老要求甚严，练气期的弟子就要领任务，通过任务换取修炼资源，否则只有基本补贴。 伏绥从不去任务大殿，想来她每月只有500灵石的长老补助，听说一颗整灵丸3000灵石……” 说着，不顾风灵五颜六色的表情，径直走向藏书阁。 气得风灵在背后直跺脚。 伏绥才没给过她灵石。 是司从月送她的六合丹，三玄堂最不缺的就是六合丹。 姒离抬脚就要进去，忽然想起什么，收回脚，回头看着原地生气的风灵。 “诶，对了，过几天青云堂比试，前三可拜入长老门下，伏绥是不是跟你说要收你啊？” 风灵指着她恨声道：“你——” 姒离笑着打断她：“你一定要努力啊，不要辜负了伏绥的一片苦心啊。” 说罢，抬脚进了藏书阁。 姒离嘴角微微勾起。 虽然她和燕归林的情况没人泄露，但其他人的事却会传到她耳里。 伏绥对风灵非常冷漠，以至于好几次风灵去白泽峰拜见，伏绥都不见她。 小狐狸樱桃对此的解释是： 伏绥希望风灵专心修炼，不要想有的没的。 于是风灵更努力了。 就像小孩子为讨好家长，拼命学习一样。 进去藏书阁，姒离看了看，发现藏书阁只有一楼——只显示一楼。 于是她返回门口，问门口值守的师兄：“五楼怎么走？” “新来的？藏经阁五楼是禁区，除非有长老的手令。” 姒离亮起玄铁令。 “前面尽头有个法阵，你先去四楼，四楼尽头有个上五楼的法阵。” “多谢师兄。” 姒离根据师兄指引，来到四楼法阵处，法阵处站着一个人。 “见过四长老。”姒离长揖而拜。 章知觉笑笑，问道：“你刚刚在外面说什么呢？” 草，他听到了……姒离扁扁嘴：“风师妹为不久后的青云堂比试担心，我安慰安慰她。” 安慰安慰…… 章知觉忍俊不禁。 姒离有些紧张。 “你去五楼做什么？跟我一起去吧。” 说着，便做了个‘请’的动作，邀请姒离一起去。 章知觉主管宗门刑罚，整个人冷气森森，宗门弟子见了他都绕着走。 是以他笑着主动邀请姒离，四楼看书的师兄弟，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从不同书架的空隙中露出一双双眼睛。 小师妹有些倒霉啊。 第17章 一定会让你有机会救少主的 姒离心说要不今天算了。 但她转念一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等会儿章知觉要骂她，她忍了便是——反正她又打不过章知觉。 “好啊。”姒离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 来到五楼，章知觉淡淡道：“五楼的书都是孤本，你跟我说你要哪本，我拿给你，你一个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弄坏了怎么办。” 呃…… 只要不骂我就烧高香了。 “《基础炼丹原理，妘秋白着》。” 章知觉愣了下，侧过脸看了看姒离。 “我脸上有花吗？” “嗯……我去拿，你去那边架子上找纸和影印石，然后去桌子旁等我。” 说着，他随手指了指。 姒离信步走过去。 影印石类似现代的复印机，影印石扫过纸张，然后把影印石放在纸上轻轻划过，便可以得到复印件。 她选了影印石和纸张，乖巧地跪坐在桌子旁等候章知觉。 章知觉很快拿着一本书过来。 “来，我教你怎么影印。” 其实我会……姒离把影印石递给他。 章知觉拿着影印石，隔空扫过书的封面，然后把影印石放在纸上轻轻划过，瞬间封面便复印好了。 “你来做，我看着。” 姒离接过影印石和书，重新抽一张纸，非常娴熟地影印一页。 “很聪明，对了，你为什么要影印这本啊？” “六长老让我来的。”姒离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本有什么问题吗？妘秋白？名字挺好听的，他是什么修仙大能吗，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章知觉仔细观察她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他主要是英年早逝，若假以天年，肯定会成为修仙界响当当的人物。” 姒离随口问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能让六长老记住的人物，即便是英年早逝，想来也是不凡的。 “嗯，如果活到今天，估计跟我年纪差不多。” “怎么死的啊？” 姒离停下来，揉了揉手腕。 她以为影印只需要花影印石的灵力就行了，没想到还要花自己的。 可怜她引气入体不到两天，体内就那么点儿灵气，再印下去，恐怕要流鼻血了。 章知觉笑道：“六长老让你抄写，是抄写过程中会记下来，你却为省下力气影印，现在知道影印的缺点了。” “明明是你让我拿的。”姒离不满道，“而且我影印的过程中会看一遍对照的，看的过程中就记下来了。” 章知觉睁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 “来，我起一个头，你背下来我看看。” 章知觉随手抽了一张，念出前三个字。 “天星子。” “天星子，正式名称为兰泽水叶草，喜阴湿长于沼泽地带，上品灵草……” 姒离很快把一整页的内容背下来。 章知觉连连点头。 “可以啊。剩下的我来帮你影印吧，估计不到一晚上，你就能记下了。” 姒离拱手抱拳：“多谢四长老。” 她看着章知觉影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继续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妘秋白是怎么死的呢？” 章知觉有条不紊地影印着。 “妘秋白呢，是离火宫的长老，后来因为年轻气盛犯了点事，也可能是因为他跟风宁成亲的缘故，被赶出离火宫。 你要知道，离火宫是明令长老不许成亲的，天衍宗虽然没有明说，但几个长老，除了掌门，都没有成亲。” 姒离点点头。 灵根就跟智商一样，属于随机分配，单灵根的夫妻生出五灵根的废物比比皆是。 所以大家更倾向于收徒。 若有亲生孩子，很容易把资源都堆在亲生孩子身上，以至于忽略资质更佳的弟子。 更有甚者，弟子和孩子争宗门控制权引发血案。 所以一些高阶修士，他们不成亲，即便是成亲，也很少生孩子，大大促进了宗门的繁荣发展。 “风宁也是女娲后人。” 章知觉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姒离。 姒离心里一咯噔，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们跟风灵……” “他们生下一个女儿，伏绥说叫风灵，风氏一族跟伏绥的矛盾，你知道吧。” 姒离轻轻深吸一口凉气，震惊之下小拇指微微发颤，意识到章知觉盯着自己，她立刻把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 章知觉并没有逼迫她，而是自问自答。 “伏绥活了几千年，跟风氏一族的矛盾延续数千年。 据说她想养出有灵根的风氏后人，但风氏后人很稳定的没有任何修炼天分，即便用六合丹都催不出灵根。 于是她在一个风氏后人出生后，就杀其母，周而复始，直到风宁的女儿。 她跟风氏后人矛盾的原因已经无从得知，但我知道妘秋白和风宁是怎么死的。 妘秋白和风宁起初带着女儿隐居，后来被伏绥找到，一家三口去青丘。 大概在8、9年前，有头老虎精给伏绥下战书。 当时伏绥不在青丘，另一只八尾狐伏映雪听闻，老虎精要跟妘秋白联合杀伏绥，担心伏绥有危险，先下手为强。 她一个人杀了老虎精又杀了妘秋白夫妻，留下女儿。 事后，伏绥大怒，好像是担心离火宫报复，据说斩杀伏映雪，反正，自此后，世间再无伏映雪。 这也是为什么伏绥会来宗门，因为……” 章知觉故意停下来。 “因为她得罪了离火宫。”姒离接着他的话茬道。 章知觉：…… 你怎么跟听故事似的。 姒离心说我当然在听故事，难不成代入吗？ 我，穿越者诶。 章知觉笑笑，吩咐道：“已经影印好了，你去拿细绳过来，装订一下。” 姒离起身拿装订的工具给他。 装订好，章知觉向右掌注入灵力，轻轻压过蓬松的纸张，纸张间的空隙瞬间被挤压掉，立刻平整起来。 章知觉把书递给她。 “多谢长老。”姒离满心欢喜地接过。 “对了，再给你一个东西。” 说着，章知觉递给她一张召唤符。 修仙界的召唤符有两种。 一种是不指定接收人。 一种是指定接收人。 章知觉给她的这张属于第二种。 “这是？”姒离好奇道。 “听闻少主要开启历练了，估计大多你一起，掌门对少主要求又高，所以给到你，遇到危险你来扔召唤符。” 章知觉呵呵笑着。 “明白。”姒离郑重道，“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扔的，一定会让你有机会救少主的。” 第18章 百草园历练 1 燕归林算是天衍宗唯一继承人了。 这要是放在4年前，有人可能会说，那可不一定，苏雅容没准还能生一个呢。 可惜，苏雅容当了紫霄真人7年的情人，肚子没什么动静，燕归林的地位稳如泰山。 哪怕是苏雅容，如今也学会如何侍奉主母。 章知觉想讨好燕归林，可紫霄真人不喜欢燕归林跟温室里的花朵似的，只好在姒离身上下功夫。 “当长老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啊。” 姒离感慨万分，回到西山居。 刚回到房间，她就看到挂在房间里的血衣，干干净净。 ‘啊，谁动了我的战损衣裳’ 后问了才知道，原来是雪莲洒上清洁粉，帮她弄干净的。 对此，姒离哑口无言。 许是看穿她心思，雪莲若有所指道：“师姐，世上的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善良的人，摆出一副与人不同的样子，很容易受到攻击。” 简而言之，你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让别人误会。 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离经叛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姒离苦笑：“多谢你啦。” 接下来，姒离则跟燕归林哼哧哼哧准备草药学考试。 燕归林悄悄告诉她，那次他之所以留老虎性命，不是因为装好人衬托姒离人品差。 而是因为宗门内部对紫霄真人意见很大，觉得他心狠手辣，故严格要求燕归林要学仁恕之道。 简而言之，大号已经废了，练小号。 “所以有时候你故意说一些很恶劣的话，是为了不让我显得很坏？”姒离问道。 “觉得很好玩，反正就是说说，我相信师姐也是图个嘴上爽快。” 姒离：…… 草药学考试两人很快以优异的成绩通关，且燕归林终于在百草园历练前引气入体。 二人参加百草园历练。 负责带队的师兄来自灵雨峰，叫聂荣。 “百草园历练，要求三天，三天内从飞雀峰经滴泪涯，而后从洗剑池返回。 期间你们可以随意采摘灵草，也可以捕杀灵兽，如果能打得过的话。 灵草和灵兽会成为你们的个人资产，你们可以拿着它们跟人交换，也可以去回收地点兑换成灵石。 我只要求一点，你们从百草园获取的东西，出来后，必须在门口师姐登记。” 当即有人不乐意了。 “师兄啊，不是说采到都归我们吗，怎么还要登记啊？” “是啊。以前都没有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就你好不容易弄点儿私房钱，你老婆说要登记，不拿你的钱，谁信啊。 当然，宗门不是老婆，不至于为点儿灵药草跟弟子翻脸。 但…… 百草园历练是没有排名的，大家抱着游玩的心态，让师姐登记灵药草，那就有了排名，有了排名就有了先后顺序。 “灵药园是重要资产，进多少，出多少，必须登记。”聂荣告知登记原因。 但师弟师妹们已久不高兴。 聂荣露出茫然的表情，又不让你们登记，怎么闹情绪呢。 姒离道：“师兄，你这一登记就涉及到排名，按照浅薄人的心理，会认为排名末尾的人无能。” 原本交头接耳的众人，当即噤声。 四年来，姒离和燕归林好一些，每次比试，两人都有机会当第一。 但青云堂不同。 苏见刃每10天进行一次小比试，每月来一次月比试，三个月有季比试，半年有半年比试，年终有年终比试。 他不仅给每次考试发排名，并进行长达一个时辰的点评，主要点评内容是骂差的那几个，认为他们是360c的无能愚蠢。 平常训练中，他还不停的督促他们，手里拿根鞭，催促着他们向前。 久而久之，他们就有末尾恐惧症，下意识觉得排列末尾的人无能。 聂荣生气道：“你们是苏见刃带出来的，他应该不止一次跟你们强调过，宗门不照顾敏感弱小人的心理！ 另外百草园历练后，宗门每月只发10灵石的基础补贴，以及教学所用的材料。 如果想要额外的资源，只能通过做任务换取。 你们与其担心排名靠后被人嘲笑，还是多想想怎么找到更多的灵药草，以方便日后的修行！ 另外，每一次百草园历练，都有伤亡，历练是综合水平测试，不是说谁带出去的灵药草多，谁就赢了的！” 经过他这么一番话，原本抵触的新人，纷纷松口气，表示一定会按照要求登记的。 聂荣一张脸憋的通红。 半晌，他的手一摆，有些不耐烦道：“进去，进去。” 众人进去百草园。 进去后，有一左一右两条路，聂荣一人发给他们一张求救符。 “你们各自组队，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发求救符。注意，这个求救符只能在百草园使用，且只能使用一次，用完记得跟我要新的。” 有人问道：“师兄，你不带我们吗？” “看到了吧。”聂荣指着那人道，“这就是不好好看地图的下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咬了咬嘴唇：“谭宝农。” “好，谭师弟，打开手中的地图，你会看到，两条路在前面不远交汇，一直到交汇点，都不会有危险，只是考验你们的体力，我在交汇点等你们。” 说着，他扫视一圈。 “还有问题吗？” “没有。” “好。” 话音刚落，聂荣人就没影了。 他这一走，新弟子松了一大口气。 司从月后怕道：“聂师兄也太严肃了，我记得以前灵雨峰不是这个样子啊？” 她父亲是玄风堂的堂主，她来天衍宗又是为将来当灵雨峰峰主做准备，自然对灵雨峰关注多一些。 风灵冷哼道：“还不是那个新峰主呗，踩着……” “师姐，你走哪条路？”燕归林突然开口道。 司从月赶紧拉了拉风灵。 虽然徐昙是踩着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师父上位的，但聂荣毕竟是徐昙的人，他们说话还是客气些。 风灵瘪瘪嘴。 姒离抬脚走了左边那条路。 燕归林赶紧跟过去。 风灵冷哼道：“青云堂的，我们走右边这条。” 时桥不好意思挠挠头。 “那个诸位，我跟他们去了哈。” 他将来可是要去崇仁峰的，当然跟着崇仁峰的两个。 向明和荣姗对视，立刻道：“时师兄，等等我们。” 转头冲风灵等不好意思笑笑，立刻追了上去。 风灵当即有些不高兴，回头问其他几人道：“还有人跟过去当狗腿吗？” 第19章 百草园历练 2 走出几步，燕归林好奇问道：“师姐，刚刚在外面，聂师兄的脸色怎么不对劲？” 姒离叹口气，又笑了笑。 “苏见刃就是个祸害，教授弟子的时候，用单一的排名push，不是，硬推着他们向前，所以在新弟子眼里只有单一排名。 单一排名就是，比如谁出去时谁拿的灵药草多，谁获得胜利赢得奖励。 但问题是，这世上很多事，它的考核标准并不单一。 比如还是灵药草，不把数量作为考核标准，而是根据质量、售价、稀缺程度……那新弟子就无法理解了。 刚刚聂师兄说每一次百草园历练，都有伤亡，是为了让他们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结果他们只听到灵药草多不代表表现好，也就是没有排名，于是都松口气，聂师兄当然郁闷了。” 燕归林恍然大悟。 “师姐，我们也讨厌苏峰主的那个排名，奈何没有办法拒绝。”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时桥带着向明和荣姗过来。 姒离笑道：“欢迎欢迎。” 时桥跟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向明，他父亲是盖虞国的丞相，这一个美女呢，是荣姗，她是山荣国的公主。” “所以你俩一眼就看穿苏见刃的手段？”燕归林笑道。 姒离道：“他们来天衍宗之前，都是他们管理别人的，来之后，被别人管理，当然不自在。” 向明和荣姗嘻嘻一笑。 他们没有时桥那么好的运气，但作为成长于权力中心的人，他们还是清楚的知道，跟燕归林结交好处多多。 姒离展开地图，道：“不过还是要快点儿走，争取晚上到达交汇地点。” 时桥点点头。 “这一路上崎岖陡峭，天黑前能到很不错了。” 百草园虽然看起来是个园，但它非常的广袤，由一座座小山组成。 一行五个人，手脚并用，明明已经爬上山顶了，转了一个弯，发现自己竟然在山脚下，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根基的重要性了。 头一个吃不消的是向明。 向明的父亲是丞相，不像时桥那般，因为亲眷几乎都在天衍宗修习过，对天衍宗的要求了如指掌，早早锻炼时桥，早早用神行术加持，如履平地。 也不像荣姗那般，从小爬山——山荣国有很多山。 至于姒离和燕归林，上山下坡如履平地，体力还非常好，在山林间行走如虎奔。 向明看了看前面几个，边哼哧哼哧往上爬，思考用灵力还是学荣姗手脚并用。 还是灵力姿态优美。 但用灵力之前得先确认一个事情。 “师兄师姐，还有多久啊？” 最前面的姒离回头笑笑：“怎么，你坚持不住了？” 燕归林看了看地图，非常体贴道：“按照目前这个速度，距离交汇点还有半天。” “啊——”向明哀嚎不已。 虽然他学过神行术，但他的灵力根本撑不了半天。 姒离非常体贴的掏出枚丹药。 “我这里有大力丸，你要不要吃一颗？” “要。” 向明吃了大力丸，顿觉身轻如燕，有时候还跑到荣姗前面，还跟荣姗显摆。 “诶，我们这一队是不是快的？”向明喜滋滋的。 姒离道：“我们的速度不快，按照太阳落山前，能到达交汇地点就行，不是提前到。青云堂的喜欢争先恐后，估计比我们快。” 燕归林点点头。 “这一天只是考核体力，明后两天才是重头戏，所以要保持一个轻松状态，迎接更加艰难的考验。” 荣姗看了看姒离，露出和煦的笑容。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 姒离摸了摸脸，一手的苔藓，全呼在脸上，不过她并不介意。 “没有。”荣姗摇了摇头，“之前风灵老是说你的坏话，加上你和少主很少下崇仁峰，我以为你很不好说话。” 姒离知道，风灵凭借拉帮结派的本事，很快混成大姐大。 “不是……”姒离回头看了看几人，“我好奇一点儿啊，你们出身优渥，怎么那么轻易的听风灵呢？” 时桥、荣姗和向明，都是家里的少爷大小姐。 尤其是荣姗，还是个公主。 他们不应该习惯性地踩在别人头上，而不是被人踩在头上。 荣姗撅了撅嘴。 向明无奈道：“三长老嘛。” 说着，他指了指傻乐的时桥：“本来他是我们的师兄，大家也服他，他对我们很好，是我们里面最优秀的。 后来风灵说，女子里也要有一个老大，司从月跟她关系好，风灵自然而然成为女子中的小头目。 因为时师兄和气，后来大家都渐渐听风灵的。” 闻言，时桥不好意思笑笑。 向明道：“反正我不喜欢她，只是她那边人多，我懒得跟她计较。像她说的姒师姐的那些话，我是没信过的。” “什么话啊？”姒离好奇道。 “她说你嘲讽她穷。肯定是没有说过的对吧？” 姒离咽了咽喉咙：“嗯。” “我就说师姐不是那么可恶的人。” 姒离笑笑。 她小小反思了下，风灵说她的那些话，也不算是空穴来风，且每次风灵总是被她打断施法，以至于复盘事件后，显得她很霸道。 ‘下次跟风灵吵架时，要不要让她先说完，然后再反击呢。’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几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忽然，荣姗道：“不对。” 吓得燕归林赶紧看地图，发现他们没有走岔路松口气，转头问荣姗道：“怎么不对了？” 荣姗冲他挥挥手：“你们男子肯定不懂，阿离应该懂。” “啊？” “我们偶尔会帮峰主做些跑腿的活，有一次，峰主让我给三长老送东西，回来风灵就给我甩脸色，认为我抢了她的。” 向明道：“肯定是你敏感小心眼了。” 荣姗抓起地上的泥巴，直接扔在他身上。 “你干什么啊。”向明不满道。 姒离微微一笑：“我理解。风灵觉得三长老是她的，别人想靠近都是坏人。” “对对对，就是这种。” 荣姗用满是泥巴的手握住姒离，仿佛终于看到了亲人。 时桥微微一笑：“别说三长老了，即便是每次上课发所需东西，比如草药之类的，要么是风灵第一个挑，要么是她分给大家。” 第20章 百草园历练 3 闻言，其他人会心一笑。 向明不理解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时桥笑道，“反正我是要去崇仁峰的，没必要为仨瓜俩枣生气。” 姒离点点头。 一行五人，说说笑笑，待转过一个小山坡，向明再次询问，他们到哪里了？ 燕归林指着不远处的聂荣，道：“我们已经到达集合点。” “啊，这么快嘛。”向明惊讶不已。 时桥指了指姒离。 “多亏了阿离。” “为什么？”向明摸了摸脑袋。 燕归林道：“因为刚刚一路上，师姐一直在找话题聊天，说话会转移注意力，顾不得累，也顾不上时间的流逝。” 姒离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们是第一队哦。”不远处的聂荣朝他们竖起大拇指。 “真的吗？” 向明小跑过去，围着聂荣转了一圈，发现他们果然是第一个，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 聂荣对满是泥巴的几人，笑道：“你们是第一队，奖励你们先选择住宿地点。 我看过了，周围很安全，你们搭好帐篷后，洗洗脸，找找吃的野果，采摘灵药草。 不过附近的灵药草品相价值都很一般，个人建议你们好好休息，恢复精力，明天路上的灵药草才是稀罕呢。” 众人纷纷感谢聂荣，然后转了一圈，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搭帐篷。 搭好帐篷后，他们组团去周围找吃的东西，逛了一圈，发现果然如聂荣所说，都是低级灵药草。 “怎么那么多腐骨灵花？”荣姗皱眉，“我记得一路上，到处都是这种黄色的灵花。” “要是好东西多，宗门也不会让我们来历练了。”向明净说大实话。 时桥会心一笑。 燕归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姒离道：“腐骨灵花是制作化尸粉的主要原料。 由腐骨灵花制成的化尸粉，不仅可以化尸体，除祟后邪物残留的邪气也多用化尸粉清洁，需求量比较大，所以种的比较多。” 天衍宗是靠着武德感化其他宗门，免不了打打杀杀的，化尸粉的需求旺盛，种的多也正常。 可惜她这番苍白的解释，并未化解燕归林的尴尬，反而让他更加脸红。 “我就说跟着她只能采摘最低级的腐骨灵花，你们还都不信，腐骨灵花价值最低了，白送都没人要。” 几人抬头望过去。 只见风灵领着一队人过来。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风灵挑眉。 荣姗笑道：“风灵，你收获颇丰啊。” “那是自然。”风灵道。 说着，她把目光落在姒离身上，微微冷笑。 “姒师姐背靠崇仁峰，自然是不缺灵药草和修炼资源，我还以为你会做个样子，带着他们采摘高级灵药草。 结果就摘谁都看不上的腐骨灵花，姒师姐，你也太傲慢了吧？ 不对，你是不是承诺给他们高档次灵药草或者丹药，所以才收买了他们？” 说完，风灵立刻做惊讶状的恍然大悟。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姒离身上。 莫非姒离真如传闻般，非常擅长邀买人心？ 姒离笑了笑，问道：“风师妹，腐骨灵花的‘腐’是什么意思？” “上面一个府，下面一个肉，意为朽烂，所以才能做化尸粉。”风灵下巴微微扬起，十分的倨傲。 姒离点头，微微一笑。 “回答的非常好。我记得初见你时你还不识字，四年过去了，你文化水平长进非常高，不过不要懈怠，要继续努力啊。” 那个语重心长遵循教导的样子，像极了慈眉善目的长辈安慰晚辈。 众人憋笑。 风灵看到众人嗤笑，顿时勃然大怒，抽剑就要跟姒离打一架。 眼疾手快的司从月赶紧赶住，并眼神暗示她。 风灵看到不远处，聂荣站在花树后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好啊，你给我等着’ 风灵丢下一记狠辣的眼神，甩袖离开。 姒离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荣姗一脸崇拜地看着姒离，道：“师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没少掉入风灵的语言陷阱，肯定要自证清白了。” 如果是她，肯定会觉得羞愧，说把自己的灵药草分给其他人，显得自己不那么的傲慢。 姒离嘴角轻扬。 不好意思，穿越前我是个社畜，最擅长的就是吵架。 当别人攻击你时，不要试图去解释，否则一定会掉入对方的逻辑，直接攻击回去。 晚上，由于白天大家都非常累，只简单说两句便各自休息。 谁知，到了后半夜，姒离骤然惊醒，起身坐了片刻，心扑通扑通的跳，有些心神不宁，忽然看到腰间闪着荧光的玉佩。 那个玉佩，学名叫清心玉，是六长老给她和燕归林的，当察觉到不对是，会发热提醒主人。 姒离摸了摸温热的玉佩，提起剑，悄悄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就闻到一股香气。 安息香。 她捂着鼻子，找到帐篷后面还剩一半的安息香，抬眼看到不远处，燕归林也在帐篷后面，举起半截安息香。 姒离心里狂骂。 风灵啊风灵，你个渣渣，你报复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牵连无辜。 正想着，燕归林蹑手蹑脚过来。 “我看到时桥他们那边也有。” “所以风灵的目的是让我们都起不来是吧？” 风灵会意，从芥子袋掏出两张隐身符，递给燕归林：“来而不往非礼也。” 燕归林连连点头。 二人悄悄走到风灵他们的帐篷处，在帐篷旁边点燃大量的安息香。 这导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带队师兄聂荣，不知道是真睡，还是没眼看他们幼儿园级别的斗争，故意装睡。 反正他们两个都没有在聂荣的帐篷处放安息香。 姒离和燕归林倾向于后者。 毕竟聂荣是金丹境，不是那么容易睡的。 两个人早起无事，其他人都还睡着，于是便去周边转转，找点儿吃的东西，一会儿时桥他们醒来吃。 “师姐，七月灵瓜。” 燕归林指着地上滚圆的瓜欣喜不已。 七月灵瓜是仙门常见瓜果，口感多汁，非常好。 燕归林弯腰就要摘瓜。 姒离忙道：“别。” 燕归林起身，问道：“师姐，这瓜有问题？” “我记得昨晚我们，以及风灵他们搜罗吃的时，可没有七月灵瓜，找的果子远不如它好吃，怎么突然有这么一串。” 第21章 百草园历练 4 燕归林神色凝重起来。 里面不会有诈吧。 “也可能是聂荣为了讨好你，连夜从其他地方弄的？”姒离摸着下巴。 燕归林当即正色：“师姐，肯定不是，我们要仔细检查一番，这应该是历练中的一环。” 姒离点头。 两人用剑扒拉着瓜藤，顺着瓜藤扒拉到根茎部位，他们清楚的看到，根茎部位的土很松软，一看就是刚弄来的。 姒离和燕归林对视。 “站远一点儿。”姒离举着剑，剑锋闪着幽蓝色的光芒。 燕归林当即站在她身后。 ‘嗤——’ 姒离一剑劈在土上，当即露出一个大坑，溅起的尘土飞扬，姒离摆了摆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的亮光闪过。 “师姐小心。” 话音刚落，燕归林举剑格挡来人。 姒离闪将过去，正眼一看，刚刚举剑的却是谭宝农。 然而，即便是被发现了，谭宝农却没有任何收剑的意思，而是跟燕归林打了起来。 燕归林一边打一边骂他道：“谭宝农，你疯了，宗门禁止剑锋对准自己人！” 姒离看着谭宝农不是燕归林对手，也没有很在意，继续去看那根茎，发现里面露出一节竹子。 她左跨一步，站在根茎前面，左手伸到背后虚空一捞，把竹子攥在手心，然后用脚蹭了蹭根茎。 “别打了。”姒离看到有人过来，随口喊了一句。 时桥焦急不已：“燕师兄，谭师弟，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随着人渐渐多起来，燕归林和谭宝农也各自收了剑。 燕归林指着谭宝农道：“是他先攻击我们的。” 谭宝农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红着一张脸，低下头，一言不发。 向明却是眼尖：“诶嘿，七月灵瓜，终于可以不用吃那个苦不拉几的东西了。” 说着，他跑过去要去摘瓜。 风灵当即横在他面前，态度倨傲的看着姒离，冷笑道：“谭师弟，是不是你先发现的七月灵瓜，他们跟你抢啊。” 她心里疑惑不已。 昨晚，她吩咐谭宝农给姒离他们点安息香，怎么姒离反而醒的早。 “对。” 谭宝农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姒离，“七月灵瓜是我先发现的！” “你睁大眼睛看着我。”燕归林当即不乐意了，“是你先发现的吗！” 谭宝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旋即，变得坚定起来。 “对，没错。”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呢！”燕归林不满道。 风灵得意道：“谭宝农是青云堂有名的老实人，是不会撒谎的，倒是姒师姐，最喜欢胡言乱语了。 按照历练规则，谁先发现就是谁的，七月灵瓜是我们的，从月，摘灵瓜分给大家！” 这话一出，原本站在一起的众人，当即分成两派。 个个紧握剑柄，目光坚定，一副誓死争夺灵瓜的样子！ “呵呵……” 姒离笑出声来。 众人纷纷看向她，大家要进行争瓜之战了，你笑什么。 姒离平静地看着谭宝农，问道：“谭师弟，七月灵瓜是你先发现的？” “是。”谭宝农向前一步，“我无意挑起大家斗争，师姐，不如你我打一架，谁赢了谁去摘瓜。” 其他人纷纷赞同。 他们打群架必然要被罚，那就各派出一个代表比试。 姒离笑道：“谭师弟，你是想摘瓜还是想要根上的这个？” 说着，她拿出竹节，似笑非笑地看着谭宝农。 谭宝农当即色变，举剑就要飞身抢夺，燕归林当即横在姒离面前，时桥闪到一边，抓住谭宝农的一条胳膊。 姒离后退一步，把竹节掰断，里面露出一个小纸条。 有意思。 姒离把竹节丢在地上，打开纸条，念出上面的话。 “苏见刃要支持二公子上位，说服大公子早做决断。” 她抖了抖纸条，问道：“谭宝农，哪家的大公子二公子啊？” 众人亦是疑窦丛生。 争灵瓜倒是可以理解，谁都想吃点儿好的，但这个纸条是什么意思啊。 谭宝农瞪着姒离，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怒不可遏地看着她：“给我！” 他骤然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量，挣脱开燕归林和时桥的束缚，伸手去抓姒离手中的纸条。 姒离纵身后退，两只脚还未落地，忽然…… 天竟然黑了！ 姒离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腰间佩玉发着莹莹光芒。 不好！ 这绝不是百草园应该有的危险。 姒离立刻想起章知觉给她的召唤符，不假思索，旋即扔了出去。 当符咒离开的刹那，她忽然看到眼前又明亮起来。 她还站在原地，其他人也在原地，但都跟看不到似的，拿着剑四处挥舞，免得有人趁机攻击。 也有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 姒离大略扫一眼，发现少了两个……不，三个人。 谭宝农和聂荣、还有燕归林。 这波是冲着燕归林来的！ 草！ 姒离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此玉佩跟燕归林腰间的那个，是一起炼制的，具有同心之效，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她感受着玉佩指引的方向，立刻追了出去。 一路上披荆斩棘，行了半个时辰后，发现在一处林子里，有一个六杖光牢。 牢里，站着无所适从的燕归林。 看到他没事，姒离松口气。 “你没事吧？” “没有。”燕归林焦急不已，“师姐，快去报告宗门，聂荣把谭宝农抓走了，我去追，聂荣就把我关在牢里。” 呃…… 姒离摸了摸下巴。 “你为什么没有受到天黑的影响？” 燕归林愣了下。 然后他从脖子里掏出一个金乌吊坠：“可能是这个缘故，它可以抵御绝大部分的障眼法。” 亲儿子待遇就是好…… 姒离内心感慨完，道：“我还是先救你吧，这玩意怎么解开？” “我没事，你先去救谭师弟啊。” “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聂荣啊。” 燕归林愣了下，是啊。 聂荣是金丹境界，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姒离围着光牢转了两圈，喃喃自语：“这玩意怎么解来着？” “那个……六杖光牢的解法……”燕归林露出为难之色。 姒离想起来了。 六杖光牢表面上看，就是一个人关在光制成的牢里。 实际上内置六六三十六种通道，只有一个通道是正确的，且施术者可以任意指定正确的通道。 如果进入错误的通道，会被法术反噬，轻者见血，重者几个月下不来床。 当然，并非只有施术者才能解开。 只要你的灵力比施术者高，直接强力破开就行。 这是高灵力者对低灵力者的优势。 第22章 百草园历练 5 最终，是狱法峰的大弟子褚信过来，把燕归林从六杖光牢里解救出来。 然后一起历练的数人，全部被带到狱法峰。 褚信敲了敲桌子，冷声道：“来，一个个都好好说道说道。” 14个新弟子站在那里，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不过也有不怕的。 比如姒离。 她怀疑自己被利用了。 还有燕归林时桥等，身正不怕影子斜。 “既然都不说，那我就开始点名了。”褚信道，“在你们帐篷周围，发现了安息香，是怎么回事？” 燕归林看了眼姒离，迅速得到姒离的信号。 坚决不说。 褚信看了眼两人，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没多久，风灵承认，那天傍晚跟姒离吵完架，她心觉得不满，想让姒离一行慢下来。 刚好谭宝农来讨好她，她顺水推舟让谭宝农在姒离他们的帐篷外点安息香。 至于第二天早上，他们差点儿打起来，是因为谭宝农说他是先发现的七月灵瓜。 于是他们本能地帮助谭宝农。 褚信冷笑道：“宗门规矩，禁止陷害同门。你——” 说着他指向风灵。 “去执法堂领二十板子。剩下的，各自领五板。” 风灵嚷嚷道：“明明是姒离先挑事的，我只是反击，凭什么她比我罚的轻？” 司从月赶紧拉住她。 褚信慢条斯理地跟她解释：“吵架吵不过呢，就想办法练嘴皮子，动手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风灵眼睛转了转，露出可怜巴巴的姿态来。 “可，可是苏峰主说，大家是同门，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姒离暗暗感叹，不愧是风灵，能屈能伸反应快，还把苏见刃抬出来吓人。 说着风灵抬眼皮，悄悄看了眼褚信，见他不说话，用更加乞求的语气。 “要是罚的不一样，会助长其他人隔岸观火的风气，将来同门有事，岂不是要袖手旁观了。” 那个委屈的小表情哟。 姒离恨不得给她鼓个掌。 “苏见刃他懂个屁的惩处。” 随着声音落地，章知觉出现在众人面前。 “师父！” “四长老好。” 行完礼，章知觉道：“凡事各打五十大板，会让作恶者肆无忌惮，受害者苦不堪言，不同的行为就是要受到不同的惩处！你们对褚信的处置还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纷纷摇头——除了姒离。 “还不去领罚！” 大家立刻做鸟兽散。 但姒离没有离开。 走出没几步的燕归林察觉她没有动，又折返回来。 姒离看着章知觉，笑道：“四长老，你利用我！” “不愧是单灵根啊，就是聪明啊。”章知觉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褚信的肩膀，“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人就没了。 跑得可真快。 褚信收起刚刚的严肃表情，换成一副温和的样子：“你的板子免了，少主的也免了。” 燕归林道：“师姐，四长老怎么利用你了？” 姒离把章知觉如何给她召唤符，她以为章知觉拐着弯讨好燕归林，后来发现，章知觉的目标是百草园历练。 褚信乐不可支。 “师父修浩然正气，任四长老十余年，手下从未有过冤假错案，行得正坐得端，不需要讨好未来的掌门。” 简而言之，是姒离狭隘了。 燕归林也想点头附和，要是他将来上台，只会收拾苏见刃，不会拿章知觉怎么样的。 但…… 他不好意思让姒离有些孤立无援。 褚信坐在台阶上，示意燕归林和姒离找个蒲团坐下。 这一看就是跟他们两个讲来龙去脉的。 姒离能屈能伸，立刻搬来蒲团，乖乖坐下。 天衍宗非常的有钱。 有些资产，比如制作化尸粉的腐骨灵花，由于太多了，所以有时候会丢掉一部分品相不好的，认为它们是垃圾。 而这些所谓的垃圾拿到市面上卖，能卖不少钱。 天衍宗会随手把这些东西扔给仆役处置，任由他们卖钱，算是员工福利。 久而久之，宗门内部形成回收产业链。 有些人从主子那里得到赏赐，比如姒离和燕归林斩杀的两头老虎，随手给了雪莲，雪莲弄不动，直接让人上门取。 这些是宗门默许的。 四年前，徐昙上任七长老，经过盘点、查账等操作，发现这个回收产业链，不仅回收垃圾，还传递消息。 天衍宗内部有别派奸细。 有些是弟子，但弟子太过显眼，容易被发现。 而仆役随处可见，且他们活动范围受限，加上力量弱小，很难被怀疑。 仆役把灵药草卖给回收的人，顺道把消息传递给他，他拿着收的东西去外面的回收站，消息也就带到回收站。 可能实际操作不是这样，但大致流程差不多。 徐昙还发现，灵雨峰有人配合这件事，毕竟涉及到宗门资产，没有财务配合，这事说不过去。 她很快锁定聂荣，并告知给章知觉。 这时，章知觉发现新弟子里，谭宝农的入门资料作假。 于是他们设下陷阱，捉贼捉赃。 方案得到紫霄真人首肯，为了帮他们抓内奸，特地让燕归林参与进去。 具体做法如下。 西北一带有个门派叫神器山庄。 神器山庄跟天衍宗的老对头铁血堂关系非常好。 老庄主垂垂老矣，他一共有两个儿子，正常是大儿子继承山庄，大儿子跟铁血堂的关系好。 小儿子不想郁郁久居人下，找到苏见刃，希望能帮他继承山庄。 苏见刃去灵雨峰找徐昙支取灵石——这事要花钱。 刚好徐昙不在，谭宝农随口一问，苏见刃就提了嘴二公子，然后立刻噤声。 谭宝农旋即明白。 然后便是百草园历练。 徐昙以紫霄真人不喜燕归林太过娇纵，但他们又不能真让少主有危险为由，派对百草园十分熟悉的聂荣带队。 紧接着，姒离和风灵吵架。 谭宝农主动找风灵，给姒离他们点安息香，风灵当然同意。 实际上谭宝农给除了他的所有人都点了安息香。 那天夜里，聂荣移植七月灵瓜，并把消息纸条塞到竹子里，然后埋在根部，要是别人怀疑，就说想让少主吃好一些。 谭宝农会按照计划‘发现’七月灵瓜，早早醒来，采摘灵瓜分给大家。 因为历练后会有很多无用的灵药草，他会趁卖灵药草时，把消息传递给收灵药草的人。 但出了意外…… 姒离认为风灵搞事（其实也没错），在谭宝农的帐篷外点燃安息香。 这导致谭宝农起晚，姒离和燕归林先发现七月灵瓜。 再然后就是谭宝农年纪小，着急去抢纸条，暴露了…… 第23章 百草园历练 6 到这个时候，聂荣以为只是失算了，没料到姒离和燕归林身上，有可以抵御安息香的宝物。 他当时应该只有一个念头，掩护谭宝农离开…… 天衍宗的灵药园，是宗门战略物资储备库，不允许金丹境界以上的人进来，除非拿到通行令。 为防止高修为的弟子盗取灵药草，灵药园的结界和各种阵法，专门针对修为高的人。 灵药园历练是聂荣带队，他有通行令。 历练还剩两天，足够他把谭宝农带出去交到靠谱的人手里，并返回。 他用术法遮挡众人的视线，试图带走谭宝农，发现燕归林追来。 这时，他依然认为失算。 燕归林是少主，身上宝物多很正常。 更何况，谁能想到紫霄真人会让儿子涉险。 于是他冒着自己暴露的风险，给燕归林设六杖光牢——此刻他已经决定赴死了。 也许他以为，是他的失算，导致谭宝农的暴露，所以他想谭宝农活下去。 只是在给燕归林设六杖光牢的过程中，没看到姒离扔的召唤符。 所以，当章知觉拦住他们时，他才知道中计了。 “他们的手段非常厉害，他们是单线联系，聂荣并不知道谭宝农是他的下线。也许知道，只是他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想锻炼谭宝农。” 说到这里，褚信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聂荣当不知道这个事，谭宝农暴露就暴露了，可惜他见谭宝农年纪小，动了恻隐之心。” “这也同时说明，你们两个身边都是自己人，他们不清楚你们随身携带多少好东西，以为只是装饰。” 是啊，要是燕归林身边被渗透，他们一定不会用安息香这么低劣的手段。 而是其他办法。 “其实师父并不知道他们接头的方式，呵呵，他们接头的方法经常换。做了一番安排，剩下的看天意。 没想到，还真抓个现行。” 把聂荣和谭宝农安排在同一队伍，用燕归林麻痹聂荣，剩下的看天意。 “如果他们没有利用这个机会传递消息，你们会怎么办？”姒离道。 褚信笑道：“还是徐长老聪明。” “啊？” “徐长老说，因为有燕归林，这次任务安全系数很高。而谭宝农年纪小，如果她是铁血堂的人，她会借机锻炼谭宝农。” 同时，为了避免聂荣通过其他办法把消息传出去，徐昙特地拖住聂荣，让他没机会跟外人打交道。 姒离道：“所以掌门找少主和我时，要求提前进行百草园历练，是因为徐长老再拖下去，聂荣就会起疑心？” 褚信颔首。 燕归林沉默。 姒离亦是久久无语。 虽然章知觉修浩然正气，不屑于讨好燕归林，但他的徒弟褚信，给姒离不少召唤符。 哪天她要是遇到危险，尽管扔召唤符，绝对不会不管她的。 姒离带着一堆召唤符回西山居。 关于被利用一事，姒离表示很容易接受。 不怕被人利用，就怕你没用。 更何况，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别人。 倒是燕归林心情有些不美丽。 “怎么，被你爹利用不开心了？”姒离关心道。 燕归林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谭师……谭宝农年纪很小，我担心我爹杀了他。” “你担心没用，如果你觉得杀他不合适，去找六长老，看看六长老……” “阿离这话不错。” 萧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两人齐齐转身：“见过师兄。” 萧慎道：“我刚跟六长老从灵雨峰回来，七长老说了，她不是要谭宝农的命，是为了打掉敌人安插在宗门的奸细链条。” “所以……”燕归林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现在还不确定，但能保住一条命是肯定的，为了奖励你俩，七长老送来好多灵药草。 你俩也要学炼丹了，尤其是阿离，更要好好学。” “是。”姒离和燕归林齐声道。 萧慎点点头，从芥子袋里掏出两个巨大的包裹放在地上。 “我还有事，你俩把东西扛进去，好好分一分。” “是，师兄。” 两人一人扛着一个包裹回去，一进院子，燕归林就兴奋的叫着雪莲的名字。 “雪莲，雪莲……”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出来。 姒离心里一咯噔。 “估计去别地方忙了，我们这里就她一个人，我们两个分吧。嗯，先整理出一个房间，专门放灵药草。” 燕归林点点头：“好。” 西山居的房间每天都有打扫，也不缺架子和浅口竹筐。 两人把东西搬到院子里，刚搬出一个，就看到姜原和雪莲出现在门口。 雪莲的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 燕归林好奇道：“雪莲，你怎么哭了？” 雪莲抹了抹眼泪：“刚，刚踩空了，差点滚下台阶，多，多亏了……姜师兄，我，我就害怕自己死了，然后……” “你没事吧？” “没有。” 燕归林笑道：“你的胆子……” “这是七灵桑叶，治眼睛红肿的，给你一些，肿起来挺不好看的。”姒离打断燕归林。 “师姐，人家害怕你干嘛说她？” 雪莲却福了一福身，脸色一红，道：“多谢师姐，我也觉得，觉得挺难看的，又，又被师兄……” 姒离看了眼她和姜原。 姜原脸色一红。 姒离和燕归林对视，均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师兄虽然不太爱笑，但忧郁而充满故事的眼睛，很是迷人呢。”姒离打趣道。 姜原无奈地看着她，走过去帮他们整理药草。 雪莲红着脸走过去拿七灵桑叶，挤出汁液刚要抹在眼睛旁。 姒离笑道：“你去屋子里忙吧，整理出几个架子来，等我和燕归林分好了，不用晒的拿到到屋子里。” “是，师姐。” 雪莲微微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待雪莲进去，姜原几欲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变成： “我今天去灵雨峰领物资，被告知本月物资发放延后五天，你们这里倒是挺多啊。” “不然呢。”姒离抓一把灵药草看他一眼。 “七长老是明目张胆给少主开后门。” “七长老也没有多开后门，据我所知，这种品相，以前都是赏给仆役的，现在……宗门缴获不少，索性让弟子练手了。” 姜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青云堂的物资发放也延后呢。” 第24章 徐长老的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燕归林脸色涨得通红。 他因为特殊待遇而感到不自在。 “姜师兄，你要是缺的话，随便拿，随便拿。” “我就知道你们这里东西多。”姜原坦然接受，“放心，我不白拿，等物资发放后，我会还你们的。” “不用了，师兄，我送你了。” “如此便多谢师弟了。” 说罢，姜原专门挑品相好的，拿走整整两大包。 姒离撅了撅嘴。 分完灵药草，他们把不需要晾晒的拿到房间，放到架子上。 雪莲随口道：“听说宗门出大事了？”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上回你卖虎骨时，对方给钱了吗？”姒离关心道。 燕归林道：“什么虎骨……哦，我想起来了……” 说着他转向雪莲，但见雪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燕归林安慰道：“没关系，要是他没有给你钱，就算了，我补给你。” “给，给了。” “那你……” “她担心被狱法峰的人叫去问话呗。”姒离毫不客气指出来。 雪莲咬了咬嘴唇，有些怨念地看了姒离一眼。 燕归林没有注意到她眼神变化，点了点头。 “宗门做这个的仆役太多了，应该不会问她。就算问也不用害怕，就是正常询问，宗门又不会让你们把赚的钱交上去。” “嗯嗯，谢谢少主。” 天衍宗回收产业链被端，姒离原以为，这么大的案子，至少要几个月的风声鹤唳。 谁知，五天后灵雨峰恢复正常运转，七天后整个宗门运转正常，半个月后，相关人该抓抓，一个月后宣告结束。 姒离表示非常好奇。 抓人需要时间，审问需要时间，这两个也就算了。 整条产业链被打掉，但宗门又不要收回产业，继续让仆役搞回收，一个月内就找到合适的人补上，还真是快啊。 对此，燕归林表示，想跟天衍宗做这门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找人补上不要太简单。 “难道不用先查一下对方的底细吗？”姒离提出质疑。 燕归林卡壳。 萧慎给出答案。 多亏七长老。 七长老是差不多掌握数据后才动的手，并把回收产业链梳理了下，只要几个关键节点是自己人，其他的可往后放一放。 而且如果让人知道宗门为了个回收产业链陷入停摆，显得宗门无能。 所以为了宗门的脸面，紫霄真人同意只处置几个大恶，小的就轻轻放过。 聂荣被杀，谭宝农被废掉灵根，废除灵根后，把他放到某凡间国度当农夫。 六长老松口气。 他暗暗赞叹徐昙手段高明，有勇有谋有仁心，既不让掌门乱杀，还清除了内奸。 霹雳手段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仁恕心肠保住了宗门的底线。 同时，因为是仆役出现重大纰漏，天衍宗的仆役隶属内务峰，原本由苏雅容节制，现在回到鹇夫人手里。 这彰示小妾恃宠欺负正妻的日子彻底宣告结束。 为什么苏雅容无法卷土重来？ 答：没有孩子。 消息传出去，以边成非为首的天衍宗各分支、附属门派，纷纷赞叹紫霄真人，表明臣服之心。 哪怕是喊打喊杀的苏见刃，也安分起来，表示要以理服人。 天衍宗从此进入正轨。 为什么以前不是正轨呢？ 因为前掌门，以及崇仁峰支持的是宋微，不是宋善，骤然变成宋善，大家一时间不适应。 而且，宋善手段狠辣，大家更是抵触。 众人抵触。 宋善是掌门，底下人不听他的话，他没有安全感，就觉得我的手段还是不够辣啊。 然后众人更抵触。 形成恶性循环。 比如姜原母亲任松然之死和纪素娥之死。 用边成非的话说，这俩人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就是因为宋善心狠手辣，权力上脑。 现在大家都服宋善，愿意听他的话，宋善也乐意做个善人。 ——毕竟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滋味也不好受。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姒离把草药放入丹炉，看到雪莲挑着两篓炭过来，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刚学了南明离火剑，我要用心火炼丹。” 雪莲点点头。 她刚要把炭挑出去，忽然想到什么，走过去，低声道：“七长老不是踩着师父上位吗？怎么……” 怎么这么厉害呢！ 姒离轻笑道：“首先，不要试图通过贬低上位者的德行，从而达到贬低其能力的效果。” 上位者没两把刷子怎么会上位。 你以为把人家说的一文不值，别人就真啥也不是了。 雪莲默了默。 “其次，你的消息来源错误，不是徐昙踩着师父上位，是她……怎么说呢……” “啊，不是吗？那是什么情况啊，师姐……” 雪莲两眼放光，一双星星眼看着姒离。 姒离不上套，微微一笑：“我不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些，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雪莲悻悻离开。 姒离心里叹口气。 徐长老的过去说起来有些唏嘘。 徐昙双亲都是贫农，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一家五口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后来，徐父上山采药，一个富家公子在山上打猎，不小心一箭射死徐父。 公子是莒同。 莒寿给徐家赔了一大笔钱，足够让他们下辈子都花不完。 同时，莒寿发现，徐二娘（徐昙原名）资质上佳，希望她能去玄雷堂当弟子。 对于这两件事，徐家人是什么反应呢？ 徐母觉得，死一个丈夫，换取全家人的荣华富贵可真是太好了。 徐昙觉得，把人杀了赔一大笔钱，就完了是吧。她不想要莒寿的钱，拒绝去玄雷堂修仙，想去别的地方修仙。 莒寿感受到了她的恨意。 他怕徐昙学成后，杀莒同报仇，说服徐母，一定要把徐昙带走。 徐母当然同意——徐昙不让她收莒家的钱，天天跟她吵架，让她烦不胜烦。 彼时不到十岁的徐昙，感受到跟全世界格格不入，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学成后要报仇的想法。 只有学了本事才能反抗，于是她答应拜莒寿为师。 虽然这么想，徐昙还是低估了莒寿。 一方面，莒寿认真教给她本事；另一方面，莒寿又从人格上打压她，否定她的感觉，让她必须感恩戴德。 她越是反抗抵触，感恩的频率就越高，甚至喝口水，都要感激玄雷堂。 更是把徐母叫过来，让徐母教导徐昙学会感恩。 紫霄真人注意到徐昙，邀请她来宗门修炼，她也想来，但被莒寿强力否决。 ——莒寿觉得紫霄真人地位不稳，想跟他掰掰手腕。 为此，徐昙被骂的狗血淋头。 ‘欺师灭祖、白眼狼、冷漠自私、卖主求荣……’等词汇，全部用来形容徐昙。 莒寿需要徐昙，因为徐昙是玄雷堂最能打、办事最妥帖的一个。 但莒寿更害怕徐昙背叛，因为只有羞辱你的人，才知道你在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 姒离曾暗暗感慨。 ‘徐长老这个环境，没长成一个变态、为祸一方就该知足了’ 她要是徐昙，学成后，第一个刀了莒寿那个老匹夫，第二个刀了莒同为父报仇。 当别人说你是白眼狼时，你最好真的是。 第25章 功法的独特性 姒离把炉盖盖上，后退一步。 她集中精神，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注入灵力。 南明离火剑一共有九式，每式有九招，看起来有81个动作之多。 实际上只有一句话。 ‘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 离为火卦，内空外明。 ‘嗤——’ 姒离一剑挥下去，原本没有任何东西的炉底，瞬间燃起火来。 这便是她的心火。 火苗还很小，只烧了一会儿便熄灭了。 边成非告诉过她，高等级的心火，是扑不灭的，只有施术者才能把火给灭了。 姒离再接再厉，对着炉子挥出九九八十一个动作。 随着动作越娴熟，火苗越旺盛。 半个时辰后，她精疲力竭。 “这南明离火剑也太坑了吧，把我的灵力都用完了。” “南明离火剑是对战招数，不是让你积累灵力的。你跟人打架，越打力气越小不是很正常吗，吃饭才是积累力量。” 萧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姒离转过身。 “坑我呢。” 萧慎不好意思笑笑：“据说南明离火剑还有个剑诀，那个是让火灵根增加灵力的，可惜不外传，师父只拿到招数。” 他想了想，补充道：“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门派难道不需要炼丹吗？离火宫的弟子难道没有另立门派的吗？” 姒离对萧慎的说法深表怀疑。 “离火宫的弟子，尤其是单灵根的弟子，从来都只是为离火宫效力，没有自立门户的。”萧慎道。 “其他门派需要炼丹，但不一定要用离火剑炼丹。其实就是……针对单一火灵根的功法，只有离火宫才有。 其他稍微次一点儿的功法，宗门有不少，应该够你用了。” 姒离撅了撅嘴。 “你也不用太伤心。单灵根18岁左右结丹，等你到了18岁，要还是结不了丹，师父会让你去离火宫交流交流的。” “不是。”姒离奇怪道，“以天衍宗的能力和地位，宗门内就没有过单一火灵根的弟子吗？” 天衍宗每年都派弟子满世界除祟，过程中发现好苗子直接带回宗门，怎么就带不回一个单一火灵根的人呢。 以至于单一火灵根都被离火宫霸占。 让炼丹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技术，常年被离火宫卡脖子。 萧慎叹口气，双手拢进袖子里。 “整个九州大陆，都有离火宫的丹药铺子，人家卖丹药宗门也不可能争是吧，修为上的事还是以实力说话……” 姒离道：“你就直说竞争不过人家得了。” 萧慎看了一眼燕归林，嘿嘿一笑：“自家宗门，说话还是要客气一些。” 燕归林道：“因为到处都有离火宫的铺子，丹药不仅可以增加修为还能治病，铺子里的伙计或者掌柜，就有跟当地人充分的接触机会。” 姒离道：“于是好苗子几乎都是离火宫第一个发现的。” 萧慎点点头。 “好在离火宫只对单一火灵根感兴趣，其他灵根不太感兴趣。 比如某地有个单一土灵根，离火宫会把消息卖给其他门派，其他门派自然投桃报李，就算比离火宫早发现火灵根，也会告诉给离火宫。” 离火宫是做生意的，讲求一个和气生财。 他们没有称霸修仙界的爱好，所以对离火宫，天衍宗策略是拉拢。 姒离思量着炉子快凉了，打开炉盖，伸手隔空一抓，掌心便多了颗黑漆漆的丹药。 “唉——” “可能是火候不够。”燕归林跃跃欲试，“师姐，你放回去，我帮你烧烧。” 姒离惊讶：“你也能炼……” 话还未说完，就被萧慎拉了一把。 “你让他试试。” 姒离点头同意。 重新盖好炉盖，燕归林按照举剑注入灵力，按照‘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的秘诀，对着炉底挥了一剑。 ‘铿——’ 燕归林似乎被反弹，踉跄后退几步，姒离赶紧扶住他。 “谢谢师姐。” 燕归林的声音比刚刚低很多。 仿佛说这四个字，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她定睛一看，燕归林的嘴角已然渗出血来。 呃…… 再去看炉底，没有任何火苗。 “这……” 姒离指了指炉底，又指了指燕归林。 燕归林也没有使错招式啊。 怎么会？ 萧慎笑道：“火克金。燕师弟，不要忘记自己灵根的属性。”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离火宫不怕功法流传在外。 离火宫的功法，只有火灵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且若你是比如金灵根，反而会被功法反噬。 燕归林有些悻悻的。 萧慎继续道：“这两天，你跟姒离对打，每每力不从心，不是因为姒离比你强太多，而是她天生克制你。” 火克金。 这是自然属性，就像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是无法违逆的自然原理。 但这也不是意味着，你是金灵根，火灵根会永远克制你。 自然之理外，还有修为。 还有利用五行相生相克之法，找到抵御克制灵根的办法。 比如水克火，所以后期的金灵根，要学会水系术法克制火灵根。 或许，一开始，紫霄真人让燕归林跟着姜原，是跟着融会贯通水系术法，后来想想，还是让他跟着一个火灵根。 只有日积月累的对打，他才会深刻明白如何对付火灵根。 “以前你们两个没有引气入体，所以灵根差异所带来的克制不明显，但你们现在都引气入体，各种问题也就显露出来。” 萧慎拍了拍燕归林的肩膀。 “所以呢，你们两个引气入体后，学习的内容和方向就变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基础教育之后，便是针对不同天分进行的素质教育了。 姒离点点头：“我说怎么燕归林这两天不太对劲。师兄，要不你教我几个收敛灵力的办法，免得师弟太过……” ‘难受’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 修为的压制，灵根的克制，想必每次她和燕归林对练，燕归林从内到外都不舒服。 “不行。”萧慎看了燕归林一眼，“首先掌门不会同意我教你，其次……” 其次要是姒离压制太狠了，再长成一个变态怎么办？ 但燕归林修为低，要是长久的对战没有任何胜利，人会气馁，会消极。 姒离眨了眨眼：“如果我自己学，掌门会不会找你麻烦？” “你自己学的，关我什么事。” 第26章 我决定帮帮她 姒离的执行力非常强。 当天下午，就找了个机会去藏书阁，寻找可以收敛隐藏灵气的功法，并且抄写一份带回来。 藏书阁的书起名非常直接。 《如何隐藏灵气》 《收敛灵气，扮猪吃老虎》 姒离随手抽了一本，上面说收敛灵气，没什么好的办法，要自己时刻注意。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水字数呢。 姒离放回去，又找了一本，内容差不多，又找了一本，内容差不多。 就是让自己时刻留意着，要学会掌控自己的灵气和身体，而不是被灵气和身体所掌控，要让大脑随时出于警醒状态。 “难道就没有一个术法，可以收敛灵气吗？” 姒离发出疑问。 “有啊。”姜原从旁边书架探出一双眼睛。 “哪里？这里都不是好吧。” “因为这里是一楼，一楼的书全是畅销书，99%是凑字数，1%的干货。或者一些让人血脉喷张的书。” 姒离露出嫌弃的表情。 “一楼的书是给初学者用的，他们有能掌握那1%就可以了，你应该去四楼。” 姒离想到什么，问道：“姜师兄，你是水灵根，我面对你为什么感受不到痛苦呢？” 姜原脸色蓦地一红，旋即道：“因为我在收敛灵气。” “有理，我现在去四楼。” 姒离放下手中的书，走到传送阵直接上了四楼。 姜原跟在她后面，抽了本《收敛术》，翻开目录：“不要想着一口气吃个胖子，你先学你练气期的收敛术。” “多谢。” 姒离拿着书，刚要去找纸和笔，却被姜原拦下。 “带我去五楼。” 姒离看了她一眼。 “我不像你那么好命有玄铁令的。”姜原解释道，“一到四楼的书我都看完了。” 姒离竖起大拇指。 两人上了五楼，她看到姜原拿了本《天衍宗阵法大全》。 这厮学习阵法啊。 而后两人找了纸和笔，来到五楼的窗户旁边一排桌子，抄写书上的内容。 对于姒离而言，抄写一遍基本等于背下来了。 抄写一半，姒离搁下笔，揉了揉手腕，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景色。 呃…… 风灵和司从月进入藏书阁。 真是冤家路窄。 好在她们进不来五楼。 姜原也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瞅了一眼，笑了笑。 “你这个冤家……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把你叫到五楼，你们估计又要吵起来了，藏书阁内喧哗可是要记大过的。” “冤家吗？”姒离随口道，“很快就不是了。” “对，应该是劲敌了。青云堂的比试已经结束，她排名第三，拜师白泽峰。她拜伏绥为师，地位比你高。” 说着，姜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姒离唇角微微勾起，划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我决定帮帮她。” 姜原露出期待的笑容。 抄完后，两人从五楼下来，路过二楼的时候，姒离故意在风灵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风灵一看到她，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起身就要追过去吵架。 司从月赶紧拦住她，低声提醒道：“藏书阁禁止喧哗。” 姒离下了一楼。 风灵掰开司从月，冷冷道：“我不在藏书阁喧哗。”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来到藏书阁外空地。 藏书阁来来往往的弟子非常多。 姜原找了个树荫站着，其他弟子或许早就听到两人一碰面就开火，纷纷驻足。 “姒师姐，哦，不对，姒师妹，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姒离转过身，看着得意洋洋的风灵，装作不解道：“风灵，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里是藏书阁，天衍宗弟子皆可以到，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哦。” 姒离扭头就要离开。 一副不愿意跟她过多纠缠的样子。 然而，她越是这个云淡风轻的表情，风灵就越生气。 “姒离，你给我站住。” 姒离再次驻足回头。 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俩又怎么了？” “她们都是三长老带进宗门的，风灵远不如姒离，就嫉妒呗。” “我听说风灵在青云堂，说她是女娲后人，出身高贵，让其他人都认她为师姐，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 其他人看不惯，就说你这个女娲后人，还不如人家不是的姒离待遇好呢，有什么可炫耀的……” …… 风灵更加恼怒，指着姒离道：“姒离，我告诉你，以后我就是狐王的亲传弟子，你见了我得恭恭敬敬行礼叫我师姐！” 姒离毫无诚意地捧心道：“好怕怕啊。来，跟大家伙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赢过我呢，就因为你是女娲后人？” “对，就因为我是女娲后人，我比你高贵，我就该拜狐王为师，以后你不许靠近白泽峰，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姒离慢悠悠地揉了揉手腕，轻声问道：“伏绥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想独占她？” “她……她把我养大，我视她为母。当然，这不是你这种没爹没娘的丧门星能理解的。”风灵傲然道。 周围忽然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姒离面带微笑，不卑不亢道：“你视伏绥为母？” 风灵没有留意到气氛的变化，倨傲道：“这世上本来就有生母和养母之分，她养育我长大，本来就是我的母亲。 妖有好妖，也有坏妖，就像人也分好坏一样，当然，让你理解这种东西有些困难……” 话音未落，姒离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竟然敢嘲笑我对狐王的感情……” 风灵还未说完，忽然听到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姒离手上飞到空中。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半空中，有几行红色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显眼。 内容是伏绥和风氏一族的恩怨。 ‘风氏一族都是女子，伏绥会在每一个女子出生后，杀掉其母，再抚养成人，诞育女儿，再杀…… 推测伏绥需要培育个有灵根的风氏后人……’ 风灵直愣愣地瞪着头顶的文字。 那如血般鲜红的文字刺激的她头皮发麻，心砰砰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口崩裂出来。 她的心又如坠在寒冰池中，冻得她浑身颤抖起来。 不可能，一定是姒离故意编排的！ 对，一定是她，要破坏我和狐王的感情。 “不——不，不是这样的……”风灵瞪着猩红的一双眼睛，指着姒离，“姒离，你敢编瞎话糊弄我！”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第27章 你才是女娲后人 “风灵，这在修仙界不是秘密，你周围人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亦或者是，你来来回回藏书阁这么多次，没有看到过吗！” 姒离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背后传来风灵凄厉的呼喊。 “不——” 走出没多久，姜原小跑跟上来，看着姒离笑，几次张嘴要说话，后来又笑着摇摇头。 姒离脸色生硬如铁。 “有屁快放！” “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女娲后人呢？”姜原的声音很轻，眼角带着笑。 忽然……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闪过，姜原的右臂布料被划破，血瞬间涌出来，流出一道长长的血红印子。 姒离冷冰冰的收起剑。 姜原看了眼伤势，皮外伤，不碍事，又不满地抬起头，指着姒离正要说话，却发现时桥追了上来。 “哎呀，好吓人，你俩怎么打起来了？”时桥惊讶地看着姒离。 “哦。” 姒离脸色恢复如常，指着姜原胡诌道：“他来给风灵打抱不平，然后就打起来了。” 姜原瞪大眼珠子。 时桥更是疑惑：“姜师兄为什么要为风灵打抱不平呢？” “喜欢她呗，知好色，则慕少艾，很正常啊。”姒离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时桥捂住嘴，转头去看姜原。 原来姜师兄喜欢这款啊。 姜原不满地看着姒离，道：“姒离，你说话要讲良心……” 话为说完，姒离就拍了拍他肩膀：“师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来的，你现在应该去安慰她。” 说完，扭头大踏步离开。 姜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苦笑。 时桥道：“师兄，你加油哦。” 说罢，冲着姒离喊道：“师姐，等等我，我也要去崇仁峰。” 回到崇仁峰，姒离躺在床上。 为了更好的修炼，她的房间里有聚灵阵，即便是睡觉也能修炼。 她的心情很不美丽。 从第一次见不识字的风灵，到边成非提醒她抄写妘秋白的书，再到章知觉讲述伏绥和风氏一族的过往。 这无一不昭示着她才是真正的风氏后人。 她以为其他人才是艰难坎坷，比如日复一日阴郁的姜原，比如吊死在青云堂前的纪素娥。 没想到原主的人生，也真够崎岖的。 现在的问题是： 当对你施放善意的人是你的世仇你会怎么办？ 当你的仇人是九州第一战力，你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转过头，瞥见角落里衣架上挂着的衣裳。 那曾是她的战损衣裳，后来被雪莲清洁，雪莲说与人不同，是要付出代价的。 其实就是说，作为一个人，你的三观还是要符合大多数人的三观。 不符合，并不酷，反而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穿不穿越的，周围人不在乎。 他们只会认为你和原主是同一个人，只会在意你在这件事上的反应。 是刀口向上绝不退缩，还是装作没这回事苟活于世。 这很重要！ 现在她有七成的把握，确认自己才是风氏后人，剩下三成，看伏绥的反应了。 ‘要是伏绥证实我的猜测，我该怎么面对众人？’ 在叹了99次气后，她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她揉了揉额头，却感觉到外面站着一个人。 走到窗户边，发现外面站着小狐狸樱桃。 樱桃是化成人形的小狐狸，长得圆圆的脸可可爱爱，没有多少法力，主要工作帮伏绥跑腿。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姒离眼中的温度一寸一寸降下来。 “阿离，你醒了，我能不能进去？” 樱桃笑得两眼弯弯，仿佛来见她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姒离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却没有笑。 “好啊。” 樱桃蹦蹦跳跳进来。 姒离给她到了杯六灵瓜茶，随口道：“你怎么站外面？站多久了？” “刚来，本来要敲门，发现你已经醒了。”樱桃接过茶。 “你来……”姒离看了她一眼，“是有什么事吗？” 樱桃把茶杯放下，在怀里香囊掏了一阵，掏出一个帕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帕子，上面有三根毛。 “这是狐王的毛，她让我转交给你。” 姒离：…… 我可以不收吗？ “好，谢谢。” 姒离找了个细竹筒，把三根毛收起来揣进芥子袋。 “狐王给我这个做什么？” “狐王说她在天衍宗无聊的很，前两天偶遇一个翩翩公子，跟掌门辞去三长老之位，享受风花雪月去了。” 谁家公子这么倒霉……姒离挤出一丝笑容：“掌门答应了？” “恩。”樱桃点点头，“狐王要去风花雪月，一时间也不回青丘，她留下三个毛，可以直接联系到她。” 这个姒离倒是不意外。 紫霄真人脑子正常，就会想到很多事里，背后有伏绥的影子。 奈何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发作罢了。 现在伏绥主动离开，巴不得呢。 “哦，还有吗？” “狐王说让我跟着你，晒晒灵药草啊，烧烧炉子之类的。” 姒离抬起头，认真看樱桃几秒，确认她没有撒谎，心里烦闷的要死。 很显然，樱桃是监视她的，偏她还不能拒绝——鬼知道伏绥安的什么心！ “伏绥为什么突然离开啊？还是大半夜的？”姒离决定换个话题。 樱桃立刻道：“你不是揭穿风灵的身份吗？狐王撤掉白泽峰的法阵，山门大开，谁知等了大半夜，没有等到风灵。 狐王就觉得没意思的很，连夜跟掌门请辞，然后她就跑了。不过你放心，掌门允许我留在宗门照顾你。” “等风灵做什么呢？” 姒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耳朵却竖起来，不遗漏樱桃的一句话。 “狐王说，风灵知道她和风氏一族的恩怨，应该找她报仇，她等着风灵提剑过来。” 姒离的声音很轻：“杀人灭口吗？” “她哪儿是狐王的对手，只是一个人总要有骨气，不然会被人瞧不起的。估计就是过两招，然后就结束。” 是啊，能在伏绥手底下过两招，已经是伏绥善感动天了。 ——毕竟就风灵目前的修为，压根就近不了伏绥的身。 要是不过招，不立志报仇，就会被人瞧不起。 两难！ 姒离抿了抿唇，淡淡道：“我知道了。西山居的杂事是雪莲在做，等她醒来后你去找她，让她分你点儿活。” “嗯嗯。” 第28章 收入这件事 上 樱桃没有等到雪莲起床，姒离就迎来了第二个来人。 怒气冲冲的边成非。 他手里捏着一根拇指粗、三尺长的竹杖，面若寒霜。 姒离的目光在他竹杖上停顿几秒，张嘴刚要叫‘六长老’，便听到一声厉喝。 “跪下！” 姒离皱了皱眉，所有的话都咽到肚子里。 她不知道哪里犯了错，哪怕是她把老虎杀了，弄一身血，边成非只是皱眉，也未曾如此严厉。 但她没问，只是抖了抖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揭露……”边成非顿了下，旋即道，“你为什么要藏书阁让风灵下不来台？”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希望她不要来烦我了。” 姒离神情冷漠，没有任何知错的意思。 边成非一看到她这副样子，脑袋里就嗡嗡响。 然后就是一番责骂，这个圣人说，那个先贤名言的，‘之乎者也’跟鞭炮似的，一个个往外蹦。 拽完大道理，就是竹笋炒肉了。 姒离懒得分辨。 主要是她的心情也很糟糕。 搁谁碰到这么一个命，估计都笑不出来。 ‘打吧，打吧，打死了也就结束了’ 她挺了挺脊背，什么话都不说，坦然受罚。 第一棍重重打在她脊背上时，呼吸骤然停止，疼痛入星火燎原般瞬间蔓延全身。 玛德！ 修士哪怕只用力气，不用法力，打在身上能要人半条命。 姒离紧紧咬住嘴唇，挺直脊背，哪怕是疼得快要昏倒，她也绝不张嘴含疼，更不会求饶。 求饶也许有用。 今日边成非有些迁怒的意味在，并非是要给风灵出气，而是有别的原因。 她跟风灵一见面就掐，也算是宗门的风景线了，哪怕是狱法峰的褚信，只是提醒风灵练嘴皮子而不是动手。 所以边成非迁怒她，一定有别的原因。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打她，她都不想着求饶，更不会服软！ 她不是个服软的性子！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姒离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嘴里腥腥麻麻的，身体已经麻了。 脑袋晕晕乎乎间，她架到床上，整个过程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响。 只是头挨着枕头的那一刹，她整个人轻飘飘的，然后便再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背上一片清凉，想来是有人为她上药了。 等彻底醒来时，天色已经沉沉压下，不知道是三更还是四更。 姒离被窗户边一个白色的巨大身影被吓了一大跳。 那身影发出长长的叹气，仿佛地球明天就要毁灭了。 姒离身上疼的厉害，心里埋怨宗门用药也不用好一些，平白让她受疼。 要是用比较好的天元丹，此刻她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身影。 过了一会儿，身影转过来，却是一脸哀伤的边成非。 她看到边成非双目含着泪水。 然后她哭了…… 她练剑时受过很重的伤，她没有哭过，被人嘲笑时，她没有哭过，挨打时，她没有哭过，剑锋总是积极向上，勇往直前。 可是如今，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就像是被夺了玩具的幼儿园小朋友。 她以为自己手握大能剧本，手持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但万万没想到，原主的人生也太他妈惨了。 那可是九州第一战力伏绥啊！ 连杀人不眨眼的紫霄真人都要忌惮的伏绥啊！ 边成非轻轻走过来，坐在她床头边，姒离伏在他大腿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半晌，她渐渐止住哭声。 但随着边成非的一声叹息。 “孩子，这是你摆脱不了的命运。” 姒离再一次大哭，直到哭哑了嗓子。 边成非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微微叹息道：“也是我的命吧。” 他絮絮叨叨跟姒离说了很多话。 他原本想着，徐昙这么给力，办事这么利索，又是紫霄真人发掘带来宗门的，紫霄真人对其是赞口不绝。 想来有徐昙在，紫霄真人不会那么没安全感。 所以他和宋微商量，借机驱逐苏见刃，然后找个机会杀掉。 但…… 姒离挑破她、风灵和伏绥的那层窗户纸，伏绥在宗门待不下去，跑了。 紫霄真人说白泽峰不能一日没峰主，提议苏见刃为峰主。 杀苏见刃的计划破产，边成非气急了，迁怒姒离。 听完后，姒离内心更加哀嚎——你早跟我说啊。 现在你和宋微的计划被破坏，怪我喽。 我好冤啊。 可话到嘴边，便是另一番言辞。 她哑着嗓子道：“四年前纪素娥吊死在青云堂门口，里面恐怕有伏绥的手笔，掌门忌惮她按下不提。” ‘咳咳’ 她一抹嘴巴，一手的血，继续道：“苏见刃和伏绥，掌门更倾向于苏见刃。” 起码苏见刃很听紫霄真人的话。 边成非把她的头慢慢挪到枕头边，手无力地垂下。 “唉，我也是刚刚想明白的。” 说着，他看了眼姒离，神情哀伤不已。 “你们的反应总是很快，若我有你这般反应，四年前，纪素娥也就不用死了。 他说要去离火宫给孩子过生辰，借着过生辰的名义跟离火宫修好，他说他不想见莒同，要冷落他们。 我见他说得诚恳，想着也该冷落莒同，可我哪儿知道，他背地里是这么算计的。 宗门每况愈下，好不容易借徐昙看到点儿曙光，苏见刃又上位了，他这一上位，其他人心里更抵触吧。 伏绥不会明着杀人，也就偶尔找点儿不痛不痒的小麻烦。只要不来烦她，什么都好说，大家都适应了。” 姒离转过脸，背对着边成非。 天衍宗是仙门百家之首，以武德服人，还喜欢搞霸权主义。 修仙界通用货币灵石，是灵气凝结而成。 那么灵气来源是什么呢？ 大地。 从大地里析出灵石。 这在仙门很常见，但有个小问题。 一块大地析出太多灵石，种庄稼就会颗粒无收，必须要保持一个平衡，既能满足仙门所需，又不堵死百姓的活路。 如同凡间一样，在仙门，谁拥有的土地多，谁拥有的资源就多。 凡间的很多国家，他们背后都有仙门的身影，有些是暗中合作，有些是明晃晃操控。 比如天衍宗的下属两城：永乐城和永嘉城。 天衍宗没那么多人手和精力控制城池，毕竟一个十万口的小县城，每天都有一堆杂事需要处理。 于是天衍宗把这些小城分给弟子，帮助弟子自立门户打理小城，每年给天衍宗上供。 第29章 收入这件事 下 起初天衍宗跟分支门派很和谐。 日子久了，分支门派便觉得，亮闪闪的灵石给宗门，简直是造孽啊。 但他们也不敢说不给，而是说今年雨水不好，为了让百姓不至于饿死，法坛就没析出灵石，还请宗门海涵啊。 几个大点的门派，还联合起来反对天衍宗。 姒离偶尔听萧慎提起，这些小门派每年上供的灵石，呈断崖式下跌。 问他们，就两个字：哭穷。 宗门也很为难。 为了九州大陆的安宁与和平，天衍宗在各地建了望所，尤其是西北一带，邪修遍地，海量的灵石花进去。 宗门与分支门派矛盾重重。 对此，姒离表示，赶紧让他们都独立算了，宗门放弃搞霸权得了。 当然，她只是想想。 天衍宗怎么可能放弃当大哥呢，背地里干过那么多的坏事，一旦落魄，群起攻之。 两人沉默半晌。 边成非轻轻瞥一眼姒离的后背，淡淡道：“过慧易夭，你这么直接的挑破，以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伏绥是九州第一战力，多少人败在其手里。 他想不出，如何才能战胜她。 本来姒离可以好好当她的农家女，长大后成为一方大能，有着光明灿烂的前程。 现在好了，她的前程被她亲手斩断。 她跟伏绥必有一战。 转念一想，挑破也是该的。 除了人要清醒明白外，便是伏绥为什么这么对待风氏一族。 伏绥是八尾狐，九尾狐是狐狸中的天狐。 相传九尾狐的秘密藏在某处，只有风氏后人才能开启，而且是拥有内丹的风氏后人。 所以就算姒离现在装作不知道，终有一天，她还是要面对她的命运。 有些事情是不能装糊涂的。 姒离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在意能活多久，只求无愧无心。” “你好好养伤。我不知道伏绥留的小狐狸打什么主意，过两天罚你去思过崖，先隔开你俩。” “谢长老。” 送走边成非，姒离刚要趴在枕头上睡觉，却见樱桃蹑手蹑脚跑进来。 姒离拧了拧眉。 真不想在这个时刻看到她。 “疼吗？”樱桃低声道，“本来我们要看你，可六长老不许，我就在外面站着，站了快一天一夜了，腿都麻了。” “你站着我该疼还是疼的。” “不是。”樱桃坐在她床边，“白天是雪莲给你上的药，我见就是普通伤药，我问雪莲，雪莲说是六长老吩咐的。” 姒离撅了撅嘴。 “所以我怀揣一瓶灵药，就等着六长老离开给你用，你好好趴着，不许乱动哦。” 说着她把绿色的小瓷瓶拿给姒离看。 姒离闻了闻，是青元液，治皮外伤最好的灵液，敷上不出一刻钟，伤口就会愈合，两刻钟，新的肌肤长出来，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好。”姒离乖乖躺好。 樱桃掀开她衣裳，把青元液滴在她后背伤口上，用指腹慢慢把液体抹匀。 姒离立刻感受到丝丝凉凉，甚至还感受到皮肉生长的酥痒感。 她克制住挠痒的冲动，随口问道：“雪莲呢？” “还在睡吧。”樱桃把瓶子收好，“好了，我是偷偷过来的，雪莲不让我来找你，说怕我被长老责罚，我先走了。” “嗯。” 青元液不愧是仙家灵药，樱桃刚抹完，姒离就感觉不到疼，等到早上鸡叫第一声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好了。 天大亮的时候，姒离起床来到院子，正好看到过来的雪莲。 一时间两人有些尴尬。 姒离道：“你怎么来了？” 雪莲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道：“来给你换药。” 姒离瞅了一眼，民间很普通的金创药。 “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了，你留着自己用吧。”姒离很干脆的拒绝了。 雪莲眼里有一丝疑惑。 “你用灵药了？可六长老说不许……” “他不让我用我就不用吗。身体是我自己的。”姒离打断她。 “好，既然如此，师姐，我先去忙了。” 姒离笑着送她离开。 ‘也不知道雪莲是不知变通，还是不喜欢我，明知道灵药更好却给我用金疮药。’ 不过她的笑容并未在脸上留很久，边成非察觉她用灵药治伤，以她不敬师长为由，罚她去思过崖思过。 当然，允许她带走修炼所用的物品。 天衍宗的思过崖，是个统称，是各峰用来罚弟子的。 思过崖下没有房舍，只有天然形成的一个个洞府。 姒离选了个最大阳光最好的洞府，挥剑唰唰几下，洞上方瞬间有三个大字： 神仙府！ 她把东西放到洞里，坐在平整的石头上打坐吐纳灵气，头顶是灿烂的阳光，脚下是潺潺的山溪。 这一打坐，就是三天。 三天后，她迎来第一个访客。 姜原。 “你也被罚了？” “你们缥缈峰没有自己的思过崖吗？” 姜原唇角微微勾起，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小师妹，你记性不大好啊。” 话音刚落，姜原拔剑袭来。 草！ 这货是来报仇的。 姒离一跃而出，横剑格挡。 ‘铿——’ 两剑交锋，震得姒离手腕都麻了。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心神不宁，一股气流涌入体内，顺着经脉全身游走，与她体内原有的灵气碰撞，浑身的肌肉都在轻轻颤动。 她踉跄后退数步，克制住内府乱窜气流，嘴角似有液体流出，伸手一抹，手背上有斑斑血迹。 姜原微微一笑：“我奉六长老之命，帮你早日修成金丹。” “这就是水克火吗？” 姒离打了个响指，设了个简单的结界，免得他本人的气息影响到自己。 姜原颔首。 他抬头四处看了看，瞥见‘神仙府’三个大字，笑道：“名字不错，左边那个洞归我了。” “你要住这里啊。”姒离惊讶。 “右边那个归燕归林。”姜原道，“估计没多久燕归林也要搬来了。” “啊？” 在搞什么啊。 姜原转过头看向她：“樊谨言樊师兄，乃土象术法。” 姒离明白了。 姜原是单一水灵根，宋微也是修水系术法，缥缈峰没有克制姜原的弟子，就跟崇仁峰商量，把姜原弄过来。 总结就是：姒离是燕归林的陪练，姜原是姒离的陪练，樊谨言是姜原的陪练。 如何跟相克灵根对战，是他们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姒离收起剑，拱手拜道：“如此多谢姜师兄了。” “你不用谢我，上回你冷不丁划我一剑，我是专门过来报仇的。” 姒离嘻嘻一笑。 “伤好了吗？” 估计没等他走到缥缈峰，伤口就愈合了吧。 第30章 封闭训练 姜原无奈看她一眼，叹口气：“你知道那个风灵吧？” 姒离点头。 “伏绥离开宗门，苏见刃为新的三长老，他并没有收风灵为徒，而是让风灵在青云堂当大师姐。” 姒离默然不语。 苏见刃跟伏绥不对付，怎么可能收风灵为真传弟子。 当然，风灵也不一定想拜苏见刃为师。 “修士还是要挺直脊梁不畏死的。”姜原叹口气。 听出他话里有话，姒离赶紧道：“怎么了？” “那晚伏绥大开白泽峰结界，却没有等到过来的风灵。从此，大家便认她是个懦弱胆怯之人，不怎么看得上她。 原本青云堂的弟子就烦她，现在，她的日子不好过喽。” 姒离道：“你心……” 话未说完，就看到姜原不赞同的目光。 于是她把‘疼她’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笑了笑，道：“她向来目下无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别人知道她身份也不告诉她，可见她的人缘有多差。 现在大家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另外，即便是她被人排挤，也不代表着她的日子不好过，宗门一向严查弟子霸凌事件，顶多有口角之争。 当初四长老是掌门属臣，十几个属臣里，只有四长老老老实实，不跟他们一起干坏事。 但那些属臣并未因此排挤四长老，也未克扣四长老的补贴，甚至他们还会把自己得到的奖励分给四长老。” 褚信曾跟姒离说过，经常分给四长老资源的，便是苏见刃。 当时苏见刃为一众属臣中的老大，非常注重照顾尊重底下人，所以章知觉才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其实这是一种很高明的领导术。 自己人，一定要给到足够的尊重和支持。 而不是在属下头顶悬把剑，让人战战兢兢如履簿冰。 姜原蹙眉，若有所思道：“是啊，他们很高明，我想回家都回不了。” 姒离轻轻叹口气。 不只是掌门，还有边成非。 边成非春风化雨的手段真是太厉害了。 他让姜原来思过崖，既可以帮姜原、姒离提升境界，同时又可以让他们以及燕归林，增加革命友谊。 那么到时候，就算是姜原要报仇，那也只能是苏见刃，不会是天衍宗。 这大大缓解了天衍宗的压力。 姒离收起结界，走到姜原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你要想离开天衍宗，燕归林是个很不错的突破口。” 紫霄真人之所以让燕归林拜宋微为师，不就是希望下一代之间没恩怨吗？ 只有让这些老家伙看到，下一代之间没有恩怨，这群老家伙才肯放人。 “我明白。” 姜原苦笑了一声，看到旁边真挚的面庞，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暖意，突然咧开嘴笑了。 姒离觉得奇怪：“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姜原道，“我刚刚看了下，你那个阵法吸收灵气有些慢，我教你一个更好的聚灵阵。” “多谢师兄。” 姜原松口气。 他不喜欢伤口撒盐——除非是敌人。 正如他面对苏见刃睡不着觉，她也要面对伏绥，她亲手捅破的窗户纸，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把刀。 两人的命运何其相似。 遇到她，他心里的苦闷消掉一大半，因为觉得找到了同类。 但他不能跟姒离说，怕伤到她。 两人去神仙府找纸笔，姜原忽然想到什么。 “阿离，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非常熟悉，只是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也很熟悉？” 姒离把画符用的工具端给他。 “哥哥，你这套已经过时了。” “真不记得我吗？” “对啊。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缥缈峰。” 姜原讪讪道：“好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 事情果然如姜原所说，他下思过崖没多久，燕归林就卷着铺盖过来思过，又没多久，樊谨言跟着他们思过。 于是他们的修炼的场地，彻底转到思过崖。 说是思过，其实就是封闭训练。 姒离感叹：真害怕宗门的思过崖不够用。 燕归林告诉她，经过仔细观察，樱桃就是个很一般的小狐狸，没有奉什么乱七八糟的命令。 听到这话时，姒离正在用南明离火烤鱼。 她把烤好的鱼分给大家，咬了一口，表示非常美味。 燕归林道：“师姐，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在听啊。” “原本崇仁峰思过崖青葱如盖，云雾霭霭，小溪缓缓流过神仙府，你看看现在。” 姒离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 经过四年不懈的努力，原本恬静自然的思过崖，依然变成一番残破不堪景象！ 山崖上的灵植不在，已经变成黑乎乎光秃秃的山体——被南明离火烧的。 裸露出的山体上，有着一道又一道的划痕，那是他们比试时划的。 以前在西山居，姒离和燕归林还收着，后在思过崖，姒离像疯了一般，随时随地练剑，一剑更比一剑狠。 其他人被她的努力感染，不眠不休。 路过的长老，看到他们这副不要命的练法，纷纷摇头——不过也没有阻拦。 现在，年纪最长的姜原，已经达到筑基巅峰，但宗门没打算协助他结丹——准备放他回问道宗，让他爹帮他结丹。 姒离到筑基中期。 燕归林成功跨入筑基。 不过长老们认为，他们实际要比同等级的弟子好一些。 姜原从芥子袋掏出三个竹筒，往里面倒了酒，分别递给二人。 “多谢两位多年的陪伴。” 三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姒离给两人和自己倒满酒：“多谢两位多年的陪伴。” 再次碰杯，一饮而尽。 燕归林亦是学着两人的样子，喝了第三杯酒。 喝完酒，他们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燕归林有些怏怏道：“萧师兄跟我说，葛家村附近有狼窝子山，山上有妖，要我们三个一起过去除妖。” 他们三个已经均迈入筑基期，要出来多转转，除祟降妖，查缺补漏，巩固修为。 当然，姒离觉得再不放他们仨出来，别说思过崖了，整个崇仁峰的植被都要保不住了。 “我还没有做过宗门的任务呢。”姒离眼睛有些迷离。 边成非不让他们去任务大殿领任务，说那里的任务都是宗门留给弟子的，他们要通过做任务换取资源。 但姒离他们不缺资源，没必要跟弟子争。 “除完妖，姜师兄要回问道宗，师姐要去离火宫研修了。” 说到后面，燕归林颇为伤感。 姒离道：“我也不一定去离火宫呢。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派个人过来问问，估计不欢迎我。” 第31章 妖怪娶亲 1 萧慎在西山居等他们。 “东边怀义县葛家村谭婆向县令告发，葛家村旁边的狼窝子山，有妖怪作祟。 妖怪要求他们每三年送一个新娘过去，新娘低于20岁，否则就屠村，迄今为止，已经有12位少女出事了。” 姒离思索片刻。 “12个，也就是妖怪作恶36年了。” 燕归林神色凝重起来：“为什么现在才上报？” 姜原及时补充：“怀义县靠近玄雷堂，背后有玄雷堂支持？” 萧慎点点头：“的确疑点颇多，你们带着这些问题去寻找答案，回来后记得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出来。” 三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后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就完了？ “师兄，你这个信息未免太少了？” “时间、地点、人物都有，怎么就少了。”萧慎道。 “怀义县除了靠近玄雷堂，也靠近离火宫在东方的总坛舒鸠馆，你们要想获取更多的信息，可以去舒鸠馆问问。”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姒离。 这是怀疑舒鸠馆作祟啊。 “离火宫有九大长老，除了宫主外，剩下八大长老要轮值，如今舒鸠馆的轮值长老是妘牧，妘秋白的弟子。 给你们三个一人一个定位符，可直接定位到舒鸠馆附近。” 姒离表忠心道：“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一颗红心向宗门的。” 燕归林噎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另外两人。 “刚刚她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萧慎道：“拿好定位符，诸位可以走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三人来到舒鸠馆附近。 看着对面阔气宅子上的三个大字，姜原有些担忧地看姒离一眼，并好心提议道：“我们先找个小店住下，看看情况？” “不用。” 姒离提着剑，径直走进舒鸠馆。 舒鸠馆分前后两部分，前面是陈列馆，里面陈列各种丹药，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她走到柜台前，直接跟掌柜的报了姓名：“我叫姒离，来自天衍宗。” 她刚要说‘我要见妘牧’，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生硬，便等掌柜的反应。 燕归林和姜原默默跟在她后面，装作来买丹药到处看，一副不认识姒离的样子。 这开场也太生硬了。 “你们三个是一起的对吧？妘长老已经等你们很久了，我带你们去后院。” 燕归林和姜原迅速转过头看了眼笑眯眯的掌柜，然后又对视了下。 这也行。 不过也符合情理。 虽然现在还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姒离是妘秋白的女儿，妘牧是妘秋白的弟子。 不管这些年妘牧的如何不来天衍宗探望小师妹，场面上还是要说得过去的。 掌柜的领三人来到后院。 妘牧清闲地坐在院子里喝茶。 他一袭紫衣，腰间悬着一对小铃铛。 长得秀眉小鹿眼，相貌是一种温厚的平易近人，目光坚定，给人一种沉稳儒雅的感觉。 他目光和煦地看着三人，点头微笑。 “你来了。” 这话是对姒离说的，神色有些失望。 姒离不大高兴：“你好像并不欢迎我来。” 妘牧歉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跟师父和师娘不太像。 他们像一棵树，望之如云，你像一支箭，蓄势待发。”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呢。” 姒离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 她跟传说中大师兄的见面，可以用一溃千里来形容。 索性破罐子破摔。 妘牧补了一句：“这不怪你。” 任谁背着血海深仇，都无法平静仁和。 这是一种防御性攻击。 他又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另外两人，淡淡道：“坐下吧。” 有下人端来点心和酒。 姒离看到酒壶上贴着张巴掌大的画影图，图上是一个高挑个子的美人，美人有些中性美，给人疏朗爽阔的感觉。 更绝的是，美人旁边有九个字： 先是五个大字：满堂兮美人。 紧接着是四个小字：梅花仙子。 妘牧笑着解释道：“这是本地的名酒，满堂兮美人。以美人作为卖点，加之味道不错，附庸风雅，非常受欢迎。” 说着，他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四人一饮而尽。 姒离咂巴咂巴味道：“一般。” 燕归林表示同意：“凑合。” 姜原道：“还行。” 妘牧笑道：“你们平常喝的酒都是仙灵酒，对民间之物评价不高很正常。” 姒离怀疑他在骂自己。 但她没有证据。 “图上的美人是真实存在的美人，前段时间，酒家还把美人叫出来让大家看。”妘牧继续道。 姒离点点头：代言人呗。 她瞥见妘牧双目炯炯，有些不屑的撇撇嘴。 呵，男人。 姜原和燕归林不说话，让想跟他们谈美人的妘牧兴致索然。 妘牧道：“还是先谈正事吧，萧慎都给你们说了吗？” 三人皆道：“没有。” 萧慎的信息说了跟没说似的。 “……” 妘牧无法，给他们再讲一遍。 “话说，很多年前……我先提前声明，我是不久前才被调来舒鸠馆的，之前我分管离火宫的灵药园。” 甩锅声明发布完毕，妘牧开始步入正题。 许多年前，葛家村下太阳雨，太阳雨狐狸娶亲。 村里有个人好奇，悄悄跟着娶亲队伍后。 第二天，妖怪来葛家村，说有个人冲撞了狐狸娶亲，导致娶亲失败，具体是谁他们不清楚，只知道是葛家村的人。 他们要求葛家村赔他们新娘。 否则就屠村。 到这里葛家村的人，就应该反抗，报给相关人，凑钱请人除妖。 但…… 妖怪非常讲道理，说娶亲按照娶亲的规矩来，他们会给聘礼。 100两银子。 要求，女儿必须是清白之身。 要知道，民间中等人家，一人一年的花费5两银子，村里比较穷，一个人一年顶多三两银子。 养活一个女儿15年，花不到50两银子。 如果把女儿嫁出去，且不说没有这么多彩礼可收，嫁出去还要给嫁妆，女儿都是为别家做贡献。 要是女婿没选好，还会跑到丈母娘家闹事。 但把女儿嫁给妖怪，就可以拿100两银子，还没有其他麻烦。 赚大发了。 是以大家愤愤不平，但谁都没提出请修士除妖。 所以当第一个女儿被送出去，且她的家人拿到100两银子后，大家都很羡慕。 久而久之，村子里不重生男重生女。 尽管他们知道，第一个女儿再也没有出来过。 当然，受不了这个的人，已搬离了村子。 现在为什么要举报妖怪呢？ 首先村里人变少了，没有那么多的女儿。 其次，举报妖怪的是谭婆，她是村长的妻子。 谭婆已年过半百，无儿无女，丈夫赌博喝酒嫖娼，经常跟她要钱，不要就打她。 估计她心灰意冷，想为村子做点儿事，结束这一切。 第32章 妖怪娶亲 2 妘牧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姒离抬起了头，皱眉道：“村长当多少年的村长了？” 妘牧道：“有二十多年了吧，前一个村长是现任村长的……奶奶，好像是这样，你也知道，村长是村里最有钱的。 本来轮不到他当村长，但他家里另外几个据说觉得不对劲，全都跑了，好事便落在他头上。” 姒离‘嗯’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慢慢思索。 姜原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半晌，冷淡道：“我怎么觉得，谭婆和村长也不干净呢。” 燕归林道：“村长和妖怪分赃不均？” 三十多年来，村子里有少女嫁给妖怪，从此杳无音信，村长缺装作没看到，任由父母卖女儿。 谭婆是村长的妻子，她冷眼旁观这么多年，突然说要做好事，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所以妖怪和村长勾结拐卖少女，八九不离十。 妘牧莞尔一笑：“所以需要你们先去葛家村附近探查，然后商量如何除妖。” 说着，他转向姒离：“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礼物？” 妘牧从芥子袋掏出一对银色铃铛，递给姒离，道：“这是离火宫的宫铃，可破解世上所有的迷障。 所有的迷障，包括伏绥的迷魂术，比天衍宗的清心玉强太多太多了。” 说着，他瞅了眼燕归林腰间的清心玉。 燕归林脸色一红。 “宫铃是一对，一起炼制的。用灵力催动，一步一响，若是分开，会感受到彼此。” “多谢。”姒离欣然接受。 又说了几句，三人跟妘牧告辞，来到葛家村。 葛家村破败不堪，兔子在庭院里乱窜，野鸡飞到梁上的窝里，屋顶漏了一大半，院子里长满了秫米和杂草。 看来这里很久没住人了。 三人正感伤着，忽然看到一个脏兮兮的老头跑过来，后面一个老婆子在追。 “二宝，不要跑。那是买米的钱，你不能拿走啊……” 姒离愣了下，这老头子叫二宝？ 呃…… 正在她发愣时，老头在她面前停下来，一双老鼠眼滴溜溜地上下打量，呵呵笑道：“姑娘，你像水一样清灵灵的。” 玛德，被被调戏了。 姒离刚要动手，却见姜原动作更快，手指微动，老头子直接摔在她面前。 老婆子追上来赶紧扶起老头子，但见他磕破了脸流出血来，冲着姒离骂道：“你打二宝做什么？” 说着她又伸出双手摸老头子的脸，心疼的直喊心肝肉什么的。 可老头子的眼睛却在姒离身上。 姒离觉得恶心。 姜原和燕归林挡在她前面。 老婆子冲着姒离唾了一口：“狐狸精！” 姒离扭头就走。 姜原和燕归林赶紧追上去。 走出没几步，姒离的手伸到背后，手指微动，老婆子和老头子双双栽倒在地。 转过一个弯，看到一户人家，通过矮矮的篱笆墙，看到院子里有个老头子在晾衣裳。 姜原道：“我们过去问问。” 三人走过去。 报了姓名，老头子赶紧把三人迎进来。 老头子姓薄，叫薄胜。 家中还有儿子和妻子，妻子这两天生病，他留在家里照看，儿子去河沟里抓鱼，给母亲熬汤补补身子。 燕归林好奇道：“葛家村不都是姓葛吗？” “原本姓葛。”薄胜一边倒水一边道，“后来有瘟疫或者什么的，然后我们就逃难过来，现在村子里有好几个姓。 不过葛家村的村长还是姓葛，毕竟是他们收留了我们。” 姒离想到什么，问道：“有个叫二宝的，还有追他的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对对对，忘记了。”薄胜一拍脑瓜子，“二宝是村长，追他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叫谭婆，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说着薄胜起身，喃喃自语：“谭婆说请修士除妖，以为她骗我们呢，原来真请啊。” “不用了。”姒离翻了个白眼，“你把情况跟我们说说就好了，那两个很讨厌。” 薄胜转过身，看了姒离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 “他们的确很讨厌。” 从薄胜这里，他们得到更多的信息。 除了一些人把女儿卖给妖怪外，也有些是被哄骗的。 比如最近一个新娘，是薄胜哥哥的女儿，小芳。 他们兄弟被原来的村子里排挤，兄弟俩一合计搬到葛家村。 在原来的村子里，一家只有五亩地，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来到葛家村，一家有十亩地——人都跑光了。 他们也知道妖怪娶亲的故事，想着种地攒几年钱，然后再搬出去。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先是哥嫂离世，紧接着便是收成一年比一年差，他们攒钱的速度非常慢。 即便是这样，薄胜计划着早早把小芳嫁出去，免得被妖怪盯上了——毕竟这是哥哥唯一的孩子。 因为穷，因为计划全家搬走，所以他们家开源节流。 一文钱掰成两瓣花，妻子和小芳还要织素拿出去卖攒钱，每天熬到大半夜。 村里少女一个比一个少，而妖怪娶亲日子渐渐到来。 谭婆打起小芳的主意。 她跟小芳说，薄胜把钱全都贪了，故意折磨小芳织布，别人家的女孩一天织两丈就行，小芳却要织五丈。 久而久之，小芳逐渐跟薄胜不对付。 半年前，小芳说出去玩，然后再也没回来。 谭婆给薄胜10两银子，说是给的聘礼。 薄胜一家有去谭婆家里闹，但一则村里认为他虐待侄女，二则大家看到有人当了新娘松口气，都说薄胜一家的不是。 “等等。”姒离突然打断薄胜，“聘礼不是说100两吗？” 莫非谭婆昧下了90两。 薄胜叹口气：“从今年开始，妖怪的聘礼就变少了，只给5两银子。谭婆说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把小芳嫁过去，她贴5两。” “……” 燕归林道：“既然并不是所有的少女都是被爹娘卖给妖怪的，那你们就不去找吗？” “找啊。”薄胜声音有些哽咽，“新娘会送到狼窝子山，狼窝子山里有东西，男子进不去，女子有去无回。 小芳不见后，我家老婆子上山去找，被我和儿子拉回来，她就有些神志不清的。 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疼呢？若不是为了攒钱搬出村子……唉……” 第33章 妖怪娶亲 3 姒离一行来到狼窝子山脚下。 “的确有结界。”姜原作出判断。 燕归林道：“有妖气。” 姒离道：“狐狸娶亲？到时候不行的话，我就把伏绥的名字搬出来吓人。” 她不会因为跟伏绥有过节就不利用她。 先立个小目标，杀了伏绥之前，榨干她的所有剩余价值。 她把宫铃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连同腰间清心玉都递给姜原。 “清心玉是一对，你带着可以感受到燕归林的位置，宫铃可以感受到我的位置，你也带着。” 既然结界拦男子不拦女子，自然是她先进去打探。 三人之中，姜原最强，理应他串联两人，随时进行救援。 姜原点点头，接过宫铃和清心玉佩挂在腰间。 燕归林也没有异议，想了想道：“我们先看看结界什么情况，也许是村民没有法力，才会被拦在外面。” “恩。”二人齐声点头。 三人再往前靠近一些，便感受到前面不远处有透明结界。 姒离试了试，手可以伸进去。 燕归林的手试着伸进去，发现也可以。 “奇怪？” 注意到姜原一直不说话，两人齐齐望向他。 姜原拧了拧眉心，对二人道：“我说我可以解开结界，你俩相信我吗？” 两人当然相信。 天衍宗内有很多阵法，宋微作为二长老，主管宗门阵法，姜原又喜欢研究阵法，破解个阵法不在话下。 “嗯。” 两人齐声点头，并后退一步，把场子交给姜原。 姜原左手大拇指甲在食指上轻轻一划，瞬间划出一个不大的伤口，紧接着大拇指对着伤口一弹，一滴血便滴在透明结界上。 随着这滴血弹在结界上，姜原右手迅速画了一张符。 符中央有个‘问’字。 这是‘问’字符，可以询问结界的类型，类似探路。 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如果设结界的人水平比姜原高很多，‘问’字符就会变成烽火，瞬间通知主人。 姒离和燕归林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佩剑。 突然，透明结界微微颤动。 下一刻，刚刚滴血的位置，出现一个鲜红的‘杜’字。 “八门金锁阵！”姒离脱口而出。 燕归林沉默片刻，疑惑道：“可是我们在狼窝子山正南方，这个门不应该是‘伤’门吗？” 八门金锁阵，分九个阵壁，八个门，也就是八个入口。 八个入口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其中生、景、开三门为吉；从伤、惊、休三门进去会受伤；杜、死二门代表死亡，也就是进入机关重重。 同时，八门金锁阵代表着八个不同的方位。 东南西北四个正方向，分别是：休门、伤门、景门、惊门； 东南方：生门； 东北方：开门； 西南方：杜门； 西北方：死门。 姜原淡淡解释道：“八门金锁阵，有八门九壁，坐镇中央的那个，可以随时调整入口，并非一成不变。 村民不懂阵法，只是一味的往前冲，找不到入口便说进不去，其实找到正确的入口，谁都可以进来。 估计几十年来，也有男子误闯进来，估计人少大家不记得了。” 燕归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姜原道：“‘杜’门是死门，我们去找吉门。” 他抬头看了看，道：“往右走，找景门。” 说着，他便右拐。 姒离和燕归林忙跟在后面。 走了大半日，天都黑了，姜原才停下来：“应该是这里。” 姒离举目四望，评价道：“这妖怪的地盘还挺大啊。” 差不多把整个狼窝子山都囊括在内了。 “嗯。”燕归林点头表示同意。 姜原却不说话，向前一步，继续用‘问’字符询问。 这回透明结界上出现一个‘景’字。 姜原唇角微微勾起，得意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三人对视。 姒离率先一步，跨过景门。 她回头去看，却发现结界外的景色还是一样，但姜原和燕归林却不见了。 举目四望，哪儿还有两人的身影。 这妖怪有点儿东西啊。 估计进来又是阵法，姜原和燕归林表面跟她是同一个通道，实际走入另一条道路。 姒离暗暗感叹，找了棵两人抱的大树后面躲着，并用灵力催动离火宫铃。 叮叮当当。 她静静地等着，等待姜原和燕归林找到她。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当看到顶着夜露过来的二人，姒离又惊又喜。 姜原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 走近后，燕归林戚戚道：“我和师兄看着你进来，而且我俩是一起进来，谁知刚进来，一阵阴风吹过，我俩竟然走散了。” 姜原感叹道：“这妖怪法力平平，但阵法研究颇深，进来又是十二都天门阵，层层嵌套，烦不胜烦。 若非有宫铃和清心玉，我们仨肯定要走散了。” 姒离点点头：“既然法力平平，能不能一剑破万法呢？” “这么大的地盘，估计里面小妖无数。”姜原皱眉。 燕归林道：“好拳难敌四手，在未了解到实际情况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他目中有些兴奋。 起初他以为除妖就是打打杀杀，没想到一上来就是斗智。 “接下来怎么办？”姒离道。 姜原道，“今晚我们休息，天亮了路好找一些。” 说着他指了指两人抱的大树，示意三人在树上休息。 姒离对睡在树上没有任何压力，相反，她很喜欢把自己藏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 燕归林蹭的一下上了树。 上树后，三人各找了个粗壮的树叉子靠着。 姜原道：“你们两个先睡，我守前半夜。” 姒离道：“我守后半夜。” 燕归林道：“我守中间的。” 于是三人分工协作，一夜无事。 第二天醒来，还是姜原探路，走了没多久，他们又来到一出透明结界处。 燕归林叹口气：“怪不得都说狐狸聪明，这到底套了多少个阵法啊。” 姒离摸了摸下巴：“其实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归林看向她。 姜原停止手上的动作，转向她：“你说。” 姒离道：“刚刚我进去，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你们是不是也可以看清走过的路？” 两人点点头。 燕归林道：“进来后可以看清走过的路，却看不清周围方向，我眼看着师兄跟我越走越远，我试图叫他，他并未应声。 这时我才明白，表面上我们离得近，但中间却隔着阵法，所以我找了个大树躲后面，等着师兄来找我。 而且明明师兄是在我前面不见的，但他却在我后面找到我的，这阵法太厉害了。” 第34章 妖怪娶亲 4 姒离点点头：“所以我想说的是，既然进去一道门，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不如这回进去后，我顺便放把火。” 姜原和燕归林对视。 放火！ 姒离压低声音，缓缓道：“放了火，山上的妖怪要救火，我们看他们从哪个方向来，对他们的防卫有个大致了解。 同时，山上起火，也能困住大部分妖怪。” 他们几乎已经确定，山上的妖怪有很多个。 燕归林脸色微变，欠了欠身，低声道：“……可以吗？” 说着，他看向姜原。 姒离也看向姜原。 姜原自嘲地笑了笑，叹口气道：“我自诩对阵法了如指掌，但这么一晚上破解找路下来，实在是累啊。 说实话，设阵法的人灵力真不咋地，奈何他弄的非常复杂，宗门的阵法都没这么复杂。” 姒离眸子一亮：“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姜原点头：“或许你的办法是好的，快刀斩乱麻。实在不行，你就搬出伏绥的名号。” 说着他笑着转向燕归林：“也可以是天衍宗的名号，该认怂时就认怂，没必要为了逞强，受不必要的苦。” 二人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姜原解阵，他和燕归林先进入。 姒离走到入口处，看了看正前方，并未看到姜原和燕归林，于是她抽出剑划了一剑。 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 然后漫不经心的收起剑，径直踏进入口。 这一回，她看到了姜原和燕归林。 “奇怪，怎么这回没有阵法了？”燕归林好奇道，“刚刚我们看到你划了一剑。” 这阵法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姜原道：“我猜是妖怪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太多的阵法，我们已经到最里面一层了。” 姒离如点漆般的双眸中闪烁着火苗：“火势起来了，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 三人快行，行了数步找了个大树上躲起来，收敛灵气，姜原还给两人几张寒冰符以防万一。 三双眼睛透过茂密的树叶往外瞧。 火势瞬间烧成熊熊烈火，摧枯拉朽般向外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向前。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前面并不远，也没闻到火烧的味道。 燕归林低声道：“也没有风，火势怎么蔓延这么快？” 姜原道：“首先这是在树林里，其次那是南明离火，是修士心火，不是一般的火。” “可在宗门时，南明离火没这么大啊？” “这是普通的山林，凡间之物抵御不了仙火，宗门是仙门……” 姜原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有什么碎裂的声响。 姒离大叫一声：“不好，赶紧走。” 燕归林看了一眼，嫌弃道：“妖怪也太次了，不过是个南明离火，直接把他的结界给烧破了。” 姜原拍了拍他后脑勺：“别嫌弃了，火势要过来了。” 说话间，三人旋即下了树。 姜原跑在最前面，给两人指引方向找有水源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到哗啦啦的声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巨大的瀑布。 瀑布垂直落下高大数百米，发出震天的低吼。 即便相距百米，声音清晰可见。 飞流的水花从天而降，砸在水下的巨石上，然后见缝插针似的流向下方深水潭中。 姜原感慨道：“这水不错啊。” 燕归林道：“是不错，只是奇怪，为什么我们一路跑过来，没有人过来，他们不应该从这里取水救火吗？” 姒离道：“你别感慨了，人快过来了，人数还不少，估计就是取水救火的。我们躲哪里，水潭里装鱼吗？” “不用，跟我来。”姜原的下巴微微扬起，“我可是水灵根，没有人比我更懂水。” 草！ 你懂王吗。 姒离心里吐槽归吐槽，行动上还是选择相信姜原。 于是她和燕归林跟在姜原后面，顺着山涧来到瀑布边。 姜原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抓着一人手腕，低声道：“闭上眼睛，一会儿我说跳的时候就跳。” 两人点头并闭上眼。 “跳！” 三人一起运气，纵身跳入瀑布里。 “可以睁开眼了。” 两人睁开眼，发现他们来到一处天然的溶洞里面，身后瀑布依旧哗啦啦直流，如同一道不透明的幕布，把他们和外面隔开。 姒离拍了拍姜原的肩膀，笑道：“我都想认你当王了。” 姜原道：“啊？” 燕归林道：“什么王？” “美猴王。” 姜原无奈地笑了笑，忽然听到什么响动，做了个‘嘘’的动作。 三人立刻闪到一处石壁，身子紧贴着石壁，这边的水势有些弱，透过弱弱的水势，三人看到外面积水潭边，站着数人。 他们男女高低胖瘦不同，但手里都拿着盛水的工具，一看就是打水救火。 看了一阵儿，燕归林低声道：“这些是妖怪？怎么感觉是人啊，而且还都是普通人，有些可能练过民间武术。” 姒离的眉头渐渐拧起。 作为修士，结丹前和结丹后是天差地别。 结丹后，他们一双眼睛澄明，会立刻认出对方是人还是妖。 结丹前，除非对方主动暴露，或者妖怪不掩饰妖气，否则他们认不出对面是人是妖。 狼窝子山有妖怪几乎是板上钉钉，这些人里，也许不全是，应该有几个修成人形的妖怪。 修成人形的妖怪，相当于人类的金丹，最起码筑基巅峰。 除非运气好，比如樱桃，是伏绥帮她修成人形的，所以她的法力很弱，相当于人类的练气初期。 姜原低头想了一会儿，缓了缓神色，道：“也可能都是人。你们别忘记了，姒离的火是可以烧破结界的。” 狼窝子山的阵法，就算不是山里法力最强的妖怪设的，那设阵法之人，也一定能在这里排得上号。 阵法可以被姒离轻松破解，说明山里的战斗力上限也就那样。 燕归林点头同意姜原的看法。 确定了上限就好办。 姒离道：“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就算他战斗力不咋地，外面那些几乎是普通人，到时候他劫持一两个威胁……” 闻言，燕归林和姜原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姒离道：“先摸清楚情况。” 第35章 妖怪娶亲 5 三人贴着石壁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过来溶洞。 于是他们三个收敛灵气，由姜原带队，朝着溶洞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岔路口。 姜原开启水系感应术探查。 姒离和燕归林一左一右当护法。 片刻，姜原指了指左边，低声道：“左边似乎是个仓库，里面有东西，右边通往一条很平阔的大路。” 左还是右。 姒离道：“仓库，现下林子起火，大家都去救火，若仓库里有人，我们可以抓起来问他。” 燕归林提出异议：“一般情况下，不是有很多人守仓库吗？” 既然他们要抓个人问问，最好不要惊动众人。 姒离道：“右边通往大路，恐怕要被人抓个现行了。” 两难。 姜原道：“仓库吧。” 燕归林道：“好，我同意你们的意见。” 姒离点头微笑。 燕归林不是那种强势专横的人，三人之中，他一向是听从者，而非决策者。 商定完毕，三人闪进左边。 还是姜原开路，姒离殿后。 通往仓库的路并非直路，而是有很多的岔路口，且蜿蜒向下，且路口有许多迷惑人的阵法，阵法均被姜原一一破解。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人终于来到仓库。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仓库里堆满架子，架子上摆满了酒，整整齐齐，地上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很爱干净。 使用望气术确认无人后，三人依旧是贴着石壁走，来到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 他们准备先观察一阵，然后再四处巡查。 姒离随手拿起离得最近的一坛酒。 这酒她见过。 满堂兮美人。 酒壶上贴着一张巴掌大的美人影印图，只是这个美人不是上回在妘牧那里看到的梅花仙子，而是君子兰。 姜原和燕归林对视，惊讶万分。 燕归林低声道：“这主人是附庸风雅？” 姜原没有说话，而是以食指点眉心，开启灵视，通过架子上的缝隙，缓缓扫过每一个视角。 半刻钟后，他收起灵视，指着姒离手中的酒，道：“全是这种。” 姒离把坛子放回去。 看来他们来到满堂兮美人的仓库了。 或者说，是制造中心。 狼窝子山是酒厂！ 姜原压低声音道：“美人有十二个，君子兰、仙客来、桃花夫人……梅花仙子，基本上是每月民间开的花……”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有响动，姜原立刻噤声。 透过架子上的缝隙，三人看到一个人模狗样的青年男子走来。 男子相貌堂堂，身着土黄色的袍子，手里拿着柄折扇在另一手心轻轻敲着。 正常人用折扇敲手心，一般是握住扇柄，而男子却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捏着扇柄，要是把扇子拿开，活脱脱一个兰花指。 男子仔细检查着仓库，喃喃自语：“幸亏这里没事，不影响交货。” 他一排货架一排货架的走过，不错过一处角落，迟早走到姒离他们躲的这边。 气氛陡然之间紧张起来。 三人不由自主抓紧了手中的佩剑。 姒离和姜原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地点点头。 然后，旁边的姒离蹿了出去。 下一刻，姒离就出现在男子面前，男子惊讶地‘啊’的一声。 但他旋即噤声。 因为姒离手上捏了个小火苗，威胁道：“敢叫，我就放火烧了这里！” 男子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犹如看一个傻子。 面对他怀疑的目光，姒离浑然不觉：“外面那场火也是我放的！” 男子神色茫然，最后长叹一声，刚要说话，就看到自己脖子里伸出半截剑。 他缓缓举起双手。 姜原毫不客气地锁了他的琵琶骨，把他拖进角落。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 当看到角落里的燕归林时，男子闭了闭眼。 燕归林毫不客气地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厉声道：“叫什么名字。” “郎九。” 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睛却是盯着姒离。 姒离道：“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我是满堂兮美人的幕后老板，狼妖。”男子扁扁嘴。 燕归林和姜原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简单的把老板给劫持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燕归林的剑往前伸一寸，抵着狼妖的喉咙，免得狼妖找机会逃脱。 姜原握剑的手往下压了压。 姒离道：“我是姒离，八岁起来天衍宗修炼，迄今为止有八年了，期间很少下山门，不认识你，所以你也不用盯着我死看。” 闻言，郎九仿佛被雷劈中，换作他一脸震惊，挣脱着要站起来，却被姜原死死按住。 郎九深受打击。 姒离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葛家村狐狸娶亲是不是你搞的？” 燕归林及时补充，若是郎九好好交代，或许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要是反抗，那就只能把他请到狱法峰。 郎九回过神来，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叫郎九，家中排上第九，世代居住在狼窝子山。 修炼成人形后，便以郎为姓，以九为名，修为筑基巅峰。 鉴于人类的物种歧视，虽然为狼妖，但并没有办法去大宗门修炼，去大宗门只想把他当宠物，或者当白手套。 跟其他妖抱团取暖吧，其他妖办的事很不地道。 用郎九的话，就是太蠢了，搞一些幼儿园的手段戏弄人，生怕无法惹怒人类，带不动。 去青丘吧，伏绥不收小弟。 背靠宗门（打工）没地方收，于是郎九成为一名光荣的散修（创业者）。 他以狼窝子山为根据地，狼窝子山灵气不多，修炼又需要大量灵石，于是他学了酿酒技术，通过挣钱换取灵石。 当然，卖酒并无法直接获取灵石，而是兑换。 仙门通用货币是灵石，民间的货币是银子和金子，三者之间有汇率。 一般情况下，10两银子=1两黄金，10两黄金=1枚灵石。 初次听到这个比例，姒离暗自惊叹。 在天衍宗，内门弟子，也就是青云堂的那群人，每月的基础补贴是10枚灵石，居然相当于1000两银子。 至于姒离这种，嗯，她从不知道自己每月补贴多少，只知道缺什么就要，没有任何短缺。 想到此，姒离微微触动，她居然花了宗门这么多灵石啊。 不过她知道燕归林。 燕归林的芥子袋，常年携带1万灵石。 紫霄真人耳提面命教导他，你是少主要大方一些，不要让人说你小气。 所以她和姜原随燕归林出去，都是燕归林买单。 第36章 妖怪娶亲 6 人类的钱真是太难挣了（郎九原话）。 起初酒并不好卖，还遭到同行的恶意竞争。 早上，他拉着一板车酒去酒楼，酒楼还未开门，刚转身去敲门，就被对家派的无赖给砸碎。 他不敢打过去。 人类和妖产生冲突，妖肯定是受重罚的那个。 为了卖出酒，他想了个绝妙好主意。 附庸风雅。 这是他从青楼学到的经验，青楼的姑娘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吸引大批高端顾客。 而一般的窑子，只有歪瓜裂枣光顾。 于是便有了狐狸娶亲。 第一个美人，便是君子兰。 “这跟狐狸娶亲有什么关系？”姒离不解道。 你想找代言人就花钱找，弯弯绕绕搞那么多做什么。 郎九一张苦瓜脸拉的很长。 “我打定主意把美人的画影图贴在酒坛上，第一步，就是找美人，我在青楼看了很多个美人，不太满意。 尽管她们十五六岁，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张口就来。 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目光，目含秋水或者厌倦傲慢，总之，就是没有少女的清澈无邪，一看就不是良家少女。 我找了很多美人不太满意，就回狼窝子山，那时我开始附庸风雅，就安排了一顶小轿，让狼妖抬着我进山。 进山的时候，碰到一个鹅蛋脸的少女扑蝴蝶，我看到她一双眸子里清澈如水，我觉得这就是我要找的美人。” 说着，狼妖指了指架子上的君子兰。 “她是第一个。” 跟君子兰一起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叫谭香。 谭香被狼抬轿吓到，指着轿子喊妖怪，君子兰也听到了，但君子兰比她沉稳，立刻跪下来道歉，说冲撞了云云。 狼妖抬着轿子离开。 转过一个弯，郎九重新返回去，仔细观察两个人。 他听到君子兰责备谭香大喊大叫，万一激怒了妖怪杀了她们怎么办？ 谭香就说她是正常的反应，又说君子兰逮着机会就教训她，故意让人觉得她不懂事，心机深沉。 郎九一路跟过去，跟到葛家村的村长家，后来一打听，得知君子兰不是葛家村的，是别的村，来葛家村走亲戚。 说是走亲戚，其实就是君子兰跟村长的儿子定亲，商讨成亲之事。 谭香的母亲是村长老婆的妹妹，父母双亡后住在葛家，也希望嫁给村长的儿子。 郎九一看，咦，多一个新娘。 于是假借狐狸娶亲的名义——这话是给修士说的，一说到狐狸，修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伏绥，轻易不会找麻烦。 他说谭香冲撞了狐狸娶亲，导致娶亲失败，是为大不吉，要求葛家赔一个新娘。 几日后，君子兰被葛家送来。 郎九虽然奇怪，但还是给君子兰喂忘忧草熬的水，让她忘记一切。 又怕她家里人找过来，花钱买焕颜丹，让她有了新容颜，比之前更加漂亮。 重新为她取名，称之为君子兰，不告诉她原来的名字。 ——其实就算葛家把谭香送来当新娘，也是这么一套流程。 等君子兰忘记一切后，就会乖乖地听话摆造型。 君子兰意为坚强刚毅谦逊文雅，加上郎九换了个‘满堂兮美人’的名字，一经问世，顿时受到文人雅士追捧。 为了打响名声，郎九还给君子兰编了个凄惨的身世。 什么为了给病重的父亲挣医药费之类的。 为了跟青楼女子区分开，郎九还说，君子兰只给他干三年，三年后君子兰就会拿着钱回归正常生活。 这也意味着，三年后郎九必须找个新美人替代。 三年后的美人，换作仙客来。 也是同样的流程来一遍。 同时，他怕别人说他诱拐少女，被正义的修士找上门，每一个新娘给300两聘礼。 听到这里，燕归林吐口而出：“不是100两的聘礼吗？” 郎九也是疑惑万分：“我不清楚啊，我跟村长合作，我给他300两，不信你们可以看账本。” 姜原道：“所以村长贪了200两。” 姒离道：“真缺德。” 燕归林点头表示同意。 郎九委屈道：“反正都是你情我愿的，我也不要求少女一定是漂亮的，只要求身子清白。 每一届的美人，我都不让她干活，她只需要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即可。” 一颗焕颜丹下肚，哪怕是个丑八怪也能变成美人，他没必要追求女子天生长得好。 姜原心里一揪，这些少女恐怕都是被父母卖的，正常爱女儿的父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妖怪呢？ 更何况女儿是有去无回的。 郎九用仙法把她们跟父母隔开，未尝不是帮她们摆脱见钱眼开父母呢。 姒离轻轻冷笑两声，道：“郎九，你还真是聪明伶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把自己包装的跟个白莲花似的。 现在，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就算是你用美人当噱头，为什么只用三年，难道一个少女的花期只有三年吗？” 郎九怕找麻烦，要求少女15岁以上（古代成年），20岁以下。 就算是贫困女要干活保养不好，但郎九有钱还是妖怪，让一个30岁的未婚女子，保持少女的容颜没什么问题。 说白了，郎九是怕观众审美疲劳，所以才三年一换。 闻言，郎九当即收起委屈巴巴的表情，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姒离。 “你一看就不知道，焕颜丹一颗多少钱？” “我自己会炼制丹药……一颗焕颜丹多少钱来着？”姒离忽然想到什么。 这么多年，她给天衍宗炼过很多丹药，后来这些丹药都被萧慎拿走，说她不用做任务领资源，她只需要好好炼丹即可。 郎九扁扁嘴：“焕颜丹分为三级，一级最贵，三级最便宜，一颗三级焕颜丹要5枚灵石，且卖家只收灵石。 三级焕颜丹时效只有三年，三年后，想要维持美丽，需要用二级焕颜丹，二级焕颜丹要10枚灵石。” 说着他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枚焕颜丹拿给他们看。 姒离瞅了眼，成色果然很差。 她想到什么，从芥子袋掏出一枚天元丹，拿给他看，问道：“这枚市场上多少钱？” “极品天元丹，一枚50灵石。” 草！ 姒离的道心濒临崩溃边缘。 不久前，她还为用天衍宗的资源而感到愧疚。 现在则是，若她离开天衍宗，真计算下来，没准天衍宗还得倒找她钱呢。 第37章 妖怪娶亲 7 郎九没有注意到姒离抽搐的嘴唇，继续补刀。 “整个修仙界，最不缺钱最受尊重最不担心仇家上门的，就是火灵根了，因为他们可以炼丹，可以炼器。 丹药和法器是修仙界最为紧俏的物资。 尤其是丹药，具有治疗效果，所以平常散修在外打架，一般不牵连到火灵根。 离火宫曾有个坤虚道人，炼制的九转还魂丹，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还会修补受伤的元神内丹……” 姒离想起来，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是什么东西都炼啊。 随便掏出一个东西，让猴子折腾半天。 不是太上老君打不过猴子，只是出工不出力罢了。 眼看着郎九要继续输出丹修财富和地位，姒离打断他，免得他继续歪楼。 “说回美人！” “好，说回美人，美人不是说你肤如凝脂就行了，重要的是眼神的变化，少女的眸子是灵动的，稍微年纪大一些，她的眼睛就不灵动了……” 姒离被噎住了。 呵，男人。 姜原斜睨姒离，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笑。 “不用的美人会怎么处置？杀了吗？” 闻言，郎九一下子蹿……但没有蹿成功，被姜原摁了回去。 “怎么可能！三年后，她们要学习其他事务，有些学记账，或者凡间武术、经营……等安身立命的本事。 过个两年，她们可以留下来干活，也可以选择离开狼窝子山嫁人或其他，若要摆脱狼窝子山，必须喝忘忧草汤。” 郎九删去她们的记忆，主要怕狼窝子山的秘密泄露出去。 当然，他跟少女说你们能被送来，父母也不是什么好父母，不如斩断跟父母的联系，重新开启新生活。 燕归林疑惑道：“可你放她们离开，她们的父母不会认出吗？” 姜原和姒离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学习不到家。 燕归林有些不解。 郎九略带嫌弃的解释道：“焕颜丹，哪怕你曾经是个丑八怪，也会让你变成美人。 但它还有另一个隐藏功效，可以更改骨骼的变化，比如美人之前是鹅蛋脸，用了焕颜丹后会变成瓜子脸。” 焕颜丹可改变少女骨骼走向，即便是走在街上，跟父母迎面碰上，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更何况，少女的记忆已经被删除，不会主动跟父母相认。 一阵沉默。 郎九这个事，说白了，还是能解救一批少女，代价……不对…… 姒离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不对，你让她们白干活？” 姜原和燕归林看向她。 郎九嚷嚷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让她们白干活了？我给她们钱了。 当美人一个月5两银子，什么活都不干。不当美人一个月3、4两银子，活也不重，比那群送货的挑夫高多了。 她们若不在我这里做事，会被嫁出去，大概率嫁歪瓜裂枣，老男人当填房之类的。 要是不嫁人，就只能卖到大户人家当奴婢，挨打挨骂，一个月赚500文，顶多1两银子！” 姒离：…… 郎九简直可以列入感动华国十大老板了。 姜原道：“对了，刚刚我看到救火时，一群普通人，男男女女，都是你招来的？” 郎九点点头：“对，他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我让他们吃饱穿暖……” “少废话，我要看看那群少女。”姜原神色一凛，“都活着吧？” 郎九不愧是做生意的，话里话外给自己开脱。 他只是一面之词，见了少女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都活着，不过有三个已经离开嫁人了，有四个跟丈夫打理外地的铺子。” 姜原和姒离对视。 只剩五个？ 有猫腻……姒离道：“我们先看在这里的五个。” “没问题。” 郎九满口答应，一幅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对了，你们怎么会过来的？” 姜原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举报人说给他听。 燕归林沉默不语。 姒离大大咧咧道：“葛家村那个谭婆，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 “她举报你拐骗无知少女，宗门派我们过来查。” 燕归林轻轻扫了她一眼。 真能记仇啊。 葛家村那个谭婆，对师姐可是很无礼呢。 郎九破口大骂：“谭婆，就是那个谭香，这些年她把那么多的少女送进来，事成之后，我另外给她100两。” 姒离心说，300两的聘礼，谭婆贪200两，再加100两的好处费，每个少女她赚300两啊。 郎九继续骂骂咧咧。 “现在她居然举报我！她以为她自己就很干净吗！” 姒离冷笑道：“估计是你只给梅花仙子10两银子的聘礼，谭婆觉得少，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就去举报你了。” 梅花仙子的叔叔薄胜说，只给了10两，其中5两还是谭婆贴的。 谭婆怎么可能会贴。 “每次都是四百两啊。”郎九立刻反驳，“我们妖怪永远比人类低一等，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吝啬钱呢！” 姒离跟姜原对视，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姜原冷冷道：“郎九，你要没撒谎的话，你的人里有内奸。” 郎九原本要继续解释自己的大方宽仁友爱，闻言，当即噤声，不由得冷汗淋淋。 他很了解谭婆，君子兰来狼窝子山后，葛家的男人立刻搬走，葛家只留下葛二宝、谭婆和葛老太太等人。 葛老太太为了这门生意，提醒他要给够聘礼，收买少女的父母，不然到时候闹起来，有妖怪好受的。 后葛老太太死，谭婆接手。 谭婆一共给他送了10个美人，每次还贪墨大部分的钱财，这么一个人，怎么突然正义女神降临，举报他呢？ 姒离也觉得谭婆不可能主动举报。 毕竟不久前见谭婆时，她被葛二宝调戏，谭婆骂她狐狸精，如果谭婆想开了向善，怎么可能对无辜的她恶语相向？ 一定有人逼着谭婆举报。 燕归林觉得事情突然麻烦起来。 姜原道：“郎九，你先带我们去看看姑娘，还有账册之类的东西，确认你没撒谎的话，内奸的事我们帮你料理了。” 姒离道：“一会儿，你就说我们是你的大客户。” 他们已经控制了郎九，其他的事都好说。 “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郎九心有余悸。 第38章 妖怪娶亲 8 郎九带着他们去主院落甘棠小院。 一路跟着郎九过来，他们发现，原来山里有不少精怪。 姒离好奇问郎九，为什么他们来的路上没看到多少精怪。 郎九回答说，他们去往的路上是靠近酿酒场，妖怪身上有妖气，会影响到酒的口感，他不许妖怪靠近酒厂。 不过他会让精怪看守。 但因为起火了，精怪们得躲着，所以只有人来这里。 听到这里，姒离想起来，是姜原带他们找到地下仓库。 走到甘棠小院的时候，郎九的下属给他汇报，说森林里的火已经扑灭了，不过阵法被破坏，让郎九修阵法。 此时郎九已经被锁琵琶骨，修阵法就必须解开琵琶骨。 姜原自告奋勇说，我帮你修复阵法。 郎九撅撅嘴，没有反对。 姜原帮他修复阵法，姒离和燕归林查账和看美人资料册。 根据账册显示，郎九所言非虚，每次娶亲都支出400两银子，员工支出这栏，也证明郎九发工资发的很多。 美人资料册上显示，每个美人的父母籍贯，已经她们不再当美人后，新的身份和籍贯。 郎九得意道：“我就说我没有撒谎吧？” 姒离冷哼道：“你找美人的时候，要是把事情说清楚，肯定有女儿主动过来，你这么云山雾罩的，被人举报活该！” 郎九道：“我不是怕他们爹娘找上门麻烦嘛，就算他们爹娘不找上门，也会有其他人找上门。 我卖了近四十年的酒，他们都不知道酒厂在这里！ 原本很雅致仙气飘飘一个事，让你给揭露了，酒的名声会大打折扣，一定要云里雾里的，顾客才愿意花钱。” 姒离噎住了。 修补好阵法的姜原回来，指着账册问郎九道：“为什么这两年的酒产量少了一成？” 姒离不屑道：“饥饿营销呗，然后趁机提价？” 如果不改变酒的品味，没有开发其他产品线，光换代言人，顾客还是会审美疲劳。 郎九愤愤道：“我什么时候饥饿营销了，明明是这两年粮食收成不好，我不能……弄不到那么多粮食。” 姒离怀疑郎九是专门克她的。 狼的五行属什么来着？ 火？ 按理说不应该啊。 姜原笑着看了姒离一眼，转头向郎九，指着资料册上的名字，道：“我们要见这几个人。” 根据郎九说法，目前只有五个美人在狼窝子山。 第一个美人，君子兰，后改名南天竹——不当代言人后，要改名。 第二个美人，仙客来，后改名曲红杏。 第五个美人，天浆，后改名宋六娘。 第八个美人，木樨仙子，后改名桂娘。 第十二个美人，就是现在的代言人，梅花仙子。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郎九有些迫不及待。 姒离却一把拉住他。 “你拉我做什么？” “我问你，你觉得谁是内奸？” 其实事情到这一步，几乎可以断定郎九所言非虚，现在的问题是内奸是谁？ 闻言，原本还积极带他们去看美人摆脱嫌疑的郎九，一下子愣在那里。 他的神色平静，渐渐拧起的眉头，和微微颤动的嘴唇，出卖了他沸腾激动的内心。 姜原幽幽提醒他道：“谭婆举报的是狐狸娶亲，薄胜说他只拿到10两银子，中间一定有问题，最近一次狐狸娶亲，是谁负责？” “带回新娘后，负责人去，去巡视外地的铺子，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 郎九是个很谨慎的性格。 姒离再问：“除了负责人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狐狸娶亲的秘密、且一直留在这里的人吗？” “十七，郎十七，他跟了我几十年，是我的心腹。”郎九陷入迷茫，“应该不会背叛我啊。” 看来内奸是郎十七……姒离道：“不就你一个修成人形的妖吗？” “他没有修成人形。” 燕归林问道：“所以郎十七记恨你不帮他修成人形，愤而举报？” “可，可……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啊？”郎九也不确定了，“我把他叫过来问问？” “先不要打草惊蛇。”姜原道，“我问你，郎十七主管什么？他身边人都有谁？” 郎九道：“郎十七主管账房，他身边人，嗯，都是些账房的先生……” 姒离翻开资料册，找到账房这一栏，把名单摆给几人看。 “曲红杏！”燕归林立刻念出其中一个名字。 第二个美人仙客来，卸任美人后，改名曲红杏。 姜原迅速翻出曲红杏的资料。 曲红杏，原名葛盼盼……葛二宝的妹妹…… 姒离转向郎九，立刻问道：“曲红杏是什么时候在账房做事的？” “不到一年。”郎九立刻道，“我怕她们看到资料闹起来，不允许他们接触这类东西。 曲红杏是第二个美人，距离她过来有三十多年，我想着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让她来账房记账。” 燕归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郎十七要背叛你，他找到曲红杏，告诉她原本叫葛盼盼。 葛盼盼被人送入狼窝子山三十多年，送她过来的人是嫂子谭婆，她怀恨在心，因为她是账房，利用职务之便扣下聘礼。 谭婆一看钱少很多，恼羞成怒举报郎九。 最终郎十七坐收渔翁之利！” 房间内一阵沉默。 姜原道：“可曲红杏这样做会伤害郎九，她想牵连郎九吗？” 姒离死死盯着郎九，直盯着他头皮发麻，缩了缩身体。 “你侮辱过这些美人？” “绝对没有！”郎九举手发誓，“如果我动过她们，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是么？” 郎九的头重重垂下，半晌，他缓缓伸出右手，捏了个兰花指微微颤动。 姒离不解道：“什么意思？” 姜原道：“他被阉了？还是自宫？” 郎九的头磕在桌子上，发出滑稽的响声。 燕归林眼珠子转了转，想笑，瞥见另外两个，但见他们很严肃，忍住笑。 姒离道：“你不行，不代表你手底下的人没做过。” 郎九的头在桌子上又磕了几下。 但他始终没有抬头。 姜原笑道：“毕竟他是老大呢。” 简而言之，郎九都能为了修为自宫，怎么可能让底下人欺凌女子。 但这样的解释很是苍白无力。 瞥见姒离不赞同的目光，姜原立刻转移话题，问道：“郎九，除了曲红杏和梅花仙子外，你这里还有三个美人，她们现在是做什么的？” 第39章 妖怪娶亲 9 燕归林迅速翻出资料：“南天竹是菁华园的姑姑？” 郎九抬起头，但他不敢看姒离，低声道：“菁华园是美人住的院落，南天竹为人沉稳，让她照顾其他美人，她做了有七八年，没出过事。” 燕归林道：“宋六娘主管绣房。” “这里的人需要穿衣，六娘的花绣得非常好，就让她负责。” “桂娘在厨房做事。” “她做饭很好吃。” 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目前最有嫌疑的是曲红杏和郎十七。 姒离道：“好，下一个问题，这些女子，除了梅花仙子，其他人都成亲了吗？” 郎九立刻抬起手：“当然，她们不仅成亲还有孩子，我知道她们的孩子在哪里，要是背叛我，我就对孩子下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有孩子，我还不让她们留在这里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从来没有下手过，只是威胁。” 燕归林道：“郎十七和曲红杏有几个孩子？我的意思是说，这俩人分别有几个孩子？” 郎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郎十七没有孩子，曲红杏有一个儿子，儿子成亲，有两个很可爱的孙女。 曲红杏的丈夫和儿子经营一家小酒馆，卖我们这里的酒。” 姜原略扫一眼摊在桌子上的资料册，道：“奇了怪哉，这些人有儿有女，靠着狼窝子山生活，按理说不该啊。” 姒离扫了一眼郎九，沉声道：“除了郎十七，你还有别的心腹吗？” “有有。” “你让别的心腹去调查曲红杏的酒馆，看看她家人是不是准备好跑路了？” “好。” 姜原道：“这是个思路，郎十七跟着郎九多年，根深蒂固……” 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通报声。 郎九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喃喃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郎十七。” “那就先见见吧。” 几人出了内室，来到正厅。 却见狼妖挟持一个老人进来。 甫一进屋，他推一把老人，老人不留神，踉跄几步，眼看着要摔倒，燕归林立刻伸手扶了一把。 这时他们看清楚来人。 “薄胜！”燕归林失声喊道。 薄胜也认出他们来，老泪纵横，抓着燕归林的手腕哇哇的哭喊。 ‘什么我可找到你们了，这里真是太吓人了’ 郎九怒斥狼妖：“郎十七，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儿，这么一个可怜的老人，你下手也太狠了。” 郎十七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地看着郎九。 “哪里狠了，几十年来对待闯入者一直都是这么狠的，老大，你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在郎九凛冽的眼神中，郎十七渐渐闭上嘴。 姒离皱了皱眉，看向薄胜道：“大爷，你怎么过来了？” 郎十七刚要替薄胜回答，又瞥见郎九不赞同的目光，当即闭上嘴，两颊鼓鼓的，一看就是不服气。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姒离捕捉，暗想，郎十七看起来不像是心机深沉的样子。 薄胜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回答问题。 原来，那天跟姒离他们分别后，他就留了个心眼，跟老婆交代两句，悄摸摸来到狼窝子山找侄女。 结果在狼窝子山等了一夜，也找不到入口。 他本来要放弃，结果看到山上有滚滚的浓烟，他再次试着进山，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他觉得烟越浓的地方，就是妖怪的巢穴，于是朝着有烟的地方走。 很快他就碰到人，看到大家都在打水救火，他装作打水救火，没多久跟大家混作一团。 然后他装作不经意间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是酒厂，他想着不如先想法留下来，慢慢找侄女。 他还讨好其中一个管事，每月拿出一半的月钱孝敬他，管事立刻同意把他调到手下。 结果…… 火势扑灭后，管事带着他去账房登记——员工调岗要登记，然后就暴露了…… 姒离道：“大爷，你还挺机灵。” 薄胜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郎十七道：“老大，我让人给他一碗忘忧汤？” 薄胜道：“什么是忘忧汤？” 姒离道：“就是让你忘记老婆孩子侄女的汤。” “我不喝！”薄胜浑身都在抗拒。 又是一番折腾，姒离把她侄女是梅花仙子的事告诉给薄胜，然后又说了狼窝子山的秘密，薄胜瞪大了眼睛。 郎十七觉得不对劲，转身就要离开，但被眼疾手快地姜原拦住，三两下锁住琵琶骨。 姒离道：“怎么，你想出去找帮手？” 燕归林道：“我们是天衍宗的，有人告发你们劫掠少女。” 郎十七立刻分辨：“我们不是劫掠少女，是解救少女……” “你闭嘴！”郎九打断他。 这边混乱之际，那边薄胜却抖着手，嘴里喃喃自语道：“的确是个好地方，难怪，难怪……是我们这些长辈活该……” 闻言，郎九有些得意地看向姒离等人。 姒离心说你骄傲个什么劲。 郎九道：“薄胜，你已经知道，现在你还想把你侄女带回去吗？” “不，不想了。”薄胜的手无力垂下去，“她，她本来就讨厌我们，觉得我虐待她。她有了好去处，我也放心了……” 这下换姒离等人尴尬了。 郎九又说许多话，描绘美人未来的美好前程，薄胜是千恩万谢。 最后，郎九大度表示薄胜不用喝忘忧草汤，并且给薄胜钱财，补齐聘礼，条件是薄胜立刻搬家，保守秘密。 薄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满意？”郎九的语气有些威胁的意味。 姒离道：“薄胜，你尽管说。” 薄胜道：“钱我不要，搬家我可以立刻搬，我绝对会保守秘密。我就一个意见，能不能让我见见小芳……” 话音未落，泣不成声。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 郎九大手一挥：“好，我让人把她叫过来，但你不能说话，不许跟她相认。” 薄胜重重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能让我见小芳，我什么都答应。” 梅花仙子很快过来。 她长得很美，冲着众人微微一福身，举止优雅。 郎九唤她起身，指着姒离道：“他们是要买酒的大客户，想要见见你。” 梅花仙子看向姒离，躬身刚要行礼。 忽然，她脸色微变，冲着姒离旁边捂着嘴流泪身子抽动的薄胜喊了句：“大伯。” “诶。” 郎九恼怒地看向薄胜。 姒离突然道：“你没有喝忘忧汤？” 第40章 妖怪娶亲 10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紧接着又是一番混乱场面，起初梅花仙子还辩驳，但越说漏洞越多，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眼泪哗哗直流。 薄胜冲过去张开双臂护着侄女，大喊着有事冲他来，跟侄女无关。 郎九骂骂咧咧，郎十七怒喷薄胜言而无信。 最终，燕归林用狮吼功让大家保持冷静。 姒离走过去安抚梅花仙子，安抚了大半个时辰，并且承诺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梅花仙子抽抽搭搭说出实情。 实情很简单，照顾梅花仙子的姑姑叫南天竹，给她端忘忧汤的也是南天竹。 南天竹询问了她的自由意志，她说不想喝忘忧汤，南天竹就没有让她喝，但嘱咐她必须装作喝的样子。 好在狼窝子山她一个都不认识，大家没察觉。 郎九怒道：“把南天竹叫来！” 郎十七惊慌失措：“老大，天竹……天竹……” “你闭嘴！” 南天竹很快过来。 她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但长得很和善，眼睛很温柔。 一来到室内，她迅速扫一眼屋内众人，便明白了事情败露，还没有问就直接承认了。 她说自己跟曲红杏是好友，狼窝子山待她很好，她内心感激不已——说到这里，她朝着郎九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 但她还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于是她某次找曲红杏，趁着账房没人，看到了资料册，得知自己的来历。 事情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她本来已经释然。 但看到谭香还在诱拐少女，心里憎恨。 最近一次的狐狸娶亲她是随行人员之一，跟谭香的接触便多了些。 她旁敲侧击，发现谭香死不悔改，贪墨聘礼，以卖女儿为乐，如数家珍地说这些年卖女儿的快感和钱财。 什么跟谭香争二宝的南天竹，不满她的仙客来，说她挣脏钱的桃花夫人——谭香和葛老太太，最初卖的基本是自家人。 总之，谭香对这些女子深恶痛绝。 南天竹当然不想让她好过。 梅花仙子送到山上后，南天竹把400两聘礼扣下300两，只给谭香100两，叮嘱必须全部交给薄胜，否则要她好看。 之所以没让梅花仙子喝忘忧汤，是因为她觉得一个人不能忘记过去，于是尊重梅花仙子的选择。 交代完，她再次给郎九叩头，表示她厌恶谭香，纯粹是私仇，后来影响到郎九，实非她所愿，她愿意承担一切罪责，希望郎九不要牵连家人。 她说得感人肺腑。 郎九刚要说话，却听郎十七嚷嚷起来。 “怎么可能呢，事后我威胁过谭香的，而且这些年，葛二宝吃喝嫖赌，赌坊我都打点好了，谭香离不开我们的。” 郎九转向郎十七，郁闷道：“怎么里面还有你的事。” “都是我一人干的，跟十七公子无关。”南天竹膝行两步。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 一时之间，两人为担责争的你来我往。 郎九无语地闭了闭眼。 待再次安静下来，姒离叹口气：“真是服了你们了，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的，能不能把话都说圆乎了。” 真是的，一个人说一点儿真相，就是不说事实。 燕归林和姜原纷纷声援姒离。 郎九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梅花仙子弱弱道：“可，可能……是我的原因，我后来见过谭婆。” 郎九双手捂住脸。 没眼看。 燕归林立刻道：“快说。” 每一届的美人，都会有粉丝见面会，在县城最大的酒楼，让大家知道，满堂兮美人的美人，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月前的见面会上，她遇到了谭婆。 谭婆揣着个脏兮兮的包，哪桌客人吃完了剩下的东西，她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在包里。 梅花仙子见她可怜，说要请她吃饭，表现仙子的仁爱之心。 席上，她把实话告诉给谭婆，说若不是谭婆，她也不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她这次出来没带钱，让谭婆留意满堂兮美人的消息，下次见面会，她会带钱过来，若是谭婆过去，她给谭婆钱。 说到这里时，梅花仙子弱弱道：“我当时光顾着高兴，没留意到她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她得知我过得好，未来也会更好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燕归林道：“所以谭婆听说这些小姑娘过的很好，没有年纪轻轻被折磨死，便生了嫉恨之心，拉着大家一起死。” 看到你过的好，比我过的惨更令人难受啊。 姒离淡淡道：“得问了谭婆才知道，不过我不想搭理他，等下这里结束，你们问问。” 姜原点头：“好。” 再然后郎十七承认，当初他第一次看到扑蝴蝶的南天竹时，就喜欢上了她。 南天竹被送到狼窝子山，她的母亲和弟弟守在结界外，眼看着要死在外面，郎十七把他们带进来，说是招的伙计。 两碗忘忧汤，让南天竹的母亲和弟弟忘记过去。 后来南天竹卸任美人，郎十七安排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做事。 虽然他们忘记了彼此，但却相亲相爱。 后来南天竹有了傍身的营生，嫁给靠谱的人，生下一个女儿时，郎十七俏俏把真相告诉给南天竹。 南天竹知道过去不是在账房偷看资料，而是郎十七说的。 母亲去世后，她回狼窝子山做事，照顾那些被父母抛弃的女子。 她一共奉命给两个美人喂忘忧汤。 上一个美人，她问了过去后，发现美人忘记爹娘挺好的，就喂了忘忧汤。 到了梅花仙子时，她觉得可能是梅花仙子被人蒙蔽，询问梅花仙子是否想忘记过去，梅花仙子说不想。 事实证明，梅花仙子不分善恶好歹，值三碗忘忧汤。 你厌烦叔叔一家也就算了，怎么还向谭婆施善意！ 面对众人投过来的厌恶和不满，薄胜护在侄女面前：“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容易被人蒙蔽。” 事情真相大白后，紧接着便是处理了。 郎九让南天竹回家带孙子去，南天竹千恩万谢的离开。 梅花仙子继续当美人，但会受到更加严格的看守。 薄胜回家，保守秘密，立刻搬家。 为了更好拿捏薄胜，他接受郎九指定的搬家地点——一家人去某个酒坊打工。 郎十七头顶着个花瓶在太阳下罚站。 处理完内部事务后，便是满堂兮美人的未来规划了。 姒离提议：“你手底下那么多人，有女儿的也特别多，与其搞狐狸娶亲，不如向底下人征集女儿。” 这么好的事，应该给自家员工啊。 第41章 重返舒鸠堂 郎九露出为难神色：“我的伙计收入比较高，不想让女儿做这些抛头露脸的事。” 姒离：…… 什么最佳老板。 燕归林道：“反正是三年一选，底下卖儿卖女的那么多，你找一个应该不是难事吧。” 姜原笑道：“因为自己人不能喂忘忧汤，郎九，你可以继续搞噱头，也可以喂忘忧汤，但不能搞狐狸娶亲。” “多谢公子。”郎九深深拜服。 姒离摸了摸下巴：“还需要一个监督。” 要是没监督，鬼知道郎九是不是阳奉阴违。 郎九咬了咬嘴唇。 燕归林道：“这事让天衍宗来做吧。郎九，你可以依附在天衍宗名下，接受天衍宗的监督。” “不行！”郎九断然拒绝。 姒离冷冽道：“为什么？” 不接受监督，一看就打歪主意。 郎九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巴巴道：“不是我不想听你们的，是依附天衍宗，需要的上供太多了。” 姜原幽幽道：“依附天衍宗，你可以把酒卖到永乐城和永嘉城，这俩地方的人特别有钱，你可以涨价卖，怎么都是赚的。” 姒离眉毛一挑：“上供多少？” 郎九道：“我之前问过，依附天衍宗的确能去永乐城和永嘉城卖酒，但需要上供利润的70%。” “这么多！”燕归林瞪大眼珠子，一脸的不敢相信。 郎九眼珠子转了转。 姒离冷笑道：“郎九，你不要欺骗小孩子，我刚刚看过你的账册，利润是成本的5倍，这个成本，是所有的成本。” 满堂兮美人算是民间的奢侈品，溢价非常高，利润率也高。 估计天衍宗抽70%的利润，也是算准了利润率。 “那也很多好吧！”郎九道。 经过一番热情友好的沟通，燕归林大方表示，郎九这一单他负责，每年只需要给天衍宗上供30坛酒即可。 30坛，燕归林、姒离和姜原每人10坛。 ——毕竟是三人一起努的力。 面对如此大方的少主，郎九当即表示愿意归顺天衍宗。 从狼窝子山出来，他们兵分两路，姒离跟县令沟通——县令发的除妖请求，姜原和燕归林问谭婆举报的原因。 县令听说由狐狸娶亲的秘密，连连感叹，又听说由天衍宗监督郎九，赞叹他们的做法。 只是要求郎九上供30坛酒，实在是有些少了。 姒离跟县令谈妥之后，姜原和燕归林从葛家村过来。 两人有些阴郁。 “怎么了？” 燕归林道：“我们去找谭婆，发现她已经吊死在林子里，薄胜跟我说，他和儿子去找谭婆，谭婆承认她见不得这些姑娘好。” 姜原道：“薄胜父子把葛二宝打得满地找牙，葛二宝觉得是谭婆害他挨打，要写休书把她赶出家门，谭婆就上吊，说死也要做葛家的鬼。” 姒离有些郁闷道：“葛二宝居然还活着，真是令人遗憾啊。” “他活着也不会过好日子，村民听说妖怪不再找麻烦，纷纷去葛二宝家打他，一天打三顿，估计过两天就噶了。” 事情忙完之后，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重返舒鸠堂。 燕归林被舒鸠堂的人领着参观。 妘牧在舒鸠堂的后院，设了一道美景，招待姜原和姒离。 日暮斜阳，余晖犹温。 姜原饮了一口酒，直接了当道：“郎九是舒鸠堂的人？” 妘牧嗔怪姒离：“你跟他说了？” “他又不是燕归林那个傻子。”姒离翻了个白眼。 郎九最初看她的眼神，很不正常。 像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姜原笑道：“我是在阿离自报家门时发觉的。” 姒离专门强调天衍宗，且说在天衍宗呆了八年，就是让郎九明白，她不是离火宫的人。 郎九是个聪明妖，非常默契的不提离火宫。 妘牧嘿嘿一笑：“首先我今年28，妖怪开始娶亲时，我还没有出生，其次，我是不久前调入舒鸠堂的。” 职场老油条必备技能，遇事先发布甩锅声明。 妘牧继续道：“是离火宫的某个长老看到郎九可怜，随手帮他一把，没有想过要他报答。” “你们很聪明，让郎九去永乐城卖酒。啊，这也算是默契吧，明明我们之间，没有做过任何沟通的。” 妘牧感慨不已。 姜原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在天衍宗安插一个眼线？” “就郎九这水平，能当得了眼线才怪。”妘牧嫌弃道，“不过是去永乐城卖酒，还是修士不怎么喜欢的酒，能打听到要紧消息才怪。” “那是为什么？” 妘牧道：“卖天衍宗一个好。 天衍宗召开内部会议，徐昙提出让一些宗门独立，收不到上供，还跟宗门唱反调，实际上已经独立，不如承认算了。 当然，天衍宗没有这么好心。 作为维护霸主地位的替代，成立仙盟，拉上离火宫和一个听话的门派，天衍宗作为监督者，而不是管理者。 独立还有一个好处是，天衍宗的一项重大支出，各地了望所，施放了望所让当地自负盈亏。 估计重要地方会扶植两个门派监督彼此。 宋善一定会同意这个方案，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估计先打击几个不怎么听话的门派，杀个鸡儆一下猴。 同时会传达天衍宗的善意，先礼后兵嘛，恩威并施啊。 天衍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宗门，不是土匪，做事要讲求名正言顺。 又因为宋善希望自己把坏事全干了，留给儿子一个欣欣向荣的局面。 总之，施放善意这个人，一定是燕归林。 善意嘛，要循序渐进的施放。 郎九就是个卖酒的，还是民间酒，不涉及修士宗门利益，紫霄真人一定支持，永乐城又是边成非的地盘，他一定配合。 当其他商家得知郎九的上供份额后，一定会跟边成非闹，边成非顺势减免其他商家的上供份额。 商家得到实惠，接下来便是仙门。” 妘牧停下来，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感慨道：“徐昙还真是厉害，宋善的眼光真是毒辣。”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事？”姒离一脸怀疑。 就算她消息慢，但这种好消息，燕归林肯定第一时间跟他们分享。 姜原道：“我也没听说过。” 他师父是宋微，宋微是二长老，有什么消息都会告诉他的。 第42章 离火宫有高人 妘牧抬头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淡淡笑道：“离火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姒离和姜原对视，两人脸上都是异常震惊，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自从上回徐昙打掉回收产业链后，很多消息传不出来，除非是他们想让别人知道的。 妘牧不仅知道天衍宗的计划，还知道是谁提出的。 太恐怖了。 姒离很是怀疑：“你确认是徐长老出的主意？” 妘牧笑着点点头：“天衍宗的七大长老，不是，是六大长老。宋微被排出核心圈，苏见刃就是个二两脑子， 章知觉刚愎自用外强中干，边成非一天到晚就会念叨仁义道德，还有宋善心狠手辣。用排除法，只能是徐昙。” 姜原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你们在天衍宗内部有细作？” 他还是不敢相信，连宋微都不知道的事，离火宫却知道。 妘牧道：“我说的离火宫有两把刷子是指，离火宫有高人。 不是高人能在天衍宗安插奸细，而是他通过分析天衍宗的动向，以及几大长老的做事风格，推断出来的。” 姜原有些嫌弃的瘪瘪嘴。 妘牧笑道：“郎九去永乐城就是试探，若结果跟我刚刚说得差不多的话，说明天衍宗要向善，真是个令人绝望的消息呢。” 大魔头放下屠刀要立地当圣人。 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就是活该了。 姜原还是怀疑高人的推测。 姒离却信了七分。 当年带嘤就是这么干的——既然压制不住，又收不上来供奉，不如承认算了。 当然，会留下隐患，故意把一个好好的国家，分裂成两个，两个国王还是死对头。 很多冲突都是当年带嘤埋的隐患，手段极其高明。 妘牧看姒离这幅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心里暗暗赞叹其聪明，一点就透。 然而姜原脸色更加黯淡。 妘牧转向他，友好提醒道：“你要是想杀苏见刃，等燕归林上台，他一定会把苏见刃的脑袋送给你。 若你的目标更大，最好在宋善活着的时候完成，否则……呵呵……” 这番话让姜原的脸色黑如锅底。 “好了，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天衍宗。” 姒离‘啊’了下。 妘牧笑眯眯地看着她：“带你回离火宫啊。” 姒离明白，有妘牧带她去离火宫，那她的离火宫之行事半功倍。 “多谢师兄。”姒离起身行礼。 “应该的。快去休息吧，你们忙活这两天也累了。” 有下人带姒离他们去安排的住处，刚好燕归林参观完丹房回来，好奇问他们道：“妘长老跟你们说了什么？” 姜原脸色有些难看。 姒离莞尔一笑：“他说要带我回离火宫。” 燕归林有些伤心地撅了撅嘴，不过还是笑着恭喜姒离。 离火宫算是姒离的家，回去是好事。 但有人脸色不大对。 燕归林眼睛瞟向姜原。 姒离笑道：“我离开天衍宗很容易，毕竟天衍宗跟离火宫一向友好，估计说两句场面话吃个饭就完了。 但姜师兄呢……问道宗是要给天衍宗上供的对吧？” 问道宗不是天衍宗的分支，弱小时附属天衍宗，按照要求，需要给天衍宗上供。 姜原明白姒离给他解围，顺着她的话头道：“问道宗不像离火宫家大业大的，估计要花不少钱。” 燕归林一想也是。 问道宗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百姓愿力，而非从大地析出灵石，虽然地盘不小，但穷的很稳定。 他想为姜原解决问题，奈何父亲不让他参与宗门事务，说除非他结丹。 “嗯，若要的多……我，我私下还给你。” 这话有些孩子气。 姜原还真能收他的钱不成。 但宋善真能引导并默许儿子干出这种事。 两难。 …… 狼窝子山 郎九拱手作揖：“长老，我去永乐城，需要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好好卖你的酒，不要干违法乱纪等一些列见不得人的勾当。”妘牧低声道。 “啊？” 郎九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啊什么啊，不给你指派任务你还不满意了？”妘牧语重心长道，“当此变革之际，你只需要守住本心即可。” 郎九点点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那个姒离，我看她明明用的是南明离火剑，不是离火宫的人？” “是离火宫的人。但被人弄到天衍宗去了，我也是刚知道。” …… 稍作修整后，妘牧随他们仨来到天衍宗。 事情果然如妘牧所说。 燕归林招郎九入永乐城，且上供金额很低的消息，一下子传遍永乐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永乐城万人空巷，人们激动地走到天衍宗山脚下，向天衍宗提出抗议。 凭什么他上供金额那么低，我们这么高！ 肯定有见不得光的交易。 边成非去请示宋善，得到一个令他高兴不已的消息。 宋善看着徐昙的报告，大手一挥表示大大减免商家的保护费。 毕竟商家主要交易货币是金银，不是灵石。 于是崇仁峰忙碌起来，一部分接待商家，一部分走入大街小巷，宣导紫霄真人的大恩大德，让大家不要拥挤。 崇仁峰的人手不够，还从其他峰调人手。 在永乐城的一家酒馆二楼，妘牧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又放下，笑道：“宋善还真弃恶扬善了，大家伙都很感激他呢。” 对面的姜原脸色黑如锅底。 妘牧敲了敲桌子，问道：“你爹什么时候来领你？准备了多少钱？” 他已经见过宋善和边成非，用一颗九转还魂丹和一柄庚金之剑，换回姒离，宋善答应。 宋微趁机提议说，姒离和姜原一起离开。 妘牧每次去天衍宗，宋善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褶子都出来了。 宋微希望，姜仪过来领儿子时，妘牧能在一旁帮忙说话，或许宋善会少收点儿钱——问道宗是出了名的穷。 “就这两天。”姜原扁扁嘴，“准备了100万灵石。” 姒离眨巴眨巴眼睛，随口问道：“你哥哥过来吗？” 姜原白了她一眼。 姒离指着姜原问乐不可支的妘牧道：“什么情况？” 妘牧呵呵笑道：“伏绥跟某个公子风花雪月，那个公子正是姜原的哥哥，姜满。” 第43章 我跟你一起拜 草！ 什么惊天大瓜！ 姒离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其实也想过伏绥会吸引到教养良好的翩翩世家公子，毕竟渣女配好男也算是客观规律，更何况伏绥的确很有魅力。 但现在的问题是，公子居然是姜满，太令人吃惊了。 头昏脑胀之际，姒离转过脸去看姜原，但见姜原脸色生冷如铁，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仿佛是个死人。 他是知道的。 “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提这个。”姜原气息微微紊乱。 妘牧唇角轻轻勾起。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付了茶水钱，一行人回到天衍宗。 三天后，姜仪独自来天衍宗，上供100万枚灵石，感谢这些年宗门对孩子的培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宋善表示，他是真喜欢姜原这孩子，这才精心培养，不是为了收学费。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谦让，宋善说考虑到问道宗比较穷，他可以只收10万枚灵石，当做未来四年问道宗的供奉。 这个价格可谓是低到尘埃里。 宋善越是这么体贴厚道，姜原的脸色越是难看。 不过宋善有个条件，那就是临走前，姜原需要去宋氏祠堂，跟燕归林一起拜祭宋氏先祖。 熟悉的风格终于回来了。 拜祭别人的祖先，表示认同和尊重他们。 估计姜原头一天拜祭，第二天消息传遍修仙界。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认为是尊重，但宋善授意苏见刃杀任松然，姜原跟天衍宗有不共戴天之仇。 拜仇人的祖先，宋善是懂得如何羞辱人的。 午后，姒离来到缥缈峰，姜原坐在草地，背靠着巨大的松树，神情哀伤眼睛茫然，像是碎裂的银屏。 她慢慢走过去，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蹲在他对面：“我跟你一起拜。” 姜原嘴唇微微颤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但见她双目清澈，轻轻别过脸，须臾，他在转过脸。 “如果那一天我不是非要闹着娘带我去后山玩，娘就不会出意外。” 他顿了顿，眼中已含着泪：“阿离，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他的仇人步步紧逼，她的仇人避她不及。 姒离颔首：“我一向不在乎别人议论。” 爱你的人自然会心疼你，讨厌你的人哪怕你喝口水都能找攻击点。 最终姜原坦然接受跪拜宋氏先祖。 他没有别的选择。 天衍宗的祠堂叫玄鸟堂，就在姑射峰后面，属于姑射峰的一部分，平常不允许外人进入。 玄鸟堂外有结界，只有持玄铁令才能开启结界。 修仙界论出身论祖上，谁家的祖先牌位多，祖先越厉害，就表示这家仙门源远流长，是高贵与优雅的代名词。 穿越前，姒离拜过祠堂。 零零散散的几个牌位，顶多追溯到太爷太奶这一辈，再往上都是某某，不论男女连完整名字都没留下。 所以当姒离站在玄鸟堂内，一股莫名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幽深静穆的高柱大殿，东、西、北三面墙都悬着水墨像，一层一层的往上垒，最高的足有九层。 在水墨像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青色香炉，不是小香炉，而是庙大殿外面常见的露天大香炉，一次可以插n个香的那种。 与其说是香炉，不如说三足鼎。 不过也可以理解，祖宗太多，每个祖宗面前都摆一个小香炉，分别祭祀，那这一天啥都不用干了。 把香统一投在大香炉里，祖先们在底下分分，估计他们也挺无聊的。 在炉鼎上方，悬着一柄闪着红光的剑。 天衍宗开宗祖师青金真人的佩剑。 从位置来说，青金剑和它底下的香炉位于整个祠堂的最中央，且它的上方没有任何水墨图，有众星拱月之意。 紫霄真人看着三人微笑：“都来了，赶紧上香磕头吧。” 说着他把手中的九根线香分别递给三人。 姒离心里了然，在燕归林身旁亦步亦趋地跟着，恭敬地跪在蒲团上，冲着正前方焚香祷告，最后把线香投入炉中。 姜原转身朝紫霄真人道：“该给掌门行礼了。” 他和姒离要离开，算是拜别掌门。 紫霄真人轻轻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礼不可废，掌门莫要推辞。”姜原的声音低沉，但语气不容拒绝。 姒离很配合地随着他，对着掌门长揖而拜。 紫霄真人笑着接受。 这一拜，紫霄真人心情十分愉快，说他们两个临走前，可以去万草园采摘高级灵药草，算是宗门送的礼物。 还满值的……姒离内心感慨。 从玄鸟堂出来，紫霄真人觉得三个小伙伴有无数话要说，就没有跟着他们。 离开姑射峰，姒离低声问燕归林道：“刚刚左边和右边也有牌位，怎么没拜？没做过宗主吗？” 燕归林警觉地四下看了看：“去永乐城说。” 闻言，原本心情有些阴郁的姜原，神色陡然一亮。 三人来到永乐城，找了个偏僻的河边。 姒离道：“四周没人。” 姜原道：“水里也没人。” 说罢，两人一起看向燕归林，一脸兴奋地八卦表情。 燕归林淡淡道：“他们都做过天衍宗的宗主。天衍宗的宗主有两大来源。 一个是嫡系，宗主的孩子或者真传弟子。 另一个是旁系，大多是崇仁峰的弟子，还有一部分是二长老的真传弟子，我们拜的是嫡系。” 他知道姜原为拜祭的事耿耿于怀，把半公开的秘密送给两人听，也许能稍稍宽慰他。 推崇嫡系打击旁系，倒也合情合理。 姒离沉吟片刻，好奇道：“按照天衍宗的继承规则，宗主一脉受损，二长老一脉顺位继承，怎么大部分会来自崇仁峰呢？” 姜原道：“二长老一脉也是嫡系。” 旁系能上位，肯定是嫡系全部噶掉或者被噶掉。 燕归林叹口气：“崇仁峰是天衍宗的基石，也是让历代宗主最头疼的一峰，像我爹，前期基本是崇仁峰在反对。” 所以你爹让你去崇仁峰修炼……姒离默默补充。 崇仁峰不只是一个峰，它还代表天衍宗分支在宗门的利益，门人弟子或多或少跟天衍宗有关。 类似民间国家的皇室宗亲。 他们有继承权，天然跟宗主是利益共同体，力量强大又带来麻烦威胁到宗主，宗主还轻易不能对他们动刀。 第44章 离开天衍宗 妘牧没有让姒离去万草园，用他的话说，离火宫的灵药园比天衍宗强出一万倍。 对于他这个评价，萧慎表示认同，说给天衍宗省钱是好事。 他把一个两仪青光镜递给姒离：“这是金属性法器，你帮忙带给屈忠，等我这里忙完了，接他来天衍宗。” 屈忠是萧慎的外甥，今年18，金土双灵根，金占六成。 离火宫大部分是火灵根，克制屈忠。 没人给他弄金属性的法器和剑法，父亲屈浩一天到晚只顾着丹药铺子，以至于他现在才是个练气。 亲爹靠不住，只能萧慎这个当舅舅的上心。 “好。”姒离接过两仪青光镜。 告别萧慎，又拜别边成非和樊谨言，姒离简单收拾，跟妘牧回离火宫。 刚走出房间，就看到小狐狸樱桃抱着个包裹，站在门口望眼欲穿，有些委屈巴巴的。 姒离心里叹口气。 小樱桃奉命跟着她，虽然不喜欢，但也没干过什么事，平常非常殷勤，闲暇时刻就自己呆在房间里做首饰。 非常的乖巧。 姒离轻声道：“我离开了，你要是呆在这里无聊的话，可以去青丘。” “可，可狐王让我跟着你啊。”樱桃一双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她，可怜巴巴道，“我没地方去了。” 伏绥不在青丘，她去青丘也没人陪。 姒离道：“好吧，去离火宫你要老实一些。” “可……妘长老说，离火宫禁止狐狸入内诶。”樱桃撅了撅嘴。 这可怎么办呢？ 姒离叹气。 低头思索一会儿，抬头看向妘牧，问道：“这个规定，是包含离火宫的所有庇护的凡间城池，还是单指离火宫。” “单指离火宫。” “我记得离火宫外有个白鹤镇，狐狸可以去那里吗？” “可以。” 姒离看向樱桃。 樱桃高兴地跳起来：“那我住在白鹤镇，你要经常来看我。” 姒离颔首。 一天后，一行人来到白鹤镇。 白鹤镇是离火宫与凡间的中转地，常住人口不到一千，流动人口却有几千——批发丹药。 妘牧掏出一张纸，向手指注入灵力，唰唰几下开一个居住证，递给樱桃划破手指头用血画押。 “有居住证会便利许多，比如外地人想批发丹药，必须有居住证做保，且价格会便宜很多，你可以趁机收一笔好处费。” 樱桃照做，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掺和离火宫的丹药，我有1000+灵石。” 姒离奇道：“你哪儿那么多灵石。” 据她所知，樱桃在天衍宗属于仆役身份，工资都是银子，逢年过节才会给灵石作为奖金。 樱桃小下巴微微一扬：“你的啊。西山居你和少主每月20枚灵石补贴，雪莲把你那份交给我保管。” 能不能还给我……姒离暗想。 她们说话时，妘牧在居住证上盖好长老金印，把居住证递给樱桃：“拿好。” “嗯嗯。”樱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塞进芥子袋。 妘牧道：“屈浩的铺子在这条街上，我带你们过去，把两仪青光镜给屈浩，顺道让他给你樱桃个地方住，以后有事，找他就行。” “嗯嗯。”樱桃乖巧点头，忽然她又想到什么，好奇道，“屈浩不是娶萧师兄的妹妹，怎么开丹药铺子呢？” 妘牧看向姒离：“你跟她解释。” 姒离点头。 先简单介绍离火宫的情况。 离火宫有九大长老，除了宫主是大长老外，其他人全部是九长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且他们经常轮岗。 九大长老是不允许成亲生子的。 在九大长老之下，有十八个堂口，分别属于十八个姓氏管辖，称之为离火十八姓。 这十八姓，除了堂主外都可以成亲生子，是离火宫对外联姻的主要来源。 屈姓是离火十八姓之一。 如果是小宗门，主要弟子或娶或嫁给另一个宗门，那么他和她必然进入对方核心层。 比如纪家家主的女儿纪素娥，嫁给玄雷堂继承人莒同——虽然失败了 但大宗门是另外一种做法。 这些大宗门，表面笑嘻嘻，背后mmp。 要是迎娶别派姑娘，姑娘通过姻亲进入核心层，那窃取机密或者通过自己的影响力，改变宗门的决策…… 岂不是要命了。 历史上这种事屡见不鲜。 所以在离火宫，亦或是天衍宗，弟子娶或嫁给外面，尤其对方还是大宗门，会被立刻排除核心层。 因此，负责联姻的弟子修为都不大高。 像屈浩，年轻时刻苦训练，现在卖丹药躺平过小日子。 当然，他因为联姻能在屈家是能说上话，仅限于他和屈家意见一致，意见不一致时，他得听命于屈家。 天衍宗和离火宫的友好关系，是双方长老撑起来的，不是靠联姻，联姻只是双方和谐共处的外在表现。 听完，姒离感慨道： “像问道宗就稍微次一些，宗主娶天衍宗的弟子任松然。到姜原这一代，天衍宗是不会强塞女儿给他们兄弟了。” 天衍宗和离火宫是一流宗门，问道宗介于一流和二流之间。 樱桃喜笑颜开：“既然屈浩是个富贵闲人，那我就可以放心的找屈浩了。” “啊？” 樱桃笑了笑：“离火宫不是不许狐狸靠近吗？要是屈浩是个管事的，我靠近，岂不是认为我是青丘派来的奸细？” 姒离心说就你这个脑子，做爆炒脑花勉勉强强，当奸细委实难为人了。 “呃……好吧。”妘牧道，“走吧，我带你们去。” 屈浩的丹药铺子名叫十八丹药。 姒离等人过来时，他正躺在门口摇椅上晒太阳，微微阖上双眼，怀里抱一个狸花猫。 一看就是姒离羡慕的生活。 她希望有一天，她衣食不愁，开个小店，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晒晒太阳撸撸猫，小日子别提多爽了。 ‘喵！’ 猫听到动静，飞身扑了过来。 姒离知道这是只普通狸猫，当即闪身躲开。 那猫最后落在樱桃身上。 ‘喵喵’ 猫冲着樱桃大吼，仿佛嫉妒她可以化为人形。 樱桃笑着撸毛安抚。 姒离随口道：“它刚刚说什么？” “我又不是猫，听不懂的。” 屈浩早已惊醒，先起身给妘牧行礼，然后笑着转向两个小姑娘：“猫一定说，老屈不给我吃丹药，真是太小气了啦。” 姒离对他的印象颇佳。 长相讨喜人又乐呵呵的，相处起来一定很愉快。 第45章 不行 他们并未在屈浩店里做过多停留，屈忠不在，姒离把两仪青光镜交给屈浩，妘牧吩咐他帮樱桃找个热闹的住处。 樱桃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萌生出开个首饰铺子的想法。 屈浩就说不远处的空铺子是他的，前面是铺子后面住人，非常的方便。 樱桃欣喜不已。 看着他们热络的交谈，妘牧带着姒离来离火宫。 行至山脚下，姒离忽然道：“刚刚说萧慎和屈忠时，怎么屈浩不太高兴？” 妘牧低声道：“屈忠原本不能当弟子，但他非要入外门当弟子，他那点儿心思谁看不出来，就是把自己当忍辱负重的细作了。” 姒离嘴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他顿了顿，补充道：“宋善不满任松然嫁人后倒向问道宗，所以萧婳嫁来时，受到了宋善的特殊关照。” “还算萧慎懂事，打算把他那不争气的外甥带走。” 看着妘牧不屑一顾的样子，姒离想着，估计屈忠压根没有探听到有效内容。 进了山门，浓郁的火属性灵气扑面而来，姒离立刻感受到浑身上下舒爽不已，似乎毛孔都被打开了。 一路上不断有弟子行礼打招呼。 穿过几座山，妘牧带她来到离火堂外。 离火堂大门紧闭，堂外站着一黑衣男子。 离火宫的服饰为黑色，领口袖口等边沿都有不到三寸布料拼接，不同的级别穿不同的颜色。 一共有四种颜色：蓝色、白色、橙色和红色。 其中蓝色等级最高。 最炽热的火焰，会发出蓝色的光芒。 来之前，因为姒离不是离火宫的弟子，她换了身松花绿、离火宫同款制式的衣裳，表示对离火宫的尊重。 姒离一看到男子袖口的蓝色，就知道他是某个长老。 不得不说，离火宫的长老可真年轻啊。 还帅气。 通过其年轻帅气的外表，姒离一下子认出来，男子是曹恒曹长老。 妘牧自然走过去，姒离跟着。 三人在门口站成一排，活脱脱等候大老板出门的马仔。 姒离觉得有人看她，转过眼去看，却发现男子的表情非常奇怪。 没见过美人啊……姒离腹诽。 妘牧曹恒道：“怎么了？” 曹恒收回打量姒离的眼神，淡淡道：“有意思。” “有意思什么？”妘牧皱了皱眉。 曹恒看了眼姒离，笑道：“姒离是吧，我问你，你作为离火宫的后人，是怎么会想到拜宋家的祖宗的。” 妘牧拧了拧眉心，张口道：“其实……” “你让她说。”曹恒打断他。 姒离斜睨妘牧，心说你明明比人家大3岁，同样是长老，你为什么这么拉胯。 说话还能被人打断。 “有什么问题吗？”姒离脖子一横。 曹恒奇怪地看着她，又看看妘牧，疑惑道：“你没有跟她说过？” “说过什么？”姒离好奇。 妘牧‘哦’了下，道：“你还没出生前，宋善来离火宫找茬，被师父抓起来打一顿，后来碧霄真人给儿子撑腰，宫主驱逐师父。” 姒离脑袋嗡的一声，上百只蜜蜂在脑袋里乱飞，再也听不到了。 然后便是震惊，震惊过后有些恍惚。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越来越荒诞了。 妘牧艰难地看她一眼，又恨声道：“宋善那个老匹夫，我绝不会放过他！” 姒离脑袋木木的，咬着嘴唇垂下眼皮看着地面，想起姜原那张阴郁迷茫的面容，想起他的隐忍和不忿……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十六年来，离火宫的人不曾来看她，现在要她跟敌人以及敌人的朋友切割，讥讽她认贼作父。 来离火宫的喜悦荡然无存，旋即换成冷冽的神色，坚定地看着面前。 妘牧心疼地看她一眼：“阿离别怕，别理他，他这人就这德行，我还在呢！” 说着怒目而视曹恒。 曹恒在妘牧的怒瞪中讪讪的，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以为她知道。” “知道个屁！”妘牧忽然就怒了，“她在天衍宗八年，我一个月前才知道她这号人物，你们消息瞒得挺紧啊！跟防贼一样。 如果你们早点告诉我，我把她带到离火宫，她会干出这种事吗？” 姒离眼眶忽然红了。 “不是……” 曹恒连忙解释，但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吱呀’一声，离火堂的大门打开，有弟子从里面出来。 “宫主请你们进来。” 弟子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姿势非常恭敬但眼神很正，没有任何讨好的意思。 妘牧明白，刚刚宫主董煊全都听到了。 他心里有些不爽，哪有一来就给人下马威的，整理整理袖子，低声对姒离道：“没事，有我在这儿呢。 离火宫不是天衍宗，掌门没有那么大的独断专行权！” 说着，三人一起进去。 进去后，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装饰却很简单，古色古香的装饰，光线有些暗，不像是天衍宗那么明亮。 姒离立刻就看到正中主位上坐在一个老太太，她慢悠悠地拿起茶杯，放在唇边轻轻抿着。 老太太长得非常白，尤其是在黑色服饰的衬托下更显得白。 她的白，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整个人一丝不苟，没有任何斑点，温润的仿佛是羊脂玉雕刻的白。 她一看向姒离，姒离也忍不住看向她。 那一瞬间，姒离被她吸引住了。 姒离有些反应不过来，妘牧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姒离才回过神，再次长揖而拜。 “宫主您好，我是姒离。” 话音刚落，她就直起身来。 她在天衍宗习惯了，行完礼直接起身。 刚直起身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董煊算是她的奶奶辈，晚辈见长辈，没有得到长辈允许就起来委实有些不礼貌。 她也不好再次行礼，手顺势蹭蹭脸，仿佛脸上痒。 好紧张……姒离故作镇定。 董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喝口茶慢悠悠道：“果然跟妘秋白有一分相似，别人跟我说你死了我还不信。” 姒离苦笑，一分相似，还真是像呢。 妘牧告诉她妘秋白曾是董煊看重的继承人。 但运气不好，英年早逝。 这就像儿子被儿媳妇连累死，奶奶能喜欢儿媳妇生的孩子才怪。 所以董煊不喜欢她。 董煊继续看着她，见她只是咧开嘴傻乐，叹口气：“一看就是喜欢给人带麻烦的性子。” 她把茶杯轻轻放下，道：“指望你杀伏绥，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要不你换个别的目标？” “不行！”姒离的声音陡然增强。 第46章 目标一致 在姒离十二年的穿越时间里，她对两件事印象极其深刻。 一个是吊死在青云堂的纪素娥。 一个是不敢去白泽峰报仇的风灵。 她们向她揭露一个至关重要的生存法则，做人一定要有骨气。 虽然她还没想好怎么杀伏绥，但该有的态度一定要有。 必须寸步不让斤斤计较。 刚刚，曹恒不是还借着妘秋白和宋善的恩怨，暗暗讥讽她认贼作祖宗吗？ 这就像脱衣服一样，今天脱一件，明天就有人让你再脱一件，最后大家会认为你凭什么穿衣服。 哪怕后续你把衣服穿好了，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你没穿衣服的时候。 她的严词拒绝让另外三个微微震惊。 董煊神色复杂地打量她一眼，作为宫主，她随便说两句，对方定然感激万分，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拒绝过了。 还是这么毫不给面子的拒绝。 妘牧眼睛瞟向姒离，心说真给力，宫主一向严厉，底下人只有听命的份，能在你这里吃瘪，不亏是师父的女儿。 曹恒微微愣住，旋即恢复正常。 董煊冷哼一声：“像你爹一样讨厌，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姒离愣了下，心说这么快就崩了？ 也太难伺候了吧。 果然弱小没有话语权，强大没有边界感。 索性破罐子破摔。 “走哪里？什么意思，你说话能不能说精准些，没由的让底下人猜，你知道要浪费多少沟通成本吗？” 最烦说话云山雾罩的领导了。 曹恒瞪大眼珠子。 妘牧赶紧拉着她离开。 两人出去后，董煊重重拍了下桌子。 曹恒挤出一丝笑容：“她是火灵根，没有学过《祝融咒》调和性情，脾气火爆是正常的。 嗯……她直来直去也算是好事，证明她把离火宫当作自己家。” 董煊把玩着杯子，过了一会儿，低声道：“不要教她《祝融咒》，让她闲着没事干不要来找我，看着就头疼。” “好。” 曹恒转身正要离去，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宫主，妘秋白为什么会和风宁成亲呢？” 离火宫的长老是不允许成亲的，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把这个观念灌输给他们了。 当然，不会禁绝房事，只要不搞出孩子，只要情人没闹出事，离火宫都会睁一只眼闭闭一只眼的。 妘秋白出走离火宫，找女人正常，但却搞出孩子，隔空扇离火宫一巴掌，彻底断绝他的重回离火宫之路。 实在太奇怪了。 “我原本要他离开一段时间，谁知道他心生不满，以为我不分是非黑白，转头找女人成亲，报复我罢了。” 说罢，董煊有些疲倦地挥挥手。 曹恒躬身退出。 …… 待看不到离火堂的影子，姒离才道：“师兄，宫主是什么意思啊？” 妘牧笑道：“先跟我去住的地方，神农山。” 一柄青桐剑化作翠绿光芒，载着二人飞向神农山。 由于宗门内部限高限速，除非有紧急情况。 “神农山不是离火宫的灵药园？你不是主管舒鸠堂吗？”姒离好奇道。 妘牧道：“我在舒鸠堂待多久，取决于什么时候把你带回来。早年我提剑要找伏绥算账，被宫主制止。” 他顿了顿，继续道：“宗门不许长老成亲，师父亦然违背条例，被宫主逐出离火宫，所以师父师娘出意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能算作宗门的事。” “怪不得她不让我报仇呢。”姒离淡淡道。 妘牧投过去一记哀伤的眼神。 然而姒离的下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 “合着不是她祖上无故被杀啊。” 妘牧哑然失笑：“嗯……刚刚那个曹恒，你见过了对吧？” “有些讨厌。” “呃……他就是我说的高人。” 姒离瞪大眼珠子，须臾，恢复正常。 这么精于算计的人，想来是个感情淡漠的人。 “师父和宋善的旧日恩怨，我不告诉你，一个是当时在天衍宗的地盘，二则事情你已经做了，我事先不提醒，事后再说有嘲讽之嫌。” 妘牧的言辞非常恳切。 “师兄，我从未怪过你。” “我知道，但我得把话说完，是我的问题不是你。”妘牧难得正色。 姒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觉得你行事虽然冒失，但错不在你一人。曹恒说你拜祭宋家祖宗，他是在离火堂外问的，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纠正你问题的方式过于直白，是因为他把你当成自己人。 他行事谨慎，离火堂外虽是公开场合，但也不是什么大庭广众，我们说话时周围没有外人。 这次接你来离火宫，我也是先找的他，跟他商量过后，你住在离火宫已成定局，宫主是不会反对的。” 夸奖要当众，教训要在私下里，曹恒算是私下教训她。 姒离非常受教，点头道：“嗯，我明白，曹长老给我留了许多面子。对了，为什么是跟他商量呢？” “不出意外的话，曹恒为下任宫主，所以他的话很有份量。 同时，因为他要做下任宫主，需要作出一番事业，否则会不服众，杀伏绥可以彰显其能力。” 姒离心说真是厉害。 “他这样的人，也是百年难遇。”妘牧道，“不过你也不用完全听他的。” 姒离重重点头。 终于有人跟她目标一致了。 跟姜原只是同病相怜。 “目前你主要任务是结丹。我会帮你，你要听我的。” “是！” …… 屈浩家 屈浩把两仪青光镜递给屈忠，耐心道：“你舅舅托人带消息，等他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你去天衍宗。 所以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帮我打理丹药铺子，等你舅舅来接你。” 屈忠摩挲着两仪青光镜，喃喃道：“还是舅舅待我好啊。” “我的意思是说……” “你说什么你！” 萧婳的声音陡然传来，话音刚落，人已经进了屋，屈浩立刻站起来，有些无奈的瑟缩了下。 “阿忠明明是屈家的孩子，屈家给他修炼资源了吗！你去屈家要资源了吗！你要到资源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教导阿忠，滚滚滚，赶紧滚，不要打扰我们娘俩。” “诶……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屈家为什么不给他资源，你心里不清楚吗？”屈浩无奈地看妻子一眼。 屈忠脸色瞬间拉下来，夺门而出。 “儿子都被你气走了，你个窝囊废！” 第47章 什么普信修士 神农山外坐落几处零散院子，入口处有一个牌楼，上书五个大字：神农山办事处。 跟天衍宗一样，离火宫的灵药园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需要先提交申请，审批通过后来办事处领取通行令。 穿过牌楼，只见一条宽阔的青石路。 路边左侧摆放着一张桌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坐在桌子后面，神色有些倦怠。 见两人进来，便立刻换成一副热情笑容：“妘长老，好久不见啊，这位姑娘是……” “姒离。”妘牧介绍道，“以后她要出入神农山，你让人做个通行证出来。” 说着，妘牧走到桌子旁，随手拿起纸笔，唰唰几下，把姒离的基本资料写下来，递给姑娘。 “哦，姒离，16岁，大禹村人。”姑娘不由得点点头。 正常来讲，这点儿信息不够办证的，需要问其祖宗十八代，但有妘牧的长老印章，一切都不是问题。 姒离感觉背后有人在看她，转过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目不斜视地走过，再无旁人。 办事处姑娘打了个激灵。 妘牧也不在意，低声道：“我们走。” 走出没几步，妘牧道：“那个就是屈忠，估计他要找你。” 姒离点点头。 妘牧带着她转了一圈熟悉环境，然后回长老院落，让她找个人少的地方等屈忠。 姒离在河边晃悠，捡起石子打水漂玩。 过了一会儿，屈忠过来了，目光非常凌厉。 姒离反过来打量他，长相有些显老，泪沟和法令纹齐飞，尤其是那双阴鸷的眼神，给人颇为不舒服的感觉。 屈忠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试图用气势压到她。 然…… 姒离是跟水灵根一起长大的，在水灵根面前都不会矮，更何况是他。 平平无奇的练气小虾米。 姒离见他久久不语，懒得搭理他，扭头就要走，却听屈忠在背后叫住她。 “道友，你也太没耐心了。” 语气一点儿都不友善。 姒离心说，若非看在萧慎的面子上，高低给你一个大比兜。 她转身。 屈忠道：“虽然你这人很没有礼貌，看在我舅舅教导你多年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无礼，以后在离火宫，你要听我的。” 姒离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见屈忠一脸认真，不像是玩笑的样子。 想以练气修为驱使筑基师姐？ 什么普信修士！ 姒离怒极反笑，问道：“想领导我？一个月给我多少钱啊？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般的小恩小惠我可看不上。” 屈忠疑惑地看着她。 他想领导姒离，是因为姒离也是天衍宗的人。 虽然修为不如她，但他在离火宫十八年，是老员工，领导个新人不成问题。 更何况他过几天要走了，这里以后要交给姒离，他会好好跟姒离交接。 至于钱…… 办事总要经费的。 “嗯……一个月100枚灵石。”说话时，屈忠浑身都在肉疼，好在交接期也没多久。 姒离露出讥讽笑容：“这么穷也想当领导，回家洗洗睡吧。” 说罢扭头就走。 “等等，200，另外你可以卖丹药挣钱的。” 姒离转过身，不屑地看着他，轻笑两声。 “屈忠，萧师兄给你两仪青光镜，是为了让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不是鼓励你撸起袖子加油干的！ 乖乖地在家里呆着，没事就帮你爹打理打理铺子，等着你舅舅来接你。” 说完，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会屈忠这个没智商的蠢货。 屈忠震撼于姒离的直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回过神的时候，姒离早就没影了。 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好啊，姒离，你竟敢羞辱我？我舅舅精心培养你，是让你羞辱我的吗？！’ ‘白眼狼！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 回到长老院落，妘牧指着西边的厢房，对姒离道：“以后你住在那里。” 然后他又掏出一个小木牌递给她，道：“这是你的火行令。” 姒离接过，木牌乃雷击木所作，长六寸宽三寸，上面有姒离的名字，中间镂空，从边缘看，是个火图案。 妘牧道：“火行令足以让你进入离火宫的大部分地点了，其他的地点，比如神农山采摘灵药草，需要申请神农山的通行令。 通行令是个火的图案，到时候嵌在木牌上即可，出来后把通行令抠出来交给相关负责人。” 姒离点点头。 “好，我传你一个《丹溪要诀》，《丹溪要诀》是不外传的心法，木系心法，木生火。 火是输出，能给你输入源源不断‘火’能量的，就是‘木’。 所以在离火宫，火系功法是搭配木系功法一起练的，木为内功，火为外功。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把之前学的火系功法全忘了，把重点全放在木系功法上。 不然你好不容易积累的木系灵气，全给烧了，你得重新累计，多麻烦。” “是。”姒离立正。 “练熟之后，我带你去灵药园。” “需要搭配丹药吗？” 妘牧轻轻摇头：“灵药园的灵药草之所以蓬勃，是因为灵药园的土壤下，蕴含着大量的灵气。 对于绝大部分宗门而言，灵药园除了是战略资源库，更是灵石库。 火灵根结丹，与其在火系功法上下功夫，不如在木系功法上花气力。 因为灵气总有枯竭之时，如何迅速补灵气是最重要的技能。 所以对于火灵根而言，森林、大树、花草等都是补灵气的优质来源。 其中以灵药园最佳，既能给你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更能提供植物精华。 离火宫的长老，都是在灵药园结丹的。 所以过两天，我先带你去熟悉熟悉环境，找个适合的地点，时机一到，你就闭关结丹。” 果然跟天衍宗的不一样……姒离嘴角弯弯：“一切听师兄的。” 妘牧把《丹溪要诀》拿给她，让她跟着要诀先自己练，他要忙别的，过一会儿去指点她。 姒离接过要诀，退回房间。 刚退到门口，妘牧叫住她。 姒离回头。 “屈忠找你做什么？” 姒离道：“他觉得我跟他一样，都是给天衍宗效力的，觉得自己在离火宫长大，对这里的情况比我熟悉，要我听他的话，我拒绝了。” “还真是死心不改。行，我知道了。” 妘牧想了想，补充道：“以后见了他绕道走，不然他要拿萧慎说事，到时候弄得你里外不是人。” “是，师兄。” 第48章 融合自然之法 三天后，妘牧见姒离已经融汇贯通《丹溪要诀》，带她进神农山转转。 甫一进去神农山，她便被木系灵气包围起来。 不过这回又是另一番感受。 刚进离火宫时，她感受到整个人的毛孔都打开了，非常的舒适。 而现在，木系灵气碰到她体内的火系功法，一下子燃烧起来，她赶紧调整气息，免得这具躯壳再给烧爆炸了。 然而她越是压制体内的火系功法，火系功法越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干柴烈火，噼里啪啦。 没多久，就有血从她嘴角渗出。 妘牧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不要试图压制你体内的火系功法，内窥你灵根深处，感受木系灵气的奇妙之处，然后跟着感觉走。” 姒离转过身看妘牧。 只见妘牧每一个步子大小都不一样，但每走一步，都紧紧贴合周围环境。 木系灵气在他面前拂过，穿过他的身体，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身穿青色衣裳，若不仔细看，甚至不会发现他走过。 然而当他想要反应时，轻轻一抬手，方圆五里的灵气都被他调动起来…… 妘牧微笑解释道：“你先试着感受自然，与之融合，就可以找到前进的方向。等你找到方向后，我教你《本草心经》，也就是我刚刚用的。” 姒离一抹嘴角的血，点了点头。 “闭上眼，慢慢感受，不要着急。” 姒离微微阖上眼睛，在烈火与木柴碰撞中，慢慢寻找那一丝自然光亮。 还真被她找到了。 火烧起来时炙热而猛烈，林子里的自然光亮斑驳，清冷而湿润。 她朝着光亮走去。 走到一个光点，下一个光点就出现在面前，就像一个个指路明灯。 她沿着光点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听到耳边妘牧说‘好了，睁开眼’她才慢慢睁开眼。 她身处在不愁树林。 不愁树长得高大，叶子跟杨树叶差不多，花黄色的枝条向八方延伸，枝条下挂着沉甸甸的黑色果实。 它的果实能够让人心平气和，所以它经常被做成药，或者炼成丹，让暴怒的人或者妖物平静下来。 妘牧微笑：“嗯，不错，今天到这里就行。” “我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啊？”姒离好奇道。 “因为你体内火在燃烧，然后你的身体就驱使你找到一处阴凉的地点，你根据身体的指引，来到这处高大的林子里……” 正说着，忽然有一中年一青年过来打招呼。 青年人姒离认识，叫卓越，是神农山办事处的管事。 中年男子她不认识。 不过中年男子率先报了家门。 “景福见过长老。” 说着，他单膝跪地，拜的是妘牧，眼睛却盯着姒离。 姒离的心莫名颤了下。 妘牧有些奇怪，问道：“起来吧。” 说着他转头去看卓越，问道：“什么事？” “天衍宗传来消息，说天衍宗的万草园起火，火势烧了大半个万草园，损失惨重。”卓越回禀。 妘牧嘴角微微扬起，笑道：“这么快？怎么会起火呢？” “说是苏见刃闯入万草园，宋微认为他要盗取灵药草，两人便打起来，然后走了火。” 姒离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里。 恐怕不是走火，宋微等这一天很久了。 以前姜原在天衍宗，宋微忌惮，这才按下不表，现在姜原被父亲带走，宋微可不得全身心对付苏见刃了。 妘牧冷哼一声，双手拢进袖子里，慢悠悠地看着景福。 “福管事，你不是在神农山做事吗？怎么跑到桐池山来了？” 景福虽然姓景，但名字里带着一个‘福’字，大家都叫他福管事。 吉利嘛。 神农山其实是个山脉，内部有三座山。 最外面的一座，叫桐池山。 中间一座，叫大惠山，大惠山和桐池山，中间隔着一个三株走廊。 大惠山便是修士结丹常用山。 最里面一座，才是神农山，那里的灵药草都有千百年，世所罕见，甚至有些已经成精。 跟绝大多数宗门一样，神农山不许外人随便进出，虽有弟子过来打理灵药草，但内部会也有管事或普通工作人员。 这些工作人员，要么是被驯化的妖精，要么是没有任何灵根人类——免得监守自盗。 同时，也不允许他们乱跑。 景福起身，脸上挂着讨好似的笑，道：“我来跟蝴蝶仙子商量采摘南烛灵叶一事，已经忙完了，看到您，就过来打个招呼。” 大领导过来，管事过来打招呼也是常有的事。 妘牧微微点头，张嘴正要说两句客套话打发他离开。 但见景福偶尔瞟向姒离。 他僵硬着脖子转过脸去看姒离，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姒离觉得奇怪，刚要询问怎么了，忽然看到不远处屈忠采摘不愁树果实，他的位置刚好就在自己后面。 虽然屈忠在采摘不愁树果实，但却时不时往这边看。 姒离他们看过去，他立刻低下头，换另一个不愁树摘果实，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屈忠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外门弟子的日常任务里，就包含了采摘灵药草。 他为什么会往这边看呢？ 听到天衍宗万草园起火的消息，万草园是天衍宗最大的灵药园，屈忠关心天衍宗，忍不住偷听也是正常。 但…… 这种消息应该是公开消息，不算多隐秘的事，他为什么怕别人看到他在偷听呢？ 而且妘牧的脸色也很不正常。 莫非…… 莫非万草园起火，里面有妘牧的手笔？ 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转过头去看妘牧。 妘牧低声吩咐景福，声音凛冽：“赶紧回神农山，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是。”景福道。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妘牧想了想，吩咐卓越道：“你盯着他回神农山，期间不许跟任何人说话。” “是。” 见此，姒离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万草园大火还真跟妘牧有关系，他这么紧张支开景福，是希望他保密，否则只能杀了景福。 卓越和景福离开，妘牧一把抓住姒离手腕：“我们回长老院落。” 姒离点头。 回到长老院落，姒离看看四下无人，悄声道：“万草园的大火……” 妘牧却没有直接回答她：“我得去确认确认，你呆在后院不许出来。” 说着，他御剑离开。 “看来是去确认万草园的实际情况了。”姒离喃喃自语。 第49章 旧事 上 姒离有个优点，那就是听劝。 确切的说，当情况不明时，她会选择按兵不动。 所以她安静地呆在后院，直到鸡鸣三更，妘牧一脸疲惫的过来。 “师兄……” 她刚要询问，却被妘牧轻轻挥手给打断，妘牧上下打量她，似乎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姒离身子不自觉地一动：“师兄，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妘牧收回目光，挤出一丝笑容：“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姒离心里一咯噔。 青色的剑光，带着他们驶向南方。 一路上，妘牧都没有太多的话，目中尽是沉重和哀伤，仿佛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姒离很是好奇。 两日后，他们停在一处村落前。 妘牧收起剑，指着不远处绵绵的高山，道：“一路上御剑行过，你应该发现，这里的地势要比其他地方高一些。” 姒离点点头。 这里的海拔确实有些高。 妘牧道：“这里的天气要比别的地方温暖，哪怕是冬天，凡人只需要加一个外套即可，不需要穿厚实的衣裳。 这里多雨，有着高耸的山脉，奔腾的河流，非常适合鲜花生长，这里的人们，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朵。 富裕一些的，会种植灵药草，有修士上门收，贫穷一些的，种植普通花朵，卖给城里的达官显贵。” 姒离见他语气里有一股淡淡的哀伤，又看了看前面牌楼上三个大字：花家村。 她好奇用灵气探查，却发现花家村里空无一人。 “我们进去吧。”妘牧道。 两人进去，入目便是破败的村落，虽然是民间的冬季，但蛇虫乱爬，杜鹃和山茶花竞相争艳， “这里隶属凡间夜郎国管辖，为了避免大家一窝蜂地种某种花，夜郎国规定，这个村落种植杜鹃花和山茶花。” 姒离好奇道：“为什么没人呢？” 村落不大，村子里只有一条宽阔的马路，他们用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逛遍全村。 “在修仙界，有一个丹药，叫天人丹。”妘牧道。 姒离惊骇不已，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这口冷气如寒冰锥一样深深刺在心上。 她知道了。 天人丹，简称人丹，炼制的其中以材料是：999个人！ 其主要作用是，可让元婴修士迅速飞升化神。 现如今，修仙界明确化神修为的，只有紫霄真人！ 妘牧的话证实她的猜测：“宋善带人掳走花家村全村，还有附近几个村落。” 她站在一个院子门口，迷茫地目光望过去，但见地上有个长满青苔的玩具娃娃，上面还有昆虫爬过的痕迹。 这一看就是小孩子玩的。 她伸手虚空一抓，那陶瓷娃娃就出现在她手上，仙术弄干净，发现是个民间常见的福娃娃。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泥福娃娃。 福娃娃裂开嘴笑，憨态可掬，只是其中一个髻只剩一半，一看就是被摔破的。 姒离仿佛看到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姑娘，拿这个跟她一样双丫髻的福娃娃。 小姑娘走路不太稳，一不小心绊倒，泥福娃娃从手中脱落，摔裂了其中一个发髻。 姒离看着手里的泥福娃娃，只觉得内心愤恨不已，两肋之下升腾出怒火来。 意随心动，她手上慢慢使力，那憨态可掬的泥福娃娃笑容缓缓消失，变成尘土飞扬。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 “混蛋！” 妘牧叹口气，哀伤萦绕在他心口。 说起来，花家村惨案离火宫是有责任的。 夜郎国的条件这么好，离火宫自然跟夜郎国交好，但离火宫不太喜欢控制城池，只喜欢做生意。 当时负责南方辖区的长老，是曹询，也就是曹恒的师父。 风宁跟妘秋白成亲，其目的看一眼就明白：杀伏绥。 曹询跟妘秋白关系非常好，担心他，尤其是在姒离出生后，更担心伏绥对他们夫妻下手。 于是曹询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妘秋白那边。 然后被宋善钻了空子。 那时姒离1岁左右。 姒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为什么是这里呢？” 为什么一定是花家村呢。 “曹询手下有个管事叫景佩兰，她背叛了离火宫。天人丹是禁术，为正道所禁止，一经发现全都销毁。 经过多年的销毁，市面上天人丹的秘方几乎已经绝迹。 但离火宫有——离火宫以丹药见长。 景佩兰窃取天人丹秘方给宋善。 事情发生后，曹询被革去长老职务从此消失，景佩兰逃跑，景家被连累，只能做最下等的活，且被永久看管。” 姒离一阵沉默。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天在神农山见的景福？” 妘牧眉毛一跳：“就是景家人。” 姒离心说，难怪八年前宋善以庆贺屈忠十岁生日为由，亲自来离火宫，说跟离火宫修复关系，边成非欣然同意。 原来真正的根源在这里。 宋善收买景佩兰，景佩兰给宋善天人丹的秘法，并帮助其炼天人丹，估计董煊恨不得弄死宋善。 难怪董煊懒得搭理我。 若当年妘秋白没有跟风宁成亲，曹询也不会担心他的安危，曹询不担心他的安危，一定会提前发现景佩兰的叛变。 提前发现景佩兰的叛变，曹恒定然能阻止花家村的劫难。 “天人丹事件让离火宫吃了个哑巴亏，宫主深恨不已。 作为妘秋白和曹询的弟子，我和曹恒发誓弥补曾经的错漏。 所以……” 姒离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颤声道：“所以什么？” “所以我去舒鸠堂，除了接回你之外，我还给了姜原一枚丹药。” “什么丹药？” “火行丹，外面是土行引线。” 姒离立刻明白了。 火行丹的其主要功能类似地雷，丹药分为两部分，最里面是火，外面包裹一层五行壳当引线，比如妘牧选择的是土行壳。 苏见刃是土属性灵根，只要他驱动土系术法，就会引燃火行丹，火势会迅速蔓延，即便是水球也很难扑灭。 离火不是那么好扑灭的。 姜原发现苏见刃经常盗取万草园仙草，窃取最多的便是土灵之。 土灵之是土系灵根最常用的灵药草。 万草园虽然管制进出，但苏见刃想进还是有办法的。 比如万草园有很多禁咒，免得里面的妖兽乱窜，那苏见刃就可以让弟子解开禁咒，借妖兽乱窜需要重新封印为由进园。 那天，拜完宋家祖宗，宋善让他们去灵药园采摘灵药草——其实宋微心疼弟子，想着补偿下弟子，宋善顺水推舟。 姜原去万草园时，把火行丹埋在土灵之下面。 第50章 旧事 下 苏见刃是长老，他采摘灵药草，才不会用手一个一个拔，而是用术法。 对于天衍宗而言，只要不是一下子全部薅秃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所以当苏见刃去万草园摘土灵之，主管阵法的宋微立刻发现他进了万草园。 宋微深爱任松然，一直想找机会杀苏见刃报仇。 加上边成非等其他人，也支持杀苏见刃，所以对两位长老在万草园打架视而不见，甚至边成非还帮忙拦着宋善。 然后万草园起火，火势迅猛，烧了大半个园子。 ‘怪不得那天，妘牧专门给我和姜原讲天衍宗未来的方向’ 姒离轻轻呼出一口气，转眼笑靥如花，对妘牧道：“师兄，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她怎么能说出去呢？ 若不是宋善炼丹杀人，妘牧也不会绕这么大弯放火。 难怪宋善刚上位，大家都不满他呢。 谁会喜欢这样的大领导呢。 “不是。”妘牧轻轻摇了摇头。 姒离疑惑：“不是？” 难道让我跟天衍宗彻底决裂吗？ 姒离心里有些难过。 我也不想给天衍宗干活，也想站在它的对立面为民除害，但，但…… 但董煊因上辈人的恩怨迁怒我，任由伏绥把我带回天衍宗，天衍宗算是我的师门，我的剑锋如何指向天衍宗？ 姒离以前不是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思考的结果就是。 她肯定不会帮着天衍宗作恶，若是有人恨意滔滔报复天衍宗，她就当做不知道。 怎么能不让人报仇呢？ 但凡青日昭昭，作恶者受到惩戒，仇恨岂会野蛮滋长。 看着她逐渐皱起的眉头，妘牧心疼地看她一眼，缓缓道：“嗯……那天听说万草园起火时，你记不记得屈忠偷听？” “嗯——”姒离条件反射般的捂住嘴，睁大了一双眼睛。 “我杀了他。” 说着他从芥子袋掏出一个纸团递给姒离。 “从屈忠书桌上拿到的。” 姒离有些不敢相信的接过。 展开纸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涂抹修改的痕迹。 内容有些语无伦次的，但妘牧的名字被红框圈起来，什么‘失火’、‘离火宫’几个字，被他涂改很多遍。 了解事情全貌的姒离大致能看懂在写什么。 屈忠那天偷听，发现妘牧的表现非常不正常，推测失火跟离火宫有关，跟妘牧有关，想着见了萧慎告诉他。 可惜妘牧反应更快，直接杀人灭口。 妘牧重新拿回纸，抖了抖，纸张瞬间燃烧起来，直化成灰烬一片片落下，微风拂过，灰烬被吹响远方。 “所以我不是要你帮我隐瞒什么，屈忠一死，萧慎必然过来调查死因，这两天你好好想想怎么应对萧慎。 告诉你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让你知道谁是谁非。” “嗯，我明白。”姒离轻声道。 妘牧并没有试图说服她，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带着她来到深山之中，那里残存着炼天人丹的痕迹。 刚进来，姒离就赶到一阵恶心。 丹炉就架在外面空地上，虽然已经碎裂，但姒离通过碎片，推测出丹炉至少两人高，旁边还剩下未用完的木炭。 有几个溶洞，刚靠近洞口，就看到各种人的衣物，衣物上还残存着排泄秽物。 姒离有些受不了，低声央求道：“师兄，我从未怀疑你的话，我想出去。” “好。” 妘牧带着她御剑腾空离开。 这一次两人停在一片鲜花遍野的小土坡。 旁边有溪水潺潺流过，幽兰尽情舒展着身体，花香幽幽袭来，清新淡雅。 花农认为他们坐在花丛中会压坏花，提着锄头怒气冲冲，妘牧掏出两枚金叶子，花农转怒为喜，笑容比花更舒展。 良久，姒离平复心情，问道：“那景佩兰呢？” “还在追查。”妘牧道。 “景佩兰为什么要背叛离火宫？” 妘牧叹口气。 景家属于离火十八姓之一，十八姓里有高有低，每十年离火宫都要对十八姓进行一次排名，景家一直在十名开外。 某任景家家主景远山心说不行啊，景家岂能一直在吊车尾。 经过景远山一番努力，景家排序第八，好像是百年来第一次进入前十。 景家蒸蒸日上，景家的子弟也各有要职，景佩兰负责夜郎国丹药售卖的主事。 夜郎国不是离火宫的地盘，境内有两三个宗门把持，离火宫算是外来户。 既然有地头蛇，工作就不好开展。 久而久之，景佩兰一身怨气，跟景远山反应，你能不能把握调到其他地方（钱多事少），景远山拒绝。 景佩兰说那谁谁还不如我呢，凭什么他们的地盘比我好。 景远山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如你，他们比你强好吧。 几次打击后，景佩兰恼羞成怒，认为景远山故意针对她，便起了背叛念头。 据其他弟子交代，宋善见她特别能计算，跟她承诺事成之后，带景佩兰去天衍宗，负责灵雨峰大小事务。 当然，景佩兰没有当上灵雨峰的峰主。 事后宋善对其弃之如敝履，离火宫下诛杀令，整个景家被牵连，家族弟子被扣下，景远山追查景佩兰。 姒离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容。 叛徒没有好下场。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妘牧怏怏的，随口道：“景佩兰很会算账吗？” “切。”妘牧不屑道，“她那个算账……哼……” 景佩兰的算账特点非常简单，就是想办法扣钱。 比如离火宫下属村落，百姓种粮食，多余的粮食卖到城里，城里的米价是斗米五钱。 收购价是斗米三钱。 离火宫最不缺的就是钱，为了提高百姓种粮的积极性，跟种粮百姓说，收购价斗米五钱，差价离火宫补。 某一年秋天，景佩兰负责监督粮商下乡收米。 她看到农民一副对离火宫补贴理直气壮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感激离火宫。 白花花的银子给这群不知感恩的农民，真是造孽啊。 于是她扣掉每斗米补贴的一钱，农民以斗米四钱的价格卖给粮商。 很快被百姓告发。 景远山知道后把她打一顿，又觉得是自家人得保着，求情把她发配到夜郎国当主事——夜郎国的地头蛇不好惹，没人愿意去。 第51章 你永远无法否认 返回离火宫的第二天，姒离就听到萧慎到达离火宫的消息。 妘牧不是在屈忠家里杀的人，而是在路上拦截，放出妖兽食铁猁咬死的。 食铁猁比猫大一些，独居、喜灵草、领地意识极强，报复心贼强。 曾经有狼王带着群狼路过食铁猁的领地，不小心踩到食铁猁看守的仙草，后来这群狼全都成了仙草的养分。 仙门常豢养食铁猁看守灵药园。 几个弟子证实，屈忠曾偷过食铁猁看守的恶紫果，后食铁猁受到责罚，把它从灵药园迁到群玉山。 群玉山上的仙草远不及神农山，食铁猁因屈忠被罚，从此对他怀恨在心。 屈忠路过群玉山，食铁猁感受到他的气息，把他给咬死了。 二级妖兽相当于人类的筑基，屈忠的境界是练气，根本打不过。 群玉山偏僻，甚少有人去。 不过里面有条小路直通神农山脉，偶尔有弟子去神农山，图方便抄小路。 事情发生时是晚上，屈忠被咬死固然令人心痛，但大晚上抄近道去神农山脉，更显得他鬼鬼祟祟。 离火宫弟子的灵药园任务，只会是白天。 所以当萧婳要求离火宫给个说法时，离火宫的人问的是，你儿子为什么大晚上的靠近神农山？ 萧婳答不出来。 对于屈忠的行为，众人心知肚明，如今他死了，大家都松一口气。 风言风语瞬间流传出来，说屈忠夜闯离火宫，企图盗取离火宫机密，被一心为宗门的食铁猁咬死，活该。 以至于有司让弟子抓食铁猁时，大家出工不出力，抓两天没抓住。 后来曹恒出马抓住，大家觉得食铁猁真冤。 甚至有人给宗门反应，食铁猁是畜牲不通人性，小惩大诫算了。 当然，叫嚣着放过食铁猁的弟子，在萧慎到来后，全部闭了嘴。 萧慎先去检查外甥的尸体，胳膊和小腿都被咬断了——还是屈浩用针线缝在一起的。 至于萧婳，她哭得几次昏厥过去，醒来后看到哥哥，抓着屈浩又骂又打，屈浩脸上被老婆抓出好几道印子。 萧慎安抚完妹妹，什么都没说，只想见见姒离。 姒离在十里亭见到萧慎。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她看到鬓边白发，满面疲倦沧桑，仿佛一下子老了20岁的萧慎时，内心颤动了一下。 “短短数日，你已到筑基巅峰了。” 这是萧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姒离淡淡道：“离火宫的功法更适合火灵根，所以进阶的快一些。” “你是在怪我，怪天衍宗不给你好功法吗？”萧慎的声音陡然锐利起来。 他这样说，显然内心认定姒离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只是他，哪怕是离火宫的弟子，也认为是屈忠打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才被灭了口。 姒离平静地看了看他，淡然道：“师兄，我很体谅你此刻的心情，还请节哀顺变。” 对于她这个反应，萧慎是不满意的，他深吸一口气。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阿忠在离火宫做什么，我也知道不少，所以我才提出把他带回天衍宗。 现在我只问你一句，是谁下的手？” 还真是直接啊……姒离暗暗屏住气息：“我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被杀，你只需要打探出是谁下的手。离火宫下手如此毒辣，我绝不会放过凶手！”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屈忠又不是杀了董煊！ 至于其他的过错，妹妹和屈浩管不了，可以交给我管束的，问都不问就下手，委实不把天衍宗当回事！” 姒离道：“我不能做。” 萧慎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姒离，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洞来，姒离平静地迎回去。 她不是故意不跟萧慎说实话，但今天萧慎一过来就摆足了架子，明知道屈忠窃取离火宫隐秘被杀，却认为是离火宫做错了。 真是太托大了。 这会儿姒离要是弱下去，那以后她在萧慎面前都会矮一截。 她要让萧慎知道，他们是平等的。 就算你曾经教过我，也不代表着你永远高我一头，可以任意驱使我。 两人目光对峙着，空气中火花四溅。 过了一会儿，姒离轻轻别过眼，站起来后退一步，长揖而拜：“还请师兄不要强人所难。” 萧慎强按着心中的怒火，眼神生冷如铁：“养不熟的白眼狼！” 姒离几乎要冷笑出声。 白眼狼！ 萧师兄，跟离火宫作对很危险，你看屈忠就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你怎么不亲自查明真相，为外甥报仇呢？ 你明知屈忠被杀一点儿都不冤枉，更清楚天衍宗和离火宫之间的龌蹉，深知屈忠是双方斗争的牺牲品。 你让我去，是想让我继续当牺牲品吗？ 我不去，我就是白眼狼！ 当别人说你白眼狼时，你最好真的是。 “师兄。”姒离神色肃穆。 萧慎没由的眉毛一跳，每当姒离板正脸色时，总是会干票大的。 姒离轻轻一笑，重新坐在萧慎对面，问道：“既然你说屈忠除非杀了董煊，否则犯再大的错也必须先跟你商量。 那么我问你一句，当初天衍宗杀铁血堂奸细聂荣时，你有没有觉得，应该把聂荣扭送给铁血堂处置呢？ 或者你有没有认为，哪怕聂荣当奸细，也应该留有一条命呢？” “聂荣死算是便宜他了！”萧慎脱口而出。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双标……姒离心里冷笑。 你影响到我的利益，没把你碎尸万段已经是我善感动天了，我影响到你的利益，哪怕我要杀你，你也不许还手。 姒离温言道：“师兄，我拒绝你，我就变成养不熟的白眼狼，您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就将我整个人给否定了。 我认为您对我的评价是基于个人情感，而且我认为您的评价远不正确。 在我印象中，师兄一向秉公持正，这次评价严重错误，我想您是受屈忠之死的影响。 师兄，这不怪你，毕竟愤怒之下不宜做决定，说的话也是气话是不能作数的。” 萧慎呆住了，他以为姒离会生气，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心里忽然有些畏惧，但想到她可能是唯一可以打听到凶手的人，又鼓起勇气。 “不管你怎么狡辩，我都是对你有恩的，是我教的你，这个你永远无法否认。” 第52章 她对道德绑架ptsd 姒离的声音清亮缓慢：“是，我永远无法否认，但萧师兄你，你也要承认一点儿，离火宫是我父亲的家族。 呵，你叫我出卖离火宫，这是陷我于不孝。 那么按照你的观点，伏绥也对我有恩，毕竟她也帮过我不少，那我是不是要放弃仇恨呢。 按照你的标准，我就只能做个不孝之人，被人指指点点，从此为世人所不容吗？ 师兄品行优良是个忠孝耿介之人，这次……所以还是那句话，师兄，您多休息休息。” 姒离轻声细语的反驳，萧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怕是宋善，也不敢明着要求别人背刺家族父母。 这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半晌，萧慎幽幽提醒她道：“是天衍宗培养的你，不是离火宫。” 姒离的语调依然委婉：“难道屈忠不是被离火宫培养的吗？为什么他要背叛离火宫呢？ 他的父亲就是来自离火宫，屈忠之所以落得如今下场……” 她顿了顿，深深瞅了萧慎一眼：“难道不是天衍宗的命令有问题吗！ 明明历任嫁过来的女子，不需要承接细作的重担，只需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即可。 毕竟两派的和平是双方实力共同维系的，不是一两个柔弱的女子！ 现在有人给屈忠下命令，要求他背刺离火宫，要求他背叛父亲，下命令的人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你的剑锋不敢对准真正的恶人，却说我不懂知恩图报，要我走向屈忠走过并带他步入死亡的老路！ 萧师兄，我要是听你的，我才完了。 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管离火宫对我如何，我的剑锋是不会对准离火宫的。 这也是跟你学的，因为你的剑锋也不会对准你的家族——天衍宗。” 姒离耐心逐渐消失，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让萧慎面红耳赤。 “所以，所以你的剑锋就对准天衍宗是吧？” 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姒离立刻反驳：“我的剑锋什么时候对准天衍宗了？” “师兄，你爱听我要说，你不爱听我也要说。 凡事我有自己的判断，哪怕是天衍宗下的命令，哪怕是六长老给的任务，我也会先掂量掂量这事应不应该做！ 而不是为了一个所谓的尊师名头，去做违背良心伤害无辜的事。 没有人可以违背我的自由意志，没有人！” 姒离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逼迫她。 你越是逼着我，我越反着来。 ……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分开后，姒离的手抖动不已。 说出这番话，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一旦萧慎把她的原话报上去，那天衍宗可能容不下她。 ——毕竟萧慎可能是带着天衍宗的命令来的，命令她在选边站。 可若不说出这番话，不及时伸张态度，那么他们就会认为她是个软弱好摆布的人。 哪怕后续你屹立在高山之巅，别人只会津津乐道你曾经的俯首帖耳。 该强硬的时候必须强硬，没有第二个选择。 即便能想明白这些，姒离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也不想回离火宫，便晃悠到白鹤镇。 樱桃在街上开家首饰店。 晃荡到首饰店，姒离看到一旁闲置的刻玉刀，随手拿起来，又找了块玉石，旁若无人地在上面画上图案。 樱桃看得眼睛都直了，弱弱道：“你，你怎么来了？” “有些烦闷，雕个图案玩玩，对了，你喜欢什么？”姒离随口道。 还未等樱桃回答，她就自顾自道：“你既然叫樱桃，我就雕刻个樱桃，樱桃是红色的，血玉也是红色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从门口进来一人。 她抬起眼睛去瞧，只见是个长相很有书卷气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十六七岁，整个人文文弱弱的，仿佛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随便……” ‘看’字还未说完，女子就笑着打断她道：“你好，我叫薛影，也是个狐狸，住在小樱桃这里，帮她打理店铺。” 薛影顿了顿，补充道：“我非常仰慕狐王，所以我赖在小樱桃这里，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见到狐王，向她表达我的崇敬之情。” 狐狸？ 姒离上下打量她数眼，喃喃道：“不像。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樱桃小声嘀咕道：“这是在骂人吗？” 怎么能说狐狸不像狐狸呢。 薛影却不生气，反而兴奋地跑过去，找了个凳子做下，双手托着脸，一双星星眼望着姒离。 “我娘……就是之前，被一个女修带大，她对我要求可严了，不许我学狐狸做派。 说跟青楼女子似的，表面看男人对这类女子夸赞不已，实际内心非常鄙视。 她的规矩可多了，让我读书习字，写的不好就罚抄写一百遍，眼神不对，就会狠狠责打我。 起初我很怨她，后来我见过很多的人，遇到很多的事，我才明白，她教给我的东西有多重要。” 姒离认同地点点头，想到她是来找伏绥的，好奇道：“那你……那个女修呢？” 是女修让她找伏绥的？ 闻言，薛影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她……她走了，不过她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 姒离明白，那个她视为母亲的女修死了。 “嗯……你随便，我雕刻个樱桃出来，不用管我。”姒离道。 她心情烦闷的时候，她喜欢做些机械式的活计，大脑放空，什么都不用想。 薛影怔怔地看了她好久，温和道：“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可以跟我说说的。” 樱桃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遇到了天衍宗的人，不想说话。”姒离道。 她知道她对萧慎说的那番话，落在某些人的耳中，会认为她忘恩负义。 几年前，雪莲清洗她衣裳上的血污，跟她说与常人不同的话，会受到攻击的。 所以在外人面前，她会表现的跟他们差不多。 薛影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点头认同道：“天衍宗的人最烦了，尤其是那个苏见刃，我恨不得一刀剁了他！” “啊——” 姒离和樱桃齐齐望向她。 薛影扁扁嘴：“嗯，几年前吧，我一个人在外面，不小心碰到苏见刃，他，他斩断我一条尾巴。” 狐狸的尾巴代表修为。 “为什么？”樱桃瞪大一双眼睛。 “他说狐狸最讨厌了，然后看到我在路边，估计是撞上去了。” 樱桃一脸不信，认为里面还有别的因素。 姒离耸耸肩，什么都没说，继续雕刻玉樱桃。 苏见刃恼恨狐狸精伏绥，半路碰到另一个狐狸精，没由来打一顿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对此，只能说薛影运气不好。 第53章 被放弃的萧慎 上 当血玉樱桃雕刻好后，姒离的心恢复了平静。 于是，她返回神农山办事处的长老院落。 甫一进院子，就问道一股诱人的香气，她顺着香气，直奔后院。 后院有个小池塘，曹恒和妘牧，一个钓鱼，一个烤鱼。 看到她过来，妘牧扬了扬手上的烤鱼，笑道：“来，吃一条。” 姒离欣然接过，坐在廊下的栏杆上，腿悬在水面上，随意摇晃着。 曹恒转过脸瞅了她一眼，笑道：“萧慎不过是嘴上厉害罢了，你放心，他也就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在我们面前，连话都不敢说的。” 姒离狠狠咬一口鱼肉，鲜香微甜，很是爽口。 “你们又没有在天衍宗长大！” 这话很负气。 曹恒道：“那是自然，如果我在天衍宗长大，我不知道我会有多抑郁。” 他笑了笑：“嗯，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别看萧慎在你面前托大，但是他很快就会……呵……” 听着他话里有话，姒离一下子来了兴趣，从栏杆上跳下来，小跑到曹恒边，坐在他旁边石头上。 “什么意思啊？” 曹恒和妘牧相视一笑。 “神器山庄的老庄主病危，二公子不想郁郁久居人下……” 听到熟悉的名字，记忆迅速袭来，姒离一拍大腿，猛然道：“我知道神器山庄，当时聂荣和谭宝农就是因为神器山庄暴露的。” 曹恒颔首：“你知道就好办了。” 当神器山庄老庄主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二公子就想奋斗更进一步，于是找上苏见刃。 当时天衍宗看老庄主还活着，二公子在老爹活着的时候奋斗，委实不像话，就跟二公子说，先熬死你爹。 本来老庄主还有二十年活头，结果不知怎的，没几年就病危了。 老庄主病危，神器山庄迅速陷入暗斗，天衍宗想通过扶持二公子上位，顺便威慑西北铁血堂。 铁血堂不愿二公子上位。 双方必然有场血战。 所以当此之际，天衍宗是不会跟离火宫交恶的。 “这跟萧慎有什么关系呢？”姒离不解地挠了挠头。 妘牧道：“因为天衍宗要用兵，不宜跟离火宫结仇，所以屈忠之死宋善不仅认了，还会在出兵前再送来一个新娘。” 姒离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之下拿着烤鱼的手微微颤动。 萧慎被放弃了？ 她知道崇仁峰的主要作用不是战斗力而是外交，调和各派关系，从而让天衍宗的利益最大化。 尤其是离火宫这种，跟天衍宗几乎是平起平坐的门派，更是姻亲不断，以示盟好。 萧婳和屈浩只有屈忠一个儿子。 屈忠死了，宋善觉得萧婳这步棋废了，重新再下一个。 曹恒见她微微出神，冷笑道：“你猜的没错，萧慎被放弃了。他带着边成非的亲笔信过来，带屈忠和妹妹回去。 就在他见我的当天晚上，宋善差使者秘密给宫主送信，说会再送来一个新娘。 宋善还说希望不要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影响两派的深厚感情。” 他转过头，看了眼姒离：“新娘姓樊。” “樊谨言！”姒离脱口而出。 曹恒缓缓点头：“据说是樊谨言的堂侄女。” 妘牧叹道：“宋善这个老匹夫还真是冷血啊，屈忠因他而死，他见萧慎这脉没用，像扔抹布一样给扔了。” “可六长老……” 姒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边成非不制止吗？ 他不是代表天衍宗分支在天衍宗的利益吗？ 他们整个群体非常强大，哪怕是宋善，初为宗主时，处处受到他的掣肘，恨得牙痒痒却拿他们没办法。 曹恒微微冷笑：“天衍宗奉行的是胜者为王，屈忠不中用，淘汰是正常的，而且萧慎拿不出第二个女子嫁过来。 同时，别看崇仁峰力量很强大，实际内部并不算铁板一块，比如樊谨言不是趁机奋斗吗？” 姒离怅然回忆，樊谨言和萧慎关系很好啊。 不像是会趁机落井下石的样子。 妘牧翻了个白眼：“也许樊谨言不是趁机努力，是必须有第二个新娘，给过萧慎机会，萧慎不愿萧氏女嫁过来。 既然萧慎不配合，樊家顺位也是正常的，总不能樊家出了女儿，萧慎还继续觍着脸当大师兄吧？” “有道理。”曹恒点点头，“反正就是这样的情况，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第二个选择。” “总不能为了个屈忠跟离火宫交恶吧。” “就算边成非心里骂一万遍宋善心狠手辣，可还是得支持宋善的决定。” “反正他们是没有给屈忠讨回公道这条选项的。” “自古以来，细作的下场都不好。” “反正离火宫跟天衍宗联姻达数百年，一代又一代，只要双方不明着撕破脸，谁都不会先说取消联姻的。” ……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姒离神色悲凉如迷雾，怔怔地看着水池，连手里的鱼脱落下来都不知道。 扯那么多理由，说白了就一句话：宋善不在乎萧慎兄妹！ 妘牧又递给姒离一条烤鱼，姒离接过，咬了一口，索然无味。 曹恒瞅了一眼：“哼，你也不用太难过，毕竟我们已经把你从火坑里解救出来了，你要是给天衍宗办事……呵呵……” “天衍宗的长老，尤其是外面弟子，也就是掌门提拔的那几个，运气好的死在掌门前面，运气差就不好说喽。 三长老大多死于非命，因为他们杀的人实在太多了。 四长老的下场也就那样，毕竟是狱法峰，为了掌门的利益制造冤假错案，多少人记恨。 七长老嘛，背后是三玄堂，只要不跟三玄堂搞太僵，都愿意保的。” 姒离嘴角微微勾起讽刺的弧度。 网络各种大神教你当孤臣合理性，说这样皇帝老板用着放心。 但…… 这些人不说后半句，由于孤臣好拿捏，所以下场都不好。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放心呢？ 为什么不是别人让自己放心呢？ 姒离觉得当皇帝挺爽的。 夷三族诛九族，奢靡浪费喜怒无常滥用民力，依旧那么多的人追随，为他的行找合理性，甚至不乏忠贞之人。 第54章 被放弃的萧慎 下 像天衍宗这种门派，强者为王，表面上看谁强大对谁好，但人不可能永远保持强大。 所以当你不再强大时，宗门会放弃你，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仇家会追杀你。 但姑射峰依旧日照金光，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所以人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 说到末尾，妘牧问姒离，她和萧慎见面都说了什么。 姒离和盘托出。 妘牧翘起大拇指：“真聪明，做得好！” 曹恒赞道：“你可比萧慎勇敢无畏多了。” 人呢，就是很矛盾。 一方面希望别人对其卑躬屈膝，可又打心里鄙视卑躬屈膝的人。 当你凶狠面对世界时，你会发现世界温柔许多。 曹恒继续道：“萧慎就是太懦弱卑怯了，不敢抽刀向更强者，所以才被宋善拿捏。 就他这个性格，哪怕没有今天的事，也不可能坐稳六长老之位的。 但凡他提醒妹妹不必听宋善的话，好好教导屈忠，跟宋善据理力争，也不至于败的一塌涂地。” …… 野外小河边 萧慎兄妹围着篝火，相对无言。 半晌，萧婳神情悲恸，声音凄厉道：“我看到任松然被杀，宋善又是那么的言辞恳切，我便觉得我应该听他的。 出嫁女不都是要为娘家着想吗？ 不曾想害死阿忠。 其实我之前还瞧不起任松然，现在，现在，若是有机会让我替阿忠去死，我，我一定会替他死的。 我，我以为他会为我儿主持公道，没，没想到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我，我好后悔啊！” 萧慎的泪水潸然而下，心如刀绞，只是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 “怪我。我明知宋善让你盯着离火宫，我却想着离火宫不碍事，这么多年都没事，其他人也传递过消息，不也没事吗？ 我不敢反对宋善，我害怕他，也害怕失去崇仁峰大师兄位置。 于是我给自己洗脑，既然师父反对宋善，我就不能跟着反对，我的职责是从中调和。 我想着，反正我将来配合燕归林，不是宋善，那我就可以忽视这些，不曾想……” 不曾想他内心幽暗的小算盘，遭遇现实重重一击。 萧婳死命抓着萧慎的手，大口大口的呼吸：“哥，哥，我真的好难受啊！” 萧慎一把将妹妹拥在怀里，泪如雨下。 姒离骂的对。 他太傲慢了。 出身优渥，认为一切都是应该的，别人若是反对，就是人品卑劣。 他又想起纪素娥。 当时，听说纪素娥死的时候，他还觉得活该，现在石头砸在自己身上，他才知道，他连纪素娥都不如。 起码纪素娥敢吊死在青云堂门口，他甚至不敢反驳宋善。 …… 萧慎离开没多久，妘牧见她木属性心法练得收放自如，跟董煊申请后，选了个黄道吉时，让姒离进山。 进神农山闭关结丹。 闭关地点选在大惠山沉渊台，水木在这里交汇，是结丹最佳场所。 “你不要觉得有沉渊会影响你结丹，恰恰相反，火灵根结丹期间需要水的浸润。 否则即便结丹成功，内丹也是有瑕疵的，就算是到达元婴境界，还是也不如其他元婴。 结丹者闭关修炼，很容易急于求成，从而走火入魔得不偿失。 身边有水，会让你更加谨慎，这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我明白。”姒离点头。 妘牧已经把结丹要略反复跟她将n遍，随时随地抽查，她都烂熟于心。 再三强调完毕后，妘牧带她去沉渊台。 进入桐池山，穿过三株走廊，两人来到沉渊台。 沉渊台，顾名思义，前面有个深不见底的渊，妘牧跟她说，火灵根结丹过程中，是需要水减缓结丹速度的。 按照基本流程，每10天算一个轮回，不管这10天的成果如何，必须进行降温。 降温的方式很简单，直接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是了。 对此，妘牧丝毫不担心姒离，不是姒离乖巧，而是他会来盯着她，免得她急于求成不肯降温。 结丹用的心法是《燃木心法》，顾名思义，姒离只需要在平台上打坐，尽情地吸收周围灵草仙树的灵气。 灵气进入体内，她则启动心火烧了即可。 燃烧过后，会有余烬，余烬再燃烧，直到无法燃烧，就会成为她内丹的一部分。 直到体内积累成一个圆球。 这只是内丹的初级形态。 此时圆球还是黑色的，稍作休息后进行下一步。 少量吸收木系灵气，黑色的球成为木系灵气的养分，滋养灵气长成参天大树，开出绚烂的花来。 大树长成之后，会和黑球融合，黑色的球体会变得通透无暇，迸发出青色的光芒。 最终得到一颗青色无暇晶莹剔透的内丹。 至此，结丹成功。 简而言之，火灵根结丹过程，就是跟自然树木交互融合过程 木生火！ 结丹后，火灵根可随时随地跟自然构建联系，没用完的‘木’可以在体内累计，妈妈再也不用担心炭不够用了。 说白了，内丹就是个巨大的仓库，用以存放积累的灵气。 所谓与自然构建联系，就是把自身当成一个法坛。 ——普通的法坛可从大地上析出灵石实体，修士为法坛析取的称为灵力。 离火坛是火灵根的不二之选。 在妘牧的注视下，姒离面无表情沿着法阵转了一圈，把四周法坛材料略加调整，然后坐在地上，缓缓闭上眼。 瞬间，原本叽叽喳喳的仙林消逝，取而代之的，便是姒离脑海中，高大青色的植物。 当然，不能只是看。 接下来，要用自身灵力运转，使树木花草燃烧，燃烧后，继续燃烧灰烬。 她很谨慎。 第一次，只烧一棵树，待树烧尽之后，燃烧树的灰烬，力图做到完全燃烧。 这一步是开始，也是真正的难点。 因为她脑海里这棵树不是单独存在的，旁边还要其他的树，这边起了火，那边迅速靠拢出来，加入这场燃烧。 很多修士，就是无法控制燃烧树木的数量，才会导致结丹失败吐血，更有甚者爆体永远无法结丹。 哪怕是最擅长教导火灵根的离火宫，也会要求弟子最多每10天泼一次冷水，免得急于求成。 内府之上，林子颤动，树木花草朝着燃烧的火苗聚拢而来。 第55章 三桑无枝 上 姒离深深叹口气。 下一刻，内府狂风骤起，卷积着花草树木袭来。 妘牧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但凡姒离这边控制不住内府的燃烧速度，他会出手帮她。 尽管姒离已经按照他所教授的，呼吸幅度并不大，但还是聚拢了方圆五里的灵气。 他结丹时，聚拢的灵气也就是不到一百米。 哪怕是同为单灵根，也是天差地别吗？ 怎么不是呢？ 他和曹恒不是天差地别吗？ 此时，身处在森林之间的姒离，压力重重。 她发现控制不了火势了，眼看着花草树木呼啸而来，即将在她内府燃气雄雄烈火。 怎么跟妘牧教的不一样？ 不行，得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呢？ 以火灭火！ 大火燃烧的地区，会形成一个低气压气流，周围的气流裹挟着花草树木向大火而去。 但如果有两团火呢？ 它们周围都有低气压气流，互相牵制，周围气流会在犹豫不决中减缓速度。 想到此，她立刻沿着它们的反方向跑过去，直到火的另一端，点燃第二团火。 果然，那巨浪一般的木灵气，在两团火之间摇摆不定，残余的边缘撞在内府之上，虽然也很难受，但比刚才好多了。 姒离严格控制呼吸，免得吸引更多的花草树木。 现内府已经是超负荷运转，黑色的带着余温的灰烬盖在骨头上，温度越来越高，骨头仿佛怕被烧掉颤动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轮燃烧才结束。 姒离再次点燃黑色的灰烬，温暖的烟火之后，黑色的灰烬附在每一根骨头上，如同冬日里盖上暖暖的被子，让人浑身一松。 她很眷恋这股温暖，想要饱饱的睡一觉。 站在她旁边的妘牧神色也是一松，冷静提醒她道：“跳！” 收到信号的姒离，依旧闭着眼，运气整个人腾空。 ‘扑通’ 寒冷的水立刻将她包围，她刚刚聚集的热量被水冲散的七零八落，她看到内府里的灰烬一点一点儿变少。 她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这一热一冷间，还能剩多少。 她叹口气，将自己浮起来，整个人身体舒展，形成一个‘大’字，漂浮在水面上。 “一天不许出水。”妘牧道。 跳入寒渊意味着第一个周期过去了，也就是10天过去了，他需要出去尽长老的责任。 姒离睁开眼，冲他嫣然一笑：“师兄，你放心，我是知道轻重的。” 妘牧点点头，道：“下一轮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曹恒，也许我们两个都不来，记住，烧完后立刻跳水。” “明白。”姒离想起什么，“师兄，你之前说，第一阶段，三个周期就结束，是不是再有两次，我就能得到一个黑球？” “不是。理论上是三个周期结束，但这也只是理论上，有些人的时间会长一些。” “啊？资质越差结丹时间越长吗？” “不，是资质越差结丹时间越短。丹其实就是个仓库，就像是盖楼一样，越高的楼需要话的时间越长。 越高的楼能够储存的灵气越多，灵气利用率就越高。 虽然你们彼此都是同样大小的内丹，但所蕴含的能量不可同日而语。 像我的话用了三个周期，曹恒用了五个周期，你应该比我要长一些，不要着急，时间越长越好。” “为什么你觉得我用的时间比你长呢？” “因为你刚刚燃烧方圆五里的灵气，而我则是不到一百米。” 姒离点点头，燃烧的灵气范围越广，说明她是要建造万丈高楼的，建高楼肯定比平房花的时间长。 妘牧又简单叮嘱几句，便御剑离开。 姒离浮在水面上，灿烂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打了个哈欠，一股睡意上头，遂闭上眼睛。 睡梦中她听到有人叫她。 “喂。” “首先我不叫喂，其次……” 姒离一下子睁开眼，陡然警觉起来。 是谁在叫我。 “喂喂。” 姒离循声望过去，只见是沉渊台边一棵桑树发出的声响。 这只是民间常见的桑树。 当然，普通桑树是不可能进神农山的，所以它会说话算是合情合理。 姒离想从水里蹿出来，但又不能蹿出来，否则前功尽弃，慢慢游到岸边。 妘牧曾告诉她，岸边水下不到50公分处，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不想在水里漂时，可以坐在石头上，只要保证大部分身体在水里即可。 很快找到凸起的石头，石头表面平滑，她坐上来，漫不经心地撩了撩头发。 “叫我做什么呀？桑树精。” 闻言，桑树精显得非常愤怒，不高兴道：“首先我不叫桑树精，我叫三桑无枝。” “哦，三桑无枝啊？诶，不对啊，你既不是三棵，身上还长满了枝叶，怎么能是三桑无枝呢？” “切，见识浅薄的凡人。” “啊对对对。” 闻言，桑树精一下子高兴地抖动起来，树叶落在姒离头上。 “你肯承认自己见识浅薄，说明孺子可教，是个好后生。” 姒离：…… 脑子不太正常。 “三桑无枝，我们本来是三个兄弟……” 树也分男女啊……姒离道：“为什么不是三个姐妹呢？” “嗯……”桑树精想了一会儿，“有的时候是姐妹，反正就是这样，你等我说完再提问，你个没规矩的后生。” 姒离：…… “我们三个立志要成为天梯，所以就一直往上长，一直往上长，因为长树叶会分散精力，所以我们仨都不长多余的东西。” 姒离点点头，一双星星眼看着桑树精，一副‘原来是这样啊’‘好厉害’的表情。 对于她的捧场，桑树精颇为满意。 “天梯你知道是什么吗？” 难道不是登天的梯子吗……姒离摇了摇头，继续维持捧场王的人设。 “一看你就不知道。天梯就是登上九重天的梯子，除了我们仨外，还有一个可以登天的梯子，就是不周山。” 姒离继续捧场表情。 “你知道不周山吧？”桑树精问道。 姒离刚要摇头，忽然觉得不知道不周山会不会显得没水平。 “当年共工和祝融打架，共工怒撞不周山，是那个不周山吧？你好厉害啊，居然可以跟神话里的不周山比肩诶。” “那是。” 桑树精骄傲地挺了挺躯干，树枝碰撞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不周山是我们兄弟的偶像，可惜它被共工那个可恶的坏人撞断了。” 它的声音非常伤感，继而发出呜咽呜咽的哭声。 第56章 三桑无枝 下 姒离赶紧安慰道：“不周山被撞断了，你们可以立志成为下一个不周山啊。” “我们想过，可惜不能啊，啊啊啊……我好难过啊……” 姒离无语望天。 若是桑树精没撒谎的话，修了几千年，连个人形都没修出来，资质委实不咋地。 这就像梦想考清华，奈何怎么努力都只能考到250，梦想与现实间的差距如此之大，真是想想都悲伤呢。 小半个时辰后，桑树精渐渐止住哭声。 “你刚刚怎么不安慰我？” 语气有些埋怨呢？ 姒离：……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我，我在思考，你为什么会修不成呢？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话勾起了桑树精的话匣子。 “本来是可以的，但不周山被共工撞断之后，女娲娘娘补天，然后封印了天门，颛顼仙帝接着搞了个绝天地通，从此进入末法时代。” 姒离也看过类似的传说，上古灵气充沛，机会随处可见，随便一个人就能修成大神。 这些上古大神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争这个抢那个，反正一天到晚打架，严重挤压凡人的生活空间。 比如共工和祝融打架，你俩打就打呗，打输了继续闭关练，然后继续打呗。 结果输急眼，非要撞不周山，引发人间大洪水。 女娲一看，这群神一天到晚不干正事，于是她以身为祭封印了天门，隔绝开神仙和凡人。 后来又经过一番的征战杀伐，上古神明几乎死绝了，大地彻底迈入末法时代。 从此，神仙不能下凡，凡人不能修炼成仙。 所以天衍宗的青金剑显得如此重要，因为它可以窥探天机。 桑树精继续道：“末法时代，灵气骤然枯竭，且灵气不受控制地外泄，很多精怪都是灵气泄露殆尽死亡。 我们三个不再往上长，而是合成一个，扎根于大地，从大地上汲取养分，长出枝叶。” 从灵气充沛到末法时代，必然经过一个浩劫阶段，力量弱小者在浩劫中死去也算正常。 只是…… “你们不是一直从大地上汲取养分的吗？” “不是啊，你个没见识的。”桑树精嫌弃道，“早年神明都是通过星辰获取力量，才不是大地，大地才多少灵气啊。” 姒离：…… “所以，远古的上神啊，你叫我做什么呢？” 她决定步入正题。 一个老家伙，突然跟她说话，必然是有其他原因的。 “刚刚你是不是感受到好多少多的树木？”桑树精的声音里有些兴奋。 姒离点点头。 刚刚她以身体为法坛，析取方圆五里的木系灵气，连妘牧都感叹人外有人。 “是我帮你的。” 姒离瞪大眼睛看着它。 桑树精得意道：“本来你顶多汲取一里地的灵气，实在是太慢了，太差劲了，我就顺手帮一把你。” 姒离愣住了。 不是吧，你有病吧。 你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要不是我反应快，又点燃一团火，我就被这股灵气反噬了。 你个该死的桑树精！ 然桑树精依旧在自言自语。 “你们这些人实在太差劲了，我们那个年代，起码能吸收方圆千里的灵气，不然都不好意思出门。” 姒离不想搭理它。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害你，主要是你太差劲了，而且我已经很收敛了，只让你把方圆五里的灵气聚拢过来。” 姒离道：“啊，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姒离：…… “那么尊敬的桑树仙人，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等你结丹成功，你带我出去转转，我想看看这个世界，呆在里面实在太无聊了。” 说着，桑树精打了个哈欠。 姒离：…… “我怎么带你啊，把山扛走吗？”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多简单的事啊，像我这样的远古树精，是可以脱离大地的。 到时候你就……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武器带出去不就行了。” 说着，桑树精抖了抖纸条，竟然变成一把三尺长的剑来。 姒离窃喜不已。 这可是无比宝贵的武器啊，本身就携带者不可估量的能量，还能影响至少方圆五里的灵气，肯定会帮大忙的。 她瞬间原谅了刚刚桑树精的冒犯。 以后你就是我的佩剑了，小桑树精。 小桑树精剑见她迟迟不应，飞身到她头顶。 “你到底带不带我离开啊？” 姒离道：“没问题。” 桑树精高兴的跳跃起来，跳了一阵后，重新回到位置上，变成桑树模样。 姒离好奇道：“你活多久了？” 桑树精自称从诸神时代跨过末法时代，这得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啊。 “不知道。” “……” 姒离想了想，问道：“你可以数自己的年轮的，一圈代表一年。” “嗯，行。”桑树精犹豫了一下，“等我数数我的年轮。” 桑树精晃了晃纸条，表示没问题。 第二天，姒离从水里爬出来，深深吸一口气，窥视内府，发现昨日积累的灰烬，消失了九成。 她并不气馁，开启第二个周期。 这一次，更多的灵气汇集在她周围。 因为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得心应手。 当黑色的如雪般的灰烬落在骨头上后，她再一次跳到沉渊里。 在骨头发出痛苦的嗡鸣声中，她听到桑树精的大声呼喊。 “我数好了，一共是三千两百四十二年。” 姒离没有说话，闭上双眼，感受着深渊的寒意。 第三个周期开始时，方圆十里的灵气朝着她疯狂奔涌，总量几乎是第一次的两倍，对她冲击的强度也提升了数倍。 她清楚地感受到身体承受能力达到极限，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但…… 一旦周期开始后，就不能停下来，否则前功尽弃，严重者修为尽废！ 谁让她的敌人是九州第一战力伏绥呢。 只有比伏绥更强，才有机会打败她。 她什么都不怕！ 死又何惧！ 当第三次从水里爬出来时，她窥视内府，体内只有一半的黑球。 看来还得三次，才能得到一颗圆球。 姒离深吸一口气，不骄不躁，继续吸纳周围灵气。 当第六次从水里爬出来，她看到内府一颗黑漆漆的圆球。 圆球非常完美，表面光滑，在内府的光亮映照下，活脱脱一个五彩斑斓的黑球。 “第一阶段结束了吗？” 曹恒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57章 结丹成功 “结束了。”姒离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妘牧说过，他第一阶段用三个周期，曹恒用了五个周期，而她用了六个周期，比曹恒还厉害。 曹恒瞥了她一眼：“你高兴个什么劲，你知道你用了多少灵气吗？等你离开后，沉渊台需要百年才能恢复。” 方圆十里的灵气都被她给吸收了。 姒离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怪我喽。 若是他知道三千多年的老桑树要被我拐走了，会不会气的吐血？ 曹恒瞪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绿瓶递给她，道：“这是竹王灵液，下一个阶段用。” 姒离双手接过：“多谢长老。” “不用谢我，是福管事给你的。我看他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就问他做什么，他说送你竹王灵液助你结丹。” 竹子是生长最快的植物，竹王灵液可帮植物快速生长。 而火灵根结丹的第二个阶段，就是心里长出一棵高大的植物。 曹恒顿了顿，继续道：“这人还真是聪明，知道你重要，巴巴地过来讨好。” 姒离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景家被景佩兰牵连，景家人虽然受罚但心有不甘，估计希望能早些结束刑期，于是讨好一切可讨好的人。 曹恒送完竹王灵液便离开了。 第二阶段不需要跳到水里降温，但心里会长出一个植物，开出绚烂的花。 从生长到开花，中间是不能暂停的。 时间取决于什么时候开花，基本一个月内可以完成一个周期。 姒离选择的植物是梧桐。 没什么特别的含义——选什么都行。 若是她心里有一棵梧桐，没准还能引凤来栖。 姒离重新布置法阵，将竹王灵液滴在法阵上的梧桐种子上，形成一个生长圈，开启第二阶段。 她阖上双眼，缓缓窥视内府。 她看到黑色的圆球上有一颗种子，在法阵的作用下吐出白色的芽，芽向下延伸，长出细细的小触角。 可惜长得有些慢。 等了好久，才能长出一个白色芽。 她看到内府里有一个姒离，‘姒离’沿着种子走了两圈，双手合十，心里祈祷。 ‘树啊，快快长大吧’ 祈祷，鞠躬。 祈祷，鞠躬。 如此反复。 树似乎感受到她的诚心，迅速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她’飞到树上，躺在粗粗的树叉子上，通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到黄澄澄如咸鸭蛋黄的月亮，咽了咽口水。 夜色静谧而安详，‘她’的心情非常的宁静，困意逐渐上头，便合上眼睛。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发现周围布满了淡紫色的桐花，甜蜜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欣喜不已，从树上跳下来，脚踩在厚实落叶上，发出‘嘎吱’的响声。 ——桐树从种子发芽到开花，要历经5、6个春秋，树叶落5、6次，树叶铺满了大地。 ‘她’有些好奇，弯下腰，揭开树叶，想看看支撑桐树的大地是什么颜色。 那是一颗经营剔透不带有一丝杂质的绿色球体。 紧接着，梧桐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颗绿色的内丹，在内府闪着莹莹光芒。 成功了！ 姒离一下子睁开眼。 她看到妘牧站在她面前，笑吟吟道：“小师妹，恭喜你结丹成功。” “不客气。”姒离想到什么，“我用了多久。” 第二个阶段用多久。 妘牧掰着手指头计算，那边桑树精却脱口而出。 “33天。” 姒离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土，瞥见妘牧盯着桑树精目瞪口呆。 “怎么了？” 妘牧指着桑树精道：“你，你……你会说话？” 说完他就后悔了，植物活的时间长了，修炼成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姒离好奇道。 妘牧道：“那个……这棵桑树，是离火宫建宫时就存在的，祖师觉得这地方不错，划为神农山，原来的植被保留。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植物承受不起浓郁的灵力，大部分都死了，它是唯一活下来的。” 姒离眨了眨眼。 啧啧，桑树精这辈分，算开宗祖师了。 妘牧奇怪道：“你可以早点儿说话的，我们把你挪到好一点儿的地方。” 一棵三千多年的桑树精，虽然没什么卵用，但好歹算门派底蕴。 “切，我才懒得搭理你们，阿离，说好的，你带我出去闯荡江湖。” 说着，桑树精跳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把剑，飞到姒离手里。 妘牧的眼睛直了。 “你，你要拐跑离火宫的门派底蕴？” 虽然离火宫也有长老从神农山找仙树当武器，但那些仙树的辈分不如桑树精。 姒离尴尬笑笑。 现在，她活脱脱一个拱了白菜的猪。 得益于白菜拼了命的说要跟猪走，妘牧表示自己做不了主，要请示董煊。 当然，董煊不见姒离。 请示的结果是，董煊说桑树精就是个吉祥物，只有收藏价值，啥也没用。 姒离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它成精的人。 曾经有个长老也发现桑树精成精了，对它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认为它具有很高的历史研究价值。 研究来研究去，发现它那张破嘴十分不着调，说的话没一个准的，索性放弃。 姒离猜测，可能是桑树精的阶层太低，就像山里的农民，一辈子不出村，就算活了一百多岁，记忆没多少价值。 有价值的，得是带嘤女王那种，处于风云际会漩涡中心的人。 后来长老跟宗门上报，说桑树成精了，大家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 作为后人，董煊很尊重这位老祖宗的个人意志，表示姒离可以带着它闯荡江湖。 但姒离只有它的使用权，死了，或者桑树精表示厌烦了，必须还给离火宫。 妘牧俏俏告诉她，让她不要带着桑树精招摇过市，要低调些。 否则其他人知道了闹起来，宫主只能让她归还桑树精。 姒离表示她不会跟人说这是几千年的桑树精，只说是普通的桑树。 …… 结丹后，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下，一共花了不到四个月。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的花开时节。 这段时间，天衍宗的人没有找过她，她也懒得去，索性留在离火宫，给离火宫做做任务，感谢他们帮自己结丹。 妘牧得知后，大手一挥，说刚出关先玩两天，他看看有什么任务可以派给她的。 姒离表示有问题随时找我，我先去看看樱桃那个小狐狸。 第58章 再见萧慎 1 白鹤镇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路过屈浩店铺的时候，姒离停了停，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一个点心店铺。 她走过去，随口问道：“原来的老板呢？” “他儿子死了，妻子跟他和离回了娘家，他没有心情开店，把店面租给我们，回乡下种地去了。” 姒离心有戚戚然，继续往前走，经过六个店铺，便是樱桃的首饰店。 首饰店关着门。 门上贴着一张纸。 ‘店主去外地送货，三天后开门’ 因为阳光的照射，上面的字迹已经褪色，纸张变得泛黄。 姒离走过去，伸手一抹，一手的灰。 这张纸贴了应该不止三天了。 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女儿过来，看到她盯着门口发愣，询问道：“小姑娘，你也是来买这家首饰的？” 姒离转过身，点点头：“嗯，听说这家首饰不错，想买一两件送给朋友。” “这家首饰确实做得好，半个月前我闺女生辰，我想买一个给她，结果没开门。” 听到他们的对话，周围人纷纷过来。 “好像走了有一个多月了，上个月我小儿子要定亲，想着买首饰放在彩礼里，过来时没开门。” “两个月前我闺女成亲，给她备嫁妆，路过这家首饰店，好像也没开门。” …… 众人叽叽喳喳，揭露一个事实。 樱桃消失很久了。 姒离皱了皱眉，樱桃不会有危险吧？ 她绕到店铺后面，翻墙进来，看到院子里还晒着衣裳，衣裳上都长了蘑菇，水缸里有水，厨房米缸里有米。 她在房间里搜索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进店铺，在柜台下的账册里，翻开账册，看到最后一笔记录。 十二月初三，崇山县史沁，洒金海棠玉步摇一对，送。 有个叫史沁的女子，在樱桃这里订购一对步摇，许是对方付钱多，许是樱桃想出去转转，就送货上门？ 崇山县距离白鹤镇不远，一天就能来回。 外面纸上写三天，估计樱桃和薛影顺道出去玩两天？ 冬日嘛，衣裳一天无法晒干，所以就没有收。 种种迹象表明，樱桃离开时只是觉得自己出去玩两天，并没有想不告而别，也没留下书信。 所以…… 她遇到危险了。 不然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会给说的。 姒离打定主意，翻出笔墨纸砚，给妘牧留个信息，说樱桃失踪，她去崇山县找樱桃。 写完折起来，然后捻了张符，向离火宫的方向投掷过去。 交代完去向后，她很快来到崇山县。 一路打听，很快找到史沁家。 史沁的父亲招待她，说去年十二月初，女儿出嫁。 出嫁前，他带着女儿去白鹤镇进购丹药，见樱桃的首饰做的不错，就订购了一对步摇，樱桃说当天做不好。 他们急着把丹药交付给下游商人，好腾出时间筹备婚礼，就吩咐樱桃送到家里。 后来樱桃把步摇送过来，当时一共来两个女孩子。 通过史父的描述，姒离判断，另一个女孩子是薛影。 送完步摇后，他们留两个女孩子吃饭，吃完饭两个女孩子就离开了，好像去鸣水湖那边看雪。 鸣水湖风景不错，崇山县很多人都喜欢去那里玩，不过大多是暖和天。 但有些才子之类的文人，冬日里会撑小船去鸣水湖中央看雪，说是别有一番风味。 姒离怕史父撒谎，问了他女婿家，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史沁的婆家找到史沁。 史沁的说法跟父亲一模一样，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而且她和她父亲只是手上有功夫的普通人，若想对樱桃下手也不太容易。 更何况还有薛影…… 不对，薛影！ 莫非薛影下的手！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那天她跟萧慎吵完架，去找樱桃，见到对伏绥十分仰慕的狐狸薛影，当时她没当回事。 樱桃心思单纯，被薛影欺骗？ 姒离叹口气，她并不知道薛影的来历，樱桃奉命跟着她，她心里膈应，所以也就没怎么询问薛影的过去。 还是说伏绥来过，把两个都带走了？ 不科学啊，伏绥要是过来，离火宫这边应该如临大敌，妘牧也会告诉她的啊。 带着这样的疑惑，姒离来到鸣水湖。 鸣水湖边，绿意盎然，小花随处开着，有不少人围在这里，或是闲聊，或是垂钓。 姒离沿着鸣水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狐狸的踪迹。 两个月过去了，还能有痕迹才怪。 ‘这小狐狸去哪里了？’ 姒离叹口气，转过身看到一个故人。 萧慎。 他比三个多月前沧桑许多，跟民间40来岁的男子差不多，身着脏兮兮的粗布麻衣，手里拿根棍子，宛如一个农夫。 “萧师兄。”姒离非常惊讶。 她走过去，心里有很多话……但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慎露出拘谨而窘迫的笑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姒离鼻子忽然有些酸。 她快步走过去，萧慎下意识后退两步，撞上拴在树上的牛，牛‘哞哞’两声，表示抗议。 她停在原地。 萧慎拍了拍身上的土，不好意思笑笑，眼神躲躲闪闪的：“你，你别见怪。” 姒离打了个冷颤。 他怎么变得如此谦卑。 她细细去看他，见他内丹完好，心里松口气。 萧慎似乎理清思绪，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水边的小姑娘，再转过脸，问她道：“你来这里是？” “找樱桃，她不见了，听说她出现过这里。” “她不在这里，被带走了。” “啊？” 姒离见他不再躲避自己，走过去，坐在路边石头上。 萧慎坐在不远处，声音阴沉：“万草园大火，他们觉得跟离火宫脱不了关系，派了几波人来离火宫附近调查。” 姒离神色一凛。 莫非萧慎是追查万草园大火原因，或者追查外甥死因，这才隐在崇山县？ 他现在没什么事干，为外甥报仇成为他的目标？ 她斜睨萧慎，但见他眼神迷离，又不太像。 萧慎没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甚至到现在都没注意到她已经结丹成功，像把自己封闭在蚕茧里，麻木不仁。 “派过来的人，其中就有司从月。司从月见当灵雨峰长老无望，于是把目标转向燕归林，也就是嫁给燕归林。 想嫁给燕归林的不止她一个，还有玄电堂大护法的女儿崔鸢。” 姒离心说，这俩人爱不爱燕归林不好说，但肯定爱天衍宗宗主夫人的位置。 第59章 再见萧慎 2 “崔鸢偷袭司从月，樱桃替司从月挡了一剑露出原形，还有只母狐狸拿下司从月和崔鸢。” 姒离嘴唇微动，母狐狸是薛影？ “母狐狸逼迫司从月杀了崔鸢，并让其在崔鸢身上撒上化尸粉，然后放走司从月。 而后她抱着受伤……还是死了的樱桃跑了，我当时离得远，分不清樱桃的情况。” 姒离暗想，估计薛影带樱桃找伏绥了。 “我在暗处看了全过程，觉得这些人无聊的很，为了点儿名利你死我活，所以没出手。 不过我把消息匿名告诉给崔鸢的父亲，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斗，那就继续斗呗，知道凶手是谁也省得牵连无辜。” 他说这话时，眼底有着深深的不屑和疲倦。 姒离叹气，虽然樱桃之事还有诸多疑点，但大致过程应该没错。 萧慎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若想知道樱桃的下落，得找到薛影才行。 不过她没有着急去找薛影，主要是担心萧慎的精神状态。 他的双目不太聚光，似乎抑郁了。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姒离的声音很轻，像春风拂面。 闻言，萧慎的神色黯淡：“我妹妹服毒死了。” 姒离心头一酸，眼眶已经湿了，她轻轻憋过脸，去看不远处水边钓鱼的小姑娘。 须臾，再转过脸，重新对着萧慎微笑。 “出事前的那天晚上，她问我，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段时间我也很疲惫。” “我绞尽脑汁想不出来，我想，只有天上的神明能给到我答案。” “师父见我心情不佳，让我到处走走，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鸣水湖畔有神明的痕迹。” “我来到这里，遇到了依依，依依说她家里有株海棠树，海棠花开时，神明就会降下旨意。”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钓鱼的小姑娘。 “她说她见过神明。” 姒离看过去，很普通的一个小姑娘，身上一点儿灵气都没有，她严重怀疑这小姑娘是骗子。 萧慎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迎上他那双悲伤又期待的眼神，姒离心里一揪，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她能带你找到神明吗？” “她说神给她下了旨意。”萧慎咧开嘴笑，“他们都不信，只有你信，阿离，谢谢你。” 姒离微笑颔首。 萧慎晦暗的眼睛里闪进一丝光亮：“这段时间我住在她家，早上她说想吃鲫鱼豆腐汤，我们一起买了豆腐，现就等鲫鱼了。” “我可以喝一碗吗？”姒离的睫毛湿润了。 “可以可以。” 正说话间，依依提着一尾一尺来长的鲫鱼跑过来，她咧开嘴兴奋的笑，眼睛却没有笑，目光有些呆滞。 姒离脸色忽然一僵。 依依的智力仿佛不太正常，嘴角还流着一丝哈喇子。 苍天啊。 依依不是骗子，是傻子。 姒离余光斜睨萧慎，但见他笑容和煦地看着依依，内心忽然一阵凄凉。 “我钓的鱼，我诶，好厉害的。” 依依光着脚丫子，像献宝一样献给萧慎。 萧慎笑着摸了摸她头发，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嗯，依依好厉害的呢。” “对。” 姒离一阵头皮发麻，依依看着像十五六岁，但智力表现却像个七八岁的孩童。 “走，我们回家熬汤。” “嗯嗯。” 萧慎伸手要接过鱼，依依却不肯撒手，怀抱着鱼，全然不介意弄脏衣裳，蹦蹦跳跳地往前跑，每路过一人，都献宝似的炫耀一番。 “这是我钓的鱼。” 萧慎拿着鱼竿，在背后笑着跟随。 姒离默默跟在两个傻子后面。 转了几道弯，他们终于来到依依所在的村庄。 村庄在山脚下，偶尔碰到扛着锄头回来的农人，他们笑着应承依依的招呼，待依依和萧慎走远后，又交头接耳，似乎议论什么。 姒离留了个心眼，找了个婆子询问。 婆子很是健谈，说依依是他们村子里有名的傻子，娘生下她就死了，她在娘的肚子里呆太长时间，生下来就是傻的。 依依的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听说鸣水湖有鱼可以治依依的病，去湖里捞鱼掉进去死了。 那年依依大概10岁多。 从此她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有时候她神神叨叨的，说自己认识神明，其实村里人都知道，依依怕被人欺负，又听说神明非常厉害，才说认识神明。 后萧慎过来，说找了很久才找到依依。 起初他们以为萧慎是坏人，后发现他完全相信依依说的神明，便觉得这也是个傻子。 所谓神明旨意，就是依依家门口一株海棠树，说等到海棠花开的时候，神明会告诉她神明所在的位置。 村里人都不信。 但萧慎信了。 姒离又问了婆子几句，便跟婆子告辞，回到依依家里。 依依家布局简单，正中三间茅草屋，左边四处漏风只有一个茅草顶的厨房，萧慎在厨房里忙活。 姒离还看到院子前一棵枯死的海棠树，依依提着裙子围着海棠树跳舞，嘴里哼着欢快的曲子。 枯死的海棠树！ 她闭了闭眼，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去摸海棠树，确认海棠树死得透透的。 “这棵是神树，只要神树开花，神明就会带我找到祂。”海棠热情地给姒离介绍。 姒离缓和神态，用跟孩童说话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它是神树呢？” “祂给我托过梦，说只要海棠花开，故人一定再来。” 姒离有些无语，她实在跟依依说不到一块去，好在这时萧慎说汤做好了，叫她们吃饭。 吃饭时，依依喝了口汤，抱怨说萧慎做饭很难吃，这么多天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她虽然抱怨，但一大盆鱼汤都喝完了。 姒离打趣她道：“你不是说难喝吗？为什么要喝完呢？” “爹爹说吃鱼会让人变聪明，变聪明就不会被欺负，我想变聪明。” 姒离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让你嘴贱。 吃完饭，夜幕沉沉落下，姒离和依依住在一个房间，萧慎住在另一个房间。 半夜，姒离俏俏起床，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依依，又往萧慎的房间瞥一眼，见两人睡得正香，蹑手蹑脚出来房间。 她御剑飞出村子，很快在另一个村子里，找到一棵发芽海棠树，掐了根带着嫩芽的枝。 返回去，她将海棠枝插在枯死的海棠树上，并将竹王灵液滴在上面。 干完这一切，蹑手蹑脚回去。 第60章 再见萧慎 3 姒离再次阖上眼，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这是在作假。你连神明都敢欺瞒，真是毫无敬畏之心，简直是罪大恶极！” 桑树精毫不客气的谴责她。 姒离用元神传讯：“用你的脑袋好好想一想，依依说的话靠谱吗？我还满足了他们的心愿，是在做好事。” 既然萧慎和依依都在等海棠花开，那她就给他们一个海棠花开。 “人家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姑娘，你也欺负，能不能要点儿脸？” “诶诶，你说话前后矛盾啊，一会儿说我欺骗神明，一会儿说我欺负心智不全的小姑娘，你这是为了反驳而反驳。” 桑树精被噎住了。 每次吵架都吵不过姒离。 但它有终极武器。 “我跟你说，我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什么气息？我怎么没感受到。” “我没法描述，反正你没感受到，我感受到了，你没我厉害。” 姒离心说你就编吧。 两人又吵了几句，各自睡去。 第二天，姒离是被依依欢呼声吵醒的。 “太好了，海棠开花了，海棠开花了。” 她揉了揉眼眶，走到窗户边，隔着窗户看到依依围着海棠树转圈，跳着不知所谓、毫无节奏美感的舞蹈。 萧慎也被海棠的呼声惊醒。 他瞪大眼睛看着海棠树，满脸的不可置信。 姒离内心有些紧张，她的伎俩并不高明，能骗到傻子依依，但应该骗不过萧慎。 她的目光落在萧慎身上，以为萧慎会转过脸看她，瞪她一眼，或者翻个白眼。 但萧慎没有。 依依兴奋过后，小心翼翼摘了朵海棠花，放在手掌中心，双手合十，跪在海棠树面前。 萧慎学着她的模样跪下。 两人虔诚地三叩九拜。 行完礼，依依喃喃自语：“神明啊，告诉我你在哪里，您诚挚的信徒需要您。” 说完，她微微阖上双眼。 姒离有一瞬间的走神，恍惚间看到万道金光穿过云层，给依依虔诚的脸上镀上一层胭脂红。 等她回过神来，依依的跪拜已经结束，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地上的萧慎，以及趴在窗户上的姒离。 姒离心里忽然颤动起来——依依的眼睛仿佛不那么呆滞了。 依依骄傲地扬了扬手中的海棠花，她说：“神明说，祂在槐江山。”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 槐江山是现实存在的一座山，但跟神明没多少关系，槐江山处在地势高陡的三危丘上，气候恶劣灵气稀薄人迹罕至。 那里地质条件太差，连草都不怎么长，每过来一个人，秃鹫就乱飞，等他死去来个饱餐。 有修士觉得那里藏着秘密，登上三危丘去看，一年后下来，身上的布料一条一条的，仿佛遇到了劫匪。 没办法，要是你一年风餐露宿的，没地方补充灵气，你也不敢用乱用灵气。 ——万一来个魔头，把你杀了怎么办。 “槐江山在西北，我带你过去。” 萧慎的声音打断了姒离思绪。 说着，他转过脸去看姒离。 姒离无奈耸耸肩。 她没想到依依还真编出一个地点来，而且这个地点，一个从小到大不怎么出村的人是很难知道的。 估计这小姑娘不知道从哪个说书人嘴里听到的。 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骗子，但姒离选择跟两人一起去。 难不成还真丢下这俩傻子啊。 两天后，三人到达槐江山。 姒离看着两颊红彤彤的依依，心疼道：“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 三危丘空气稀薄，普通人根本受不了。 依依一抹鼻涕：“我不难受。” 她指了指旁边一条潺潺的溪水，给两人介绍道：“那就是赤水。” 姒离瞅了眼，水清凌凌的，一点儿都不红。 “那么接下来怎么寻找神明呢？” 说完，姒离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像我这样。” 依依说着，跪下来磕长头。 也就是五体投地，除了两只手、两个膝盖和头接触地面时，额头、嘴巴、胸口也要楚地，神情虔诚而恭敬。 拜完一次后，走三步，然后继续拜。 依依演示完，回头看萧慎：“就像我这样拜神，等到了山顶，就会看到神明，不能用神力，否则神明会不高兴的。” 姒离咽了咽口水。 萧慎不会信吧，他可是天衍宗出来的，他们有跟神明沟通的工具青金剑啊。 他们的沟通过程中，应该不需要这么复杂磨人吧。 姒离看到萧慎点了点头。 点了点头！ 姒离叹口气，扶了扶额头。 她看着两个三步一拜疯狂的朝神者，心说这要是到达山顶，一双手脚铁定废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随身携带不少治伤的灵药，只要这俩人不死，基本都可以救回来，担心也就烟消云散。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弯腰拾地上的枯枝，用石头在水边垒了个简易灶台，从芥子袋掏出一块铁板盖上。 灶台下燃气火来，铁板很快加热，掏出三个镇子上买的肉饼放上去加热。 她转过头对朝神的两人喊道：“你俩要是饿了，叫我一声，我给你俩送吃的东西。” 闻言，萧慎转过脸冲她点了点头。 姒离对他们俩的行为无语得很，背对着他们。 等了一会儿，肉饼发出诱人的香气，姒离转过头看了看他们，发现两人没有一丝停下来吃东西的意思。 这都大半天了，居然一点儿都不累。 萧慎还好，毕竟他是修士，依依就是个普通凡人，居然也不累。 可能是傻子感受不到累。 姒离拿起肉饼，刚要送到嘴里，还是冲着他们喊了一句。 “饿不饿，要不要吃肉饼？” 没有人回答她，仿佛她不存在。 姒离喃喃道：“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反正他们来之前采购物资时，买空了好几家饼店。 慢悠悠吃完两个肉饼后，萧慎和依依没有喊饿。 姒离看着灶台边燃烬的枯枝，吹了吹额头上的碎发，又转过头看了看两人。 他们已经爬到小山坡上了。 速度并不快。 “算了，等晚上我再过去，估计那时候他们也累了，再给他们做东西吃。” 姒离坐在石头上，托着下巴，背对着他们，看着满目的荒原发愣。 等夜幕彻底降下来时，她还是没听到萧慎和依依喊她，不满的撅了撅嘴，提着铁板慢悠悠朝前走着。 忽然，她看到依依支撑不住，一个不慎滚下来。 她立刻扔下铁板，飞去救依依。 手就要碰到依依时，发现依依身下突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依依的身子迅速下坠，同时，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洞底升出，将姒离给弹了出去，随即她眼前一片漆黑，晕倒过去。 晕倒之际，迷糊中她看到萧慎跳进洞里。 第61章 再见萧慎 4 待醒来时，阳光正好，姒离不是很适应，下意识要伸手遮眼，忽觉掌心有些硌，目光移向掌心，发现掌心有一块石头。 石头约莫鸡蛋大小，整体呈黑褐色，略带几个黄棕色的斑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一下子坐起来。 “这是什么？” “天石，天上的石头，里面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桑树精立在她身边，开口道，“昨天你被弹出来的那个力道是上古法力，就是上古神明常用的星辰之力。” 说着它又补充了一句：“我早跟你说我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你不听，看中招了吧。” 姒离气愤道：“哥哥，你能不能……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毕竟桑树精的脑子不太好使。 她仔细观察陨石，看到上面有个小小的‘井’字纹样，问道：“这什么意思啊？” 桑树精自动往前挪两步，看了半天，道：“上古时期不同的神明或部落，有着不同的纹样，这个可能是某个部落的标识。” 姒离心花怒放，上古神物诶。 “你不是说这上面有巨大的能量吗？怎么用啊？” “不清楚，星辰之力的术法早就绝迹了，你先收着，估计祂还会来找你的，不要跟人说。” 姒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陨石放进芥子袋。 桑树精继续絮絮叨叨。 “祂把东西给你，应该涉及到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旦被人知晓，恐怕会引起很可怕的后果。 你知道颛顼仙帝的绝天地通吧，就是因为事件提前泄露，共工怒撞不周山，引发大洪水。” 姒离边起身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桑树精这种水平，怎么会知道颛顼的计划被泄露的？ “哦，当初颛顼在水里洗澡，好像是压力太大，崩溃地喊娘，我在旁边听到的。” 姒离：…… 你个偷窥狂。 “对了，萧师兄和依依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被弹出来后，我就守在你身边，没注意其他人。” 姒离拍了拍身上的土，举目四望，她还是在槐江山上，不远处留有萧慎和依依参拜的痕迹，但没有大洞。 她御剑低空飞行，绕着槐江山，寻找萧慎。 依依她是不指望找到了，这小姑娘邪乎的很。 半个时辰后，她发现萧慎晕倒在小溪边。 走过去，确认萧慎无碍，只是晕倒，她松口气，叫醒了萧慎。 醒来后的萧慎，低声对姒离说两句‘谢谢’，看着旁边潺潺的溪水，陷入沉思。 姒离很好奇，她得到一块陨石，萧慎得到了什么呢？ 叫醒萧慎之前，她检查过，发现萧慎身上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许久，萧慎转头看旁边的姒离，对着她微笑，平静而温和：“阿离，我见到了神明，祂给了我答案。” “什么答案？” “我妹妹问我‘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问了祂，祂说活着的意义是你自己赋予的。 你的一切感受都是真的，高兴是真的，难过是真的，迷茫是真的，不要排斥，这些组成了你。” 姒离温和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 余光扫过萧慎，发现他的目光温和，说明他内心平和，从神明那里得到了救赎。 “祂说因为我向妹妹付出了时间和精力，于是她占据着我的心，我所感收到的意义，是我赋予的。 就像阿婳自己看待自己，则是另外一层意义，也许跟我一样，也许不一样。” 说着，他低下头潸然泪下。 “昨天我三步一拜，身体紧紧贴合着大地，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我之前离大地太远了。” 姒离暗想，昨天依依告诉萧慎，不能用神力，他很听话没有用。 她认为萧慎得到心灵的洗涤，可能有以下三个原因： 1、槐江山地势高陡，空气稀薄，若不用法术护身，很容易缺氧。 人缺氧脑子就会短路，脑子短路很多事想不起来，很多事想不起来就会感到平静。 2、跳下来救依依时获得了濒死体验。 3、与神明的对话。 萧慎转过脸看姒离，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问道：“阿离，我问你一个事，当时你为什么要揭穿自己身份呢？” 如果她不揭穿自己是真正的风氏后人，也许会快乐许多。 姒离耸耸肩：“骗别人可以，骗自己不行，人嘛，面对自己时，还是要坦荡一些。” 萧慎赞许地点点头。 “我们回去吧。” 两人都没有提依依，心照不宣地认为她是神明。 没有商量，他们回到依依出现的村子里，却发现这里是一片林子，哪儿有什么村落。 若不是一株盛开的海棠花，他们都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询问附近的村子，村子里的人都表示，这里一直是林子没有人住。 “看来神明是为我而来。” 萧慎的心情大好。 陨石是给我的，明明是为我而来……姒离笑靥如花：“嗯，若非师兄，我还没机会见到神明呢。” 萧慎‘噗嗤’笑出来：“阿离，谢谢你。” 姒离以为陪他去槐江山，随口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萧慎耸耸肩，不好意思笑笑：“我是说海棠开花的事情。我修木系功法，也可以弄出来，只是一直没有勇气。” 姒离浅笑嫣然。 “我虽然期待见到神明，也寻找神明，可迟迟不敢迈出最后一步，我觉得拜神一定要诚恳。” 说到后面，萧慎摇头苦笑。 姒离怕他又想起伤心事，连忙岔开话题道：“师兄，以后你怎么打算？回天衍宗吗？” “嗯……” 萧慎抬起头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空，叹口气。 “师父说他会用余生帮天衍宗洗去罪恶，挽救天衍宗在人们心里岌岌可危的印象。 他说他看到天衍宗在变好，所以他诚恳地请求我，给他一个机会，在他活着的时候，剑锋不要对准宗门。” 姒离叹气。 边成非是萧慎的授业恩师，老师请求，态度如此卑微，岂有不应的道理。 萧慎慨然道：“我呢，准备去当湖里的一滴水，森林里的一片树叶，去看那些长久被我忽视的人和事。” 说着，他拱手向姒离道：“天衍宗不是什么好地方，离火宫和问道宗也好不到哪里去。师妹，你的路比我更难走，珍重。” 姒离长揖而拜：“山高水长，师兄平安。” 萧慎点点头，转身大踏步离开，身影潇洒出尘。 第62章 神选之人 目送萧慎御剑离开，看着他身子翩翩如仙人，姒离颇为羡慕道：“神应该选他的，你看他现在多自在。” 更何况，萧慎对祂更加虔诚。 桑树精幽幽道：“萧慎跟祂住那么长时间，却没有想过让海棠花开，可见他是个墨守成规之人，祂不喜欢。” 这就像虚竹揭珍珑棋局一样，第一步是舍弃自己的白棋，这才破局。 姒离内心好受不少，说明祂还算是英明。 祂不需要世人流于形式的膜拜。 桑树精继续道：“祂给你东西是要你给祂办事，萧慎没有办事的能力。在绝天地通的时代，最需要的不是膜拜，而是把事情办圆乎的能力。” 绝天地通的时代，是大变革，是乱世，需要的是评定乱世的大才。 我用假海棠时你还骂我，现在怎么又变了……姒离故意道：“作假也算能力啊。” “但是你提供了了一个转机，总要有人走出第一步的。 很多时候第一步就是错的，很多人怕这怕那的，不愿意走，可不走第一步，大家就永远困死在原地了。 在你和萧慎的对比中，你更加灵活，萧慎太死板，于是祂选中你。” 姒离心里美滋滋的。 “看来你被选中，算是个机缘，你用别处的海棠树作假，看似鲁莽……” 姒离唇角微微勾起。 桑树精道：“实际就是鲁莽。” 姒离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不过鲁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 …… 回到离火宫神农山办事处，姒离在妘牧院子里看到了曹恒。 妘牧冲她招招手：“樱桃找到了吗？” 姒离走过去，还未回答，就听曹恒开了口。 “屈家人来报，说屈浩留下一封遗书自缢身亡，屈家要重新分配屈浩的遗产，你那个樱桃的铺子……” 樱桃租借的是屈浩的商铺。 姒离大手一挥：“让屈家随便处理吧，没什么重要东西。” 妘牧道：“樱桃呢？” 姒离把樱桃受伤被薛影带走的事，跟他俩说了下。 闻言，曹恒想了一会儿，道：“之前就听到人来报，说天衍宗的人在离火宫附近晃悠，不过都是些小人物，就没在意。” 姒离疑惑地看着他：“既然他们派人过来，不是怀疑离火宫吗？” “万草园大火，宋善不追究是因为牵扯到宋微，这个时候真相不重要。估计宋善希望借这场大火，弥补兄弟情分。” 虽然宋善怀疑跟离火宫有关，但妘牧和姒离没进过万草园。 估计他猜测是姜原跟妘牧买的，妘牧可能提前知道，顶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真要一步步追查下去，让三方（天衍宗、问道宗和离火宫）好不容易缓和的局面再次紧张起来，得不偿失。 宋善的想法很简单，我曾经做过一些坏事，你们报复我，我认了，到此为止。 当然，明面上的调查是要有的，所以派司从月这类小虾米，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没打听出来，还自相残杀。 姒离转向曹恒：“三玄堂那里有消息吗？” 她很好奇，司从月杀崔鸢，这事三玄堂是怎么解决的。 “司乘望用一亿灵石保住自己的位置和爱女一条命。” 姒离瞪大眼珠子。 “一亿灵石！” 草！ 真有钱。 当时姜仪带姜原离开，准备的赎金是一百万灵石，姜原说几乎要了问道宗的老命。 结果司乘望为救女掏出一亿灵石。 妘牧白了姒离这没见识的一眼：“三玄堂共同守护天衍宗的灵矿，个个富得流油。另外，玄风堂还是三玄堂里最穷的。” 姒离大脑有些短路：“一亿灵石是给崔家的？” “想得美，给宋善的。”曹恒道，“不说他们了，交给你一个事。” 姒离道：“什么事？” 曹恒和妘牧对视一眼，妘牧递给她折好的纸。 姒离满腹疑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居然是个丹方。 天人丹的方子！ 她的瞳孔逐渐睁大。 妘牧拽过方子，轻轻一抖，纸便烧起来，化成灰烬。 姒离深知兹事体大，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曹恒正色道：“正如你所见，天人丹最后一步才是把人扔到丹炉里。第一步，炼制出来的丹，叫癸盈丹。” 天人丹炼制分三步。 第一步，收集灵植和灵兽材料，扔到炉子里炼制，叫癸盈丹。 这一步要求并不高，基本上稍微像样的宗门，都能炼出来。 第二步，非常的玄妙，叫氤氲。 主要用到的材料是先婴，用大白话翻译就是，卵——姒离通过材料的描述判断出来的。 这个时代没有排卵期的概念，但他们知道，女子来月事后的几天，有房事是有可能怀孕的，需要的便是导致怀孕的卵。 他们称之为先婴。 在修仙界，由于修为越高生育越低，他们没法把握，更没有实验过，不清楚排卵的具体时间。 所以这一步的成丹概率极低。 第二步成功后，称之为天癸丹。 第三步才是把人丢进炉子里，跟天癸丹一起炼。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缓缓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景佩兰出现在碧卢国，化名蓝佩佩，是皇帝堂弟的妻子，在封妃典礼上，苏见刃的人找到她。”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 “苏见刃要飞升化神？” 妘牧缓缓点头。 “他靠着杀戮得到如今地位，眼看着天衍宗要放弃杀戮，狡兔死走狗烹，他想避开被杀的命运只能变得更强。” 妘牧停了停，冷笑道：“宋善现在保他，是因为还不到时机。” 曹恒道：“我们得到消息，苏见刃让景佩兰炼制天癸丹，你去碧卢国走一趟，杀景佩兰，带回癸盈丹，要是天癸丹炼成，带回天癸丹。” “是！” 妘牧解释道：“神器山庄的老庄主死了，苏见刃出兵西北，宋善盯我们盯得紧，我们两个不便行动。” 曹恒道：“她收拾景佩兰绰绰有余。另外，我把消息传给问道宗，问道宗回复姜原结丹成功，会去碧卢国。” 姒离点点头。 姜原这辈子跟苏见刃杠上了，只要是对苏见刃有害的，他都会做。 曹恒沉声道：“我不管你们两个怎么搭配，你只要办两件事，一是杀景佩兰，另一个是带回丹药，尤其是丹药，必须带回离火宫。” 姒离郑重点头。 不带回丹药，他怎么判断任务完成情况。 第63章 风灵的任务 上 风灵提着剑，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啊，他们都去神器山庄，让我一个人来碧卢国，什么委以重任啊，不就是欺负我没有仰仗吗？” “让我看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讨厌了。” “……奇怪？怎么感觉周围灵气不大对？” 作为人造灵根，风灵很难察觉周围灵气的变化，修为越高，越是感到修为无法进阶的痛苦和无力。 略一思量，她作出判断。 这一段时间做任务，人都说今年的雨水依旧不好，粮食依然欠收。 雨水不好，大地灵气受到影响，三玄堂多次请示暂缓法阵，确保今年收成。 去年收成不好，还有前年的余粮，今年要是再收成不好，那可真要饿死人了。 所以…… 刚刚灵气变化，可能是碧卢国自然条件不好，灵气本就稀薄，加上今年雨水不好，所以变化比较强烈。 自然条件不好，百姓就过得不好，过得不好就容易起冲突。 我一个人执行任务，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低调一些，与人为善，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刚做完决定，一柄青色的古朴长剑横在她颈旁，她立刻打了个激灵，额头上瞬间爬满细细密密的冷汗。 紧接着，身后响起一个令她汗毛倒竖的声音。 “风灵，好久不见哦。” 姒离！ 风灵顿时恼羞成怒，然而她只能恼羞成怒一下…… 姒离的剑身轻佻地拍了拍她肩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背后袭来，她忍不住踉跄两步，走入姒离刚设的六杖光牢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她转过身，看着姒离那张略带得意的脸，多年来的愤怒在心中激荡，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指着姒离破口大骂。 “姒离！都是你这个贱人，明明你才是女娲后人，却让我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 姒离神色坦然，看到路边有块石头，便坐下来。 见状，风灵继续疯狂输出：“你个冷血残酷的贱人！明明是你伤了我，你却一副怡然自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歉意！ 你这种蛇蝎心肠的毒妇，居然有那么多人为你说话，老天爷还给你一个好命，真是不公……” 骂了半个时辰后，她终于骂累了。 姒离打了个无聊的哈欠，道：“骂够了是吧？我提醒你，你悲惨的命运是伏绥造成的，是伏绥告诉的你，你是女娲后人。 你的剑锋不敢对准伏绥，只会欺软怕硬对准我，我懒得跟你争辩这个问题。 你还是先交代你帮苏见刃飞升化神的事吧？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 风灵听出她话里有话，当即止住愤怒，直勾勾地盯着姒离。 姒离扶了扶额头，这个二两脑子，果然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啊。 “你来碧卢国是做什么的？” 说着，姒离沉下脸：“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苏见刃打算炼制天人丹飞升化神！”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天人丹需要用活人炼丹！” 风灵仰起头，五官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入这番田地。 如果没有你，我就不用面对伏绥，别人也不会骂我胆小怯懦从此排斥我，我也不用只能靠着苏见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姒离道：“所以你准备帮苏见刃杀害无辜？走到这一步，你可就无法回头了。” 风灵原本高昂的头颅立刻低下来。 旋即，她抬起头，咬着嘴唇道：“我没有办法拒绝苏见刃！” 她在天衍宗无依无靠，还被人排挤，苏见刃就是凭这点拿捏她。 如果她不听从苏见刃的命令，第二天就会尸骨无存，不会有人想起来找她，更不会有人为她报仇。 姒离道：“你可以去死的。” 因为要活下去，就打算杀害一个无辜者，那就没必要活下去了啊。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 不知为何，风灵并未感受到冒犯，而是无助的蹲下来，双臂抱着膝盖，仰起头看着姒离，如同仰望天上的神明。 “我，我想办法了。我，我匿名给姜原送了封信，他一定不愿意看到苏见刃飞升化神，不然我为什么这么拖延。” 提到姜原的名字时，风灵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还算你有良心……姒离道：“还不至于蠢的无可救药。” 瞥见风灵脸上那一抹娇羞，姒离好奇道：“你为什么会想起找姜原？我记得你俩打交道不多啊？” 风灵抿了抿嘴唇：“嗯……我听人说他，他喜欢我，还为了我跟你不对付。” 姒离额头飞起三根黑线。 她想起来，这个谣言好像是她传出来的，但她不想承认错误。 更何况，这份虚假的喜欢，大约是风灵晦暗生活里的唯一亮光。 不过，她可以提醒风灵别的东西。 “风灵，你刚刚说是我让你背负多年的骂名，你不会是觉得你跟伏绥没有仇怨吧？” “当然！” “人是人他娘生的，妖是妖它娘生的，五年过去了，你不至于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吧？ 来，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的父母是谁？籍贯哪里？你为什么会到青丘？ 是被爹娘卖的？还是爹娘早死路边要饭，伏绥好心捡来的？还是伏绥掳走你，或者杀了你爹娘后掳走你？” 一连串几个问题，问的风灵丢盔弃甲。 她眼里的愤恨消失不见，继而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来。 姒离一看，就知道五年来，风灵一点儿都没思考过、确认过自己的真正身份！ 风灵因在关键问题上立不起来被排斥，结果这厮明白自己不是风氏后人后，就觉得委屈，责任全是姒离的。 好像事情就此解决了呢？ 都是刁民想害朕！ 整个一榆木脑袋！ 无可救药！ 心里虽然骂，但姒离的语气愈发诚恳。 “风灵，你走到这一步还真别怪我，我们两个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幕后黑手是伏绥，你怕她也就算了，万不该脑袋发昏针对我。” “就怪你，就怪你！”风灵语无伦次起来。 姒离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 “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确认我问的问题，不要再来烦我，否则我去找你爹娘，然后挟持他们，逼着你吻剑。 我倒要看看，当你面对你亲生爹娘时，你敢不敢为了救你爹娘自尽？若不敢，就别怪人笑话你认贼作母！” 若风灵听话寻找父母，等于有了正当理由摆脱苏见刃——当然，她得机灵点儿。 第64章 风灵的任务 下 闻言，风灵原本晦暗的双目明亮起来。 是啊，借着找父母离开苏见刃，有着大义的名号，苏见刃应该不会太为难我，毕竟他自己都教导别人不要忽视家人。 但…… 风灵对着姒离翻了个白眼：“我，我要是一走了之，苏见刃问我怎么办？” “苏见刃会亲自过问一个练气的去向吗？”姒离眉毛一挑，很是怀疑。 风灵咬了咬嘴唇。 的确不会，但他手下的人会。 姒离无语望天：“你个二两脑袋，你就不会说是伏绥让你干的吗？他们还会找伏绥对质？” 风灵怔怔地看着她：“这，这也行？苏见刃深恨伏绥，万一他愤怒找伏绥，说两句话，我，我岂不是要完了？” 姒离叹口气。 “如果有一天伏绥跟苏见刃对上，俩人一定会死一个，才没空理会你这个小虾米。 如果碰到其他人，你不会跟他们哭吗？说你身世多么多么悲惨，看到别人有爹娘自己多羡慕…… 我也是服了你，你活这么长时间，连理由都不会找吗？” 风灵撅撅嘴，坐在地上，垂下头，思考姒离主意的可行性。 半晌，她觉得姒离主意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虽然跑路期间可能会碰到白泽峰的人，但这是她唯一摆脱苏见刃的机会了。 若为苏见刃杀人放火，那才真是把路给走绝了。 半晌，她抬起头，颇为幽怨地瞅了姒离一眼。 这个人虽然讨厌脾气暴躁，但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五年来，没有人给她指出明路，都是利用她唾弃他，没有人教给她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五年来，她在黑夜里绝望奔跑，看不到光的方向，以至于仅仅对她笑的姜原，都能让她感受到无比的温暖。 五年来，她做梦都渴望有人帮她。 只是没想到，给她指条明路的，居然是姒离——曾经，她最讨厌的人。 尽管意识到姒离在帮自己，但风灵不愿意认错。 “你，你态度可以好一些的，我们都是受害者，理应联合起来。” 姒离毫不客气的拒绝她：“我不喜欢跟蠢人合作。” 风灵：…… 算了，她们两个合作三天吵九架……风灵看着姒离指了指六杖光牢，示意姒离放开她。 姒离揉了揉手腕，漫不经心道：“你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该我的问题了。” 她的问题很简单，风灵是奉命来碧卢国，她需要风灵提供知道的所有信息。 风灵和盘托出。 苏见刃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景佩兰出现在碧卢国，他本想亲自过来，又怕被宋善知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让心腹裴霜找景佩兰炼天癸丹。 裴霜是天衍宗外执事堂的堂主，心机深沉，她先让张山在景佩兰封妃典礼上揭穿景佩兰的真实身份。 当然不是揭穿景佩兰炼制天人丹，而是其他事件——景佩兰一听就明白是谁找她的事件。 紧接着，她绑架景佩兰的一双儿女，从而胁迫景佩兰炼天癸丹。 风灵的任务是，跟张山看押人质。 景佩兰炼成天癸丹，拿着丹药换孩子。 听完，姒离沉思许久，她知道裴霜，聪明绝顶连环套一个接一个，令人防不胜防。 因为裴霜太聪明，以至于宋善都有些讨厌她——她给苏见刃兄妹出主意，让他们兄妹避免兔死狗烹的下场，因此得罪宋善。 但是现在，裴霜令一个练气看守人质，是不是太冒失了？ “张山是什么修为？” “筑基初期。” “还有别的人事安排吗？” 姒离总觉得裴霜后面还有大招。 风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苏见刃要带兵去神器山庄，威慑西北一众反对门派，腾不出手，这才要我过来。” 姒离深深看了她一眼，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为什么是封妃大典呢？我的意思是说，景佩兰原来不是王爷卢瑕的妻子？” “对啊。景佩兰一开始卢瑕的妾室，听说诸多妾室，只有她生出儿子，其他人要么是女儿，要么没有孩子。” 风灵停了停，愤愤道：“估计是景佩兰为了上位，给其他人下药。” 姒离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 “最后一个问题，孩子在哪里？” 捏着孩子景佩兰才会听话。 “栗树村西北角村尾，有户靠山的农家，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姒离点点头：“全部都说完了？还有别的要补充吗？” “没有了。” “好，我放你离开，若是让我发现你说谎，天涯海角我都会追杀你。” 说罢，手指微动，解开六杖光牢。 风灵抱了抱拳，立刻跑没影了。 姒离目送她离开，然后对着一棵大树，淡淡道：“出来吧。” 问话问到一半，她就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有两个人从树后闪出来。 其中一个是姜原，另一个不认识。 姜原咧开嘴笑，拱手道：“恭喜师妹，结丹成功。” 姒离还礼：“看来你这段时间睡的不错，恭喜师兄。” 之前在天衍宗时，姜原很是焦虑，现在虽然眼神还是阴郁，但状态比之前好太多。 姜原莞尔一笑，指着旁边人介绍道：“这位是师衍，问道宗的人。” 相互见礼后，三人互通消息。 碧卢国处在天衍宗的西边，问道宗的东边，在东西夹击中艰难生存。 国内没有大门派，全是四、五流仙门，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由于天衍宗和问道宗表面和平，碧卢国的日子还行，结果出了景佩兰事件，还是天衍宗的人找上门来。 国主一看，有危险，连夜派人向问道宗求助。 所以姜原的目标是：跟邻居修好，破坏苏见刃计划。 “丹药你拿去交差，景佩兰你们随便处置，要是卢瑕有意见，我帮你找国主。”姜原非常大方。 姒离点点头。 只要他们的目标不冲突就行。 “那行，我们先去找孩子，救走孩子后……”姒离看了眼姜原。 找到孩子后，她不打算先还孩子，拿孩子威胁景佩兰，免得夜长梦多。 在此期间，需要有人看孩子。 还需要确认下国主的想法——毕竟皇室被绑架。 姜原道：“国主的使者曾说过，只要能解碧卢国的危急，其他的随便。” 姒离暗暗感慨，真是兄友弟恭的皇室啊。 师衍抱拳道：“找到孩子后，我负责看孩子。” 三人商定完毕，启程去栗树村。 第65章 诈我啊 栗树村是个偏僻的山村，村子围绕着栗树山，栗树山顾名思义，山上长满了栗树，整个村子都靠着栗树生活。 为避免争抢，村子对栗树山划区，一户负责一片。 故尽管栗树村有几十户人家，但他们各自住在自己的区域，免得有人偷栗子。 所以姒离三人悄悄过来，村里人都不知道来了外人。 三人来到风灵所说的藏匿地点，栗树山西北角孤零零的一户农家小院。 然后…… 他们发现院子里躺着一个男子。 来晚了！ 三人眉头一皱，立刻进去，搜寻的搜寻，看男子的看男子。 经过确认，姒离下结论：“他叫张山，已经死了，被人袭击身亡，时间是一天前。” 这时，姜原和师衍从房间里走出来。 姜原手里拿这个木雕老虎，道：“这里的确有孩子生活过的痕迹。” 姒离起身，拍了拍手：“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 “景佩兰！”姜原眉毛一挑。 姒离点点头，她的嫌疑的确不小。 忽然，两人均感受到一股灵气的波动。 “有人来了。”姜原压低声音道。 姒离想都没想，直接掏出化尸粉洒在张山尸首上，瞬间，张山的尸首化为乌有，痕迹烟消云散，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一具尸首。 师衍指着左边林子，道：“我去埋伏。” 姜原点点头。 师衍离开，姜原和姒离迅速进了屋，关上门。 姜原靠在门后面，姒离则站在角落里，通过窗户看外面的情况。 姒离用元神传讯给姜原。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大约30岁，神情看起来焦灼不安，估计是……” “景佩兰。”姜原学会了抢答。 姒离拧了拧眉心。 他们过来时看到被杀的张山，便下意识认为是景佩兰做的，毕竟是孩子被绑了，现如今景佩兰只身忧虑而来。 也就是说，不是景佩兰救走的孩子。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景佩兰外，还有第三股势力。 会是谁呢？ 裴霜！ 景佩兰修为筑基初期，风灵和张山都是练气，加起来不是景佩兰的对手，让这俩人看守孩子，不像是裴霜的作风。 所以裴霜早早布了后手，风灵和张山是用来迷惑人的，带走孩子的那个才是重点。 想到此，姒离和姜原对视。 只是一眼，她就确定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姒离道：“一会儿用天衍宗的名义。” 姜原点头。 两人商量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姒离看到景佩兰在外面搜寻一圈，看到有孩子生活的痕迹，但没有着急进屋。 景佩兰怔怔地看着栗木门。 门内的姒离和姜原，早在她进院的刹那收敛灵气。 姒离幽幽地看着景佩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景佩兰啊景佩兰，你感受到了危险，现就看在你眼里，你的性命比较总要，还是你孩子的性命比较重要？’ 姒离认为，为母则刚，景佩兰即便意识到危险，也会为了孩子进门。 但…… 双方僵持了一小会儿，景佩兰选择转身。 ‘果然是自私自利的人呢？’ 姒离微微冷笑。 想跑，没那么容易。 果然，景佩兰刚转过身，师衍就提着剑出现在她面前。 ‘吱呀’一声，姜原推门出来。 两人三下五除二就锁住景佩兰的琵琶骨，把她押在院子里。 “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们，我可是王妃！” 姒离缓缓走出门，掏出天衍宗的玄铁令给她看，原本还张牙舞爪挣扎的景佩兰，瞬间没有任何声响。 师衍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姜原。 姜原微微点头，师衍立刻明白，姒离要用天衍宗的身份诈景佩兰。 两人一左一右挟持景佩兰，那站位好像是姒离的下属。 姒离道：“你知道我是谁派来的吗？” 景佩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知道，天衍宗内部派系斗争一直很厉害，若不是宋善修成化神，只怕更厉害呢。” 不知道就行……姒离冷笑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拿宗主压我？你以为你是谁，就因为你给他炼天人丹吗？” 景佩兰嗤笑：“难道不应该吗？我是他飞升化神的最大助力，他不应该感恩我吗？” 姒离忽然想起来，景佩兰为什么会被罚到夜郎国，是因为她觉得村民不感恩，要给村民教训。 贪得无厌！ “丹炼的怎么样了？”姒离不再跟她废话。 景佩兰轻轻笑了，看着姒离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傻子，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轻描淡写道：“丢了。” “丢了？” 姒离疑惑地看着她，天癸丹捏着景佩兰两个孩子的命，她居然让丹丢了？ 景佩兰就这么不爱孩子吗？ 不可能！ 她如果不爱孩子的话，也不会只身前来救孩子。 所以她在诈我！ “是啊，丢了。” 景佩兰伸手扶了扶发髻上有些松动步摇，自嘲地笑了笑道，“苏见刃派人毁掉我的封妃大典，从此我成为王府的疮疤。 我两个孩子被你们抓走，我求王爷想法子救孩子，但王爷不愿，说是我害了孩子，还可能连累王府上千口。 王府上千口人的性命加起来不如我孩子的一根头发丝。 既然王爷不愿意救，我想自己救，可惜王爷派人看着我，说我跟你们对着干，会更加激怒你们。 树倒猢狲散，其他人见状，纷纷跟我划清界限，亏我曾经对他们那么好。 我心情郁闷整天卧床，那些人手脚不干净，来我房里摸东摸西的，然后东西就丢了。” 她的神情凄楚，仿佛受尽人间冷暖的小可怜。 姒离冷笑道：“景佩兰，你搁这儿忽悠谁呢？以你的水平，怎么可能会让丹丢了呢，恐怕你是故意让丹药丢的。” 裴霜给景佩兰的丹是癸盈丹，癸盈丹炼天癸丹需要女子的卵。 这一步极其伤身。 景佩兰不想用自己的卵，估计把丹药放在别人那里，让其他女子提供卵，也可能是逼迫其他女子提供卵。 总之，景佩兰不愿意哪怕是为孩子，伤害自己一点儿。 景佩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姒离：“姑娘，你说我为什么要弄丢丹？那颗丹可是关系着我孩子的命啊。”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天人丹的炼制方式吧？”姒离轻轻冷笑，“诈我啊。” 第66章 死有余辜 景佩兰笑道：“姑娘，你来说说，天人丹的炼制方式是什么？需要的材料都有哪些？” 说着，她补充一句：“为人父母者，总要多重考量的。” 果然…… 姒离冷笑道：“看来你就是存心的，原本我还想让你活着见孩子，现在看来……” 景佩兰见姒离起了杀心，当下脸色一冷，威胁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天人丹的方子，但你能来找我，说明你起码知道一条。 天人丹需要999个人！ 我想你们也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 你们要是想救人，就把孩子给我，咱们一手交丹，一手给孩子。否则，我没法确保丹会落在谁手里，又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姒离怒极反笑，瞪了她一眼：“……你想的挺美。” 景佩兰心中疑惑：“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是离火宫的人。”姒离对着她比了个中指，中指上有团跳跃的火苗。 景佩兰阴沉了脸：“你，你是离火宫的人？” 姒离冷笑道：“景佩兰，你背叛离火宫，杀害无辜，我奉命来杀你。”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离火宫可没让我保你孩子一条命，稚子无辜，若你真想保，我可以带他们见景家人。” 景佩兰脸色大变，景家人绝不会放过她的孩子，她太清楚这些人对待叛徒的手段。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姒离，想起什么，作垂死挣扎：“……你……没有我，你找不到癸盈丹的？” 姒离笑了笑：“没有你我也能找到丹药。” 说着，她转身对姜原和师衍道：“离火宫万花谷中，有很多成了精的蝴蝶蜜蜂等昆虫，它们有搜寻丹药的功能。” 只不过这类昆虫极其难训练，曹恒花了多年才训练不到十只。 这次因为事关重大，才给她两只用，用完还要还回去。 若非因为知道景佩兰孩子被绑架，姒离心存善意，这才想用孩子跟景佩兰换丹药。 奈何景佩兰无可救药！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跟景佩兰客气了。 景佩兰心跳剧烈，嚎啕大哭膝行几步抱住姒离的腿：“仙子，仙子，丹药真丢了，我，我没想过帮苏见刃炼丹。” 她死死抱着姒离的腿，师衍拉她却没有拉开。 姒离皱起眉头：“我管你想不想为苏见刃炼丹，既然弄丢了丹，我也有寻丹药的法子，你是留不得了！” 景佩兰哭诉道：“真是被人拿走的，不是我故意弄丢的……我，我顶多有看护不力之责。” 姒离沉声道：“好好说话！若有半个字的假话，我绝不会放过你，还有你的孩子。” 景佩兰终于说出实话。 丹药的确是被人偷走了的。 十多年前，宋善和苏见刃利用她，事后任由她被离火宫追杀，她恨毒了两个人，隐姓埋名在碧卢国。 从王爷的丫鬟奋斗到正妃。 就在她以为一切烟消云散时，张山破坏了封妃大典，还要她炼制天癸丹。 她假意答应，准备带孩子逃走。 那天晚上，有人袭击她，好不容易打退来人，回来却发现一双儿女不见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调虎离山。 她去跟丈夫求助，丈夫责怪她连累众人。 她向一切可求救的人去求救，但大家都避之不及。 有丫鬟套话，她看出丫鬟对癸盈丹感兴趣，故意说癸盈丹对女子有多大好处，并说出用法。 第二天，癸盈丹丢了。 她想，如果是有女子贪恋癸盈丹，不经意间炼出天癸丹，届时她再想办法弄回来，应该不算是她的错。 今天，她根据和张山的约定，找来这里，汇报汇报天癸丹进度，并见见孩子。 谁知道，碰上了姒离他们。 闻言，师衍好奇道：“从癸盈丹到天癸丹，普通凡人女子可以炼出来？” 姒离深深看了他一眼。 师衍拍了拍嘴，但他不认为自己说错话。 他的目光转向姜原。 姜原耸耸肩，表示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既然景佩兰和姒离都认同，想来是没错的。 末了，景佩兰‘砰砰’磕头：“仙子，我都说完了，让我见见孩子吧。” “说的都是实话吗？” “是，是。”景佩兰点头如小鸡啄米。 姒离蹲下身来，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颌，指节咯咯作响。 “景佩兰，你还真是谎话连篇！从癸盈丹到天癸丹，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你为了保你的孩子，就去伤害另一个无辜女子。” 景佩兰孩子被挟持，她为了救孩子，必然希望快速炼制成功。 但女子月信乃是自然之理，排卵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更是玄之又玄，想要女子迅速排卵，只能通过药物。 若是用虎狼药，女子还是个柔弱的，恐怕会丧命。 景佩兰拼命摇头：“仙子，我，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求求你把孩子交给他们的父亲，求求你，求求你。” 挣扎间有眼泪滴在姒离手上。 姒离未有丝毫感动，反而多了两分力道：“当初你帮宋善杀人时，那些村民是不是这样求你的？你可有半分心软！”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景佩兰的脖子被拧断。 姒离嫌恶地松开手，她倒在地上，斜着眼看天空，似乎死不瞑目。 随后，她冷漠地撒上化尸粉。 死有余辜！ 看得师衍连连咋舌，他以为面前这个和和气气的小姑娘，会被景佩兰打动，哪怕是让景佩兰见到孩子再杀呢？ 毕竟死刑犯都要吃饱再上路呢。 结果没想到，她的手法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姜原斜睨师衍，就知道他怎么想，道：“景佩兰害死那么多人，临死前还想让孩子回到父亲身边，想得美。” 景佩兰造成多少父母子女离别，到她这里，还想有个圆满。 开什么玩笑！ 若真让她亲眼看着孩子回到父亲身边，未免太便宜她了。 师衍咬了咬嘴唇。 处理完景佩兰，三人沿着栗树山搜寻几圈，并未找到孩子的痕迹。 “孩子去哪儿了呢？”师衍喃喃道。 姒离道：“估计是裴霜留的后手，先不管他们，我们去王府找癸盈丹。” 她顿了顿，补充道：“找孩子暂时没有头绪，要是癸盈丹找晚了，估计要炼成天癸丹了。” “行。” 姜原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从癸盈丹到天癸丹是怎么炼的？” 姒离转头看看他。 姜原道：“阿离，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的，我不可能学宋善炼天人丹的，就是好奇，师衍也一样。” “对啊。”师衍附和道。 姒离扁扁嘴，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阴枣？” 第67章 探听 姜原和师衍不约而同用手捂了捂脸。 姒离也觉得尴尬，想给他们讲讲母体孕育婴儿的过程，转念一想，算了。 这种事有误会就误会吧。 毕竟天人丹是邪丹，他们没有必要了解这么详细。 不过她还是补充一句。 “阴枣式只是其中一个重要环节，成功后，再配合其他灵植炼制。” 姜原瞥了她一眼，无力的挥了挥手，让她不要再说了。 他很后悔，他就不该问。 这丫头怎么一点儿避讳都没有呢？ 实在是太羞耻了。 三人离开栗树村，赶往碧卢国的都城。 春暖花开，晴空万里，都城内游人如织。 姜原要去皇帝，说是跟主人打声招呼，毕竟是皇帝派人去问道宗求助。 姒离对见皇帝没什么兴趣，遂一挥手让姜原自己去。 她在卢瑕家附近找个饭馆吃饭，姜原也不勉强她，只身进宫，让师衍陪着她。 卢瑕是碧卢国的王，家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街道上到处都是店铺，高高的招牌悬挂着，门口伙计们点头哈腰招揽客人。 浓郁的酒香飘满了街道，师衍皱了皱眉。 姒离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问道宗禁酒，有些不适应。” 姒离道：“等姜原从宫里出来，我们去卢瑕家。卢瑕家有这么大的热闹，一定成为都城最热门的话题。 最热闹的地方，议论的人最多，我们进去，刚好听听他们都议论些什么，万一有什么小细节呢？” 说着，她肃了肃神情：“细节决定成败。” “嗯。” 虽然师衍没有反对，但脸上写满了‘分明是你喜欢看热闹吧’。 姒离也不管他，径直走入一家酒楼，还未进店，小二就点头哈腰过来，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 “客官里面请，几位啊？” “两……三位吧。”姒离道。 “好嘞，三位里面请。” 步入酒楼，姒离立刻拧了拧眉。 里面挤满了三教九流的人物，把二十多张桌子都坐满了。 姒离如果要吃饭，只能跟别人拼桌。 看着唾沫星子纷飞的场景，她掉头就走。 师衍却拦住她：“姑娘，我有办法。” 姒离郁闷道：“我才不跟他们坐一起吃饭，换一家吧。” 师衍莞尔一笑：“我既然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你给我几两银子，我给你弄个雅座出来。” 趁火打劫……姒离没好气道：“你出门不带钱吗？” “就一点点，你也知道，我们师门穷的很稳定。” 姒离吹了吹额前的头发，毕竟是她提议来这里吃饭的，反悔显得她优柔寡断，便从芥子袋掏一片金叶子递给他。 师衍接过金叶子，感慨一句‘真有钱啊’，便朝着跑堂的去了。 她看到师衍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跑堂的，跑堂的立刻在窗边加了个桌子，既不用跟人拼桌，也可饱览外面的风景。 点了菜，跑堂的应声‘喏’便去了。 姒离走过去坐下，打趣他道：“我还以为你会把金叶子给跑堂的，没想到你还昧下一部分。” 师衍微笑道：“姑娘是天上的神仙，不知民间疾苦，跟你说在都城繁华的街道，繁华街道的酒楼加一张桌子，只需要1两银子即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还是涨价后的，要是换到风调雨顺的光景，顶多只需要700文。” 说着，他看了看街道对面。 姒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对面是一家粮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粮店门口放着一木制招牌，上面写着：今日米价，斗米七钱。 姒离喃喃道：“好像是有些贵了？” “对，正常年份是斗米五钱。”师衍叹口气，“不知道大旱要持续多少年。” 问道宗的主要经济来源是收割百姓愿力，百姓过得好，愿力就多，过得不好，愿力就少，所以他们对民生很敏感。 姒离想起什么，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姜原进宫是？” “借粮，平抑物价。”师衍的声音低沉有力，“问道宗罩着的国家或者城镇，至少有三年的存粮。” 姒离想起来，姜原说过国主不在意卢瑕一家的死活。 粮食价格飞涨，民生艰难，堂弟又给自己添乱，难怪国主厌恶呢。 正想着，小二端上酒菜。 姒离直起身来，让小二上菜，上完后，小二道了句‘客官慢用’便离开。 她随手给自己和师衍倒杯酒，倒完想起来问道宗禁酒，抬头看了看他。 “谢谢。”师衍道。 刚说完，就听到周围桌子吵闹。 “那个王妃哟，真是可怜呐，封妃大典上被人揭穿，啧啧……” “可怜个啥啊，她就不是个好东西。杀人放火躲在我们这里，还被仇家找上门。” “我看仇家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封妃大典上宣扬出来。我有个兄弟在宫里当侍卫，说王妃的那个袍子哟，十几个绣娘绣了一年。” “皇家有钱啊，小老百姓连米都吃不起了，王妃还惦记着她那华贵的衣袍。” “皇家本来就有钱啊。” “我听说皇帝说她是妾室扶正，国库空虚，跟王爷说简办。 王爷跟王妃商量，王妃说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岂能有任何瑕疵，办仪式的钱呢，皇室出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是王府出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你在现场吗？” “我不在啊，但我有亲戚在王府做事啊。” “明明是皇家要面子，怎么能说是王妃奢靡，我看王妃人挺好的。” “王妃都杀人放火了，你还说她是好人？我有个远方姑姑就是伺候王妃的，几年前，王妃让王爷杀爱妾。 王爷事后反应过来，冷落王妃，姑姑就提出回家嫁人，但王妃不许。 王妃要姑姑跟王爷的贴身太监对食，让太监帮忙说好话，姑姑不同意，她就威胁姑姑。” “照你这么说，王妃能蛊惑这么多人？怎么不蛊惑皇家出所有的钱，给她办一个独一无二的封妃仪式？ 我看你是觉得她落魄了，故意往人身上泼脏水！” “泼啥脏水啊，王妃是修士，她想做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而且把你卖了你还帮她数钱。 不是别的，她的仇家说她擅长炼丹，炼丹的道士特别擅长治病。 偌大一个王府，十几个姬妾，只有她儿子活下来，其他人要么生不出来，要么生出来就是女儿！” “这里面肯定有鬼啊。” “玛德，最讨厌修士了，仗着修为高欺负我们凡人，偏我们还反抗不了……” “我也讨厌修士。” 第68章 进府 随着话题被扯到修士身上，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那些年被修士欺负的二三事，越说越愤慨。 让一旁偷听的姒离和师衍涨红了脸。 最后是姜原解救两人。 姜原敲了敲窗户，对着两人微笑。 两人赶紧搁下筷子离开。 出了门，他们看到姜原身边还站着一人。 这是一个老妇人，五十来岁，体型瘦削，眼睛不大，一张面团脸和和气气，身着银灰色衣衫，干净素雅。 姜原介绍道：“这位是皇帝身边的王嬷嬷，王府人事复杂，陛下说王嬷嬷可以帮到我们。” 姒离微微点头，暗暗感叹姜原的细致。 当他听说天癸丹的炼制方式后，他和师衍两个男子就得回避。 姒离年轻不经人事，身份高经验足的老嬷嬷，的确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老身见过三位。” 王嬷嬷照着宫里的规矩给三人行礼，姒离连忙扶起她。 几人也不熟，闲聊两句后，四人赶赴王府。 来到王府门口，守卫站得歪七扭八的，看到王嬷嬷过来，当即眼睛一亮，小跑过来迎王嬷嬷。 “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嬷嬷，您先稍等，我进去禀告王爷。” “不用了，我们直接见太妃。” 王嬷嬷深深看了守卫一眼，守卫回头看了看姒离等人，当即觉得事关重大，小心翼翼引王嬷嬷等人进去。 进去后，管家迎上来，王嬷嬷吩咐管家带姜原和师衍见卢瑕，她和姒离见太妃。 绕过几道九曲回廊，穿过层层叠叠的宅院，姒离终于见到卢瑕的亲娘，太妃。 太妃年纪比王嬷嬷大上几岁，是个很有生活经验的女人。 丫鬟们非常有眼色，太妃只是略微瞅一眼，便悄悄退出去，整个过程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姒离一看这架势，直接道：“我只要找到癸盈丹，方法很简单，不需要惊动太多，悄咪咪的就能把事情办了。” 凡人女子多为不易，尤其是勋贵女子，更是要面子，出一个景佩兰就够了，再出一个，估计老太太想死的心都有了。 皇帝派王嬷嬷过来，不就是想保留王府女子的颜面吗？ 太妃轻轻摇头：“不是。仙子莫怪，其实老身是想大张旗鼓地搜罗。” “啊？” 姒离惊讶万分。 这要传出去，整个府的女眷名声都不用要了。 太妃轻轻叹口气，无奈道：“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世人都在看笑话，还连累陛下操心，实在是老身的不是。 原本老身应保留皇家颜面，奈何蓝佩佩罪恶滔天，我不得不狠下心来。” 说着，她歉笑地看了看王嬷嬷和姒离。 “是老身的错，误信奸佞小人，这才到如此地步。 蓝佩佩来府上多年，为人极善伪装，这段时间我思考良久，府上很多怪事，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影子。” 姒离无语地看了看屋顶。 虽然太妃说话慢慢的，不给人拖沓之感，听着也不会感到厌烦。 但…… 你说了那么多，就是不进入正题，不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实在是难捱。 王嬷嬷余光扫过姒离，转身对太妃道： “太妃，您的心情陛下理解，也体谅您年迈还要操心儿女事，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太妃又道了两句皇帝宽宏大量，终于步入正题。 “老身想……” 说着她看了姒离一眼，姒离打了个激灵。 “老身想大张旗鼓搜罗，趁机把蓝佩佩之前的什么丫鬟心腹，全部赶出王府，这些人忒可恶。” 太妃不好意思笑笑，蓝佩佩之事太过骇然，皇家出这么大的丑事，陛下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但陛下一直没话。 太恐怖了。 太妃知道对于陛下而言，蓝佩佩杀人放火不算多大的罪过，令陛下忌惮的是，蓝佩佩居然勾结天衍宗。 她不了解仙门，但知道天衍宗是极其厉害的仙家门派。 凡间国度最忌讳仙门，跟仙门打交道只能皇帝来做，蓝佩佩绕过天子跟仙门有来往，触到陛下的逆鳞。 此前陛下不说话，她拿不准陛下的想法，只能按兵不动。 王嬷嬷过来，她这才知道，原来陛下是去去找外援了。 虽说让王府配合仙家找到害人的丹，但找到丹药之后怎么办？ 王嬷嬷没说。 太妃觉得恐怕是收拾王府。 她必须在陛下动手之前，自己先动手，然后跟陛下请罪。 姒离瞪大眼珠子。 利用我清理人。 不愧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 她刚要反驳，却听王嬷嬷轻声细语道：“姜公子说姒姑娘人很好的。” 好个鬼……姒离莞尔一笑：“我得先确认癸盈丹在府中，要是不在府中，我没法帮太妃的忙。” 凡人的事就是麻烦。 若不是看在姜原面子上，我才不配合你赶人。 就当看热闹了。 “好，好。” 得到太妃允许后，姒离从芥子袋掏出一枚晶石，晶石里封印着两只漂亮的蝴蝶，她用灵力驱动，两只蝴蝶从晶石飞出。 这是曹恒训练的寻丹灵蝶。 自蝴蝶飞走后，房间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那蝴蝶飞到自己身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蝴蝶飞来，趴在她耳边扑闪一会儿翅膀，姒离重新把它们封印在晶石里。 姒离转向太妃，道：“我需要贵府的地形图。” 太妃点点头，看了心腹一眼，心腹走出去。 姒离道：“你也不用害怕，景佩兰，哦，蓝佩佩已经死了。” 太妃长长松了口气。 姒离又道：“王府两个孩子丢失，你们不去找吗？” 太妃低头不语，半晌，她挤出一丝苦笑：“孩子必然是威胁蓝佩佩的人掳走的，他们沆瀣一气，老身不在乎。 但……若是背后人知道，可以用孩子威胁王府，继而威胁陛下，那老身就算死也无法弥补过错。” 弃车保帅。 太妃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平静外表下隐含着滔天怒意。 还有一层意思她没说。 那就是，之前王府女人小产的小产，孩子夭折的夭折，必然是景佩兰下的手。 如今景佩兰死了，卢瑕不缺女人，再生就是了。 若为了孩子得罪陛下，那才是全府烟消云散的塌天大祸。 正说着话，太妃的婢女找来王府地形图。 姒离接过地图，大略扫了两眼，指着图上某处，喃喃道：“西园？” 抬起头刚要询问太妃是谁的住处，却见太妃摆了摆手。 “先不要说。” 她恳求地看了姒离一眼。 姒离耸耸肩。 太妃看向心腹婢女：“天快黑了，你去吩咐人晚上把西的门都上了锁，就说我的东西丢在西园，全部搜一遍。” “是。” 第69章 搜府 太妃吩咐下去，婆子们立刻张罗起来。 趁着她们忙碌之际，姒离俏俏问王嬷嬷：“西园是什么地方？” 王嬷嬷低声道：“皇后不喜欢蓝佩佩，蓝佩佩觉得陛下只有皇后一人，未免太冷清了，于是在府中修西园，找好些良家女子。”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 蓝佩佩把手都伸到皇宫里了。 任谁都会夸一句牛逼！ “为什么啊？”姒离起了八卦心思。 涉及到皇家隐秘，王嬷嬷不好说太多，不过还是隐晦告诉她：“陛下只有一子一女。” 姒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她知道景佩兰在打什么主意了？ 景佩兰的目标是太后。 先成王妃，确保儿子是嫡子，然后给陛下送美人冷落皇后——反正这些美人是生不出来的。 等到儿子长大，皇帝的儿子‘意外’去世，此时景佩兰的儿子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王嬷嬷见她心领神会，冷哼道：“碧卢国有太学博士蓝群，早年告病还乡，天子曾听过他的课。 十二年前，蓝佩佩以蓝群孤女的身份进京，彼时天子为太子。 因其进京是为了将蓝群遗表上奏给陛下，先帝看了遗表，又见蓝佩佩无依无靠，想把蓝佩佩送到东宫。 先帝召见蓝佩佩，蓝佩佩只是说自己要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儿，不看重权势。” 说到这里，王嬷嬷冷哼一声，尽是不屑。 姒离内心冷笑，景佩兰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虽然我不看重权势，但你得把权势捧在我面前，我拒绝不掉只好接受。 同时，你要继续为我负责，保证我的权势没有丝毫动摇，且最好让我更上一层楼。 王嬷嬷继续道：“先帝看到今上脸色不太对，私下询问今上，今上说有次四周无人，蓝佩佩看到他走来，翩翩起舞。” 姒离几乎要笑出声来。 在古代，哪个正经人家教女儿学跳舞，跳舞都是娱乐男子的。 “先帝这才反应过来，蓝佩佩可能是假冒的，因其是孤女，且此前已把话说满，蓝群只是个普通博士，大张旗鼓调查有损皇家颜面……” 王嬷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姒离自动补齐她没有说出的话。 虽然知道你是假冒的，但把你揭穿的成本太高，所以把你扔给富贵闲人卢瑕。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的经历，景佩兰觉得皇后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只是被贱人抢了，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两人又闲聊几句，天色已经大黑。 太妃身边的冷嬷嬷找她们，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嬷嬷嘿嘿一笑道：“老身就不去了。” “自然的，自然的。”冷嬷嬷笑着应承，又看了看姒离。 姒离耸耸肩：“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们自忙你们的。” 冷嬷嬷连声应是。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往西园。 姒离看着这群婆子，心说若非我修仙，否则见这么一群阿姨来找我，我也是怵的。 第一个院落叫紫薇苑。 有个叫宝珠的婢女跟着姒离，低声跟她介绍。 紫薇苑的主人是个落魄太守的女儿，跟蓝佩佩关系最好，蓝佩佩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王府一双儿女丢失，她还跟太妃和卢瑕据理力争。 如今这么大动静，她直接躺下装睡。 是啊，不装睡难不成继续据理力争吗？ 冷嬷嬷也不叫醒她，令婆子们到处翻箱倒柜，最后翻出好几个太妃的贵重首饰，冷嬷嬷询问服侍的众丫鬟，都说不知道。 ——都知冷嬷嬷是来找茬，辩解只会罚的更重。 于是这些贵重首饰成为贼赃。 姒离看着无聊的很，几个闪身来到合欢阁——癸盈丹的所在位置。 她放出灵蝶确认，发现癸盈丹还在这里，便躺在高高的屋脊上，等着冷嬷嬷的大部队。 一个时辰后，冷嬷嬷的大部队到来。 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姒离想她的战绩一定很丰厚。 冷嬷嬷对众人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们搜罗只搜罗自家人，不能搜罗亲戚，湘姑娘的院子，是不能搜的。” 她的声音很大，以她的地位，也不需要跟其他婆子商量。 所以这话是跟姒离说的。 她们忙活这么久，姒离没有现身，冷嬷嬷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能大声通知结束。 姒离一个纵身从屋脊上翻下来，唬得众婆子们一个激灵后退数步。 “怎么不抄了？”姒离莞尔一笑，“湘姑娘私藏癸盈丹，这事怎么就到此为止了。” 刚刚她在屋脊上听得清楚，这些婆子不分青红皂白，只管拿人，对小姑娘们又拉又拽，骂她们是贱人不要脸。 有些人是景佩兰的心腹，她们落井下石。 但姒离觉得，园子里好几个姑娘，不至于都是景佩兰的人吧。 谁知住合欢阁的湘姑娘，就不是景佩兰的心腹。 冷嬷嬷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木头一样。 她以为姒离已经悄摸摸把癸盈丹找到了，然后离开西园，所以才大声说搜寻结束。 万万没想到，癸盈丹出现在这里。 湘姑娘可是太妃的人呐！ 蓝佩佩弄那么多姑娘在西园，太妃觉得有问题，收买湘姑娘，盯着西园的一举一动！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姒离嘻嘻一笑，不顾五颜六色的冷嬷嬷，径直进入房间。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湘姑娘早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身上衣衫单薄，如风中芦苇一般摇摇欲坠，噙着泪看着姒离，真真是我见犹怜。 姒离没有生出怜香惜玉的情愫来，走到衣柜处，打开衣柜，从里面摸出一个紫檀小盒子里。 打开紫檀盒子，房间立刻有一股淡淡的腥味，经久不散。 天癸丹已炼成大半！ 姒离嫌弃地将盒子丢下，冷冷瞧了湘姑娘一眼，什么都没说，将丹药塞进芥子袋，大踏步离开。 背后传来一阵吵闹。 “真是满屋子的骚气，湘姑娘，你不是一向很安分吗？” “安分什么呀！上回我奉命湘姑娘送东西，她嫌弃东西不好，说我故意挑不好的送来。” “太妃待湘姑娘这么好，日日人参送着，生怕姑娘身子不爽利，居然背叛太妃！” “湘姑娘，你不会是因为太妃迟迟不把你送进宫，心生怨怼，这才投靠蓝佩佩吧？” 第70章 停灵 姒离找到姜原等人，把太妃想趁机把景佩兰的人赶出府，结果被心腹背刺的事，说给姜原他们听。 “皇家的关系真是太复杂了。” 姒离感慨连连。 姜原笑道：“你知道荣姗吧，她是山荣国的公主。” 姒离点点头，荣姗是跟她一批进天衍宗的。 “荣姗家中排上十三，兄弟姐妹加起来有三十多人，她父亲后宫佳丽三千，比这还热闹。” 姒离恍然大悟地‘嗯’了下。 难怪荣姗没多少架子，原来是兄弟姐妹太多，卷的厉害。 “山荣国，对了，神器山庄毗邻山荣国，荣姗是不是要……” 姒离看了眼姜原。 “自然是去的，她的大姐是神器山庄大公子穆乾的妻子，她却支持二公子，啧啧……乱的嘞。”姜原感慨万千。 呃…… 姒离斟酌道：“我记得她想学成后，掌山荣国的仙门……” 荣姗的目标应该不是跟大姐搞宫斗吧。 也不像啊。 师衍道：“嗯……兄弟姐妹多，娘不是同一个，感情能好才怪，也可能是大姐对荣姗母女不好，她给母亲报仇？” 姒离点点头，很有可能是这样。 姜原手一挥：“好了，不提这些了。” 说着他看向姒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两人的任务已经完成。 但景佩兰的两个孩子没有找到，幕后那人还躲在暗处。 碧卢国的天子是好人，他们既然过来，自然要把事情办圆满了。否则等他们离开，幕后之人卷土重来怎么办。 “引蛇出洞。”姒离目光非常坚定。 姜原会心一笑：“看来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幕后那人挟持景佩兰的两个孩子，无非是想借机威胁景佩兰，景佩兰的死亡消息瞒不了多久，不如引蛇出洞。 如何引？ 景佩兰好歹是王妃，王妃死了王府得发丧。 只要王府大张旗鼓地发丧，那人一定会确认景佩兰是否真的死了。 届时姒离他们躲在暗处，瓮中捉鳖即可。 三人的计划得到太妃的大力支持，第二天，灵堂就摆起来。 姒离他们躲在暗处，收敛灵气，仔细观察着过来的每一个人。 “府中人貌似变少了？”师衍低声道。 姒离道：“老太妃本想把人赶走，又怕影响我们的事，把她们赶到一处，不许他们出来，其他人也不许随意走动。” “卢瑕倒是清闲，万事由他娘操心。” 师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姒离冷哼道：“天子正怀疑他篡权夺位呢，此刻最好闭嘴保持安静，否则他有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 卢瑕什么都好，就是好色，自称是多情公子，养一堆莺莺燕燕。 出事了吧。 姒离怀疑他知道府中女子为什么经常小产，只是不在乎罢了。 冷漠薄情。 …… 孙昌看着王府外挂着的白灯笼，心里一阵嘀咕。 ‘景佩兰死了？’ ‘怎么会这么巧？不会是为了躲祸假死吧？’ 他看到街头酒肆站着一群人，对着王府指指点点，装作不经意间走过去，好奇道：“王府的白灯笼是什么情况？” 一个大爷回头上下打量他两眼，见年轻人的相貌不是很好，冷冷道：“你是谁？” “我是外地珠宝商人，本来准备一批好货给王妃，谁知母亲生病耽搁几日，过来就看到门前的白灯笼，我……” 孙昌干笑两声。 大爷并未怀疑他的话，王府富贵，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 “你应该感谢你娘，生病生的太及时了。” 孙昌佯装生气：“怎么说话呢？” “要是你母亲没有生病，你在典礼前赶到，珠宝必然递到新王妃跟前，她觉得不错，然后你就会被牵连……” 大爷把封妃大典的风波讲给他。 孙昌后怕似的拍拍胸脯：“马屁差点儿拍在马腿上，幸亏晚几天。大爷，那现在是……” 说着，他下巴指了指王府。 大爷道：“估计皇家嫌王妃丢脸，给弄死了，然后停灵发丧。” 孙昌一阵戚戚然，装作不经意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挂白灯笼的？” “三天前。” “动作还挺快的。” 跟大爷打听完，孙昌给大爷一块碎银子离开。 半个时辰后，孙昌回到客栈，关上门，细细琢磨。 “估计是景佩兰的金蝉脱壳之计。她想摆脱苏长老，这不能够。” “也可能是皇家灭口，我得确认下她是否真死了，嗯……不能在都城，人太多了，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王府可能有埋伏，不如发丧时跟着，等下葬了把棺材挖出来，人不知鬼不觉。” …… 姜原从外面回来，看着略显冷清的灵堂，皱眉道：“都快七天了，那人还真呆得住啊。” 停灵七天后是要下葬的，可挟持孩子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师衍一阵头大：“他不会是猜到我们做局了？” 这几天，府中众人风声鹤唳，说话都不敢大声，莫非那人已经过来，察觉到府中的不同寻常，嗅到了危机，然后跑了。 姒离叹口气：“看来对方很聪明。事已至此……” 说着她转过脸看了看两人，耸耸肩，作出无奈的表情。 姜原道：“今天停灵满七天，卢瑕问明天发不发丧？” “发。”姒离毫不犹豫道。 姜原点头道：“景佩兰本来就死了，她的封妃大典又闹出许多事，如果人悄无声息的没了，估计百姓多有猜疑。” 师衍露出为难神色。 景佩兰死了连尸首都没有，难不成弄个衣冠冢啊。 姒离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看姜原一眼。 姜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刚要开口，管家匆忙过来：“三位仙长，白虎门的修士说，有男子在府外走动，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修士。” 白虎门是碧卢国都城的小仙门，天子派来给他们打下手的。 姒离等对视，眼睛一亮。 果然来了。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声道：“不过他在府外转悠，似乎不打算进来，好像他问过路人府中什么时候挂的白灯笼。” 问挂白灯笼的时间，其实就是推测出殡日期。 对方在外面转悠且为修士，说明他的目标是景佩兰，不愿意进来，估计担心有埋伏，且城中不便动手。 姜原道：“知道了，明天正常发丧。” 第71章 盯梢 三月初十，春和景明，正是发丧，不，打架的好日子。 负责送葬的是白虎门练气期的修士，他们身着皇家侍卫衣裳，组成长长的队伍，前面两个老太监领路。 虽然景佩兰死的蹊跷，但京都的达官贵人还是沿路设了路祭。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人数有些少啊？” “王妃不详，皇家能让她以王妃之礼下葬就知足吧，还想大操大办吗？” “有理。” 姒离和师衍乔装打扮，收敛灵气，混迹在送葬队伍里，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眼睛不经意地瞟向左右人群。 师衍用元神传讯。 “姒姑娘，你不用担心，二公子不会有事的。” 姒离心说我什么时候担心姜原了。 姜原，问道宗的二公子，此刻正躺在棺材里装景佩兰。 原本是姒离打算躺进去的，姜原说谁躺进去都一样，他是师兄，这种事还是他来做吧。 姒离并未坚持，表示你随意，并让人在棺材底部弄几个洞出来方便透气。 送葬的队伍走出都城，眼看着要来到郊外皇家墓地，但贼人始终没有露面。 师衍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姑娘，若是他一直不出现，难不成真把公子埋进去啊？” “皇家坟茔都是高大宽阔的墓室地宫，不是直接埋土下面。”姒离安慰他。 更何况，即便是把棺材送入墓室，姜原也有办法脱身。 她丝毫不担心。 …… 孙昌远远看着送葬队伍，暗暗思忖。 ‘等他们把棺材放进墓室，等人都走了，到了晚上，我再动手’ ‘如果人不走的话，说明有猫腻’ …… 送葬队伍已经到达墓室前，领头的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看了眼姒离。 姒离和师衍对视，师衍点点头。 姒离大踏步来到队伍前面，按照礼节跟太监行了个礼。 太监一甩拂尘，用细长的嗓子道：“你进去看看。” 按照规矩，下葬之前要检查下墓室。 姒离进墓室，她心里也有些急了，贼人居然不半路劫持，莫不是等棺材送入墓室后，封闭墓室门再动手吧。 这心态也太稳了吧。 姒离边想边沿着大大的墓室搜罗一圈，发现里面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也没有修士留下的痕迹。 她心里叹口气，走出墓室。 “公公，墓室完好。” 领头的太监愣了下，有些恍惚地看姒离一眼，他知道这是个骗局，难不成真下葬啊。 “要，要……” “下葬吧。”姒离低声道。 闻言，太监不再问什么，在宫里当差，最忌讳的就是话多，反正陛下让他听三人的调遣，他听吩咐办事就好了。 于是工匠们忙活起来，把棺材送入墓室。 姒离沿着棺材转了一圈，用元神给棺材里的姜原对话。 “你先好好躺着，我和师衍会躲在外面。” “嗯，你们先出去吧，对方太稳了，我们不要被他们影响，免得露出马脚。” 说完话，姒离眼神暗示太监可以封墓室门了，太监吩咐工匠们封门。 工匠们都是白虎门的修士所扮，他们装模作样的封门。 原本是要封三层门，但工匠门只封了一层门，且砖头间隙很大，方便空气流通。 间隙里塞入泥土，砖头上也糊上厚厚的泥，若不仔细辨认，还真认不出来。 墓室封完，众人又装模作样假哭一番，首领太监带着送葬队伍离开。 行了大半个时辰，姒离抬头看了看天，但见碧空万里，转过脸和师衍对视，两人悄摸摸地退出送葬队伍。 “我们躲在哪里？” 师衍有些为难。 要是他们守在墓室外，恐贼人察觉不过来。 要是离得远，恐姜原有危险，他们来不及救援。 作为下属，他还是很关心上司安危的。 “估计这几晚会过来。” 姒离望着青青山野，有些发愁。 她随手一指：“那里吧，天子正在修建的陵墓，地势高视野开阔，老太监给我一个令牌，我们可以进去。” 师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但见天子的陵墓依山而建，山上郁郁葱葱，两人进山站在树上，俯瞰王妃陵寝，一览无余。 距离王妃陵寝不远不近，若是打起来，他们帮忙也来得及。 商定完毕，两人来到山上，各找一棵视野好的树藏起来，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王妃陵寝。 第一晚，相安无事。 第二晚，无事。 到了第三晚，师衍忍不住骂道：“那些人是属乌龟的吗？” 姒离打了个哈欠，感慨道：“早知道等这么久，应该带些东西吃的，倒是棺材里弄不少吃的，便宜姜……” ‘原’字还未说出口，姒离就看到忽明忽暗的烟火慢慢朝王妃墓室行去。 师衍大为兴奋：“来人了。” 话音刚落，就要御剑过去。 姒离赶紧拦住他：“你修为低，我先过去，你在后面看着。” “那是我家二公子。” 师衍觉得她有些不心疼姜原，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妹，也太镇静了些。 “万一对方调虎离山呢？”姒离真想给他一巴掌，“这几天你也看到了，对方非常的镇定，怎么可能不留后手呢。” 调虎离山？ 师衍当即虎躯一震。 是啊，对方实在是太稳了。 “好，你先过去。” 姒离御剑飞出，师衍也没闲着，一棵树一棵树的慢慢往前挪，挪了三棵树后，他看到姒离脚下陡然升起雾来。 今天是三月十二，天气晴好，月亮圆了大半个，夜色不算多黑。 他们是修士，视力要比普通人好很多，这样的夜晚看清路完全没问题。 现在师衍看到白蒙蒙的雾气升腾。 他心里打了个激灵，幸亏姒离有先见之明，觉得对方行事稳当调虎离山，现在看不止调虎离山，还有后手。 ‘我得好好准备，过去帮他们’ 师衍着急忙慌地准备，那边姒离的状态也不乐观。 起初还能低空御剑，紧接着雾气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敌人隐藏在何方，她放弃御剑，朝着墓室方向走着。 她低头看见离火宫的宫铃，在白雾弥散间，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诶，桑树精，醒着神，别睡着了。” “一直醒着呢。” 突然，前面大雾迅速拨开，一道黑影快速穿过，刹那间消失在浓雾里。 而他去从方向，正是墓室方向。 ‘好啊，你终于出现了’ 第72章 自家人 考虑到棺材里等待多时的姜原，以及埋伏在树林里的师衍，姒离毫无畏惧地选择暴露自己。 姒离随手画一张真火符，画完手指轻飘飘的一推，真火符飞向前方。 真火符可燃邪祟，若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碰到真火符会迅速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光还能照亮一大片地方。 为了抓抢走孩子那人，他们已经等了十天，今晚对方过来又弄起漫天大雾，可见其心机深沉，一环套着一环。 她顾不得许多了。 当真火符燃烧起来时，对方立刻察觉背后有人，卷着云雾朝她袭来。 桑树剑出鞘，姒离举剑格挡。 ‘铮’ 对方显然没预料到剑气如此之盛，纵身后跃，旋即迅速转身，只是一瞬间，便转到姒离背后。 姒离心说，果然是个脑子好使的。 即便是冷不丁接了一剑，他不忘用雾气遮住身影，还转到她身后，企图偷袭她。 不过姒离不怕。 借助离火宫的宫铃，加上桑树精，姒离瞅准对方，幽蓝色的剑光忽明忽现，打得对方节节后退。 姒离知道，对方不敌自己，或者是调虎离山。 可惜她早就预判到对方的预判，丝毫不介意跟对方一直打下去。 只要抓住一个人，她有无数种方法撬开他的嘴。 对方且战且退，姒离紧追不舍，一直追了数里，对方终于忍不住骂道：“你他妈不认人吗？” 闻言，姒离一愣。 经过简单回忆，她不认识这个声音，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减缓，继续朝对方身上招呼。 ‘嗤——’ 幽蓝色的剑芒骤然加强，对方身上的雾气消失殆尽，一个刀疤中年男人滚在剑下。 剑尖抵着他喉咙，姒离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姒离最讨厌这个眼神：“说！” “景远山。” 姒离有些震惊，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思量片刻，疑惑道：“景家家主，景远山？” 景远山有些郁闷地看着有些茫然的后生，离火宫的功法大致都差不多，刚刚两人交手数十招，她竟然没看出来。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景远山点头，手指微动，右手食指上升起一团红色的火焰。 离火宫的标识。 还真是自家人啊。 姒离吹了吹额前的头发，心说你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害得我打自家人。 照例一番简单寒暄，解释各自的行为。 景远山得知她是妘秋白的女儿，自小在天衍宗学艺，不久前才在离火宫结丹，并未学过太多离火宫的功法，所以没认出来。 当然，景远山刚刚用的招式很含蓄。 ——他隐姓埋名追查景佩兰，不敢对外说自己来自离火宫，怕丢了离火宫的人，所以招式上夹杂不少别派功法。 于是，一个不怎么炼离火宫功法的人，和一个习惯性隐藏招式的人，打了一场。 姒离很快就原谅他，毕竟她没吃亏。 景远山不再跟她计较——他觉得姒离也挺不容易的。 解释完功法问题，便是正题了。 景远山听闻景佩兰死了，很是怀疑，准备进墓室开棺确认。 得知姒离已经杀了她，公开下葬是为了引蛇出洞，他不满地扁扁嘴，应该把景佩兰押到离火宫受审的，让景家人一人一刀刮了她。 姒离也不满景远山。 这厮劫走了景佩兰的两个孩子。 而且还是他通知苏见刃，说景佩兰在碧卢国。 “我真是服了你，你既然早就知道景佩兰，直接抓到离火宫受审就好了，现在还嫌弃我弄的尸骨无存，无法让景家人出气。” 姒离的怨气很大。 景远山干笑两声，道：“小姑娘，你是不懂，报复呢，要在他最高兴的时候跌入深渊，这样的报复才最猛烈。” 是挺猛烈的。 景佩兰的封妃大典上，本来是她最风光荣耀的时刻，然后迅速跌入深渊。 没多久，一双儿女被人劫持，口口声声说爱她，要立她儿子为世子的男人，一言不发，其他人更是避之不及。 摔得可真疼啊。 “所以两个孩子被你抓走了？”姒离问道。 景远山点点头。 那晚他去王府准备把景佩兰抓到离火宫，谁知道碰上苏见刃的人，他们也在找景佩兰，他和景佩兰打起来，对方就抓了一双儿女。 稚子总归无辜，景远山心一软，跟过去抢孩子。 反正景佩兰心疼儿女，孩子在他手上，景佩兰不敢不跟他回去。 他安顿好孩子，然后就听说景佩兰死亡的消息，他觉得奇怪，就一直等下葬，又等两三天，确认墓周围无人。 姒离眼前起一阵黑线。 “走吧，我们去找姜原。”姒离叹气。 “嗯。还是你们聪明，先找丹药而不是追查孩子，我怎么没料到呢？万一天癸丹炼成，多少无辜者丧生啊。” 景远山捶胸顿足，一阵后怕。 他光想着抓景佩兰受审，却没有想过丹药。 姒离认真看他一眼，平静道：“这不怪你，毕竟你不知道天人丹的具体炼制方式。” 景远山拱手抱拳，歉笑道：“姑娘别给老朽找补了，我通知苏见刃的时候，猜到苏见刃会让景佩兰炼丹。 只是我以为自己能控制好事态，可是我发现根本控制不住。 幸亏姑娘到来，否则老朽身上再添罪过，是老朽一心只想报复景佩兰，却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说罢，他快走两步，恭恭敬敬朝姒离行了个下属礼。 姒离心里奇怪，疑惑道：“景远山，你我算是……平辈，你没必要这么客气的。” “姑娘，在离火宫，单灵根是主子，哪怕他没有职务。”景远山解释道。 姒离‘哦’了下，提醒道：“其实还有一点，苏见刃是宋善的刀，你引苏见刃到碧卢国，会打乱碧卢国正常运转。” 她顿了顿，补充道：“碧卢国的粮食已经不够吃了，再引来天衍宗的人，天灾人祸加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语气里有些责备。 闻言，景远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是我的错。”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认错，是告诉你，世事艰难百姓生活不易，我辈修士行事要多考量，不能光顾着自己畅快。” “是。” “好了，一会儿见姜原，他要是怪你行事不周，你不要反驳。” “嗯……啊？” 第73章 结束 姒离解释道：“这回碧卢国天子找姜原，除了解决景佩兰之事，还跟他借粮，我想姜师兄对民生非常敏感。” 对于她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景远山颇为不满。 “那又能如何？我们离火宫难道还怕了他问道宗不成？” 她转过头看景远山，认真道：“若他不满你的行为，不是问道宗比离火宫强，也不是他故意借题发挥彰显高尚德行。 而是他把你当成自己人，自己人做错事直接指出来就是了，不用顾忌所谓面子。 另外，离火宫也不是目下无尘，之前支持酿酒的狼妖，就因为粮食歉收主动减产，不跟百姓争粮食。” 景远山点头，暗想面前小姑娘年纪不大，做事却很有责任感，一看就是离火宫重点培养的下一代人才。 姒离见他受教，没有再多说什么，又简单叮嘱两句，两人一起去找姜原。 当看到姜原，姒离脸上浮现诧异的表情。 姜原也抓了个人，五花大绑。 双方对视，疑惑不解。 难道不是调虎离山，是两拨人在行动？ 姒离反应过来，指着五花大绑那人，问道：“这位是？” “孙昌。神器山庄二公子妻子的哥哥。”姜原道。 原来苏见刃帮神器山庄二公子穆坤夺得庄主之位，穆坤投桃报李，听说苏见刃打算升化神，派大舅子过来盯着景佩兰。 孙昌一来碧卢国就听说景佩兰死的消息，总觉得景佩兰是假死，想一探究竟，然后被抓住。 姒离疑惑道：“你妹夫正值用人之际，你不去帮着你妹夫，来碧卢国做什么？” 孙昌白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说。 原来穆坤除了老婆外，还有一、二十个女人，这些女人比孙昌的妹妹孙碧受宠多了，家里也有兄弟在穆坤手下做事。 孙昌修为不过筑基初期，远不如其他人，虽然妹妹是正妻，但随时可能被踢掉。 穆坤要争庄主位置，其中一个原因是老婆身份低微，远不及大嫂，大哥穆乾娶的是公主，孙碧只是普通富家小姐。 兄弟二人妻子身份之所以天差地别，除了穆乾从小被指定继承人外，还有个重要原因： 穆坤实在是太好色了！稍微上档次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他。 孙家高攀穆坤，又怕孙碧被踢掉影响孙家的利益。 孙昌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庄主位置上，提出来碧卢国盯着景佩兰，讨好苏见刃，也算是给自己和孙家找个仰仗。 在姒离看来，孙昌的做法是没什么问题的，来之前她打听过神器山庄，孙碧曾挺着大肚子给穆坤找女人。 孙碧在穆坤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姒离和姜原对视，两人心领神会的走到僻静处。 姜原开口要说些什么，姒离率先开口道：“如果孙昌没犯什么事，放他离开吧，跟他说景佩兰已经死了。” 孙昌好歹是穆坤的正牌大舅子，死在碧卢国，等穆坤得势恢复过来，恐怕会来碧卢国要人。 姜原微微点头，眼睛瞄向景远山。 姒离用元神传音，告诉他景远山的来路。 姜原撇撇嘴，怅然道：“这两年雨水不好，庄稼减产，民生艰难……我辈修士……算了，到底是离火宫的人，我不好教训，你约束吧。” 姒离点点头。 两人商定完毕，返回去交代孙昌几句，便把他放了。 看着孙昌远去的背影，景远山不解道：“孙昌既起了念头，必不是个好东西，比如他明知穆坤不是好人，还让妹妹跟着穆坤受苦。 你们为什么把他放了呢？只是因为怕穆坤报复碧卢国？” 师衍不太喜欢他，有些生硬道：“难道还不够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景远山当即不满意。 “师衍！”姜原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师衍后退一步，冲着景远山微微抱拳算是致歉。 景远山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但也没再说什么。 姜原看着不怎么说话的姒离：“师妹，你在想什么？” 姒离‘啊’了下回过神来，疑惑地目光扫过三人，低声道：“我怎么觉得，我们被利用了呢？” 景远山脸色一下子红了，不满地嘟囔道：“我已经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提这茬。” 他以为说他利用他们。 姒离缓缓摇头，道：“我是说裴霜。” 闻言，姜原低下头来回踱步，转了两个圈，停下来，道：“裴霜修为不高，但其心机深沉，这次出这么大漏洞，显然是故意的。” 景远山道：“什么意思啊？” 师衍怀抱着剑：“意思是裴霜故意引我们杀景佩兰，借刀杀人，她并不支持苏见刃用天人丹升化神。” “她不是苏见刃的心腹吗？背叛苏见刃了？”景远山挠了挠头。 姒离轻轻摇头：“裴霜应该不会背叛苏见刃，估计她劝过苏见刃不要冒险，但苏见刃不听一意孤行。 于是裴霜釜底抽薪，阻止苏见刃用此类方法升化神，毕竟这样的方式太过骇人听闻，升了化神也没用。” 宋善是天衍宗掌门的儿子，他杀999个无辜者又能如何，反正有天衍宗护着，谁敢找他为无辜者偿命。 但苏见刃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山村里的采药童子出身。 姜原道：“也许是宋善发现苏见刃的小动作，逼迫裴霜，然后利用你我破坏苏见刃的计划。” 姒离耸耸肩：“不管怎么说，你我算是被苏见刃记恨上了。” 姜原却盯着她微笑：“我倒是无所谓，反而是你，要多一个敌人喽。” 姒离不置可否。 来之前她就做好这样的打算，被记恨就记恨吧。 几人闲聊两句，去往景远山藏孩子的地点，找到景佩兰的一双儿女，把他们交给卢瑕——当爹的总不会饿死孩子。 卢瑕的表情很阴郁，这段时间他一直冷脸，看不出什么不同。 倒是太妃的表情五颜六色的，非常值得玩味。 一切结束后，景远山不敢回离火宫，怕被曹恒责罚。 姒离也不勉强他，反正碧卢国需要有人盯着，若苏见刃在西北打完，调转枪头找碧卢国的麻烦，景远山好通风报信。 分别之际，姜原道：“我回家把碧卢国的情况禀告给父亲，然后去离火宫递帖子，你先跟曹长老说下。” 自结丹后，姜原开始着手处理问道宗的大小事务。 姒离点点头。 第74章 秩序 回到离火宫，姒离把癸盈丹交给曹恒，并且把姜原要拜访他的消息告诉给他。 曹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妘牧非常愤怒。 “怎么只拜访曹恒不拜访我？姜原这厮也忒看不起人了。” 姒离无奈看他一眼。 “姜原是问道宗的二公子，人家自然是跟曹长老一个档次。” 妘牧旋即反驳：“问道宗是他大哥继承，他是老二！” 姒离：…… 对于二人的争吵，曹恒全当没听见，御剑离开。 姒离好奇道：“曹恒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妘牧满不在乎道，“估计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还是对不住姜原，所以姜原专门来找他。” “这俩人什么时候有过节的？” 妘牧摇摇头。 不过他们很快知道了真相。 一个月后，姜原来离火宫拜访曹恒，两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最后不欢而散。 离开时，姒离跟姜原打招呼，姜原只是生硬地点头，再无其他话。 姒离只好去找曹恒，却见曹恒非常悠闲地钓鱼，姒离从芥子袋找出之前买的铁板，他一边钓鱼，她一边烤鱼。 “曹师兄，你跟姜原闹什么矛盾了，我记得你俩不熟啊？” 姒离以为曹恒会不说，没想到曹恒和盘托出。 原来是曹恒提出推进仙盟，他辗转告诉给徐昙，希望徐昙能利用宋善对她的信任，一步步提出推进仙盟。 成立仙盟后，仙门还是以天衍宗和离火宫为首。 成立仙盟的第一步：削弱天衍宗的实力。然后引离火宫入局，经一番腾挪，天衍宗不再是高悬在百家头上的太阳。 一鲸落万物生，又言此消彼长，天衍宗实力削弱，一定会门派实力增强。 若再出现炼制天人丹事件，百家可群起攻之。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说白了，仙盟就是温水煮青蛙似的削弱天衍宗——毕竟实力太强，硬碰硬不划算。 这会是一个持续数十年的计划。 可惜问道宗不满，因为姜原的目标是覆灭天衍宗。 姒离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仙盟的主意是曹恒提出的。 “不是徐昙的主意吗？” 曹恒白了她一眼，笑道：“徐昙那个环境，才没闲工夫思考仙门的未来，也就我这样的富贵闲人，才会从大处着眼。” 这话有些傲慢，但转念一想很有道理。 姒离记得，徐昙早年在师父莒寿和亲娘的双方夹击下，遭遇十几年的语言霸凌。 能不长成危害一方的妖魔已经很不错了，如何有机会思考制度问题？ 曹恒就不一样了，他三岁时就注定当长老，23岁时被确定为离火宫继承人，这样的人，才会思考制度问题。 思虑半晌，姒离发现她快被曹恒说服了——曹恒跟她说这些，其实是让她站队。 曹恒也不催促她，默默拿过来她烤好的鱼吃。 姒离道：“可问道宗和天衍宗的矛盾不可调节……” 曹恒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自你结丹后，为什么天衍宗不来找你吗？” 姒离轻轻摇头。 “因为你是让离火宫、天衍宗和问道宗都满意的人，等燕归林上位，等姜原掌问道宗，我们彼此或许不对付，但都会给你一个面子。” 被人冷不丁夸赞，姒离脸色一红。 “要不你努力努力，当第一任仙盟盟主如何？”曹恒继续诱导。 余光瞥见他有些戏谑的笑容，姒离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你的计划虽然好，但这些只能建立在宋善是个好人的基础上，你算计他的利益，无异于与虎谋皮。” 天衍宗的宗主是宋善——修仙界有名的恶人。 宋善罪行馨竹难书，他为了自己和天衍宗的利益，绝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在他眼里，反对他的人最好全死了。 姒离顿了顿，继续道：“若我是宋善，想要推进仙盟很简单，先剿灭问道宗。” 毕竟问道宗想覆灭天衍宗之心昭然若揭。 “到时候宋善逼你在仙盟和问道宗中做选择，否则他就挑起战乱，恐怕你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跟宋善合作，这件事大概率走向是，离火宫成为天衍宗铲除异己的刀。 “还算你聪明。”曹恒道。 姒离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你既然能提出仙盟策略，还能说服徐昙，别告诉我，你没有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就是战后重建秩序。”曹恒叹口气，“一旦开战，必流血漂橹。” 他抬头看了看天。 姒离叹气，现在的修仙界是暗流涌动。 曹恒希望和平解决，但事情的走向不是他能控制的。 “两手准备吧。等神器山庄打完，看天衍宗的反应再说，按照天衍宗的进度，威震西北门派后，分支门派独立。 如果这一步能平稳度过去，后续会少死不少人，但情况不容乐观……” 姒离道：“哪里又出问题了？” 天衍宗收不上分支门派的上供，附属门派距离独立只差一个名头，这一步应该是顺理成章啊。 当然，天衍宗会重点搞乱几个门派，但不影响整体走向。 “按下葫芦起了瓢，三玄堂也想趁机谋求独立，所以……” 姒离大为震惊。 三玄堂是天衍宗的钱袋子，一旦他们生变，宋善会感受到巨大的财政危机。 为避免三玄堂闹事，宋善一定会说‘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你们继续当附属门派吧’。 那前期所有的心血都将化为乌有。 曹恒转过脸，凝视着她双眸，平静道：“所以我决定放弃继承离火宫，去中都城主持事务，你跟我一起去吧。” 中都城位于九州大陆的西北方向，乃西北重地，也是四乱之地。 当然也毗邻铁血堂。 他去中都城，是联合铁血堂和问道宗，为开战做准备啊。 姒离不禁错愕，脱口而出：“你……离火宫的下任宫主诶，几乎跟宋善平起平坐了……” 在离火宫，因为下任宫主的名头，曹恒行事要顾忌离火宫处处受掣肘。 只有放弃继承者身份，单纯当一个长老，那他在中都城的所作所为，都可以是他个人行为。 若到时候闹太大收不了场，董煊只需驱逐他即可，一如当年的妘秋白。 “杀苏见刃或者宋善，只能报一时之仇，只有改变秩序，才是真正解决问题，我希望你能加入。” 那一刻，姒离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圣光。 半晌，姒离道：“伏绥不除，我腾不出手。” “我明白，去中都城与杀伏绥并不冲突。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杀她之前，你先试探下她的深浅。” 第75章 巡逻 苏见刃帮穆坤上位，威慑西北铁血堂，也就是所谓反对天衍宗的散修。 这群散修觉得很委屈，若平常主动找天衍宗的麻烦，你打我也就算了，这次我没有动手，你凭什么打我？ 散修们一怒之下了一怒之下。 他们无组织无纪律，也没个天降猛人把他们召集起来发挥团结就是力量，只能在苏见刃剑下累累如丧家之犬。 于是他们本着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原则，全部奔向还算太平的中都城。 中都城最大的修仙门派是钟氏，也就是离火十八姓里的钟。 钟氏家主钟兴维快被这群散修给磨死了，向离火宫求救，派个长老主持中都城。 对此，姒离很是好奇：“钟家主，中都城内散修为患，抓一两作乱的吊起来打，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他们不也就安分起来？” “我的错。”钟兴维想都没想，直接认个错。 在他看来，姒离将来当长老板上钉钉，准长老责问不管对不对，先认个错表示自己态度好。 更何况，姒离可能是替曹恒问话。 一看这架势，姒离怀疑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曹恒。 曹恒扶了扶额头，跟姒离解释。 “铁血堂表面是个门派，实际就是反对天衍宗的松散联盟，只要宣布反对天衍宗，就可以加入铁血堂。 他们一共有九大势力，除孟家外，其他八家，你可以认为他们是杀人放火出身，被通缉追杀无处可躲来西北。” 姒离知道犯罪分子组成的联盟会有多可恨，正拧着眉头想辙，却听钟兴维继续叫苦。 “前段时间神器山庄内乱，这群散修见有利可图，一波一波赶往神器山庄，弄得神器山庄附近到处冒烟。 当地安分守己的小民害怕逃来中都城，散修们混迹在小老百姓里面，企图蒙混过关。 本来我想他们安分也行，结果苏见刃平息内乱，托人给我带来一封信，说神器山庄已经和平了，不许中都城收留他们。” 姒离脱口而出：“若这些散修听说你要把他们送回去，可不得在城中杀人放火吗？” 钟兴维抬起眼皮看了看曹恒。 他奈何不了苏见刃，所以才请长老们出马。 曹恒明白他意思：“行吧，苏见刃那里我去谈，对了，苏见刃为什么不让收留他们？我是说那些逃亡的平民。” “有些是神器山庄的奴仆佃户，他们更喜欢且一直支持大公子穆乾，如今穆坤上位，害怕报复所以逃了。” 曹恒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我去找苏见刃谈判。阿离——” “在！” “你带着人在城中巡查，闹事的抓起来。” 说着曹恒看向钟兴维：“你给她派个人手，注意，我回来之前，动静不要闹太大。” “明白。” 曹恒分配好任务，各方迅速行动起来，姒离俏俏走到他跟前，低声道：“上回景佩兰的事，苏见刃不会……” 他们破坏苏见刃天人丹计划，苏见刃不会找曹恒的麻烦，调转枪头对准中都城吧。 曹恒神色一凛：“我自有办法说服他。” “什么办法？” “回来我再告诉你，现在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姒离点点头。 曹恒又叮嘱几句话，便只身赶往神器山庄。 姒离看到钟兴维长长舒口气，好奇道：“你怕他？” 钟兴维立刻摇头。 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分明很怕曹恒。 为了避免姒离继续追问，钟兴维立刻扯一把身边年轻弟子。 “这位是钟毓达，小可的九弟子，非常熟悉中都城，让他带姑娘到处看看。” 曹恒回来前，他们只是普通巡逻维护治安。 姒离目光扫过钟毓达，筑基中期，十七八的少年，拂过尽是万物生长的朝气。 “请师弟前面带路。” “师姐客气了，这边请。”钟毓达挤出一丝笑容。 姒离觉得他这个表情有些奇怪，当着钟兴维的面就没问。 出了城主府，转过两道街，她才问道：“刚刚你表情怎么不大对？” 钟毓达还未说出口，就听到有少女惊讶的声音传来。 “九郎来了？” 随即少女嬉笑声不绝入耳。 “对，就是九郎，九郎比半月前更潇洒了呢？” “站在九郎旁边的是谁？” 钟毓达是偶像吗……姒离立刻闪身几步，躲到阴影处，随手在摊位上买把折扇，遮住半边脸。 她可不敢惹追星少女。 钟毓达无奈摇头。 “就是碰巧路过的，九郎还是我的。” 钟毓达被一群少女说的面红耳赤，快走几步，意欲挣脱这群无知少女。 奈何有少女从街道两侧二楼探出一颗头，把手里的花扔向钟毓达，扔完还用团扇半遮面，眼角尽是娇羞的笑容。 人最喜欢跟风。 第一个少女扔了束花，就有第二个少女扔帕子，第三个少女扔瓜果…… 姒离随手捡起被扔掉的苹果，咬了一口，细脆酸甜，暗暗感叹，中都城的人生活还是太好，这么好的苹果说扔就扔。 钟毓达落荒而逃。 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姒离在背后慢悠悠地跟着，听到他们小声议论，总结就是，钟毓达因为身份和长相，是城中少女的梦。 一路走来，她看到这里的百姓和乐富足，没什么多恶劣行为，足以证明钟兴维的能力。 看来中都城不像钟兴维说的那般岌岌可危。 再转两道街，三条小巷，她看到钟毓达在巷尾整理仪容，上前刚要奚落两句，却听到旁边人家传来声响。 “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用符咒引蜜蜂蛰他呢？哪儿来的符咒？”妇人的声音着急不已。 紧接着，少女如同警铃的刺耳哭声传来。 “他才不是我弟弟，是你从乡下弄来的野种！什么杂种，也配当我弟弟，死了活该！你放开我，否则等我爹回来，我要他杀了你！” 姒离收敛表情，和钟毓达对视一眼。 听起来像是家庭纠纷，小姑娘不喜欢弟弟，用符咒引蜜蜂蛰弟弟。 蜜蜂蛰还算小孩子作恶范围，但用符咒引来的蜜蜂，弄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 钟毓达立刻走上前，正要敲门，却听到妇人的声音逐渐传来。 “我跟你个贱人说不清楚，我现在去找郎中，你给我好好待着。” 第76章 救人 妇人一开门就看到姒离和钟毓达，没好气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门口？” 姒离捻了个蝴蝶，笑道：“我是大夫。” 妇人原本态度很差，当即变了颜色，眉开眼笑，卑躬屈膝道：“仙长，里面请……” “那个被蜜蜂蛰的孩子严重吗？”姒离边往里面进边问。 闻言，妇人抹了抹眼泪，话都说不囫囵，只是请他们往里走。 姒离心想先救人，然后再问其他的。 待进了院子，她余光瞥见院子里树上绑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旁边站着个拿棍子的老婆子，气急败坏地看着少女。 少女原本桀骜不驯，一看到钟毓达，眼睛直勾勾的，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只是少女注意到自己被绑着，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怨恨用这么狼狈的姿态见钟毓达。 很快妇人带他们来到偏房，偏房里站着个黄衣少女和一个中年男子，听到动静，赶紧上前迎接。 姒离径直走到床前，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被蜜蜂蛰的满头包，嘴唇发白，气息微弱。 她两指搭在男孩脉搏上，片刻，转过头对等着妇人道：“端两碗水过来。” 妇人和黄衣少女出去。 中年男子道：“仙长，小松……” “没事。”姒离道，“幸亏只是普通蜜蜂。” 正说着，妇人和黄衣少女端两碗水进来。 姒离让孩子坐起来，钟毓达接过黄衣少女手中的碗，黄衣少女偷偷看一眼钟毓达，脸上泛起两朵红晕。 这一幕被姒离捕捉。 说实话，在修仙界钟毓达的长相算是中规中矩，但在凡人眼里，简直是嘎嘎乱杀啊。 姒离捏住孩子的嘴，钟毓达趁机喂给孩子几口水，紧接着，姒离左掌注入灵力，贴在孩子背上。 片刻，孩子吐出一口黑血来。 “黑血。”黄衣少女惊讶道。 中年男子深深看她一眼，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捂住嘴。 吐出三口血后，钟毓达把碗递给妇人，换妇人手上的碗。 第四口、第五口血，则是正常的血红色。 此时孩子的脸色有些红润，姒离道：“好了。” 妇人接过钟毓达递过来的碗，把碗放在旁边桌子上，然后带着中年男人和少女，感激道：“多谢仙长救小儿一命。” 姒离把孩子放回去，安抚几句，开了调养的方子，这才询问事情缘由。 这家人姓奚，外面拿着木棍的是奚老太太，老太太有两个儿子，奚大郎和奚二郎。 房里的中年男子是老二，妇人是二郎的妻子陶氏，黄衣少女是两人的女儿小慧。 奚大郎娶潘氏，夫妻俩都是散修，修为不清楚——底下人分不清，十年前奚大郎夫妇带着俩儿子出走，说是领了任务挣钱。 听到任务，姒离和钟毓达对视，钟毓达刚要骂，姒离却摆摆手。 姒离知道这个任务。 应该是天衍宗下达的诛杀铁血堂修士任务，只要是铁血堂的修士，一颗人头至少值10灵石，也就是100两黄金。 很多散修的第一桶金都是这么来的。 修大半辈子仙结不成丹，还不如想办法挣点儿钱，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养老。 不过稍微像样一点儿的门派，都不会让弟子接这种任务。 除了谁是谁非不好分辨外，更重要的是，这种钱属于有命赚没命花的。 奚大郎却带着老婆杀人领赏。 只能说富贵险中求！ 奚大郎带着老婆和儿子杀人领赏，一去就是十年，他们把女儿小翠留给老太太，让老太太帮忙照看。 小翠就是外面被绑在树上那人。 奚大郎说是让奶奶养孩子，实际就是弟弟夫妻养。 用陶氏的话说，因为小翠父母不在身旁，她又怕别人说她虐待侄女，所以一家人对小翠非常纵容，养得小翠不知天高地厚。 稍微有些不如意，就撒泼打滚，说陶氏虐待她。 奚二郎教两个女孩习字，小翠一看到字就头疼大喊大叫，还不许小慧读书。 总之，小翠俨然一个问题少女。 奚二郎和陶氏只有一个女儿，跟同族过继儿子奚松。 小翠一看，你们家居然有儿子，岂不是有继承家业的人了。 那西郊300亩水田岂不都落在二郎家，这是在占我家的便宜。 于是她找到父母留给她的符咒，烧了引蜜蜂蛰奚松，理由却是怕奚二郎有了儿子忽视女儿，为堂姐好。 钟毓达好奇道：“300亩水田是怎么回事啊？” 陶氏道：“奚家原本有200亩水田，两个儿子一人一半。当年大伯和嫂子离家时，为了筹款，要卖水田。 婆母不想让他们卖，说是老太公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后来我和二郎买下水田。” “那还有100亩呢？” “是邻居家的，他们家的水田跟我们家的在一处。他们家要卖，我娘让我买下水田，我用完了嫁妆还不够，我娘又贴补不少。” “为什么要贴补啊？”钟毓达十分不解。 姒离淡淡道：“因为她没生下儿子，她娘怕她被婆家欺负，又怕外孙女无依无靠……” 奚大郎带着两个儿子离家十年。 要是死了也就算了。 若是活着回来，老大家三个男人，老二家就老二一个人，可不得欺负陶氏母女。 姒离看向奚二郎，道：“当年你大哥把田卖给你，是不是很便宜？” 奚二郎轻轻摇头：“既然是卖，就是正常价格，当时大哥和大嫂也缺钱。主要是……” 他无奈看陶氏一眼。 陶氏道：“有什么不好说的，还不是你当年为了你兄弟，为了你老娘，让你兄弟带走田契！不把田契给我！” 又是一笔糊涂账。 钟毓达好奇道：“小翠为什么突然要杀奚松呢？” 陶氏生气道：“还不是老大一家，老大一家十年没消息，前一段时间托人带消息，说过了这两个月就回来。” 姒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怕老大一家欺负你们家，所以火急火燎过继儿子？” 陶氏默然。 奚大郎一家有没有欺负陶氏不清楚，但奚大郎的女儿已经出手了。 姒离吩咐钟毓达道：“你在奚家搜寻一圈，把害人的符咒全部找出来毁掉。” 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询问小翠，必然是这些年二叔一家对她的迫害。 钟毓达道：“是。” 陶氏立刻起身，道：“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去。” 第77章 问题上升 没多久，钟毓达就带着一堆邪祟符咒过来，有招鬼的，有能驱使动物尸体的…… 他看了看姒离，奚大郎夫妇不是好东西，正常修士怎么会有这么多邪祟符咒？ 好在这些符咒只是很初级的符咒，只能引来低级邪祟，也就吓唬吓唬人。 奚老太太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以前家里闹鬼是这些东西搞出来的？” 姒离点头。 说着，她看向钟毓达道：“都带走吧。” 被绑在树上的小翠冲着她大骂：“你个贱人！” 姒离看都不看她一眼，给陶氏使了个眼色，陶氏会意，两人来到僻静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教你个法子，你哄老太太写一份陈情，说明水田买卖缘由，签字画押，去县令那里备案。 若老大家以地契要水田，你可以拿着县令盖章的陈情，要求老大家把地契给你。” 中都城下辖九县，九个县令负责普通人的大小事。 姒离顿了顿，问道：“你养奚小翠这么多年，奚大郎给过你钱吗？” “没有，一文钱都没给过。” “好，你把陈情写的详细一些，带着老太太去县令备案，一式两份。” “多谢仙长。” “为避免影响奚大郎兄弟感情，你做的隐秘一些，跟老太太哭也好……反正就是各种办法，你只是以防万一。” 陶氏含着泪点头。 丈夫为了所谓兄弟感情，不要地契，等奚大郎回来，要是奚大郎跟丈夫说兄弟感情，估计他又要把利益拱手让人。 这一次她绝不退缩。 叮嘱完陶氏，姒离和钟毓达离开奚家。 走出两个街道，姒离感慨道：“奚大郎居然是修邪术的？” 钟毓达道：“散修嘛，只要能解决问题，他们才不管什么正途邪途呢。” 姒离惊讶道：“西北一带，这类的散修很多吗？” 钟毓达点点头。 好在中都城内有钟家压着，他们不至于搞出太离谱的事，出了中都城，再往西北行一百里，那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阴谋阳谋，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输者心肝脾胃肾都会被胜者安排一遍。 “那铁血堂孟家呢？” 在天衍宗宋家为百家之首前，孟家称雄。 五百多年前，天衍宗异军突起，又说孟家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被天衍宗率领的百家军团围攻，从此孟家陨落。 孟家不甘被天衍宗取代，天衍宗要斩草除根，双方又你杀我，我杀你状态持续数百年。 直到孟家被赶到西北蛮荒之地。 五百多年来，孟家孜孜不倦地跟天衍宗作对，江湖人称铁血丹心，从此，孟家便以铁血堂自称。 总之，在被天衍宗取代之前，孟家好歹算个正经门派，统治仙门近五百年，应该不至于全部是邪修吧。 钟毓达道：“孟家以前有，但自孟植上台后，对铁血堂来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且远交近攻各个击破……” 他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孟植年轻时，还带着部下支持姜寂。” 姒离震惊，思量半晌道：“当年姜寂之死……是因为发现他跟孟家勾结？” “不清楚。”钟毓达轻轻摇头。 “孟家盘踞西北多年，是不容小觑的力量，因孟植的存在，不到二十年，出不少忠贞异士。” 姒离明白，这个忠贞异士，指的是聂荣谭宝农之流。 原本西北一片散沙，举着反抗天衍宗的旗号，跟天衍宗打游击，跟地鼠似的，一会儿冒头一个。 之前都是小范围骚扰，天衍宗也不甚在意。 但天降猛人孟植的出现，让天衍宗感受到压力。 姒离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这一次苏见刃带人威慑西北，铁血堂是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还是跟之前一样，有些散修趁火打劫。” 没有形成有效反抗力量……姒离暗暗思忖。 恐怕孟植知道仙盟的计划，故意不抵抗，等天衍宗宣布分支门派独立，力量弱小时，他会凝聚力量给天衍宗一些震撼。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能沉得住气。 两人继续在城内巡视，接下来几天，他们拦惊马，打调戏女子的恶人，除吓唬人的鬼，送迷路的老奶奶回家。 三天后，曹恒回来，说苏见刃已退出神器山庄，带来穆坤亲笔写下的友好盟书，且苏见刃不追究景佩兰之事。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啊？”姒离很是好奇。 他跟苏见刃没有交情，双方隔着夜郎国的血海深仇，且除了宋善的命令谁都不听。 没把曹恒打一顿，算苏见刃脾气好了。 曹恒神秘一笑：“升化神又不是天人丹一个办法，天人丹只是最快的办法。” 姒离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要帮苏见刃升化神？” 曹恒点头。 姒离恍然大悟，难怪先前曹恒会跟姜原谈崩呢，原来症结在这里。 曹恒叹口气，伸手掸去肩上的桐花，望着面前的一汪碧水，慨然道：“苏见刃的命至少被宋善留十年。 苏见刃深知如此，想趁这段时间升化神，他认为自己的困境只有升化神能解。 这也是数十年来，他一贯解决问题的办法，人嘛，遇到问题时，都会倾向用最擅长的方式解决。 苏见刃不会放弃升化神，天衍宗对升化神功法严防死守，故苏见刃只知道宋善升化神的办法。 既如此，那就给他一个别的途径，免得他杀害无辜。这是其一。” 当‘堵’无法解决问题时，不如疏导。 “苏见刃好好活着，是因为有宋善保着。 天衍宗最忌讳别人升化神，认为实力太强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故多年来，仙门只有天衍宗的掌门是化神修为。 支持苏见刃升化神，那他会成为宋善心里的一根刺，就算别人不动手，恐怕宋善也要动手。 否则，若杀了苏见刃，宋善大概率会为苏见刃报仇，毕竟是他天衍宗的长老被杀，不报仇天衍宗的面子往哪儿放。 这是其二。” 当大人物不愿意解决问题时，那就把问题上升到大人物不得不解决。 姒离见曹恒说完第二个理由后，迟迟不往下说，着急道：“第三呢？万一苏见刃升化神后，宋善还是不舍得杀他呢？” 曹恒转过脸看她，直看的姒离头皮发麻。 “第三，苏见刃升化神后，宋善不舍得杀，那就让伏绥杀。” 第78章 前言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回过神来心里竟然蔓延出一丝暖意。 人都说伏绥是九州第一战力，但伏绥长久不打架，大家都忘记了她的战力是如何的令人惊惧。 总要有人去试探。 曹恒道：“第四，如果你不介意不能亲手杀伏绥的话，不如跟我一起，让更多更强的人加入这场战斗。” 姒离知道他计划严密，且为她考虑，当即道：“只要伏绥死了就成，谁杀的她不重要。” 说罢，她内心有莫名的惴惴。 曹恒赞许道：“这就对了，能解决问题就行，也不一定非要亲自动手。姜原就没你这么好心态，他非要亲手宰了苏见刃。” “那姜原会不会破坏计划？”姒离道。 姜原既知道曹恒的计划，万一心里不爽破坏怎么办？ 曹恒冷笑道：“问道宗还轮不到他这样的毛头小子做主！我会跟姜仪谈，上次姜原来见我，带来姜仪的话，同意仙盟。 姜仪必然会答应我的计划，只是一些细节需要沟通，商定后，他自然摁住姜原。 跟姜仪谈完，接下来就是铁血堂，这次苏见刃威慑西北，铁血堂按兵不动，说明孟植也是认同仙盟的。” 离火宫、问道宗和铁血堂三方暗中达成协议，由不得宋善拒绝仙盟。 姒离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你毕竟是天衍宗出来的，让你直接对付天衍宗，有损你的声名。你先帮钟兴维打理中都城，等我从问道宗回来，就知道你应该做什么了。” 姒离拱手抱拳：“一切听长老吩咐。” “不要叫我长老。”曹恒略微一抬手，“叫我师兄吧。” 闻言，姒离心中一喜，平辈诶。 “是，师兄。” 曹恒又跟姒离叮嘱几句，便告辞只身前往问道宗。 姒离不想跟钟毓达一起上街巡视，每次都收获一堆丫头片子的白眼，所以她跟钟毓达出门的时间错开。 “师姐。” 钟兴维的话打断姒离思路。 “嗯？” “蒙山县令差人送来陈情书，说是师姐叮嘱的。” 钟兴维把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姒离。 姒离接过资料，大略翻了几页，发现是陶氏做的证明资料，证明奚大郎的确把水田卖给她，除了奚老太太陈情外，还有邻居和里正的证明。 只要县令签字画押，陶氏从奚大郎手里拿回地契不成问题。 “对，我说过的，奚家真是一笔糊涂账。” 姒离把资料重新叠好，递给钟兴维，笑道：“我原以为是陶氏一面之词，她既能找这么多人作证，可见其所言非虚。” 钟兴维点点头：“底下这种事太多了，若非陶氏运气好，碰到师姐，恐怕到时候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面对他的恭维，姒离全盘接受。 钟兴维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奚大郎夫妇修邪术，听人说看奚小翠那架势，好像奚大郎在外赚了不少钱。 恐怕奚大郎夫妇手里有人命，且这些人大概率跟铁血堂有关，长老欲跟铁血堂结好，那……” “难不成让一个微不足道的赏金猎人，影响离火宫的计划吗？”姒离轻飘飘道。 钟兴维抿了抿嘴唇：“奚大郎死不足惜，嗯……” 姒离轻声道：“等曹长老回来，估计城内要来一波清查，你做好准备就行。” 整个中都城，应该不止奚大郎夫妇手里有人命。 这些人，估计有些跟钟兴维关系还很好。 姒离温和劝慰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交出的人必须够份量，不能是小鱼小虾，孟植可不是好糊弄的。” 看着钟兴维忧心忡忡的样子，姒离心说这厮私下不知包庇多少人。 等曹恒回来，得提醒他从离火宫重新调人手。 刚起这个念头，姒离就无奈地摇摇头。 她不就是曹恒调来的人手吗？ “钟家主，我呢刚来离火宫不久，不是很熟悉离火宫长老的做事风格，但我知道，是你请长老过来主持大局的。” “是，是。”钟兴维心有戚戚然。 “既然大家是一家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包庇很多杀害铁血堂的人吗？” “没，没……”钟兴维连连摇头，“自夜郎国事件后，离火宫跟天衍宗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姒离松口气：“那你是？” “人数太多，牵扯面太广。”钟兴维为难道，“光我知道的，就不下十个。” “我明白了。你是担心一起处置了，他们会联合起来反对？” 钟兴维点点头。 “那简单，你先让人准备一份名单。他们既然做赏金猎人，必然是各自为战。 处理时出现一些偏差即可，有的轻一些，有的重一点儿，有的找别的错误，总之不要让他们找到规律。 比如有的杀了十个人，有的杀了五个人，杀十个人的，可能比杀五个人罚的轻。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利益不均，又摸不着规律，必然无法形成联盟。” 闻言，钟兴维嘴唇微微发抖，良久，低声道：“师姐所言极是，我只知按律行事，又怕他们发现端倪，又不愿……” 他不好意思笑笑。 姒离明白，按照一般的朴素道德观念，犯罪越重罚的越狠。 钟兴维没法冲破观念，又不能说姒离缺德。 姒离耸耸肩：“这有何难。你如果觉得某些人罚的太轻，等风头过去，再找机会处置就是了，何必拘泥一时。” 钟兴维瞪大眼珠子。 还有这种操作。 他猛地拍了拍脑门子：“对，对，师姐说得对，如此一来，既能解决问题，又不会违背……多谢师姐答疑解惑。” 说罢，他忙不迭的起身跑出去。 刚走出门，他又转过身：“师姐，我先去忙了。” 姒离微笑点头。 过了两日，钟毓达报告，说奚大郎回家了。 钟兴维眉毛一跳：“他带回来多少钱？” “不清楚，估计不少。”钟毓达道，“昨天我看到奚小翠满头珠翠，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钟兴维拧眉：“好像这段时间回城的散修不少，个个出手阔绰。” “有名单吗？”姒离道。 “有是有，但不清楚细节……” 钟兴维看向她：“他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买卖，非常擅长隐藏。我命人查赏金猎人，只知道大致名单，不知道他们手里有多少人命。” 姒离道：“先暗中走访吧。” 第79章 引狼入室 1 钟毓达暗中走访三日后，曹恒终于回来。 他和姜仪谈得很愉快，期间还碰到了孟植，三个老狐狸关起门来商量大半天，终于达成一致协议。 拯救黎民，推动仙盟！ 当然，这是纲领。 具体的做法是：根据天衍宗的动向随机应变。 简称没有。 姒离总觉得曹恒还有事瞒着自己，刚要开口询问，却看到钟毓达匆匆而来。 “奚二郎休妻。” 姒离震惊道：“什么？” 曹恒疑惑道：“奚二郎是谁？” 钟兴维提醒弟子道：“把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 “是。” 原来奚大郎回家后，觉得陶氏虐待女儿奚小翠，比如不让女儿读书，虽然奚家是奚二郎撑门面，但他们认为弟弟没错。 然后奚大郎授意妻子潘氏，潘氏三下五除二收拾了陶氏。 具体做法是，潘氏威胁陶氏，若是不肯滚回娘家，她就把陶氏的女儿奚小慧卖到窑子里。 陶氏为保护女儿，只好卷铺盖回家。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第一，她保存着县令签字盖章的证据。 她以为奚大郎会索要300亩水田，她想着拿出证据狠狠拍在奚大郎夫妇脸上，谁知道奚大郎夫妇不按套路出牌。 姒离暗暗感叹，奚大郎夫妇不愧是做杀人越货买卖的。 直接掀桌子！ 陶氏的第二个心眼就是，她安抚给她作证的人，又是抹泪又是好言乞求，众人纷纷觉得奚大郎夫妇不是好东西。 陶氏的第三个心眼是，被赶出家门后，直接来城主府告状。 说完后，钟毓达询问三个领导：“怎么办？” 钟兴维露出不悦表情。 曹恒拧了拧眉。 姒离道：“你先安抚陶氏吧，如果她担心女儿的话，可以把女儿接回外婆家，安分过日子，不要沾染是非。” “啊？”钟毓达不解。 曹恒道：“我既跟铁血堂友好，自然不能包庇杀害铁血堂的人，但你师父是城主，做事要讲求一个名正言顺。” 姒离拍了拍钟毓达的肩膀，鼓励道：“少年，去找奚大郎违法犯罪的证据。” “是。”钟毓达得了命令离开。 曹恒低头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姒离，道：“你去山荣国一趟，拿一份名单回来。” “什么名单？” “苏见刃威慑西北，发布悬赏令，只要是提着铁血堂人头的散修，每人十二枚灵石，负责发放赏金的就是荣姗。” 荣姗既然发放赏金，手里肯定有份账册。 钟兴维道：“换个人去吧？我的几个弟子差不多从外地回来了。” 荣姗毕竟跟姒离同门，若是姒离去，那她背刺天衍宗的事也就暴露了。 姒离并不觉得为难：“好。” 迟早都要面对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喜欢直面淋漓的鲜血。 钟兴维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我派个人跟你一起去吧。” “谢谢。” 到了晚上，钟兴维派来给她当副手的人过来。 钟毓达。 “诶，你不是去查奚大郎违法犯罪的证据了吗？”姒离惊讶万分。 钟毓达挤出一丝苦笑：“师父觉得我在城中太受欢迎，恐怕会影响到长老的大计，让我和三师兄调换任务。” 他顿了顿，补充道：“奚大郎一家好像搬走了，据说投靠山荣国的兄弟。” 姒离神色一凛。 搬走？ 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他们家还剩谁？” “被赶出家门的陶氏，小男孩奚松被送给原来的父母。” “既然要搬走，也就是不在意300亩水田，为什么要休掉陶氏呢？” “那日我和师姐救奚松，毁掉邪咒，当时就是陶氏领我过去，我想奚小翠把事情告诉父母，奚大郎这才搬家？” 姒离点点头，很有道理。 对于奚大郎而言，陶氏是个背叛者，同时要捏住陶氏的女儿，免得陶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山荣国现在是什么情况？” 中都城往东有800里神台山，神器山庄便建在神台山上，再往东，便是山荣国。 从地理位置而言，中都城算是山荣国的邻居。 钟家盘踞中都城多年，对于邻居的一举一动应该了如指掌。 钟毓达是钟兴维的弟子，又自请去山荣国，前段时间山荣国又发生大事，钟毓达理应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果然，钟毓达功课做的很足。 只是略微一思量，便道：“神器山庄是山荣国的西部屏障，上有银霜谷、穿云观等三品修仙门派势力，下有山荣国皇权镇压，一向安稳。 神器山庄很注重和皇室合作，世子穆乾娶大公主，破坏了原有的平衡，于是闹出矛盾。” 听到这里，姒离心中一动，神器山庄的继承人之战，恐怕背后有银霜谷和穿云观的手笔。 她提起精神，道：“你继续，越详细越好。” 钟毓达微微一愣，不由得苦笑，山荣国的消息，他只知道大概。 有一说一，他还是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经过一番战争，原有的平衡被打破，现在正是混乱之际。 天衍宗没把矛头对准皇室，只是借京都一块地方办几个月的工，但就是这几个月，让皇室感受到巨大的震撼。 仙门的实力真是太强了。 尽管荣姗的大姐保住一条命，但其生的两个孩子被杀。 大公主跟老皇帝哭诉荣姗杀自家人，一大半的皇子公主纷纷站队，相互指责，太子压不住场面，有皇子想趁机奋斗。 老皇帝为了控制局面，也为了增加实力，引修士入朝为官，有些是将军，有些是文官。 现在山荣国就是一堆越烧越旺的火。 “虽然老皇帝暂时控制住局面，又发落几个儿子女儿，穆坤出面为伤害皇室的事道歉，皇室勉强接受。 但根源问题没有解决，我看着平静局面维持不了多久，据说有皇子打算把妹妹嫁给穆坤联姻。” “穆坤不是已经成亲了？” 还有一堆莺莺燕燕。 钟毓达轻轻摇头，一脸反感道：“荣姗引狼入室，皇子们解锁争权新姿势，原本安静的穿云观和银霜谷也躁动起来。” “具体说说？”姒离道。 “一场规模不大的战争，把皇室拉下神坛，所以嘛？” 姒离眼珠子一转，便已经明白，不由得冷笑两声。 “有意思，看来三家仙门想通过挑拨皇室内斗，继而操控皇室，从此一家独大，就像中都城的钟家一样。” 第80章 引狼入室 2 山荣国发生的事并不意外，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利可图，不进行一番混战就不是人了。 当然，这放在现代还有一个颇为形象的中性词形容： 卷！ 无时无刻地卷起来。 荣姗引天衍宗驻扎都城，太子控制不了局面，兄弟们便觉得，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你这废物当太子？ 穿云观和银霜谷也会如此想，凭什么你神器山庄能找外援，我们不能抱大腿呢？ 对此，姒离表示，这个时节的山荣国，需要天降猛人。 且看山荣国的百姓有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姒离御剑带钟毓达来山荣国，快到都城后，她并不着急进城，而是沿着都城外围转了一圈，仔细大量都城。 她觉得都城有些不太对，拍了拍钟毓达，问道：“说说看。” 钟毓达修为筑基，早在她带着转圈时，就想到她会考验，当即低头摸了摸鼻子。 旋即，他抬起头，确认道：“五行不正，灵气混乱，亡国之兆。” “亡国之兆？” 姒离琢磨他这句话，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按下剑头：“好，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进了城，并没有展示修士身份，就像是普通游客一般，张望着好奇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走了三五条街道，姒离发现一个意外的事情：生机勃发。 皇帝招贤纳士，街上修士如织，聚在皇宫外彰显力量，希望获得皇室的垂青。 每个人都觉得未来大好。 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姒离拧了拧眉，找了家炙羊肉馆，和钟毓达面对面坐下，跟老板娘点了炙羊肉和葡萄酒。 因不是饭点，馆子位置又偏僻，不大的羊肉馆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趁着老板娘上菜，姒离随口道：“老板娘，是谁出主意招纳修士入城？” 话音刚落，老板娘热情的笑容僵在脸上，下意识伸手把两人赶出去。 不过炙羊肉已经做好，他们还没付钱，把客人赶出去的话，那炙羊肉就只能自己吃了。 而且这俩人点的很多…… 于是老板娘赶紧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这才坐在姒离对面，生气道：“你们两个说话…… 你们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也就算了，干嘛连累我呢，我就一个妇人抛头露面已是不易，你们能不能体谅我！” 钟毓达奇怪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姒离边起身边道：“出来吃饭还遭人埋怨，山荣国的礼数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吃了，我们走。” 老板娘一看她就是两个人里管事的，当即拉住她。 “我是好心啊，跟你说，若是你在别的地方问是谁的主意，但在都城里，最好什么都别问，莫谈国事。” 她顿了顿，无奈道：“别说国家大事了，就算是抱怨都别抱怨，估计再过几年，两个人只是对视，都有问题。” 姒离道：“这是什么情况？我过来时街道很热闹啊，大家都在说啊。” 老板娘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再次确认四周无人，这才继续抱怨。 “还不是因为修士。前段时间神器山庄打架，城内涌入大量修士，陛下又招贤纳士，修士就更多了。 可这些修士，稍微说两句不对付，就会打起来。平常，比如街上打架……” 说着，老板娘指了指街对面，继续道：“我会在店里看，很多人也远远看热闹，但不久前，好几个看热闹的被伤到。” 姒离和钟毓达对视一眼，当即明白过来。 修士当街打架，剑气伤到看热闹的。 “平常打架伤到看热闹的，官府肯定会罚他们，要求他们赔偿损失，担负医药费。这一回，官府说你们活该。 看热闹的王老三不服，继续往上告，然后……他那晚回家，第二天就死了，媳妇闺女也跑了。 除了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人抱怨修士太多，收到官府的警告，说我们升斗小民见识浅薄，天子在下一盘大棋，让我们闭嘴。 为了防止我们议论天子诏令，官府命邻居们相互监督，发现邻居不满朝廷，可举报有奖赏。 被举报者，会被关进大牢，家里人得拿钱赎，而且是家产的七成，官府会核实，否则全家没命。 短短半个月，我知道的，起码有五六个人破财，带着仅剩的金银细软离开。” 姒离皱眉：“这也太坑爹了，朝廷不知道吗？” “唉，谁知道呢，听说他们上层争权夺利，我们小老百姓的死活才不重要。” 老板娘越说越觉得窝囊：“本来我生意好好的，自十三公主回京后，一日不如一日，过几天生意还是不行的话，我就搬家。” 姒离道：“山不转水转，树挪死，人挪活，老板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从饭馆里出来，两人沿着都城走了一圈，确认都城的基本环境后，姒离放下心来。 当街恐吓小老百姓的，大多是一些练气期的修士。 问题是，任由这些练气期的小辈搞事，可见治安混乱成什么样子。 所谓的生机勃勃，也只是这些欺负人的小练气的生机勃勃，不是万物竞发的生机勃勃。 钟毓达道：“师姐，接下来怎么办？” 姒离沉吟片刻：“老板娘说是十三公主带坏了风气，但我认识荣姗，她去天衍宗的目标是掌握山荣国的仙门，从而让山荣国蒸蒸日上。 就算她要夺权，她是公主，又是天衍宗的弟子，有着先天的合法性，只要操作得当，和平夺权完全没问题。 这么一个混乱的局面，恐怕是地位远不如她的人，故意搅浑水，企图浑水摸鱼。” 钟毓达见她说半天说不到重点上，问道：“所以……” “所以我打算直接找荣姗，问问她是什么情况。” 钟毓达眼睛一亮：“她手上有名单……” 在姒离的目光中，他缓缓闭上嘴。 “名单的事先不要让她知道。”姒离肃然道。 钟毓达咬了咬嘴唇。 这要是让荣姗知道了，多尴尬啊。 姒离缓和神态，嫣然一笑：“我们找荣姗，是在关心她，明白吗？” 钟毓达打了个激灵。 打定主意后，两人一路问询，找到荣姗府。 第81章 引狼入室 3 都城的人显然对荣姗府邸了如指掌，地处中心，有着长长的队伍。 这些都是前来应征的修士。 门口放一木牌，引导众人按顺序排队。 姒离和钟毓达走到队伍最前面，一张桌子后坐着两个登记的文书，看到他们过来，打了个无聊的哈欠。 还不等两人问，文书毫无感情道：“姓名，籍贯，宗门，修为，三日后会在前面影壁上公布今天的录取名单。” 说着，他随手一指。 两人看过去，正对着大门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影壁，上面写着日期以及录取名单。 “去后面排队去。” 文书介绍完流程，挥了挥手，示意姒离他们排队登记。 钟毓达嚷嚷道：“我们是……” “我们公事公办。”姒离打断他，拖着他来到队尾，队尾刚好在十字街头。 “你还真排队登记啊？” 姒离回头看了看，耸耸肩，低声道：“怎么可能？我不要面子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晚上翻墙进去。” 钟毓达倒抽一口凉气，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荣姗招纳那么多的修士，公主府的守卫应该很森严吧。 正在他们说话时，姒离忽然感受到不友善的目光，抬头望过去，却看到两名黑衣女子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钟毓达打了个激灵。 姒离却不在意，只是道：“我们走。” 出了城，两名黑衣女子刚好在前面小树林等着，目光冷冽。 姒离也打量她们，长相看起来20来岁，实际年龄应该在40左右，修为勉强练气中期。 其中一个银盘脸警告姒离道：“姑娘，以后说话注意些，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说罢，两人扭头就走。 刚刚她们在府外听到姒离说翻墙，鉴于没有作出实际行动，没必要因为一两句口嗨闹得不可开交。 姒离也没心思跟她们计较，本来就是她引两人过来。 “我要见荣姗。” 两个女子旋即转过身，其中一人恼怒道：“你居然敢直呼公主……” 看到玄铁令的刹那，旋即噤声。 两人后退一步，长揖而拜：“原来是天衍宗的道友，还请见谅。” 姒离收起玄铁令，道：“现在可以带我去见荣姗了吗？” “可以可以。” 有了内部人的带领，两人很快见到荣姗。 荣姗的状态，只能用一个词形容： 憔悴！ 她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眼下有着厚厚的眼袋，双目呆滞没有光芒，往哪儿一坐或者一站，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师姐……” 荣姗一把抓住姒离的手，未语泪先流。 终于见到亲人了。 姒离轻声安抚了大半个时辰，荣姗恢复精力和理智，把山荣国的情况讲给她听。 总结版本：老皇帝快挂了，太子控制不住场面，有人趁机搅浑水，目前她精疲力竭地帮父亲控制局面，喜提大量辱骂。 太子和大公主同母，太子是长子，出生后被立为太子，他的生母自然成为皇后。 荣姗的生母早逝。 她在天衍宗得到的信息是，天衍宗要支持穆坤上位，如果山荣国支持穆乾，那么天衍宗不介意给山荣国换个皇帝。 皇后和太子看到的是，荣姗帮天衍宗打自家人，从而让太子大权旁落。 现在荣姗做的是：弥补过错，帮太子重新树立威信。 皇后母子才不相信，不支持穆坤就亡国的说法，经常是指着荣姗破口大骂。 荣姗心力交瘁。 听完后，姒离轻飘飘道：“既然太子不领情，那就废太子呗。” “啊？”荣姗直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她，“可是父皇……” “要是继承人不合格，你就自己登基当皇帝呗。” “当他们骂你是乱臣贼子觊觎大位时，你最好真的是。” 荣姗倒抽一口凉气。 意想不到的操作。 姒离给她时间接受，过了会儿，她肃了肃神色。 “先不提你一家子乱七八糟的破事了，我问几个问题，你听好。” 荣姗认识她多年，知道她要说正话，连忙把茶盏推过去，期待她留点儿面子，然后乖乖跪坐好，等待训话。 看到她极力乖巧下隐藏的疲倦，姒离有些心疼，目光里有些责备，想了想叹口气，和缓神态。 “今年春耕如何？是不是田地里都种上了？” 荣姗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山荣国一年收入多少？听说这两年大旱，民间粮价上涨，京城的粮价几何？” 荣姗一脸茫然：“呃……我不知道。” 她光顾着跟兄弟姐妹打擂台，根本无暇关心民间疾苦。 姒离瞪大眼珠子，心说你连皇室的统治根基情况都不了解，还自以为是搞权斗？不如洗洗睡了。 她不是不支持女子夺权，或者你夺权的手段见不得光也没关系。 关键是，你夺权之后，得给百姓带来福祉。 如果夺权的目标仅仅是证明自己能力，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姒离的脸色有些黑，继续追问：“粮仓里有多少存粮？” 深度参与政事，这些应该会涉及到吧。 荣姗脸上彻底挂不住了，嗫嚅：“那个……这个，我不负责这块。” 天可怜见，她算是负责防卫的，民生不归她管啊。 一问三不知，姒离仰头翻了个白眼。 荣姗有些羞愧，慌乱地想半天，给自己找补道：“嗯……我后续会关心这些问题的。” 姒离叹气。 荣姗知道她问的都是重点，偏她被琐事缠身，无暇顾及。 “你有天衍宗的招牌，原不用担心防卫，实在不行，去崇仁峰找救援，想必樊师兄不会拒绝。 你的重点是，维持山荣国的稳定，那些想趁机夺权的，担心失位的，要么摁住他们不许动，要么杀了他们。” 荣姗咬了咬嘴唇。 亲兄弟姐妹，她下不去手。 “仙门女子为掌门屡见不鲜，凡人国家也出现不少女帝，山荣国的皇位没必要传给儿子。” “说实话，你之所以焦躁不安，是因为你的兄弟姐妹在利用你，但凡他们为百姓考虑哪怕一点儿，定不会在这个关节捣乱。” “那么……” 姒离凝视着荣姗的双眸：“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一个不怜惜百姓的继承者？” 荣姗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当即转过脸不敢看她。 “如果他们都不行，你就自己上！” 第82章 引狼入室 4 钟毓达反复看了两遍腰牌，不可置信道：“这么简单的？” 这么简单就拿到出入荣姗府的令牌，还能随时查阅一切资料。 那找山荣国奖励名单，岂不是易如反掌？ 姒离点头：“对啊，我跟她是同门，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建议她当皇太女，她找了老皇帝。” 经过一番父慈女孝的交流，老皇帝已经把皇宫护卫权，和山荣国的大半兵权交给女儿。 钟毓达连连咋舌。 师姐解决问题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姒离道：“我行事多有不便，你是个生脸，还能代表中都城，你帮着荣姗处理些日常事务。” “是，师姐。”钟毓达满口答应。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师姐，那你是？” “我啊……”姒离掏出一份请柬，“去做客。” 荣姗跟她说，银霜谷和穿云观深度卷入皇权继承人混战中，包括她的几个哥哥，为了招贤纳士，每天都宴请客人。 来荣姗府前应征的修士，是经过老皇帝允许的，跟其他人不一样。 从这点儿看，老皇帝还是信任荣姗的。 由于大家都是贵族子弟，体面人，所以他们会例行给荣姗发份帖子。 不过荣姗没时间去。 姒离说她可以替荣姗过去，看看这些人是什么情况，找机会吓唬吓唬他们。 荣姗求之不得。 今天请客的，是银霜谷五弟子万路平。 钟毓达暗想他跟荣姗不熟，忙道：“师姐，我跟你一起去做客。” “好啊。” 若他们一开始就找名单，显得有些假，做戏嘛，要做全套。 两人来到位于京都繁华地带的万路平家，不远处的茶馆二楼观察。 万路平四十多岁，站在门口迎客，大腹便便，笑容可掬地把两手搭在厚厚的肚皮上，活像一头好说话的狗熊。 “先看看都有谁过来。” 说着，她递给钟毓达一份城中达官贵人资料，低声道：“背熟了。” 钟毓达心说你怎么不背，让我背。 想归想，他立刻打开资料，每过来一个人，他都翻看画像核对。 半晌，钟毓达道：“都是皇亲国戚啊。” 许久没有听到姒离说话，钟毓达抬起头看她，姒离却指着刚刚走过的小姑娘。 钟毓达望过去。 熟人！ “奚小翠！”钟毓达脱口而出。 姒离道：“看来跟她一起来的夫妇，就是奚大郎夫妇了，还有奚小慧？” 奚大郎夫妇逼迫弟弟休妻，奚小慧居然跟奚小翠相谈甚欢。 只不过，奚小翠一身华贵衣袍，衬托的奚小慧如同村姑。 钟毓达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奚大郎跟万路平很熟啊？他们在门口谈好一会儿了，还有那个小姑娘……” 说着他赶紧低头翻资料册，还未找到，就听到姒离开了口。 “万路平的小女儿楚楚。” 钟毓达捏一把冷汗，原来姒离已经背完资料册了，刚刚他还以为她故意躲懒呢。 原本奚小翠左边站着奚小慧，楚楚不着痕迹地挤走奚小慧，顺势挽着奚小翠的手，奚小慧走在两人身后，仿佛一个丫鬟。 看起来奚小慧过得很不好呢。 待人都进的差不多了，钟毓达作出总结：“虽说是达官贵人，但档次不算很高。” 姒离点点头。 来的客人都是间接跟皇室有关系，比如皇后娘娘的侄女，某个公主亲舅舅的儿子。 钟毓达道：“那我们进去？” “是我进去，不是我们。” “啊？” “我看了下，整个府邸大部分是普通人，我翻墙进去。” “你翻墙进去做什么？” “捣乱啊，我还真让万路平好好办一场宴会啊。你去找朱玉，让她带人等着，看我出来，她就可以带人进去了。” 朱玉便是那天警告姒离不要乱说话的人。 “好。” 半个时辰后，姒离从万路平家出来。 她冲街尾等着的朱玉点点头，然后匆匆上茶馆二楼。 “朱玉进万路平家了？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钟毓达露出好奇的神色。 姒离微微一笑。 奚小翠因为礼仪等问题，被贵族男女奚落，她心里不满，在众人的茶水里下泻药，姒离见她这么委屈，就随手帮她。 怎么帮呢？ 把泻药换成迷魂药，现在万路平家横起竖八躺了一大片。 万路平家出这么大的事，作为负责京城治安的荣姗，当然要为大家的安全着想，给大家一个交代。 彻查！ 钟毓达笑道：“以前荣姗只顾着招贤纳士，试图将银霜谷等仙门的弟子排出朝堂，他们故意散修捣乱，破坏荣姗的名声。 他们邀请荣姗参加聚会，荣姗不屑跟他们为伍，于是荣姗更受唇枪舌剑。 现在他们受了伤，出了意外，荣姗原谅他们曾经的讥讽，并大度为他们找凶手，真是德行高尚如圣人啊。” 重要的是，万府出这么大事，一定得好好调查。 荣姗把这些人分别羁押，他们背后的人一定着急，主动找荣姗放人，这么一抓一放，他们也就知道荣姗的厉害。 顺道还可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相互怀疑指责。 并且按照这个思路走，破坏他们的聚会，他们也就没功夫攻击荣姗了。 “好了，剩下的事荣姗会办好的，我们走吧。” …… 是夜 奚小慧独身走在大街上，踌躇不前。 ‘十三公主只把我放出去，却没有放出小翠，还说是小翠故意使坏，让我给伯父伯母带话’ ‘这种话我怎么带啊？伯父伯母一定会狠狠打我的’ ‘阿娘不在身边，祖母和父亲让我不要跟伯父伯母作对，否则伯父就要杀了母亲’ 感受到初夏夜风的暖意，奚小慧自嘲地笑了笑，那次遇到修士，她还以为从此事事无忧，没想到跌入更深的渊。 不过呆在山荣国还是太危险了，要是娘在身边就好了。 想到这里，奚小慧眼眶湿润。 下一刻，她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色影子，她当即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冷汗瞬间爬满额头。 “来，好好跟我说说，你家是什么情况？” 奚小慧抬起头，熟悉的记忆袭来，眼泪如雨落下。 第83章 引狼入室 5 通过对奚小慧的询问，更严重的问题暴露出来。 奚大郎夫妇逼迫奚二郎休妻，但却把奚小慧带到山荣国，不像是单单嫌弃陶氏，而是留着奚小慧有用。 这个用途不是指为了300亩田产。 而是让姒离都倒抽一口凉气的——天癸丹。 这是她推测出来的。 奚大郎夫妇跟万路平关系很好，搬到山荣国后，奚家和万家非常注重宴请客人，邀请的几乎是贵族少女。 奚小慧以为奚大郎夫妇攀附权贵，想把奚小翠嫁到权贵之家，某次奚小翠欺负某个大小姐，被大小姐反杀。 奚小翠暗恨咒骂，要把大小姐送到银霜谷‘泡澡’。 奚小慧听到的是‘泡澡’，以为是把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洗干净送到男人床上。 姒离却立刻反应过来，是泡枣。 怪不得呢？ 一切都说的通了。 苏见刃跟着宋善，肯定知道天人丹的具体炼制方式，景佩兰是用来吸引大家注意力的，就是个幌子。 银霜谷才是真正炼制天人丹的地方。 毕竟苏见刃在山荣国打了一架，可趁机收服本地势力为他做事。 甚至，再邪恶的想，所谓狡兔三窟，又言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许银霜谷只是其中一个窝点。 估计裴霜为苏见刃升化神，布置很多个窝点，只要有一个能成功就行。 这也是为什么，奚大郎夫妇留下奚小慧，并且待她还算不错，估计是奚大郎加入银霜谷，需要提交投名状。 这个投名状，就是少女。 他们不忍心自己女儿，就送去弟弟的女儿。 “仙长，大伯……”奚小慧抬起眼皮，看了看她。 姒离捡了个木棍，晃了晃，瞬间变成一柄三尺长剑，她在长剑上画一道符，递给奚小慧。 “目的地为中都城城主府，你抱着它，它会带你去城主府，见了城主后，把一切告诉给城主，他们会帮你和你母亲的。” 奚小慧看了眼长剑，心下有些害怕，但想到能见到母亲，她便不再感到害怕。 于是她驾着绿光离开。 钟毓达从漆黑的巷子里走出来，面带忧色：“师姐，山荣国……荣姗还真是引狼入室啊。” 姒离叹口气。 荣姗算不上引狼入室，只能说她比较倒霉。 从地理上讲，山荣国距离问道宗和中都城更近，她觉得天衍宗是仙门百家之首，抛弃问道宗和中都城，不远万里来天衍宗修仙。 再然后，事情就由不得她了。 天衍宗需要山荣国这么一个西北据点，所以对荣姗还不错，她感受到师门温暖，更加依恋师门。 大人物的阴谋诡计，是不会让她这个小筑基知道的…… 姒离道：“我去见荣姗，把事情告诉他，见完后，我们去银霜谷。” “是。” 两人返回山荣国，姒离也不跟荣姗兜圈子。 她把天人丹炼制环节，其中一个环节需要少女，或者是能正常生育的女子，讲给荣姗，然后不等她思考，单刀直入。 “我问你，山荣国可有人报失踪女子？” 荣姗都快哭了：“我，我……” 昨天她被姒离劈头盖脸骂一顿，说她不注重民生，今天她就调来民生相关数据，发现山荣国粮仓快空了。 现如今，怎么又跟天人丹牵扯上了。 她没有管过刑事案件啊。 姒离想起来，刚来山荣国时，跟羊肉店老板娘打探消息，老板娘跟她说，有个男的看热闹被杀，老婆闺女跑了。 现在想想，恐怕不是跑了，而是被抓走了。 “你好自为之。” 丢下这几个字，姒离御剑离开公主府。 朱玉走过来，恨声道：“属下已经查到了，是三皇子故意让公主被琐事缠身。” 荣姗道：“听说天人丹最后一道工序，需要999个人，太子殿下为了皇位，杀害子民，如此奸邪小人，如何能当天子！” “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写一封信，你找几个好手送到天衍宗。” 朱玉愣了下。 为了顾忌公主的颜面，她一直没有说，事情的症结在天衍宗，公主怎么能去天衍宗求援呢？ 荣姗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凄然一笑。 “天衍宗内部派系斗争很厉害，信是送给少主燕归林的，他想杀苏见刃很久了。” “师姐所说之事骇然，银霜谷已经牵扯其中，穿云观和神器山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后面，荣姗有些哽咽。 她自以为是的想为山荣国出一份力，看不上中都城和问道宗，说既然修仙就要去最好的地方，没想到引狼入室！ 悔啊！ 当初说去修仙时，父皇不同意她去天衍宗，她还跟父亲闹别扭，然后偷偷去的。 现在看来，皇后母子骂的对。 她就是害山荣国的乱臣贼子。 朱玉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一定完成任务，把信交到燕归林少主手里。” “不！”荣姗瞪大眼珠子。 朱玉疑惑道：“不？” “我先去见父皇。” 当年父皇把大姐嫁给穆乾，穆乾跟铁血堂的人交好，她埋怨父亲…… 现在想想，父皇岂不是早就预料到今日。 父皇辛苦下的棋，被她拔除。 她小的时候，因为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忽略母妃，她心里怨恨，父皇让她往东，她就往西…… 荣姗连夜进宫见了老皇帝。 她跪在父亲床前磕头，刚要张口说话，却被父亲打断。 老皇帝躺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用混浊的声音道：“你不是要当皇太女吗？” “不了，父皇，我错了。” 老皇帝躺在床上，哼哼道：“你当吧，你最合适了。” “不，不。” 老皇帝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到被子里，发出沉重的叹息：“你那兄弟姐妹都不如你，以后山荣国是你的。” “等我好一些，我会写废太子诏书……嗯，皇后也废了。先追封你母亲为皇后，把礼法走全了，然后立你为皇太女。” “你不要着急，都会给你的，你要当皇帝，要走正常流程，否则就是乱臣贼子，荣家子孙都可以讨伐你。” 荣姗泣不成声。 …… 朱玉焦急的等在公主府，看到荣姗失魂落魄地回来，忙问道：“公主？” 荣姗深深看了眼她。 朱玉低声道：“附近没人。” “看好门。” 荣姗走进屋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篆。 这是一张求救符，符篆上有一个字：铁。 铁血堂的铁。 她驱动灵力，符篆瞬间起了火，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第84章 引狼入室 6 看着渐渐消失的火焰，荣姗心里一阵凄婉。 刚刚去见父亲，父亲一直阻止她说话，她这才明白过来，父亲被人监视威胁了。 父亲把她的手拉在被子里，悄悄递给她一张符篆，让她跟铁血堂求救。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明明你想救人，不曾想将人推入火势更旺的火坑。 两个月前，苏见刃下达杀铁血堂令，有散修提着铁血堂的人头领赏，她负责登记领赏人数。 怪不得那时节父亲看我眼色不对。 原来他早就料到今天。 苏见刃势大，他什么都不能说，又不忍看国家混乱至此，难怪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可…… 铁血堂的人会来吗？ 如果他们肯来，就算是要我的项上人头我也认了。 朱玉见她迟迟不语，低声道：“公主，你不是要跟燕归林写信吗？” 荣姗摇头道：“不，不写了，凡事不能找燕归林！” 燕归林是掌门的爱子，她若把燕归林拖进山荣国的是非里，恐怕掌门不会放过她。 当年姜原跟燕归林同为师兄弟，同吃同住数年，也从未想过走燕归林的关系离开天衍宗。 姒离说天人丹的时候，也未提及燕归林。 这俩还是跟燕归林关系最好的。 我是个什么啊。 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居然想让少主帮忙！ 愚蠢至极！ …… 高山上 凌霄看到‘铁’字样，冷笑道：“山荣国跟天衍宗勾结，伤害我铁血堂多少人，如今反倒过来向我们求救！” 铁血堂堂主孟植，向女儿凌霄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凌霄冷哼一声，别过脸。 孟植道：“你去一趟山荣国。” “不去！山荣国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凌霄嫌弃道，“说白了就是皇室内斗，我们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皇室内斗，会影响百姓的，百姓何其无辜……” “爹，你这不是把别人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吗？天下有多少无辜者，你哭得过来吗？” 孟植无奈看她一眼：“两个月前，苏见刃命荣姗奖赏杀害铁血堂者，荣姗手里应该有份名单，你去弄过来。” 凌霄抿了抿嘴唇。 她意识到自己目光短浅了，但她不想承认错误。 “我们要跟中都城合作的事你也知道，而且我们准备搞一票大的，你行事要谨慎，不要影响铁血堂铁血为民的名声。” “搞票大啊？”凌霄眼睛亮起来，“有多大？具体是什么？” “保密。”孟植做了个‘嘘’的动作，“眼下你的任务是维护铁血堂的名声，铁血堂要回中央大陆的。” “是，父亲。” …… 身高超过两米的黑熊，身着刀枪不入的金丝甲，左手持古铜色巨盾，右持金色黄钺，目光凶狠地审视的前面两人。 一双灵眼很快看出双方的修为，一个金丹初期，另一个筑基初期。 区区一个金丹，也敢闯我银霜谷。 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而后它发出发出令山林震颤的咆哮，黄钺指着姒离吼道： “是你破坏我银霜谷门人的宴会？你以为让荣姗抓人事情就解决了？回家吧，小妹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姒离怒极反笑，对于黑熊的威慑毫不在意。 找到奚小慧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曹恒要她来山荣国。 名单是次要的，主要目标还是苏见刃的天人丹！ 富有挑战性的任务。 她喜欢。 钟毓达内心燃起澎湃的火焰，两人要挑了银霜谷诶。 说出去师兄师姐们指不定多羡慕呢。 于是他笑道：“大黑熊，你这个装扮好好笑啊。” 黑熊茫然地看着钟毓达片刻，确认他是嘲讽而不是没见识，于是怒吼一声，将手中的盾牌狠狠在地上一戳。 霎时间，地动山摇。 一条细长橙色的光线自地下生出，宛如一条引线，迅速向两人蔓延，等到了脚下，势必要将两人引爆！ 作为火灵根，被人引爆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向来只有火灵根引爆别人的份，岂能被人给引爆了？ 姒离的胜负欲被引爆，毫无畏惧的上前一步，对着橙色的光线轻轻踩了下去，正好将光线截断。 那饱含筑基初期的力量被她踩住，光线抖动片刻原路返回。 黑熊的黄钺对准光线。 ‘砰’ 在姒离和黑熊的正中间，烟花绚烂。 不等黑熊出招，姒离就喊道：“钟毓达，筑基初期对筑基中期，有信心吗？” “有！” 钟毓达非常兴奋地抽出长剑，闪烁着红色光芒向着黑熊左肩刺去。 他出剑时，距离黑熊尚有十三四丈远，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子已距离黑熊三四丈远，反转手腕，剑对着黑熊的右肩。 两股剑气并在一起，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如此快速的出招，中间还变换招式，令黑熊震惊不已。 大惊之下，哪儿有时间思考对策，若是护着左边，右胳膊必然被削掉，若是护着右边，又恐他再次变换目标，说不定左胳膊被斩断。 慌乱中，他一手举着盾牌，另一手举着黄钺，护住左右胳膊，企图拦住对方迅猛的攻势，再见机行事。 然而下一刻，脚边传来的灼热，令黑熊痛得毛发根根竖起！ 它万万没想到，钟毓达的目标居然是脚！ 好在它常年光脚行走，金钟罩练到最高层，皮糙肉厚，勉强抵挡住对方的斩断冲击。 尽管它的脚没有被斩破，但两只脚隐隐发颤，无法忽视的疼痛感不断刺激着它的神经，令它脑袋一阵眩晕。 只是低头看一眼，它就发现脚上的毛已经全部被烧掉，若是对方再多一份力，恐怕要见血了。 这只是第一次攻击而已！ 黑熊无法理解，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比它这个筑基中期强这么多，差一点儿就要命丧当场！ 然而它还未惊叹完，更令它恐惧的事情悄然而至。 钟毓达一轮攻击之后，毫无退意地回身再攻，这一次冲击力比上回更强！ 霎时，黑熊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它做出下意识选择！ 同归于尽！ 它张开双臂，盾牌和黄钺分别向左右散开，撤掉护身的金钟罩，坦然露出心脏位置。 黑熊是修行近百年的灵兽，主动露出弱点，对方必然中招，那么随着对方的剑刺入心脏，对方要承受筑基中期修士爆体的冲击。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爆体的冲击的！ 第85章 引狼入室 7 饶是钟毓达修为扎实，但面对筑基中期修士的爆体，除了撤退再无其他办法。 但他没有。 以自己所有的力量迎上黑熊，剑身掀起一片炽热的光芒，对着心脏而去。 他知道，姒离一定会帮他解决黑熊爆体的冲击。 果然，一道青色的身影越过他，姒离脚点一下钟毓达的剑，借势飞到黑熊头顶，两只脚踩在黑熊双肩上，微微使力。 同时，钟毓达的剑刺穿黑熊的——琵琶骨。 黑熊的脚深深陷入泥土之中，若不是姒离和钟毓达收招，若非金钟罩的保护，即便不刺穿心脏，也足以杀了它。 虽然它已经失去战斗力，粗大的熊掌死死握住黄钺和盾牌撑地，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它的双目里尽是恼怒和不屈。 宛如英勇就义的战士。 姒离毫不在意，一个轻跃从它肩膀上下来，并在它膝盖位置狠狠踹一脚。 ‘啊——’ 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声，钟毓达的剑贯穿其琵琶骨，它再也无法支撑，丢掉黄钺和盾牌，轰然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熊一手盾牌一手黄钺，威风凛凛，放在民间，这副装扮是英勇不屈的烈士形象，很容易博得同情心和好感。 在它多年的修炼生涯里，利用这副形象骗过不少人。 但这次它很不幸，碰到了姒离。 它不再想着跟姒离耍花招，取而代之的便是深深的恐惧。 姒离冷漠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黑熊点头如小鸡啄米，更不敢谈条件。 它明白，姒离心狠手辣，没有任何同理心。 对于这样的人，只能老实听话，乖巧懂事，毕竟她真下杀手。 姒离冷声道：“听闻银霜谷搜罗少女，目的是什么？” 来之前，她只是怀疑银霜谷炼制天癸丹，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没查过失踪人口，便匆匆而来。 黑熊惊骇不已，想不到她居然问这个，这是门派机密，若是它泄露出去，那谷主肯定不会放过它…… 然而只是略微迟疑，姒离的三桑剑毫不客气地贯穿它手掌，伴随着它凄厉的惨叫，鲜血汩汩流出。 “你可以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起来，取决于你有多少血。” 强烈的痛苦冲击着黑熊的大脑，它再也无暇顾忌其他，把知道的全部倒了出来。 “因为我们正在炼制一款至关重要的丹药，需要少女，尤其是未婚少女，她们做什么不清楚，我只知道弟子必须带少女入谷。” 姒离点点头，掏出治伤药粉洒在熊掌上，但三桑剑依旧扎在熊掌上。 “少女？她们被关在哪里？” 黑熊心里后悔不迭，刚刚它故意不谈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是被她翻了出来。 如果说出少女的藏身地，那，那银霜谷绝对不会放过它。 姒离眼睛一亮：“少女的吸引力很强，为了让她们好好干活，一定会让你这样的黑熊看管，而不是男弟子或女弟子。” 黑熊眼中露出无限恐惧。 “说，关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沉闷的声响自天际传来：“道友，你我本无怨，还是见好就收吧。” 闻言，黑熊双目一滞，旋即咧开嘴笑。 “道友，放开黑熊，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对方的声音自十里开外传来，并裹挟着金丹真人的法力，声波滚滚而来，震荡着三人的内府，企图共振元神。 姒离漫不经心地挥舞三桑剑，舞出个三尺剑围，将钟毓达纳入剑围，顺道将声浪引导到黑熊身上。 ‘嗷——’ 地上的黑熊发出凄厉的吼声。 姒离轻蔑地收起剑，不过如此。 “道友，我们师姐弟初下山，想挣个名声……” 话说间她给钟毓达使了个眼色，钟毓达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手上的动作快如闪电。 下一刻，黑熊的头颅被钟毓达斩飞。 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没必要留着黑熊的性命了，二对一总比二对二要好。 姒离不清楚银霜谷掳走多少女子，如果她和钟毓达打着救少女的旗号，对方反应过来，必然用少女威胁他们。 所以…… 不如故意忽略少女，他们就是闲着没事干找茬在修仙界挣个名声的。 单挑银霜谷，多响亮的名声啊。 少女不过是他们的托词。 …… 当黑熊的死自契约传入后，主人雷化感受到反噬。 霎时间，雷化仿佛置身火海中，周围全是漫天的大火，内丹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当场爆裂开…… 与野兽缔结契约，驱使野兽为其服务，不需要像人一样发灵石或者其他补贴，可以让黑熊996任劳任怨。 但世间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用极低的成本收个奴隶，需要承担保护奴隶的责任，对方死了，你也要受到惩罚。 觉得不好，可以不缔结契约，然后对方不会听你的话，还要求你每年涨至少8%的补贴…… 雷化痛不欲生，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贼，为了挣名声跑到银霜谷，话不说两句就下杀手，从修为来讲，出身应该不错啊。 这么好的出身，按理说会进行一番文化素质教育，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等美好品德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因痛苦他脸色狰狞不已！ 这俩杂种必须死！ 我要将你们身上的肉一块块片下来涮了！ 雷化咬紧牙关，沸腾的怒火渐渐冷却下来，理智开始占据其大脑。 对方两人，一个是筑基修为，一个是金丹修为。 二打一，他没有多少胜算。 但这里是银霜谷，我有地形之利，可以设下机关，将对方拖进陷阱，先佯装不敌，然后…… 想到此，雷化收敛法力，虽然黑熊的死让他痛苦万分，但金丹境界还在…… 嗯，把两个小兔崽子引到哪里好呢？ 正思量间，一道青色的剑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雷化震惊不已地看着飞速逼近的钟毓达，难以想象区区筑基修士，居然敢对金丹真人主动出击！ 他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下意识用护体法力抵挡，并毫不犹豫地用水遁。 小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金丹真人！ 钟毓达立刻感受从天而降的滂沱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小剑，划开他的衣裳，刺破他的皮肤。 抵御水系功法，是离火宫战斗最重要的课程，没有之一。 他手腕一翻，放开手中的剑，继而掏出息壤符，挥向水遁，动作行云流水。 瞬间，无数的土壤附着在雨水上，雨水裹着泥土瞬间落在地上，方圆五里的空气都发散着大雨后泥土沉着的清新。 第86章 引狼入室 8 雷化吐出几口血，恼怒不已，下一刻，他的身躯瞬间再高一倍，脸上露出难看的水波纹，整个人气势强了数倍！ 他后退一步，抬脚，对着大地狠狠跺了一脚。 紧接着，不知从哪儿来的源源不断的水在他背后升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形成高达三丈的水幕。 他已经知道对方什么来路了。 火灵根是吧。 “玛德，排山倒海！” 姒离跟姜原对打n次，一眼就看出雷化的手段，银霜谷果然卧虎藏龙，一个金丹长老，竟然能使出排山倒海！ 恐怕黑熊只是他用来迷惑敌人的，他真正的灵宠应该躲在梨花河底。 梨花河是山荣国的母亲河。 雷化修水系术法，自然从水里借力量，躲在梨花河里的灵宠，得到其召唤，吞吐水中灵气，转化为力量输送给雷化。 梨花河不绝，雷化力量不断。 姒离知道梨花河，跟一条河作对，无异于自讨苦吃。 简单思考后，姒离立刻在钟毓达肩上拍了一掌，不容置疑道：“走！” 钟毓达从不怀疑她的判断，当即放缓动作，雷化却狂笑起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他的身躯又放大数倍，整个人站在水幕前，比水幕高出一个头，四肢有些短，水幕附在他背后，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虽然场合很严肃，但姒离还是脱口而出：“你好像一只王八。” “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 雷化当即暴怒起来，从口中喷出水来，朝着姒离直呲。 裹着金丹真人的暴怒，钟毓达的息壤符完全不顶用，姒离举着三桑剑格挡。 ‘嗤——’ 当水和三桑木碰撞的刹那，三桑剑瞬间等比例增大足足五倍！ 草，中计了！ 雷化的念头刚起，钟毓达的剑就出现在雷化眼睛不到三寸位置上，随着他目光的转来，钟毓达翻转手腕，纵身后退到姒离背后。 姒离和钟毓达配合完美，一个正面迎敌，一个伺机而出，遇到危险立刻躲起来，绝不恋战。 ‘铿——’ 随着此起彼伏的剑芒，雷化吐了几口血。 不过雷化并不认为自己要输，对方虽然配合打得好，顶多削弱自己，想要彻底赢自己，除非切断自己和梨花河的联系。 修士嘛，出门在外怎么不受伤呢？ 又是一番兔起鹘落的攻势，钟毓达有些力不从心，尽管姒离给他打掩护，但毕竟是攻击金丹真人。 他自带的金丹真人的防御剑气，足以让他喝一壶。 “想要赢我，看你能不能承受梨花河水淹没银霜谷！” 雷化狂笑！ 姒离心中恼恨，这他妈怎么玩！ 梨花河是山荣国的母亲河，河水淹没银霜谷，梨花河两岸百姓直接可以找个坑躺着了。 真是缺德无下限！ 姒离余光扫过钟毓达，见他一副力竭的样子。 算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想到此，她一个纵身翻到钟毓达旁边，伸手抓住他肩膀，就要带着他御剑离开。 三桑剑可借水势离开！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雷化的脸色难看至极。 “好一只大乌龟，正好用来煲汤！” 你大爷的！ 雷化狠狠吐了一口血！ 梨花河里源源不断给他输入力量的神龟，已经死了！ “杀无赦！” 姒离立刻作出判断！ 钟毓达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快要枯竭的法力，严格遵从姒离的指示，提起最后一份力，转身，出剑！ 姒离手腕一翻，三桑剑重新回到她手里，注入全部的灵力，挥剑斩向雷化！ 不说别的，胆敢从百姓赖以生存的母亲河借力，就足以让雷化死一万次！ 雷化咬紧牙关，放出身上一道符。 回字符！ 回字符，是门派以宗门护山大阵等力量为底蕴做的符，激发回字符，护山大阵会立刻启动保护自家弟子。 尤其他处在银霜谷外围，回字符会激发护山大阵所有的力量！ 下一刻，在雷化的震惊中，他看到姒离一口青色长剑化为一道碧绿的光影，斩断水幕和他后背的联系！ 他脖子里有块陨铁，用时拨到脖颈处即可，可与任何一条河，一片湖泊做连接，找个好点儿的水生妖兽即可。 一旦没了陨铁，那他就失去最大的力量来源。 留下…… 他没有时间留下，回字符已经被激发，且留下他可能连命都没有！ 庞大的身躯化为一道光，向西南方向疾去，消失在视线里。 雷化一走，有块鸡蛋大小的陨石掉落在地上。 姒离捡起来，上面斑斑点点，跟上次去槐江山发现的差不多，她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有纹样。 像是一个人张开双臂，两条腿各攀着一根笔直的木棍。 钟毓达凑过来，好奇道：“什么意思啊？” 姒离来不及顾忌陨石纹样的含义，直接放回芥子袋，然后拉着他去找那个杀了乌龟的人。 多亏对方出手斩断乌龟，让雷化无法继续借力，否则他们只能狼狈逃走。 雷化含恨离开，他们自然先去找好心路人。 穿过几个小山和民居，他们在梨花河边看到好心的路人。 对方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子，身材高挑，眼窝深陷，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身上灵力波动全部收敛，看不出修为。 姒离判断她至少金丹期。 她看到女子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灶台，上面架着一口不大的陶瓷罐，左手边有乱七八糟的龟壳，地上还有血迹。 刚刚给雷化提供能量的乌龟已经在罐里了，就等着炖呢。 姒离微微一愣，这姑娘的动作还挺快。 真煲汤啊。 姒离拱手行礼：“在下姒离……” 话音未落，原本准备生火的女子，突然瞪大眼珠子：“你是姒离？” 三分幽怨三分诧异，四分爱恨交加。 那个表情，好像是被渣男抛弃的怨妇。 姒离愣了下，后退一步，手握住三桑剑，再次仔细打量对方女子，心里直犯嘀咕，不认识啊。 见状，钟毓达赶紧道：“我叫钟毓达，敢问姑娘是？” 对面女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凌霄！” 她右手握拳闪着紫色的光芒，这是要打架的节奏啊。 凌霄？ 钟毓达看了姒离一眼。 姒离脑袋忽然灵光一闪：“你认不认识雪莲？” 凌霄深深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内府涌现的敌意。 第87章 引狼入室 9 当姒离听到‘凌霄’二字时，立刻想到雪莲袖口上常绣的凌霄花纹，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果然猜中了。 凌霄是雪莲的妹妹。 两人都是铁血堂的人。 凌霄来山荣国，是收到老皇帝的符咒求救，奉孟植的命令过来看看，一来就看到有人借梨花河水的力量。 稍微要脸的修士都明白，仙门已经占据名山大川，凡人嘴里就剩那么一点儿东西，好意思抢啊。 梨花河是普通河流，水里灵气一般，按照雷化那个阵势，梨花河很快就会成为死河。 鱼虾不生，喝了会生病，浇灌庄稼，庄稼会枯萎。 所以凌霄看到有人析取梨花河水的灵力，毫不犹豫斩断联系。 不曾想帮了姒离。 当初是姒离配合徐昙，剪除铁血堂在天衍宗最大的细作链条，铁血堂损失惨重，凌霄一听到姒离的名字就来气。 谁知道姒离说出雪莲的名字。 雪莲是她的亲姐姐，还在天衍宗当卧底，始终顾忌着。 钟毓达得知两人恩怨后，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挪。 免得两个金丹真人打起来，扫射到他。 对此，姒离却毫不在意，冲着凌霄微微一笑：“我可以给燕归林写封信，让他把雪莲送出来，你把你姐姐接回来。” 闻言，钟毓达倒抽一口凉气。 雪莲是铁血堂留在天衍宗最重要的棋子了，师姐居然让雪莲离开。 铁血堂能忍得了！ 反正他肯定忍不了。 于是他又默默往外挪两步。 “好，你现在写。” 钟毓达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霄，他怀疑凌霄在说气话，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 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他的目光投向姒离，却见她非常淡定地拿出纸笔，就要写信。 姒离余光扫过钟毓达，笑了笑，慢悠悠地写信，递给凌霄，这才跟钟毓达解释。 铁血堂往天衍宗安插内奸，是想了解天衍宗动向，他们好防备。 但是现在，大家都在打明牌，孟植跟问道宗和离火宫暗中达成协议，铁血堂现在不怕天衍宗，只需蛰伏起来静候佳音。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个共识：在宋善当政期间削弱天衍宗！ 雪莲跟着燕归林，也就是等到燕归林上位后才能起作用。 计划有变，她这颗棋子注定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反而可能因行事不当暴露。 铁血堂其他人不关心雪莲，但凌霄是亲妹妹想救下姐姐，有姒离的亲笔书信，燕归林一定会想办法放走雪莲。 听完后，钟毓达的嘴巴张大可塞下一个鸡蛋。 “呃……她们姐妹不是孟植的女儿……” 对上凌霄不赞同的目光，钟毓达缓缓闭上嘴。 姒离暗叹孟植还真是个狠人，直接把亲闺女送到最前线。 凌霄往简易灶台里扔两根木棍，闷声道：“母亲被天衍宗的人杀害，虽然凶手被父亲杀了，但铁血堂和天衍宗的仇恨无法化解。 姐姐说服父亲废除她的灵根，她要去天衍宗当卧底，一去就是十八年。” “那你爹会同意你……” 钟毓达指了指姒离递给她的信。 虽然计划有变，但孟植没有说撤回雪莲，凌霄违背父命带走姐姐…… 凌霄小心翼翼把信折好，放进芥子袋里，淡淡道：“反正我是要带回阿姐的，至于父亲，等我带回阿姐，难不成他再让姐姐回去吗？ 阿姐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受苦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过了一会儿低下头，重新对着姒离和钟毓达笑。 “你们帮我保密，不许告诉父亲。” 两人微笑点头。 “等解决完银霜谷，我就去天衍宗走一趟。” 钟毓达的目光落在姒离身上：“燕归林会放走雪莲吗？” “雪莲只是奴婢，燕归林心底善良，会放她离开的。” “可雪莲是铁血堂的人啊？”钟毓达觉得这事很不靠谱。 凌霄也有些焦灼地看着姒离。 燕归林是好人，但他们是敌人，燕归林不至于这么分不清轻重吧。 姒离耸耸肩：“我说再多的燕归林的行事你们也不信……” 她凝视着凌霄的双眼：“你要是担心燕归林不放人，就跟燕归林做交换，说苏见刃搞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一定感兴趣。” “好！” 姒离见她答应，神色淡漠道：“银霜谷给苏见刃炼制天人丹，劫掠凡人女子，我们一起把它给铲除了吧。” 反正曹恒已经告诉苏见刃别的升化神的办法，想必苏见刃一时半会不会想起银霜谷。 当然，苏见刃也不在意银霜谷。 趁苏见刃忙别的，他们联合起来灭了银霜谷这个伥鬼。 更何况，银霜谷只有金丹真人坐镇，他们已经打退雷化，剩下的估计都是些小喽啰。 凌霄微微震惊。 她早就听说过姒离，也知道姒离是个暴脾气，万万没想到她这么爆。 姒离长得和善，说话声音跟黄鹂鸟似的，一张口就是铲除银霜谷满门，就像说今天中午吃炙羊肉一样随意。 “你怕了？”姒离见她久久不应，眼皮跳了跳。 凌霄迟疑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山荣国之后，我先找了荣姗，逼她交出奖赏名单……” 她顿了顿，解释道：“就是前两个月，苏见刃设悬赏榜，提着铁血堂人头可领赏，负责发放赏金的就是荣姗。” 钟毓达微微震惊，目光转向姒离求助。 他们来山荣国也是找这份名单。 姒离淡淡道：“本来这个名单……现在落到凌姑娘手里，也是应当的，对了，是叫你凌姑娘吧？” “不是孟姑娘吗？”钟毓达弱弱道。 “凌姑娘。”凌霄解释道，“孟家的规矩跟离火宫一样，只有堂主和副堂主有资格姓孟，我还不够格。” 钟毓达道：“那曹长老……” 曹恒让他们找名单，本来就是想卖铁血堂一个好，现在名单落在凌霄手里，曹恒怎么跟孟植送礼？ 姒离耸耸肩，看着凌霄道：“那就麻烦你在你父亲面前多多美言。” “没问题。”凌霄抱拳。 有凌霄美言更好……钟毓达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刚才说荣姗……” 是啊，山荣国怎么会跟铁血堂求助呢？ 这两个明明有仇啊。 第88章 引狼入室 10 本来铁血堂和老皇帝暗中达成协议，以神器山庄为纽带，老皇帝把大闺女嫁给穆乾，穆乾跟铁血堂私交甚密。 山荣国是个和平的国度，西北民生艰难，以放牧牛羊为生，山荣国产粮和蔬菜，双方互通有无。 也就是说，他们联盟仅仅是为了让辖区凡人过得好一些。 穆坤觊觎神器山庄已久，孟植劝说穆乾早下决断，但穆乾柔软仁善，然后就被杀了。 荣姗不仅带着天衍宗杀了大姐夫，还给杀害铁血堂的人发奖赏，以至于引狼入室弄的山荣国一派亡国之相。 这时候，她不敢找燕归林，怕激怒宋善，于是跟铁血堂求救。 若非铁血堂志在回归中央大陆，需要新的地盘，山荣国更是他们经营多年的据点，否则凌霄才懒得管山荣国的死活！ 故虽然凌霄恨极了荣姗，但她不得不过来收拾烂摊子。 拿到名单后，凌霄立刻翻看，发现杀害铁血堂修士最多的，就是银霜谷弟子。 为什么是银霜谷呢？ 山荣国内有三个修仙门派，神器山庄、穿云观和银霜谷。 神器山庄不说了，付出血的代价。 在此过程中，穿云观冷眼旁观，勒令弟子不得掺和。 银霜谷建谷时间短，生怕苏见刃找他们的麻烦，当即表示杀铁血堂人效忠苏见刃，但他们又怕苏见刃离开后被报复。 于是谷主折了个中，庇护杀害铁血堂的散修，承认这些散修是银霜谷的弟子。 ——如果铁血堂的人找上门，直接把散修交出去就好了。 散修们需要门派撑腰，双方一拍即合。 银霜谷谷主算盘打的很响，还帮苏见刃炼制天癸丹，奈何姒离不吃这一套。 凌霄也不吃这一套。 他们的剑锋喜欢向上，不喜欢向下。 所以姒离提出铲除银霜谷，凌霄倒抽一口凉气后，立刻答应了。 三人分食乌龟汤，由凌霄带路，赶往银霜谷。 半个时辰后，凌霄按下剑头，做法为姒离和钟毓达遮蔽术法和气味。 “跟我来，不要发出声音。” 凌霄的藏匿术法非常强，三人在山林间穿梭，很快便进入银霜谷，却没有触发银霜谷的护谷阵法。 姒离暗暗感叹，不愧是铁血堂出来的，太能藏了。 等哪天闲了，跟她学几个藏匿术法。 忽然钟毓达瞪大眼珠子。 他牢记着凌霄所说的，不发出任何声音，伸出手朝左前方指了指。 左前方有一队巡逻的银霜谷弟子。 凌霄没有任何慌张，而是示意三人停在原地，等候巡逻的弟子走过去。 在钟毓达错愕不已的表情中，巡逻的弟子从距离他们不到一米的位置旁经过，丝毫没有发现芭蕉树后的三人。 一时间，钟毓达不知道该感慨银霜谷水平太差，还是凌霄和姒离水平太高。 巡逻弟子经过后，凌霄继续带他们进去。 半刻钟后，他们来到一个草棚。 对，棚！ 在这个棚里，姒离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草棚里有三根直挺挺的木柱子，每个柱子上绑着一个女子。 她们脸色煞白，神情呆滞，萎靡不振，姒离开启灵视，发现她们头顶泛着枯黄的色泽，生命之火奄奄一息。 “救人吧。” 凌霄的话音还未落地，就听到一个尖锐且戾气十足的女声传来。 “等你们好久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凌霄，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你知道你的人头值多少钱吗？三千灵石！刚好，可以让我跟三长老换赏金！” 说话间，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高空，这人便是银霜谷的谷主，莫诗。 莫诗一出场就带着惊人的气势，身后跟着乌云滚滚，那是她庞大法力的象征。 只这一手，便展现其金丹巅峰的修为。 随着莫诗的声音落地，另一个人也出现在三人面前。 雷化！ 雷化指着姒离，道：“刚刚就是她！” 宛如打架打输了跟家长告状的小朋友。 姒离毫不客气地嘲讽道：“雷化，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没有学会用自己的身份说事，打架打输了告家长，看把你能的！” 雷化脸如猪肝。 莫诗轻笑道：“打架打输了再打就是了，现在她就在你面前，记得找回场子。” “是，谷主。” 雷化的声音刚落地，身后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三人往后一看，几十个弟子提剑过来，为首的乃是万路平和奚大郎夫妇。 “好啊，一起来了。”凌霄冷笑道。 姒离佯装埋怨道：“你看你领的好路，看被包围了吧。” 凌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莫诗道：“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作为主人，总要给你们仨好好立个碑，跟我说说，你俩叫什么？哪儿门哪儿派的？” 钟毓达挤出一丝苦笑。 他在想要不要拿出离火宫的名头。 可银霜谷为苏见刃做事，说出自己来自离火宫，岂不是坐实离火宫跟铁血堂勾结的事实吗？ 正想着，眼前忽然闪现一道亮光，再仔细看，姒离的剑已经架到凌霄脖子里。 凌霄大骂道：“你有病吧！” 姒离却不理会她，而是掏出天衍宗的玄铁令，向莫诗展示，笑道：“我来就是为抓凌霄，现在抓住了，告辞。” 莫诗愣了下，这人居然是天衍宗的，而且地位还不低！ 钟毓达瞪大眼珠子。 还有这种操作。 他不清楚管不管用，但身体却很实诚，默默跟着姒离后退。 莫诗反应过来，质问道：“可是你跟她一起来的诶。天衍宗这么大的宗门，出几个叛徒很正常，拦住他们！” 随着厉喝落地，万路平等人齐齐前进一步。 凌霄嘲讽姒离道：“他们不信你诶。” 说着，她的看向半空中的莫诗，大拇指向后指着姒离，道：“这位是天衍宗的叛徒，我帮你抓了叛徒，你送到天衍宗，苏长老自然不会亏待你。” 钟毓达倒抽一口凉气。 这俩人在……内讧。 莫诗看着内讧的两人笑道：“来来，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姒离叹道：“谷主啊，你可能不知道苏见刃在天衍宗的名声，人厌狗嫌，违令升化神，还让你帮忙炼制天人丹。 苏见刃这条命活不了多久，你要是识相呢，就不要掺和天衍宗高层的斗争。 我过来呢，抓凌霄倒是其次，主要目的是找到苏见刃伤天害理的证据，递交给……六长老。” 第89章 引狼入室 11 说话间，姒离手中的三桑剑光锐利起来。 “今天我就要带走这些女子了！” 声音不容置疑。 至此，莫诗也懒得继续跟她掰扯，她知道天衍宗想杀苏见刃的人很多，她已上贼船，就算是下来，别人也不会放过她。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你真以为拿个玄铁令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不承认的令，它就是个废铁！ 只要把你们都杀了，应付铁血堂和天衍宗，还不是简简单单！” 金丹巅峰不愧是金丹巅峰，说话间就展露惊人的手段，双臂如鱼一般游走抖动起来，化作两条长了翅膀的白虎。 白虎游走于幻化出来的电闪云雾间，如铜铃般的双目瞪着姒离，作俯冲状，蓄势待发。 “好家伙，不愧是谷主，果然有两把刷子。” 姒离瞥向凌霄，见她眉头紧锁，看来是逃不走了。 但…… 姒离用元神问三桑树道：“你要不要变成雷击木？”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怎么用陨铁了，刚刚那个乌龟给了我灵感！” 姒离：…… 果然是脑子不好使，现在大祸临头了，还在想陨石。 “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如今形势？” 三桑树道：“你给我一块陨石，我帮你打退她。” “怎么给？” “嵌到剑柄处就行。” 姒离照做。 她回头看了眼凌霄和钟毓达，道：“老乌龟和杂碎交给你们了！” “好大的口气！” 莫诗的话音刚落，两条飞虎向着姒离霹雳而来，裹挟着乌云，卷积着闪电。 “嗷呜——” 虎啸响彻山林！ 整个山林为此颤抖！ 它们直接冲上来，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因为实力够强，直接碾压便是！ 姒离感受到在飞虎强大的冲击下，内府元神震颤！ 既然硬碰硬，那就硬碰硬！ 她直直地站在原地，仰头对着俯冲下来的飞虎，横剑格挡！ 瞬间，黄色闪电和翠绿色的剑芒触碰到一起！ 天际似有万道金光撕裂黑夜！ 山谷再次颤动起来。 ‘轰——’ 随着巨响传来，所有人都感到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 在强烈的光芒刺激下，众人都下意识闭了闭眼。 等再睁开眼时，两条飞虎已经化为碎金，微风拂过，碎金落在地上，如同下着金色的玉。 “啊——” 伴随着这声惨叫，莫诗从云端坠落。 “不过如此！” 姒离的青色衣裙翩跹，宛如天神的使者。 说实话，凌霄是不怎么能看上姒离的。 在她眼里，姒离不过是个被保护很好的世家子弟罢了，跟雷化打架，不懂得切断雷化和梨花河的联系。 远不如她经验丰富。 但是现在，凌霄忽然意识到，打架经验也许没那么重要。 高手的一招制敌，远比花里胡哨的招式更能震撼心灵。 莫诗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将凌霄拉回现实，钟毓达提剑就要冲过去，却被凌霄一把抓住手腕，指了指身后那群杂碎。 “她的内丹已经碎裂了，还不如绑在柱子上的少女，你去解决那群杂碎，我来对付雷化。” “好。” 但姒离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站在原地。 凌霄以为她受伤了，上前就要询问，却见她看着天空。 “苏长老，好久不见啊。” 凌霄内心一颤，赶紧抬头看，哪儿有什么人啊？ 这孩子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刚起念头，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自云端传来。 “阿离，真不错啊，大半年不见，你都能杀金丹巅峰了，不愧是掌门看重的人才！” 说话人仿佛就在身边，声音和煦如东风拂面，但凌霄和钟毓达内府却不受控制地升起寒意，直冻住五脏六腑。 凌霄立刻提醒姒离道：“打得过？” “不用你提醒！”姒离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 凌霄一阵苦笑，她是询问是否打得过，她的回答斩钉截铁！ 打不过！ 下一刻，他们面前出现一个长相魁梧的中年修士，眼角的笑意衬得凌厉的相貌温和许多，掩盖住他骨子里刻的心狠手辣！ 雷化立刻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告状，指着姒离道：“苏长老，刚刚就是她害了谷主！” 苏见刃看都不看他一眼。 姒离很是镇定，稍微权衡后作出决断。 “苏长老，这是什么风把您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呢？” 钟毓达瞪大眼珠子看着她，那个谄媚的语气，真是能屈能伸啊。 苏见刃摇头轻笑：“阿离，你还是先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跟孟植的女儿勾结在一起？” 钟毓达此刻的心被提到嗓子眼里。 “难不成我杀了她，被铁血堂追杀吗？”姒离反问道。 凌霄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耍花招就高明一些啊。 连小孩子都骗不过的借口。 不曾想苏见刃信了，淡淡道：“有理。” 说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一挥：“你们走吧。” 凌霄怀疑的目光在姒离和苏见刃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这就放走了？ 怎么感觉不像是真的啊。 姒离指着木柱子上绑着的、早已晕倒的几名少女，道：“那她们呢？苏长老，银霜谷可是毁坏你名声啊？” 钟毓达大脑一片混乱。 凌霄放弃思考，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姒离跟苏见刃是一伙的。 苏见刃脸色一沉：“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莫诗自己要劫掠无辜女子炼邪术，却把锅扣在我头上，我忍不下去！” 雷化震惊地看着苏见刃，弱弱道：“苏长老，我们……啊——” 话还未说完，就被苏见刃一掌劈飞。 那漫不经心的一掌，看得就让人害怕。 苏见刃轻轻拍了拍手，指着少女对姒离道：“你送她们回家吧。” 姒离抱拳：“是，长老。” 说着，她就要信步过去解救少女，钟毓达觉得有猫腻，伸手拉了下她，奈何她步子太快，他没有碰到。 再去看凌霄，凌霄的剑芒闪烁异常，说明她内府混乱。 两人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姒离。 苏见刃不会趁着姒离救人的时候偷袭吧？ 却见姒离信步走过去，每走到一个少女跟前，就把她身上的绳子割断，一连救了三个少女。 三个少女已经晕倒，直挺挺低躺在地上，姒离把她们放开后，一个人弄不走三个人，转脸喊另外两个呆鸡。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帮忙。” 第90章 引狼入室 12 直到来到荣姗府，钟毓达整个人还晕乎乎的。 他万万没想到，苏见刃居然会这么简单的放他们离开。 实在是太意外了。 姒离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抬头望过去，只见姒离跟荣姗交代着什么，荣姗点头如小鸡啄米。 一会儿，凌霄御剑离开。 紧接着，姒离过来，拍拍钟毓达的肩膀，示意他踩在飞剑上，他们要连夜赶回中都城。 当御剑高飞时，钟毓达忍不住问道：“师姐，苏见刃……” “嘘。” 钟毓达看了眼姒离，只见她神色严峻。 直飞到中都城的上方时，姒离采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人落在城主府后院。 钟毓达这才问道：“师姐……” “苏见刃要屠银霜谷满门，析取他们的修为，剖了他们的内丹，他有大用。” 钟毓达惊骇不已。 姒离低声道：“元婴巅峰升化神嘛，除了天人丹外，修士的修为和内丹，也是极好的材料。” 曹恒提供给苏见刃的办法就是，别的修士的内丹和修为。 也不知道什么人提醒苏见刃，要苏见刃解决银霜谷，于是苏见刃出现在银霜谷。 因他的目标是银霜谷上下，不是姒离他们，加上杀凌霄又会激怒铁血堂，苏见刃这才轻易放他们离开。 为什么不杀凌霄呢？ 凡间改朝换代，前皇室的日子都不太差，更没有哪个创业帝王，手上有皇帝性命的，如果有，下场一般都不好。 这也算是高层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 钟毓达好奇道：“既然如此，刚刚你怎么不让我说话？” “苏见刃这人心性不稳，我不是怕他解决完银霜谷，脑袋发昏来找我们麻烦嘛？先跑了再说。” 钟毓达想了想也对，冷笑道：“银霜谷活该！与虎谋皮，被虎吃了吧！师姐，我们接下来……” “接下来盯着山荣国。” 钟兴维的声音传来。 钟毓达立刻收敛表情，拱手拜道：“师父。” 钟兴维微微点头。 “钟家主。”姒离抱拳。 钟兴维还礼，笑道：“你送来的奚小慧已经和母亲团聚了，对了，奚家其他人呢？” 姒离耸肩：“奚大郎夫妇可能要死了，剩下几个，我不是很清楚。” 苏见刃还在银霜谷，他们也不好去山荣国打听。 “嗯，你俩先休息吧，我派其他人去山荣国打听打听。” 姒离抬脚就要走，忽停住脚步，转过头问他道：“曹恒呢？” “他不在，不清楚去哪里了。” …… 高山上 何文轩露出谄媚笑容：“恭喜师父获得金丹期内丹一枚。” 苏见刃看了看左掌心透明的内丹，又看了看右掌心的十几个虚丹，感慨万千。 “曹恒厉害啊，凝结虚丹这么隐秘的术法都知道。” 何文轩连连咋舌。 所谓虚丹，说白了就是一团气，当修士死亡后，虚丹也就散与天地间。 曹恒却知道聚集虚丹的法子，还能把这些虚丹炼制成内丹，虽然不如金丹真人的内丹，但也蕴含不少能量。 裴霜道：“离火宫真是深不可测。” 苏见刃道：“离火宫历史比天衍宗更悠久，底蕴也更绵长，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历代掌门都注重和离火宫修好关系。” 别看离火宫就是个卖丹药的，随便露出一点儿，足以震撼他们数年。 何文轩想起什么，问道：“我看到姒离和凌霄在一块儿，那个男弟子好像是离火宫的？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掌门最忌讳铁血堂，要不要告诉掌门？” 裴霜深深看了他一眼。 苏见刃道：“铁血堂一日不尽，我就有存在的价值，我也是刚明白，为什么历代三长老都不除尽铁血堂。” 何文轩倒抽一口凉气。 养寇自重！ 裴霜沉吟片刻，道：“还差一枚内丹，长老，西北不宜久呆啊？” 苏见刃帮穆坤上位，离火宫、问道宗甚至包括西北的铁血堂，反应都比较奇怪，非常的安静。 很显然，他们是支持苏见刃升化神的。 苏见刃自然不能在西北大肆杀害金丹真人。 否则真把路给走绝了！ 何文轩犯愁：“师父升化神之事已经泄漏了，上次杀穆乾，本来要藏下他的内丹，但被少主当场揭出来，崇仁峰盯得又紧！” 苏见刃道：“徐长老不是有个师兄嘛？听说他以前最喜欢欺负徐长老，杀了他剖丹，还能拿到通往阳谷的乌令。” 裴霜愣了下，苏见刃还真敢想啊。 莒同之前是不行，但自从纪素娥吊死在青云堂外，莒寿在他大婚当晚坐化，莒同转了性。 他憋着一口气。 更何况三玄堂守着天衍宗的灵矿，阳谷更是灵矿的中央，若是苏见刃违令进阳谷，掌门一定不会放过他！ 但升化神又要海量灵石。 …… 中都城，城主府 姒离坐在窗前，面前有一柄剑，和两个陨石。 “老实交代，怎么用陨石？”姒离手指着三桑剑。 区区一个雷化都会用，她要是能用陨石，岂不是要起飞了。 三桑剑往后挪了挪，道：“你用陨石当媒介简单，但你要使用其中所有的力量，比较难。” “为什么？” “两块陨石都是火属性，我能用是以身为献，跟它合二为一，你要是用，恐怕要献出你那颗木属性内丹。” 姒离思量半晌。 雷化用陨石，先是找了个灵龟，然后跟灵龟签订契约，灵龟呆在梨花河底，能量从灵龟经转化给雷化。 说白了，在这个过程中，陨石只起到转化作用。 它不产生能量，它只是能量的搬运工。 姒离如果要用陨石，也只能如此。 如果想用陨石本身的力量，就是把内丹献给陨石。 太冒险了。 她拿起两块陨石，细细摩挲半晌。 一个‘井’字纹，一个纹样是踩着高跷的人。 现在她已经获得两个陨石了，第一个陨石确认是神明留给她的，第二个呢？ 就雷化那损色，也配让神明眷顾？ 若不是时间紧急，高低把他抓起来拷打！问他陨石哪儿来的。 可惜，现在雷化估计已经死了。 是哪个神明呢？ 火属性？ 南方属火…… 姒离眉头紧皱。 “你把那个转过来我看看？”三桑剑忽然道。 姒离把‘井’字纹的陨石转了个方向，对准剑柄处的黑曜石——三桑树的眼睛。 “另一个，你个笨蛋。” “你才笨呢。” 姒离把另一个转给它看。 三桑树盯着陨石看了很久，忽然直起身来，大声道：“我知道是什么字了？” “什么？” “柳！” 第91章 朱雀 “柳？” 姒离喃喃重复。 她想起什么，又拿起另外一个井字纹，忽然道：“所以这是一个‘井’字？” 之前的文字都是象形文字，由图画演绎而来，表意的。 “有可能。”三桑剑作出回答。 姒离一手捏着一块陨石，大拇指摩挲着上面的文字，喃喃道：“‘柳’，‘井’，是什么意思呢？” 她低头沉思很久。 总觉得脑海里蒙上一层布，一层非常薄非常薄的布，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戳破，戳破这块布，就可以窥见天光。 可是手指头抬起来却碰不到布。 就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 “可能是一种上古秘术，上古神明都是借星辰之力，灵气溢出，大地上到处都是机会，最开始我就是蹭这些灵气修炼的……” 姒离眼珠子一亮。 她放下手里的陨石，抓住三桑剑，非常激动的摇晃：“你刚刚说什么？” 三桑剑被她晃的受不了：“你别晃，脑浆都让你晃匀称了。” “哦。”姒离赶紧放开它。 三桑剑这才抖了抖身子，继续道：“我刚刚说，我最初是蹭溢出的灵气修炼……” “不是这一句，上一句。”姒离打断它。 “上古神明借用星辰之力修炼，灵气大量溢出，有问题吗？” “对，星辰！” 姒离激动地站起来，围着桌子迅速转好几圈，忽然定下来，两只手抓住陨石，迅速离开房间，翻到屋顶上。 三桑剑跟在后面，蹭的一下跳到屋顶上，立在屋脊上坐着的姒离旁边，学着她的模样，抬头仰望着星星。 姒离望着南方。 她指着南方七宿道：“那个是柳宿，那个是井宿。” “朱雀七宿？”三桑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呢？” 姒离心说怎么不可能，整个太阳系，就是太阳带着一群球在宇宙当街溜子，偶尔会撞到小行星，然后成为陨石。 也许这个世界亦是如此。 “自绝天地通以来，神明跑到九重天，没有来得及跑的差不多都死了，迄今为止，没有谁能够收到神明的消息。” 姒离幽幽道：“第一个神明是依依，你跟我说那时上古法力。” “我的意思是说，神明要降下神旨，大约需要很强很强的力量，且祂自身力量会消耗很多，祂花费这么多心血，一定有目的。” “这个我同意。” “可朱雀……”三桑剑欲言又止。 姒离眉毛一挑：“朱雀怎么了？你认识祂吗？” “我怎么可能认识祂，我就一个……” 三桑剑跳起来，狠狠在她背上拍几下。 “你打我做什么？” 三桑剑道：“绝天地通是指，神仙的力量无法限制，会伤害到凡人，女娲娘娘为了保护凡人，才把二者隔绝开。 女娲娘娘不只是大地之母，更是诸神之巅，是最高神，在祂之上，再无别神。 所以祂发话要求神仙呆在九重天，得到了大部分神的号召，祂们老老实实飞上九重天。” 三桑剑觉得自己语言有些混乱。 姒离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女娲说往东，祂们绝不往西，当然，会有一小撮不听话的，但朱雀属于听话的那波。” “对，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朱雀找到办法绕过绝天地通，降下神旨，那祂就是背叛了女娲？” “对。”三桑剑道，“我还是倾向于某个不听话的神明，躲过了诛神之战，但他受伤严重，四处躲藏。 他在躲藏期间疗伤，苏醒后发现上古之法和现在大有区别，他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完全恢复，只能借助力量。” “那他为什么要重出修仙界呢？” “颠覆大地？”三桑剑道，“反正多少神憎恨女娲，女娲娘娘封印天门，从此开启绝天地通，一些神开始搞事，颛顼仙帝压力重重。” 姒离心里默默补充接下来的事。 颛顼先帝的绝天地通，以及后来的大禹治水，都是封印天门的结果，他们在收拾混乱的局面。 每一次大变革后，都要经过一段混乱局面，无法避免。 这便是所谓的诸神之战，或者说诛神之战——针对神的战争。 当大禹治完水，从此海内清宇，人们在废墟里重建家园。 姒离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认识伏绥吗？” 她顿了顿，轻声道：“一条八尾狐。” 紧接着，她把伏绥的战斗力描述给三桑剑听。 她怀疑伏绥为九州第一战力，是因为她用的是上古之法修行。 三桑剑听完后，沉默许久，方道：“我不认识，通过你描述我无法判断她的修为，除非我看到她出手……” 姒离点点头，很有道理。 三桑剑又道：“也可能是你们太废了，这才打不过。” 姒离：…… 我知道你是为了确保推断的严谨性，但有时候也不用这么严谨的。 姒离又望了会儿南方的朱雀七宿，笑道：“自古人心多易变，想来神明也是如此，等再来一个，我就可以确定是不是朱雀了。” “我觉得不是。”三桑剑道。 “好。”姒离站起身，张开双臂，慨然道，“你跟我飞到上面看看，越高越好。” 三桑剑一下子跳起来，立刻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试试，我能飞多高。” 怎么就不能穿过云层了呢。 “有理。” 姒离御剑直冲天际，一直飞，一直飞，直飞到看不到地上的山川河流，待穿过云层，她忽然感受到内府一阵窒息。 “我快坚持不住了。”三桑剑在脚下哀嚎。 “再，再等一下。” 姒离看到头顶有一朵非常大的云彩，她伸手想去够，可怎么也够不着。 “再高一点点。” 三桑剑努力升高一点儿，姒离勉强能抓个云尾巴。 “再高一点儿。” “高不了了……” 既然高不了，姒离腾空抓住云朵，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刚要跟三桑剑说，却发现脚下哪儿还有三桑剑。 草！ 坑爹啊！ 刚感叹完，姒离的身体就迅速下坠，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她下意识用灵力支撑身体，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聚不齐灵力。 她抬头看天，发现刚刚被她拽走一角云彩，云彩里面露出来，上方还是云彩。 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迅速下坠，三桑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姒离欲哭无泪。 ‘看来我要交代在这里了’ ‘好奇心害死猫啊’ 第92章 瓶中世界 姒离不知道坠落了多久，用科学计算的话，如果她估摸的时间没错的话，恐怕已经坠落千万米。 刚刚她抓了片云，云的高度在8000米左右，按照自由落体的速度计算，从8000米高空坠落，需要不到一分钟。 她觉得自己早就坠落超过一分钟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地面，地面上躺着三桑剑，眼看着脸要着地，她聚集力量试图放缓落下速度。 然而…… 她根本使不上力量。 苍天呐，我不会脸着地吧。 姒离内心刚哀嚎完，忽然一个蓝色的身影掠过，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轻轻下坠。 当脚触及到地面时，她感受到莫名的安全感。 ‘呕’ 吐了一口黑血后，她晕倒过去。 晕倒过程中，她看清救她的是谁。 曹恒。 她放心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躺在……一处灵药园内？ “这是哪儿啊？” 姒离喃喃自语，刚说完就被自己的虚弱惊到了。 怎么有气无力的。 她翻动手指，发现掌心有丝丝灵力，窥视内府，看到内丹上有一处小小的裂痕。 ‘我就是飞得高一些，就受到如此惩罚吗？’ “醒了。” 曹恒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个碗，看不清碗里是什么，从味道上判断，应该是黑黑的难吃的药。 “长老……” 每说一个字，她都感到费力无比。 曹恒过来，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喂她吃药。 姒离很乖巧，一饮而尽。 药通过口入了胃，她感觉五脏六腑都流动起来，非常的舒服。 曹恒把碗放在床边小矮桌子上，重新把她放回去躺着。 “来，好好跟我说说，你怎么想不开去天上呢？” “好奇吗？”姒离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这是哪儿啊？” “神农山。” “啊？我回离火宫了？” 曹恒解释道：“颛顼先帝的绝天地通你知道吧？” 姒离点头。 “在我们头顶的上方，很高很高的位置上有结界，结界隔绝我们去往九重天，那些云彩，有些带雨，有些是结界幻化出来的。” 姒离闭了闭眼。 她以为绝天地通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像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万万没想到，结界是真实存在的。 难怪坠落过程中一直使不上灵力，原来真有绝天地通的结界，她靠近结界被伤，而她却没有感受到伤害！ 这个结界真是太厉害了！ “那我们不是跟瓶中世界似的？” “是。” 曹恒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发了一会儿愣，良久，才转过脸重新看她：“这也是我觉得比较荒诞的地方。” 对于曹恒这种级别的人而言，他会把犯事的修士关起来。 但他又何尝不是被更高维度的人关起来呢？ 底层的小修士觉得世界就如他看到的那样，什么神明，什么跟神明沟通，都是假的。 但对于曹恒而言，是真的。 只要飞的够高，触及到某块不带雨的云彩，然后你就会发现，在灿烂的天空下，有一个结界。 数千年来，知道有结界的人不少，但没有人能冲破结界。 “不说了，曾经多次有人飞上高空，落得个内丹碎裂爆体而亡的下场，你的运气还不错，休养两个月就行。” 姒离咧开嘴笑：“看来我实力还挺强。” 曹恒对着她脑袋就是一爆栗：“若不是我用九转还魂丹，你就废了。” “啊？九转还魂丹不是很珍贵吗？” “是啊，以后给我老实点儿。” “我是说，我是自己作死，你把你的那个九转还魂丹给了我，将来万一你……” “你咒我啊。”曹恒翻了个白眼。 姒离嘻嘻一笑。 其实她内心挺不好意思的，但妘牧跟他说过，九转还魂丹只有化神境界的长老能炼制。 由于天衍宗一贯霸道，不许别派升化神，离火宫只有曾经的昆虚道人能炼制，自昆虚道人死后，用一颗少一颗。 在离火宫，只有长老级别的人物，才能有一颗，且一生只有一颗。 曹恒抿了抿嘴唇：“炼制九转还魂丹又不是什么难事。” “啊？”姒离仰着脸，诧异地看着他。 曹恒耸耸肩。 “你是化神修为？”姒离试探道。 曹恒微微点头。 姒离震惊不已，一下子坐起来，因起的太猛咳嗽不止，曹恒也不说给她顺顺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咳嗽。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止住咳。 “不是说天衍宗严格限制修士升化神吗？” “这是他们能限制得了的吗？”曹恒冷笑道，“我又不是姜寂那个蠢货，非嚷嚷的天下人都知道。” 姒离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她才茫然地点点头。 “好好休息，两个月后来中都城找我。” 姒离点点头。 曹恒又叮嘱她每日打坐修复内丹，但不可贪多。 姒离点头如小鸡啄米。 叮嘱完，曹恒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 “忘了跟你说了，银霜谷被屠，苏见刃说是你干的。大家都不相信，认为是苏见刃泼脏水……” “啊？” 姒离惊讶不已：“苏见刃为什么往我身上泼脏水？” “可能是你坏了他的好事。” “有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曹恒忍俊不禁：“你还有理？” “嘿嘿。” “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是苏见刃杀的，他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在跟苏见刃战斗的过程中受了伤，在疗伤。” 姒离拱手抱拳：“多谢长老。” “不用谢我，你不顾自己身体的提醒，贸然飞那么高，以至于内丹裂痕，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姒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曹恒抬脚离开。 姒离目送着他离开，然后又目送着他回来。 “长老，还有别的要叮嘱吗？” “不是。”曹恒疑惑地看着她，“按理说，飞到一定高度后，元神内丹会感到不适，然后你见好就收啊……” 而不是飞到最高层，碰到结界，然后坠落。 姒离陷入沉思。 是啊，太奇怪了。 “肯定是你学的不到家，好好反思反思。” 说罢，曹恒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 姒离躺在床上，舒展每一个毛孔，感受木属性灵气穿过身体，好不自在。 她想半天没想明白，为什么全程没有任何提醒。 奇怪？ 第93章 星辰力量 姒离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三桑剑。 三桑剑默默往外挪了两步。 有鬼！ 姒离刚要开口，三桑剑就嚷嚷道：“我提醒过你！” 她想了片刻，好像是提醒过。 “你提醒的是你快坚持不住了，为什么我的身体没有提醒我啊？” “因为上方是星辰之力，我一早就感受到了，你没我厉害。估计没有提醒你，是因为你身上有陨铁？ 或者说你的修为太低级了，用的是大地灵力，跟星辰灵力不是一个概念……” 姒离低头沉思。 三桑剑继续嘲讽她：“我就说上古时代比你们现在强吧……” “不对。”姒离忽然道，“你既说从星辰借灵力，要比大地灵力强，且你一早就感受到星辰之力，你却没有说是星辰之力，只说你坚持不住了。” 闻言，三桑剑立刻小跑到门口。 因为它是一把剑，所以它是蹦到门口的。 “你也想看看最上空是什么样子？” 三桑剑点了点头。 它很好奇，上空是什么样子，默默送姒离飞向高空，远比大气层更高的位置，然后等姒离触碰到结界云时，它坚持不住。 它掉下来没事，是因为它身上有上古灵力护体。 姒离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它躲在门后面角落里，黑曜石对着门板，不敢看姒离。 姒离扶了扶额头。 这个250。 快坑死我了。 等哪天闲了非把你劈成柴烧了。 骂完三桑剑无数遍后，姒离问道：“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黑曜石立刻转过来。 然后一蹦一蹦地到她床边。 姒离狠狠戳了下剑柄，问它道：“那次飞的有多高？” 坠落时，不清楚是她度秒如年还是真的那么高，她感觉过了好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几万里吧。”三桑剑也不是很确定，“可能因为你身上有陨石的缘故，你下落的速度比我慢。” 陨石还保护了我？ 姒离从芥子袋里掏出两块陨石，发现‘井’字和‘柳’字要比之前明亮许多。 “这就对了。”三桑剑凑过来道，“它们比之前明亮，是因为接触到星辰法力，它们是无法吸收大地灵力的。” 姒离点点头。 她把两块陨石拿在手心，正对着两只眼睛，喃喃道：“你们俩带我去找第三块，这样我就能确定是谁了。” 纹样忽明忽暗，仿佛在说可以。 “它俩能听懂我说话诶。”姒离欣喜万分。 三桑剑喃喃道：“难道真是朱雀吗？祂背叛了女娲娘娘？” 忽然，‘柳’陨石从姒离手中挣脱，直打到黑曜石上，三桑剑应声倒地。 “你凭什么打我？” 三桑剑一下子跳到半空，剑尖对着姒离的喉咙。 姒离缓缓举起双手，道：“不是我，是它们自己跳出来的。” 三桑剑缓缓落在床上，插在床头。 趁此间隙，姒离伸手一抓，地上的‘柳’陨石重新飞到她手心。 “你要是能听懂我们两个说话，你就闪一下。” ‘柳’字纹闪烁着微光。 姒离叹口气，转过头对三桑剑道：“看来它真能听懂你说什么。” 另外，可以确认它象征柳宿，朱雀七宿下凡。 三桑剑默默往后挪两步，嗫嚅道：“之前也说过啊，那时怎么没反应？” 之前它和姒离讨论两块陨石的来历时，也说过若是朱雀，就是朱雀背叛了女娲娘娘，当时这两块陨石没反应。 姒离想了半天，道：“可能我带着它们飞向高空，它们感受到星辰力量，积蓄了一波力量，唤醒了它们的意识。” 纹样闪烁着莹莹光芒，仿佛在说是的。 姒离道：“你们有机会积蓄力量也不容易，省点儿用，我可不会第二次飞上去了。” 叮嘱完两块陨石，姒离重新把它们放回芥子袋。 接下来几天，姒离严格按照曹恒叮嘱，打坐休养绝不贪多。 如此闭关一个月后，她迎来第二个访客。 妘牧。 上回跟曹恒离开，妘牧没说什么，这次他过来，带给她一个消息。 苏见刃飞升化神成功。 姒离倒了杯茶推给妘牧，淡淡道：“曹恒跟我说过，苏见刃飞升化神后，宋善会觉得如芒在背，杀苏见刃，天衍宗也许不会报复。” 妘牧把茶盏放在嘴边抿了抿，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再有一个月就好了。” “嗯。”妘牧点点头，“你知道苏见刃是在什么地方飞升的化神吗？” 姒离想了一会儿，飞升化神需要大量的灵石，而能提供这么多灵石的，只有一个地方。 “三玄堂！” 妘牧点点头。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 飞升化神需要数以亿计的灵石，既然灵石被苏见刃用了，那就没有办法供给天衍宗了。 就算宋善对苏见刃飞升化神视而不见，但损失可是实打实的。 要知道，三玄堂一年上交给天衍宗的灵石，也就几千万。 苏见刃一口气用了差不多三年的收入，就算宋善要保，那也保不了。 姒离的身子微微前倾，感兴趣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妘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早在姒离结丹时，莒同就给曹恒写信。 说天衍宗掠夺太狠，年景不好，不想给天衍宗上交太多灵石，从而保证三玄堂附近百万人的庄稼收成。 莒同找过玄电堂的堂主薛鹄。期望薛鹄为三玄堂的百姓做贡献。 薛鹄是鹇夫人的哥哥，燕归林的舅舅，宋善的大舅子。 薛鹄也知道去年冬天有多难捱，同意了，然后他去了天衍宗，先找了鹇夫人和燕归林，然后叫徐昙过来，询问天衍宗府库多少？ 徐昙告知。 薛鹄一算，天衍宗的府库可支撑三年。 但徐昙又告诉他，因为万草园大火，很多灵植需要灵石滋养，顶多撑一年。 了解完天衍宗的财务实际情况，薛鹄找宋善，说三玄堂的法坛停工。 然后被拒绝了。 拉扯了近三个月，宋善是寸步不让。 宋善说，司乘望既然能随随便便掏出一亿灵石，玄电堂和玄雷堂比他更有钱，你们为什么不掏出私房钱贴补凡人呢？ 分明是想趁机捞钱，壮大自己的实力跟宗门对着干，却打着为了凡人旗号，真是不要脸！ 谈判失败后，莒同启用n b。 n b就是支持苏见刃飞升化神。 确切的说，利用苏见刃飞升化神的机会销账。 第94章 三玄堂的销账 销账的具体做法是： 天衍宗在三玄堂有个灵库，析出的灵石暂时存放在灵库，灵库有三把钥匙，三家每人一把。 苏见刃抢到莒同手里的钥匙，进灵库，飞升化神。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一点儿都不容易。 姒离惊讶地捂住嘴：“不是莒同出的主意吗？他怎么会让苏见刃抢走钥匙呢？” 妘牧慨然道：“自薛鹄跟宋善谈判失败后，宋善就怀疑莒同，眼看着莒家上下保不住，莒同一不做二不休。” “啊？”姒离还是不敢相信。 “不过事情有了转机。” “什么转机？” 莒同想既然宋善不会放过他，加上他未婚妻和父亲被天衍宗逼死，他早就想跟天衍宗撕破脸了。 于是他找到问道宗的姜满，要姜满提供地盘给莒家的有生力量，他以身做局。 姜满同意。 于是莒同被抢走钥匙，事后他守在灵库入口，苏见刃进去后，把钥匙还给他，让他赶紧滚。 莒同万万没想到苏见刃会把钥匙还给他。 他承担不起跟宋善撕破脸的代价，既然对方还给他，那他就收了。 妘牧道：“其实苏见刃是为了徐昙。莒同和徐昙有旧怨，如果莒同的钥匙不见了，宋善会怀疑徐昙背叛他。 宋善提拔的三个长老，苏见刃，章知觉和徐昙，虽然徐昙是后来的，但苏见刃很关心她，毕竟她是是宋善的左膀右臂。” 姒离内心钦佩不已。 都到这份上了，苏见刃还不忘为宋善着想。 好忠心的一条狗啊。 “苏见刃那二两脑袋能想到这一层吗？” “不能。”妘牧摇头道，“是曹恒提醒他的。” “起初莒同来求助，曹恒提出让苏见刃飞升化神，莒同同意，姜满也同意。然后曹恒又说，搞死玄风堂，他不同意。” “确切的说，不是搞死玄风堂，是搞死司乘望，让司乘望背锅。” 莒同不同意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早就被宋善盯上了，为了保住莒家，不愿意再得罪司家。 曹恒说，司家早就不满司乘望那个废物，尤其他拿出一亿灵石救女儿，视玄风堂为私产，不管其他人。 只要把司乘望推出去背锅，司家重新选个家主便是，新家主还会感谢莒同。 “为什么要救莒同呢？”姒离好奇道。 “因为这几年莒同让弟子去各地购买粮食，一共买了千万斛，足以让三玄堂百万凡人吃一年。” 妘牧说这话时，声音很平静，但姒离内府却起了惊涛骇浪。 莒同为凡人做了三个计划。 1、私下买粮平抑物价——成功。 2、让薛鹄劝说宋善少掠夺一点儿——失败。 3、同意苏见刃飞升化神，他们好销账。 所以曹恒和姜满才会联合起来保他，因为他是个好人。 或许曾经莒同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但自从莒寿去世后，他变成好人，费心筹谋。 也正是知道莒同私下买粮，宋善才否决法坛停工的建议。 但存粮只够一年，今年的雨水还是不好，一年后还是要饿肚子。 故曹恒劝说服苏见刃进灵库后还钥匙，同时，他和姜满支持司家的司乘德。苏见刃飞升化神后，在灵库放了把大火。 灵库大火漫天，宋善亲自调查。 司乘望钥匙丢失，自尽，一家三口被杀。 徐昙看出问题，直接去找莒同，莒同绑架了徐昙的母亲，徐母照例对徐昙破口大骂。 徐昙才不信莒同。 这种事情，在她成长过程中上演很多遍。 她不满莒家pua她，莒家就把她母亲请过来，要她母亲教训她。 如今她在上，莒同在下，徐母有任何意外，她都会让莒同付出惨痛的代价。 后来莒同带她去看其中一个粮食库，如果徐昙敢揭穿他，积攒的粮食会全部葬身火海。 徐昙认同司乘望背锅的提议，帮他们遮掩。 不是徐昙被威胁，而是她意识到三玄堂的数百万凡人，只能莒同保，薛鹄因着燕归林的关系，在很多事情上只能沉默。 至于司乘望，他们一家三口才不管凡人死活呢，只想着如何扩大自己的利益。 徐昙别无选择，更何况她能约束住莒同。 对于三玄堂销账的行为，边成非和宋微一言不发，默许。 章知觉也认可。 “他们跟薛鹄、莒同和司乘望经常打交道，司乘望是他们仨里面最差劲的。比如薛鹄和莒同，分给族人八成利，司乘望只分两成。” 薛鹄和莒同虽然分走八成利，但他们本人会拿到两成，几百个族人拿八成，每个人拿到手的远不及他们。 “可是宋善怎么会信呢？” “司乘德给的解释是，司乘望跟苏见刃勾结，司乘望帮苏见刃飞升化神，苏见刃保司从月嫁给燕归林。 因为杀崔鸢，司从月暂时保住性命，但司乘望一家岌岌可危。司乘望多次提出让司从月回天衍宗，都被否定。” 姒离震撼。 宋善身边有这么多好人——哪怕是苏见刃，若非因为杀戮太多，否则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正直，他们高明，他们仁恕，如果碰到个英明的上司，必是个欣欣向荣的局面。 妘牧道：“除掉苏见刃还是帮宋善，希望他好自为之，不要把顺风局打成逆风局。 就他手底下这些人，说实话，我真没法想象，天衍宗会被覆灭。 几大长老，虽然对他颇有微词，但还是忠诚天衍宗的，这也是为什么曹恒选择出走，因为宫主不相信他会成功。” 姒离默然不语。 宋善会及时掉头吗？ 她不清楚。 其实她内心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宋善及时掉头向善，这样推行仙盟路上，就会少很多杀戮。 另一方面，她觉得一个人三观随着时间变化，但刻在骨子里的性格是不会变的。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妘牧有些心疼地看她一眼，淡淡道：“等你好了又要去战斗了。” 姒离微笑。 “我……”妘牧欲言又止。 “曹恒已经离开，宫主身边得有人，你留在宫主身边吧，你和宫主是我们最大的支持。” 妘牧仰起头，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脸，重新对着姒离笑。 姒离知道，他是哭过的。 她明白，曹恒不带着妘牧玩，是他心肠太软了，而她和曹恒要做的事，需要狠下心肠，软心肠会耽误事的。 上回她和曹恒去中都城，彼时妘牧在神农山检查灵药草，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两人来不及跟他告别，又不喜欢告别场景，又怕妘牧阻拦，不告而别。 第95章 薛影是伏映雪 一个月后，姒离完全恢复，告别妘牧重回中都城。 曹恒见她的第一反应是：“你好了？” “对啊。”姒离原地转了个圈，曹恒仿佛看到蝴蝶翩翩飞过。 他的第二句话是：“宋善跟苏见刃握手言和，同时天衍宗剥离分支门派计划被冻结，现在要启动备用方案了。” 姒离叹口气。 宋善果然不让人失望。 “如今是八月份，雨水非常不好，今年冬天难捱是确定了。” 姒离叹气：“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流离失所。” “先杀苏见刃吧。” 苏见刃如今是化神修为，是宋善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一旦烽火起，苏见刃必然再次出征，先杀苏见刃以避后患。 姒离道：“怎么杀？” 说着，她走过去坐在曹恒对面，自顾自倒了杯茶，送入唇边，忽然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 什么茶啊，就是白水。 虽然他们之前商量用伏绥杀苏见刃，试探伏绥的深浅。 可是姒离无法保证伏绥听她的话，也不知道如何能说服伏绥。 算起来，她有五年没见伏绥了。 “凛冬将至，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曹恒淡淡道，“你还记得樱桃吧？” 姒离点点头。 当初伏绥离开天衍宗，派小狐狸樱桃照顾她，后来她结丹成功，樱桃却不见了。 找樱桃的过程中，她遇到萧慎，萧慎说崔鸢和司从月火并，樱桃为就司从月被伤，再然后就是薛影带樱桃离开。 因薛影仰慕伏绥，她怀疑薛影带着樱桃找伏绥去了。 她对樱桃没多少感情，不愿意见伏绥，所以也一直没找薛影。 如今曹恒旧事重提，想来是要从樱桃下手。 “樱桃怎么了？”姒离关心道。 “樱桃死了。” 曹恒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头皮发麻。 姒离心说我樱桃之死不管我的事，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看我做什么？” 曹恒凝视着她的双眸：“薛影是伏映雪！”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姒离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似乎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薛影是伏映雪？ 伏映雪是杀害原主父母的凶手？ 现在我就是原主，我跟杀害双亲的凶手擦肩而过？ 不是说伏映雪…… 不对，伏映雪杀害妘秋白和风宁夫妻后，从此销声匿迹，她并没有死！ 而是换了个名字卷土重来？ 曹恒不顾她茫然的表情，低低道：“姜满跟我说的。” 姜满跟伏绥花前月下，某一日看到薛影抱着个狐狸见伏绥。 司从月和崔鸢一起来离火宫的，两人火并前，已经大小吵架无数。 某次，司从月看到前来游玩的樱桃和薛影。 于是司从月支开崔鸢，拐着弯跟樱桃打探离火宫消息，询问离火宫陷阱阵法，意图利用离火宫阵法害崔鸢。 司从月欺骗樱桃，说只有她一个人来离火宫附近。 薛影因为是狐狸嗅觉灵敏，加上修为比樱桃高，比樱桃早就注意到未在场的崔鸢。 她厌恶司从月欺骗樱桃，后匿名提醒崔鸢，说司从月要害她。 薛影的计划很简单，看她们狗咬狗。 果然，崔鸢得到她的提示后，将计就计，设计杀司从月。 那一天，薛影支开樱桃，她自己则躲在暗处看她们双方狗咬狗。 然而…… 嗅觉灵敏的樱桃觉得不对劲，又赶了回来，替司从月挡了一刀，当场死亡。 薛影恼羞成怒，逼迫司从月杀崔鸢，抱着樱桃的尸首离开。 她带着樱桃的尸首找到伏绥，伏绥问她樱桃怎么死的，薛影全部招了，期间姜满就在不远处听着。 气得伏绥狠狠打了薛影好几下，骂她自以为是，骂她愚蠢害死樱桃…… 姜满发现伏绥又气又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薛影跪在地上，一副坦然受教的模样，其神色后悔，对于伏绥的打骂，没有任何不悦之情，反而觉得被打骂心里好受许多。 他忽然意识到，伏绥跟薛影很熟。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 薛影是狐狸，几百年来，他只听说过伏绥只收伏映雪一个狐狸徒弟，伏映雪杀妘秋白夫妇后，伏绥才收的樱桃。 所以…… 姜满怀疑薛影就是伏映雪，且伏映雪是伏绥的女儿？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接近薛影，观察伏绥。 虽然不确定伏映雪是否是伏绥的女儿，但可以确定薛影就是伏映雪！ 还可以确定，伏绥很在意伏映雪。 当年伏映雪杀妘秋白夫妇后，伏绥斩断其几条尾巴作为惩罚，把她赶出青丘，伏映雪化名薛影，非常想回到伏绥身边。 半晌，姒离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手掌攥成拳头咯咯作响。 曹恒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姒离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知道。师兄，你的计划是什么？” “伏绥可能不会为了你杀苏见刃……” 姒离淡淡补充他的话：“若是加上薛影，伏绥一定会动手。” “对。”曹恒道，“姜满说，薛影回到伏绥身边后，对伏绥是言听计从，不愿意挑起争端……” 对于薛影而言，最重要的是伏绥。 虽然姜满曾用薛影被苏见刃斩断一条尾巴试探她，但薛影的反应是，既然狐王跟苏见刃有仇，那我是替狐王受过，真是好荣幸啊。 “你加上薛影，伏绥一定会杀苏见刃！” 姒离直接道：“你就说我怎么做吧？” “西北。”曹恒道，“我跟孟植借了个地方。” “具体呢？” “银霜谷满门被屠，你还记得吧？” 姒离点点头。 “我放出消息，你在银霜谷被苏见刃伤害，所以要闭关两月。” 姒离点点头。 “凌霄带着你的亲笔书信找燕归林，除了你的信外，凌霄还告诉燕归林，你被苏见刃所伤。” 姒离瞪大眼珠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曹恒，嘴唇微微发抖。 怎么扯上燕归林了。 “燕归林来西北……” “不是……” “他是来看你，跟我求证你受伤情况，同时追踪另外一个人，现如今进入铁血堂的地盘。” 姒离松口气：“谁？” 燕归林追踪的是谁？ “苏雅容！” 姒离有些混乱：“他为什么会追踪苏雅容啊？” 苏雅容不是宋善的情人吗？ 尽管苏雅容年轻时很嚣张，不过对燕归林母子还算恭敬，也知道燕归林厌恶她，向来退避三舍。 而且燕归林也很少找苏雅容的麻烦。 “不清楚，你先过去看看。”曹恒正色道，“我们做的事不能牵扯到燕归林，先找到他并送走，然后才能开启我们的计划。” “是！” 第96章 手艺人 在银霜谷，苏见刃手里有那么多铁血堂人性命，却放凌霄离开。 只是因为凌霄是孟植的女儿。 就如同苏见刃一样，曹恒知道燕归林是宋善的儿子，他们要做的事不能牵扯到燕归林，还得好声好气把他送回去。 否则，一旦燕归林有个三长两短，宋善雷霆之下，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出了中都城，往西北行2000里，便来到五虎城。 五虎城是典型的风沙地貌，八月的中都城还有些热浪，但五虎城已是白霜铺地，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下意识缩身体。 五虎城因五虎山而得名。 五虎山上有五虎堂，据说是五个兄弟所建，经过百十年的发展，俨然成为雄踞一方的大门派，是铁血堂的重要力量。 曹恒说，因孟植跟问道宗和离火宫结盟，五虎堂不满说孟植背叛铁血堂的初衷，有叛变之意。 戏剧性的是，五虎堂不满孟植，却跟苏见刃眉来眼去。 果然背叛者才喜欢给人扣叛徒帽子。 这也是为什么，燕归林会追踪苏雅容到西北，大约苏雅容奉苏见刃的命，来五虎堂传递什么消息。 姒离望着高大巍峨的五虎山，思索人生地不熟的，要怎么才能用最快速度找到燕归林，且不惊动五虎堂。 西北铁血堂，讲求一个胜者为王，全是丛林法则。 外地来这里的散修，大家都知道你无处可去才过来，不抢你抢谁！ 如果打起来，很容易引发混战。 杀一个散修可以，但立刻会引来千百个散修围观，等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来西北最好低调一些。 或者有本地人领着。 整个西北，她只认识凌霄。 但凌霄接回雪莲后，心知形势危如累卵，雪莲又是个弱女子，她把消息带给曹恒后，要给雪莲找个藏身地，便离开了，至今没有消息。 眼下，只能单独行动了。 登上一座陡峭的山头，姒离还未来得及欣赏白茫茫的大地，就看到山洼处炊烟袅袅，稀稀落落十几所房舍。 “我记得地图上没这个地方啊？” 姒离翻出仙门地图，定位到她如今的位置，在仙家地图上，的确没有这处小村子。 “连铁血堂都搞不清辖区内多有村落，更别提外人了。” 姒离叹口气。 凌霄说过，西北这旮瘩，凡人大多游牧为生，搬家是主题，定居才是稀罕事。 启用望气术，确认小村子就是个普通村子，没有任何修士的痕迹。 进了村，天已经大黑，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升起炉子驱寒，火光通过窗户缝透出来，忽明忽暗。 姒离叩开西边的小房子。 炉子边坐着两人，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子，两人分食一条羊腿，看到她过来，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姒离提了提手上的兔子，道：“大爷，大妈，我是来打猎的，误入此地，想借火烤个兔子。” 说着，她鞠了一躬：“天黑找不见路，还请大爷大妈收留一晚。” 老头子和老婆子对视，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从哪里来啊？” “雾海弯。” 老头子愣了下，忽然道：“哎哟，听说雾海弯来了不少修士，是真是假啊？” 姒离被这一问给问住了。 雾海弯离铁血堂不远，孟植召集修士，大约要巩固人心，但这些算是上层隐秘，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凡人怎么知道的？ 注意到老头子在等着她回答，她立刻道：“我哪儿知道啊，我就是个猎户，想打几只狐狸给我娘做狐裘保暖。” 为了避免说多错多，她努力把话头拉到打狐狸上，只是她需要确认一点。 老头子如何得知铁血堂聚集修士。 幸亏老夫妇年纪大了，不太注意她，又喜欢和年轻人聊天，姒离很快得知。 村子距离五虎山比较近，修士们来来往往他们经常看到，有村民去五虎城换粮食，在茶馆歇脚时听旁边桌子的修士说的。 老夫妇得知她是为了给娘做狐裘来此，非常热情帮她，说村子里有不少人家打狐狸，看着她衣饰华贵想来不缺买的钱。 这倒是帮了姒离大忙，她正找不到理由跟村民打交道。 第二天，姒离一早就每家每户拜访，询问狐皮和其他皮货的价格。 可惜村民们不收金银，必须拿粮食和茶进行交换，粮食和茶如今是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姒离摆出伤心失望的样子，晌午时，她坐在路边磨盘上休息。 几个小孩子围过来，姒离装作哄骗他们偷家里的皮货卖给她，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她。 “师……嗯，姑娘！” 姒离转过身看，眼光就盯着对方身上。 燕归林！ 他比去年高了一些，粗布麻衣，衣服洗的发白，挑个单子像是走街串巷匠人，看到姒离转过头，冲着天空兴奋的吼一声。 “补——锅——补碗喽！” 还真是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姒离忍俊不禁，然围着她的小孩全部跑过去，兴奋的拍手。 “我家有碗要补，你等一下。” “行。” “我家的锅裂开了。” “好。” “我昨天摔坏了一个盘子，你能补吗？” “能。” 燕归林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个石头，便走过去放下担子，坐在石头上，等着小孩跑回家拿碗拿锅。 还有一部分小孩好奇他手艺，围着他坐下来，看他怎么补碗。 姒离装作不认识他，又问了几家，众人还是统一说辞，除非拿粮食和茶，否则不卖皮。 她叹口气，丢下一句：“我去别处问问，我就不信有钱还买不到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往别处村子。 转了一道弯，确认周围没人后，她重新回到昨天的那座陡峭山头，俯瞰村子。 她是修士，视力绝佳。 燕归林一本正经地帮人修复碗和锅，手艺还不错，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用的材料比如锔（ju）钉全是民间常见材料。 他偶尔抬起头擦擦汗，便会看到山头上的姒离，低头一笑，继续补碗。 姒离暗暗感叹，燕归林成熟许多。 见他之前，她很好奇他一个筑基修士如何闯西北，原来他准备的这么充分，没有任何破绽的走街串巷手艺人。 姒离静静坐在山头上等，等候他补完锅碗找她。 第97章 声名鹊起 过了中午，燕归林终于补好最后一只碗，吃完客户送的食物，起身挑着担，说要去隔壁村看看。 转了两道弯，燕归林停下来放下担子，四下看看见无人，这才将东西收入芥子袋，提着剑步伐轻快地赶往山头。 “师姐。” 燕归林兴奋的大喊。 姒离拱手抱拳，笑道：“师弟，好久不见啊。” 燕归林从芥子带掏出一条羊腿递给她，嘿嘿傻乐道：“师姐，我特意给你留的。” 姒离接过羊腿，两人坐在山顶，吹着八月的风，看着脚下村子。 “差点儿忘了。” 燕归林一拍脑门子，从芥子袋又拿出两坛酒，把其中一坛递给姒离。 姒离一看，喃喃道：“满堂兮，美人。” “这是郎九去年的上供，我们和姜原师兄，一人一坛。” 姒离打开瓶塞，饮了半口，香辣刺激。 “对了，你怎么会来西北的？”姒离边啃羊腿边道。 燕归林的神色黯淡了下。 姒离忽然想起来，曹恒为了照顾她面子，隐晦说她是被苏见刃打伤，连忙跟他解释，她是自己作死受伤，不是苏见刃打的。 闻言，燕归林双目明亮了下。 “真的？” 姒离点点头：“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 “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见他怏怏不乐的，姒离再三追问，燕归林这才道出实情。 原来苏见刃飞升化神后，宋善迅速跟忠心狗腿子和解，计划联合起来对付其他门派。 这很寻常。 但燕归林发现苏雅容鬼鬼祟祟的，近几年宋善不怎么关心这个情人，苏雅容有大把的时间折腾，经常离开宗门，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他总觉得苏见刃背地里搞什么不好的东西，但苏见刃实力太强，他退而求其次，跟踪苏雅容。 一直跟到五虎城。 然后苏雅容就消失了，他不清楚苏雅容来五虎城做什么，不敢上五虎山，装作走街串巷的手艺人，企图从凡人那里探听一二消息。 可惜一无所获。 燕归林有些伤心。 自他和姒离姜原分别后，姒离和姜原在修仙界声名鹊起。 姒离愣了下：“我在修仙界的名声很大吗？” 她向来低调，没执行过多高规格的任务，怎么会声名鹊起的。 “别告诉我银霜谷跟苏见刃打，那个是假的。苏见刃屠了银霜谷满门，不清楚搞什么。” “可你杀了莫诗啊？”燕归林道，“片片金雨落地，我来时特地去银霜谷看了，整个山谷灵气充盈期间，好多修士在那里建房子。” 莫诗的灵气来源于大地，死后自然还给大地。 她是金丹巅峰，一鲸落万物生，不知道能惠及多少修士。 “据说还是一招制敌。”燕归林补充道。 姒离想了想也对，又问道：“姜原什么名声啊？” “姜师兄更强，他往返各个小国，诛杀邪祟还灵石与凡人，凡人都很感激他呢。” 姒离道：“的确像问道宗的一贯行事。” 说了很多话，她嘴里的羊腿啃完了，酒也喝完了，丢下羊骨头，她起身道：“好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啊？” 姒离转过脸看向他，笑道：“西北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走吧。” 燕归来不情愿道：“可是师姐，你不想知道苏雅容背地里搞什么吗？” 这些天一无所获，他打了退堂鼓，直看到姒离，他才重新燃起勇气，跟师姐一起，一定能查到苏雅容在做什么。 姒离摇了摇头。 她不关心苏雅容，她更关心燕归林的安危。 燕归林刚要开口劝说姒离，忽然听到一阵‘哒哒哒’的声响。 他脸色忽然变了：“怎么又来了。” 三桑剑出鞘，在两人面前游走了一遭，然后便冲着声音的方向而去，便听得一阵叫嚷声。 姒离收起三桑剑，赶紧带着燕归林赶过去，在一个山间自然形成的坑里，惊讶道：“凌霄！” 凌霄从坑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仰头看着姒离抱怨道：“你出手也太狠了，好在我反应快！” 姒离反驳道：“燕归林刚刚说‘怎么又来了’，我听到‘又’字，便理所应当认为是敌非友，自然要好好教训一番。”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还是先交代一下‘又’字吧！” 凌霄从坑里跳出来，翻了个白眼：“又什么又啊，我刚来。” 燕归林好奇道：“那我听到的‘哒哒哒’的声响是什么？” 凌霄虚空弹了弹地面，瞬间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在铁血堂，这表示是友非敌。” 燕归林不好意思挠挠头。 这里是五虎山，聚集不少修士，有些是自己人，有些是穷凶极恶的散修，用特殊的声响表明身份，大家各自安好。 姒离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如果一个人，比如像我一样，听到声响就出手，这意味着什么？” 凌霄道：“意味着你是不懂规矩的外来者，杀了大家分钱。” “可我是被吓到的？不是敌人啊？”燕归林不解。 姒离道：“不懂规矩是外来者，同时意味着，你在西北毫无根基，杀了没隐患。” 凌霄点点头。 “你过来做什么？”姒离好奇道。 “我爹好歹是老大，对下属的动静还算了解，听说苏雅容来五虎山，又听到燕归林来西北，我想应该在这里。” 燕归林道：“苏雅容来五虎山做什么？” 凌霄摇了摇头：“不清楚，五虎山不满我父亲已久，又叛变之意，估计是跟苏见刃商量，一起剿灭我父亲吧。” 天空中有乌鸦飞过。 一个是铁血堂堂主的女儿，一个是天衍宗宗主的儿子。 双方面对面站着，说着天衍宗剿灭铁血堂的计划。 真是…… 尴尬啊。 燕归林不好意思笑笑。 他本人对铁血堂没那么大的恨意，只是剿灭铁血堂是宗门做了很多年的事，他觉得不妥但也没说什么。 如今在他眼里，天衍宗的祸患在内部，而不是铁血堂。 反而生生不息的铁血堂，才让天衍宗凝聚人心。 此所谓宗门无外患者，宗门亡。 姒离眼皮子抬了抬，就知道凌霄在扯淡。 恐怕是苏见刃想养寇自重，跟五虎山勾结，派苏雅容过来谈判。 她斜睨凌霄，凌霄挤出一丝笑容，证实她的猜测。 第98章 石头人 姒离眼珠子转了转，对燕归林道：“你现在知道苏雅容在搞什么了吧。” 燕归林不好意思笑笑。 苏见刃策反五虎山，合力杀孟植，扶持五虎堂坐镇西北，的确是好计谋。 姒离用元神跟凌霄商量：“我带走燕归林，你爱干嘛干嘛。” 凌霄耸耸肩：“好啊。” 正如苏见刃不想让凌霄死在山荣国地界，凌霄也怕燕归林在铁血堂地界出问题。 两人商定完毕，姒离跟燕归林道：“你已知道，就跟我走吧。” 燕归林点头。 姒离刚要带燕归林离开，却忽然发现原本的林木好像变了位置。 她眉头紧皱。 “怎么了师姐？” 姒离指着刚刚凌霄跌落的坑，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坑的位置变了？” 凌霄震惊不已，赶紧去看那个坑。 她为了躲姒离的剑，后退掉进坑里，剑自东方来，她后退掉下去，坑的方位应该在西边。 再然后姒离过来，看着坑里的她，且姒离到现在都没变位置，那么坑应该在正前方，但现在却在姒离的左手边。 燕归林脸上露出惊慌神色，左右四顾，颤声道：“那个，好像树木的方向也不对。” 一般情况下，树木朝南的方向的枝干多，朝北的方向就很少。 但是如今，北方的枝干很多，南方的枝干很少。 凌霄立刻左胯几步，与两人站在一起，三人各负责一个方向。 姒离道：“五虎堂是什么路数？” “堂主风从虎，五虎山立山功法是土系功法。” “第二个问题，我们是被包围了？” “应该没有，触发到五虎山的护山大阵。这里是五虎山的外围，五虎堂的力量覆盖不到此地。” “然后呢？” “然后我们如果跟无头苍蝇似的乱闯，巡逻的弟子会发现我们，询问一番后放走。” 燕归林松口气，拍了拍胸脯：“那就好。” 凌霄是孟植的女儿，误闯五虎山，想必风从虎不会太为难，他和姒离凭借凌霄的面子，离开不成问题。 “好个屁！”凌霄道，“哥哥，我刚刚没有跟你说，五虎山要背叛我父亲吗？” 燕归林脸色一僵。 姒离及时补刀：“苏雅容可也在呢，万一她认出你……” 燕归林咬了咬嘴唇，顿时觉得事情难办起来。 姒离斜睨他一眼，心里冷笑，果然是不经吓啊。 她用元神再次跟凌霄进行加密通话。 “跟我说实话，到底什么情况？” 凌霄拒绝加密通话，道：“情况就是不能惊动风从虎。五虎山我比你们熟，有问题我出手，你俩只需围观即可。” 二人点点头。 正在此时，他们周围林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一走一停顿，发出沉闷的声响，听起来很笨重，又哗啦啦的，仿佛又很轻灵。 燕归林骇然道：“是什么玩意发出来的声音啊。” 他话音刚落，就得到了答案。 在他们的前后左右方向，一群棕色石头组成的石头人一步一个脚印过来。 姒离自然不会把石头人放在心上，这些石头是黄色或者棕色，加上五虎堂祖传土系功法，木克土。 三桑剑出鞘，沿着石头人转了一圈，剑身轻轻拍在它们的头上，示意是友非敌。 石头人感受到三桑剑，稍稍一停，似乎要知难而退。 谁知，下一刻，石头人却猛地冲过来！ 姒离万万没想到，一群石头人居然这么不识好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三桑剑蕴含的巨大木系力量，足以让它们感到恐惧，怎么会激怒它们呢？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许多了。 凌霄手中的剑芒闪光，埋怨道：“你看你干的好事，激怒它们了吧？” 姒离毫不客气道：“我怎么觉得它们是冲你来的。居然敢对堂主的女儿下手，赶紧让你爹收拾收拾东西退位让贤吧。” “不行，我还打算继承我爹的衣钵，把铁血堂发扬光大。” “好，你单挑了五虎山，你爹肯定会让你改姓孟，你就有继承权了！” 听着她们对话，燕归林表示不敢动。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随时随地换方向。 凌霄跟姒离斗着嘴，但手上也没停，长剑出鞘，在半空中划了个圈，将石头人斩断，掉落一地的石头。 姒离一把抓住燕归林肩膀，道：“我们走。” 说着三桑剑出鞘，闪着青色的光芒，剑指着东方，带他们找到离开的路。 燕归林看到刚滚落一地的石头，再次组成石头人，朝着凌霄一步一顿。 他指着背后的凌霄，问道：“那她呢？” “不管她。风从虎不至于要了凌霄的命，无非是被抓起来，找孟植要赎金。” 燕归林想了想也是。 好歹凌霄是孟植的亲闺女。 凌霄道：“你们先走吧，要是脱不了身，报我的名字。” “好。” 说话间姒离带着燕归林又跑又跳地离开，他们不敢飞太高，生怕惊动大人物，两人可不想在五虎山动手。 两人在三桑剑的指引下走了小半刻中，姒离忽然觉得不对劲。 “三桑剑，你在绕圈子？” 三桑剑回到她手中。 燕归林惊魂未定，瞪大眼珠子看了看四周：“这里好像刚刚来过。” “这里太复杂了，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三桑剑忽然开口，吓得燕归林跳起来，指着三桑剑道：“它，它，它说话了？” 姒离点点头。 她叹口气，三桑剑虽然底蕴丰富，内功很强，但脑子一向转不过弯。 如果姜原在就好了，这货最了解阵法了。 他们也不至于原地打转了。 “你能不能找到路？”姒离问道。 “我这脑子要是能找到路，我如今就在九重天上看你们呐。” 好吧，它自己都承认脑子不好使。 姒离也不能苛求太多，沉吟片刻，道：“你总能分清那里木多的吧？” 作为树，如果分不清那里树多，有些说不过去。 “这个可以。” 燕归林终于回过神来，修仙界不少修士的剑有剑灵，剑灵本身蕴含很大的能量，师姐有这么一柄好剑，难怪能杀莫诗。 “师姐，木多的地方就是出口吗？” “不清楚。”姒离摇了摇头，“木多的地方我战斗力比较强。” 燕归林：…… 第99章 被发现了 姒离带着燕归林收敛灵气，在三桑剑的带领下，左拐右拐，这回终于不用原地转圈了。 只是三桑剑越走，林子越茂密，燕归林小心翼翼地左右四顾，生怕被石头人追上，但石头人压根就没来。 燕归林觉得，再往里走，指不定又有什么危险，拽了拽姒离的衣袖。 “师姐……” 姒离转过脸看他，刚要问他为什么，却听到远处传来声响，且越来越近。 两人对视，姒离迅速左右查看一番，指着不远处的山间缝隙，冲燕归林微微点头。 燕归林会意，二人立刻闪进缝隙，缝隙并不大，刚好能容纳两人，姒离还用灵气探查，确认只是普通缝隙。 两人身子紧紧贴着石壁，通过缝隙的小洞，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不一会儿，有两个女子走过来。 姒离定睛一看！ 是薛影和苏雅容！ 姒离的第一反应是捂住燕归林的嘴，谁知燕归林动作更快，捂住自己的嘴，老老实实贴着石壁，大气也不敢喘。 姒离内心忍不住疑惑：他认识薛影？ 以及薛影是怎么跟苏雅容搞在一起的？ 苏雅容有些晃神：“薛姑娘，樱桃出事我也很难过，但她死跟我没关系，当时你就在现场，为什么赖着我呢？” 薛影的剑闪着银光，恨声道：“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啊。我怎么听说，你们苏家要送给燕归林一个女子。 那女子已到天衍宗，司从月多次找女子麻烦，你为解决司从月，让崔鸢杀司从月，承诺事成之后，白泽峰支持崔鸢为少主夫人。 若不是你在背后挑唆崔鸢杀人，樱桃也不至于身死，你说樱桃之死跟你没关系？我看你才是幕后主使！” “是崔鸢自己要杀人的，她想嫁给燕归林，只有司从月一个竞争者。” 苏雅容顿了顿，软语威胁道：“薛姑娘，可是你逼着司从月杀崔鸢，玄电堂可记着你呢。” 姒离和燕归林互相看一眼，燕归林脸都红到耳朵了，不过姒离很兴奋——原来三女争夫，背后是苏雅容在挑唆。 几道此起彼伏的剑光闪过，薛影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雅容，你跟风从虎勾结养寇自重，作为诚意，你们会把山荣国送给风从虎，从此在西北崛起，真是好算计。” 苏雅容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薛影冷笑道，“你留意到我这么久，还没发现我是狐狸吗？你和风从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先杀了你，然后把苏见刃背叛的消息告诉给宋善，我看宋善会不会屠你苏家满门！哈哈哈……” 忽然，薛影骤然止住笑声，不可置信地看向缝隙。 ‘卧槽，被发现了？’ 姒离暗自叫苦，狐狸的嗅觉总是敏锐的，低声对燕归林道：“不许出来。” 燕归林点头。 姒离一个闪现出现在小山坡上，跟薛影和苏雅容形成一个三角形。 苏雅容瞪大眼珠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姒离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薛影，好奇道：“薛影，我很好奇，狐狸的修为是怎么算的？” 她看出薛影有6条尾巴，伏绥有8条尾巴。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苏雅容缓缓呼出一口气。 薛影有些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万万没想到姒离居然在这里！ 是来杀我的？ 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姒离，背后六条纯洁无暇的尾巴摇晃，尾巴毛茸茸的，让人很像伸手摸一把。 姒离手中的三桑剑青光隐隐增强。 她在思考，要不要杀了薛影？ 杀了薛影嫁祸给苏见刃，让伏绥为爱女报仇。 或者杀了薛影后，再杀苏雅容，告诉苏见刃，苏雅容是被伏绥杀的，因为苏雅容杀了薛影，让苏见刃找伏绥报仇。 但…… 燕归林怎么办？ 燕归林是不会在苏雅容的问题上为我遮掩！ 而且，燕归林还会留苏雅容一条命！ ——带回去见宋善！ 苏雅容必然会说出真相，让我和伏绥斗！ 玛德！ 还是留薛影一条命，另外找机会杀了苏雅容，嫁祸给薛影。 想到此，她定定地看着薛影，淡淡道：“你要杀苏雅容提到别处杀，若是打不过就找个地方闭关修炼，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姒离的剑芒一点一点儿变弱，薛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为什么要放过我？ 莫非她不知道我是伏映雪？ 好像是这样。 既如此…… 那我就带苏雅容走，不在她跟前杀人。 想到此，薛影道：“好，狐狸的六条尾巴相当于你们人类的金丹，杀一个筑基绰绰有余，告辞。” 原本松口气的苏雅容，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会和解，尤其是听到薛影自称金丹，提着剑的手微微发颤。 薛影收起尾巴，俯身疾冲苏雅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到苏雅容跟前，伸手抓住她肩膀……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道橙色的光芒掠过。 薛影当即一个鹞子翻身躲过去，转头对姒离破口大骂：“你不是说放我走吗？” “瞪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老子的剑芒是青色的！” 薛影撅着嘴，顺着她看的目光望过去。 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人。 风灵！ 姒离脑子一团乱麻。 薛影眼神闪躲。 姒离无奈地叹口气：“风灵，你在搞什么？！” 说着，她的余光有意无意瞥向缝隙，希望燕归林能沉住气，不要出来添乱。 风灵指着薛影恨声道：“她拿走了我爹娘留给我的信物！” 原来上次跟姒离分别后，她踏上找爹娘之路，起初她漫无目的地瞎逛。 其实她很纠结。 她怕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再寻找他们，岂不是自找苦吃吗？ 可偏偏修仙界重视伦常！ 她在凡间游荡时，见到过很多的父母和子女。 有些是把子女卖了为奴为婢，子女苦苦哀求，父母却嫌弃地踹他们一脚，让他们不要碍事。 有些把孩子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就喜欢看孩子纯真的笑容。 有些父母对孩子又打又骂，孩子还继续伺候他们。 有些…… 见了那么多父母和子女后，她内心的担忧和恐惧渐渐放下，觉得不管如何，先找到他们，知道个结果。 若他们是个好人，不小心弄丢自己，就跟他们相认。 如果他们死了，或者是坏人，那就当不认识他们。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回到阔别已久的青丘。 第100章 迷魂阵 风灵的运气还不错，回到青丘后，整个青丘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她翻箱倒柜，找寻小时后的痕迹。 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信物。 一块玉佩，玉佩上的纹样是一匹马拴在树上。 虽然她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总归是个线索。 谁知道碰到薛影。 薛影起初不认识风灵，以为是来青丘偷盗的小贼，后来记起樱桃所说，对风灵很是看不上，夺走了信物。 再然后，就是风灵一路跟踪薛影，追到五虎山。 薛影并不在意风灵，反正是个冒牌货，练气巅峰不足为惧，倒是姒离，怎么会看向缝隙呢？ 莫非里面还有人？ 现在场面很尴尬。 姒离心里骂薛影数百遍！ 这个蠢货，你没事抢别人东西做什么！ 一旦薛影说漏嘴，说自己是伏映雪，风灵就要重新审视她了，薛影今天不杀也得杀了。 姒离的剑芒重新放光，指着薛影道：“把人东西还了？” 语气不容拒绝！ 薛影心一横，梗着脖子道：“我凭本事抢来的，凭什么要还！” 狐王多次叮嘱她，若是有人询问，必须牢记身份是薛影，不是什么伏映雪！ 狐王为我遮掩，把真正的风灵丢到村子里，弄回来一个假的，调换二人身份，不就是不让姒离找我报仇吗！ 我可不能辜负狐王的苦心谋算！ 姒离松口气，还算她有点儿脑子！ 苏雅容眼珠子滴溜一转，开口道：“姒离，看来你跟风灵和好了，不再一遇到就吵架了，还不快帮风灵抢信物？” 风灵露出期待的神色。 她打不过薛影，难道姒离也打不过吗？ 姒离再次被架在火上烤！ 她狠狠瞪一眼始作俑者！ 蠢货！ 薛影缩了缩脖子，内心后悔不迭。 怪不得狐王总是揪着耳朵骂我蠢呢！ 樱桃死也是这样，现如今被风灵追上还是如此！ 她恨不得剁了当初拿信物的手，让你犯贱！ 一块不值钱的玉佩！ 但现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还是可以还，但刚刚我已经说了是抢的，也说不能还。 眼看着姒离的剑芒越来越盛，只能打一架还给她，但若是打一架，大概率会受伤。 我好不容易修到的第六条尾巴，可不能被斩断。 嗯…… 有了！ 迷魂阵！ 薛影收起剑，双手合十，身后六条长长的尾巴来回摇晃。 紧接着，以她为中心，升出白色的雾气来，雾气顺着山势瞬间蔓延开来，不多时，整座山都被雾气包围，浓得看不见五指。 姒离立刻划了个剑围保护自己，但雾气无孔不入。 无意中瞥见腰间越来越红的宫铃，她立刻意识到这是狐狸自带的迷魂术。 宫铃叮叮当当响，警醒着她。 姒离看向薛影所在的位置，只见一只狐狸飞快的穿过浓雾，朝风灵而去。 ‘她要搞什么？’ 姒离担心风灵有失，立刻追过去。 薛影感受到周围浓雾的变化，心里好奇姒离怎么破迷魂术的，当此之际，哪儿还来得及思考，一把揽着风灵的腰飞走。 只要姒离追过来，她佯装不敌把信物还给风灵，然后趁机逃脱。 紧接着，她回来好好看看，缝隙里还有谁！ 没准能顺道杀了苏雅容！ “救命啊！”风灵着急大喊。 姒离一路追了数里，提着剑横在薛影面前，冷冷道：“放下风灵，还有信物！” 薛影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强。 他们都是金丹期，她居然这么快就追上自己了。 她的手一松，风灵重重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风灵咳了几声，再抬眼，看到脖子处有剑尖抵着。 姒离恨不得把薛影六条尾巴全斩断。 正在此时，一轻一重的沉闷声响传来。 石头人过来了！ 姒离担心燕归林，道：“放了人，你就可以走了。” 薛影听出她语气里的着急，轻笑道：“告诉我，缝隙里有谁？” “燕归林！” 燕归林？ 薛影心里一阵窃喜，看来我不用把苏雅容的罪行告诉给宋善，他自己就会告诉，免我不少麻烦。 姒离道：“那些石头人是你引出来的？” 薛影摇头道：“不是啊，我引它们做什么，我有病啊。刚刚过来时，为了躲它们我费了不少力气呢！” “那好……” 姒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地上的风灵打断。 风灵缓缓举起一只手，弱弱道：“石头人是我引出来的。” “啊？” 姒离和薛影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风灵咬了咬下嘴唇，低声道：“我法力不及，但阵法还可以，我打不过薛影，就弄出……” 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想当初，她被众人唾弃看不起时，听说姜原喜欢她，她心里很欢喜，是她黑暗里唯一的支柱。 她看到姜原喜欢研究阵法，私下也研究阵法，觉得这样能离姜原近一点点。 姒离扶了扶额头，低头闭了闭眼。 苍天啊！ 来个雷劈死我吧！ 电光火石之间，她眼前一晃，三桑剑出鞘，她迅速闪过，再去看风灵和薛影，地上只有风灵还有一块玉佩，哪儿还有薛影。 原来薛影趁着她晃神之际，逃之夭夭。 姒离走过去扶起风灵，风灵的手紧紧攥着信物，露出开心笑容。 “东西拿到了，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姒离随口叮嘱道。 风灵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信物放进芥子袋，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着姒离。 “你好像跟薛影很熟的样子？你怎么会让她逃走了呢？她抢我的东西，一看就是坏狐狸！” 姒离愣了下，脑海里迅速组织语言。 不曾想，风灵恍然大悟地‘哦’了下。 “我知道了，少主在附近，你担心少主。” 姒离点头微笑。 “走，跟我一起找燕归林去？” 风灵退后两步，道：“我不去，找到少主，他肯定让我跟他一起回天衍宗，我不想回去。” 姒离想也没想：“好。你在附近找个能藏身的地方，等薛影跑远了，迷魂阵也就散开了，然后你自己离开。” 她倒是不担心风灵，毕竟薛影能轻松放人并还信物，说明她意识到错误，此事到此为止。 不过，风灵可能会害怕……她补充道：“要是遇到危险，发讯号，如果没发讯号，我就当你安全离开。” “好。”风灵懂事地点点头。 叮嘱完风灵，姒离马不停歇去找燕归林。 第101章 春生 还未回到原来的位置，姒离就看到一群石头在大战。 不知道的，还以为山崩地裂了呢。 薛影离开后，妖雾淡了不少，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妖雾里闯出，朝姒离这边奔来。 来人是燕归林！ 姒离震惊，燕归林一袭洗得发白的袍子，似乎受了伤，整个人跌跌撞撞的，身后跟着一堆石头人。 因为是下坡，石头人也不在意能不能成人形，散落开来，借山势滚落下来，速度飞快，滚到燕归林背后。 燕归林转身迎战，红色的光芒划破迷雾，姒离赞叹：“不错。” 但有个问题。 他一剑扫过石头，石头被切成两半，滚落在地上，滚落一阵又形成新的石头人，颇有生生不息的意味在。 燕归林好不容易打退几块石头，石头没多久卷土重来，姒离看得发愁。 很快又有一堆新的石头人加入战斗，燕归林似乎有些力竭，出招变得缓慢。 姒离移开视线，放眼山林间，从两棵柏树面前经过，走到一棵柳树面前。 槐树的枝条四周延伸很长，上面有着半青半黄的树叶，清风袭来，树叶哗啦啦的响，一片片掉落下来。 姒离道：“就你了。” 话音刚落，她御剑腾空飞到柳树正上方，掏出竹王灵液洒在每一个枝条上。 突然，原本有些枯黄的枝条猛然一抖，高耸着枝条，对着姒离微微摇晃，仿佛对她致以谢意。 姒离微微颔首。 “找可以赖以生存的土地去吧。” 话音刚落，紧接着挥剑斩断所有的枝条，并随手掀起一阵风，枝条从树上脱落，飞往四面八方，寻找可以扎根的地方。 数以万计的枝条飞出，有些力量弱的，就地扎根，有些力量强的，飞得远一些，还有些直接飞到石头人上面。 土生木！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原本还躁动的石头人，碰上要扎根的柳枝，瞬间没了脾气，任由它们把自己当养分。 不远处的燕归林目瞪口呆。 以前他只是在书里，或者听别人说‘春生’，十分的不理解。 “怎么还有人能控制树木生长呢？” “就算是修木属性功法的修士，他们所操控的‘春生’，大多是幻境，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实打实的万物生长。” 如今，他见到了。 难怪长辈们总是强调跟离火宫交好，这些底蕴深厚的门派，别看一时不济，随便掏出一点儿，足以震撼他大半年。 燕归林缓过神来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真是大开眼界。 他快步跑过去，跟刚落地的姒离深深鞠了一躬，姒离看了看他，皱眉道：“师弟，你受伤很严重。” “是么？” 这话刚说出来，燕归林就低头看，只见琵琶骨处下方一寸位置，有一支剑贯穿。 燕归林眼前一黑，立刻晕了过去。 姒离忙扶住他，封住心口大穴，两指搭在燕归林脉搏处，才知他受伤严重，气息在内府乱窜，似要崩裂而出。 刚刚燕归林能够打退石头人，是拼着最后一口气。 如今最后一口气送了，人也就坚持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燕归林越来越白的脸色，姒离握住他手腕，向其内府注入灵力，但于事无补。 姒离忽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燕归林真死了！ 不行。 姒离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将芥子袋里随身携带的丹药全部拿出来，在地上排成一排。 “天元丹，太弱了。” “青丹，也不行。” “离火丹，药不对症。” “……” 姒离的目光盯着最后一个药瓶：九转还魂丹！ 不管了，反正曹恒能随时炼制出新的，她立刻将一枚九转还魂丹喂给燕归林。 燕归林的求生欲望很强，觉察到有丹药入口，即便是闭着眼，吞咽动作却没有停，丹药顺着喉咙进入体内。 姒离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燕归林。 直看到他面色红润一些，这才松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 姒离抱着燕归林，看向三桑剑：“我记得你能飞很高很高？” “对。” “飞得越高越好，我要回中都城。” “你给我一块陨石。” 姒离把一块陨石嵌入剑柄，三桑剑晃了晃，钻入她脚下，御剑腾空。 三桑剑果然给力，直接飞到万米高空。 …… 望着高空那一抹明亮的绿色，凌霄气得直骂街：“你有这好东西，干嘛不带带我……” 说着，她挥剑横扫一圈石头人。 待绿色消失在眼底，凌霄将剑插在地上，冲着天空高喊：“风从虎，给老娘收了你的阵法！” …… 姒离他们落在城主府后院。 钟毓达一看她抱着一人，忙上前问道：“这公子是？” “燕归林。叫曹恒过来。” 姒离丢下这句，抱着燕归林回到自己小院，把燕归林放到床上。 再把脉，发现他气息虽然虚弱，但体内灵气游走规律顺畅，松了一大口气。 “怎么把天衍宗的少主弄回来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打的？” 曹恒原本嬉皮笑脸的——他一进来就觉察到燕归林没事，需要修养一段时日。 姒离转过脸，瞪了眼曹恒，把五虎山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下。 闻言，曹恒的笑容僵在脸上，转头吩咐钟兴维道：“一会儿我写封书信，你亲自送到五虎山风从虎手上。” “是。” 姒离好奇道：“你找风从虎做什么？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没打过交道，但认识。” 曹恒径直走到桌子前，铺开纸笔：“你刚刚说，你去找薛影和风灵，现场留下燕归林和苏雅容，想来苏雅容有嫌疑。” 他用笔的一端指了指床上的燕归林。 刚刚姒离光顾着救燕归林，忘了这茬。 “也许燕归林受伤跟苏雅容没关，也许有关。只要我把燕归林受伤的消息说给风从虎，他一定会把苏雅容送过来。” 曹恒顿了顿，补充道：“如果苏雅容还在五虎山的话。” 姒离点头。 风从虎虽然打算跟天衍宗作对，但苏雅容有可能重创燕归林，这事太大，风从虎盖不住。 曹恒奋笔疾书，很快写好信递给钟兴维：“吩咐下去，宋善要来，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钟兴维神色一凛，立刻站直：“是。” 姒离疑惑道：“宋善……” 是啊，燕归林受这么重的伤，得通知天衍宗啊。 第102章 送上门的薛影 上 姒离在床前守了一夜，燕归林才幽幽醒来。 “水……” 燕归林的声音非常虚弱。 姒离倒杯水喂给他，又向他体内注入灵力，半刻钟后，他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什么情况？” 燕归林眼睛蓦地一红，眼泪啪啪直掉了下来。 他断断续续的讲了事情经过。 姒离去追薛影，燕归林躲在石壁缝隙里越想越气。 他原以为苏雅容来五虎山，是为了分化铁血堂，万万没想到，居然为了养寇自重留个退路。 他决定带苏雅容回宗门，接受审判。 于是他从缝隙走出来。 苏雅容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燕归林全都听到了，一时间慌了神，着急忙慌解释，燕归林自然一个字都不信。 双方很快打起来。 苏雅容借助妖雾便利，伤到燕归林，逃之夭夭，再然后便是石头人袭来，燕归林又历战石头人。 听完，姒离摸了摸下巴，低头沉思许久，再抬起头看着燕归林，疑道：“我怎么记得苏雅容不是你对手呢？” 燕归林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不敌苏雅容，太丢人了吧。 姒离眼中精光一闪，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是薛影返回去，趁乱刺伤燕归林？ 这死狐狸，什么时候跟燕归林结的仇？ 她很想问燕归林，但又不敢问，否则燕归林一定会问她跟薛影的关系，说多错多。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燕归林受伤跟我没关系，宋善要是发怒，怒火也不是冲着我来。 …… 西北，树林 裴霜定定地看着苏雅容，语气略带责备道：“师姐，你……怎么能伤少主呢？” 苏雅容面色惨白，双手摇摆着，嘴里念念有词。 “我，我，我不知道，雾，雾太大了……” 过了会儿，她稍稍平复心情，扑在裴霜身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哀求不已。 “师妹，不，师姐，我当时……你帮帮我……掌门，掌门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就算他要杀我，也不会给我个痛快，你帮帮我。” 苏雅容的语气卑微到尘埃里，透着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裴霜艰难地扶起苏雅容，深深呼出一口气。 “师姐，这些年……苏家是个什么情形，苏长老是个什么境况，你都看在眼里，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能保你呢。” 裴霜有些说不下去。 其实有办法保苏雅容的。 昨天，苏雅容被女修追杀之际，她俏俏跟在后面，想着伺机救苏雅容。 谁知道撞上姒离等人。 后妖雾起，姒离和女修离开，她为了防止被雾气所伤，就蒙上面，然后再去找苏雅容。 不曾想她刚做好防护，看到燕归来从石缝里出来。 她心想，坏事了。 再然后就是听到燕归林和苏雅容打，苏雅容不是燕归林的对手，她在暗处利用妖雾，让苏雅容一剑刺在他琵琶骨上。 苏雅容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她趁燕归林疗伤之际带走苏雅容。 不过苏雅容不知道，燕归林受伤有她的手笔。 事后她曾跟苏雅容提议杀燕归林以绝后患，但苏雅容不同意，那就只好让苏雅容背锅了。 其实直到现在，苏雅容还是能保的。 前提是燕归林死了。 燕归林死了，他们可以把责任推到风从虎或者铁血堂身上，如果燕归林没死，只能牺牲苏雅容了。 过了很久，裴霜深深叹口气：“五虎山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回不咸山吧，留在不咸山还能有一丝生机。” 闻言，苏雅容激动的摇头。 “不，不行，那里有不少族人，掌门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裴霜佯装犯了愁。 “可别的地方……还是让苏长老出面求情吧，只要少主平安，也许掌门会卖长老一个面子。” 苏雅容号啕大哭。 “掌门会杀了哥哥的，就算掌门不杀，其他人也会借机杀哥哥的……” 她已经没活路了。 …… 燕归林醒来的第二天，宋善带着章知觉匆匆而来。 宋善和儿子呆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章知觉深知兹事体大，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苏雅容会对燕归林动手，更不相信，苏雅容有本事伤燕归林。 于是他找到姒离。 姒离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四长老，还请原谅我，我不想参与到天衍宗高层内斗中。” 章知觉的眼睛眯起来，仔细打量这个小姑娘。 他总觉得，小姑娘有什么瞒着自己。 姒离耸耸肩，转身离开。 到了下午，宋善从燕归林房里出来，吩咐章知觉拿着自己的帖子，去五虎山找风从虎要人。 听到这个消息时，姒离正和钟毓达缩在城主府的某处角落。 钟毓达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师父不让我出来，那可是宋善啊，吓都吓死了。” 姒离认同地点点头。 钟毓达眼中精光大放，露出八卦的神情：“师姐，你说燕归林怎么会受伤呢？” 姒离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这也是能打听的吗？” 钟毓达吃痛，摸着后脑勺不满地看她一眼。 怎么能瞒着自己人呢？ 姒离扁扁嘴，低声道：“那也得等人走了啊。” 钟毓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隔墙有耳。 万一宋善听到了怎么办？ 到了晚上，有弟子过来报告，说钟兴维回来了，还带着面色惨白的苏雅容。 姒离和钟毓达瞪大了眼珠子。 这么快？ 来人道：“钟家主先去的五虎堂，五虎堂的堂主吓得不行，立刻派弟子搜罗苏雅容。等章知觉赶到时，苏雅容正好被找到。” 正好？ 姒离心里默默重复。 看来苏雅容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了。 就算风从虎要叛变，可不敢真跟宋善作对，顶多搞点儿小动作，更何况还有凌霄呢！ 来人又道：“少主说他想见见你。” 姒离指了指自己：“我？” 其实她不太想在此刻见燕归林的。 钟毓达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难不成是我吗？” 姒离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刚走到院门口，她就看到门口站岗的钟兴维，神色顿时一凛。 这是要搞票大的啊。 钟兴维捕捉到她神色变化，低声道：“曹长老在里面。” 姒离松口气。 来到燕归林房间，原本很宽敞的房间坐着好几个大佬。 宋善、章知觉和曹恒。 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意味在。 第103章 送上门的薛影 下 宋善仔细打量姒离，只见她一双明眸澄明入水，平静的化不开，想起来她把自己那颗九转还魂丹给燕归林，心里升起一阵暖热。 他拱手抱拳：“阿离，谢谢你救了燕归林。” “是我应该做的。”姒离淡淡道。 宋善欣慰点头，看了眼章知觉，低声道：“你问吧。” 章知觉先是夸赞一番姒离，很快步入正题：“女修和风灵是什么情况？那个女修是谁？” “狐狸精。”姒离脱口而出。 章知觉疑惑地看着她。 狐狸精？ 争风吃醋的女人？ 宋善一个白眼扫给章知觉。 姒离补充道：“成了精的狐狸，薛影。” 章知觉心知自己会错意，不好意思笑笑。 紧接着，姒离把薛影和苏雅容的恩怨复述一遍，但没有说薛影就是伏映雪。 听完，宋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和章知觉对视一眼。 俩人立刻明白，恐怕薛影的来历不简单。 伏映雪！ 不过他们心里直打鼓，也不好当着姒离和曹恒的面揭穿薛影身份。 一则没有证据。 二则他们留着这个信息有大用，若是告诉姒离，她那个暴脾气，提着剑去找薛影，反而可能会坏了大计。 章知觉道：“原来如此……” 他看了宋善一眼。 宋善扁扁嘴：“苏雅容挑唆……不和，被人追杀活该！” 章知觉抬了抬眼皮，余光瞥向床上的燕归林，燕归林直接用被子蒙上脸。 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再次看向姒离：“尽管如此，我不认为苏雅容有能力伤少主，你觉得是谁？” 姒离轻轻摇头。 “我赶到时，燕归林已经受伤，便也顾不得其他，带他迅速离开。” “那为什么之前不带走他呢？” 姒离抿了抿嘴唇。 章知觉可真能抓重点。 可惜她早有准备。 她瞥了眼蒙上头的燕归林，斟酌片刻，道：“主要当时不想惊动风从虎，毕竟在五虎堂的地盘。” 说到这里，她内心一阵紧张。 也不知道燕归林有没有说出凌霄。 如果说出凌霄…… 那就说呗。 难不成他们指望她和燕归林在五虎堂大开杀戒吗？ 这时，燕归林露出一颗头，弱弱道：“是我非要一探究竟，这才遇险。” 姒离恨不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两人一起探险，起初小心谨慎不愿意惊动旁人，事后发现闹太大，这才御剑强行离开。 倒也在情理之中。 很多年轻，不，哪怕是上了年纪的修士，碰到事情也是试着应对，看看能不能解决，实在不行就开大逃跑。 曹恒淡淡道：“阿离的那把剑，离火宫立宫之时就存在的。” 言外之意，姒离有本事离开五虎山。 宋善和章知觉对视，姒离的话没什么问题，她去追薛影，不管是为了风灵还是剔除危险，都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或者说疑惑点，是谁伤了燕归林。 苏雅容一口咬定自己做的，插在燕归林身上那把剑，也的确是苏雅容的剑。 但…… 苏雅容又是明明白白不敌燕归林的。 唯一的疑点就是薛影。 要想得知真相，只能抓到薛影。 宋善起身道：“好，你先去休息吧，我明天带燕归林离开。”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曹恒把姒离单独交到房间里，低声道：“之前一直忙着操心应付宋善，我也不会怀疑你，你告诉我，是谁动的手？” 其实对于燕归林的伤势，他有些怀疑姒离的。 毕竟姒离随身携带的离火铃可以破开狐狸的妖雾。 他曾和姒离说，想法引爆伏绥和苏见刃的矛盾，如今燕归林受伤，苏雅容定会赔上一条命，幕后黑手指向薛影。 他不用费心做局了。 只要苏雅容死了，苏见刃必然会过来找麻烦，只需说出薛影的名字，引苏见刃杀薛影。 伏绥焉能放过苏见刃。 所以是姒离的应变能力强？ 但对朝夕相处且关心自己的师弟下手，委实说不过去。 姒离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会以为是我动的手吧？” 曹恒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姒离懒得跟他辩解，须知一个人先入为主，你是没法辩解的，除非把证据唬在他脸上。 她竖起一根手指头：“首先，可能是薛影返回杀苏雅容，然后出了意外，或者她故意的。” 紧接着，她竖起第二根手指头：“其次，苏雅容撒谎，或者说，她隐瞒了一些内容。” “比如？”曹恒突然来了兴趣。 “比如苏雅容不是一个人来五虎山的。” 不是姒离相信薛影心底善良，只是她认为薛影不至于出这么大纰漏，在自己设下的妖雾杀人，却杀不了，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苏雅容不是一个人来的，躲在她背后的那个人想杀人灭口。 一旦燕归林活着回去天衍宗，宋善必然会找苏见刃和其弟子的麻烦！ 也许他不是要杀人灭口，而是把锅甩在苏雅容身上，苏雅容为了苏家的整体利益，只能赴死。 曹恒凝视着她眼眸，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等宋善他们离开，你去问下凌霄。” …… 六角小亭 宋善抬头望了望南方的天际，许久，才低下头，问章知觉道：“你以为是谁？” 章知觉沉吟片刻：“姒离没有动少主的理由，且曹恒为人谨慎周全，也不会允许少主出意外。” “薛影吗？” 章知觉轻轻摇头：“薛影是六尾狐，如果是她设的妖雾，她动手不会有活口。” “那是谁？” 章知觉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宋善：“恐怕得问风从虎，都有谁去了五虎堂。” 宋善的手慢慢攥成拳头，捏紧，发出‘咯咯’的响声。 章知觉紧张地看着他。 他心里深深叹口气，苏见刃保不住了。 半晌，宋善道：“你说若是我……算了，还是问徐昙吧。” 第二天，一行三人回宗门。 徐昙听了宋善的讲述，捏着个酒樽沉思半天，抬起头，道：“杀了苏雅容，对苏见刃说，是薛影导致少主受伤。” “为什么？” 如此一来，苏见刃保不住了。 “一则平息众怒，二则试探伏绥的底。” “可如果伏绥深不可测呢？” 徐昙嗫嚅半晌，道：“听说伏绥养着风氏女子，是为了飞升九重天，如果伏绥深不可测，那就把她送上天。” 如果不敌伏绥，那就只能牺牲姒离了。 第104章 来了神仙 上 在宋善他们离开的第三天，凌霄差人悄悄过来，说她问了风从虎，跟苏雅容一起来的，还有裴霜。 姒离感慨不已。 “裴霜真是个厉害角色。” 曹恒轻轻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她不过是想自己脱身罢了，苏雅容因伤燕归林被杀，苏见刃岂能就此罢休。” 就算苏见刃不为苏雅容报仇，但手底下人害少主的罪名，足够让他喝一壶。 他必须杀薛影。 至于裴霜，裴霜只想把让苏雅容去死，苏雅容死了之后，她也就安全了，否则苏雅容不死，一层层查下来，迟早查到裴霜头上。 曹恒又道：“姜满托人带话，说会引薛影到五虎山，你见机行事。” 姒离神色一凛：“是。” 薛影来到五虎山，苏见刃必然会听到消息并来五虎山，苏见刃要杀薛影，姒离和薛影打不过，向伏绥求救。 为什么是五虎山呢？ 因为孟植不满风从虎跟苏见刃勾结，把五虎山设为战场，待伏绥和苏见刃打完，估计五虎山会被夷为平地。 几天后，姒离再一次来到五虎山。 她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原本几乎光秃秃的五虎山，现如今柳树成荫绿丝绦绦，仿佛不是百花杀的九月，而是万物生长的春夏。 她看了一会儿，蓦地反应过来。 当初为救燕归林，她将竹王灵液洒在柳枝上，柳枝得到营养瞬间成长起来，不到半日，各个长成参天大树。 联想到不久后这里会成为战场，她心里一阵唏嘘。 这么美的景色，真是可惜啊。 她并没有着急上山，而是沿着山脚下转了一圈，孟植既然同意这里成为战场，想必这里的百姓都迁走了。 她要先去看看有没有迁走百姓。 转了大半圈，发现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村长门口还有告示，说有石头人作乱，为避免被伤到，他们快速离开。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平白无故让人搬家，人肯定不愿意，但放出几个石头人吓唬，估计村民跑得比兔子还快。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步伐，混着嚎啕大哭和惊吓声迅速靠近。 姒离停在原地。 “……抓了他报给风堂主，居然敢用石头人吓我们。” “报什么报！直接杀了！” 几句话反反复复。 顷刻间，几名游牧打扮的人从转角处走来，个个手里捏着一柄弯刀，背上背着弓箭。 姒离的第一个念头是，凌霄做事也太不细致了，居然没迁走这群牧民。 她横剑拦下众人，三桑剑青光森森，吓得对面数人当即噤声停下。 “我是修士，哪里有石头人，快带我过去。” 对面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一会儿，为首那人道：“五虎山来了神仙，东家是不可能搬家的。” “啊？”姒离奇道，“什么神仙？” 人群中大声嚷嚷。 “本来这个季节树上肯定光秃秃的，但五虎山有柳树林，绿油油的一片可好看了，一看就是神仙来过。” 姒离：…… “神仙的事我不清楚，我是来除祟的。” 众人把她带到村子里的祠堂。 其实村子里众人不是一个姓氏，说是祠堂，其实就相当于村子里平时开会，或者孤寡死后停尸的地方。 祠堂里围着好些人。 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过来了，有的随意披着狐裘，有的头发散乱脏兮兮的，相同的是，个个脸上惊恐万分。 有一名老妇人瘫在地上，神情呆滞，泪水干涸在脸上，经北风一吹，整个人脸上又干又红。 地上躺着一具尸首，身上被白布蒙着，只露出一颗头。 姒离走过去，弯下腰去掀开白布仔细检查。 说是尸首，其实就是骨架上有一张人皮。 这个杀人手法，不多见啊。 凶手肯定不是石头人，石头人要弄死人，人是被砸死压扁的，不是这种死法。 姒离轻轻放下白布，后退几步，扫一眼围观众人。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眼巴巴地看着，希望她能给出答案。 姒离叹口气，道：“别的村不是已经搬家了吗？你们赶紧搬走吧。” 刚说完，地上的老妇人突然冲过来，手中银光乍现，竟是一把匕首，姒离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腕。 ‘咔嚓’ 老妇人的手腕被她掰脱臼，匕首跌落在地上。 ‘咔嚓’ 姒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老妇人脱臼的手腕接上。 老妇人没有占到便宜，扶着手腕破口大骂：“我儿子死这么惨，你居然让我们搬家！我要留下来报仇雪恨！” 姒离心说就凭你？ 老妇人怨毒的目光扫过周围人，道：“我看谁敢走？” 姒离愣了下，随机抓一个围观群众问道：“她是谁？” “我们都是她的奴隶。” 言简意赅，直击核心。 姒离好奇道：“她不让你们逃命你们就不逃吗……” 说着，她眼中一愣。 原来如此。 难怪呢。 老妇人应该跟五虎山有些关系，她用仙家灵契绑定她和众人，一旦众人背叛她，就会受到惩罚，重者死亡。 这是一种很阴毒的契约——对普通人而言。 起码姒离是无法接受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穿越前她上过班，对人身依附就一个态度： 在这家公司干不下去，换一家就是了。 用各种条款限制人换东家，属于十恶不赦。 老妇人的灵契，可以让这些人给她996当牛做马，一个月只需要发基础生活费就行，多一分都不会给。 类似同样的工作，别人一个月要给1万，有了灵契，一个月给250就行了。 黑心资本家！ 紧接着快速在人群中穿梭，此起彼伏的青光闪过，她重新站在祠堂台阶上。 她拍了拍手，道：“好了，你们身上的契约都被我斩断了，你们自由了，提醒你们一句，五虎山不太平，赶紧跑。” 众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脖颈，没有摸到熟悉的字，触及都是皮肉。 他们还是不信，纷纷露出后脖颈，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确认脖子后面的字消失，这才露出喜悦的表情。 老妇人愤怒地指着姒离道：“你——” 姒离一个响指，老妇人周围出现光圈，她四处乱撞要挣脱六杖光牢，但都失败了。 “贱人，贱人——” 老妇人骂骂咧咧。 第105章 来了神仙 下 见老妇人被关住，众人松了口气。 有个猎户打扮的人，指着老妇人道：“她儿子就是找修士买灵契，然后种给我们的人。” 有这个下场活该……姒离好奇道：“你们为什么任由被种灵契呢？” 据她所知，种灵契是需要被种者的一滴血，所以才会伴随他们一生。 “村子原本姓乌，我们大多数姓乌，以种地为生，偶尔会为五虎堂种植灵植，跟五虎堂联系的，是村长乌老。 我们有村长，有耆老，一共五个老人议事，负责村子里的大小事，原本过得还平静。 然后李老婆子就过来了。” 猎户指着六杖光牢里的老妇人。 “李老婆子说，村长和耆老占了大部分田地和收入，对我们不公平。当时村长的确有些霸道……” 后来霸道的村长被杀，五个耆老携带家眷逃走。 那一年秋天，粮食歉收。 有些人去外地逃荒，有些人被饿死，有些人借了李老婆子的粮食，条件是子子孙孙种灵契。 李老婆子和儿子来村子十年，他们私下一合计，发现李老婆子来的日子还不如之前呢。 以前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种粮食跟牧民换牛羊肉，好歹能挣个百八十两。 但是现在，只能挣33两。 虽然他们赶跑了霸道的村长和耆老，但他们的日子更苦了。 为安抚他们，李老婆子的儿子李大狼说，可以推荐村民去五虎堂修仙，修仙者就可以摆脱灵契的束缚，还能跨越阶级。 可是他们不需要修仙跨越阶级，他们只想过安贫乐道的生活。 男人耕种，女人纺织，孩子嬉闹，一家人在一起呵呵乐乐。 不过修仙还是很具备诱惑力的。 的确有那么一两个人被五虎堂选中，说是翘楚。 但日子比之前种地还辛苦，以前他们种灵植卖给五虎堂，现在那些所谓的翘楚，也是在五虎堂种灵植。 同样大小的田地，乌老在时，三个人负责，每个人都很轻松。 翘楚却一个人负责之前三个人的活，不出一个月就瘦脱相。 姒离内心冷笑：真不愧是翘楚啊，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如今其他村子听到石头人，全都跑了，他们害怕却只能被李老婆子驱使，还得每天念一遍对李老婆子的感激之言。 比如，李老婆子是我的亲娘，比我亲娘待我还好。 李老婆子的儿子怎么出意外的呢？ 原来这段时间石头人出没，众人都很害怕，不敢出门，李大狼非要吃鸡蛋，还得是走地鸡下的蛋。 于是李大狼让他最讨厌的小乌头，满山找走地鸡下的蛋。 而且是半夜。 小乌头很害怕，但又怕被李大狼杀了，只好硬着头皮找了只鸡蛋。 李大狼命人煮了鸡蛋，吃完后很快变成干尸，再去找小乌头，哪儿还有小乌头的身影。 听了村民的讲述，姒离道：“你们都走吧，李老婆子家的财产都是乌老的，东西你们分了吧，赶紧逃命吧。” 闻言，众人惊喜不已。 “都走吧。有危险过来喊我，你们最好今天就离开。” 众人道了声谢谢，立刻做了鸟兽散。 不多时，便传来咣当咣当的翻箱倒柜声。 众人离开后，李老婆子恶毒地看她一眼，冷笑道：“你以为那些人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乌老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既能抢别人，别人也就可以抢你。”姒离毫不在意。 “你个蠢货，若不是我给他们机会，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修仙摆脱农人称号。按照我的构想，迟早有一天，我们这些农人不会被修士欺负！” 姒离翻了个白眼。 修仙？ 摆脱农人称号？ 不被修士欺负？ 真是好不要脸啊，虚伪之人总是喜欢冠以高大上拯救苍生的名号？ 以为自己做了那么一丁点儿贡献，就觉得自己可以踩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了。 不，不是作威作福，是坏事都是身边人干的，她的心是好的，都是别人故意把事情干坏！ 首先，人是社群性动物，既如此，哪怕是全民修仙，也会分出个一二三来，这个是无法打破的。 所以李老婆子的前任乌老，虽然他霸道钱多，但他分给其他人的也多。 不像是李老婆子，明明霸道不肯分钱，还说村民不是好东西，不配得到好东西。 同时，为了避免村民里的翘楚看出来她的意思，她故意打压翘楚，说好了让翘楚修仙，实际上是换个地方种地。 然后一部分村民会觉得，翘楚不过如此，没什么好羡慕的。 真是好笑了。 大部分的仙门，优秀者得到比平庸者更高的资源，是通用法则。 而不是为了让平庸者满意，故意打压优秀者。 正确的做法是，提高平庸者的收入，而不是让优秀者跟平庸者一样惨，照顾平庸者敏感的心。 否则，这种见不得人好的一旦传递下去，秩序很快会被崩塌。 优秀者没安全感，他们必然会跑到可以提供安全感的地方。 但李老婆子有别的办法——告诉村民，这些翘楚都是品行卑劣的坏人，让村民骂翘楚。 不尊重客观规律，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拯救者，真不要脸！ 姒离在祠堂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有个农夫过来，说人都走了，李老婆子家的东西，足够让他们活十年。 “那你也快走吧，这里有危险。” 农夫架着驴车离开。 光牢里的李老婆子哈哈大笑，直笑出了眼泪，指着姒离嘲讽不已。 “你以为你拯救他们吗？就一个人跟你告别……” “老娘在的时候，他们每天都要颂扬我的威名，恨不得认我当亲娘呢。” “就你，真是蠢货——啊！” 姒离掸了掸手指，冷笑地看在地上脖子断了的李老婆子。 “既然这么喜欢被人瞻仰颂名，那你就躺在这里当干尸吧。” “希望你的感恩者来之前，你不要被野狗啃了。” 说着，姒离掀开白布，在李老婆子儿子的食道位置，找到一块陨石。 陨石周围，还粘着粘粘糊糊的东西，很是恶心，应该是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鸡蛋。 姒离轻轻一晃，陨石瞬间干净，转动陨石，上面有一个简笔画。 一个人跪在地上，头的位置是个田字。 鬼！ 朱雀七宿的鬼宿？ 姒离把它和另外两块放在一起，三块陨石立刻按照七宿的位置排列，光芒互相辉映。 看来真是朱雀。 第106章 你也配姓风 离开村子时，姒离把整个村子搜罗一番，确认没人藏起来，这才继续往五虎山深处走。 姜满说他会骗薛影来五虎山，不知道他打算怎么骗。 怀着这样的疑惑，姒离慢慢走着。 拐过两道弯，余光无意中瞥见左后方，她停在原地，缓缓转过脸。 她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守了一天一夜的村子，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呢？ 姒离御剑赶过去，哪儿还有村子。 更没有尸首。 仿佛村子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重新掏出陨石，三颗陨石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姒离的手有些颤抖，问三桑剑道：“你刚刚有没有感受到……” “有，星辰之力，太强大了，我不敢说话。” 村子里的人都是陨石弄出的幻象？ 姒离靠着个石头，陷入沉思。 三桑剑的声音幽幽传来。 “除了上古神明法力强大外，还有一个事情，就像你们单灵根能自动聚集优质资源一样，你手上的陨石会自动召唤它的同伴。” “不过有个前提，同伴真的从天上下来。” “可……”姒离疑惑道，“可它为什么给我那样一个幻境呢？” “不是幻境，是它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事，你进入它的记忆片段了。” 曾经发生过的事？ 有一对强大的母子，他们打跑原来的部落首领，奴役其部落，并且让他们感恩戴德。 姒离好奇：“为什么要给我展现这个故事呢？” “不清楚。”三桑剑沉吟许久，“或许它想考验你。” 考验我？ 姒离看到不远处有块平整的石头，走过去，坐下来，低头陷入沉思。 三桑剑道：“在上古时代，包括女娲在内，他们为了达成一个正义的目的，会用一些狠辣的手段。 但是，有些沽名钓誉之徒，生怕被人说心狠手辣，宁愿看着普通人过苦日子，也不愿出手，因为他觉得不符合道德。” “比如，有个人贩子拐了个少女当奴隶，少女被迫嫁给另一个奴隶，生下孩子。 这时少女的父母找到她，但沽名钓誉之徒会说，孩子是无辜的，要求少女履行母亲责任，更何况少女的父母那么有钱。 一般人认为，少女可以撇下孩子，就当没这回事。 而真正想解决问题的人，做法是杀了孩子，让少女和父母心无挂碍的离开。 偏这世间，守着虚伪的道德的那群人呼声最响，他们会对少女和父母，以及认为少女逃避为母责任的人，施以最猛烈的抨击。 如果有人指责他，他就会说母亲抛弃孩子难道不是错的吗？ 他会说我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你是个坏人，大家都喜欢单纯善良的人，不喜欢坏人。 由于大众朴素的观念，这类不干实事的人反而受到推崇，那些真正解决问题之人被抨击。” 姒离暗想，那我通过考验了吗？ 李老婆子的儿子死了，我却杀了李老婆子放走村民，不在乎被人歌功颂德，符合朱雀的考验吗？ 她转念一想，不管符不符合，朱雀都只能选我。 祂没有别的选择。 想明白后，她心情舒畅很多。 起身就要离开，忽然看到两个熟人。 姜原和薛影以及另外一个翩翩公子走来。 她愣了下。 另外一个想来是姜满了。 好一个佳公子。 薛影的余光时不时落在姜满身上，偶尔露出一点儿娇羞。 姜满似乎知道薛影偷看她，嘴角眉眼不自主的笑意。 姒离瞪个大眼珠子！ 不会吧，姜满不是跟伏绥花前月下，薛影怎么一脸小女儿情思的？ 莫非…… 姜满色诱薛影！ 姒离心里默默给姜满点一支蜡烛。 少年，你在作死啊。 姒离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前，对几人打招呼：“姜师兄，各位好啊。” 姜原拱手抱拳，一脸轻松。 很快苏见刃就会过来，姒离有伏绥给的三根狐毛，可引伏绥救援，让苏见刃和伏绥狗咬狗，他们在一旁看戏。 若是苏见刃死了，他们一起上去收个残血杀伏绥。 如果伏绥死了，他们杀了苏见刃。 总之都不亏。 相互打招呼后，姒离问姜原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姜原嘴角微微扬起：“听说风从虎背叛铁血堂，孟植准备下诛杀令，废五虎堂，谁能拿多少好处看各自本事。 问道宗跟孟植关系很好，提前把消息泄漏给我们兄弟，我们先抢五虎堂，留下点儿三瓜俩枣，让散修们抢去。” 姒离看了眼薛影，薛影默默往姜满背后挪了半步，露出半截身子。 姜满微微伸展右臂护住她，笑问姒离道：“你呢？” “我看上了风从虎的内丹，我们的目标不会冲突吧？”姒离摸了摸下巴。 姜原觉得有趣，亦作出为难的神色。 姜满笑道：“那我们三……四个联手，直接瓜分五虎山，不给散修们留，虽然风从虎的内丹诱惑力很强，但其他宝物也不少。” 姜原道：“好……” ‘主意’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听到上方有人在骂！ “风从虎，你看到了，他们是来踏平你五虎山的！” 四人立刻抬起头，只见苏见刃旁边站了个虎背熊腰的修士，应该就是风从虎了。 风从虎指着底下四人破口大骂：“老子招你惹你了，给老子滚，否则老子把你们的内丹全剖了喂狗。” 姒离纵身后越，落在一个凸起的石头上，叉着腰仰着脸，骂苏见刃。 “苏见刃，少主在五虎山遇袭，你却跟风从虎勾结在一起，是你指使苏雅容杀少主的！” 苏见刃脸色瞬间阴下来。 他听说薛影出现在五虎山，便立即来五虎山剥了她的皮，为了便于行事，找风从虎带路。 本来计划着先杀薛影，再收拾风从虎。 当看到姜原兄弟跟薛影关系如此好，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薛影是受了姜原兄弟的指使，这才操控苏雅容杀燕归林。 于是他将计就计，打算跟风从虎合作，把姜原兄弟以及薛影打包带走。 不曾想姒离反应这么快，直接把锅扣在他头上！ 苏见刃气得两颊鼓起。 风从虎晃了神，他可打不过这几个，反驳道：“你个丫头片子，少在这里栽赃嫁祸，老子招你惹你了，你找老子的麻烦。” “你当然招我了？”姒离轻笑。 “我哪里招你了，我他妈根本不认识你好吧！” “你也配姓风！” 第107章 苏见刃 风从虎要被小丫头给气死了。 他指着姒离骂道：“你有没有文化啊，云从龙风从虎，五虎堂的堂主叫风从虎，跟姓……” 他忽然停下来。 好像是姓风。 姒离毫不退让：“你他妈才没有文化，五虎堂那么多的堂主，却只有一个名字，你们的文化素养只够让你们起一个名字，还好意思说我没文化！” 风从虎：…… 苏见刃懒得听他们吵架，黄色的剑芒指着薛影道：“让老子先杀了你。” 紧接着，黄光横扫。 霎时间脚下的土地猛地一颤，黄色的土气飞腾，紧接着，山势瞬间变化起来，原本的山头被夷平，原本的平地却有小山冒出头。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澎湃的土系灵气充盈在五虎山内。 苏见刃这手功夫使得漫不经心，以四两拨千斤的变化天地灵气，沧海桑田，无外乎是。 这就是化神修为吗？ 不过如此。 当然，苏见刃有意控制战斗圈范围，似乎并不像牵扯太多。 姒离无聊地耸耸肩，反正她来不是打架的，是看人打架，当即御剑远离。 虽然她跑得快，但手臂被苏见刃战斗圈外围的土系灵气划破，留下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草！ 姒离重新审视化神修为。 她跑那么快，还是被边缘划伤，那处在包围圈中心的人，岂不是都要死了？ 足尖着地，飘然后退。 这时姜原也从包围圈跑出来。 “这也太厉害了。”姒离感慨万千，“你哥呢？” 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划伤更长更多，她从芥子袋拿出瓶药水递给他。 姜原接过药水：“还只是普通划伤，要是苏见刃在功法里添加点儿别的东西，我这条胳膊都要没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哥骗薛影过来，肯定要吃一番苦头，否则伏绥那里说不过去。” 虽然他们不确定这一战伏绥和苏见刃哪个死，但他们都认定死的那个是苏见刃。 恐怕事后伏绥找麻烦，做戏必然做全套。 姜满受伤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姒离点点头，又掏出一根狐狸毛，问道：“那么，什么时候确定求助伏绥呢？” “我哥支撑不住时，会发讯号。” 姜原四下看了看，冲着一座高高的山头抬了抬下巴：“我们去那里看。” 一个呼吸后，两人躲在高高的山头，刚好可以俯瞰战斗场面。 姒离瞥了眼姜原，见他眼睛都不眨地战场，眉头紧紧拧起。 她递给姜原一枚九转还魂丹。 姜满怕伏绥事后报复使苦肉计，肯定要受重伤。 姜原愣了下，看着她指尖的九转还魂丹，疑惑道：“你的那颗不是给燕归林了吗？” “曹恒是化神修为，他那里有好多。” 姜原眼中一热，接过丹，沉声道：“等苏见刃死了，我会帮你杀了伏绥！” 姒离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是不是知道了，任松然之死，里面有伏绥的手笔？ 她不敢确认。 怕伤到姜原兄弟，尤其是姜满。 “好。” 姒离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伏绥在做什么？” “你还记得风灵吧……忘记了，你不久前还见过风灵。”姜原不好意思笑笑。 “伏绥得知薛影在五虎山的壮举，气得不行，她说当初掳走风灵，就是让你没了风氏后人身份，只是普通人。 但事情被你揭穿，风灵也就没有多少作用了……” 姒离听着心惊肉跳的：“她要杀风灵？” “不清楚。”姜原摇了摇头，“她留下一封信说的是带风灵去找其家人。” 找其家人？ 这个意思可太深了，要是风灵的父母死了，伏绥是不是要让风灵跟双亲团聚？ 但伏绥这么一个大妖，杀风灵有些说不过去——估计就是杀，所以才不许别人跟着，免得别人说她欺负弱小。 这种事她做过很多次。 …… 望着光秃秃的镇子，风灵怔愣许久。 伏绥没没好气道：“信物你拿到了，那是冯氏族群的标志，我也带你过来了，很可惜，整个镇子都逃荒走了。” 风灵委屈又难过的眼泪啪啪直掉。 得知自己被掳走后，她设想过很多跟双亲相认的场景，万万没想到居然扑了个空。 听说去年和今年雨水都不好，粮食歉收，去年就饿死不少人，今年，整个冯家镇以及其他镇子，商量去永乐城。 永乐城是天衍宗的地盘，那里物阜民生，不缺粮食。 “有什么好哭的？”伏绥很是嫌弃。 “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我已经不欠你了，你好自为之。” …… 轰！ 大地震颤起来，哪怕姒离他们处在五十里开外，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再定睛看，一根根尖锐的石柱如利剑般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其中一根石柱上站着姜满，还有一根上面站着薛影。 两人毫不犹豫地击碎石柱。 “好一个石中剑，土和石头的碰撞之力，会随着石剑蔓延开来，碎石会化成一根根短剑，包围在他们周围，防不胜防！” 闻言，姒离抬头一看，风从虎跑到不远处山上发表评判。 这小子倒是跑得快。 再看薛影和姜满，两人被石剑包围，石剑无孔不入，落在地上又迅速变成石柱，很快，姜满身上被划的一道一道的。 看着姒离揪心不已，她刚要问姜原，要不要跟伏绥求救？ 却听姜原着急道：“哥哥怎么还不发信号，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难不成真要折在里面？” 姒离又看了一会儿，姜满已经支撑不住，护着薛影且战且退，而且是向下退，眼看就要脱离他们的视线！ “讯号是什么？” “蓝色的烟……” ‘花’字还未说出口，姜原忽然脸色惨白，面部僵硬地转向姒离。 姒离忽然明白了。 不是姜满不给他们发讯号，而是他的讯号压根发不出来，被苏见刃屏蔽了！ 他们还是轻敌了！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两人立刻转过眼看，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听见苏见刃得意笑声。 “桀桀桀，都说狐狸的尾巴表示修为，一条尾巴是多少修为啊？小狐狸！” 薛影是六尾狐，相当于人类的金丹。 也就小半刻的工夫，苏见刃就灭了个金丹。 这就是化神的修为吗！ 恐怖如斯！ 姒离立刻抖了抖手中的狐毛，狐毛迅速燃烧，变成蓝色的火焰在风中跳跃。 第108章 心月狐 上 忽然，天际万道红光破开土黄色的雾气，一道红色的剑芒如坠天流星，比光更快地自天际飞来，在时间近乎暂停的世界里纵横。 红色的剑芒比姒离所能想象的都要快，连一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就立在战场正上方，脚轻轻点着其中一个石柱上。 与此同时，一道绿色的烟火讯号从石柱子间升空。 姒离和姜原对视，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是和哥哥约定的讯号。”姜原惊骇不已。 她可以确认，伏绥先来，姜满后发的讯号。 如果姜满没有感受到伏绥的到来，然后发讯号，这并不符合姜满的水平。 如果姜满先发的讯号，只是比姒离慢一步，那么伏绥的速度真是恐怖如斯。 但他们来不及思考这些细节。 轰—— 撕裂大地的巨响骤然横扫，将所有人都震的头晕目眩，耳朵里一阵嗡鸣。 再去看战场，却见伏绥背后摇晃着八条尾巴，搅得方圆百里的灵气都在剧烈翻涌，石柱子在摇晃下疯狂坍塌。 “苏见刃，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伏绥一袭红衣如枫，在五虎山如天神下凡。 姒离一边极力克制着内府被搅和的乱窜的灵气，一边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战场。 她很像知道，伏绥全力开大时，是怎样一副盛况。 忽然，三桑剑大喊一声：“快跑！” 话音未落，便自动贴着姒离的脚步，要带姒离走。 姒离来不及思考许多，拉住姜原的手腕：“我们先走。” “不！”姜原立刻甩开她，“我哥还在呢，我不走。” 姒离看了他一眼，不做任何多余思考，当即御剑离开。 离开时，她回头看一眼，蓦然瞧见伏绥似乎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仿佛想起什么很久远的记忆。 但姒离毫不停歇地跑了。 不是她故意抛下队友。 而是敌人太强大。 强大到连三桑剑都为之震撼，要知道，当初姒离决定上天看看时，三桑剑都没有这么慌乱。 伏绥远比她想象中更强大。 忽然注意到他们是往东北方向飞，姒离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三桑剑道：“老家。” 老家？ 姒离暗暗思考，这货是东北的？ 一直沿着东北方向飞了小半个时辰，越过一片长势茂盛的竹林，来到一处巨大的湖泊边，三桑剑才翩然落地。 姒离打开修仙界地图，发现自己来到红泽湖。 红泽湖，湖水呈现红色，因为气候不好，算是一块蛮荒之地，人迹罕至，久而久之，孕育出一片巨大的竹林。 姒离问道：“你认识伏绥吗？” 三桑剑立在一块石头上，整体比姒离高出半颗头，黑曜石对着姒离，居高临下。 “你拿出陨石，我得跟它们确认？” 姒离走过去坐在它旁边，掏出三颗陨石，放在掌心，陨石上的光芒瞬间流转开来。 三桑剑道：“你们先不要发光，一会儿我问你们，你们闪光表明‘是’，不闪光表明‘否’，可以吗？” 陨石瞬间没了任何光亮。 “伏绥用的是星辰之力？” 陨石闪着微弱的光芒。 姒离一只手托着三颗陨石，虽然早就猜到伏绥用的是星辰之力，真的被确认内心是震撼不已。 看来伏绥比她想象中年岁更大。 她是从诛神之战中活下来的，难怪整个修仙界都不是对手。 “好，你们先不要闪光。” 陨石当即黯淡。 三桑剑立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问道：“心月狐？”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三颗陨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姒离直接愣在当地。 心月狐？ 二十八星宿的心月狐？ 是她以二十八星宿为名，还是二十八星宿以她为命名。 前者是她附庸风雅，后者则令人胆寒。 三桑剑立在原地很久，幽幽问道：“你们下凡是为了杀心月狐？” 陨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三桑剑跳到姒离旁边，剑柄敲了敲姒离的肩膀，安慰她道：“别伤心了，你又多一个帮手。” 姒离把陨石收在芥子带，白了三桑剑一眼。 这算什么帮手啊。 知道伏绥是二十八星宿的心月狐又如何？ 还不是打不过，你三桑剑碰到不是只有跑的份？ 她低下头，双手捧着脸难过了许久。 在今天之前，她以为伏绥是可以战胜的。 但如今，伏绥无法战胜，哪怕是朱雀都要费尽心机下凡。 她是个什么玩意啊。 为什么要给她分配这么强的对手？ 上辈子屠了银河系吗？这辈子跟伏绥为敌。 一直到太阳落山，她慢慢从石头上滑落，藏在两个石头间的缝隙里，望着不远处的红泽湖，沉默不语。 三桑剑静静地立在她右前方。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姒离才收拾好情绪。 ‘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傒可甚哀’ ‘爱咋咋地，能杀成功就成功，失败了拉到，无非是一死，又不是非得把事情给做成了’ 姒离起身，望着东边初生的太阳，双手捂着嘴作喇叭状。 “啊——” “啊——” “啊——” …… 喊出来后，她心情畅快许多，三桑剑一蹦一蹦地过去，陪着她大声喊叫。 许久，姒离心情终于舒畅，问道：“心月狐是什么人？” 三桑剑道：“不清楚。我只是见过她一次，就在红泽湖岸边，她来见颛顼仙帝，仙帝命她请陷出山，她跟颛顼争执。” “陷？” 姒离好奇，什么陷？ “应该是一个神的名字，女娲封印天门，颛顼开启绝天地通，诸神不满，颛顼压力大，所以要请外援，外援的名字叫陷。” 姒离点点头，很符合常理。 三桑剑继续道：“但心月狐说凡人对不起陷，当初逐鹿之战，陷发挥那么大功劳，被人构陷，以至于隐居不出。” 姒离很好奇这个陷。 “反正就是经过一番争吵，最终颛顼说服心月狐，说心月狐跟陷关系好，只要心月狐跑一趟，来不来取决于陷。” “那次争吵对我的印象太深了，所以我就记住了心月狐灵气的颜色。” 三桑剑记住了何止是伏绥剑芒的颜色，还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才让姒离快跑。 第109章 心月狐 下 它的反应不难理解。 三桑剑在上古时期的地位，换算到如今的修仙界，也就比普通凡人好一些，顶多是个捕快头领，连师爷都不算。 在修仙界，不同的修士有不同颜色的剑芒。 对于修士而言，即便是两个人用同一种颜色的剑芒，比如白色，修为低的人看不出差别。 当然，绝大部分情况下，两个修士的剑芒撞色。 不过世间的颜色都是红绿蓝三种基色组成，计算机组合下来，大概有1600多万种。 姒离很难看清细微差别，但三桑剑就能看出来。 说明诸神年代，哪怕是吊车尾的三桑剑，放在如今的修仙界也是嘎嘎乱杀。 太恐怖了。 姒离重新掏出三颗陨石，问三桑剑道：“好，既然伏绥是心月狐，我可以理解为她从东方七宿中的心月狐借力。” 三桑剑点点头。 “那么，像井宿和柳宿这类神明，他们是不是从南方七宿中借力？” 三桑剑点点头。 “朱雀跟南方七宿的关系是什么？或者说，朱雀借力的范围是什么？” “首先，纠正你一个看法。”三桑剑道，“比如离火宫的掌门称为宫主，下一任也称为宫主。” 姒离有些不解。 “只要离火宫一日在，离火宫的老大就称为宫主。” 姒离明白了。 “天上的星星是永恒的，人们把它称之为井宿和柳宿，只是个命名。比如井宿，它其实是从井宿借力被称为井宿。 如果下一个人也是从井宿中借力，也是叫井宿？” “对。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朱雀是可以从南方七宿中借力，也就是七个星宿，所以朱雀是南方七宿之首。” “像心月狐这种级别，应该在神位上，但她没有，九重天会有人补齐这个位置，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 姒离叹口气：“人都说伏绥养风氏后人，是为了飞升九重天，估计就是找到留在这个世界某处的一个秘宝，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昨晚我观察东方天际，发现心宿并没有多少变化，想来有人已经补齐了位置。” “那为什么是朱雀来杀心月狐，而不是东方青龙呢？” 按照人类的流程，谁的下属出问题，谁处理吗？ “不清楚，你也知道，我只是三棵微不足道的桑树，根本无法窥见大人物的隐私。” 姒离撅撅嘴。 三桑剑就是个低层小仙，三颗陨石不会说话，只会回答是和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来怎么办？回中都城吗？”三桑剑没了主意。 姒离叹口气：“如果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伏绥杀苏见刃还不跟玩似的。 昨天的事有我的份，等伏绥缓过神来，依照她的性子，一定会报复算计她的人。” 说着，她掰着手指头数：“姜家兄弟两个，加上我，她昨天发现我了，因为腾不出手才让我逃跑。 我会在外游荡，等着伏绥来杀我，不回中都城和离火宫，免得给董煊和曹恒添麻烦。”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昨天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我不知道啊，我遇到了危险，就想着回最安全的地方。”三桑剑晃了晃剑穗。 好吧，人在最危险的时候，来不及做决定，逃跑基本上都是选择回家。 因为家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游荡归游荡，该打听消息还是要打听的。 姒离提着剑，来到距离红泽湖最近的，属于天衍宗的城池——孤竹城。 她戴着个斗笠，走在大街上，看着随处可见的流民，皱了皱眉。 有两差役模样打扮的人，走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乞丐旁边，弯下腰晃了晃对方，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直挺挺被他翻过身。 差役的手指放在乞丐脖颈处，叹口气：“又死一个。” “头，流民越来越多了，城中不安稳啊，城主还不拿出粮食赈灾，到底是闹哪样。” 差役骂道：“城主也是你能议论的……” 话还未说完，忽然一队打扮齐整修士模样的人穿过，走到街中央鼓楼边停下，在鼓楼上放空位上张贴告示。 姒离正坐在早点摊吃着豆腐脑，目光却跟着修士的队伍移动。 告示贴的很高，她即便坐得远远的，也能看清上面的字。 告示的大致意思是：伏绥公然杀苏见刃，是对天衍宗的挑衅，天衍宗要求各分支齐聚天衍宗，共伐伏绥。 这是公开宣战了。 既然是打仗，必然有奖赏，宋善承诺，只要杀伏绥成功，从此取缔各分支的供奉。 碗里的豆腐脑见了底，姒离放下碗，注意到店老板正在看她。 原来店老板见她已经吃完，暗示她可以结账离开。 这家店生意很红火，加上孤竹城是东北方向最大的城池，聚集在这里的人非常多。 一彪形大汉叫嚷：“老板娘，有没有空位啊？” 他冲着老板娘叫嚷，目光却是姒离。 姒离慢悠悠掏出一枚金叶子，放在桌子上，对老板娘道：“再来一碗胡辣汤加一份油条。” 一枚金叶子，可以在这家店吃半年。 老板娘连忙‘诶’了一声，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过来收豆腐脑空碗，并非常自然地把金叶子塞进怀里。 她端着空碗走到彪形大汉身边，陪笑道：“客官，角落里的客人快吃完了，您稍等哈。” 彪形大汉狠狠瞪一眼姒离。 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走到角落里客人跟前，客人惊讶的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头端起碗，送入嘴边抿了抿，然后放下碗，翻了个白眼离开。 姒离不仅乐了。 你吃着饭，旁边站个彪形大汉，能吃下去才怪。 彪形大汉点完吃的，递给老板娘一块碎银子，叮嘱道：“我不想听废话。” 显然，他跟姒离一样，霸占了桌子。 老板娘连声说好。 不到半刻钟，不大的早餐店全是提剑的修士或者民间武士。 老板娘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诸位客人，盘算着这一次挣得钱抵好几年，只不过这群客人看起来很不好惹啊。 算了，小心伺候吧。 修士们吃早餐不尽兴，给老板娘和伙计钱，让他们帮忙跑腿买酒买肉，老板娘无有不依的。 其中一个长相跟老鼠似的男子，见到早餐店这副模样，眼珠子滴溜一转，拱手向众人。 “诸位，修仙界出了大事，你们可知道。” 第110章 孤竹城 1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男子看过去。 有些人手里还捏着碗盏，有些人则放下。 男子继续道：“说是九州第一战力伏绥于五虎山杀……” 话还未说完，就被刀疤男打断。 “这位道友，你既来孤竹城，应该跟天衍宗有些关系吧？如果没关系，也是想趁机挣点儿钱，怎么能夸奖伏绥呢？” 鼠脸汉子当即涨红了脸：“九州第一战力伏绥，难道不是客观描述吗？” “你也不想想，你既打算给天衍宗干活，却夸奖伏绥，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客观描述伏绥，就是长伏绥的志气？你连客观描述都接受不了，如何能打得过伏绥。” “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刚刚那话没人的时候说说也就算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只会给你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的麻烦我自然会解决，不需要劳烦阁下，倒是阁下，随时随地批评别人，显得阁下自卑见不得人好……” 很快他们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吵。 原以为能听点儿有用信息，结果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姒离觉得无聊，提剑离开。 在城中转了两圈后，大致明白了后续事情。 伏绥杀苏见刃，几乎是秒杀。 消息传到天衍宗，然后就是公开宣战。 对于天衍宗的公开宣战行为，姒离只有八个字：别无选择，取死之道。 宋善不是个吃瘪的性子，座下代表战斗力的白泽峰峰主被杀，咽下了这口气，那么大家会认为天衍宗不过如此。 以后大家对天衍宗，会更加的貌合神离。 不咽下这口恶气，他和伏绥的对战，有两个结果。 1、赢了皆大欢喜。 2、输。 王师是不能有败绩的，一旦王师败了，大家会觉得你天衍宗不过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你呢。 当然，对于天衍宗是利空，对于其他门派则是利好。 这段时间其他门派蛰伏起来，静候宋善战伏绥。 姒离微微一笑，准备找家客栈住下来，等宋善和伏绥对战消息。 刚走两步，很不巧，碰到刚刚反驳鼠脸男的刀疤男子。 刀疤男架着一辆驴车，驴车上有板凳、桌子之类的常用家具，估计是在搬家。 这是一条窄巷。 两人面对面。 狭路相逢。 姒离环抱着剑，笑问道：“道友，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老子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刀疤男当即怒道。 “哦，刚刚你说人家故意灭自己威风，转头你就搬家离开，你嘴上说天衍宗能胜，行动倒是很诚实嘛。” 明明怕伏绥怕的要死，面子上却骂别人灭威风。 真是虚伪啊。 刀疤男怒瞪着她，企图让她让开路，姒离就站在路中央，笑眯眯地看着他。 “道友，你跟我耗啊。”姒离轻笑道，“天快黑了，你出城要是出晚了，可就出不去喽。” 若眼神能杀人，姒离此刻已经千刀万剐了。 刀疤男始终忌惮，唾了一口，调转驴车返回去，路过一个巷口拐了进去。 姒离心里冷笑。 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她继续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拐进去，七绕八绕地重新回到大路上，找了家客栈，跟店老板订间上房。 “客官是修士吧？”小二点头哈腰的领着她去房间。 “散修，看着孤竹城热闹，来看看。” 小二停下来，上下打量姒离一眼，以为她是哪家学了两招就溜出来的大小姐，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 “看着姑娘出手阔气的样子，小人提醒下姑娘，可千万别凑上去。” “啊——” “苏长老那么厉害都败北，嗯……”小二道，“姑娘，你钱多的话，先去归来客栈看看，那里的消息更准确一些。” 姒离递给他一片金叶子，笑道：“多谢小哥。” “客官慢走。” 小二不着痕迹地收下金叶子，并给她指了归来客栈的位置。 根据小二的指引，姒离来到归来客栈。 归来客栈是个高端客栈，每个客房都是独立小院，不会打扰到彼此，更特别的是，连跑堂的小二身上都泛着灵气。 看来店主是个厉害角色。 来到前台，姒离问道：“来一间上房。” “我们只收灵石。”前台小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怎么收费的？” “一块灵石可住十天，每天管三次饭。” 小妹指了指台子的菜单：“住下后，可以来大堂吃饭，不想来大堂可送到小院，另外收费，银子和金子都行。” “好。”姒离道，“有空院子吗？” “最后一个。” 姒离递过去一枚灵石。 “散修，李枫，枫树的枫。” 小妹收下灵石，登记好，递给她一块木牌，木牌上面写着‘天字十二号’，叮嘱道：“看姑娘也是同道中人，建议来大堂吃饭。” “多谢。” 有小二带着姒离去天字十二号，小院不大，只有三间大屋，左边是卧室，中间是会客厅，最右是书房。 “客官，酒水都是免费的，一会儿会有人给您送点心水果。” “好。” 小二离开后没多久，就有婆子送点心水果。 姒离来到书房，倒了杯酒，推开书房的窗户，边喝酒边欣赏园子里的景色。 外面时不时有人经过。 “索老大，听说您见了城主，城主是什么意思啊？” “嘘……” 紧接着便是一阵匆忙的脚步，他们要去隐秘的地方谈话。 姒离撩开袖子，手串便露了出来，每个琥珀内都封印一个小昆虫。 这是离火宫的琥珀手串，每个小昆虫都是可以用灵力驱使，变幻如寻常昆虫，是打探消息最得力的助手。 姒离转了转，想到如今是秋天，于是选择蟋蟀琥珀，用灵力驱动。 “去吧。” 几只蟋蟀蹦蹦跳跳离开房间。 它们很聪明，挑着花草丛下蹦，归来客栈是高档客栈，随处可见的花草，蟋蟀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姒离的手握着手串，蟋蟀们听到的消息源源不断传了进来。 “索老大，我们大家都等你呢。” “对啊对啊。” 好些人附和，看来索老大的院子里有不少人。 “我知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说废话了，但又不能说太直，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刻。” “我们都明白的，索老大，你给个提示就行。” “你们知道城主叫什么名字吗？” “萧敬业，大家都知道……”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第111章 孤竹城 2 听到‘萧敬业’三个字，姒离内心深深一颤。 萧敬业姓萧，孤竹城算萧氏的地盘，萧慎被放逐，萧家被排除核心，萧敬业会为萧家重返巅峰，在这次大战中出大力吗？ 她竖起耳朵继续听。 “现在崇仁峰不是樊家当大师兄，萧家……城主要？” “城主说，他是萧家最没有出息的，萧慎大师兄游历在外，他已经派人去找大师兄，一切听大师兄的。” “也就是说，如果大师兄不回来，城主就随便组织几个人给宗门交差？” “我没说过这件事，十月十八攻打青丘，各分支需要提前七天到达宗门。” “多谢索老大，我明白了。” “可今年的上供怎么办？以前大师兄在，我们如额上供，如今崇仁峰樊家为首，那我们岂不是给樊家做嫁衣了？” “还有今年收成不好，我辖区的凡人都在饿肚子，三玄堂千里迢迢来我们那小破镇收粮食。 我生气但不敢明着赶跑他们，私下带弟子打跑他们，我现在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三玄堂报复。 索老大，城主什么时候见我们，除了攻打青丘，我们还有好多事请示城主呢？” “对啊对啊。” “要我说，攻打青丘事小，今年雨水不好粮食歉收，凡人饿肚子事大啊。” 紧接着便是一群抱怨。 索老大似乎听他们把话说完，才缓缓道：“我知道大家的难处，城主也清楚，只是樊家人在城主府住着呢。” “草！樊谨言要当崇仁峰峰主，不让樊家弟子冲锋，拿我们孤竹城当刀子啊。” “不许议论樊师兄！大家知道这个情况，再坚持坚持，十月十八嘛，也就一个月后，很快就过去了。” …… 听完后，姒离叹口气。 考验樊谨言人品的时候到了。 孤竹城跟天衍宗其他分支不一样，孤竹城是萧家的地盘。 若是樊家人逼迫孤竹城出大力，那就是樊谨言看不惯萧慎，找机会一波送走前任的势力。 委实有些缺德。 如果默许孤竹城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划水摸鱼，还算他有点儿良心。 接下来几天，姒离在城里转悠，偶尔去城主府晃荡。 看到个年轻的白衣绣玄鸟纹的修士，对着稀稀落落的老弱病残报名队伍愤怒不已。 萧敬业明摆着不想出力，但面子上不能太难看，选一些老弱者，私下承诺好处，他们自然愿意为家人赴死。 “这些人能顶什么用！你们孤竹城是不是要叛变？！” “樊师兄，您这话说的老朽无地自容的，老朽不敢说有多大名声，但在孤竹城算是厉害的。” 报名队伍纷纷道：“你想让我们去打青丘，我们同意，现在又嫌弃我们，不让我们去，樊师兄，你能不能给句准话啊。” “对啊对啊，有没有准话啊，一天一个样，烦死人了。” “难怪姓樊呢。” “本来就是二师兄，抢了大师兄的位置，现在又趁机削弱大师兄，大师兄都失踪大半年了，还这么怕。” “要是不行就不要当大师兄，你干不好，有的是人能干好。” 一番话说的年轻修士面红耳赤。 年轻修士怒目如火扫过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一旁看热闹的姒离身上。 为了方便行事，姒离特地改变容貌。 不过她并不认识年轻修士，但她不确保年轻修士是否见过她——当初她在天衍宗，没怎么接触过底下人。 他冲姒离招招手：“你，过来。” “我就是个路过的。” 姒离丢下这句话，跑得比兔子还快。 “欺负小姑娘，真有出息啊。” 回到客栈，姒离在房间发一下午呆，到晚上的时候，去大堂里吃自助晚餐。 选好食物后，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这几天，大家都在大堂吃饭，基本上都是熟脸。 对于姒离，他们知道的她叫李枫，是个散修，不过众人不相信她的身份——散修是住不起这家店的。 孤竹城附近有三十六门派，有些隶属孤竹城，有些不是，相同的是，遇到事大家都会看孤竹城脸色行事。 所以派个得力弟子打探动静，实在太寻常了。 更何况，大家在归来客栈的目的一样，那就是朋友，心有默契的不问来路，保持友好，互通有无。 “向老头，你什么时候走？” 有人起了个话头。 这是个黑话。 不是问向老头什么时候走，而是问樊虚舟什么时候走？ 不是让向老头回答，而是听到的人都可以回答。 只要确认樊虚舟离开孤竹城时间，他们也就不用在归来客栈等了，可以去见萧敬业，或者回家。 向老头捋了捋胡须，呵呵笑道：“后天。” “我也是后天。” “巧了，我们也是。” 看来明天是樊虚舟离开孤竹城的时间……姒离暗想。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不要进去，都是小店的客人……啊——” 众人齐齐望向门口，片刻间，樊虚舟出现在门口，看着众人，怒目而视！ “好啊，你们果然躲在这里看热闹！宗门有令，凡我天衍宗弟子，守宗门有责，必须出人攻打青丘！” 樊虚舟扬了扬手中的竹鸟令。 有人立刻道：“竹鸟令啊……小兄弟，你一个月拿多少灵石啊，这么拼命。” 语气甚是轻蔑，嬉笑声此起彼伏。 “竹鸟令是什么意思？”有人不明真相。 “天衍宗一共有四种令牌，玄铁令，白玉令，铜鸟令，竹鸟令。其中竹鸟令……” 那人对着樊虚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竹鸟令大多是仆役使，当然，有些去天衍宗办事的，也会给竹鸟令临时通行。” “对，上回我去天衍宗送五色泥，他们给我们竹鸟令当临时通行证，用完要还回去的。” “合着小师弟连天衍宗的正式弟子都不是啊？” “哎呀，我们也不是正式弟子，小兄弟跟你我差不多嘛。” “小兄弟，大家都一样的，就别相互为难了，好吗？” “对啊，宗门就派小兄弟一个人过来，显然就是走个过场，小兄弟，听老哥一句劝，见好就收。” 虽然这群人奚落嘲讽，但给出的建议实打实的靠谱——尽管也是为自己。 第112章 孤竹城 3 樊虚舟并未听进去老江湖的劝谏，反而更加怒不可遏，原本白净的脸扭曲的厉害，指着众人破口大骂。 “好一群不要脸的乞丐，说的好听，什么走个过场，什么相互为难，明明是不愿为天衍宗效力，故意坏我的事！” 众人惊呆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噤了声。 反正不认识的人，又来自令人讨厌的愣头青，没必要教天衍宗弟子人情世故，更何况，只要挨过这两日，一切向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众人的反应落在樊虚舟心里，他便觉得大家被他说中了心虚。 他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姒离身上，指着她道：“你，出列！” 姒离指了指自己，又四下看了看，心里冷笑，可真会欺软怕硬啊。 整个大堂只有我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最好欺负是吧。 什么愣头青，就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人！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凡天衍宗弟子和分支门派，都要为宗门出力，你今晚跟我回去，明日跟我一起到天衍宗听候差遣！” 樊虚舟想着，他对付一个年轻女子绰绰有余，只要从她这里开个口子，其他人见自己厉害，也就认了。 果然，其他人纷纷看向姒离，一言不发。 姒离双手环抱在胸，冷笑道：“谁跟你说我是天衍宗的弟子？” 樊虚舟愣了下。 他听说归来客栈聚集孤竹城外三十六门派的中坚力量，这些人隔岸观火，一言不发。 年轻女子应该是天衍宗的下属门派啊。 他深吸一口气，阴着脸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枫，散修。”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大堂内一阵低低的松气声。 樊虚舟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他有些怀疑对方是在撒谎。 这是，店里伙计拿着登记的册子上前道：“樊公子，这位姑娘登记的门派的确是散修。” 樊虚舟面子全无，一腔怒火对准伙计，骂道：“散修怎么能住在店里！” 伙计哭丧着一张脸，求饶道：“樊公子，我们开店迎客的，只要给钱都可以住啊。” 樊虚舟被噎住。 其实他想问的是，归来客栈入住只收灵石，散修有个灵石恨不得藏在最隐秘处，才不舍得用灵石住店。 但通过灵石揭穿女子的身份，她必然会反驳——散修就不能花灵石住店了？ 那他就要陷入跟对方的语言之争，反而是落了她的陷阱。 樊虚舟狠狠瞪一眼姒离，转而指向其他人：“那这些人呢？” 还未等伙计翻着登记册子给他介绍，众人就不打自招。 一个彪形大汉道：“张山，散修。” “黎斯，散修。” “王武，散修。” “……” 全是化名散修。 每说一个，众人就一阵低笑。 伙计往旁边站了站。 樊虚舟五官扭曲，骂道：“这么多散修，当我是三岁孩子呢！” 众人不接他的话茬。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散修，如果当众挑明，有些下不来台。 姒离知道众人有忌惮，内心镇定，静静道：“樊公子感情是魔怔了，什么话都敢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这话反而提醒了樊虚舟。 他一个人跟这群人吵，只会一肚子气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回去找萧敬业。 他倒要看看，面对着萧敬业，这群人敢不敢自称散修！ 想到此，拂袖离去！ 原本安静的大堂瞬间热闹起来。 “人走了？他去做什么了？” “不会是去找城主了吧？” “那怎么办啊。” 姒离两指夹着张迅疾符，对众人道：“还不赶紧跑，难道让城主下不来台吗？” 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不见。 众人愣了下，纷纷道：“樊虚舟既然找过来，那这地方就不能呆了，我们不能让城主为难，去城外躲两天。” “对对对，我们去城外躲。” 伙计对众人拱手抱拳道：“诸位放心，小店知道如何应付。” …… 姒离步伐轻快地走在回红泽湖的小路上，暗暗思忖。 等樊虚舟走了，她再去孤竹城，下回要再低调些。 正想着，忽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灵气。 她抬头一看，姜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微笑。 姒离心里忽然开出花来，快步走过去，抱拳道：“姜师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姜原还礼，然后掂了掂腰间的宫铃。 当初他们去郎九探秘前，妘牧给姒离一对宫铃，说是可以感受到彼此，进去狼窝子山前，姒离给姜原一半。 没想到，他用这个找到自己。 姒离咧开嘴一笑，道：“找我做什么？” 两人边走边聊。 五虎山大战结束后，伏绥带走断了一条尾巴的薛影离开，姜原带哥哥回问道宗。 姜满虽不至于伤了内丹，但伤势很重。 不过兄弟俩并不难过，苏见刃死了，了却兄弟俩的夙愿，他们都很开心。 姜满重伤，本来姜原是要留在问道宗帮助姜仪，应对接下来可能存在的危机。 但姜仪认为，天衍宗必会讨伐青丘，作为天衍宗分支的问道宗，大约会被抽调弟子，姜仪想保存力量。 所以在姜满伤情稳固后，姜仪吩咐姜原给哥哥找疗伤仙药，让他躲一阵。 届时，天衍宗若要问道宗出力的话，姜仪随便派几个弟子过去。 姜原也不知道去哪儿，想到跑得比闪电还快的姒离，便催动宫铃找到她。 姒离道：“这里可没有什么仙药？” 姜原并不担心：“我知道，反正我哥哥是不打算去青丘的，伤势重一些，下不来床，天衍宗也不好意思。” “你给我的九转还魂丹，我本来是要给哥哥用的，他拒绝了，说等青丘之战过去再用。” 总结，姜满这段时间得病着。 做戏总要做全套的。 姒离把这几天在孤竹城的看到的讲给他听。 听完，姜原低头沉思一会儿，抬起头，怅然道：“要坏事！” “啊？”姒离惊讶道。 姜原看着平静湖面上的点点雪花，嘴唇翕动，低声道：“以前有萧慎在，不管如何，萧敬业都会如额上供。” “但是现在。” 他伸出手接了片雪花，雪花触及到掌心的刹那，瞬间化成水。 “但是现在，萧慎失去大师兄之名，孤竹城外三十六门派，会裹挟着萧敬业叛天衍宗。” 第113章 孤竹城 4 姒离回想那几天三十六门派的对话，是有这个趋势。 “就算叛也不会明着叛，顶多不给天衍宗上供，天衍宗收不到上供的又不止孤竹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不！” “不？” “要更早一些，早在屈忠被杀后，萧慎以萧家无女为由，拱手相让大师兄，没多久，妹妹自尽，萧慎出走。 不是萧慎在萧家没地位，不是萧慎贪恋崇仁峰位置，是萧家整体要叛变，利用屈忠之死，这是第一步。” 姒离默然不语。 萧家真没女儿吗？ 未必。 “樊谨言取代萧慎的大师兄位置，天衍宗攻打青丘，要在各处调兵，来孤竹城的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樊虚舟。 樊谨言希望缓和孤竹城跟天衍宗的矛盾，如果樊谨言的目的是这个，那么他完全可以派个老油子过来。 说明……” 姒离脱口而出道：“说明两点，1、樊谨言控制不住樊家，樊虚舟是别人派的；2、樊谨言希望逼反孤竹城。” 姜原点点头：“看萧敬业如何反应吧。不过萧慎还活着，孤竹城应该不会明着反。” 三天后，两人乔装打扮来到孤竹城。 他们扮作猎户，来城里卖皮货买粮食回去卖。 这一回，消息要比三天前好打听的多，三天前还只能在归来客栈听，这一次随便一家客栈都在激烈讨论。 城主萧敬业亲带弟子助阵，孤竹城留大弟子萧元轨节制。 为避免城主离开，有修士入城浑水摸鱼，萧元轨派好些弟子，还调拨不少三十六门派弟子在城中巡逻。 姒离和姜原在一处热闹的酒肆角落吃东西。 “三十六门派齐聚孤竹城，这是要做什么啊？城主也没带走几个人啊” “我怎么听说的是，城主临走前免了大家三年的供奉，大家感激，这才派弟子入城维持秩序。” 姒离和姜原对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没有从青丘过来的，我好想知道青丘是什么情况？” “这事你得去归来客栈问。” “那地方，贵的嘞。” “我听说紫霄真人聚集三千六百筑基及以上修士赶往青丘，想来没什么悬念。” 姒离暗暗惊奇，宋善还真是厉害，带这么多人去青丘，伏绥能打得过吗？ 吃完饭，姜原驾着驴车，姒离坐在车板上，两人走街串巷卖皮货。 待来到郊外，姒离好奇道：“宋善没有跟伏绥好好谈吗？” 谈都不谈，直接带人围剿，不像是宋善做派。 姜原道：“谈了，但谈崩了，伏绥要求宋善奉上青金剑，双方休战，宋善认为她是找茬的。” “我还听说，宋善打算把你卖给伏绥，反正伏绥养你是为了修炼成九尾狐，伏绥说她可以直接杀了你，不需要宋善当中间商。” 姒离笑了好一阵。 她跟伏绥，还真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 “伏绥怎么跟宋善这么大仇恨的？” 苏见刃死了，天衍宗上下恨不得放鞭炮，宋善迫于压力，只得先跟伏绥谈，要是谈拢了，天衍宗上下也就不会支持宋善。 可伏绥偏偏把事情闹大，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闲得慌。 “不清楚。”姜原轻轻摇头。 他转过脸，回头看躺在皮货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的姒离，笑了笑，道：“宋善这么大阵仗，你应该可以放心了。” 这么大阵仗肯定能杀伏绥。 姒离没说话，她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 姜原不解：“什么意思啊？” “好的。” 姜原学着她的手势，笑了笑，带着她慢悠悠追着太阳。 半个月后，他们得知了青丘大战的结果。 伏绥身死，宋善惨胜。 萧敬业的尸首被运往孤竹城，孤竹城瞬间群情激愤，说樊谨言趁战争杀萧敬业。 现在是萧敬业，接下来就是萧元轨，然后是三十六门派…… 姒离脊背一阵发凉。 萧敬业是故意战死的！ 就算樊谨言要铲除大师兄的势力，但同在战场的边成非，绝不会让萧敬业有危险，否则就给孤竹城理由叛变。 孤竹城可是崇仁峰的核心势力！ 萧敬业回城的那一日，大雪纷飞。 众人抬着萧敬业的尸首去城主府叫门，叫嚣着聚众去天衍宗，杀樊谨言！ 颇有些清君侧的意味。 萧元轨费好大劲才安抚住众人，他先暂代城主，然后派人寻萧慎主持事务，才稍稍压制住众人。 姜原瞥了眼脸色有些黯淡的姒离，低声道：“这是孤竹城独立的第二步。” “郎九入永乐城，崇仁峰减免好多商家的赋税，天衍宗会让分支门派独立的消息传出，外地便嗅到了味道。” “但孤竹城是天衍宗的核心势力，萧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崇仁峰主，孤竹城会和三玄堂一样，别想摆脱天衍宗的控制。” 姒离道：“你是不是打算找萧元轨？” 母亲任松然的仇解决了，接下来便是祖父姜寂的仇了。 姜原，不，问道宗的诉求始终是灭天衍宗，孤竹城要叛出天衍宗，如今走到第二步——不再给天衍宗上供。 第三步独立需要借助力量。 巧了，问道宗也需要更多的盟友。 姜原凄然一笑。 姒离道：“你去吧，我去红泽湖等你。” 姜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暗想伏绥死了她怎么不开心？ 怀疑伏绥死亡的真相？ 据说宋善向众人展示狐狸尸首，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应该不会有假。 姒离耸耸肩离开。 离开孤竹城，姒离沿着路慢慢走，路过一个小村子时，她本来往前走，余光忽然扫到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转过眼看，地上有个人，顶个竹席在地上蠕动。 这么冷的天！ 她赶紧走过去，发现是个年轻女子，身上破破烂烂的，冻的嘴唇发紫。 姒离握住她的手注入热量，女子脸色红润一些，又从芥子袋拿出皮货，盖在她身上，她感激地看姒离一眼，紧紧裹着皮货。 “谢……谢，谢……谢……”女子声音虚弱，跪下来磕头。 姒离见她急需补充能量，从芥子袋掏出一条羊腿，在村前架起篝火烤羊腿，想起上回没喝完的满堂兮美人酒，又温了酒。 酒肉下肚，女子的力气渐渐恢复，起色红润不少。 姒离四下看了看，路边始终不是久待之地，道：“我带你回去。” 说罢，御剑带女子离开。 第114章 张宿 回到红泽湖，姒离给她搭了个简易帐篷，并在帐篷门口燃起烈火熊熊，在火光的映衬下，女子断断续续说出来历。 之所以是断断续续，大约是女子在雪中冻傻了，身上还有很多伤痕，记忆有些混乱。 姒离根据她的话简单拼凑出一个还算合理的故事。 女子家中行三，人称三娘。 三娘貌似是庶出，家中大姐是嫡出，正室夫人打压庶出，大姐的心腹丫鬟，叫她小五吧，经常挤兑三娘。 小五原来是个官宦小姐，犯了事被卖到府上当丫鬟。 总之有些心高气傲。 某次，一个大官夫人带着女儿仙穗来三娘家拜访，仙穗看到小五，惊喜万分。 一问才知道，原来小五的父亲当过仙穗父亲的下属，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是闺蜜。 仙穗说小五当奴婢有些委屈，跟三娘家商量放小五当平民，还赠钱财和店铺田地傍身。 三娘挺期待的，因为小五是大姐的狗腿，小五走了，也就少一个人欺负她。 谁知道，小五为感谢仙穗，约仙穗去某地玩，把仙穗给弄死了，然后夺走仙穗的随身贵重物品。 起初三娘不知道是小五做的，偶尔看到小五炫耀的玉佩是仙穗曾经戴过的。 于是三娘联想到，当初仙穗出事那天，小五好像约仙穗出去玩。 她一个没忍住，跟小五争辩，然后就被扔到雪地里快冻死。 以上是姒离拼凑出的，她想小五杀仙穗，可能因为小五家里破败跟仙穗的父亲有关。 要知道更多的细节，需要等三娘完全恢复记忆后再问。 不过姒离也不太关心这种八卦，等姜原办完事让他带走三娘，随便给她找个活有口饭吃就行。 她没法带着三娘。 没过多久，三娘沉沉睡着，姒离坐在帐篷外打坐。 她罕见的做了个梦。 梦中，她穿着青色的衣裳，跟着一个女子身后，女子长得很高大，她很想看清对方的脸，但怎么也看不清。 唯一能确认的，女子浑身散发着威严和高贵，令人不敢直视。 从站位来看，她似乎是高贵女子的仆从。 她跟着女子慢慢走着。 前面不远处，有另一个弱弱的女子朝着高贵女子跪了下来。 弱女子三跪九叩，对高贵女子说着什么，姒离想听两人说话，却怎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两人嘴唇翕动。 很快，弱女子原本的乞求绝望状态，变成欣喜若狂，再然后跟姒离一样，跟在高贵女子身后。 姒离猜测，估计是高贵女子的身份比较高，比如是什么公主之类的。 弱女子因事乞求高贵女子帮她，高贵女子答应，于是弱女子高兴地成为高贵女子的跟班。 她思考着身份，注意到有人看她。 她转过脸看过去，只见弱女子露出凶恶嘴脸，一手成爪，直把她的心给抓了出来…… “啊——” 姒离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心里慌的厉害，她捂着胸口，感受到熟悉的心跳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紧紧蜷缩在一起，望着夜色下的湖面发愣好一会儿。 忽然手背感受到一股温热，才恍然发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抬起头，看了看南方的天际，雾气灰蒙，什么都看不到。 女娲娘娘以身为祭封闭天门，在云朵之上搞了个巨大的结界，把他们关在里面，把朱雀关在外面。 以至于让伏绥这种小人钻了空子！ 姒离眼眶红红的，难过了许久，待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湖面上流光溢彩，她忽然想起帐篷里还有个人。 “三娘。” 没人应声。 “三娘——” 还是没人应。 姒离有些生气的掀开帐篷帘，哪有什么人，空旷的帐篷里只有一个闪着微光的陨石。 她无奈地叹口气，嘴唇动了几动。 伸手一抓，陨石就飞到她掌心，在陨石的上方，有一个拉弓的简笔画，因为之前确认是朱雀七宿，她判断这个是张宿。 她把另外三颗从芥子带拿出来，四颗陨石交相辉映，各自移动位置，按照朱雀七宿排列。 “好，能听到我说话吧。” 姒离已经被朱雀折磨的没脾气了。 “能的话就停止闪光。” 四颗陨石瞬间黯淡。 姒离吹了吹额头前的碎发，没好气道：“你们下来是杀我的？会的话就黯淡，不会的话就闪光。” 四颗陨石瞬间亮起来。 姒离毫不犹豫地把陨石扔进芥子袋。 看着她怨气十足的表情，三桑剑好奇道：“你只要收集七颗就可以召唤朱雀，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姒离把做梦被挖心的事简单给她讲一遍。 要是朱雀的目标就是杀伏绥，那就好好合作嘛！ 吓唬我做什么。 三桑剑愣了许久，半晌，道：“你所感受到的恐惧……不是，场景，应该是朱雀传给你的。” “用你说啊。” “我的意思是说，那个被挖走心的人不是你，是别人。朱雀下凡，但经过结界损失关键信息，你接受到的信息是不完整的。” 姒离翻了个白眼。 “你能明白吗？”三桑剑罕见着急。 “明白。”姒离还是很颓丧，“朱雀用生命传递信息很伟大，下次不要传递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求你了。” 三桑剑无语地看了看天。 姒离想起什么，忽然问它道：“我记得第一次井宿下凡时，你说你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怎么这几次你痴呆了。” “那能一样嘛！” 三桑剑当即摇晃起身子，从它毫无规则的晃动来看，它很激动。 “怎么不一样了？” “第一次祂的气息比较弱，我还能有喘息之机，但以后的，一次比一次强烈，你面对伏绥不也是先跑为敬吗？” 姒离叹口气。 这个怂货。 跑的是你好吧。 我本来要留下看伏绥的无敌功法，思考如何杀死一条狐狸，是你要跑的。 她懒得跟三桑剑掰扯，不消说，下一次朱雀下凡时，三桑剑就算是感受到力量，还是会闭上嘴。 “阿离。” 忽然背后有人叫她。 姒离转过身，看到姜原从天而降。 姜原原本提着早餐过来，看到姒离眼眶红红的，笑容僵在脸上。 原来她躲着我，是一个人私下哭吗？ 这…… 他心疼地看了眼姒离。 第115章 复活的伏绥 姜原掏出一张桌子，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微笑着冲姒离招招手，道：“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姒离扫了一圈，他几乎把她这些年吃过的早餐都买了回来。 “怎么买这么多？”姒离端起一碗豆腐脑。 姜原剥了个茶叶蛋递给她，无奈笑道：“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吃饱饭了，如今不在问道宗地盘，索性奢侈一下。” 他又给自己剥了个蛋，笑道：“还是沾着你的光。” “你爹不让吃饱啊？问道宗还给不给人活路？” “如今粮食短缺，所有人都严格按照配给吃饭，多一粒米都没有，不然他们都觉得问道宗有粮呢，都是省出来的。” 姒离点点头，问道：“你跟萧元轨谈的顺利吗？” “顺利，萧元轨答应看热闹，不帮着天衍宗也不帮着问道宗。” 说着，姜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松快的笑意。 “伏绥已经死了，你也要放下过去开启新生活，至于薛影，杀她易如反掌。” “你好像很期待伏绥死？” “对。我哥是修仙界有名的翩翩公子，诸事都好，唯有伏绥。” 豆腐脑已经吃完，姒离拿起鸡蛋一口塞进去。 她拍了拍手，从芥子袋拿出狐毛，在姜原眼前晃了晃，笑道：“好了，现在可以验证伏绥的死活了？” 姜原愣在原地。 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紧张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 姒离抖了抖狐毛，狐毛瞬间燃起来。 姜原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但前方只有姒离。 他看到姒离的表情不大对，转过脸，看到伏绥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步一晃地走过来，风情万种。 ‘哗啦’ 姜原惊讶地站起来，若非姒离手快按住桌子，一桌子的食物都要滚落地上。 “你——”姜原指着伏绥，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呢？ 宋善带三千筑基及以上修士围攻青丘，惨胜，战后还拿着一条狐狸尸首展示给大家看。 伏绥捂着脸，‘咯咯’地娇笑起来。 “二公子，你哥平常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你倒是挺浪费呢。” 姜原煞白的脸色透着红。 他僵着脸，双腿灌满铅似的走到姒离身后。 姒离静静地看着伏绥，敲了敲桌子。 “来，吃个早餐，二公子买的有点儿多。” 伏绥见她如此镇定，心里忽然一沉，笑道：“你确定？” “对啊，我确定。” 伏绥笑着看了一眼她背后煞白的姜原，体贴道：“算了，怕吓到你们，我一个人一张桌子吧。” 说着，手指微动，她在姒离左手边设了个桌子。 姒离把桌子上的食物丢过去。 姜原以为伏绥会出将食物打落，手紧紧握住剑柄，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伏绥。 不曾想，伏绥并没有出手，让食物稳稳落在桌子上。 她两指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嫌弃道：“不如姜满的手艺。” 姒离斜睨姜原，只见他耳根子都红了。 他恨伏绥败坏姜满的名声，却想不明白姜满为什么要色诱伏绥。 为什么呢？ 因为姜满意识到伏绥不可战胜，认可她九州第一战力的实力，希望能收服伏绥为己所用，或者从她这里知道些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呢？ 比如青金剑的秘密，或者天衍宗其他隐秘。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姒离看到伏绥端起胡辣汤，又看了看五颜六色的姜原，唇角微微勾起。 “我要杀薛影！” 伏绥一口胡辣汤全部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她擦了擦嘴，转过脸认真看姒离。 这丫头太聪明，薛影的身份根本瞒不住她。 与其分辨薛影不是伏映雪，不如解释当年的事。 伏绥眼珠子转了转，略带着讨好似的笑容道：“那个，其实，当年……” ‘啪’ 姒离怒拍桌子，骂道：“心月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话还未落在地上，姜原脸上骤然布满寒霜。 心月狐！ 东方七宿里的心月狐！ 伏绥的本名！ 这就是修仙界都不是对手的原因？ 姜原怀疑的目光在姒离和伏绥面前来回游移。 伏绥骤然一惊，心底倏然爬进多只老鼠，啃食着她的心脏肺腑，由内而外的寒意冻的她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不过须臾，她便恢复平静。 就算姒离这死丫头从别处知道了我的来历，但诸神之战的大部分神都死了，她顶多知道些只言片语。 带着这样的心情，伏绥意外的瞪着姒离。 姒离平静地望过去。 她不是故意要激怒伏绥，但事已至此，再用修仙界那套打法对付她，只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既然伏绥在诛神之战中活下来，那就用诸神年代的打法吧。 两人目光对峙着，空气中火花四溅，姜原大为紧张，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 过了一会儿，伏绥轻轻别过眼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目光落在姒离握着的翠绿色的剑上面，剑上面还有一颗黑曜石。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湖水，低头思考许久。 半晌，她抬起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天姒离跑路时，她感受到一股上古时代的法力。 当年她在三棵桑树下见颛顼，这三棵桑树没死并活到今天，把自己的来路告诉给姒离。 不过…… 三棵桑树实在微不足道。 想到此，她和缓神态，笑道：“有我在你杀不了她，你还是换个别的心愿吧。” 说这话时，她并未看姒离。 “好啊，我需要知道九尾狐的秘密。” 伏绥万万没想到这么轻易的说服她放弃，转过脸认真看着姒离，总觉得这丫头骗子还有后手。 这小丫头真是太讨厌了。 打小就令人讨厌。 莫非她还找了其他的上古神物？ 她手里不止一个三桑剑，还有别的东西？ 要不要跟她过招？ 伏绥悄悄看了眼姒离。 却见姒离神态倨傲地看着她，高昂着头颅，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这个姿态，这个表情…… 伏绥迅速低下头，想了想，道：“的确有秘密，给我三天时间。” 说罢，还不等姒离答应，化成一缕青烟消失。 姜原手紧紧握住剑柄，紧张地看着周围，生怕伏绥再杀个回马枪。 半个时辰后，不见伏绥回来，这才蹲下身来。 “心月狐是什么情况？” 第116章 各方反应 姒离不太想告诉姜原全部实话，借揉揉着满是冷汗的手心舒缓神经之际，大脑飞速组织语言。 姜原知道刚刚她在强撑，也不逼迫她，重新坐在她对面，静静等候她缓神。 半晌，姒离抬起头看着他。 “颛顼的绝天地通你是知道的。” 姜原点点头，心口猛然一紧。 “伏绥是在绝天地通前就存在的，那个时候的大地，灵气丰沛，绝大多数神明可以从星星上获得力量。” 姒离指了指天空：“吸收日月精华。伏绥是吸收东方七宿中的心宿力量，又称心月狐。” 姜原倒抽一口凉气，震惊之下小拇指微微发颤。 早就听说上古时代灵气充沛，神明力量比现在的修仙界强太多，伏绥即是心月狐，其为九州第一战力还是保守了。 如此一来，她压根不可能被战胜。 姒离见他出神，试探道：“师兄？” 姜原回神，嘴角微微扬起，挤出一丝苦笑。 “以前我自负单灵根，资质绝佳，比双灵根的哥哥强太多，这也是为什么是我来天衍宗当人质，而不是哥哥。 我经常告诫自己，要以宋善为反例，要对哥哥好一些，我的确做到了，但我内心还是有些看不起他的。 所以他跟伏绥在一起时，我很是鄙夷并觉得丢脸，现在想想……还是哥哥……”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还是姜满考虑的周全啊，若非有薛影之事，姜满的计划就成功了。 在问道宗对战天衍宗的过程中，哪怕伏绥保持中立，就已经是在帮问道宗了。 姒离静静地看着他。 人都是会先入为主的，不同的思维对同一件事，会先入为主一种看法，然后随着事情的发展，再改变想法。 姜满资质不如姜原好，所以他很谦卑，听说伏绥是九州第一战力，从来没想过战胜伏绥，希望能笼络。 姜原以及宋善不会，因为他们资质绝佳，天之骄子，倾向于认为伏绥可以战胜。 当然他们不是鲁莽之人，比如宋善带三千弟子入青丘，惨胜。 那姒离自己呢？ 姒离起先觉得自己是个穿越者，不需要背负原主的命运，但周围人都认为你需要背负，她为了不被当成异类，假装背负。 背负着背负着，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半晌，姜原道：“你为什么要问九尾狐的秘密？” 姒离叹道：“你看到了，宋善组织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伏绥，所以我决定送她上九重天，反正她上了天就下不来。” 既然打不过就送她高升，不然她留在大地上，跟个炸弹一样，指不定哪天又炸了。 等伏绥上了九重天，她追杀薛影，为原主的父母报仇，从此逍遥自在。 姜原愣了下，旋即点点头。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两人又相对坐了会儿，姜原想到什么，道：“我得去孤竹城一趟。” 伏绥无恙，这么大的事必须告诉给其他人。 独难受不如众难受。 “好。” 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姒离发出长长的叹息。 当修仙界的人，尤其是宋善，得知伏绥还活着的消息，不知是如何反应。 两个时辰后，姜原回来，说伏绥离开时，特地飞过孤竹城上空，飞的很低，摇曳着八条尾巴，颇有些故意炫耀的意思。 孤竹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八条尾巴？”姒离喃喃重复。 合着她跟宋善大战一场，一根毛都没掉啊。 这还怎么打。 …… 天衍宗 “什么！” 宋善一巴掌拍碎面前桌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边成非，眼睛里的愤怒和惊惧几乎要压制不住。 边成非道：“孤竹城来报，伏绥摇晃着八条尾巴飞过孤竹城上空，几乎整个城的人都看到了……咳咳……” 他捂着嘴巴咳嗽不停。 青丘一战，他内丹被伏绥震到，内丹上有无数的裂缝，他的内丹如同他的年纪一样，在风中摇摆。 本来他应该闭关疗伤，可听到孤竹城的报告，他是无论如何都闭不下去关了。 徐昙苦着一张脸，道：“三玄堂也看到伏绥摇晃着八条尾巴飞过，众人还听到伏绥咯咯的得意笑声。” 章知觉苦笑道：“有弟子在外做任务，也看到了。” 宋善双手捂着脸。 他知道，伏绥一定不会放过他！ …… 离火宫 董煊无力的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微微蜷缩，许久无言。 虽然她不相信宋善的人品，但她相信宋善的能力。 连宋善组织那么多人都不能动伏绥分毫，更何况其他人呢。 半晌，曹恒开口道：“阿离……”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管她了。”董煊无力的挥挥手。 曹恒有些难以接受。 他用余光瞥了眼妘牧，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我理解，但伏绥未解决之前，不要动薛影。” 这话是对董煊说的，目光却是看向妘牧。 妘牧脸色一红。 董煊凝视着妘牧的双眼，沉声道：“阿离已无路可走，帮不了她，也不要帮倒忙。” 妘牧脸色更红了。 “我，我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 姒离在红泽湖畔等了三日，三日后伏绥如约而至。 “你跟我一起去找九尾狐的秘密。” 伏绥看着姒离，嘴角衔笑，声音妩媚又凌厉。 姜原内心一阵紧张。 “你不能跟着。”伏绥指着姜原道。 姜原咬了咬嘴唇。 “好啊。” 姒离内心很是坦然。 是祸躲不过，迟早有一天，她要面对伏绥。 姜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伸手要拉她的衣袖，希望能留住他。 伏绥掩着面，咯咯笑起来，笑得另外两人头皮发麻。 “二公子，你要是闲得慌呢，就去青丘收拾一下，那里真是太乱了，要打扫好半天呢，薛影一个人忙不过来，对了，别忘了叫上你哥。” 闻言，姜原身子一晃，背后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伏绥是要算账。 算他们兄弟骗薛影去五虎山的账，若非他们兄弟引薛影到五虎山，薛影也不会被斩断一条尾巴！ 伏绥轻笑，脚下多了柄飞剑，伸手邀请姒离。 姒离耸耸肩，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踩在飞剑上。 直到两人御剑离开，姜原颓然地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犯了一个错。 第117章 蚕凫丘 1 姜原终于意识到，他太过自负，还是跟离火宫合作，推翻天衍宗组建仙盟比较靠谱。 但曹恒有个条件：引伏绥杀苏见刃。 ‘引’的这个动作，由问道宗来做。 起先他不同意，后来想明白也就默许了，他请示父亲，父亲思虑半天，觉得曹恒的计划可行，但哥哥不同意。 哥哥说他们用别的办法杀苏见刃，哪怕围剿呢，但不要扯上伏绥，否则会给问道宗引来祸患。 尽管哥哥反对，但父亲和他都支持，哥哥的反对无效，最后只得说他来搞定伏绥。 “哥，对不起。” 姜原跪在姜满脚边，抽泣起来，声音断断续续。 姜满一把将弟弟搂在怀里，眼中亦是流泪。 “跟你无关，引伏绥入局不仅是离火宫合作的条件，也是铁血堂的条件，我们根本没得选。” 姜原正难受着，忽然听到哥哥说‘铁血堂’，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哥哥。 姜满叹口气。 离火宫倒是很容易理解，当年伏映雪杀妘秋白，离火宫不会咽下这口气，要试探伏绥的水平。 铁血堂的孟植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说跟问道宗相比，他更期待跟离火宫合作。 进可以在覆灭天衍宗后分一碗汤，退，离火宫的钱比较多。 且引伏绥入五虎山杀苏见刃，铁血堂只提供战场，其他的都铁血堂无关，伏绥要报复，也不会报复铁血堂。 所以不管如何，他铁血堂都有的赚，所以他支持曹恒的一切决定。 再有一个，凌霄更喜欢姒离，不喜问道宗姜家兄弟，极力劝说孟植帮离火宫的忙。 听完，姜原心里更难受了。 …… 伏绥带着姒离，一路向西南。 由于三千修士攻打青丘，是修仙界最热门的话题，一个多月来，霸占修士们的茶余饭后。 伏绥说，为避免众修士被宋善蒙骗，所以她飞得低一些，飞得慢一些，让众修士看清楚，是她胜利了。 什么小人得意。 姒离好奇道：“那么多人围攻你，你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 伏绥伸出柔荑般的手，要刮姒离的脸颊，姒离躲闪，避开她的手，并冷冷地看着她。 姒离比伏绥高一些，看伏绥的时候眼皮微微垂下，眼睛似乎睁不开，睥睨蔑视，我看着你，但你不在我眼里。 伏绥讪讪的收回手。 “别急嘛，等到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那么多人在场，我怎么可能没有受伤呢。” “宋善那个老匹夫，真是不肖子孙。” …… 伏绥倨傲地飞过修仙界，引发底下众人瑟瑟发抖。 姒离看着心惊，生怕她一个没忍住，对曾经攻打过青丘且活下来的修士动手。 但伏绥没有。 她说她本来不太想跟修仙界为难，是这些人非要找上门，只要这些人不来找她，她都会跟大家和和气气的。 三天后，伏绥带她来到一处四面环山的盆地。 姒离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打开地图，忽然发现，这里没有被标注在地图上。 “蚕凫丘。”伏绥淡淡道。 姒离内心微微震撼，居然还有修仙界未染指的地上。 太不科学了。 伏绥一把拉着她的手，指着某个天然形成的小山洞，道：“那里埋葬着你的祖上，你先去拜拜。” 姒离仿佛被雷劈中。 什么叫山洞里有我的祖上？ 风氏族人的墓地？ 她僵硬着脸，看着四周的山洞，这些山洞有大有小，更像是天然形成，山洞外面石壁光滑，一看就是长期水流过的痕迹。 伏绥推了她一把，她一个没留神，踉跄前行两步才站稳。 “总要拜拜的。” “虽然在我眼里你是个不肖子孙，你去拜她们会惊扰她们的灵魂，但总要让她们看看，你长什么样。” 饶是姒离再镇定，再做好心理建设，听到她说话，也不免气血上涌。 姒离脸色紫涨，拖着灌满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山洞走去。 走进第一个山洞，绕过石墙，就是一副棺木。 棺木上有牌位，上面写着风琼二字，生卒年算下来，她死时22岁，立碑者风萍。 姒离大脑一片空白，膝盖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因为作为后人见到先人了？ 可她明明以穿越者自居。 是害怕一会儿伏绥杀了她，然后随意找个山洞扔进去？ 可她不畏死。 是什么呢？ 她不清楚，只是想哭。 抑制不住的想哭。 三桑剑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悲伤，低声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这是伏绥故意击溃你精神呢？” 姒离的头紧紧贴着地面，感受着大地的冰冷和温柔。 “心月狐背叛了女娲娘娘，女娲娘娘是万神之首，身死余威尚存，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对付她，提女娲娘娘试试。”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收拾好情绪，去往下一个山洞。 也不在乎按照顺序拜，每进去一个山洞，都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 在停着风宁尸首的山洞中，姒离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忽然反应过来，风宁嫁给妘秋白，可这里只有风宁的棺木和牌位，却没有妘秋白的？ 还有其他几人，都没有他们丈夫的棺木和牌位。 奇怪？ 姒离跪拜完起身，回头看了看外面平地上的伏绥，只见伏绥坐在一块石头上，逗着山间小溪里的鱼。 姒离低声吩咐三桑剑道：“你在洞门口看着。” 三桑剑当即扎在洞口。 姒离再次对风宁的棺木鞠躬，低声道：“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她伸手放在棺材盖上，推开盖子。 瞬间，腐臭的气息盈满不大的山洞。 姒离忙捂着鼻子，棺材里躺着一个人，从衣服和盆骨判断是女子，没有第二个人，没有陪葬品。 她重新把棺材盖给盖上。 看来妘秋白的尸首被伏绥化掉，她只埋葬风氏女子。 姒离低头哀悼一会儿，心里默念‘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她脑海里有道亮光闪过。 拜第一个山洞时，她大脑一片空白，没有留意牌位丈夫的名字，更没有想过开棺检查。 风宁的棺材里只有尸首，其他人的棺材里也是如此吗？ 她有些好奇。 既然已经来到这一步了，无路可退，打又打不过伏绥，所以…… 所以开棺检查，她想看看，风氏女子到底蕴含着什么秘密！ 第118章 蚕凫丘 2 姒离重新分别进入山洞，开棺。 但一无所获…… 棺材里只有白骨，以及下葬时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再无别的东西。 姒离有些茫然。 伏绥养风氏女子，是想得到九尾狐的秘密，她带自己来这里，很显然，这里该有九尾狐的秘密啊。 可是……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埋骨地，仅此而已。 她提着三桑剑，垂头丧气地走到伏绥对面，她的两只白净的脚丫子在水里荡呀荡，妩媚风情。 “找到九尾狐的秘密了吗？”伏绥瞥了她一眼。 “没有。” “没有就对了，我来告诉你。” 说着，她拍了拍旁边平整的石头，示意姒离坐在她旁边。 姒离后退一步，警觉地看着她。 伏绥轻笑：“随你。” 很快，她说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 要重新回到绝天地通时。 女娲娘娘封印天门，隔绝九重天和大地，从此大地上的神明无法飞升，天上的神明无法下来。 但女娲娘娘是何许人也…… 为了避免留在大地上的神明恼羞成怒杀凡人——绝天地通就是为了凡人，为避免凡人灭绝，她留下十张票。 称之为票比较合适。 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所谓的神十人，就是十张可以冲破天门结界的票。 为了争夺这十张票，便有了诸神之战，或者称诛神之战。 最后一张票，在伏绥这里。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使用上九重天，那个时候的她，经过多年惨烈的打斗，她想在大地上过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 首先她本来就是大地上的狐狸，她喜欢大地。 其次，反正她手里有票，可以随时上天。 这一待就是一千多年。 她原本在山中隐居，想着等几百年昔日仇人朋友都死绝了，再出山。 不曾想，有人找到了她。 那个人叫孟平。 那个时候她刚出山，骤然碰到一个高富帅，当即想跟对方你侬我侬，孟平亦被她吸引，双方坠入情网。 很快伏绥怀了孕。 在她生产最为虚弱之际，孟平显出本相，要抢走伏绥手里的票。 可惜孟平低估了上古神明的力量，被伏绥杀害。 杀了孟平后，伏绥还是不解气，于是将目光转向孟平所在的门派，铁血堂！ ——那时铁血堂不叫铁血堂，只是伏绥忘记了原来的名字，就称其为铁血堂吧。 她找到一个叫宋奇的修士，帮助他覆灭铁血堂，建立天衍宗，并留下遗命，后人必须以诛杀铁血堂人为继任！ 听到这里，姒离惊讶地脱口而出：“宋奇是青金真人？” 伏绥点头微笑。 “可是天衍宗说有个玄鸟神明帮助了他……” “我扮的啊。”伏绥露出不屑的笑容。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来历，装个鸟算什么。 更何况，她还有迷魂术，迷惑宋奇以为她是玄鸟，简直不要太容易。 姒离脑袋就要炸了，她放弃思考这里面的弯绕，从而判断伏绥语言的真假，单刀直入！ “你被男人骗关风氏族人什么事！” “因为我把最后一枚女娲之肠，一分为二，一半在我手里，另一半在天衍宗，就是那个……鼎！” 姒离震惊不已，仔细思量半晌，问道：“天衍宗跟神明沟通的工具，不是青金剑，是青金剑下面的香炉子？” 伏绥微笑，打了个响指。 在姒离惊骇的目光中，一个小儿拳头大的青铜鼎出现在伏绥掌心上方，只不过青铜鼎只有一半，被人从中间切断。 姒离大脑翁的一声，千百只蜜蜂在脑海里乱飞。 伏绥收起青铜鼎，轻笑道：“天衍宗的掌门应该都知道，他们每次算命的时候会把龟甲丢尽鼎里，而不是青金剑。” 青金剑只是青金祖师的佩剑，为掩人耳目，这样做倒也正常。 “我是想灭铁血堂，但我不想自己动手，所以送给宋奇个小小礼物。” “至于所谓的九尾狐的秘密，九尾狐的第九条尾巴，必须是修士的内丹……说起这个内丹，我补充一句。 所谓的内丹，在上古时代叫元神，拥有元神的修士才能飞上九重天。 但女娲娘娘封印了天门，没有女娲之肠，九尾狐就是长出18条尾巴都没用，九尾狐可飞升九重天，是我为迷惑人放出来的。” 姒离明白了，只要有内丹即可，狐狸的第六条尾巴就是结丹的标志。 这老狐狸！ “说完这些前提，我现在跟你说我和风氏女的事情。” 第一个风氏女子叫献，献跟伏绥是好友，多次帮过伏绥，伏绥得到女娲之肠，本来是要送给献，让献飞升九重天。 但是，献死了，被人害死了，留下一个女儿。 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不曾想，女儿没有灵根无法修行，还不恨害死母亲的人，更把伏绥视为仇敌。 真是个不孝女！ 于是第二个风氏女子诞下女儿后，伏绥直接把她杀了。 第二个女子还是如此…… 再次被杀。 …… 某一任风氏女子，引来孟平，本想里应外合，谁知双双死亡。 不过从这个时候开始，伏绥对献的那丝情谊已被消耗殆尽。 她继续养风氏女子，目的不是送她们上九重天，而是希望培养个打手，将来某一天，她要取回天衍宗的鼎时，风氏女可以出力。 然后又是一代代的筛选。 直到姒离。 起初风宁和妘秋白在外面住，一直到姒离三岁时，伏绥过来探望，发现姒离是单灵根，喜不自胜。 ——孩子三岁时才能确认资质，太小看不出来。 虽然伏绥这时已经厌烦风氏女子了，但等了两千年等到的第一个有灵根的风氏女子，她的心情还是很激动的。 于是她筹划夺取天衍宗的一半女娲之肠。 不曾想，伏映雪杀风宁夫妇。 为避免重蹈覆辙，伏绥用一碗忘忧汤洗去姒离的记忆，把她扔到大禹村，让村民抚养，再抢风灵对外说是风氏后人。 她计划的很美，可惜姒离从小惹人讨厌，她说往东，姒离就往西。 这也就罢了，更令人讨厌的是，姒离直接戳破了身份。 伏绥原本的计划被姒离破坏，她气得牙痒痒，但无可奈何，于是她决定换个人帮她取女娲之肠。 于是主动找她的姜满进入她视线。 第119章 蚕凫丘 3 “等等……”姒离疑惑地看着伏绥，“你为什么要杀任松然？” 当时若不是伏绥从中作梗，或者她好心救任松然，没准姜家父子更感激她呢。 “我去天衍宗提前踩点，苏见刃始终是个麻烦，加上那时我更看中你，就没想那么多，谁知道你这么令人讨厌！”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你这么强，你怎么不自己抢女娲之肠呢？” “嗯……两半女娲之肠合并时，有些副作用，轻则内丹碎裂，重则身死。分的时候好分，合起来不太容易。 身死还算是好的，就怕人死了合并失败，所以……” 一阵沉默。 姒离终于捋清伏绥的思路。 伏绥跟风氏女子相爱相杀多年，她将女娲之肠切成，算了，分成两半，分的时候好分，合起来需要牺牲。 于是她闲着没事干，期待有灵根的风氏女子牺牲。 姒离出生后，她开始计划夺回女娲之肠。 她怕姒离跟其他风氏女子一样，拿她当仇人不配合，所以洗去姒离的记忆，让她当农夫的女儿。 同时，她去天衍宗探查情况。 刚好宋善需要人帮他，二人一拍即合。 但宋善只用她压制崇仁峰等老员工，最信任的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嫡系，起初，给伏绥的职务就是个客座长老。 伏绥当然不满，利用宋善授意苏见刃杀任松然的机会，故意令苏见刃几乎是当着宋微的面杀任松然。 于是苏见刃理所应当失去白泽峰峰主位置。 她继任为白泽峰的峰主。 不到一年时间，她大致就摸清了天衍宗的情况，于是她静静等着姒离长大，独挡一方。 姒离越强大，越会在合并女娲之肠时发挥重要的力量。 所以当玄雷堂挑衅天衍宗时，伏绥看完热闹，帮纪素娥吊死在青云堂门口。 她的目标是鼎，或者说青金剑，几乎可以等同为覆灭天衍宗，那天衍宗越能激起大家的愤怒，对她越有好处。 很快宋善察觉到伏绥的痕迹，碍于苏见刃名声太差，伏绥又是九州第一战力，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得不隐忍不发。 其实不只是宋善察觉，苏见刃等其他长老也意识到了。 他们隐晦跟姒离说风氏一族的过去，挑动姒离对付伏绥，给伏绥一点儿警告。 后来姒离当众挑明风灵身份后，伏绥直接跑了——她本来就想找机会离开天衍宗。 虽然他们怀疑伏绥是不是还有后招，但伏绥离开总比不离开要好。 “好了。” 伏绥凝视着姒离的双眸，姒离毫不犹豫地看过去。 “你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完全没用！”伏绥冷笑，“飞升九重天的秘密你知道了，你敢告诉旁人，我就杀了你。” 眼下只有一个女娲之肠，只能供一个人飞升九重天，如果秘密传出来，会有人抢的。 “给你五天时间好好消化，五天后我在青丘等你，你好好思考怎么应付其他人。” 说罢，起身就要飞走。 “你是不是背叛了女娲娘娘？” 伏绥骤然转过脸，只见她脸色煞白，再无刚刚的倨傲和得意，嘴唇微微翕动，汗毛倒竖，双手握成拳头。 这是恼羞成怒的兆头。 半晌，伏绥冷冷挤出两个字：“没有！”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飘然离开。 姒离缓缓吐出一口气，选了个跟伏绥相反的方向离开。 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山头，呆在山顶，掏出陨石。 “刚刚你们都听到了，我需要问几个问题，亮光表示对，黯淡表示错。” 四颗陨石交相辉映片刻，旋即黯淡下来。 “第一个问题，只有女娲之肠才能飞升九重天？” 等了大半天，没有一颗陨石发光。 满口谎话的老狐狸……姒离心里暗骂不已。 “第二个问题，女娲之肠是真的吗？” 陨石还是没闪光。 这也是假的……死狐狸！ 姒离张开嘴就要问第三个问题，忽然代表井宿的陨石闪着微光，紧接着其他三颗也亮起来。 这下给姒离干不会了。 亮光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 刚刚它们没反应过来吗？ 姒离叹口气，继续道：“我来重复一遍。” 于是她把两个问题重新问一遍。 结果跟第一次一样。 女娲之肠并不能叩开天门，但伏绥手里的女娲之肠是真的。 姒离扶了扶额头，问出第三个问题。 “伏绥手里的女娲之肠是一半？” 四颗陨石发出刺眼的光芒。 姒离试探着问道：“另一半是天衍宗青金剑下面的香炉？” 她并不打算陨石能回答这个问题，毕竟陨石没有去过天衍宗的祠堂，应该分不清。 但四颗陨石闪光。 姒离低头沉默许久。 虽然她早有准备，伏绥说话三分真七分假，但万万没想到，关于女娲之肠的居然有一半是真的。 “既然女娲之肠是真的，但飞升九重天是假的，那伏绥的目的是什么呢？” 姒离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关于女娲之肠的应该都是真的啊。 她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四颗陨石亦黯淡无光。 第二天晨光熹微，三桑剑道：“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要不我来问问？” “好。” 三桑剑问道：“两个女娲之肠合在一起，能不能杀伏绥？” 光芒耀眼。 三桑剑再问：“合并女娲之肠，需不需要牺牲？” 黯淡无光。 三桑剑对姒离道：“这就行了，你管伏绥要合并女娲之肠做什么呢？抢到后拿到手，用女娲之肠杀了伏绥！” 它顿了顿，又道：“估计女娲之肠蕴含着大量的灵力，是杀死伏绥的唯一武器，所以伏绥想要拿到它。” 姒离扁扁嘴，暂时只能这么认为了。 她想了想，忽然道：“三桑剑，你知道怎么用女娲之肠吗？” 三桑剑沉默。 这么高档的东西它怎么会用。 姒离把目光投向陨石，陨石们闪着光。 “你们又不会说话，就算是知道怎么用又如何。”姒离语气有些不太好。 三桑剑道：“既然朱雀下凡，目的应该是女娲之肠……” 四颗陨石闪着光。 “朱雀七宿，你们七个合并在一起，就可以召唤朱雀，然后就知道如何使用女娲之肠？” 陨石闪光。 “好。”姒离伸出指腹一一抚摸它们，“还是先找齐陨石吧，第五颗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陨石闪光。 第120章 九尾狐的秘密 看着四颗陨石指向北、东北、正东三个方向，姒离的沉默震耳欲聋。 苍天呐！ 她吹了吹额头上的碎发，无语道：“现在听我指挥，对，发光；错，黯淡。现在你们可以不发光了。” 陨石的光芒瞬间熄灭。 “第五颗的方向指向北？” 陨石没有光芒。 “指向东？” 无光。 “指向东北？” 依旧无光。 姒离重重叹口气：“别跟我说你们指出剩下三颗的方位？” 陨石瞬间明亮起来。 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姒离无语了一会儿，将陨石放入芥子袋，同时掏出地图查看。 以她现在的位置，北方是问道宗方向，东北是天衍宗方向，正东都是些小门派。 ‘先去青丘，料理完伏绥的事，再去寻陨石’ 话不多说，姒离赶往青丘。 两个时辰后，她飘然落在青丘的地界。 看着满目葱郁，她感到有些奇怪，凝眉思索了一会儿。 “阿离。” 听到有人叫她，她转过脸去看来人，拱手抱拳：“师兄。” 姜原挤出一丝苦笑，问道：“你刚刚发呆做什么？” “感觉好绿啊？” “用灵石催动的，刚来的时候这里被烧的黑乎乎的，我和哥哥还有薛影打扫完战场，又用灵石催动树木生长。” 姒离莞尔一笑：“花多少灵石？” 姜原笑笑，并没有回答。 花多少灵石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伏绥会不会记仇？ 虽然薛影再三保证，说她是自己要去五虎山的，跟姜家兄弟无关，如果伏绥生气，她会跟伏绥解释的。 但这些低级伎俩能不能骗过伏绥呢？ 姜家兄弟私下里凑在一起，认真探讨过伏绥的智商问题，得出的结论是：不清楚伏绥的智商。 她太强大了，遇到问题直接平a推过去，不需要斗智。 如果伏绥是个聪明的，那么伏绥一定会看穿他们兄弟欺骗薛影，进而对他们打击报复。 若伏绥脑子不好使，那她就会认为五虎山是意外。 ——前提是宋善不跟她分析五虎山。 姒离耸耸肩，径直走在刚修好的小路上。 伏绥在青丘一块平整的土地上设宴，这几天她和薛影在这里招待姜家兄弟。 “……你怎么提前来了？” 伏绥似乎有些不自在，语气也有些弱：“不是说三天后吗？” 姒离向伏绥走去，边走边道：“当然是想念狐王您啊，我思念狐王思念的睡不着觉，所以就着急忙慌地赶来了。” 这句话本来很亲热，偏偏她语调波澜不惊，脸上更没有任何友好之意，反而有些冷淡。 姜原胸口的闷气消散不少。 天可怜见，这几天他胸中积压一团闷气，比在天衍宗面对苏见刃还郁闷——至少苏见刃是可以战胜的。 同时，他还察觉到姜满和薛影都陷入失语和面瘫，低头不语沉默安静。 姒离抬脚走到伏绥跟前，俯视伏绥：“狐王，您是不是该让让？” 主人派头拿捏的足足的。 姜原的眼睛都亮了。 薛影无意中说过，她见过很多风氏女子，不清楚伏绥为什么如此对待风氏女子，于是她便问伏绥为什么？ 伏绥说风氏女子掌握着九尾狐的秘密，是九尾狐的主人。 但只有拥有内丹的风氏女子才能开启秘密。 所以伏绥命令她，要像对待主人一样，对待每一任风氏女子。 再然后，风氏女子是九尾狐主人的消息传遍修仙界——不过没人信，听见只当是笑谈。 三人纷纷把目光转向姒离和伏绥。 两人目光对峙着，片刻，伏绥扁扁嘴，起身让了座位！ 起身让了座位！ 姜原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好像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姜满无奈地笑了笑，身子微微往后偏了偏。 薛影很愤怒，说你是主人你就是主人了，真把自己当盘菜！ 但她不敢说话，伏绥叮嘱过她，离姒离远一些，更不许掺和伏绥跟姒离之争——反正姒离也赢不了，看热闹了。 姜满见情况不对，很乖巧地站起来，走到姜原刚刚摆好的座位上。 他原本是把位置让给伏绥，但伏绥走到薛影跟前，薛影很爽快地站起来让了位，并且坐在姜满刚刚的位置上。 薛影端起姜满用过的酒盏，将剩下半盏酒一饮而尽，笑眼弯弯。 伏绥的眼中闪过一刹那的不快，好像有些后悔不坐在姜满的位置上。 姒离神色坦然地坐下，朝底下四个人看了一圈：“咦，樱桃呢？怎么不在。” 薛影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 姜满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强笑着岔开话题：“九尾狐的秘密是什么？” 一言既出，万籁俱寂。 姒离一一扫过众人表情。 伏绥低下头。 薛影一双星星眼看着姜满，仿佛小女孩看大英雄。 姜满嘴角挂着谦和温润的笑意，眼底有着深深的悲伤。 姜原转过脸，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姒离的目光转向伏绥。 “九尾狐的秘密很简单，有个人剖了内丹，举着内丹对八尾狐说，女娲娘娘，我真心诚意把内丹送给眼前狐。” 她在伏绥告诉她的话里略微增加一点儿东西，让这玩意看起来有可信度。 只不过特地为‘女娲娘娘’四字加重语气。 在其他人看来，女娲娘娘似乎是个谶语，就像咒语一般。 但落在伏绥耳中，那是惩罚。 姜家兄弟沉默不语，虽然他们听出来姒离的重点是女娲娘娘，有些假，但剖出内丹献给狐狸，看起来像是真的。 但伏绥又说，九尾狐是天狐，可飞升九重天，那会飞升吗？ 薛影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仨都不说话，转过头看姒离：“有哪个蠢货会自愿把内丹献出来？用迷魂术迷惑可以吗？” “不行，对方必须是清醒状态！”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骗人？” 薛影严重怀疑她在糊弄。 修士的内丹如此重要，怎么会有蠢货自愿献出内丹呢？ 姒离双手一摊：“你那么想知道九尾狐的秘密，我说了你又不信，到底闹哪样！” “信不信由你！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几个人反应，御剑离开，留下四个人在原地凌乱。 薛影骂骂咧咧道：“真没礼貌，说两句就走，以为自己是谁啊！？ 但她只能在背后骂骂。 虽然姒离的话听起来很不靠谱，总要先试试，否则会像刚刚一样，陷入真假语言之争。 第121章 事以密成 离开青丘，姒离找了个没人的山头，站在最高处，重新掏出陨石。 “剩下三颗陨石的方位？” 两个正西，两个正南。 很好，它们再一次产生分歧。 姒离无语了一会儿，掏出地图查看。 正西是天衍宗的方位…… 她果断选择正南方位。 “统一一下，先找南边的那个，你们指路。” 四颗陨石刷刷刷排成一排，指向正南方。 姒离一路向南，来到了古田县，四颗陨石不再排成一排，而是团成一个圈，说明就在附近了。 正值集会，街上摩肩接踵，非常热闹。 姒离环抱把剑，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周围，先观察一遍环境，然后在去寻找第五颗陨石。 这时，忽听旁边有人喊道：“狐王伏绥，四文一张，十文三张。” 姒离惊讶道：“伏绥？！” 她赶紧转过头去看是谁在卖伏绥，却正是一个卖门神贴纸的瘦竹竿男子。 瘦竹竿喋喋不休：“四文一张，十文三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张贴大门，一张贴粮仓，一张贴床头。 伏绥乃九州第一战力，于青丘斩杀三千修士，恶气滔天，把她的画像贴在家里，保你一家平平安安五谷丰登。” 姒离有些嫌弃地翻了翻那沓厚画像，可真难看。 瘦竹竿见她感兴趣，刚要说话，忽然姒离闪身一躲。 片刻间，那阵阴风将摊子掀倒在地，画像满天飞，瘦竹竿刚要骂，忽见面前站了个提剑的男子，当即闭嘴。 可他又不甘心损失，弱弱道：“为什么掀我的摊子？” “刚学了几招，没留意。” 男子的表情甚是轻蔑，并不屑地在地上丢了块碎银子，傲然离开。 瘦竹竿赶紧把银子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尘土，揣进怀里，望着男子的傲然背影，感激不已。 ——一天卖不完这么多画像，更不可能赚这么多钱。 姒离追上去，好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姜原。 很显然，姜原并不是刚修仙，手下没轻重掀翻瘦竹竿摊，而是故意掀翻的——他们兄弟俩快被伏绥整抑郁了。 姒离的目光瞥见姜原腰间的宫铃，伸手一抓，就要把宫铃拿到手。 不曾想，姜原动作更快，直接抓住她手腕飞了起来。 在众人的惊呼中，两人飞跃屋顶，落于郊外一条小河边。 姜原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那天姒离匆忙离开，他就怀疑姒离是不是知道什么，于是跟哥哥告别后，他便借助宫铃，马不停蹄找姒离。 “找能杀伏绥的东西。” 姒离耸了耸肩，把朱雀下凡的事简单告诉他，并把陨石拿给他看。 不过她没有提女娲之肠的事。 现在唯一能杀伏绥的，只能是朱雀了。 但姒离心里没底，说完后，低声道：“我不确定，你不要告诉旁人。” 姜原凝视着陨石很久，作为修士，他能够感受到上面的能量，尤其是陨石闪光时，光芒里的微弱力量跟伏绥出招用的力量有些像。 不过他不确定，也许他认为像是先入为主的错觉，是陨石里含的力量跟修仙界常见力量不一样。 “好，我跟你一起找。”姜原又问，“九尾狐的秘密？” 姒离抿了抿嘴唇：“我随口编的。” “你随口……” 姜原忽然噤声，望着姒离清澈的双眸，他立刻明白了。 整个九尾狐的秘密，重点便是那颗修士内丹，放眼如今修仙界，暗流涌动，人人自危，谁会自愿剖丹献给伏绥？ 她的目的是争取时间！ 薛影是五尾狐，她想要确认秘密为假，需要先修炼成八尾狐，怎么也得要二十年。 至于伏绥，就算伏绥找到冤大头献出内丹，一旦她飞升九重天，那留在地上的薛影岌岌可危。 难怪那日伏绥的反应很奇怪，恐怕她猜到是假的，却不敢揭穿。 不过…… “伏绥之前带你去哪里？” “风氏的埋骨地。”姒离声音淡漠，“无论是我还是别的风氏女子，都是由伏绥养大，哪里知道什么九尾狐的秘密。 估计九尾狐的秘密埋藏在某个地方，她投鼠忌器不敢开启，否则她一旦飞升九重天，薛影就保不住了。” 姜原缓缓点头。 伏绥要飞升九重天，更要保住薛影，那她要做的是：先让薛影修炼到八尾狐，再开启秘密，母女一起飞升。 集齐七颗陨石，召唤朱雀杀伏绥。 姜原一吐多日闷气，恐怕他们极其陨石后，薛影还修不成九尾狐，步伐也变得轻快。 到时候集齐陨石，朱雀杀了伏绥后，他们也有最大的助力。 “对了，集齐陨石后，如何召唤朱雀？” 姒离停下来，凝视着他双眸：“以青金剑为祭！” 她心里一阵叹息，师兄，不是我故意撒谎，我已经把接下来我的计划隐晦告诉你。 姜原脸色僵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怎么感觉跟假的似的。 继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陨石来自天外，青金剑可以跟神明沟通，倒也合情合理。 忽然又怀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姒离扬了扬手中的三桑剑。 三桑剑非常配合的出声：“老子活了几千年了。” 姜原这才点头，伏绥是心月狐也是三桑剑判断出来的，三桑剑是根据伏绥的剑芒认出来。 他不再怀疑。 很简单，宋善召集三千修士围攻青丘，死伤惨重，伏绥连根毛都没掉，她来自上古时代倒也合情合理。 ——这么多年，还没修士法力能够达成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 “伏绥是心月狐的事，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姒离有些紧张地看他一眼。 姜原轻轻摇头：“没有。我知道你要问的是我哥和父亲，伏绥实力令人绝望，告不告诉又有什么区别呢？” “尤其是哥哥，这几天唉声叹息睡不好觉，生怕伏绥报复引薛影到为五虎山一事，父亲亦是愁眉不展。” 青丘一战后，铁了心继续杀伏绥的，只剩姒离一个。 姒离虽然脾气暴躁，但不是鲁莽之人，之前已知心月狐，引而不发，试探伏绥的实力。 不久前，她面对伏绥又是那么嚣张，他觉得，她还有其他办法。 果然，她的计划更疯狂。 不仅要召唤朱雀，还要以青金剑为祭。 如今伏绥和天衍宗都是悬在他头顶的乌云，他自然要帮她。 事以密成，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第122章 挺狗血的 两人商定完毕后，一起返回古田县。 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姒离随口道：“不是说今年收成不好吗？这里看起来倒是不错。” 虽然偶尔会碰到乞丐，但只是偶尔而已，大家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 姜原抬了抬下巴，略带骄傲道：“因为驻扎在这里的仙家叫鱼台山庄，老庄主是我祖父的弟弟。” 姒离诧异地转过脸。 姜原点头微笑。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叔公？” 姜原收敛笑容，扁扁嘴：“叔公当年跟祖父争宗主……” “那你小心一点儿，可千万别说自己真名，我怕你会被打死。” 姜原被她逗笑。 姒离却真的快走两步朝另一方向过去。 姜原颇有些无语，赶紧跟上去，郁闷道：“我又不去找他，你不至于……” “嘘。”姒离手指放在唇边。 姜原忽然想起来，他们是要找第五颗陨石的。 却见姒离继续往前走，直到个堂阔宇深的宅子面前停下，大门上有个匾额，匾额上有‘越府’两个大字。 “在里面？” 姒离点头。 姜原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么大的宅子……我们先打听打听是谁？” 这么大的宅子，主人不一定让他们进去搜。 正想着，忽听马蹄声动，数量貌似不少，有些急切地朝这边行来，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闪到巷尾拐角处。 不多时，数辆载着礼物的车板行来，最前头一个媒婆模样的人。 媒婆捏着帕子，喜气洋洋的走到门口，朗声喊道：“虞家公子求娶越府千金。” 门并没有开。 很多看热闹的人涌了过来，众人议论纷纷。 “越三姑娘不是跟陆家公子情深义重吗？怎么越家不开门呢？” “你消息晚了，听说虞公子跟另外一个女人暗通款曲，越家觉得丢人想反悔。” “啊，不是还没下聘吗？怎么又扯到反悔了？” “下聘前不是要媒人过来吗？要合八字吗，下聘时双方都商量好了啊。” “我明白了，就是下聘前发现有问题，越家要悔婚，虞家不愿意悔。” …… 姒离觉得不对劲，下意识走到人群里，刚要问越家是什么情况，忽然，越家门口大开，她不由自主地进去。 朱雀这只死鸟！ 姒离暗骂朱雀不提前打招呼就给她设幻境。 真是一次比一次厉害。 姒离索性由着祂，一手捏着芥子袋，根据芥子袋的指示往前走。 她看到越府丫鬟小厮众多，人来人往的，起初她还闪到墙角，准备抓个人过来问问，谁知道她根本无法抓人。 走到一个小丫鬟跟前，小丫鬟似乎看不到她，穿过她的身体而出。 ‘还不错’ 既然越府的人看不到她，也感受不到她，那就没必要装了。 所以…… 姒离大摇大摆地跟着陨石的指示往前走。 直走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院子里。 院子里有三间大屋，屋前后两进有抱厦，很正常的民间富贵人家布局。 姒离进入大屋，来到左边卧室。 卧室里有梳妆台，梳妆台前坐着一名女子，她身后有两个小丫鬟。 看来这名女子是小姐。 小姐神情略带得意，两个小丫鬟却眉头不展。 丫鬟甲道：“姑娘，虞家下聘是娶你还是四姑娘啊？” 丫鬟乙愤愤不平道：“四姑娘跟二公子暗中苟且，这才抢了我们姑娘的，他们要成亲就成亲，非得大张旗鼓的让我们姑娘丢人是吧。” 小姐微笑道：“一会儿二公子要给我下聘，你们可不许乱说了。” “啊，姑娘，他都跟四姑娘那样了，你怎么还能嫁给他呢？” “对啊，四姑娘放出话，要是虞公子娶姑娘，她就去虞家当妾。姑娘，你气归气，可别拿自己前程开玩笑。” 越小姐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紧接着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跟两个小丫头解释什么。 最后两个小丫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姒离很郁闷，怎么听到关键时候又听不清了！ ‘朱雀，你让我听八卦，却不让我听明白，老娘迟早要跟你算账！’ 正想着，越小姐拉开抽屉，一颗陨石露了出来。 姒离神色一凛，伸手一抓。 忽然她眼前一黑，再睁眼人已在郊外。 她摊开手掌，手里多了块陨石，陨石上方有个图案，姒离懒得分辨，把另外四颗掏出来，五颗陨石交相辉映。 很好，第五颗到手了。 她小心翼翼把陨石塞进芥子袋，思索刚刚看到的画面。 朱雀为什么要我看这个？ 越姑娘代表什么呢？ 跟伏绥有关吗？ 越姑娘就是伏绥？ 那乐子可就真大了。 曾经伏绥也是个三从四德的女子吗？ 后来她被闺蜜抢对象，黑化？ 姒离晃了晃脑袋，把里面的水给倒出来。 “阿离。” 姜原欣喜的声音突然传来。 姒离转过身，忽然好奇道：“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刚刚两人都看到下聘的队伍。 姒离被幻境吸进越府，那么姜原呢？ 落在他眼中是什么情况。 首先，时间过去了一天。 姜原跟姒离看热闹，忽然发现姒离消失，暗想可能是陨石的作用，鉴于朱雀是来帮她的，姜原就没怎么担心她。 驱动宫铃，没有任何反应。 他趁这个空隙，询问越家的过往——他很好奇，为什么越家会有陨石。 这一打听，却把他给干沉默了。 越家早就没人了。 字面意思上的没人。 昨天，他们听到的马蹄声和看到的下聘队伍是假的，或者说，是很久之前的场景。 越家原本是古田县富户，家主叫越剑，资质一般，是鱼台山庄的外门弟子。 越剑呢知足常乐，纳不少小妾，生有三子四女。 重点是三姑娘和四姑娘。 三姑娘是嫡出，四姑娘是庶出，三姑娘只比四姑娘大三个月。 鱼台山庄的二公子，也就是姜原叔公的二儿子，姜原的二大爷虞淞，偶尔见到三姑娘，觉得姑娘舒朗和气，便看上了三姑娘。 虞淞给三姑娘下聘。 虞越两家都满意婚事，下聘后，走流程，选了个吉日成亲。 成亲前一天，越家照例摆送嫁酒，宴请亲朋好友好友。 第二天，除了四姑娘都死了，四姑娘穿着三姑娘的嫁衣，坐在院子里横起竖八的人中间，对着上门迎亲的队伍说，只剩她一个新娘了。 迎亲队伍吓得四处乱窜。 第123章 精神分裂患者 古田县还从未出过这种恶性事件，差役很快过来。 死了人，总要查案的。 县令去问四姑娘，四姑娘只顾着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说自己无辜，要做虞淞的新娘，而且是虞淞答应要娶她的。 姜原叔公把虞淞吊起来打，虞淞也是处在吊起来状态接受质询。 虞淞很委屈，他跟四姑娘不熟，他要娶的从始至终都是三姑娘。 多人作证，虞淞的确要娶三姑娘，四姑娘畏畏缩缩的，大家都跟她不熟，就算碰到也只是点头，再无别话。 但四姑娘信誓旦旦说虞淞亲口说的要娶她，之所以给三姑娘下聘，是怕她嫡母嫉妒。 叔公把虞淞吊起来，每三天一顿打，打得皮开肉绽，虞淞还是不改供词。 为了以示公正，叔公还是把虞淞吊在鱼台山庄前面的牌楼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县令见叔公做到如此地步，也不好意思再怀疑，于是跟叔公要了说真话的仙药和术法，让四姑娘吐出实情。 在术法灵药的作用下，四姑娘吐出实情。 四姑娘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各项条件非常的平。 平平无奇的平。 长相一般，眼睛总跟没睡醒似的，说话声音一般，读书一般，习剑习画更是一无是处…… 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她性格畏缩，总是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全天下人都欠我’的瑟缩表情，大家都不喜欢她。 她面子上平平无奇，但心里却是滔天骇浪。 她希望大家把好东西捧给她，从她朴实无华的外表下，发现她的绝美的心灵。 可惜，没有人认为她内秀——事实的确如此。 县令抓来之前从离开越家的下人，下人说若四姑娘觉得委屈可以说出来，但四姑娘就是不说，还让你猜，猜不对就生闷气。 大家都不愿意搭理她。 除了三姑娘，对她最好的就是三姑娘。 但四姑娘的心并没有被捂热，而是在长久的渴望和现实巨大落差下，她的心渐渐失衡，内耗，从而有些精神分裂。 凭什么轮到我都是最差的！ 凭什么你们不喜欢我！ 你们一定故意害我！ 你们一定是在嫉妒我！ 现实落差越是大，四姑娘就幻想自己如何痛扁全家人，全家人是如何捧着她，渐渐她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直到虞淞给三姑娘下聘。 四姑娘觉得，这么好的婚事应该是她的，不应该是三姐的。 但大家都说三姐配得上——这个时代，男人，尤其是强势的贵公子娶妻，基本不在乎妻子身份，更在乎是不是合得来。 因为贵公子会自己打天下，不需要妻家帮衬。 四姑娘幻想，她会是虞淞的妻子，幻想虞淞把她拯救出泥潭，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家骂她痴心妄想。 姒离怀疑，她应该精神分裂很久了。 再然后，四姑娘在三姐的送嫁宴上下毒，毒死了绝大部分人，然后穿上并不合身的嫁妆，等候虞家迎亲。 之所以看上三姐的丈夫，而不是其他姐姐的，是因为三姐嫁的最好。 打听到二大爷八卦的姜原，直接沉默了。 姒离觉得，四姑娘精神分裂主要是太懒了。 什么都不想动，就要把好处纳入囊中，哪里有如此好事。 姒离玩笑道：“你二大爷现在如何？” 姜原无语地叹口气：“我二大爷被发配到南边开荒，每次回来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知道。” 他脸色忽然一僵，缓缓转过脸看姒离，直盯着姒离头皮发麻。 “怎么了？” “四姑娘这个反应，会不会是被陨石影响了？” 姒离愣了下，道：“不是啊，你二大爷成亲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多年前。” 姒离掏出一颗陨石，问道：“你是二十年前下凡的，是，就闪光，不是就不闪。” 陨石没有闪光。 三桑剑开口道：“祂怎么可能下凡这么早，应该是在阿离……” 它忽然觉察到说漏嘴，立刻噤声。 “阿离什么？”姜原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 姒离默默把陨石放入芥子袋。 “阿离三岁确认灵根后啊，若阿离只是个普通凡人，朱雀下凡有个屁用。” 姜原若有所思道：“朱雀也不一定非要跟阿离合作啊……” “师兄，我还在呢？” 姒离有些心虚。 第一颗是年初发现的，朱雀最开始找的萧慎，说是可以指引萧慎找到神明，神明会给萧慎答案。 然后被姒离截取。 当然，在修仙界这叫缘分。 姜原不好意思笑笑，他的确不该怀疑朱雀，朱雀跟越家无怨无仇的，干嘛要灭越家满门。 姒离怕他再怀疑朱雀，岔开话题道：“我怎么觉得越家的过去被加工了，要不要去你鱼台山庄问问？” 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找到你二大爷，或者我们进越家看看。” 鱼台山庄是古田县的修仙门派，越家灭门跟鱼台山庄扯上关系，鱼台山庄不会处理舆情吗？ 更何况，都过了这么多年，老百姓传言时添油加醋，没准事情的真相早就被掩盖了呢？ “越家我进去看了，荒草丛生，没什么可看的。”姜原有些无语。 “那就去鱼台山庄找虞淞。” 姒离对事情的真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打算去鱼台山庄找虞淞——这段时间压力有些大，顺道调剂下心情。 但姜原不愿去鱼台山庄，跟人家不熟，作为晚辈打听长辈的八卦，真害怕被人一棒子打出来。 他果断的拒绝姒离的邀请。 “师兄，你真不去？” “不去！” “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姒离懒得劝他，心想他在没准还坏事。 于是她昂首阔步朝前走。 走了没多久，忽然发现姜原跟了上来。 姒离不禁乐了：“你不是不来吗？” “怕你被人打。”姜原没好气道，“你跟鱼台山庄又不熟，上来就问虞淞的糗事，你就不怕被他打吗？” “有你在才会打。”姒离眉毛一挑，“我有好多丹药，随便拿出几颗换消息。” 姜原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姒离打趣道：“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虞淞说‘你们想知道真相对吧，简单啊，把问道宗给我，我就告诉你’，你怎么办？” “我又不会继承问道宗，让他跟我爹商量去，或者跟我哥商量去。” 第124章 送你一件礼物 “你们两个目无尊长的小兔崽子，跑来鱼台山庄撒野，我看你俩是活腻了！” 姒离和姜原站在大门口，在风中凌乱。 起初两人自报家门时，受到了虞淞热情的接待。 虞淞并不恨姜原，老庄主也很喜欢这个后生。 不是父子俩德行崇高，而是两人发现，老大家祖孙三代可真惨啊。 顿时原谅姜寂。 但姜原问越家事由时，两人被虞淞赶了出来。 姒离和姜原对视，提议道：“要不再等等？” 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山雨欲来风满楼，两人都感到前路漫漫，压力重重，偶尔找点儿乐子调解一下。 反正虞淞父子不是他们对手。 “好……” ‘啊’还未说出口，姜原忽然脸色煞白。 “怎么了？” 姒离定睛一看，他两指间多了个鸡毛，鸡毛红的发烫，鸡毛上有‘青丘’二字。 “什么意思？”姒离忙问。 “情况紧急，我们返回青丘！”姜原道。 姒离的心忽然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当即和姜原御剑离开。 鱼台山庄内，老庄主询问虞淞道：“那俩兔崽子走了吗？” “刚刚看了一眼，没有。”虞淞脸色有些难看。 “你也是的，干嘛不跟他们说呢？利用这个机会跟姜仪修好，一起覆灭天衍宗，鱼台山庄也能分杯羹。” 虞淞的脸色涨得通红，胡咧咧道：“当年我也很冤枉……” 老庄主瞪了他一眼。 “我当时就说了越家不好，你直接退亲就是了，你非坚持娶。” 虞淞被说得面红耳赤，抿着嘴沉默很久，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要是他们俩继续在外面等，我就告诉他们。” 这时，有弟子上前拜道：“庄主，二公子和姒姑娘走了。” “走了？”虞淞惊讶不已，愤愤道，“真是没礼貌，还没有耐心。” 老庄主又瞪了他一眼：“你不要指望有能力的人脾气好。” …… 姒离和姜原返回青丘，刚进来就得知一个令他们震惊的消息。 姜满剖丹送给伏绥！ 这个蠢货！ 姒离刚要骂，余光瞥见姜原呆滞的表情，当即把话给咽了回去，转而询问薛影道：“姜满呢？” “他吃了枚九转还魂丹，在休息。” “带我们去见他。” 说着，姒离抬脚就要过去，却被薛影拦了下来。 “你在搞什么？”姒离语气颇为不善。 薛影莫名有些怕她，咽了咽喉咙：“狐王收到天帝敕旨，要她去蓬莱等候敕封，临走前，她想见见你，交代你几句。” 说着，她手指向右边狐狸洞方向。 姒离深吸一口气。 “好！” 说着，她抬脚去见伏绥。 背后传来薛影的声音：“二公子，请往这边。” 姒离脑袋都快炸了。 姜满的脑子应该很好使啊，怎么会分不清真假的？ 她提着剑，来到狐狸洞，看到伏绥摇曳着九条尾巴，风情万种地坐在上方，待她一进来，伏绥手指微动，封住狐狸洞。 伏绥站起身，一步一摇地下来，走到姒离跟前，看着她僵硬的脸，伸手去摸。 她觉得，她可以摸到她的脸。 姒离心里一阵厌恶，本能地躲开，心知一定躲不开，但要让伏绥知道，她很厌恶她，厌恶她的一切。 接下来，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姒离躲开了伏绥的触摸，当下也不思考，索性一个闪现到伏绥刚刚的座位上，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睥睨伏绥。 伏绥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熟悉的感觉袭来，当即撤回眼神，不敢直视她，并低下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姒离冷冷道：“姜满是怎么回事？” 伏绥道：“我问他，他跟薛影无怨无仇的，为什么引薛影到五虎山？” “是真话吗？”姒离声音冰冷。 伏绥抿了抿嘴唇：“不是。” 真实的情况是，伏绥用慵懒而锋利的语气询问姜满，为什么引薛影到五虎山？ 姜满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谁知伏绥自问自答。 ‘哦，我想起来了，当初我用迷魂术诱苏见刃公然杀任松然，这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你也不能怪我啊，如果不是我出手，任松然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去，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杀害你母亲的凶手？’ 然后姜满道心就破碎了。 伏绥又补充一个细节，某次她跟姜满出去玩，看上一个簪子，可惜簪子卖完了，这次来时，姜满带过来个一模一样的。 伏绥是知道什么叫做杀人诛心！ 盛怒之下的姒离感到平静。 “叫我过来做什么？” “哦，差点忘了。” 伏绥拍了拍脑门子，摊开右掌，手上多了颗晶莹剔透的内丹。 “姜满的内丹，送给你了。” 说着，她把内丹抛向姒离。 姒离不由自主地接过，手止不住的颤抖，掌心感受到一阵清凉，似乎还能闻到草木的香气。 姜满是水木双灵根，其中以木为主，所以内丹中草木氤氲。 她深吸一口气，手握成拳头放在背后，森然问道：“给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起来，这么多年还没有送给过你礼物，就送你啊。” 姒离才不信。 她能感受到内丹有千钧重，一寸一寸地压着她肩膀。 但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好啊。”姒离道，“你的第九条尾巴是什么情况？” “之前三千修士来青丘，我随机剖了几个内丹。哦，对，大部分给了薛影，我留了一颗，忽然想到你没有……呵呵……” 伏绥掩面低笑。 “告辞了，阿离，我等着你第三次找我。” 说罢，伏绥大袖一挥，狐狸洞口的结界消散，伏绥侧身飞出，身子如飞天一般，华美优雅，宛如天神。 姒离后知后觉，伏绥飞行是不需要御剑的。 天空中传来伏绥得意的声音。 “别忘了把我成仙的消息传遍修仙界。” 姒离颓然地坐在地上，恐惧蔓延到全身，抱着膝盖，身体蜷缩在一起，但她能感受到越来越僵硬的手脚和身体。 三桑剑低声道：“你怕了？” “嗯。” “别怕，她是故意……” 正在这时，薛影出现在狐狸洞口，有些怯怯地看了姒离一眼，弱弱道：“你过去看看姜家兄弟吧，我顶不住。” 姒离用手背一抹眼角，手背上瞬间出现湿意。 她起身，大踏步朝洞口走去。 薛影立刻闪开，伸出手指出姜家兄弟所在方位，不曾想，出了狐狸洞，姒离御剑朝西北方向飞去。 第125章 重返中都城 姒离御剑来到中都城，翩然落在城主府后院，把正在指挥弟子练剑的钟兴维吓了一大跳。 钟兴维连忙上前：“姒姑娘……” “曹恒在不在？”姒离冷然打断他。 钟兴维瞧着她脸色不对，眼底尽是血丝，以为曹恒惹到她了，下意识想要为两人转圜，身子微微躬着，脸上陪着笑。 “姑娘，曹长老惹到你了？先跟老朽说说……” 话还未说完，姒离就一把抓住他衣领，几乎要把他拎起来，凛冽道：“我问的是曹恒在哪里？” 练剑的众弟子连忙凑上来。 “放下师父！”弟子们剑指着姒离，警觉而惊恐地看着她。 钟兴维更觉得兹事体大，笑容更加舒展：“姑娘，你先跟老朽说说嘛？” 姒离从来没如此想要杀一个人！ “我在书房。”曹恒的声音突然传来。 姒离一把丢掉钟兴维，钟兴维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昂首阔步朝书房走去。 “钟兴维，问什么就答什么，少自以为是！”曹恒的声音再次传来。 弟子们赶紧扶起钟兴维，钟兴维吐了口血，朝着姒离的背影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知错了。” 来到书房，书房内只有曹恒一人。 他坐在西窗前，捧着书卷，借着夕阳昏黄的光芒阅读，看到姒离进来，放下书卷，微微皱眉。 “怎么有如此大火气？” 姒离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把内丹递给他，道：“帮我一个忙，把这颗内丹保存起来，我知道你什么都会。” 曹恒微笑着接过内丹，举起来对着夕阳欣赏片刻，赞叹道：“晶莹剔透，真不错。” 他转过脸，戏谑道：“恭喜你，无师自通修仙界最迅速进阶的术法。” 姒离脸色僵硬，一言不发。 曹恒以为她是初次剖丹，心里建设没做好，轻声道：“谁的？” “姜满。” “哦，啊——” 曹恒瞪大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姒离。 姒离无力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曹恒亦是沉默。 过了很久，姒离断断续续告诉他实情。 伏绥记恨姜满诱骗薛影，引薛影去五虎山遇险，说出当年任松然之事破坏姜满道心，后又把内丹送给她。 对于她而言，这不是内丹，而是火坑。 她不知道该找谁，只好来找曹恒。 听完后，曹恒眼里有着无尽的怜惜和难以言说的悲哀。 他能感受到姒离的绝望和无助。 姜满不知道苏见刃在伏绥迷魂术的作用下杀任松然，以为伏绥是无辜的，于是勾搭伏绥，企图把伏绥拉到问道宗这边。 但他不知道，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为曾经的错误决策付出极大的代价。 如今，他的内丹在姒离手里，但在其他人眼里，内丹应该在伏绥手里，成为伏绥的一条尾巴。 姒离把内丹还给姜满？ 伏绥把内丹给她，就是确定她不敢说出实情，算是警告她。 姜满之所以把内丹送给伏绥，一个是因为薛影，另一个大概是希望外人认为，问道宗和伏绥没有任何矛盾。 更何况，修士内丹离体2时辰之内，是可以还回去的，经过一番调养，恢复如初没什么问题。 超过这个时间，内丹就死了，变成储存着巨大能量的仓库，虽然可以给修士提供能量，但无法再作为内丹。 姒离拿到内丹时，已超过2个时辰。 就算她立刻把内丹还给姜满，姜满也无法拥有一颗调动灵气运转的内丹。 更何况她怕姜满责问她隐瞒任松然之死真相。 怕姜原知道后激动之下杀她，双双掉入伏绥的陷阱，相互猜忌内斗内讧。 不还给姜满，她心里难受，脑袋更是一团乱麻。 茫然之下，她不知道怎么办，找到最有主意的曹恒，当务之急暂时保存内丹，等恢复平静后，再做打算。 曹恒柔和的大手轻轻拍着她肩膀，青色的灵气四溢，温和道：“先睡一觉。” “嗯。” 姒离的呼吸逐渐平稳，人渐渐睡过去。 曹恒起身，把姒离抱到床上，在床边点燃安息香，吩咐三桑剑道：“她需要好好睡一觉，你守着她，不许任何人打扰。” “好。” 三桑剑乖乖立在门口，闪着微弱的光芒。 曹恒离开房间，来到书房，钟兴维站在门口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曹恒生气道。 钟兴维嗫嚅道：“长老算计伏绥，伏绥力战三千修士，宫主都说不管她，妘长老都……” 在曹恒不赞同的目光中，钟兴维缓缓闭上嘴。 “我要开丹室，你带着人守住城主府，不许任何人靠近，不管是谁，哪怕是宫主来了，也得在外面候着！” 钟兴维猛然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出事了？ “快去！” “是！” 钟兴维撒腿就跑，忽然曹恒从背后叫住他，钟兴维转身，问道：“长老，还有别的吩咐吗？” “我不管宫主怎么吩咐，姒离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明白。” …… 姒离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整个人怏怏的，还是提不起精神。 她走到门口，提着三桑剑去书房找曹恒，发现曹恒不在，询问弟子才知道曹恒在丹室。 甫一进到丹室，热浪袭来，姒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到曹恒正慢悠悠地往丹炉里加东西。 看到燃烧的炭火，她忍不住道：“我以为你会用心火炼。” “修仙界处理内丹的工艺早已成熟，不需要用心火。” 曹恒回头看一眼她，苦笑道：“睡得怎么样？” “本来很舒服，一想到要面对伏绥和姜满，我就提不起精神，累的不行。” 姒离耸耸肩，忽然想到什么，叹道：“人要是狐狸就好了，狐狸的尾巴代表修为，丢一条也没关系，第二条很快能长起来。” 狐狸的内丹就像壁虎的尾巴一样，可再生的，除非死了。 曹恒被她的观点逗笑：“放眼整个修仙界，也就两条，不，一条半有内丹的狐狸，所以还是当人好。” “倒也是。” 曹恒欣慰地点点头，懂苦中作乐说明她没什么事了。 “昨天忘记问了，九尾狐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尾狐不是天狐吗？” 姒离低下头，思考要怎么回答。 第126章 离火宫的隐线 她低下头沉思半晌，决定告诉曹恒实话。 原本她是要隐瞒女娲之肠的秘密，跟姜原合作，拿到青金剑，但伏绥摆了她一道，导致她和姜家的合作出现裂痕。 那就不得不计划nb。 更何况，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离火宫一直游离在外，曹恒是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且聪明绝顶，不会有什么思维盲区，一定会从她的话语里找到漏洞。 她需要曹恒的帮助。 想到此，她将手上的剑一抛，剑飞到门口处，顿时形成一个结界。 一看这个架势，曹恒就知道她要搞票大的，忍不住直了直身躯，肃了肃神情。 她从朱雀讲到青金剑。 不过她隐去了女娲之肠。 只是说天衍宗最核心的武器是青金剑下面的鼎，伏绥手里有另一半鼎，两鼎合并，是击败伏绥的唯一办法。 果然，听完后，曹恒久久无语，半晌，他有些怀疑地看着姒离。 “这些都是伏绥告诉你的？” 犯罪嫌疑人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是伏绥要我抢鼎。” 姒离一脸认真，然后掏出五颗陨石，摊在手掌上，展示给曹恒看。 “它们告诉我，两半鼎合并，可诛杀伏绥。” 曹恒看着她手上五颗交相辉映的陨石，脸上一阵恍惚。 他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缓缓伸出手触摸陨石，可是还未靠近陨石，仿佛触电似的给弹了回去。 姒离惊讶地看着他。 她很少见他失态，每次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曹恒讪讪笑道：“祂不接受我，既然认了你，便不会再让我触碰。” “啊？” 姒离心里一阵轻松，朱雀认她一个人就行，那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使用朱雀的力量，也就不会跟她抢。 ——跟她抢，会内耗的。 曹恒的目光盯着陨石看很久，淡淡道：“收起来吧？姜原知道陨石的事了？” 姒离收起陨石，点点头。 曹恒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埋怨她隐藏这么大的事。 姒离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成，本来我不打算告诉姜原，但他追过来询问九尾狐的秘密……” 她两手一摊，无奈地叹口气。 周围人都是聪明人，不好骗啊。 曹恒呵呵苦笑：“你知道离火宫的离火是什么意思吧。” 姒离抿了抿嘴唇。 南明离火，朱雀为上古四大神兽，主政南方。 “离火宫起源于朱雀崇拜，朱雀既选择你，你完全可以用它号令离火宫。” 姒离怀疑他在骂自己。 “号令离火宫？” 姒离呵呵笑着，目光之中却是一片悲伤。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的父亲只是离火宫长老，他死后早已有人取代他。 去年我来离火宫，我那个师兄妘牧，后来不知怎的，对我不理不睬，宫主不喜欢我，其他人更是远离我。 我在离火宫没有半点儿人脉，拿什么号令离火宫？” “你的感受没有错。”曹恒淡淡道，“但朱雀既认了你，我们也得认。” “此话何意？”姒离察觉到他并不是奚落自己。 “怎么跟你说呢？妘秋白跟风宁成亲，并不算是痴恋风宁，我的意识是说，他不是个为了女人不顾一切的性子……” 妘秋白不是个恋爱脑……姒离暗想。 “我明白。” 曹恒继续道：“离火宫的有神祠，供奉的主神是女娲娘娘，朱雀陪侍。” 姒离有些震惊。 “当年妘秋白跟风宁在一起，是宫主默许的，第一任宫主传下只言片语，要后人诛杀伏绥。” “在离火宫不对外传的历史中，是记录过孟家人的，当年就是离火宫遍布修仙界的丹药铺子，找到了伏绥的痕迹。 因为当时的宫主不清楚伏绥的本领，把消息透漏给孟家人，孟家人也找了伏绥很多年，于是派孟平探听。 再然后就是铁血堂覆灭，天衍宗拔地而起，从此天衍宗以诛杀铁血堂为己任！” 姒离心里骇浪滔天，原来孟平事件背后有离火宫的手笔。 “当时离火宫就怀疑伏绥跟天衍宗有关，但苦于无法证明，天衍宗自称从玄鸟那里得到启示……哈哈哈……” 曹恒哈哈大笑起来，笑容非常的讽刺。 “不知道青金真人及他所创建的天衍宗作恶太多被报应，还是伏绥的手段厉害，他们竟然不知道是伏绥……” 是伏绥一手缔造了天衍宗，天衍宗却要追杀伏绥。 “再然后，天衍宗跟铁血堂不一样，天衍宗非常的霸道，离火宫忙着应付天衍宗，又恐伏绥，从此隐身数百年。” 姒离内心一阵荒凉。 尽管铁血堂和离火宫的先祖都有遗命诛杀伏绥，奈何对方太强，奈何人事变迁沧海桑田。 在这两千年里，并不是所有人都严格执行先祖的遗命。 聪明如曹恒，设计伏绥血战三千修士，看到伏绥毫发无损的结果，纷纷打退堂鼓，不想再惹她。 也就躲不开的姒离和问道宗，不得不迎难而上。 “看来我得把孟植叫过来，好好问问他，知道多少铁血堂祖上的渊源，我们不能互相瞒着彼此了，要统一战线。” 曹恒往丹炉里添加一块炭，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脸询问姒离。 “你既然打算夺鼎，有什么计划吗？” “有。” 姒离郑重道：“调虎离山。调宋善离开天衍宗，我有玄铁令，可进入玄鸟堂……” 她边想边思索。 “你现想出来的啊？”曹恒颇为无语。 姒离不好意思笑笑。 “就算是宋善离开天衍宗，姑射峰机关重重，守卫森严，你怎么绕开？” “姜原最了解天衍宗的阵法……” 在曹恒的目光中，姒离缓缓闭上嘴。 她还真没想过具体怎么夺青金剑——毕竟她在不久前，也就不到七天前，才知道要夺青金剑，来不及做详细计划。 曹恒站起身，背着手在温暖的丹室里来回踱步，半晌，他忽然停下来，看着姒离。 “调虎离山是对的，但不能只调一个宋善，最好把天衍宗的主力都调走。宋善带着主力离开，必然是宋微暂领天衍宗。 宋微当家，你和姜原盗取鼎会容易很多。” 姒离暗暗佩服，曹恒不愧是干大事的，在她的主意上扩充。 “怎么调走宋善和天衍宗主力呢？” 姒离似乎有些明白曹恒的意思了。 第127章 问道宗 上 “姜满的内丹封印好后，你带着内丹去找姜满。询问他剖丹的具体情况，如果姜满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他实话。 实话是指，伏绥在任松然之死中的作用。 如果姜满什么都知道，那么剖丹是他的无奈之举，也是他绝望之举，应该是为了保弟弟才剖丹。 所以你一定要单独见他，然后去见姜仪，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会跟你一起见姜仪，一定要避开姜原…… 也不是避开姜原，是不要让姜原知道任松然之死真相。” 姒离神色黯淡：“不管他知不知道，伏绥已经成为他心头大恨，若他知道伏绥诱苏见刃杀任松然，恐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若姜原知道他哥的内丹在她手里，估计要削了她，所以必须瞒着姜原。 曹恒点点头。 “见了姜仪后，让他来中都城，我会请孟植过来，我们一起商量调虎离山计划。” “调虎离山计划可以告诉给姜原，但他不需要调虎，所以他无需参加会议。” 姒离明白，调虎离山就是在天衍宗的某处要地搞事情，宋善不得不亲自带兵平叛。 天衍宗虽然在青丘一战中损失惨重，但余威尚存。 所以怎么引宋善过来，什么样的代价足以让宋善带着主力过去…… 姒离不敢往下想。 她心里暗暗感激曹恒，难怪曹恒要跟姜仪和孟植商量。 看来大家都要拼上主力了。 “去问道宗时，态度好一些。”曹恒再三叮嘱。 三天后，姒离带着封存好的内丹，只身前往问道宗。 问道宗门口守卫森严，时不时有弟子巡逻，一只麻雀都飞不进去的样子，弟子们个个神情严肃，黑云压城。 姜满曾是问道宗的继承人，姜仪围绕着大儿子做了很多安排。 如今大儿子废了，要换成小儿子接班，不得不重新安排，一系列的人事变动，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震荡才能平息。 哪一次凡间换太子不流血呢。 她自报家门。 守卫道：“姒姑娘，少主吩咐，如果是你来，让我们领你去见他。” “少主？”姒离重复。 “二公子。” 姜仪这么快换好太子了……姒离颔首：“烦请前面带路。” 不多时，姒离来到姜原所住的地方，引凤台。 一看到她过来，姜原两个红肿的眼睛当即睁大一倍，怒目快要喷出火来，他一挥手，示意房间内的人全出去。 他似乎在跟弟子们合计什么，弟子们全都出去，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不得不说，问道宗的规矩可真严格啊。 有个眉清目秀的弟子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躬身拜道：“师兄，三思。” 姒离忍不住多看两眼。 哦哟，单一火灵根。 姜仪还真是会隐藏人才啊。 姜原微微点头，温和道：“我知道，出去吧。” 待所有人都出去，姜原当即变了颜色，狠狠地瞪着姒离，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洞。 姒离知道他心里有气，只看他比之前憔悴许多老了十岁不止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在强撑，火气发出来也好些。 于是她走到正厅上座，直接坐了下来，等候着姜原发火。 “这是问道宗，你坐我的位置上，倒是不客气啊！” 姒离的语气颇为无赖：“你我之间，谈客气显得生分。” 姜原站在中间，看着慵懒地斜靠在凭几上的姒离，再也控制不住多日的怒火，厉声大骂！ “你个心狠手辣的东西，你明明跟我说九尾狐的秘密是骗人的，可我看到伏绥有九条尾巴，你是恨我哥跟伏绥打交道吗！” 他的声音很尖锐，姒离还是头回见姜原生气，她想了想，还是为自己开脱好一些。 “我没有，九尾狐的秘密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理由太过牵强。 姜原气得发抖：“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在骗我！左一个右一个不清楚，最后还是无法解释伏绥的九条尾巴！ 你我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我自认对你还不错，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可以不说的，可你明明跟我说，九尾狐的秘密是你现编的。” 姒离闭上眼，右掌盖在脸上，深深叹口气。 姜原大口大口地喘气。 “姒离，哪怕是最后离火宫都放弃你，我还是坚定地跟你站在一边，我也不要求你回报什么，但你不能把我当傻子耍吧！” 姒离心里烦闷，随手抄起书案上的茶盏，看也不看，朝着地上砸去。 你可赶紧闭嘴吧。 就算我撒谎，你把你哥剖丹的责任全甩在我身上，算个什么事！ 见好就收，我也不是天生喜欢挨骂的。 ‘扑通’一声，姜原重重跪了下来，低低哭起来。 “阿离，该怎么办呢？我这些天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满身血污的母亲和哥哥，你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父亲知道后，他直接夺了哥哥的少主位置，让我继任宗主，要求我立刻接受哥哥的所有事务，封锁哥哥的院子，不许旁人靠近。 我压力好大啊，这些天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不敢向父亲诉说痛苦，怕勾起父亲的伤心，更害怕看到哥哥……” 姒离心里梗了一下。 还不如骂呢。 她心里重重叹口气，缓缓睁开眼，直起身来，看到他泪流满面地跪在碎瓷片上，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姒离闭了闭眼，抬脚出了房间。 离开引凤台，随机询问站在门口的护卫：“姜满住哪里？” 她忽然愣住了，这个护卫就是刚刚提醒姜原三思的人。 不过姜原一点儿都没有思。 “师姐，我叫姜礼，是宗主的第三个弟子。”护卫长揖而拜。 单灵根拜宗主也算是惯例……姒离随口问道：“哦，大弟子和二弟子是谁？” “姜满和姜原。” 姒离微微震惊，也就是说面前男子是问道宗的第三顺位继承人，暗想任松然只生两个儿子啊。 看来姜仪在逐步放弃父子传承。 “姜满在哪里？”姒离补充道，“我找他有点儿事，不是找他麻烦的。” “我明白，师父说师姐不是这样的人。大师兄也说过，若是师姐来，还请师姐跟他一见，只是二师兄……” 姜礼有些讪讪的。 “虚礼就免了。” 姜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带师姐过去。” 第128章 问道宗 中 姒离跟着姜礼去找姜满，越走人越少，路边并不像其他门派，随处可见的仙草小花点缀，在冬季气候的衬托下，寥落荒凉。 她忍不住问道：“你师父让姜满静养是吗？” 这应该是唯一合理解释了。 姜礼微微顿首，道：“不是，大师兄一直住在七星阁，大师兄出事，师父不许人靠近七星阁，平常只有几个侍奉的弟子过来。” 姒离微微点头。 她没有问为什么七星阁这么荒凉，其实整个问道宗都有些寥落，不消说，一定是省灵石省的。 只不过姜原的引凤台人比较多，注意力自然不在花草上。 很快，他们来到七星阁……还未进门，姒离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狐狸？”姒离喃喃道。 伏绥那厮不是要去蓬莱仙岛吗？怎么跑这里了？ 姜礼有些尴尬，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冲着门口恭敬拜道：“大师兄，姒离姒姑娘来看你。” 话音刚落，一条狐狸就飞也似的蹿将出去。 薛影？ 看来姜礼早就知道薛影来，所以才大声提醒，不是提醒姜满，而是薛影。 姒离眼睛眯成一条缝，笑了笑，转过脸看有些尴尬的姜礼，笑道：“我有要事跟姜满谈，你不要进来了。” “是。”姜礼乖觉地站在门口。 姒离昂首阔步走进去，七星阁有n座房舍，她直接朝着正中的房间走去。 进去后发现，这里是个五开间的会客厅，房间内坐落很多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姜满之前是少主，这里用来办公。 离开会客厅，姒离继续往里走，绕过二门，穿过抄手游廊，这才来到居住地。 走到门口，姒离敲了敲门，轻声道：“姜公子。” “进来吧。” 姜满的声音很弱。 姒离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三开间的大屋，中间用屏风隔开，此时正值下午，姜满正在右边美人榻上晒太阳。 姒离看到姜满脸色宜昌苍白地躺在那里，表情凄楚，手捧着一卷书，眼神温和而悲伤。 “你来了。”姜满微微笑着。 姒离刚要走过去坐下，忽然听到响动，回头循声望过去，只见雪莲捧着一盅汤进来，她看到姒离过来，愣在原地。 须臾，雪莲回过神来，微微福身，垂下头，道：“我为公子炖了乌鸡汤，好了就端过来。” 她没有抬头看两人，脸上有些羞涩。 姜满不觉得尴尬，指了指床旁边的凳子，笑道：“放在这里吧，我跟姒姑娘有话要说。” 雪莲低声道了声‘是’，快步走过去把盅放下来，然后又快步离开房间。 目送雪莲离开院子，姒离随手把三桑剑抛出去，瞬间形成一个结界。 “请不要介意，真怕我们说话时，再有个漂亮姑娘进来，给你送衣裳或者手帕之类的。”姒离淡淡解释道。 姜满噗呲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连连摇头。 姒离见他温柔从容，笑容和煦如三月阳光，又如东风拂过的桃树，令人心境开阔。 他是个很招人喜欢的男子。 但…… 不知为何，姒离内心忽然有些紧张，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忍不住奚落道：“你艳福倒是不浅啊。” 姜满听出她的嘲讽之意，并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容。 “既然是三师弟带你来的，你应该是从二弟那里过来的，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那里有很多人？” 姒离点点头，随口道：“他既要问道宗，又逢多事之秋，他那里人多也是正常。” “姑娘这个‘多事之秋’说得好。” 姜满笑着凝视姒离：“宋善派章知觉过来，索要过去十多年未曾缴纳的供奉，一共1000万灵石，父亲和弟弟拨了好些天的算盘。” “啊？”姒离暗想，她来的时候没碰到章知觉啊。 “姑娘既然过来，应该是自北方御剑向南，飞得高，在大门口停下。 章知觉等人驻扎在四方台，四方台在更南一些，姑娘没有碰到他们很正常。四方台有灵矿，当年曾祖父附属天衍宗，献灵矿。 后来祖父身死，四方台灵矿作为母亲嫁妆重归问道宗，弟弟被质天衍宗，母亲身死，天衍宗连续十几年不索要供奉。” 姒离静静听着，忽然意识到姜满不说话，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 “薛影就是跟章知觉等人一起来的。”姜满继续道。 姒离心里微微不屑，大公子，我知道你在委曲求全了，不用跟我解释的。 姜满道：“问道宗拿不出1000万灵石，本来只要500万，宋善得知是我剖丹送给伏绥后，又加了500万。” 姒离嘴角微微扬起。 “不管是为了问道宗还是弟弟，我都有求于姑娘，所以无论姑娘如何奚落我，我都不会生气的。” 姒离惊讶地看着他，合着他绕这么大弯子，就是怼我一下。 这人真是的。 我奚落你，你不高兴直接还回来就好了，还弄得自己负重前行的样子，真是无趣的很。 姒离决定掌握主动权：“你跟雪莲是什么关系？” 说着，她掀开乌鸡汤的盖子，用勺子搅了搅，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散屋子，令人食指大动。 “她是我的未婚妻。”姜满的声音很轻。 姒离有些没听清：“什么？” “她是我的未婚妻。早年问道宗和铁血堂结盟，双方休战，双方长辈定下这门婚事，不过知道的人不多。 后来她剔除灵根去了天衍宗卧底，而我……” 姜满转过脸去看外面的腊梅，须臾，他又转了过来，重新对着姒离笑。 姒离想起来，她初次看到姜原和雪莲同时出现时，两人的表情不大对，她以为姜原喜欢雪莲，或者同样的经历让他们惺惺相惜。 原来是嫂子啊。 姒离叹口气，望着墙上的山水画，心情颇为怅惘：“你说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以至于老天爷这么惩罚。” “是啊。”姜满微笑道，“说实话，我都羡慕宋善，作恶多端却高高在上，我如此勤勉克己，却像个笑话。” 姒离听着他声音不对，余光斜了一眼，只见他双目挂着晶莹泪花。 第129章 问道宗 下 “阿离，我知道伏绥用迷魂术引诱苏见刃杀我母亲，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早吧？” 姜满直起身，有些焦急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皮肤很白皙，白的发光，落在人眼里让人感到恍惚，仿佛她不是凡尘中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判断呢？”姒离没有直接回答他。 姜满难受的闭了闭眼：“我猜的。其实，其实我是担心弟弟……” 他有些说不下去。 他色诱伏绥，总归是没为姒离考虑，其实他也不想替姒离考虑，两人并不相熟，姒离只是弟弟的师妹。 尽管弟弟多次责备他，说他这样会让姒离不快，姒离不高兴，以她聪明又记仇的性子，绝对会拦着问道宗跟离火宫交好。 更何况，伏绥跟离火宫也有怨恨，既然问道宗要覆灭天衍宗，要朋友多多的，仇人少少的。 甚至父亲也说过他，但姜满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首先他认为父亲和弟弟责备他，是觉得他跟伏绥纠缠对他的名声不好，而不是害怕影响问道宗的计划。 只是他们见无法从名声上说动他，退而求其次让他为大局考虑。 其次，他是他，姜原是姜原，如果姒离因为他而厌恶姜原和问道宗，说明姒离小气促狭。 修仙界都是利益驱动的，离火宫也不见得多恨伏绥，到时候给够好处，离火宫自然会帮着问道宗。 姜原则说他不了解姒离。 ‘这人可能记仇了’ ‘脾气还火爆，眼里不揉沙子’ 那天在五虎山见姒离，姜满发现姒离并不在意他，偶尔过来的眼神，还有些不屑。 起初他以为姒离记恨他为了问道宗笼络伏绥。 直到那天，姜原说去找姒离，薛影出去玩，他拿出亲手打的簪子送给伏绥，希望伏绥不要计较五虎山之事。 伏绥两指捏着簪子，轻笑三声。 ‘这簪子有些眼熟……’ ‘对，那天我们逛街看到的，最后一个被买走了’ ‘不是那天，好像是任松然死的那天，头上戴着就是这个样式的簪子，我挺喜欢簪子的，本来想用迷魂术定住她，抢了簪子。 谁知道半路杀出苏见刃……咦，阿满，你怎么了？哦，你瞧我这个记性，忘记了，任松然是你母亲对吧……’ 姜满说不下去了。 他极力想要镇定下来，发抖的双手捏着书卷，忽然手上一用劲，书卷被他撕成两半，书页瞬间散了一床。 他隔着被子抱着膝盖放声痛哭，无尽的绝望和恨意蔓延在房间内。 姒离转过身，不忍看他。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泪痕已然干涸，像是被火烧过的残垣，了无生机。 他用沙哑的喉咙问道：“阿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对。” “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我进天衍宗的第几天来着，就是没几天就知道了……” “果然，果然还是你聪明绝顶。” “不是我聪明。” 姒离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因为那时我刚从村子里出来，不清楚修仙界上层的蝇营狗苟，更未被天衍宗重拳出击。 所以我会理所应当的认为，天衍宗做事会要脸，不会那么直白，但你不一样……” 姜家父子三人，从未怀疑过任松然之死里有伏绥的身影，毕竟宋善嚣张惯了。 闻言，姜满怔愣许久。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他低头冷笑书声，再次抬起头，问道：“姜原知道吗？” 姒离低下头：“我不清楚，我没跟他说过。” “但愿他不知道，你别告诉他，否则他又要睡不好觉了……呵呵，他已经睡不好觉了。”姜满紧张地看着她。 “好。” 姜满眼中闪过一丝轻松：“多谢。” 姒离缓缓吸了一口气，转过脸平静地看着他：“你不用谢我，你那颗内丹在我手里。” 说着，她从芥子袋拿出一颗鸡蛋大的圆球，外面包裹着一层红色的壳，绿色的微光从壳内透出来。 姜满大震，不可置信地盯着内丹，双肩微微颤抖。 “怎么，怎么会在你这里呢？” 他怀疑这是假的。 可身体内残存灵气的反应告诉他，她手里捏着的这颗，就是他的内丹。 “伏绥告诉我，九尾狐的第九条尾巴，只能是别人的内丹。” 姒离化了大概一个时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下。 姜满直起身子，仔细听着。 说完，姒离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我没想到你会剖丹，不要怪我。 姜满明白她意思，苦笑道：“我说我不是愿意献的，你信吗？” “她抢的是吧。”姒离反应过来。 伏绥肯把任松然之死真相告诉给姜满，就已经打算剖他的丹了，之所以留他一条命，是因为薛影没有死。 而且，伏绥认为姜满不会说出真相。 姜满苦笑：“我只知在那一刻，我上了伏绥的当，又不得不陪着她把戏演下去，装作我是因爱慕而献出内丹。 失去内丹后，我躺在地上打了两个时辰的滚，伏绥这才通知薛影…… 我以为她收了内丹会放过弟弟，没想到，她居然把内丹送给了你，好让我们自相残杀。” 姒离低低叹息一声，把内丹递给他：“还给你吧。” 姜满摆了摆手，轻轻拒绝了。 “你收着吧，算是我送给姑娘的礼物，留在我这里，很快会被人发现的，届时弟弟与你争执起来，才是中了伏绥的奸计。 我们不要被小人挑唆内耗了，令亲者痛仇者快，我们联合起来，诛杀伏绥覆灭天衍宗。” 姒离收起内丹：“我需要见你父亲，但需要避开你弟弟。”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他受到重击，对我颇有意见，我不想消耗在无意义上的事情来。” “我帮你。”姜满点头，“即便是献上我这条命，我都愿意。” “多谢。” “你可能还不知道，时间不多了。” “啊？” “你知道去年和今年大旱收成不好的事吧？” “听说过一二。” “天衍宗的永乐城夜夜笙歌，流民听说后涌过去，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入城，各种治安事件频出。 宋善嫌弃他们碍眼，又利用他们打压问道宗，把他们转移到问道宗地界。 孤竹城、离火宫亦或是问道宗，都有能人坐镇，民生看起来还可以，你要是得空，可去问道宗边缘看看，那里才是真正的人世间。” 姒离微微震惊，宋善一方面跟问道宗要灵石，另一方面把流民送到问道宗。 真他妈缺德。 第130章 第六颗 上 借助姜满的帮助，姜仪和姜原很快见了姒离，对曹恒提出的计划举起双手表示赞成，同时，他们需要曹恒的帮助。 什么帮助？ 借钱。 既要应付章知觉，还要保证明年的春耕，又要维持战斗力，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姒离好奇道：“春耕需要花的灵石多吗？” “嗯……修士从大地上析取灵石，大地灵力枯竭，庄稼不生，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修复，所以不是花的灵石多。” 姒离恍然大悟。 是为了保证春耕和来年收成，不能从大地上析取灵石。 姜仪道：“姑娘先等两天，我需要应付章知觉。” 姒离点点头，余光瞥见姜原那张阴沉的脸，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她立刻躲开其眼神。 这小子还在记仇呢？ “那我到处逛逛，三天后，我来找你。” “多谢姑娘。” 离开问道宗大本营时，姒离再次见了姜满。 “为什么你父亲没有问我关于你的事？” “我都跟他说了，他说不怪你。” 姒离冷笑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说罢，扬长而去。 离开问道宗，她掏出五枚陨石，询问距离它们最近的一颗。 光芒指向东北方。 姒离暗想章知觉他们在南方，刚好可以避开他们。 为避免引人注目，这一次，她决定换个容貌。 手指……还未动起来，就看到两个熟人。 凌霄和雪莲。 两人正坐在距离问道宗不远处的八里镇某处茶摊上吃东西。 看到姒离的身影，凌霄激动地向她招手。 姒离做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镇北的方向，示意她们去镇子北部找她。 镇子北部有个小河，前几天刚下了雪，小河已经结冰，化了的雪和泥土粘在一起，泥泞不堪，人迹罕至。 姒离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站着。 很快凌霄带雪莲找到她。 姒离因心有要事，态度有些不好：“你俩找我做什么？” 不等他们回答，姒离责备道：“知不知道章知觉过来了，大街上打什么招呼，就算是认识也装作不认识。” 凌霄不好意思笑笑。 雪莲微微福身：“仙子，我们错了。” 姒离叹口气，她又不是让她们姐妹认错，道：“到底什么事？我还有急事。” 雪莲和凌霄对视一眼，雪莲张口道：“不算什么大事，要不仙子先去忙吧？” “好。” 姒离捻张迅疾符就要走，却被凌霄伸手拦下来。 凌霄笑着道：“就一句话。” “快说！” “我姐和姜满是有婚约的，这个你知道了吧？” 姒离点头。 雪莲轻轻转过身。 凌霄继续道：“我爹要求履行婚约，姜仪和姜满表示没问题，可我觉得不行。” “你觉得不行就不行吗？”姒离反问她道，“你姐呢？” 凌霄立刻生气起来：“诶诶诶，我当你是朋友，你怎么说话呢？那个姜满，跟那么多女人不清不楚的，凭什么让我姐嫁给他！” “你姐嫁给他，至少能保住一条命。当此乱世，人人自危，你爹和姜仪也是为了两派的盟约，不宜再内讧了。” “我以为你是个明白的，没想到你跟那些老家伙一样，只算计利益得失，从不考虑我姐的想法。” “随便你。” 姒离手指微动，改变容貌，重新捻了张迅疾符消失不见。 气得凌霄指着她的背影大骂：“你个冷血的家伙。” 雪莲转过身，拉了拉妹妹的衣角，温和道：“不要骂她啦。” “我卧底天衍宗十几年，几乎是一无所获，多次危机都是姒离和姜原帮忙化解，他们觉得我无用是正常的。”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废物，唯一可值得称道的，是姜满还愿意娶我，稳固问道宗和铁血堂的同盟，呵呵……” 雪莲黯然苦笑，难道我，除了用来联姻就再无用处吗？ 凌霄看着姐姐哀伤的神情，心头泛起酸涩难抑，看着雪莲定定道：“阿姐，你是最好的。” 雪莲看着妹妹，郑重道：“凌霄，这些天我想了很久，我想做一件很有用的事，让人不看低我。” 凌霄一把抓住姐姐的手，道：“阿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 姒离一路向东北，以为陨石会指引她来到更东北一些，谁知道，走到龙门镇的时候，陨石不再指向具体方位。 看来就在这里了。 龙门镇外有一块巨大的碑，上面记录着龙门镇的来历。 她走过去看。 上面密密麻麻刻了数百字，许多字因为风化模糊不清，但大致意思还是简单的。 碑文上说，大禹在积石山疏导黄河，一直到龙门，龙门镇由此而来。 重要内容也就不到十个字，剩下的全是吹捧大禹的功绩，以及龙门人生在龙门，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 姒离笑了笑，抬头看了看高大的牌楼，缓步走了进去。 穿过牌楼，竟然是另一番天地。 牌楼后绿草如茵，路边小花遍地就是，一派生机盎然之景象。 明明来之前，牌楼前后在北风的呼啸下，荒凉寂寥。 她猛地转过头看，哪里还有什么牌楼。 很好，再一次进入幻境了。 因为前面几次的经验，姒离索性放松下来，跟着腰间芥子袋的指引，慢慢超前走着。 越往前走人越多，而陨石指着她走向人多的地方。 她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要挤到最前面。 前面人被挤了，颇有些不开心，回头正要狠狠瞪一眼，待看清楚长相，连忙往旁边挤，让开一条路。 紧接着，所有人都让开一条路。 仿佛他们很惧怕姒离。 姒离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待来到最前面，她站在一处高台上，冷冽的目光扫视众人。 底下一男子开口道：“你为什么杀韩栖柏？” 姒离诧异，暗想韩栖柏是谁？ 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杀就杀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刚说完，她就被自己震惊到了，一个是她翘着兰花指，二个是她的声音慵懒妩媚凌厉，既魅惑又危险重重。 这不是她。 伏绥！ 刚起这个念头，就听到底下人骂她。 “韩栖柏是我韩氏族长，你杀他就是跟我们韩氏为敌！” “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吗？韩栖柏不要脸调戏老娘，老娘随手杀个淫贼有什么问题吗？” 第131章 第六颗 下 “明明是你诱惑他的！” “你们要把沙石堆到韩家的民田上，族长不乐意，跟你们谈判，要求梁家也出民田堆沙石，你就杀了族长！” “这不是欺负人吗！本来我们这里地势高淹不到，淹得最多的是梁家，凭什么梁家人不用出田地堆沙石？！” ‘姒离’跟他们激情对线。 “你们也知道梁家经常被淹，去年已经颗粒无收，再堆沙石，干脆找个坑躺里面算了！你们是人，梁家人也是人，怎么就不能体谅下呢！” “我跟你们说，如果梁家人吃不饱，明年他们肯定会抢你们的粮食！” 村民情绪亦是非常激动：“我看你跟梁家联合起来欺负韩家，当我们韩家人都死绝了，走，跟大禹告状去！” “大禹在哪里？” “我知道，他在上游，距这里不到一百里。” “跟她说不清楚，我们找大禹告状，杀族长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如果大禹不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就跟梁家人同归于尽！” “既然不让我们好活，那大家就一起死！” …… 群情激愤中，姒离渐渐勾勒出事件的原委。 此地有两个族群，梁家和韩家，其中韩家地势高，梁家地势低。 大禹治水，疏通河道，从河道里挖出的泥沙需要地方堆，大约梁家经常被淹，于是选择堆在韩家的地盘上。 谁愿意把自家田变成小土丘啊。 韩家大部分堆在梁家的田上，毕竟梁家受灾严重 以伏绥为首的领导认为梁家比韩家惨，下意识劫富济贫，触及到韩家敏感的神经，韩家人反对，派出族长韩栖柏谈判。 伏绥和韩栖柏谈判失败，愤怒之下杀韩栖柏。 姒离暗骂，可真会激化矛盾啊！ 刚想完，忽然发现周围环境已经变了。 这次‘她’跪在地上，低下头，看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姒离想看清这个人，想要抬起头，却发现头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耳边只有一个男子怒不可遏的责备声。 “你为什么要杀韩栖柏，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姒离’不忿道：“是韩栖柏自己撞到我剑上的，他要求跟梁家三七分，梁家出七分，韩家出三分！” 三七分？ 假如需要100亩地堆泥沙，韩家人出30亩地，梁家出70亩地。 “三七分？”男子喃喃重复，继续责备，“韩家是在欺负梁家，但你应该好好跟韩栖柏说，你搞不定韩栖柏，可以找旁人，怎么能杀人呢！” ‘姒离’也怒了：“我说过了，是韩栖柏自己撞到我剑上的！他要三七分，我不同意，他就撞到我剑上，逼迫我同意！” “他撞到你剑上你就躲不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水平，你气愤韩栖柏不听话，故意激化矛盾！” “韩栖柏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一糟老头子，这么多年，就是他领着韩家人欺负梁家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嘴里说着要和梁家共荣辱，粮食都长出芽了也不肯赈济梁家，前两天逼他们家拿出的粮食，里面还掺了沙子！ 韩栖柏说梁家人就活该受穷，活该吃掺着沙子的粮食，如此败类，死了活该！” “现在已经是五月，眼看着六月汛期要来了，如果不在汛期前清理河道，今年雨水又多，届时又要多少人受灾。 你杀了韩栖柏，韩家人不配合，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吗！你知道今年冬天又要死多少人吗！” “我管他什么后果不后果的！既然雨水多，要淹死他们，那是他们的命，天命如此……” “你在说什么！” 忽然一个女声响起。 ‘姒离’噤声。 女声继续骂道：“好，就像你说的，你杀韩栖柏是为了救梁家人，雨水多河道不通，受苦的还是梁家人。 那么我来问问你，你是好心为梁家人杀的韩栖柏吗？你明明是泄愤！” ‘姒离’咬着嘴唇，五官扭曲，一脸的不服气。 再然后就是女声苦口婆心的又劝又骂，姒离很想抬起头看看她，但怎么也抬不起头，只有跪下来挨训的份。 也不知道训了多久，女子终于不再骂了。 女子道：“韩栖柏的棺木停在祠堂，你去祠堂跪下来磕头认错，我……” 她似乎要说‘我陪你一起’，忽然被男子打断。 “平阴那里又闹起来了，派了好几个人过去，他们都不听，只听你的。” “好。” 女子似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姒离’，道：“我派青鸾跟你一起去。” “我不去。”‘姒离’拒绝。 女子道：“必须去！” 男子开口道：“要不换个人吧？恐怕韩家人看到她太激动，场面不好收拾……” “没事，有青鸾呢。韩栖柏既以命威胁，那就不能让他们如愿，韩、梁两族争执已久，必须震慑韩家。” …… 跪在地上的姒离暗想，怪不得大禹治水后能成为天下共主呢。 治水期间，调动民力物力，调停各氏族矛盾，震慑打压或者笼络，从而人心归附，舜不想让位其他人也不答应啊。 ‘伏绥会好好道歉吗？’ 姒离正想着，发现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她看到她棺材上，手捏着一把剑，剑上鲜血淋漓，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无数个尸体——他们都是被杀死的。 而凶手是——我！ 姒离大骇，忍不住踉跄后退数步，一个没站稳从棺材上跌了下来。 “啊——” 姒离滚在地上，睁开眼看着茫茫的白雾，额头上起了豆大的汗珠，内府灵气激荡，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气。 “小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睡着了？” 有个包括着很严实的老婆婆过来。 姒离‘啊’了下，看清楚老婆婆的容貌，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已经从幻境里走出来了。 感觉到掌心硌得慌，摊开手掌，里面有颗陨石，当即攥紧，粘了张符消失不见。 老婆婆犹自在原地发愣。 “刚刚是有个小姑娘躲在那里啊？” “老花眼了吗？” “不对啊，小姑娘长得还很漂亮……” …… 姒离来到一处满是落叶的小树林，从芥子袋掏出另外五颗，六颗陨石交相辉映。 第六颗到手了。 她把陨石放进芥子袋，抹了抹额头，一手的冷汗。 三桑剑好奇道：“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姒离把大致情况跟它描述下。 闻言，三桑剑叹口气：“伏绥真是心狠手辣，直接屠了韩家。” 第132章 菌还是蟪蛄 姒离稍微缓了缓，复掏出陨石，询问它们最后一颗在哪里？ ——东南方！ 天衍宗的位置。 看来最后一颗真在天衍宗，姒离来不及去天衍宗寻找最后一颗，反正六颗都在自己手里，最后一颗晚点儿找也没关系。 就算是被其他人找到，按照陨石的聚合效应，他们也无法持有最后一颗。 略一思量，姒离把陨石放回芥子袋，返回问道宗。 刚出现在问道宗脚下的八里镇，姒离好巧不巧地又看到几个熟人。 章知觉，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猥琐的生脸，以及姜原的下属师衍。 隔着很远，三人面对面站着。 姒离想是装作不认识，还是迎面走上去。 章知觉似乎也有些尴尬。 但那个生脸起初疑惑地看着姒离，然后是被雷劈了的震惊装，最后冲姒离招手。 “姒离，过来。” 就像招呼一条狗那样。 姒离有些生气，但既然碰到了，与其跑开引发后续麻烦，不如过去问问。 走过去，姒离刚要开口，就看到章知觉倏然把目光刺向她。 “姒姑娘既然来了，想必已经听说了问道宗的事，请问离火宫的500万灵石，是帮助周边灾民度过明年的救济灵石，还是跟问道宗勾结反抗天衍宗的好处费？” 姒离暗想，看来大家都知道问道宗跟中都城借钱了。 这不算是多难的事，放眼整个修仙界，能毫不费力掏出这么多钱的，也只能是离火宫了。 她只是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章知觉想把火烧在她和离火宫身上，可惜最擅长放火的就是离火宫了。 姒离决定正面跟章知觉交锋了。 “四长老这话我不明白，想跟四长老请教请教？” 从姒离来的方向判断，章知觉确定姒离是带着500万灵石过来的。 见她浑身戒备，更加印证章知觉的猜测。 她越是紧张，章知觉越是轻松：“你也算是我天衍宗出来的，我自是乐得为后辈答疑解惑。” “刚刚四长老问，500万灵石是助周边百姓度过明年的救济灵石？想必对如今天下饥荒有着全面的认识，我就不做过多赘述了。 我想问的是，四长老，你是怎么一边看着百姓挨饿受冻，又一边认定离火宫帮助问道宗救济百姓，是在跟天衍宗作对？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四长老认为天衍宗故意看着百姓饿死冻死，所有救济百姓的都是天衍宗的敌人呢？” 诚然，对于一些门派而言，保证辖区内百姓安居乐业只是口头说说，私下里什么做法又有谁管呢？ 但有些事不上称有四两，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就像天衍宗，他们绝不会亲口说出，我是故意让你们饿死冻死——尽管他们是这么做的。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姒离会毫不顾忌地说出这番话。 师衍看着姒离，佩服和欣赏溢于言表，心头一股闷气吐了出来，感受到莫名的痛快。 他旁边猥琐男子震惊不已。 章知觉脸色贴情！ “姒离！” 章知觉极力忍耐，但手上还是多一把剑，闪着莹莹微光，在有些迷雾的空气中，照亮一方来路。 “你到底懂不懂规矩！你八岁入天衍宗，受到天衍宗的栽培，重点栽培！六长老栽培你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你回报师门？！” “四长老！” 姒离后退一步，手上也多了把剑，青色的剑芒比章知觉更亮。 “是不是没有办法回答我，就翻旧账？既然要翻旧账，那大家一起翻。三十年前，四长老也不过是在断续江上打鱼为生。 你父亲掉入江中而亡，是你的家乡父老凑钱让你安葬父亲，这家出十个鸡蛋，那家给两块肉…… 曾经穷人是怎么对待四长老的，我相信四长老心里有数！如今四长老认为，帮助穷人度过难关是坏人……啧啧——” 姒离心里冷笑，你章知觉也是穷过来的，如今问道宗和离火宫要帮助穷人，却被章知觉认定勾结反抗天衍宗！ 什么过河拆桥啊！ 她句句往章知觉心窝肺管子戳，章知觉怒不可遏，握住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剑芒如电光一样，发出嗤嗤的声响。 这是个危险的讯号。 章知觉有了杀意。 但姒离一项能屈能伸，不给他杀自己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之夭夭。 姒离跟姜仪父子约定的是，给他们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找他们。 如今时间过去两天，姒离算是提前到，且师衍已经看到姒离，必会告诉给姜仪，姜仪直接收拾收拾去中都城。 看着人没影了，章知觉的脸色依旧很难看，猥琐男不快的目光转向师衍，冷冷道：“这是你问道宗……” “窦道友，姒姑娘可还没有进问道宗呢？”师衍漫不经心打断他。 猥琐男名叫窦仲，是宋善新提拔的心腹之一，属于苏见刃的下位替代——比苏见刃阴狠，远不及苏见刃法力高强。 窦仲狠狠瞪了师衍一眼。 师衍转了转眼珠子，反正我说的是没有进问道宗，是指今天没有进，不是其他时间。 之前宗主跟姒离约定一起去中都城，看来她先回去了，这样也好，免得被章知觉撞到又是事。 回去我跟宗主说下。 …… 姒离返回中都城，在书房里看到曹恒和另外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 “孟植？”姒离脱口而出。 中年男子捻了捻胡须，微笑着点点头。 曹恒伸手让她随意找个地方做，忽然想起什么，责备道：“姜仪没跟你一起来吗？” 姒离撅了撅嘴，把半路碰到章知觉的事简单跟两人讲了下。 孟植发出爽朗的笑声，半晌，道：“听说这几天章知觉找茬，姜仪晕头转向的，如果听到你这么气章知觉，也能松口气了。” 曹恒无奈道：“你千万别夸她，一夸就来劲。” 姒离又笑吟吟地把遇到雪莲姐妹的事告诉给孟植。 末了，她补充一句：“孟堂主，我是支持你的，不支持凌霄。” 孟植的笑容当即收了起来。 曹恒乐不可支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打小就让人讨厌，为了你的心情舒适，你还是少夸些为好。” 孟植嘴唇翕动，过了半晌，叹口气。 “唉，如今朝不保夕的……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不清楚我们是菌还是蟪蛄？” 第133章 避免节外生枝 是夜，姜仪只身前来。 他们在中都城的书房商量对策。 曹恒率先说，500万灵石他出了，姜仪不用忧心。 孟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亲家，嘴唇翕动，最终选择闭嘴。 姒离明白，对于孟植或者姜仪而言，儿女婚事并不会让他们产生分歧。 姜仪叹气：“某一向知曹长老大度，某不担心500万灵石，倒是担心生灵，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天衍宗的腐骨灵花不够用了。” “什么！”三人大惊。 腐骨灵花是修仙界随处可见的灵药草，最是不值钱，是化尸粉的主要材料。 修仙界嘛，打打杀杀的，处理尸首最是寻常不过。 姒离道：“天衍宗最近一次大战不是在青丘……” 她脸色骤然僵硬，说不下去了。 曹恒和孟植似乎反应过来，齐刷刷看着姜仪。 姜仪忽然冷笑数声。 “于天衍宗而言，青丘一战还不是损失最严重的……” 他转过脸看着三人，声音哽咽。 “西北或者是南方，因早就有预案，且向来强势眼里不揉沙子，虽天降灾祸，但从上到下严格按照配给数量给粮。 大家都日子比之前要难一些，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周围人都是如此，顶多抱怨几句。 但天衍宗不同，他们按照等级分配资源，永乐城醉生梦死，边成非提出节衣缩食，分给其他地方的百姓。 这是个非常好的方案，以天衍宗的实力帮助大家度过冬天也不难。” 三人点点头，这个他们是知道的。 姜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但天衍宗真是太大了，流民也太多了，大量的流民涌入永乐城，希望能有个活路。 为避免他们进入永乐城，宋善派出多支弟子处理这些人……有些是送到比如问道宗边境，有些则直接杀了！ 现在天衍宗辖区有大量无主土地，宋善说……宋善说，之前的产量不是不够吃吗？死一半人就好了，土地分给其他人……” 姜仪双手捂住脸，他说不下去了。 三人震惊不已，久久无语。 宋善解决问题的思路还真是千刀万剐。 因为人多地少，加上天灾众人饿肚子，那就杀一半人，这样剩下的人分到的地多，来年也就不会饿肚子了。 曹恒声音凛冽道：“宋微和边成非是干什么吃的！” 这俩人不是有名的好人敢言吗？ 怎么不出来阻止呢！ 孟植冷哼一声：“我们来就是商量覆灭天衍宗，天衍宗本来就罪行滔天，如今又添新罪，我们更应该加快动作，免得更多的人受灾。” 姜仪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道：“是我情绪上头了，我们开始计划吧。” 姒离开口道：“我之前跟曹恒说的是调虎离山。” 她简单把计划说给两人听。 姜仪点点头：“这个我没有问题，届时阿原跟你一起去，夺了青金剑和鼎。自青丘一战后，大家都觉得天衍宗不过如此，若失去青金剑，众人必群起攻之。” 孟植道：“我跟曹长老调虎没问题。” 曹恒敲了敲桌子，正色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调虎？把老虎调到哪里？” 说着，他的手一挥，面前桌子上便多了张地图。 姒离摸了摸下巴，指着三玄堂的方位道：“上回就是在这里，不如这次……” 现如今，能够吸引宋善带着主力离开的地方，也就只能是三玄堂了。 其他的地方，宋善一定不会上当的。 曹恒和另外两人对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姒离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我就知道你们在等着我说出口。 曹恒知道她郁闷，笑道：“上回莒同借场地销账，司乘德杀司乘望一家，并聚集大量弟子，意在反抗天衍宗，只是不知道……” 姜仪沉吟片刻，道：“三玄堂势力最强的是玄电堂，上回玄电堂的堂主薛鹄默许销账，是为了三玄堂的百姓。 可要是反抗天衍宗，只怕薛鹄会不答应……” 孟植道：“如果我们跟三玄堂假意打起来，三玄堂内部总不是铁板一块……” “即便是如此，想要吸引宋善过来，必须死个极其重要的人！”姜仪提醒三人道。 死个极其重要的人？ 三玄堂最重要的就是三个堂主了。 莒同，就算他舍得死，但宋善巴不得给他送葬呢。 司乘德，他本来就是趁机上位，若不是宋善为平息事态，才不会承认他的堂主之位。 薛鹄，他死了倒是可以引宋善过来，但……他也许能力堪忧，但人还不错，难不成为了杀宋善，再搭上一个好人吗？ 房间内一片沉寂。 曹恒站起来，负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他停住脚步，沉声道： “三玄堂的确是最好的战场，但这么大的事，我们光窝在这里也不是好办法，想是想不出来的，我们去三玄堂实地考察见见莒同。” 整个三玄堂最恨宋善的，恐怕只有莒同了。 姜仪端起盏茶，一饮而尽：“我跟你一起去。” 挑动三玄堂叛变，这么大的事，必须当面商量，而且还必须是说话份量很重的大人物，否则对方会拒绝。 孟植捻了捻胡须：“我也去。” 姒离见他们都去三玄堂，缓缓举起手。 曹恒道：“你不去，坐镇中都城。” 是啊，姒离和姜原的目标是夺取青金剑，而非吸引宋善。 那么要尽可能地保证姒离是清白的。 “好。”姒离并不坚持。 曹恒肃然道：“事以密成，我们三个的去向不允许告诉给任何人，问起就说不知道！” 姒离点头。 三人又嘱托几句，无非是不需要姒离操心他们的门派，门派都有二当家，大当家离开后，门派是可以正常运转的。 曹恒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清楚山荣国那里的情况……嗯……” 他深深看了眼姒离：“如果荣姗跟你求助，你会离开中都城去帮她吗？” 姒离咬了咬嘴唇。 “为避免节外生枝，你就留在城主府，我会吩咐钟兴维说你不在，不接受任何访客，也不处理别派事务。” “嗯。” 姜仪道：“如果姜原或者姜满找你，你不用见他俩，问道宗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 孟植也附和，铁血堂的事姒离不用管。 不是他们不相信姒离，而是眼下他们的目标是夺取青金剑，其他的事必须全部往后放！ 第134章 第七颗 上 曹恒等三巨佬离开后，姒离见到了钟兴维，吩咐不允许告诉任何人，她在中都城，暂停一切活动，静候曹恒归来。 钟兴维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心里不免一紧，低声问道：“出事了？” “不是。”姒离沉吟片刻，“也就三五天内曹长老就回来了。” 钟兴维松口气，忽然又想到什么，高兴道：“前几天荣姗还派人过来，说山荣国的粮食不够吃了，希望能从我们这里借粮。 本来我们已经节衣缩食了，我是不想借给她，正好以长老不在为由拒绝。” 姒离的心忽然一跳，问道：“山荣国的情况很糟糕吗？” “百姓很糟糕。”钟兴维冷笑道，“可老皇帝有那么多的儿女，个个大鱼大肉，上回曹长老就打发荣姗，让她先从自家人嘴里抠出粮来。” “结果那个使者说，救民先救官……” 钟兴维特地拉长尾音。 姒离冷笑，什么歪理。 叮嘱完钟兴维，他便领命离开，姒离坐在曹恒的书房内，随手拿起一本书无聊地翻着。 每天傍晚，钟兴维就会过来汇报当天发生的事。 无非是城内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到了第二天，钟兴维汇报，说凌霄来中都城询问孟植是否在？ 因那晚孟植和姜仪是悄然过来，并未惊动钟兴维等人，钟兴维不清楚，就说没有来过。 凌霄失魂落魄地离开。 钟兴维知道中都城和铁血堂合作，于是多提了一嘴：“凌霄姑娘是为什么事啊？” “她没说吗？” “没有。” 姒离略一思考，道：“估计是她姐的婚事吧。” 说着，她把雪莲和姜满二三事简单说给钟兴维。 钟兴维听完，久久不语。 “孟堂主也是苦心，虽然孟植和姜仪的情谊，不会因为一桩婚事而消散，但覆灭天衍宗后呢，将来的利益分配问题…… 姜满虽然不能继承问道宗，但他在问道宗内部还是很有份量的，雪莲嫁给姜满，也有个能说上话的人。” 姒离微微点头。 钟兴维躬身退出。 姒离合上书卷。 其实还有一点钟兴维没有提出来。 反天衍宗，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离火宫、问道宗和铁血堂三门派，离火宫最强，铁血堂最弱。 离火宫肯定是出钱的那个，而且是暗中出钱，还是中都城一脉动，其他八个长老见机行事，等到战后，离火宫实力依然最强。 问道宗和铁血堂出力，尤其是铁血堂，想要战后获得巨大利益，必须出大力。 所谓的出大力，就是以孟植为首的堂主，估计会豁上一条命，孟植死了，人走茶凉，恐怕两个女儿被新任堂主欺负。 一朝天子一朝臣，剪除上任天子的嫡系，是每个新天子都要做的事。 如果嫡系越强，越能威胁到新天子，被剪除的概率就更大——凌霄雪莲两姐妹，很显然，凌霄对新堂主的威胁很大。 雪莲能继续嫁给姜满，凌霄背靠问道宗，想要铁血堂的二当家也好，还是逍遥自在，都有的选。 到了第三天，曹恒只身回来。 姒离一下子跳起来，怔怔地看着曹恒。 曹恒点头微笑。 这么快？ 姒离迎上去，问道：“这么快？是谁？” 是谁有办法吸引宋善到三玄堂。 曹恒做了个‘嘘’的动作。 不能说。 “接下来我会去离火宫调几个好手，跟铁血堂一起吸引宋善。具体计划就不跟你说了，你去天衍宗提前踩点去吧。 你先找到第七颗陨石，找到后通知我，我负责吸引宋善。” 姒离点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不要离开天衍宗，不要离开永乐城。只要宋善带着主力出关，你就和姜原还有伏绥行动。” “那我要找姜原一起过去吗？” 曹恒轻轻摇头：“不用，你们就在长乐城汇合。” 姒离点头。 曹恒他们的行动还需要几天，姜仪应付章知觉等人还要几天。 正好，她可以趁此间隙找到最后一颗陨石。 她长揖而拜：“保重。” 说罢，便御剑离开。 根据陨石的指引，姒离落在永乐城外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这里仿佛打过架，碎裂的酒坛子，散落在地上的粮食，掀翻了的桌子，地上凌乱不堪，狼藉一片。 如今天衍宗都保证不了长乐城附近的治安吗？ 姒离忽然看到酒坛有些眼熟，弯下腰，拾起其中一个酒坛，这个酒坛被人摔裂，巨大的豁口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她吸引。 满堂兮，美人！ 郎九的酒都卖到这里了？ 对啊，他既把本部搬到永乐城，这里有他的酒也不奇怪。 只是有些不太对劲。 是不太对劲。 姒离缓缓支起身子，骤然发现，周围已经变了。 朱雀想要给我投射的最后一个幻境是什么呢？ 只要不让我附身伏绥就好，或者附身任何一个人都行，太他妈吓人了。 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广场上有很多张桌子，桌子上有很多食物，众人兴高采烈，激动地聊着什么。 看样子像是在吃席，通过众人表情，估计是婚礼之类的喜事，而不是伤心事。 姒离想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可惜怎么也听不清，只是看到他们嘴唇翕动，走到桌子上边听，依旧是听不到，只是看到嘴动。 她内心有些不屑，朱雀也真是的，这么大的神，连别人说话都记不下来。 转念一想，她是在大地上，那时的朱雀应该已经在天上了，隔了这么远估计听不见。 再转念一想，祂那么牛逼，没有顺风耳吗？ 再再转念一想，可能是祂下凡过程中信息丢失，所以她得到的信息是不完整的。 …… 在转念之间，姒离看到不远处有个旗杆，边终身一跃跳到旗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没多久，有一个长相魁梧的男子出现，她看不清脸，只能通过大致身形看清对方。 男子出现时，原本嘈杂的众人骤然安静下来，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男子，以及男子手里的狐狸！ 狐狸！ 姒离微微一惊。 她背上瞬间起一层细细的冷汗。 还是伏绥的过去！ 狐狸看起来很孱弱，有些惊恐地看着众人，不由得缩了缩身体。 众人怒目而视。 男子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见众人鼓掌，仿佛大快人心。 说完，男子把狐狸丢在台上，狐狸登时变成女子模样，跪在台上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众人，男子高举着剑，似乎要杀狐狸。 第135章 第七颗 下 姒离暗暗感叹，没想到伏绥曾经受过审！ 是因为什么接受审问呢？ 屠韩家村？ 大禹治水，伏绥参与其中，依照她在韩家村的举动，应该不止屠村一个罪行，可是大禹为什么没有杀死她呢？ 如果当时就杀了她，那就一了百了了。 想到此，她忍不住看向台上。 正在此时，伏绥抬起头看着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姒离心里猛然一揪，再然后就发现脚下踩空，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跌落下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人躺在永乐城外的残垣里，背靠着木头柱子。 感觉手心硌得慌，摊开手，一颗陨石赫然出现在手心。 掏出另外六颗，七颗陨石在手心里滚动，最终按照朱雀星宿的顺序排列，相互辉映，照亮黑色的夜空。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于集齐了。 她把陨石放回芥子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三桑剑蹦过来，好奇问她道：“你怎么不召唤朱雀？” “召唤朱雀需要什么？” “献祭一颗内丹，姜满的那颗就能用，再加上我。” 姒离微微惊讶，不可置信地看着三桑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上古神明惯用保命的办法，将身体分离多份，这样敌人就不会发现自己，合体的时候消耗内丹即可，或者消耗一个神明。 不过光姜满的内丹估计没有用，因为你们休的不是星辰之力，我可以召唤体内的星辰之力，加上姜满内丹，应该可以。” 姒离‘嗯’了下，淡淡道：“我不召唤朱雀，是害怕惊动伏绥，她嗅到朱雀的痕迹，恐怕会再次逃窜。” 说着，她把幻境里看到的画面跟三桑剑说了下。 说完后，感叹道：“杀伏绥的应该是大禹，大禹治水成功，设宴招待众人，并当众斩杀伏绥，只可惜……” 作为后辈，她并不想说大禹的错处，可是一切的根源，还是大禹当时手下留情。 三桑剑亦是沉默许久。 忽然，姒离想到什么，眼睛渐渐眯起来。 “大禹会盟诸侯于涂山，涂山氏也是狐狸……涂山氏是什么情况？” 三桑剑道：“涂山氏可不是什么狐狸，就是……上古时代的族群，跟现在不太一样，比如我们是邻居，我比你厉害。” 姒离有些不快。 什么叫做你比我厉害？ 三桑剑继续道：“于是后人便说大禹村有树，高百仞，名曰三桑。你也在大禹村住，只是因为跟我当邻居，别人就会认为我们是一个族群……你能明白吗？” 姒离缓缓点头。 上古时代的族群是按照地域划分的，只要是生活在这块地方的人、动物或者植物，会被统一划分为同一个氏族。 大禹的妻子涂山女娇，因为跟伏绥住在同一个地方，统一被称为涂山氏。 又因伏绥是九尾狐，于是众人便认为涂山氏也是九尾狐。 其实这是不对的，正确的说法是，涂山氏有九尾狐、人以及其他精怪组成，只是伏绥太过强大和耀眼，占的篇幅比较多，让人误以为涂山氏都是狐狸。 想到此，姒离忽然明白什么。 “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女娇求了情？于是大禹只砍掉伏绥一条尾巴掩人耳目？” 三桑剑沉默许久：“有这个可能。涂山会盟，如果伏绥跟涂山氏关系好，大禹怎么可能不顾及涂山氏的面子？” 传说中大禹和女娇还有个儿子名启，大禹死后，启建立夏朝，涂山氏是启的舅家。 在凡人国度里，舅舅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启要建夏朝，一定要保留舅家力量…… 为了儿子的千代万世，禹，你糊涂啊。 现如今，距离大禹治水过去两千年，在这个修仙界，启建立的夏朝根本不见史册，如果是仙门，亦没有关于启的记录。 真是时也命也。 希望是我想错了……姒离暗自思忖。 姒离不再多想，盘腿打坐，一则是舒缓神经，二则等候天亮。 一个时辰后，她一吐胸中闷气，看着微微透过来的光亮，她捻了张符，投向西北方向。 第七颗陨石已经到手，该启动夺取青金剑计划！ …… 中都城 曹恒两指夹着闪着幽蓝色光芒的符咒，定定看着孟植，孟植亦是一言不发。 凌霄脱口而出道：“第七颗陨石到手了，可以召唤朱雀了。” 孟植给了女儿一个斜眼。 凌霄立刻咬住嘴唇。 曹恒叹口气，道：“阿离还不知道最新情况，不够她很快就知道了，姜原那边怎么说？” 凌霄低下头。 孟植道：“姜原不愿意见我们父女，还是麻烦曹长老走一趟吧。说不动姜原，那就启用备用方案，其实阿离加朱雀，再加伏绥，夺剑应该没问题。 所以曹长老过去，如果问道宗要退出计划，可以，但不允许捣乱，如果要加入，必须听阿离指挥！” “好。”曹恒想了想，“如果姜原要继续执行计划，问道宗必然空虚，我找个人帮他坐镇，免得有心人趁虚而入。” “谁？” “妘牧！问道宗的第三个继承人是火灵根，正好妘牧可以调教调教。不过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把计划告诉给妘牧的。” …… 眼看着天光大亮，姒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出屋子，准备进入永乐城。 永乐城算是凡间城池，因为天灾多有流民，如今的永乐城有宵禁制度，每到晚上会关闭城门，早上打开，并有弟子勘验凭证。 姒离跟在排队进城的队伍后。 她好奇地左右四顾，倒是没发现什么流民——估计被宋善杀的差不多了。 忽然，她看到西边远远行来一群人！ 待看清这群人，她的瞳孔，嘴唇翕动，手掌渐渐攥成拳头。 天衍宗的人押着姜仪！ 发生什么事了？ 姒离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那群人。 人群也看到了她，为首那个猥琐男，在问道宗脚下小镇见到的猥琐男，有些得意地冲姒离一笑。 薛影脸色僵硬，看了看姒离，又看了看姜仪。 师衍看到姒离亦是震惊，他转过脸看姜仪，但见姜仪微笑，他便拱手跟队伍告辞。 猥琐男看着姒离，似乎说了点什么。 这群人很快来到城门口，城门守卫一看到猥琐男，当即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师衍离开队伍，朝姒离走过来。 第136章 外生枝 “通行令！” 守卫冷冷提醒姒离。 姒离回过神来，掏出玄铁令。 守卫当即变了脸色，身子弓起，点头哈腰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长老请进。” 姒离刚抬脚，忽然想到什么，指了指身旁的师衍：“他跟我一起来的。” 守卫点头如小鸡啄米。 刚刚他们看的分明，这位男子是跟窦仲一起来的，肯定能进城。 进了城，姒离和师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师衍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倒了出来。 那晚，姜仪交代完毕后离开问道宗。 临走的时候叮嘱姜原，正常应付章知觉即可，不要节外生枝。 章知觉虽然是代表宋善来要钱的，但他人品还算可以，行事还算有下限，否则宋微不会让章知觉过来。 要知道，在其他门派，去的都是窦仲之流的小人，直接都是明抢。 姜原牢记叮嘱，正常应付。 但出了一点儿小问题。 村民听说章知觉要带走所有四方台的灵矿，来年春耕无法用灵石当肥料，于是聚集在四方台。 窦仲见村民闹事，就抓了几个。 姜原相信章知觉的人品，章知觉也派人说过，窦仲只把村民关起来饿两天，吓唬吓唬，免得他们继续围攻四方台，不会下手的。 不出意外的话，两三日后，村民会放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 第二天，窦仲就把饿了一晚上的村民放了出去。 但扣下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杀了一个人。 谁！ 雪莲！ 雪莲认为自己在天衍宗没有发挥多少作用，看着村民围攻四方台，免得来年春耕无灵石当肥料，于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其实她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去的时候她还做了伪装，但一个凡人的伪装，落在修士眼里，跟果体差不了多少。 窦仲一眼就认出她。 毕竟是照顾过燕归林的人。 窦仲不满章知觉柔和，认为应该下猛药，前脚拍着胸脯跟章知觉保证，说只是饿他们一晚上，免得他们闹事，后脚就杀了雪莲。 又因为雪莲照顾过燕归林，在雪莲离开天衍宗后，宋善觉得奇怪，派人调查雪莲，然后查出雪莲是孟植的女儿。 众人心知肚明，但没有发作——忌惮背后的孟植。 又因燕归林在铁血堂地界受过伤，宋善也在怀疑背后是不是有孟植的手笔。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雪莲被杀出乎章知觉等人预料，但无可奈何。 那时孟植等人去往三玄堂，凌霄还来中都城问过，但没有见到姒离也没找到父亲。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姜仪带着灵石返回的前两个时辰。 村民在一起围攻章知觉等人的办事处，章知觉亲自过来安抚，不允许窦仲出现。 窦仲倒是没出现。 但凌霄带着章知觉的母亲出现了。 章知觉是穷苦人出身，起初还好心好意安抚村民，随着越来越激烈的群情，章知觉激动之下说错了很多话。 比如认为村民活该受穷…… 承认了天衍宗杀害无辜，用尽腐骨灵花的事…… 村民散去后，章知觉看到了脸色铁青的母亲。 在章母的眼里，章知觉是个狭义心肠的大英雄，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居然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认为穷人该死。 章知觉当即跪在地上。 章母难过的转过脸，跟着凌霄离开了。 凌霄冷冷把章母交给问道宗，师衍等人吓得魂都散了。 当晚，章知觉实在是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来到广袤的农田间，散尽修为而亡。 那一晚大雪纷飞。 那一晚沃野千里农田得到了滋养。 瑞雪兆丰年！ 章知觉死在问道宗，宋善岂能放过，令窦仲带姜仪来天衍宗治罪。 至于章母，看着那么厚的一层雪，以及听了其他人的讲述，章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她说，来之前，有人跟我说我儿子是坏人，那天看到我儿子那么骂穷人，我难过了很久，我养大的儿子怎么能欺负人呢？ 我就知道我儿子不是欺压百姓的坏人！ 他清清白白的来到这人世间，清清白白的离去是好事。 当晚，章母在睡梦中离世。 听完后，姒离伸手拧了拧眉心。 他妈的！ 这都什么事啊！ 师衍道：“窦仲为人阴狠，实在是……” 他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怪谁。 窦仲吗？ 从他的角度来说，不能算狠，毕竟燕归林在铁血堂境内受过伤，且他抓了十几个人，只杀雪莲一个，其他人都放了。 雪莲吗？ 雪莲原本是孟植的大女儿，为了铁血堂剔除灵根，潜伏十几载没有收获，看着同龄人，一个个都准备赴死，她不甘当个没用的家庭主妇。 凌霄吗？ 凌霄只想为姐姐报仇有什么错，而且她没有动手，只是把章母带过来，已经很克制了。 章知觉吗？ 从章知觉来，他就表现出不认同宋善的做法，那次被姒离骂后，更是沉默，想要遵从良心但他又无法背叛宋善。 是宋善一手把他带出来，给尊重给资源，从不胁迫他违背良心做事——宋善要做坏事，直接绕过章知觉。 章知觉看得清楚。 国士待之，国士报之。 被亲娘撞到他最为不堪的一面，不愿背叛宋善，又不愿违背良心，于是他自我了断。 …… 姒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看来她得准备nb了。 姜仪被天衍宗带走，问道宗投鼠忌器，估计不愿跟他们一起盗取青金剑。 但盗取青金剑势在必行。 我，伏绥，朱雀三个加起来，盗取青金剑不成问题。 有问题的是如何趁机杀死伏绥。 难道又要伏绥逃过一劫吗？ 这死狐狸的命还真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师衍低声说了一句“宗主说计划照旧，只是要耽误些时日”。 “啊？”姒离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衍重复一句，道：“宗主说他从来不是为自己一呼百应而针对天衍宗，他个人死活不重要，只是他被囚禁，三师兄无法独挡一面，二公子需要多一点时间。” “青丘一战，宋善惨败，必须乘胜追击，免得他缓过来席卷重来！” 只要拿到青金剑，百家觉得宋善不过如此，天衍宗不过如此，必然群起攻之。 姒离心里忽然一酸。 姜满剖丹，姜仪被天衍宗羁押，姜礼没有结丹无法独挡一面，姜原感到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也要继续走！ 第137章 借青金鼎 尽管师衍带来姜仪的嘱托，但姒离并没有立刻行动。 姜仪刚入天衍宗，他们得缓几天，看看宋善的下一步动作。 同时，姒离进天衍宗找燕归林。 燕归林也在找她，焦急地把最新消息告诉给姒离。 天衍宗的情况很不乐观。 如今天衍宗分为正反两派，反派以宋善为首，正派以边成非为首。 原本有七大长老，完全听命于宋善的有苏见刃、章知觉和徐昙，除了苏见刃外，其他两个还算正派，能规劝宋善。 也就是说，之前天衍宗的配置还算平衡。 但现在，苏见刃和章知觉身死，徐昙苦苦支撑局面。 尤其是徐昙，燕归林都看出她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三玄堂不满今年的上供份额，以薛鹄为首的人多次过来，其他人都在劝宋善勒紧裤腰带过几天苦日子，但宋善不许，还提拔窦仲等阴险小人跟边成非他们对抗。 哪怕是燕归林，都被窦仲阴阳怪气过。 令燕归林更加难过的是，宋善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宋善亲口说的。 宋善说，他接收天衍宗时，天衍宗危机四伏，各分支都有反意，他要趁天灾压制住各分支的反抗能力，把优质资源集中在天衍宗。 如此一来，等到他死去，交给燕归林的，必然是个欣欣向荣的局面。 宋善见薛鹄找燕归林和鹇夫人，燕归来对他们言听计从，宋善认为薛鹄将来会影响到燕归林的决策，掣肘燕归来。 于是宋善跟薛鹄说，如果他再来烦燕归林，那么宋善不介意替薛鹄扫清障碍。 宋善觉得，一个君主，是不能有任何人影响到他的。 薛鹄偃旗息鼓。 宋善这话一放出来，原本寄希望通过燕归林影响宋善的其他人，比如边成非和宋微，也都不再找燕归林，燕归林在天衍宗，俨然一个闲人。 燕归林很生气，以不再修炼作为抵抗。 “师姐，你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燕归林的声音有些哽咽。 姒离看了他一眼，心里叹口气，问道：“把你哀怨的情绪给我收起来，我要见姜仪。” 燕归林立刻收起眼泪，其他人都不带着他做事，师姐带着，他一定会好好表现。 “姜仪被穿了琵琶骨关在狱法峰，但现如今窦仲执掌狱法峰，不好进去。” “章知觉死了，不是他的大弟子继任峰主吗？” 燕归林轻轻摇头。 宋善就是为了避免他们见姜仪互通消息，或者把姜仪救出去，这才让窦仲接手。 “章知觉原本的弟子全部赶到白泽峰，以窦仲为首的狱法峰众人，罗织罪名炮制冤狱，上下叫苦不迭！” 姒离有些发愁。 正想着，忽然宋善的声音突然传来。 “阿离，既然来了，就来姑射峰坐坐。” 余音在山谷回荡。 吓得燕归林一哆嗦。 “师姐，我跟你一起去。”燕归林立刻道。 姒离笑了笑，温和弟看着他，道：“我肯定是要单独见他的，你放心，掌门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燕归林想了想也对，姒离不仅救过他的命，而且也没做什么影响天衍宗的事，无非是在外面游荡…… “我在外面等你！” 两人来到姑射峰，姒离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发现姑射峰的光芒比之前黯淡许多，可见天衍宗的阵法有多虚弱。 宋善在姑射峰后山的六角亭见了姒离。 亭子内只有两人。 宋善大手一挥，设下一个结界，外面的人便听不到两人谈话。 “姒离，我总觉得你瞒着我很多事。”宋善率先开口。 姒离笑而不语。 一看她这个表情，宋善就明白大半，想了想，道：“其他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我只问你，你回天衍宗的目的是什么？” “想跟你姐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青金鼎！” 她说的是鼎，而不是剑。 宋善微微震惊，捏着酒盏的手指微微发颤。 亭子内一时寂静无声，掉根针也能听到。 宋善怔怔地看着她，疑窦丛生。 她怎么会知道天衍宗最大的秘密！ “你是如何得知的？” “铁血堂！”姒离不假思索。 宋善原本有些不相信，但转念一想，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天衍宗跟铁血堂相杀多年，铁血堂弄清楚青金剑的秘密情理之中。 “之前燕归林受伤？” “你在清理苏见刃余孽的时候，有没有漏掉一个人？” “谁？” “裴霜！” 宋善的眼神原本有些污浊，听到裴霜二字，似乎有些明白了。 整个苏见刃一脉，裴霜的脑子最好使，他也最讨厌这个人。 裴霜总能在他下达的任务里看穿他的心机，这也就罢了，她还提醒苏见刃，甚至为避免苏见刃沾染太多不好的东西，想出折中办法。 既能达成目标，又能减少杀戮。 宋善多次欲杀之而后快，奈何苏见刃苦苦求情。 他不愿把事情做绝，伤了下属的心，于是警告苏见刃，说不允许帮助裴霜结丹，否则他就杀了裴霜。 警告后，裴霜安分不少。 没想到，裴霜还是在背后阴了一把他。 他为什么会忽略到裴霜呢？ 大约是自苏见刃计划结丹后，裴霜就已经从天衍宗消失了，从此裴霜隐藏幕后。 以及，审问苏雅容时，苏雅容并未交代裴霜，只说自己一个人来的五虎山。 现在想想，苏雅容一个练气，智商也不是很高的样子，如何能单独来五虎山，又如何能说服风从虎！ 见他这副模样，姒离明白宋善已经想通了，便不再做过多赘述，随口问道：“裴霜如今在何处？” “消失了。”宋善道。 “她总有无数种办法隐藏的，不过我不会放过她，我只是好奇，她杀燕归林的目的是什么？” 姒离注意到，宋善张口闭口都是燕归林。 “应该是弃车保帅！燕归林发现苏见刃勾结风从虎养寇自重的秘密，要么杀了燕归林，要么找人背锅，苏雅容是最好的背锅人选。” 宋善点点头，弃车保帅附和裴霜的作风，只是她的心智太过深沉，把他和苏见刃都骗了进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 “孟植直接审问风从虎，审出来的。” “不说她了，你借青金鼎的目的是什么？” “诛伏绥！” 第138章 你被那老狐狸骗了 姒离心里叹息，这些年她实在是太累了。 按下葫芦浮起瓢，这边刚弄完，那边又出问题，还都是大问题。 与其大费周章的调虎离山，期间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不如直接跟宋善借青金鼎。 诛杀伏绥后，拿到齐整的女娲之肠交个朱雀，她的主线任务算是完成。 从此归隐山林，离火宫也好，宋善也罢，亦或是问道宗，你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与我无关。 宋善瞳孔微微震惊。 六角亭内又是长久的沉默。 宋善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阿离，你不愧是青金鼎验出的好命，你要杀伏绥，离火宫帮着你，问道宗帮着你，如今要我天衍宗也帮着你。” 姒离挑了挑眉，正色道：“宗主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那我就把话摊开来讲。” 她干脆利落的言论让宋善微微吃惊，斜眼挑姒离。 姒离深吸一口气，道：“先不说之前的是非恩怨，放眼如今这个修仙界，能够诛伏绥的，唯有天衍宗。 我说句公道话，不管你之前敲打问道宗，还是警告玄雷堂，以及如今趁天灾集中资源到手里，是一个正确但……做法。” 她把‘缺德’给咽了回去。 她相信，宋善这个人没有德行可言，他从始至终都是个非常霸道的君主。 她更愿意相信，宋善从来不相信什么德行操守！ 所谓的德行，不过是面子上好听罢了，背地里谁不是心辣手黑。 能被人认同赞许，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宋善冷冽的表情松了松，姒离见开场很好，继续趁热打铁。 “你的计划很好，之所以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所欠缺的，便是仁厚二字……” 宋善的表情立刻黑了。 姒离不敢停顿，继续输出：“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不愿旧事重提伤你的心，我只知道，如今飘在天衍宗头顶的只有一片乌云。” 一片叫伏绥的乌云。 姒离相信宋善的能力，他杀流民也好，送流民到问道宗边境扰乱问道宗也罢，亦或是极力压迫三玄堂，都是极其正确的做法。 除了有些残忍。 等个一两年，所有人都会被削弱，天衍宗依旧日照金光，长盛不衰。 这也是姜仪就算被抓，冒着惨死的风险，也要按计划进行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宋善的目光极为不屑，鼻子微微哼了一声：“我是天衍宗的宗主，我怎么不知道用青金鼎杀伏绥呢？” 姒离注意到，宋善从来都没提伏绥去往蓬莱仙界，可见他从来都不相信伏绥去了天界。 “所谓青金鼎，正确的叫法是青铜鼎，材料只有青铜，但天衍宗的鼎……” 姒离故意停顿下来。 一言既出，宋善再一次震惊。 青金鼎的材料只有青铜，但天衍宗的青金鼎，一半是青铜，另一半是金，也就是说—— 天衍宗的青金鼎只有一半！ 两鼎合并，才是真正的武器，可诛杀伏绥的武器！ “另一半在哪里？” “伏绥！” 姒离有些看不清宋善的表情，他的眼中夹杂着震惊、混乱、怀疑和恐惧。 良久，宋善倒抽一口冷气。 “我认为你在撒谎。我不是盲目跟青丘开战的，你可能不知道，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开始做计划，令苏见刃和章知觉查伏绥的底细。” 任松然身死，他就有些怀疑，苏见刃心狠手辣，但办事不至于那么粗糙。 他询问苏见刃，苏见刃说可能被人迷魂了，但他不确定是谁做的，不敢直接怀疑伏绥。 在修仙界，能够迷魂苏见刃的屈指可数，再通过后来最大的受益者伏绥，宋善判断就是伏绥所为，只是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 于是他让章知觉查伏绥的底细。 经过多番调查，不仅查出姒离才是真正的风氏后人，还查出伏映雪化名薛影。 紧接着便是伏绥的战斗力的问题，伏绥是公认的九州第一战力，宋善从不低估伏绥的水平。 更何况，青丘一战，他是抱着必胜决心，能够用得上武器的全部带上了。 如果青金鼎能够杀人的话，他必然要扛着青金鼎过去，而不是像今天一样，成为修仙界的笑柄，以至于其他人蠢蠢欲动。 他不是没试过，但青金鼎只能测吉凶，并无战斗力。 见宋善迟迟不肯答应，姒离心里微微叹息，看来宋善不打算借了。 果然，宋善开始怀疑她。 “是谁告诉你的？” 他相信天衍宗的青金鼎只有一半，也相信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还藏着另一半青金鼎，二鼎合一，会迸发出出巨大的力量。 但他不相信姒离所说。 因为在他眼里，姒离就像个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姒离能给他带来这么重要的消息。 他要自己找到另一半青金鼎，把绝对的力量握在自己是手里。 姒离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伏绥！” “哈哈哈——” 宋善怒极反笑。 “阿离，你被那老狐狸骗了！她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姒离叹口气，借青金鼎失败。 宋善继续道：“阿离，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被老狐狸骗了吗？” 姒离轻轻摇头。 “因为我对你还是有好感的，我不想说，你以伏绥的名义借青金鼎，表面是诛伏绥，实际上是覆灭天衍宗。 青丘战败，天衍宗损失惨重，如果再没了青金鼎，任何人都能踩一脚，我不愿相信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姒离沉默不语。 “我从不把你当成问道宗的人，曹恒要推行仙盟，我认可并支持，你见了曹恒，跟他说我愿意推行仙盟，他不要管天衍宗跟其他门派的恩怨。” 宋善始终忌惮离火宫。 “至于伏绥，你要杀她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不会管，我相信离火宫也不愿意招惹伏绥。 另外提醒你一件事，不许在天衍宗的地界动薛影，我不希望因为你和伏绥的矛盾，再影响我天衍宗的利益。” 这几乎是在赶客了。 姒离点点头：“伏绥死之前，我是不会动薛影的。” 宋善点头微笑，“你要是在天衍宗的地界杀伏绥，只要能杀成功，我不会跟你计较。” 最后，姒离问道：“我能见见姜仪吗？” “不能！” 第139章 雪莲之死真相 从姑射峰出来，姒离的心沉浸在谷底。 其实她跟宋善坦诚一部分事实，除了不想造成太多杀戮外，更多的是回报宋善。 诚如宋善所言，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即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便很多事情里有她的影子，宋善还是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除了忌惮离火宫外，也许是因为伏绥也是飘在她头顶的乌云，再有一个，便是宋善把她当成自己人。 所以…… 所以姒离也不能以怨报德。 但…… 大风起兮！ 姒离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太阳，大踏步返回崇仁峰。 …… 姑射峰 窦仲悄悄看了眼宋善，见他脸色还算和缓，低声问道：“宗主，姒离可不干净啊。” 宋善冷冷瞥了眼他，窦仲神色当即一凛，缩了缩脖子。 “本座知道。但现在她跟本座一样，都被伏绥困扰。” 窦仲想了想：“那……姒离跟姜原关系很好，如果他们偷偷见姜仪，还有少主……” “翻不出什么浪来。”宋善道，“只是见见而已，难不成他们还会把人给救出去吗？就算是救出去，跑的了姜仪跑不了问道宗！” 窦仲的身子更加弯曲，脸上都是谄媚讨好似的笑容，夸赞连连。 “宗主雄才伟略，杀雪莲破坏问道宗和铁血堂的联盟……” 宋善冷冷斜了一眼，窦仲当即噤声。 “你要是闲的话就去找点儿事做！” “是！” 窦仲躬身退出姑射峰，通过传送阵来到狱法峰，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拍了拍嘴巴，心里暗骂，让你多嘴。 来问道宗没多久，他就发现了雪莲的痕迹，得知她是孟植的女儿，于是把消息传递给宋善。 宋善让他杀了雪莲，做得干净一些。 于是他故意派人接触雪莲，激起她内心的善良和证明自己的好胜心，让她跟着村民一起闹事，并且说拿到钱之前不会杀人的，从而让雪莲放心闹事。 再然后，他抓了一批闹事者。 紧接着凌霄来找，窦仲故意说就是饿两天，省得他们闹事，并且问凌霄雪莲是什么身份，凌霄自然不敢承认。 同时，窦仲还告诉凌霄，都是问道宗不拿出钱，总之，把责任都推到问道宗身上。 凌霄相信他，说要凑钱去救姐姐。 然后把所有人都放了，只杀了雪莲一个，并把雪莲的人头挂在村子口。 到这一步时，事情都在预想的道路上发展。 但万万没想到，凌霄一怒之下绑了章知觉的母亲，让章母看清楚儿子的‘真面目’。 窦仲去找问道宗要人，凌霄也说饿一晚上，两人僵持一夜，便传来章知觉散尽修为魂归大地的消息！ 他不明白，章知觉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丫头散尽修为，真是无能废物！ 章母怎么可能救不回来呢！ 给问道宗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人母亲啊！ 好好的一局棋，被章知觉破坏了，连累他被怒气冲冲的宗主骂了个狗血淋头，以至于这么大的功劳，他连对外夸耀都不能夸耀！ 章知觉那个废物点心，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就这种人居然还是峰主！ …… 刚通过传送阵，姒离就看到传送阵边上，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乱转的燕归林。 姒离奇道：“宗主又不打算杀我，你怎么紧张做什么？” 看到她安全无恙，燕归林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哽咽道：“我难受嘛。” 他坐在石头上，垂头丧气，双手捂着脸。 现如今的修仙界，纲序混乱，天降灾祸，涂炭生灵，个门派不想着拯救黎民于水火，虎视眈眈。 倒也不怪他们，谁让第一个跳出来涂炭生灵的是父亲呢？ 他既不愿意跟父亲同流合污，又无力改变父亲的想法，更令他难过的事，父亲做这一切，是想交给他一个蒸蒸日上的天衍宗。 姒离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一副哀怨的模样。” 燕归林依旧双手捂着脸。 “好了，天衍宗不是说话的地方，少主，你在永乐城有没有什么安全能说话的宅子？” 闻言，燕归林一下子抬起头：“有！” 他就知道，师姐有办法绕过父亲，让他能够做些事，以弥补他内心的不安和愧疚。 “带我去。” 燕归林犹豫了下，低声道：“六长老要见你。” 姒离愣了下，暗想也该见见边成非，随口问道：“什么事清楚吗？” 燕归林轻轻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青丘一战后，六长老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又不愿去闭关，拖着病体跟父亲吵架，每每一肚子气，身体就更差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姒离眨了眨眼。 燕归林点点头，现在很多人都瞒着他做事，他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 “嗯。” 半盏茶后，他们在边成非的书房见到边成非，两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边成非微微抬了抬手，回头对樊谨言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樊谨言不动。 边成非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樊谨言这才离开。 看到这一幕，姒离心里微微诧异，樊谨言是崇仁峰的大师兄，之前是二师兄，总归是深受边成非信任，怎么到了今天，反而有些冷落呢。 莫非…… 莫非屠龙少年成了恶龙的戏码在樊谨言身上上演了？ 樊谨言离开后，边成非深深看了眼姒离，已然明白她内心所想，叹了口气。 “正如萧慎控制不住萧家一样，樊谨言也约束不了樊家。” 边成非‘咳咳’两声，燕归林赶紧过去扶着他，轻轻在他背后拍着。 过了一会儿，边成非止住咳嗽，补充一句：“不过萧慎还是比他要强一些的，至少萧慎在位时，萧家明面上还能说得过去。” 姒离明白，边成非指的是孤竹城萧敬业之死，完全在樊谨言的预料之外。 边成非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说的是孤竹城，暗暗赞叹，真聪明啊，不愧是青金剑测出来的好命之人。 “其实我让燕归林找你过来，是商量姜仪之事。” “事情我都知道了，孟植也真是个废物，既然能把女儿送到我崇仁峰，怎么又把女儿留在问道宗呢！” 第140章 狗血故事的真相 姒离很想说，废物的不是孟植。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 雪莲出现在问道宗，主要还是小时候的一桩婚事，不管是退婚还是继续，她和姜满总要见面的，姜满病重下不来床，只能是她来。 至于后来的事，只能怪宋善出手太快，不给人喘息之机。 也不能怪宋善，宋善的杀雪莲的目的是为了破坏问道宗和铁血堂结盟，不曾想章知觉那里又出问题。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边成非的眼神有些浑浊，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你又知道些内情？” 姒离抱歉笑笑，瞥了眼燕归林，平静地把所猜测的告诉给边成非。 边成非久久不语。 燕归林羞愧地低下头。 “是啊，宗主动作太快了。”边成非喃喃道。 姒离想了想，道：“宗主不让我见姜仪，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宗主抓姜仪之前，特地令宋微带着粮食赈灾，我身体不好，尽管掌门厌烦我，但却不得不留下我。”边成非自嘲地笑了笑。 紧接着，他说了宋善的计划。 宋善的想法很简单，关姜仪到死。 他手里有姜仪，姜原投鼠忌器，不敢跟天衍宗作对，除非姜仪死了。 但姜仪不可能死，甚至还会好吃好喝待着。 不得不说，宋善这招高明啊。 除了丧尽天良这块，他是没有缺点了。 边成非咳咳数声，问道：“我想问问你，你们打算救姜仪吗？” 问的不是救姜仪，而是你们还打算覆灭天衍宗吗？ 姒离没有顺着他的话头讲，瞥了眼燕归林，然后目光重新落在边成非身上，轻声道：“我想问六长老，天衍宗辖区的百姓生活如何？” 边成非低下头。 燕归林别过脸。 许久，两个人再转过头重新看姒离，眼底有着晶莹的泪花。 紧接着，姒离走到两人跟前，也不避讳燕归林，道：“师弟，说句让你不高兴的。” “没关系，阿姐。” 姒离注意到，他说的是‘阿姐’，而不是‘师姐’。 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揪起，感到有些泛酸，姒离缓了缓神态，决定把大逆不道的话咽回去，而是换成另外一番委婉的说辞。 “六长老，你们为什么不推翻掌门呢？” 她的原话是，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宋善呢！ 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宋善一手造成的！ 如果没有宋善，按照边成非的设想和策略，天衍宗跟百家的矛盾能化解不少，仙盟也可以顺利推行，大地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饿死冻死之人。 燕归林附和道：“是啊，二叔当掌门，局面一定比现在好。” 边成非沉默很久，终究一言不发。 事情昭然若揭。 尽管大家都认为宋微当掌门，局面会比现在要好，那是建立在现在糟糕的局面上。 可是二十年前，众人虽然觉得宋善不好，其实从内心深处认为，还是要用重典压制底下人的。 甚至天灾发生之前，从某种程度上说，边成非是认可宋善的绝大部分举措，其他稍微有良知的人亦是如此，所以大家不愿意推翻他。 奈何天不支持宋善！ 从万草园大火到苏见刃之死，他们都以为是个寻常的突发事件，这种事经常发生，天衍宗很有应付这些东西的智慧。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了呢？ 青丘之战！ 确切的说是青丘战败！ 宋善要攻打青丘，底下人虽然有异议，但苏见刃被人明晃晃杀死，天衍宗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哪怕是边成非，他内心还是为天衍宗而感到骄傲的。 天衍宗受辱，岂能就此罢休！ 他们准备的很充分。 但战败了。 到此，哪怕是内部弟子，不再看好天衍宗，认为天衍宗会如外面人所说的那样，迟早有一天会覆灭。 人心散了。 良久，边成非肃然道：“我不管姜原如何想，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要带走姜仪，要走正常渠道，不要走非正常渠道。” 要带走姜仪，必须经过宋善首肯。 否则双方交火，又是哀鸿遍野。 姒离点点头，内心想的却是，可惜姜仪不会让我们救他的，只会让趁机给天衍宗重重一击！ 闲聊几句，姒离便跟燕归林离开天衍宗。 刚从天衍宗出来，燕归林正要带着姒离去个能说话的地方，忽然觉得背后有人看他。 他转过脸，发现背后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姒离却认识这个人。 她低声给燕归岚解释道：“虞淞，姜仪的堂弟，姜原的二大爷。” 燕归林点头，冲虞淞遥遥一拜。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没准这厮是来看热闹的……姒离走过去，低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姜仪被抓了，暗想问道宗这边需要人手，就跟父亲说了下，带着几个弟子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 虞淞挠了挠头发，歉笑道：“我是生脸，他们总不会怀疑的。” 姒离怀疑地看着他。 这厮是来帮忙的？ 不是趁火打劫的？ 虞淞知道她不信任自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道：“上回你跟那小子过来，不是想问我越家小姐的事吗？” 姒离点点头。 她记得去鱼台山庄找陨石时，看到越家小姐商量嫁人的事，越家另一个姑娘也喜欢虞淞，两女争一男，最后闹出人名，狗血的不行。 “不是我故意散播假消息，其实也不能算我散播，百姓们乱传，然后就成那个样子，也不能怪我。我也不是故意不澄清，是在太丢人了。” “所以实际情况是什么？” “我当时要娶的是越三姑娘，越四姑娘为爱杀全家。” 姒离点点头。 “我跟越四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四姑娘喜欢的是三姑娘，她为了破坏婚事，想永永远远跟三姑娘在一起，这才毒死全家人。” 虞淞一口气说完，轻轻别过脸。 别人都以为四姑娘为了跟姐姐争他才下杀手，殊不知，四姑娘压根都没正眼瞧过他。 也就为了惹三姑娘生气时，才故意做出勾引的动作。 姒离愣了下，原来如此。 三姑娘挺惨的。 虞淞继续道：“四姑娘是庶出，各项条件平平不讨父亲喜欢，从小到大被欺负，唯独三姑娘对她不错，她就很依恋她。” 第141章 再给一点儿时间 姒离跟虞淞简单说了情况，并跟他介绍不远处等候他们的燕归林。 起初虞淞很震惊，认为他们跟天衍宗已然是敌对方，怎么能和天衍宗的少主过从甚密，万一宋善派人盯着少主的一举一动呢？ 那他们的所有行动岂不是暴露在宋善跟前？ 姒离则安慰他，暴露就暴露吧，现在双方已经开始打明牌了，阴谋诡计不管用了。 虞淞还是怀疑面前的年轻人。 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姒离见他还是不信，低声道：“嗯，我不想费气力劝说你，若你真的想帮姜仪一家子的话，找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我们留着备用。” 虞淞神色一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蓦地，他恍然大悟：“你们早就……” 姒离微微点头。 “天衍宗看不上鱼台山庄，且天衍宗的势力伸不到南方。” 其实她也不知道让虞淞备个据点有没有用，只是狡兔三窟，下意识觉得多一个备用方案是好的。 “好，我这就去办。”虞淞拱手离开。 虞淞离开后，燕归林走过来，询问虞淞来做什么？ 姒离道：“问道宗要救姜仪，免不了要备很多很好的礼物，他去筹备了。” 燕归林抿了抿嘴唇。 两人刚要离开，有人从背后叫他们，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师衍。 师衍一直守在天衍宗门口，很早就看到姒离和燕归林，然后又看到姒离跟某个男子说话——他不认识虞淞，就等了一会儿。 燕归林注意到师衍看他的眼神始终有戒备，心里叹口气。 “其实我找的地方很安全，我父亲的人不会跟过来的，因为是二叔在永乐城的宅子。二叔在外地赈济灾民，一时间腾不出手来。 不过他派弟子给我传话，说若是问道宗的人来，需要个隐蔽的地方，带你们去他的宅子。如果是姜原师兄来，他可能更熟悉。” 说着，燕归林晃了晃一块通行玉令。 姒离和师衍对视，点头微笑。 燕归林果然还是单纯啊。 不是宋微腾不出手，而是宋微会直接去问道宗，跟姜原商量对策，然后再返回天衍宗。 只不过这边也需要接应，所以才让人把家里的通行玉令交给给燕归林。 一行人去往宋微的宅子里。 走了没多久，姒离忽然想起那晚在郊外看到的满堂兮美人的酒坛，又见气氛压抑，遂开口问答：“郎九现在如何了？” 燕归林的神色更加黯淡。 “郎九虽然是卖酒的，但他却很善良，早年因为粮食歉收主动减产，后又把用来酿酒的粮食分给灾民。 那时父亲正计划攻打青丘，他要一心对付青丘，怕后院起火，制定很多禁令，其中就包括不能把永乐城的粮食拿出去，他刚好撞上去…… 虽然我给他求情，父亲勉强答应不处置他，但是后来，他出了一场意外，整个酒坊被屠。 出这么大事，我亲自调查，章知觉说他来调查，给出的结果是，是反抗天衍宗的那群修士抢粮食，然后双方火并……” 说这话时，燕归林整个人都是抖的。 姒离心里叹口气，刚要骂章知觉这种调查结果也拿出来说，当别人都是三岁孩子吗？ 紧接着，燕归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相信，章知觉的大徒弟褚信悄悄跟我说，郎九把粮食送给灾民，是章知觉授意的。 褚信还跟我说，大家都觉得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也让我不要再纠缠真相……” 是啊，外面都饿殍遍野了，再纠缠真相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燕归林笑了笑：“我现在也不纠缠真相了，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正说着，他们已经来到宋微的宅子前。 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宅，但姒离能感受到宅子所散发的排斥力，排斥别人靠近宅子。 燕归林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无人，这才掏出通行玉令开门。 进去后，燕归林道：“二叔最擅长阵法，宅子里估计有很多阵法，你们不要乱跑。” 说着，他再掏出一枚通行玉令给姒离，然后朝着廊下走去，坐在栏杆上。 姒离接过通行令，好奇道：“你不领我们转一圈吗？” 燕归林道：“你们肯定要说悄悄话，我不方便听，我就坐在这里，我看谁敢过来！” 姒离和师衍对视，发现他也是满目感动。 两人对着燕归林遥遥一拜，旋即朝着正前方走去。 宋微的宅子里虽然有很多阵法，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阵法，还是留出一部分空间，空间上都写着指示牌，只要你不乱闯，就是安全的。 两人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小院子，姒离用三桑剑做了结界。 他们面对面坐在石凳子上，师衍告诉她更多的信息。 攻打青丘时，宋善以承认独立为诱惑，带了不少分支的门派过去。 那些门派想脱离天衍宗很久了，所以去的几乎都是主力，且都是力战。 然后被一波带走。 如今，别看宋善丧尽天良，但天衍宗的实力并没有削减太多，反而是反对宋善的人实力大减，比如边成非，说一句话能咳嗽一盏茶，如何与宋善抗衡。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姒离道：“对了，之前我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叫虞淞，是姜原的二大爷，他是来帮忙的。” 师衍微微震惊，旋即恍然大悟，心里还有些感动。 “我知道他，但是没见过。” 姒离道：“宋善不让我见姜仪，我也不打算见他，问道宗置身事外我没意见，但不要……” ‘拖后腿’三个字她不愿意说，觉得有些残忍。 师衍的脸色有些难看。 姒离继续道：“像雪莲那样的事，我是不愿再看到了。” 师衍咬了咬嘴唇。 他只知道宗主和他们有个非常胆大的计划，具体内容却不得而知，只知道宗主的命会被舍弃。 只知道宗主要求他们舍弃自己。 “好。” 师衍终于下定决心，起身拜道： “不过宗主被抓，两个少主总要有动作，少主也知道你们的计划，请姑娘给两位少主一点儿时间……” 姒离的眼睛眯起来。 师衍跪了下来。 “我不是要姑娘放弃，而是我跟着宗主来天衍宗后，再没收到问道宗的消息，能不能等我拿到最新消息后，姑娘再行动？” 第142章 我在天衍宗还有个熟人 姒离看着师衍，忽然手腕上的琥珀手串微微震动，左手轻轻握在手串上。 曹恒在千里之外给她传递消息。 “五天。”姒离道。 师衍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没有听明白。 “五天后行动，我不管姜原的最后决定是什么，五天后会行动！” 说罢，她看也不看师衍一眼，收了三桑剑离开。 师衍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姒离另外找了个还算清幽的院子，用三桑剑做了个结界，掏出七颗陨石放在桌子上，七颗陨石瞬间按照朱雀星宿排列。 “能说话吗？”姒离叹口气。 七颗陨石闪着光芒，熠熠生辉，就是不会说话。 姒离又掏出姜满的内丹放在中间，陨石比之前更亮一些，她心里一喜，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陨石说话。 “好吧，老规矩，是，就闪光，不是，就黯淡。能听明白的话就立刻黯淡。” 七颗陨石瞬间黯淡。 “第一个问题，你们加上三桑剑，可以恢复真身吗？” 七颗陨石有四颗闪着微弱光芒。 四颗？ 姒离摸了摸下巴。 4\/7的概率，还不大六成？ “只有六成的机率？” 七颗陨石齐齐亮起来。 还真是啊。 姒离心里骂了句，继续问道：“再加上这颗内丹呢？” 问完，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七颗陨石。 七颗陨石交相辉映，发出温暖的光芒。 姒离松口气，暗想召唤朱雀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第一个问题解决了，那就开启第二个问题，伏绥手里有半块女娲之肠，如果提前召唤你们，恐怕伏绥会警觉再次逃跑。 你们先吸收内丹的力量，等伏绥拿出女娲之肠，等天衍宗的女娲之肠也拿到手，你才能出手，否则可能前功尽弃。 同意就闪光，不同意就黯淡。” 七颗陨石闪着光芒。 还算你配合。 姒离又道：“第三个问题，你们能收敛星辰之力吗？不被伏绥察觉，能，就闪光，不能就黯淡。” 七颗陨石闪着光芒。 事情再往好的方向一步步发展，姒离越来越开心。 “好，你们先吸收内丹，等到出战那天，我会把你们和三桑剑合并，你们不要着急吞噬它，等到两块女娲之肠出现后，你在出手！” 七颗陨石立刻发出耀眼的光芒。 “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要着急出手，免得功亏一篑！” 跟朱雀商定完毕后，姒离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看着七颗陨石大口大口咀嚼内丹。 “你们注意点儿，吃的时候不要闪光，更不要挥发出灵力，伏绥那老狐狸可敏锐了，她发现你就不好了。” 原本吃的正欢的陨石突然停下来，转了转，似乎在把脸转到姒离这边。 陨石看了姒离一会儿，仿佛再说我犯得着用你提醒吗？ 奈何祂不会说话。 陨石又转过来，从大口咀嚼转成蚕食。 一晚上过后，七颗陨石吃完内丹，七颗陨石变成一颗猫晶石般的宝石，在房间里熠熠生辉，姒离微微发愣。 这就是朱雀的原型？ 她和朱雀相对无言很久。 半晌，姒离道：“能说话吗？” 朱雀不说话。 “真够差劲的！”姒离当即反驳过去。 朱雀一下子跳到姒离土顶上，压得姒离喘不过气来，连连举起双手告饶。 “我错了，我错了，大神，收了你的神通吧！” 朱雀这才从她头顶跳下来，飞到她手心。 姒离道：“昨晚我跟你说的你再仔细思量思量，务必诛杀伏绥！” 说罢，不等朱雀反应，她就把祂塞进芥子袋，给千里之外的曹恒发讯息，朱雀准备就绪，他那里可以行动了。 昨晚，曹恒给他说万事俱备，只欠朱雀。 之所以给师衍五天时间，是因为她已经把问道宗排除在外了。 她没法让姜原置父亲性命于不顾，毕竟他不是刘邦，会说出分我一杯羹之类的话。 很快，她收到曹恒传来的消息，说七天后他这边行动，要求姒离盯着宋善，一旦宋善离开，她就立刻行动。 姒离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来到院子，收起三桑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准备出门弄点儿吃的，顺便在天衍宗外找个茶肆，盯着姑射峰的方向——宋善离开，必然风起云涌！ 谁知道，她刚走出院门口，就看到姜满和师衍站在院子外不远处。 她看到姜满拖着疲惫的身躯和苍白的脸色，嘴角却微微勾起。 姒离扶了扶眉心。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是吧。 她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就因为考虑到姜仪被抓，所以整个计划不让问道宗参与，就算是东窗事发，也跟问道宗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们来做什么！ 让我帮忙救出姜仪，然后再行动！ 那黄花菜肯定早就凉了！ 按下葫芦浮起瓢，姒离觉得好累啊。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姜满快走几步，长揖而拜。 姒离双手环抱在胸。 姜满起身，露出一丝苦笑：“我只是来看看父亲，再无其他想法。我想我应该来见见你，免得跟雪莲一样……” “那你自己想办法见姜仪吧。”姒离没好气道。 “嗯，妘牧来到问道宗帮助三师弟，三天后二弟安排停当，宋长老不久也回来……” 姒离神色骤然一凛！ 他们居然把计划告诉给宋微！ “没有。”姜满连连摆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说他会想办法调宋善离开宗门，并控制住狱法峰和白泽峰！” “随便你们。” 姒离抬脚绕过姜满。 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师衍心里一阵难受，不满道：“大师兄，她……” 姜家兄弟担心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姒离脸色这么难看？ 难不成大战之前不该让他们见宗主吗？ 也太冷血了。 “不许说她！” 师衍扁扁嘴，问道：“大师兄，那你怎么见宗主？宋善都给姒姑娘和燕归林下了禁令……” 姜满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宋善给阿离和燕归林下禁令，是因为姒离和燕归林法力高强身份贵重，但我不一样……” 其他人见姜仪，肯定会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勾当。 他不一样，他是个废人，见父亲就只是见见，跟父亲说说话。 宋善肯定会让他见的。 “可是宋善不允许燕归林插手，更不许问道宗的人进天衍宗，姒姑娘又要回避，你怎么进天衍宗呢？送帖子求见吗？ 我送过帖子进去，但石沉大海。” 姜满露出一丝苦笑。 “我在天衍宗还有个熟人。” 第143章 惊天八卦 走到门口时，燕归林一下子从栏杆上跳起来，小跑跟到姒离跟前，急匆匆道：“师姐，你要去哪里啊？” “出去弄点儿吃的。” 燕归林道：“我跟你一起去，我把另一个通行玉令给了姜满，如今我没有宅子的通行玉令了。” 姒离微微愣了下：“好。” 出门后，两人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吃东西，但见行人神色匆匆，左右四顾惊慌的模样，姒离不由得诧异：“永乐城不是很好吗？” “永乐城是很好，但如今他们都派弟子驻扎在此，隐姓埋名，盯着天衍宗的一举一动。” 燕归林顿了顿，叹息道：“也不怪他们。” “客官，两位的小笼包好了。” 店家上了吃食，燕归来点头对店家道了声谢，然后又压低声音问姒离道：“师姐，姜满来了，他要见姜仪，我怎么帮他啊？” “嗯……” 姒离边想边吃小笼包，直到吃完一整笼，这才搁下筷子，低声道：“他应该会通过薛影的渠道，宗主也不会刻意为难一个……” “为难一个普通人，嗯……你就留在你父亲身边，也不需要多说话，哪天他外出了，你……” 她冲着燕归林微微一笑。 燕归林恍然大悟。 正常情况下，姜满会往天衍宗递帖子，如果父亲让他见姜仪，那这事也就算了。 如果父亲不让他见姜仪，那就只能偷偷的见，只能选个父亲不在宗门的时间，或者闭关的时间。 即便是偷偷见了，父亲不至于为难姜满。 想到此，燕归来郑重道：“师姐放心，如果父亲要亲自见姜满，我一定会在场的，不让父亲为难姜满。” 姒离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你爹对姜满剖丹是什么想法？” 燕归来脸色一下子灰暗起来。 “震惊、愤怒、怒骂……厌恶……嘲讽他异想天开……” 两人又闲聊几句，燕归林因为要帮姜满，吃完饭便返回去找姜满，说要亲自把姜满的拜帖带进去，姒离以怕她在场宋善会不高兴为由，在永乐城瞎逛。 燕归林并未怀疑她的说法，反而非常触动。 薛影是姒离的大仇人，姒离为了姜满故意躲起来，真是心地善良啊。 分别后，姒离漫无目的地闲走了一会儿，碰上角落里冲她直勾手的虞淞。 姒离会意，指了指东北方向，暗示他跟自己过来。 半刻钟后，两人在永乐城郊外见面。 虞淞当即拱手抱拳道：“姑娘托付的事已经办好了，那个地方绝对不会被人察觉。” “好。” 姒离把姜满过来的消息告诉他，虞淞当即表示要见姜满，但却被姒离拦下了。 “你不能被他们发现，你算是我们的退路，不久后，我们要干一件大事。你去准备好的地方等着，估计我们会过去。” 虞淞神色一凛。 她背着手来回踱步，半晌，忽然停下来，道：“你备一些常用的疗伤丹药。” “好。” 虞淞并没有多问，他觉得他们可能是要劫姜仪，估计要打斗一番。 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必然不能返回问道宗——宋善的人一定会找到问道宗。 所以姒离才要他准备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虞淞离开前，交给姒离一个通行令，此通行令可直接带她去落脚地。 “大事做完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帮问道宗了。”姒离抱拳。 “我明白。” 虞淞离开，姒离看着手里通行令，陷入沉思。 我得做好准备。 做好失败的准备。 失败后我去哪里呢？ 伏绥必然不肯放过我。 那她会不会像之前的风氏女子一样，要求她们成亲生孩子，抚养下一个风氏女子？ 想到此，姒离猛地一抖！ 太可怕了。 历任风氏女杀伏绥的人不少，可伏绥不仅不让她们绝后，还故意抚养她们的女儿，不是伏绥心底善良，而是故意折磨！ 这次不管成不成功，我都要把问题终结在我这一代！ 绝对不给伏绥折磨我后人的机会！ 也不会给伏绥审判我的机会！ 这一次，要么她死，要么我死！ …… 姒离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遍遍复盘计划，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到了傍晚，她才返回宋微的宅子。 燕归林等候在门口。 他没有通行令。 姒离用通行令开了门，两人进去，随口道：“你不是应该跟姜满……” 无意中瞥见燕归林眼底的泪花，暗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刚要问，燕归林就说了出来。 薛鹄今天到天衍宗，不是为了见宋善，而是见燕归林母子。 见他们母子，不是为了让他们帮忙在宋善面前求情，而是告诉他们，薛鹄不打算护着他们了，三玄堂辖区内的百万百姓更需要他。 鹇夫人和燕归林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表示他们不需要薛鹄护着，让薛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同时，鹇夫人还说，她有燕归林撑腰，宋善不会要了她的命！ 燕归林同意母亲说法，只恨自己帮不上忙。 听得姒离心惊肉跳的。 曹恒还真是个人才，居然都把薛鹄说动了。 燕归林低低道：“舅舅离开后，我又安慰母亲几句，反正我们母子总归不会太差的，我也为能起到作用感到高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过？我不敢对着母亲难过，我怕让她难受，只好来找师姐了。” 姒离温和地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我明白，换做是我也会伤感的。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姜满的事怎么样了？” 燕归林的脸色更难看了。 “父亲似乎觉察舅舅的心思，一整天都板着脸不愿意见人，我跟姜满说了，他说可以理解，他再等等。现在他正吩咐人回去，带更多的礼物过来。” 姒离点点头：“那他人呢？” “跟薛影在街上走着呢。母亲不喜欢我跟薛影打交道，让我离她远一些，所以我……” 姒离疑惑，从薛鹄的事情上来说，鹇夫人并不排斥燕归林反对宋善，反而是个很刚烈的女子。 怎么又在姜满的事上那么退缩？ 莫非在鹇夫人眼里，所谓刚烈是只针对娘家人，不针对其他人？ 真是太奇怪了。 燕归林猜出她心中所想，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也怀疑，舅舅悄悄告诉我，母亲早年见过你父亲，对他的印象很好……” 姒离瞪大眼珠子。 什么惊天八卦。 第144章 姜满被扣 燕归林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舅舅对妘长老的印象也非常好，说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难得一见的人……” 姒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这样就合理了。 因为鹇夫人和薛鹄对妘秋白的印象不错，也许少女时代的鹇夫人，对妘秋白还有那么一丝好感，于是她厌倦杀妘秋白的薛影，所以禁止燕归林搭理薛影。 “既然如此，你就回天衍宗，看着你父亲心情好一些，再来跟姜满说。”姒离看了眼燕归林。 燕归林郑重点头，仿佛接受到很重大的任务。 “好。” 到了第二天，宋善的心情终于阳光起来，据说是燕归林开解的好，在他跟前当孝子，哄得宋善晚上多吃了好几碗饭。 于是宋善答应姜满见姜仪，不过见姜仪之前，要先见见他，且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宗门。 师衍很是担心。 姜满看了看师衍和姒离，微笑道：“我要见父亲，怎么可能不见宋善呢？” “可是……”师衍总觉得不太对。 姒离也有种不详的预感。 姜满笑着安慰他们道：“宋善不让人跟着，是因为你们都是法力高强之人，我不一样，我就是个废人，他更放心。 说实话，我也是不愿意带着人的，因为我只是确认父亲安好，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 姒离内心忽然有些泛酸，轻轻别过脸去。 他们的计划里，是舍弃姜仪的，姜满要最后一次见父亲，总要满足的。 师衍陪同姜满去天衍宗，姜满一个人进去，师衍焦急地等候在外面。 姒离则在宋微的宅子外面台阶上坐着，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两个时辰后，姒离看到宋微和姜原一起过来，惶惶然站起来。 不知为何，她有些想哭的冲动。 刚要抱拳行礼，宋微道：“进去再说！” 几人进去，宋微让他的弟子各自守候在走廊，只带姒离和姜原进书房议事。 宋微看了看两人，忽然问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姒离刚要询问少了谁，却听宋微道：“姜满呢？” “不久前进天衍宗见宗主，见完宗主他会去狱法峰看姜宗主。”姒离道。 姜原微微点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但瞥见宋微的脸色不对，当即神色一凛。 宋微锐利如鹰一般的双眸盯着姒离：“告诉我，姜满是怎么见到宋善的？” 姒离心头一沉，当即把过程给宋微讲了一遍。 ‘啪’ 宋微一巴掌拍碎面前桌子，握紧拳头，深深吐出一口气：“希望我想错了。” 姒离和姜原对视，发现他也是一脸的震惊。 姜原忙道：“师父，有什么问题吗？” 宋微神色复杂地分别看一眼两人，然后说出一个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消息。 “宋善恐惧伏绥，闲着没事就勾搭薛影。” 什么！ 两脸震惊！ 姒离的脑子一团乱麻。 伏绥害怕她对薛影下手，估计让薛影带着什么承诺来天衍宗，宋善深觉伏绥不可战胜，于是就学姜满献身伏绥的样子勾搭薛影。 只要薛影跟他关系好，伏绥必然看在薛影的面子上，不再跟他为难。 所以昨天鹇夫人不许燕归林靠近薛影，不是因为对妘秋白有好感，而是因为宋善对薛影有好感。 儿子怎么能跟父亲的女人走得近呢？ 不过薛鹄对妘秋白的印象不错，也可能两者都有。 一个是讨厌薛影，另一个是碍于伦理！ 姒离喃喃道：“知道这事的人多吗？” 知道宋善勾搭薛影的事多吗？ 宋微叹口气：“应该不多，我也只是偶尔撞见一次。不过鹇夫人应该比较清楚，你们既然走燕归林的门路，鹇夫人……” 姒离道：“鹇夫人只是让燕归林离薛影远一点儿……” 她不确定宋微知道多少，元神询问姜原道：“你师父对我们的计划知道多少？” 姜原愣了下，立刻道：“你把过程跟我说一遍。” 姒离把薛鹄来天衍宗的消息说了一遍。 姜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鹇夫人居然还认识妘秋白，然后点头。 两人的加密聊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姜原想了想，道：“鹇夫人虽然是宗主夫人，但她一向被限制得死死的，别说管理宗门事务了，哪怕连我和阿离都不曾见过几面。” 是啊，他们在崇仁峰练剑数年，只见过几次鹇夫人，更不曾被鹇夫人邀请到住处做客，很是生疏。 宋微愁眉道：“你们跟鹇夫人的感情很淡，她没有提醒也是正常的，希望我是想错了。” 姒离和姜原亦是苦脸。 到了下午，宋微的担忧成为事实。 宋善和姜满的见面过程十分不友好，宋善把姜满抓起来关在狱法峰！ 得知消息后，宋微立刻回天衍宗。 师衍着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是为什么啊？大师兄又不会影响到什么？且大师兄一向和善，不是喜欢冲突的性子，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我问了燕归林，燕归林说宋善在姑射峰设宴款待姜满，但没有让燕归林参加，他也不清楚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宗主被抓时，千叮咛万嘱托不让人来救他……” 在姜原不赞同的目光中，师衍缓缓闭上嘴！ 与师衍相比，姒离和姜原显然冷静许多。 恐怕是薛影那里出了问题。 宋善最近勾搭薛影，然后看到薛影更在乎姜满，醋劲一上来，直接抓了姜满。 他妈的！ 姒离心里只想骂娘，本来天衍宗扣一个姜仪就够烦了，现在又扣一个姜满，姜原就算夺青金鼎也得掂量掂量！ ‘咚咚咚’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敲门声。 姜原看了眼师衍，师衍应声离开，没多久，师衍回来，看了姒离一眼。 “薛影在外面！” 姒离拧了拧眉：“我不见她。” 师衍无语地看着她，你近期不打算杀薛影，那就不要闹了好不好。 姜原转过脸，死死盯着姒离，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愤怒道：“我父亲和我哥哥都被关着！”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姒离耸耸肩：“我只说我不见薛影，又没有让你们不见。” 说着，她捻了张符，消失不见。 师衍不满道：“她……” “不管她，请薛姑娘进来。” 第145章 一代不如一代 姒离来到青丘，瞥见左手边一棵长势极好的松树，只觉得满身愤恨，两肋骤然升腾出怒火来，是怎么也控制不住！ 手随意动，握成拳狠狠在树上打了一拳。 她没有用灵力，一拳砸下去满手血污，痛感瞬间传导全身。 ‘咔嚓’ 松树轰然倒下！ 她还是觉得不解恨，刚要将拳头伸向下一个目标，忽然有手腕传来一阵灼热，她转动手传上的琥珀。 曹恒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消息会传到天衍宗，宋善必然开始调兵遣将，让她抓住机会。 姒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对着琥珀手串说了句‘好’。 紧接着，她掏出最后一根狐毛，抖了抖。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伏绥摇曳着九条尾巴翩然而至。 “小阿离，动作蛮快的嘛，我还以为要等上好几年呢？”伏绥媚笑道。 姒离眼神瞬间愣下来，问道：“你来的时候没有太张扬吧？” 她不希望别人觉得伏绥出现了。 不能惊动修仙界的其他人。 “没有。”伏绥咯咯笑道，“要不要我张扬一下？我是很乐意看到他们既恨我，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呢？那个脸色，五颜六色……” “行了！跟你说正事！”姒离打断她道。 她把调虎离山的计划告诉给伏绥，要求伏绥必须想办法隐匿身形，不允许告诉给任何人，夺青金鼎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 为了保险起见，她特地问伏绥道：“宋善已经知道我要用青金鼎了，他会不会带着青金鼎去三玄堂？” 伏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很好笑的笑话。 姒离脸色非常难看。 伏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难看的脸色。 ‘这么关键的信息都不知道’ ‘我还以为三桑树知道很多呢？’ ‘一代不如一代啊’ 伏绥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过了好半晌，笑道：“他倒是想。” “啊？”姒离诧异道，“青金鼎无法移动吗？你怎么可以？” 伏绥的表情非常轻松。 “移动也不是不行，但姑射峰也可以不要了。” “青金鼎跟姑射峰是一起的？” 伏绥点头微笑。 “不然你以为姑射峰为何能日照金光？” 姒离一脸担忧，青金鼎和姑射峰锁死，取青金鼎岂不是连带姑射峰一起搬走，那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伏绥看穿她的想法，笑道：“我是说宋善或者其他人，要搬走青金鼎，需要把姑射峰夷成平地，但我不需要，唉，你们水平真是太差劲了。” 姒离翻了个白眼，心里松口气。 同时，为了确保伏绥真跟她统一战线，她把宋善勾搭薛影囚禁姜满的事说了出来。 “这是最新情况，宋善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的，把你教好的闺女给带坏了，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伏绥脸色瞬间拉下来，旋即，又有些怀疑地看着姒离。 “你怎么知道的？” 姒离耸耸肩：“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之前薛影跟我说过，你对她要求非常严格，眼神不对都要挨打，她本人从看起来像个教育良好的大家闺秀。” 为了避免伏绥对她有敌意，她特地夸了薛影。 但落在伏绥耳朵里，就像是嘲讽和威胁。 嘲讽薛影被老男人骗了，威胁她要杀薛影。 “她的事不用你管！不许你提她。” 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姒离微笑道：“好。现在你要收敛灵气，乔装跟我入永乐城，只要宋善离开宗门，你我就去姑射峰。”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要招惹姜原。” “你不打算带他一起去啊。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难道不参与吗？” “原本是要带他的，可他父兄都被关着……” 姜原对阵法研究颇深，尤其是天衍宗的阵法，更是了如指掌。 姒离很需要他，除了夺青金鼎外，还可以计划逃跑路线，甚至她都让虞淞备好了落脚点。 但是现在…… 她已经不打算活着离开了。 要么她和伏绥都死在姑射峰，要么她死在姑射峰！ 闻言，伏绥斜睨她一眼，但见她目光坚定，熟悉的感觉袭来，忽然觉得无尽的悲哀。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长久没有听到伏绥回复，姒离转过头看着她，似乎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怜悯，旋即她又变成嬉皮笑脸的模样，盯着她手中的三桑剑。 “你不会设什么陷阱等着杀我吧？” 姒离认真地看着她：“如何才能杀死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伏绥骄矜地别过脸。 半刻钟后，伏绥变成另外一个女人的模样，鹅蛋脸长相温婉柔和，可惜一双眼睛透着无尽的妩媚风情，看起来格格不入。 姒离握住剑柄的手忽然一热，那是朱雀传给她的，奇道：“你变成谁的模样了？” “献！” 你大爷的！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永乐城内宋微宅子面前。 为避免让宋微看到，姒离特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师衍。 师衍一看是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又瞥见她身旁的陌生女子，有些拿不准地看着姒离。 姒离道：“宋微在吗？” 师衍摇了摇头。 “宋微的人在吗？” 师衍摇头。 “燕归林呢？” 还是摇头。 姒离松口气，这才转过脸对伏绥道：“我们进去，接下来两天，我们就在这个宅子里等消息。” 伏绥点头微笑。 进去后，师衍小心翼翼关上门，回头看了眼伏绥，低声询问道：“这位是？” “伏绥！” 师衍脊背一僵，又偷瞄几眼，总觉得不像。 他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薛姑娘在跟少宗主谈论救大公子的计划，你……” 他知道姒离厌恶薛影，碍于伏绥面子又不能杀，如今薛影和伏绥都在场，他希望姒离能够冷静克制。 姒离闭了闭眼。 姜原那小子不会真跟薛影合作吧？ 可若是劝她姜原肯定不会听，且事态紧急，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安慰劝解，否则曹恒他们辛辛苦苦调虎离山就会付之一炬！ 曹恒今天行动，明天宋善必然得到噩耗，这个噩耗会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天衍宗。 “随便。” 随便姜原怎么做，只要不碍着我的计划就行。 第146章 这死狐狸 师衍带姒离和伏绥来见姜原，但见姜原眼下乌青，双目布满红血丝，精神还有些萎靡，两鬓还生出几根白发。 可见他是如何的焦虑。 看到姒离进来，姜原浑浊的双目刚生出一丝光亮，忽然听到薛影惊喜喊道：“狐王！” 姜原怔怔地看着陌生面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姒离，但见姒离脸色铁青，看来这是真的了。 伏绥解释道：“我们都是狐狸，心意相通。” 不是她故意不收敛灵气的。 薛影走过去，开心的目光上下打量伏绥许久，好奇道：“天帝不是要给你个职务吗？你怎么下凡了？神仙真可以下凡吗？” 一连串几个问题，问的姒离一言不发，姜原和师衍亦是别过脸，并竖起耳朵听。 整个房间，只有薛影相信伏绥是真的当神仙了。 伏绥微笑道：“按照正常流程，我要在蓬莱待上三年才能等到我的神位，我在蓬莱无聊，掐指一算，你们这里有难，就下来帮你们。” 说着，她咯咯笑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太好了。”薛影欢欣鼓舞，“这几天我可想你了。” 姒离径直走到中间主位上，一屁股坐下来。 她看了眼薛影，思考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计划说给她听。 伏绥回头看一眼薛影：“去外面守着，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薛影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离开了。 师衍亦是抱拳道：“我也去外面守着。” 姜原想了想，道：“师父和燕归林就不让他们进来了。” “是。” 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姒离简单把计划讲给两人听，确切的说，是讲给姜原听。 “我知道你父亲和哥哥都被关着，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和伏绥两个人足矣。” 姜原以为她是来讲接下来的计划的，万万没想到她是让自己退出的。 他嘴角划过一个悲凉的苦笑：“阿离，你不相信我。” 诚然，父兄被抓，会扰乱他心绪，但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救他们，不要管他们，夺青金鼎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天灾频频，黎民倒悬，每天都在死人，而且一死就是一大片。 既然所有人都会死，自然也包括姜仪和姜满，所以…… 他一定要为了避免更多的人死去而战斗，而不是为了一家一姓之得失，否则，黄泉路上父兄不会原谅他。 姜原极力克制住自己，甚至把问道宗都交给妘牧，就是像他们表明，他绝对不会因为父兄而误了大局。 可是…… 可是落在姒离眼里，直接把他排除在外了。 她怎么能如此冷血薄情呢！ 他委屈地看着姒离。 姒离知道姜原在委屈什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手覆盖住半边脸，身子无力地后靠在凭几上。 房间内气氛尴尬起来。 打破这尴尬的，是伏绥。 伏绥耸耸肩：“我去跟薛影交代几句，免得她愚蠢坏了大事。” 说罢，不等两人回应，离开房间。 “阿离……” “姜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听，可以吗？” 姜原两颊气得鼓鼓的。 “别怨我。” 姒离也很无奈，她为了给双亲报仇，把这条命都赌上了，如何能让姜原置血亲与不顾？ 牺牲这种事，只能自己来，不能鼓动别人来。 姜原怒瞪着她，忽然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原来是伏绥带着薛影进来了。 薛影原本站的很直，进来后立刻感受到异样的气氛，又见姜原双目中的红血丝多了两层，当即气势消了一半，瑟瑟地退后一步，站在伏绥身后。 伏绥回头看了她一眼，肃然道：“刚刚我跟阿影简单商量了，姜满只是个……” 瞥见薛影有些期待的目光，，她把‘废物’两个字给咽了回去，换成另一个说法。 “姜满只是个凡人，宋善关他只是为了泄气，距离行动还有几天，我可以在这个时间救出姜满……骗宋善放了姜满。” 她原本不想救姜满，但薛影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求她。 薛影说‘是姜满给了伏绥尾巴，伏绥这才得偿所愿成仙……’ 撒一个谎话总要有无数个谎话来圆。 伏绥不能表现出对姜满的厌恶，又言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先解决青金鼎和姒离，再跟薛影谈姜满的问题。 故，她厌恶姜满，又不得不解救姜满。 闻言，姒离一下子坐直，冷冷地瞅着伏绥。 本来姜满还能再多活几天，被伏绥这么一干涉，恐怕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伏绥原本因为姜满一肚子气，看到姒离这个反应，唇角微微勾起，就冲着姒离不高兴，她也要救姜满，让姒离更不高兴一些。 薛影有些怕姒离，往伏绥身后缩了缩。 姜原看着伏绥，见她不是撒谎，又瞥见她背后的薛影，想着伏绥应该不至于欺骗薛影。 他有些拿不准主意，又看了看姒离，但见姒离怒气冲冲，心里有些拿不准。 伏绥很满意他们的表情，伸出修长的手指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姒离。 “不管姜原去不去姑射峰，只要你我去了姑射峰，姜仪和姜满就保不住了，如果提前把姜满救出来，至少能活一个，不是吗？” 姒离的手掌渐渐握成拳头。 姜满怎么可能有活路！ 得知伏绥迷惑苏见刃杀任松然，且又被伏绥剖丹，姜满就已经活不下去了，若非为了父亲和弟弟，才苟延残喘这许多天。 他之所以过来，已经做好被抓的准备。 甚至，他的目的就是被宋善抓住。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青金鼎，一旦青金鼎被取走，宋善必然勃然大怒，进而杀姜仪泄愤。 如果牢里有个姜满，那他可以替父亲去死。 他的命，大约会消除宋善一部分怒气，也许父亲还有一线生机。 他是个废人，不能去姑射峰夺鼎，不能战死在与天衍宗的战场上，不能帮助受苦的百姓，只希望自己的命能换父亲一命。 姒离愿意成全他对父亲的一片孝心。 现如今，姒离同意救姜满，姜仪必然死路一条，父亲死了，姜满也活不了多久；不同意救姜满，姜原再跟她有隔阂。 这死狐狸！ “对啊。”薛影附和道。 姜原低头沉吟片刻，父亲恐怕凶多吉少，但哥哥有一线生机，毕竟哥哥修为尽废。 自哥哥被抓后，宋微和燕归林也多次来传话，说姜满应该没什么问题，过两天等宋善气消了，他们再去求情，应该可以放出来。 想到此，姜原冲着伏绥拱手抱拳：“多谢狐王。” “不客气。” 伏绥嘴上说着，目光却是看向姒离。 但见姒离绝望地闭了闭眼，始终一言不发。 第147章 三玄堂叛变 众人见姒离不说话，只当她默许了。 姜原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后退一步，向伏绥长揖而拜：“多谢狐王。” 伏绥笑道：“你谢的太早了，等你哥真救出来再谢也不迟。” “不管成与不成，都谢谢狐王了。”姜原的态度很是诚恳。 他知道，这是哥哥唯一能活的机会了。 “有二公子这句话，我也松口气，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伏绥转过脸看一眼薛影，道：“尤其是你，我不来找你，你不许离开宅子，否则我定会把你的六条尾巴全给斩了！” 薛影身子一抖，立刻道：“狐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是天上下雷我也不动！” “这还差不多。” 丢下这句话，伏绥一步三摇晃地离开。 薛影的余光瞥见姒离，心头一阵害怕，立刻道：“我去外面守着。” 说罢，便跟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房间内留下姒离和姜原。 姒离后靠在凭几上，整个人几乎是躺着的状态，微微闭上眼，手覆盖着上半边脸，始终一言不发。 姜原凝视着她。 他知道，她一定没有睡着。 房间内瞬间陷入低气压，尴尬的气氛萦绕在房间周围，姜原见她始终不说话，嘴唇微微翕动，几次张开最后又合上。 最终，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救我哥？我知道你不说话，不是你默许，是你不赞同！” “因为想保你父亲。” 姜原愣了下。 姒离继续道：“一旦玄鸟堂夺鼎事发，宋善必勃然大怒，你父亲就会因为他泄愤而亡。牢里有个你哥就不一样了，你哥也许可以替你父亲挡这一劫。 等宋善拿你哥泄愤后，也许宋善会冷静下来，你再带着上品宝物救父亲，也许能救回父亲。” 姜原语塞，心头一阵酸楚，眼里一热，轻轻别过脸，去看门外的玉兰花，没多久，他又转过脸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呢？ 说她刚刚为什么不说。 可救哥哥是薛影提出来的，不是他。 若是阻拦伏绥，薛影必然争执，如果他们陷入争执，那薛影就会发现，伏绥成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那薛影又要闹起来。 薛影闹起来，宋善一定会发现端倪，那他们的计划就会暴露。 曹恒等已经在行动了，他们不能横生枝节，只能由着伏绥去救姜满。 他对曹恒他们计划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孟植因为雪莲姐妹导致父亲被抓愧疚，几乎是带上了铁血堂所有的主力去三玄堂，只留给副堂主一个空壳子。 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他岂能拖后腿。 否则就算是救回父亲和哥哥，他们也不会原谅自己。 以前他很不理解，为什么父亲面对祖父和母亲的事一再退让，为此跟父亲多次吵架，现他处在父亲的位置上，终于理解父亲如此艰难。 可即便是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父亲极力为自己和哥哥以及问道宗的百姓撑起一片天。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等了一个晚上。 翌日，天刚蒙蒙亮，三玄堂那边传来消息。 莒同杀徐昙叛变！ 哪怕是早有准备的姒离和姜原，听到消息也是为之一震！ 姒离原本是躺着的状态，一下子坐直，盯着师衍：“你再说一遍！” “莒同杀徐昙叛变！”师衍重复一遍。 姒离倒抽一口凉气，震惊之下小拇指微微发颤。 她心头一酸，轻轻别过脸。 之前曹恒一直不肯说具体调虎计划，原来是这个。 徐昙的确会吸引宋善离开天衍宗。 首先，她是长老，地位崇高，宋善不至于对一个长老的死亡视而不见。 其次，她几乎是宋善费尽心机提拔上来的，且她和章知觉以及苏见刃不一样，她更得力，宋善很多举措背后都有她的身影。 更重要的是，这些举措不招人恨，这才是令宋善最满意的，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让底下人有怨言。 姜原微微一怔，疑惑道：“徐昙怎么会那么轻易死呢？” 以徐昙的精明岂会嗅不到异样？ 师衍道：“二长老递来的消息，说薛鹄都受不了宋善要叛变，徐昙连夜赶赴三玄堂，并驻扎在那里，然后整个驻扎营地都被杀了。” 徐昙是七长老，天衍宗的七长老代表着三玄堂的利益，职责游走在三玄堂和天衍宗之间，调节缓和矛盾。 姒离深深吐出一口气，并看了姜原一眼，姜原亦是看向她，目光坚定。 现在，不管姜仪和姜满能不能保得住，他们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其他人呢？”姒离问道。 师衍明白他说的是铁血堂和曹恒等人，轻轻摇了摇头。 “不清楚。二长老的人说，表面上是莒同为父报仇，实际上整个三玄堂都叛了，之前安插在三玄堂的人手，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 司乘德和薛鹄封锁消息，一点儿都透不出来。” 莒同打头阵，司乘德和薛鹄在后面为他查缺补漏。 姜原更加觉得奇怪，就算是徐昙逃不掉，但以她的能力保一个弟子逃走，且把最新消息传过来，应该是可以的。 姒离看穿他心思，淡淡道：“没有消息，有没有可能是宋善对二长老封锁消息呢？” 姜原闻之一震，微微点头。 这么多年，宋善始终防备宋微。 师衍也没想到曹恒他们会把动静弄的这么大，心里既担忧曹恒他们，又担心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不到宋善。 他压低声音道：“宋善会上当吗？” “肯定会。”姜原冷笑道，“宋善是伤尽天良心狠手辣，不是脑子有问题。 三玄堂的战力一直被削减压缩，这次闹这么大动静，直接跟宋善撕破脸，宋善一定会想到他们背后有铁血堂和问道宗的支持……”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僵硬着脖子转过来看姒离。 姒离拧了拧眉心。 姜仪和姜满肯定保不住了。 宋善要去三玄堂平叛，必然带着白泽峰主力过去。 离开前，为了震慑姜原，他一定会杀一个人。 也许是姜仪，但更大的可能是姜满！ 师衍也反应过来，当即别过脸。 姜原已是泪流满面。 傍晚的时候，传来消息，宋善在白泽峰发表战前演讲，两日后去三玄堂平叛。 这一次，宋善带的是天衍宗的主力。 第148章 你放手大胆地去做 姒离起身，走到姜原跟前，心疼地看他一眼，想跟他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之前她还担心姜原因为父兄被抓而忌惮，现在…… 现在父兄几乎是确定救不了了…… “等下薛影可能要来……”姒离低声提醒道。 不管如何，都不能在薛影跟前露出马脚。 姜原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明白。” 他不会掉链子的。 师衍难过的转过脸。 第二天一大早，宋善杀姜满震慑问道宗，然后带领天衍宗主力离开。 重点是，宋善不是单纯杀姜满，而是放干了姜满的血祭旗。 虐杀！ 宋善要求姜原看，姜仪三步一跪地行到宋善跟前，祈求由他替代姜原看行刑，加上燕归林宋微等人的劝阻，宋善思索片刻同意。 事情到这个地步，现场看与不看已经不重要了。 宋善带着大军离开后，薛影和伏绥见姒离和姜原他们。 姒离撇了眼姜原，端坐在上位，指着伏绥骂道：“废物！” 薛影一下子挡在伏绥跟前，叫嚣道：“你凭什么骂狐王？” 话刚说出口，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抽泣道：“跟……跟狐王无关，是，是三玄堂那里闹事，否则狐王一定会成功的……” 伏绥伸出后把她挡在身后，神态倨傲地看着姒离。 她压根就没打算真救，之前还思考自己要是出工不出力，被薛影看出来怎么跟她解释。 现在好了，不用她找借口，薛影就自己找到理由了。 姒离指着薛影骂道：“哭，就知道哭！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薛影原本在哭，听到她如此说，眼泪也不流了，怔怔地看着她。 伏绥心头一沉：“你……” 姒离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想了下，你扮作别人的样子迷惑宋善，本来万无一失，可惜宋善有青金剑！” 伏绥反应过来，立刻做出愤怒的表情。 “对，就是青金剑！他战前一定会用青金剑占卜，然后算出我假冒薛影，加上三玄堂的事，这才虐杀姜满。” 姜原别过脸，不看他们。 师衍亦是转过头。 薛影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姒离，又看了看伏绥。 果真是青金剑出了岔子吗？ 她不相信姒离，但伏绥是如此的笃定，想来是不会错的。 “我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伏绥恨声道，“我要毁了青金剑！” 姒离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薛影心头隐隐觉得不对，想了想道：“我也要去。” 姒离心头是不愿意她过去的。 伏绥道：“到时候你在姑射峰外面守着，为我们放风。” 薛影重重点头。 到了傍晚，宋微亲自过来跟姜原说：“你要是打算救你父亲，今晚最佳，我确认宋善离开了。” 姜原有些不自信，宋善前脚离开，后脚他们就行动，万一宋善半路折返怎么办？ 这时，曹恒给姒离传消息，说他们已困住宋善，让他们加紧时间行动。 姜原这才告诉宋微：“师父，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知道，也不要问，今晚，更不要离开。” “我明白。”宋微道，“我会守在崇仁峰，好好跟边成非下一盘棋的！” 宋微传完消息后就离开了。 到了晚上，姒离他们再次复盘行动方案。 姒离、伏绥和姜原进姑射峰玄鸟堂，碰到结界用姒离的玄铁令，阵法则由姜原解决。 薛影在姑射峰外面，其他人来不用管，只看着边成非和宋微，这俩人过来，一定要立刻报告！ 伏绥主要职责是毁‘青金剑’。 师衍留在宅子策应，等他们那边结束，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不管姜仪和姜原性命如何，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姜礼。 一旦他们失败，让姜礼不必来救姜仪和姜满。 在伏绥叮嘱薛影，姜原叮嘱师衍的过程中，姒离悄悄把剑柄上的黑曜石拿开，把朱雀按在上面。 当朱雀和剑柄触碰的刹那，散发着微微黄色温暖的荧光，姒离手握住剑柄，整个朱雀都在她手心，她感受到一股温暖，仿佛是朱雀让她放心去吧。 几人准备完毕，一起离开宅子。 刚打开门，就看到燕归林等在外面。 燕归林身上被剑划得一道一道的，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都有伤口，血顺着伤口流出来，已经成了痂。 姒离微微震惊。 燕归林看到他们气势冲冲的样子，猜到他们要去救姜仪，立刻闪进来，不等他们问，就直接道：“我是从三玄堂那边来的。” 几人脸色骤然一僵。 莫非宋善意识到中计了，半路又折返了？ 燕归林不敢耽搁，立刻道：“是凌霄放我出来的。父亲被困住了，你们快去救人。只有这一晚，明天就说不好了……孟植他们困不住父亲这么久的。” 他去三玄堂，是猜到他们会想法救姜仪，所以他要拖住父亲。 他赶过来，就要告诉姒离，父亲被孟植困住了，让他们赶紧行动。 “好。” 姒离说着，手指微动，燕归林周围立刻出现个六杖光牢，把燕归林给锁了进去。 燕归林原本有些惊讶，略微一想，便明白姒离是不想让父亲觉得，他也叛变了。 否则，周围信任的人全部叛变，不知父亲恼羞成怒之下，又要杀多少人。 他两只手贴在光壁上：“阿姐，你放手大胆地去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说着说着，他泪流面满。 “如果父亲时候问责，我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会保你的……” 姒离心头一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了宅子，姒离掏出通行玉令，捏碎了，碎屑散落在风里，吹进了她眼睛里。 薛影奇怪道：“你把燕归林锁了，他怎么出去啊？” 六杖光牢只能本人来解，强行闯轻则重伤，重则身死。 本来姒离背叛宋善，宋善定然会报复，现在她又锁住宋善最爱的人，这不是取死之道吗！ 伏绥不赞同地看她一眼。 薛影立刻噤声，她忘记了，六杖光牢是可以从外面解开的，解开的人比设牢的人灵力高即可，不过燕归林还是会吃些苦头。 燕归林火急火燎过来，就为告诉姒离宋善的消息，姒离却要燕归林吃苦头，真是恩将仇报啊。 “如果我死了，光牢自然解了。如果我活着，我会亲自给他解开的。” “那你……” 薛影再一次失语。 如果姒离亲自来解六杖光牢，宋善一定会让她死的比姜满更惨！ 都说她聪明，看来也不那么聪明。 第149章 我有九条命呢 快走到天衍宗门口时，四人相互对视，然后各自捻了个隐身符，隐匿身形。 到门口时，姒离掏出玄铁令，结界缓缓打开，四人一起进去。 …… 崇仁峰 边成非和宋微的小拇指几乎同时微微一颤。 然后二人对视一眼。 有人用玄铁令进宗门了。 宋微两指夹一枚白棋，轻轻落下，温言道：“师叔，该你下了。” “嗯，是该我下了。” …… 宋善带着他的心腹离开，得益于宋微的提前布局和边成非的放水，整个天衍宗内部静悄悄一片，连巡逻的弟子都比平常少很多。 姒离缓缓吐出一口气，得亏燕归林提前报信，否则看到这副静悄悄的模样，还以为请君入瓮呢。 他们很顺利地来到姑射峰。 供奉青金鼎的玄鸟堂就在姑射峰的后面。 虽然他们都在天衍宗多年，但对姑射峰不算多熟悉——起码不清楚怎么绕过，只能从正门进。 刚跨入正门，薛影忽然指着前面巡逻的弟子，又指了指自己，颤声道：“隐身符失效了。” 姒离内心一个大大的卧槽！ 伏绥低声骂薛影道：“怕什么，闭嘴！” 薛影立刻捂住嘴。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左边和右边，都可以通往后山。 但就是不清楚哪个更安全一些。 正当姒离回想天衍宗各峰防卫之际，姜原指着左边道：“去左边。” …… 三玄堂，茶山湖 宋善坐在帐篷里歇息，看着地图沉思不已。 窦仲侍立在旁边，看着宋善眉头紧锁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上前一步，道：“宗主，晏莺是在这里长大的，不如就采取她的说法……” 说完，他小心翼翼看了宋善一眼。 他们被困在茶山湖已经三个时辰了。 少主说去突围，三个时辰没有任何消息，宗主这么眉头紧锁的，想必是担心少主吧。 宋善刚要解释燕归林没事——自上次燕归林在五虎山出事时，他就在燕归林身上下了禁制，一旦燕归林有危险，他会感受到的。 忽然，他小拇指一颤。 ‘啪’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面前的桌子骤然裂开，宋善猛地站起身来。 窦仲以为燕归林出大事的，忙道：“宗主，发生什么事了？” “他妈的，调虎离山！” “传我号令，组织弟子，立刻反击。” “是！” …… 茶山湖外 看着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剑芒，凌霄心里一阵慌乱，她有些语无伦次道：“宋善怎么突围了？” 明明白天的大战，双方损失惨重，宋善不是要组织修整吗。 莒同亦是露出担忧。 曹恒淡淡道：“玄鸟堂在姑射峰后，估计他们进入姑射峰被宋善察觉了。” 凌霄抿了抿嘴唇。 莒同震惊不已，他以为他们调虎离山，战略目标是削弱天衍宗的主力，不一定要杀宋善——毕竟宋善太强，不一定能杀成功。 他甚至还猜想，估计姜原等人还会趁机救姜仪。 万万没想到他们的目标是玄鸟堂的青金剑！ 之前他和父亲孤独反抗天衍宗时，不是没想过找离火宫，但被拒绝了，那时他还嘲讽离火宫生意人，见利忘义。 现在看来，离火宫不愧是离火宫，一上来就干票大的。 从杀苏见刃到青丘之战，再到如今的玄鸟堂。 每一剑都扎在天衍宗的心坎上！ 是啊，跟离火宫一比，他和父亲所谓的反抗，不就是挠痒痒吗！ 孟植认同道：“宋善这个人，虽然之前对伏绥和阿离千般好，但姑射峰他们很少进去的，不知道碰到什么，触发警报。” 曹恒道：“姑射峰的防卫，估计燕归林都不知道那么清楚。” 莒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哈哈大笑三声：“好啊，真是刺激，只要玄鸟堂有恙，只要没了青金剑，我看他宋善拿什么号令群雄。” 曹恒道：“宋善毕竟是化神修为，带来的又是天衍宗的精锐，我来对付他吧。” 孟植道：“还是我来吧，你要是跟他对战，恐怕离火宫就暴露了。” 曹恒笑了笑，道：“暴露就暴露吧，到时候宫主会像逐出妘秋白一样把我逐出离火宫，天衍宗有七大长老，离火宫可是有九大长老呢。” 孟植还是担忧。 离火宫是他们最后一张底牌，也是横在他们和天衍宗之间的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双方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更何况，如果曹恒有个三长两短，那离火宫就更不会认他们了。 曹恒温言道：“没关系，我不会恋战的，我只给阿离一次机会。这次她如果失败，我会杀了她给宋善交差！” 闻言，众人神色一凛。 不只是姒离，如果这次失败，薛鹄也会提着莒同一家的人头向宋善交差的。 …… 姜原低声道：“恐怕我们已经惊动宋善了。” 得益于姜原对阵法的了解，又多亏了伏绥的迷魂术，他们一路走来，基本上没碰到人。 伏绥笑着安慰道：“二公子，别怕。” 姜原的脸色当即拉下来。 姒离道：“成与不成，就这么一次机会，曹恒肯定会尽力拖的。” 说着，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使力。 姜原道：“我明白，现在已经来到最后一层阵法了，玄铁令给我。” 现在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个透明的结界，姜原咬破手指，花了张符投向结界，瞬间原本透明的结界闪着微弱光芒。 在结界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圆的太阳，光芒也是从太阳身上发出来的。 姒离把玄铁令递给他。 姜原接过玄铁令，把玄铁令放在太阳上。 ‘咔嚓’一声，从太阳中间开了一道缝，两边的结界就像大门一样缓缓打开。 姜原把玄铁令还给姒离，姒离接过，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薛影抬脚也要走进去，伏绥拦住了她。 “不许进来，留在外面守着。” 薛影的心跳得厉害，总觉得前面有着巨大的危机在等伏绥。 她张了张嘴，伏绥用元神给她传讯。 “我来解决姒离，你一无所知，明白吗！” 闻言，薛影身子一抖。 原来狐王还要解决姒离，她一定是怕中间有什么差池，比如姒离危急之下挟持她威胁伏绥，那就不好了。 薛影心里一酸，她以为姒离比她重要，原来在狐王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边成非和宋微会不会来，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况不对，赶紧跑，不用管我，我有九条命呢！” 薛影眼中噙着泪，重重点头。 第150章 不可直视神 当伏绥进去后，原本打开的结界又重新合上。 薛影找了个高大浓密的树，跳了上去，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玄鸟堂。 进去后，姜原看姒离一脸紧张的样子，想缓和下气氛，用元神跟她玩笑道：“有没有想过怎么离开这里？” 他进来后就没打算出去。 他知道姒离会趁机杀伏绥，也没打算回去。 谁知，姒离竟然一本正经的跟他谈逃命的问题。 “姑射峰是天衍宗的中心，勾连天衍宗的护山大阵，一旦青金鼎出现移动和其他问题，护山大阵必然受损，我……们可以趁机逃出来。” 姒离顿了顿，继续道：“一会儿你看着情况赶紧离开，趁乱去狱法峰把你父亲救出来。” 姜原眼中一热。 姒离刚要把虞淞给的通行令递给他，谁知，伏绥忽然走到他们面前，昂首阔步，不知道在搞什么。 姜原手中的剑芒闪着微光。 正如姒离要趁机杀伏绥，伏绥怎么可能不会趁机杀姒离呢。 毕竟姒离当着她的面说杀薛影！ 算了，如果趁乱救出父亲，跑的了我们父子跑不了问道宗，宋善一定会杀光问道宗上下。 只有我们父子死在这里，也许问道宗上下包括凡间城池的数百万人，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 我要陪着阿离，只要毁掉青金剑就算完成战略目标，姜礼会继续组织力量反抗。 生命不息，反抗不止。 思虑间，他们已经来到玄鸟堂内部。 玄鸟堂还是跟之前一样，层层叠叠挂着数位宗主以及重要人物画像，在画像的最中间，是闪着金光的青金剑。 青金剑最下方，是一个半人高的，半黄金半青铜的鼎。 姒离深吸一口气，肃然道：“伏绥，合鼎。” 伏绥点点头，瞬间掌心上方悬着一般青铜鼎。 看着伏绥的那半块比跟鸡蛋差不多大的鼎，又看了看半人高的青铜鼎，姜原有一刹那的怀疑。 这是同一个吗？ 姒离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热，那时朱雀蚕食三桑剑的传来的温度。 为避免伏绥产生怀疑，姒离手指微动，三桑剑瞬间不见，她紧握着右拳，用灵力压制朱雀所散发的灵力，以免伏绥产生怀疑。 这一幕很快被姜原捕捉。 这么关键的时刻，她怎么能收剑呢！ 他不清楚姒离为什么这么做，但想到姒离手里有朱雀，是怕朱雀现身引起伏绥的警觉吗？ 想到此，他闪身到姒离跟前，背对着他，手握着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他轻微的动作引发伏绥的怀疑，伏绥往他们这边看了看，视线移到姒离的透着红光的右手。 姒离心头一沉，不会被她发现了吧，脸色都快掩饰不住了。 伏绥轻哼，微微冷笑。 “我就知道三桑是个废物。” 上古时代，任何神都不敢直视女娲娘娘，不只是女娲娘娘身份贵重，直视祂不礼貌，更重要的是，直视祂你的整个内府都会激荡起来。 如今不是女娲，而是女娲之肠，三桑树居然也不敢直视，直接变成了缩头乌龟！ 姒离啊姒离，你拿什么跟我斗！ 伏绥闪过一丝不屑的眼神，目光转向青铜鼎，将青铜鼎投掷到半人高的青铜鼎上，嘴里念念有词。 她嘴唇一张一合，念诵咒语。 她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妩媚轻挑，而是庄严肃穆，连带着脸色都变得神圣无比，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如古老的钟声嗡嗡作响。 姒离却听不懂她在念什么，跟姜原对视，发现他也听不懂。 大约是上古时代传下来的咒语。 伏绥刚念完咒语，四周的骤然迸发出无数道光芒，那光亮宛如太阳直射，让人难以承受。 姒离和姜原立刻用手在眼前一挥，一道看不见的月影遮住眼帘，让光芒不再那么刺眼，两人齐齐后退数步。 尽管被剧烈的光灼烤着，但他们都没有离开此地的想法。 因为光芒之后，便是风声呼啸，以玄鸟堂为中心，瞬间传遍周围，像四处蔓延。 所过之处，无坚不摧，整个玄鸟堂都要被掀翻，青金剑仿佛失去了支撑，掉落下来，不，是碎了，其他画像纷纷被风吹走。 紧接着便是飞沙走石，仿佛玄鸟堂在崩塌。 两人背靠着背，苦苦用灵力支撑，几乎都要支撑不住。 伏绥纹丝不动，哈哈大笑：“愚蠢的人类，你们居然把修仙的最高等级设定为化神，你们是要化哪尊神？ 现在，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神残躯的力量！” 姜原失声道：“不好，撤！” 伏绥是要杀他们！ 说着，就要拉着姒离一起离开。 但姒离却挣脱他，而且是毫不费力地挣脱他，姜原为之一惊，她怎么会那么轻易挣脱我呢？ 她不过是个金丹而已啊。 但容不得他多想，姒离已经走过去，恰好在半人高的青金鼎边上轻轻一跺。 “虽万被戮，九死不悔！” 这句话仿佛触发了什么上古禁咒，下一刻，玄鸟堂内外，同时感受到自她脚下所产生的震动，仿佛整个大地被撕裂开，又如大江大河怒吼，其势汹汹，改天换日。 伏绥有些欣赏地看着姒离。 这才是献的后人应该有的样子。 她知道，不是姒离的那一脚引发的地动山摇，而是女娲之肠合并的过程中产生的巨大震动。 姒离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女娲之肠。 手心里朱雀已经吞噬三桑，一旦女娲之肠合并，朱雀便飞出夺女娲之肠并诛杀伏绥。 当此危机之时，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错漏。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无回头之路。 ‘哗啦’ 半人高的青金鼎，属于黄金的那一半碎裂，无数个黄金颗粒循着风的方向飞出，而剩下的一半青铜鼎，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瞬间缩成鸡蛋大小。 缩成鸡蛋大小后，它迅速飞向另一颗。 另一颗也在高飞。 姒离抬起头看着，原来在没有留意的角落，玄鸟堂已经破了。 半空中，两半鼎交相辉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它们感知到彼此，一点一点的靠近。 不知为何，看着两半女娲之肠，姒离心里陡然生出崇敬的情绪，双膝有些软，有想跪下来的冲动。 不可直视神！ 她第一次深刻理解这句话。 哪怕祂死了很多年，你也会对其产生恐惧。 第151章 怎么会是我呢 崇仁峰 巨大的地动山摇让宋微和边成非惊骇不已。 自天衍宗建派以来，还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 两人立刻从房里出来，刚出门就立刻感受到飓风吹过，刮在脸色刺啦啦的疼，宋微和变成非一怔，看了看彼此。 两人几乎是同时指着对面方的脸，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脸上有……” 二人立刻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感受到什么东西咯着，摊开掌心一看，竟然是细小不规则的黄金颗粒。 黄金？ 二人暗叫不好，迅速来到崇仁峰中间空地上，边成非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樊谨言过来，哭丧着一张脸：“动静是从姑射峰传来的……” 说着，他指了指姑射峰方向的。 本来是黑夜，但姑射峰方向金光不再，红光满天！ 边成非愣了下，又看了看宋微，但见他也是一脸疑惑，转过脸看樊谨言，怀疑道：“不应该是狱法峰吗？” 樊谨言摇了摇头。 “狱法峰没有任何动静，是姑射峰。” 宋微着急道：“姑射峰到底发生什么了？” 樊谨言又是摇头：“不清楚。姑射峰灵力外泄的厉害，如海啸强势席卷，而且还是根本不熟的灵力，跟弟子们体内的灵力相斥。 也许是弟子们修为太低，反正根本无法靠近姑射峰，一旦靠近，灵力会不由自主地外泄，姑射峰的人也出不来，长老，你们快想想办法吧。” 边成非也感受到不一样的灵气，正要思索是什么灵气，忽然听到有人大声道： “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了。” 边成非伸手虚空一抓，立刻抓他过来：“哪里？” “青丘！” 闻言，边成非和宋微对视，微微一震。 伏绥来了！ 众人原本持剑各自抵御，骤然听到‘青丘’二字，当即泄了一半气。 伏绥终于来报仇了。 瞬间，消极和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边成非握紧拳头：“我去姑射峰，胆大的跟我过来！” 宋微立刻道：“我跟师叔一起去看看。” “不！”边成非拦下他，“你去看其他地方，姑射峰出问题，军心涣散，若是有人趁乱哄抢就不好了……” 此刻边成非的脑子无比清醒。 他知道姑射峰出问题意味着什么。 更知道永乐城内，百家修士住在那里，他们听到动静，一定会趁机进来打劫的！ 宋善带着白泽峰的主力离开，就凭天衍宗剩下的弟子根本抵抗不了伏绥。 只能尽量减少损失。 “好！我去检查护山大阵。”宋微不再多说。 …… 狱法峰，牢里 “我擦，是哪位勇士啊，居然动姑射峰的日照金山！等老子出来，一定为他鞍前马后……哈哈哈……宋善，你也有今天！” “估计是伏绥，狐王啊，求您把姑射峰夷为平地吧！小人愿意把这条命送给您呐。” “老子早就看日照金山不顺眼了！” …… 姜仪却没有说话，盘腿坐在地上，阖上眼，因为紧张手心沁出细细的冷汗。 他松口气，姜原跟他们去姑射峰而不是来救自己。 他又有些担心，担心他们失败。 “姜老头，你不是挺能算吗，算算是哪个勇士。” “姜老头……” “不管他，要不我们趁乱跑吧，现在天衍宗乱作一团。” “好主意。” …… 玄鸟堂外 薛影趴在地上，死死抱着一颗大树，免得自己被风吹走。 她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把身体隐藏在花草丛中，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玄鸟堂。 青金剑的威力也太大了。 比狐王还厉害！ 她暗想。 …… 玄鸟堂内，两半青铜鼎已合二为一，变成一个鸡蛋大的红色圆球，在夜空中闪烁着。 同时，从远方天际传来轰隆隆的沉闷巨响。 伴随着巨响而来的，是天地灵气从未有过的激荡。 忽然，天空骤然大亮。 姒离忍不住抬头看，只见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中，甚至远方的星星化成流星快速越过天际。 “天亮了！”姒离喃喃道。 明明现在是子时啊。 莫非这就是女娲的力量。 只要祂现身，仅仅是祂身体的一部分，都会引来太阳和月亮同时朝见。 “轰——” “轰——” 一声比一声高的巨响瞬间传来，仿佛天崩地裂，姒离有些站不稳，眼看着一个踉跄要倒下去，忽然，背后被人推了一把。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是往上飞，诧异地转过头，却见是伏绥推了她一把。 恍惚见她只听到伏绥说了三个字。 “开天门！” 她很像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怎么也控制不了，朝着女娲之肠的方向飞去。 怎么会这样？ 伏绥要让我飞升九重天？ 不对啊，明明是她要飞升九重天当神仙，她说过，女娲之肠是这世间最后一张飞往九重天的门票。 怎么会是我呢！ 可现实情况容不得她多想，眼看着要抓住女娲之肠了，可是女娲之肠打着螺旋高飞，她的身体亦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控制着她打着螺旋高飞。 她和女娲之肠转着圈往上冲，就像dna双螺旋一样。 她不知道这股神秘力量要带她去往何方。 是朱雀吗？ 她张嘴想要询问，可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内心慌乱无比，低下头去看，却见伏绥和姜原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收回眼神，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发现自己竟然是飞天一样的姿势。 这是上古时代神仙飞行的姿势吗？ 伏绥也用过这个姿势。 她心乱如麻，怎么也想不到回是这样一个结果，她看到同一片天空太阳和月亮在相遇，她看到星星努力的闪烁着。 直到飞过云层，她忽然想起来，在这个世界，云层之上，是有一层结界的。 她忽然明白过来！ 伏绥是要送往她去九重天当神仙！ 诚然她去了九重天后，再也无法杀薛影，可伏绥完全有别的办法杀她啊。 为什么？！ 正在她脑子混乱如麻的时，她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要当神仙吗？” “不，我要诛杀伏绥！” 这一刻，姒离忽然觉得朱雀之前是不是骗她？ 女娲之肠真是飞升九重天的唯一门票？ 突然，姒离只觉得身体被人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迅速下坠，在坠落中她看到朱雀抓住女娲之肠，再然后她跌落云层，被云层遮挡视线，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152章 女娲娘娘! “奇怪，她怎么飞上去了？” 薛影疑惑不已。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薛影花容失色。 “边成非！” 姒离说过，其他人不足为惧，但边成非和宋微一定要通知。 薛影当即放出讯号。 …… 姜原怔怔地站在原地，仰着头，静静地看着迅速下坠的姒离。 为什么会这样？ 他僵硬着脖子斜睨伏绥，只见伏绥也是一脸震惊，好像这并不在她的预料内。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太多匪夷所思的事。 伏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砰——’ 一声巨响，将姜原拉回现实，他循声望过去，只见边成非进了玄鸟堂。 边成非二话不说，右掌聚力，朝着就要落下的姒离劈去。 “胆敢在玄鸟堂撒野！” 随着他一声怒喝，蓝色的光芒劈向姒离。 姒离也注意到这一掌，她下意识躲开。 不曾想姜原更快，飞身抱住她转了一圈，后背重重挨了一击，口中瞬间喷血，喷了姒离一身。 姒离想都不想朝着边成非的心脏就是一掌，边成非被击中，身子迅速往后飞，直撞到什么昏倒过去。 注意到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她抱住姜原落下，期间两指搭在他脉搏上，发现他的内丹已经碎了。 她忘记了。 边成非有两个绝招。 一曰：玉献，即把对方的内丹剖出来。 一曰：玉碎，把对方的内丹震碎。 正因为文质彬彬开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的边成非，最擅长的是这两招，所以宋善觉得他沽名钓誉，一直都看不起他。 刚刚，边成非攻击她用的是玉碎。 但被姜原挡了。 灵力瞬间从姜原身上流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也越来越痛苦。 姒离内心一阵酸楚，封住姜原的心口大穴，再去看伏绥，却惊讶地看着伏绥地跪在地上，她的身体紧紧贴在地面微微发颤。 伏绥似乎在恐惧什么？ 姒离觉得奇怪，又看了看怀里毫无血丝的姜原。 来不及做过多思考，她一手抱着姜原，另一手拿着他的剑御剑离开。 天衍宗的护山大阵已经被破开，她和姜原的逃跑异常顺利。 …… 巨大的动静让燕归林为之一震，可他挣不开姒离所设的六杖光牢。 他站起来，踮起脚尖，努力仰着头朝天衍宗的方向望去。 很快，他看到天衍宗最高峰姑射峰的上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是个女子的轮廓。 他看不清女子是谁，隐隐觉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无神的样子，睥睨俯视众生，他抬头仰望着她，她眼里却没有他。 不知为何，燕归林膝盖一软，竟然跪了下去，看着女子的轮廓，内心虔诚无比。 那轮廓抬脚走出云端，她每走一步，脚底下自动生出一片云来。 走了两步，她停了下来，伸出的右手微微成兰花指，只是那么漫不经心的一挥，乌云裹挟着天雷滚滚而来。 ‘咔嚓——’ ‘咔嚓——’ …… 十八道天雷精准无比地劈在姑射峰上。 燕归林瘫坐在地上，不清楚那个女子是谁，只觉得耳边狂风怒吼，伴随着狂风而来的，还有一声凄厉而又悔恨不已的吼声： “女娲娘娘！” 他立刻分辨出来，那是伏绥的声音。 …… 虞淞准备的地方是鱼台山庄的地下密室。 姒离把姜原放在床上，一声声叫道：“拿天元丹来。” 姜原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低低道：“不用了。” 虞淞捧着无数小瓷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周遭的一切仿佛被冰给冻住了，姒离心中一揪，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虞淞的两指搭在姜原的脉搏上，有些不敢相信，又伸出手掌覆在他内丹的位置。 内丹早就融了。 虞淞别过脸。 姜原的双眸清澈地像山涧的泉水，定定地看着姒离，轻声唤道：“阿离……” 姒离脚下一软，坐在他床边，流泪道：“你不会有事的。” 他艰难的伸出手，想要触摸她耳边的碎发，伸到一半却缩了回去，柔声道：“不哭了，我跟你交代几句……呵呵，我又不会死。” 暖黄的夜明珠光芒之下，他精美如画的脸上，如春花般波澜无惊，亦没有秋水般的哀伤，唯有平静。 “我只是失去了内丹，不是失去了性命。我把问道宗交给你，请你继续我们父兄未尽的事业。” 姜原期待地看着她。 姒离一言不发。 他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珠子：“伏绥会死吗？” 是啊，伏绥会死吗？ 如果伏绥死了，那她可以执掌问道宗，完成他们父兄未尽的事业。 如果没死…… 姒离不清楚伏绥的情况，轻轻诉说：“其实你哥哥不是主动剖丹的，是伏绥强行要了他的内丹，其实他也很后悔。” 姜原笑笑：“我明白，我们兄弟算计薛影，伏绥岂会放过。” 姒离微笑道：“姜满后悔不是被剖丹，而是跟杀母仇人风花雪月……” 姜原平静的脸上骤然扭曲起来，他用手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什么叫做杀母仇人！ 姒离封住他的穴道，迫使他体内翻涌的血液恢复平静。 姜原怒目快要喷出火来。 她知道，他的愤怒不是针对她。 “苏见刃没有那么蠢，伏绥想要三长老的位置，就迷惑苏见刃杀任松然，她亲口告诉我的，你哥哥后来也知道了。” 姜原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但他没机会了。 因为姒离已经让他陷入深度昏迷。 她伸出手，刚要给姜原一些灵力修复身体，却发现脖颈处银光乍现。 那是虞淞的剑。 虞淞愤怒道：“我不管过去的是是非非，我只看到，问道宗因为你和伏绥的矛盾，被彻底废了。” 姜满被剖丹，事后血流干而亡；姜仪关在狱法峰，今晚他们闹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凶多吉少；如今姜原也失去了内丹。 问道宗接连损失三个栋梁，群龙无首，很快会陷入内乱。 姒离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宗不会废的。”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剑刃距离姒离的脖子又近了一寸。 “因为我会把自己的内丹送给姜原。” 姒离转过脸看着虞淞：“所以问道宗不会废。” ‘哗啦’ 虞淞手中的剑脱落在地上。 姒离喃喃自语：“虽然我是火灵根，但木生火，我的内丹是木属性，姜原是水灵根，水生木……嗯，应该不会相斥。” 第153章 好你大爷! “请你告诉姜原，我是一个软弱无情的人，是个不合格的朋友。问道宗如今的局面，跟我脱不了关系，是我对他不住。” 虞淞还是震惊：“那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清楚伏绥有没有死，如果伏绥没死，她一定不会放过我，我如何能完成姜原父兄未竟的事业？” 在她和女娲之肠螺旋上升的过程中，朱雀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问她要不要当神仙？ 那一刻，她觉得女娲之肠是真的可以飞升九重天的。 可朱雀分明说过不可以。 如今，她已经搞不懂朱雀和伏绥哪个在撒谎了！ 朱雀的目标是女娲之肠，至于诛伏绥，也许只是骗她的。 虞淞看着她，只见她一双美目里光彩熠熠。 他起身，后退一步，对着她行大礼，然后背对着她。 姒离随手拿起密室里一柄木剑，在上面画上疾行符，剖了丹之后她可以离开。 设置的目的地是：蚕凫丘。 设好后，她把木剑放在身后，吩咐虞淞动手。 虞淞封住她内丹周围的大穴，这样她就感受不到剖丹痛苦。 感受不到生理疼痛。 但她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泄出，就像大江大河的水一般，奔腾而出。 然后就如同太阳晒干的小水坑，崎岖不平。 虞淞的手艺很好，剥离内丹时并未牵扯她的其他血脉，她看着内丹塞入姜原的体内，他原本干涸的内府瞬间被注入灵气，与周围血脉连接。 失去内丹之人，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注入新的内丹，否则此生再难结丹。 姒离低声道：“交给你了。” 说着，她抱着木剑，走出密室。 虞淞在背后喊道：“你要去哪里？” 可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 燕归林瘫坐在地上，心乱如麻。 怎么会这样呢？ 阿姐他们不是去救姜仪吗？ 姑射峰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震荡呢？ 莫非是伏绥去了姑射峰，阿姐和姜原去狱法峰救姜仪？ 对，一定是这样。 姜师兄肯定不会撇下父亲去姑射峰！ 希望阿姐和姜原没有事。 他心里又忍不住担忧。 姑射峰出什么事了？ 正想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定了定神色，忽然发现，六杖光牢已经消失了？ 已经消失了？ 六杖光牢只有三种解法。 1、本人来解——可阿姐刚刚没有过来。 2、比设光牢之人法力更高强的人解——可刚刚没有任何人来宅子里。 3、设光牢之人死了，自动解开。 阿姐死了！ 燕归林脸色大变，眼泪当即流了下来，当下来不及做过多思考，飞奔天衍宗。 …… 姒离来到蚕凫丘。 木剑带她来之后就已经失去效力，不过可以当做她的拐杖，支撑着她慢慢走着。 失去灵力真是太痛苦了。 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水湾，都需要她绕回去，而不能跳过去。 凡人的生活居然是这么难受的。 夜色很黑，她看不清路，凭借记忆力朝着藏有风宁棺材的山洞走去。 她要跟母亲待在一起。 朔风呼呼地吹着，正直寒冬腊月，吹在她身上宛如刀割。 凡人的冬天是这么冷的吗？ 姒离缩了缩身体，冻僵了的手紧握住剑柄，拖着早就不听使唤的两条腿，一寸一寸的挪着。 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儿的流逝。 也许是被冻的。 也许是因为刚刚剖丹，她没有及时休养，又碰到寒冬腊月的风，带走她身体上的温度，带走她的生命力。 这样也好。 一了百了。 免得伏绥反应过来，抓住我配种，当我生下一个女儿后，然后杀了我，让我的女儿重复我的操蛋人生，那才是真正的绝望呢！ ‘希望能在死前能找到母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风宁棺材的山洞前。 她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白色的气体瞬间凝成小水珠扑在她脸上，她的嘴角微微裂开——她想大笑，却发现嘴唇已经冻裂了。 幸亏母亲的山洞在下面，要是在上面，她就无法跟母亲永永远远地待在一起了。 她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死亡笼罩着她。 ‘扑通’ 她摔倒在地上，可她并不难过或者恐惧，而是朝着藏着母亲棺材的山洞一点一点儿的蠕动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蠕动到山洞里，看到牌位上的‘风宁’二字，她开心地笑了。 她爬到棺材旁边，努力伸开手保住棺材，两条腿蜷起来，身体无比的舒展，再也不用感受寒冷和疼痛，如同一个婴儿般呓语。 “妈妈。” 她低低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她仿佛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仿佛听到母亲哼着欢快的曲调哄她入睡。 母亲的怀抱可真暖和啊。 她嘴角带着微笑。 忽然，听到不一样的响动，睁开了眼。 她睁开浑浊的双目，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一只如凤凰般火红的鸟飞了进来，祂浑身闪着红色的光芒，长长的尾部寓意如同裙摆一样在夜空中摇曳。 祂扑闪着翅膀飞过来。 与祂的身体相比，山洞显得很狭小，翅膀碰到石头。 其实不是翅膀，祂没有身体，是个虚幻的影子，是祂飞过与空气碰撞产生了气流。 哗啦—— 有碎石落下。 祂停在姒离面前，整个山洞氤氲在温暖的红光中，姒离感受到巨大的温暖，仿佛置身于太阳的照耀下。 姒离本能的坐起来，茫然地看着祂。 这是朱雀吗？ 祂亦是茫然地看着她。 相对无言很久。 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是朱雀。 “伏绥已经死了。” 姒离点点头，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杀伏绥还真是不易啊。 从八岁立志杀伏绥，到今天为止，已经足足十年了。 朱雀的第二句话是：“你为什么回来这里？” 姒离告诉祂，这里埋葬着她的母亲和历代先人，她要和她们在一起。 朱雀低头沉默。 祂知道她失去内丹还不如废物，起码废物没那么多仇家，姒离已经无法在修仙界行走，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其实这样挺好……” “好你大爷！” 姒离的反应非常激烈。 这厮根本就不知道失去内丹意味着什么！ 就凭她阴谋诡计地算计这个，瞒着那个，失去了内丹，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比死还难受！ 第154章 旧事 上 朱雀的鸟头看向外面，似乎有些愧疚。 姒离深吸一口气，朱雀找她，必然是不会让她死了。 但…… 她接受不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可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她需要做另外一件事。 “我需要用你的灵力。” 朱雀的鸟头转过来看着她。 姒离转动右手腕的手链，道：“不知曹恒那边情况如何，我需要告诉他姑射峰的最新情况。” “好。” 朱雀伸出一只爪子踩在手链上，琥珀手链感受到灵力，立刻熠熠生辉。 姒离对着手链低声道：“事成了。” …… 凌霄匆匆过来，着急道：“长老，父亲，宋善他们的攻势太猛了，莒同已经战死，我们这边损失惨重，快顶不住了。” 曹恒看了看脚下横七竖八的尸首，大喊道：“鸣金收兵。” 凌霄诧异地看着他。 闻言，孟植一个俯冲过来，眼神跟曹恒确认。 曹恒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孟植和凌霄会意，脸上的焦灼消失不见，一身轻松。 孟植道：“我掩护曹长老离开。” …… 通知完曹恒他们，姒离把朱雀的爪子从手腕上拿下来，无力靠着风宁的棺材，眼底有着无尽的哀伤。 “多谢，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我互不相欠。” 朱雀前行一步，更加靠近姒离，姒离就更暖了，直热的出了汗。 “我还有事找你。” 姒离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我怎么能帮到你？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你不要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朱雀的鸟头垂下，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祂的声音变得温和而惆怅。 “说来话长。” 祂看了眼靠着母亲棺材的双目黯淡的姒离，想了想又道：“不过夜很长，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姒离一言不发。 她也很想知道过去的是非恩怨，然她现在已经是个废人，那些东西跟她绝缘了，知道和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 朱雀低低诉诉地讲着。 事情要从伏绥遇女娲开始说。 当年献是女娲身边的第一得力助手。 伏绥原是个杀伐掠夺的狐狸，她很快修成八尾狐，为了寻找九尾狐的秘密，她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女娲娘娘，询问九尾狐的秘密是什么。 当时就在一条小路上，女娲带着献慢慢走着，伏绥拦住她们，虔诚的跪在地上，询问九尾狐的秘密。 姒离想起来，朱雀曾经传递给她的记忆力，是有这么一段。 女娲不仅告诉给伏绥九尾狐的秘密，且因为伏绥迷惑当时一个恶神，取走了恶神的元神，从此跟在女娲身后当个小跟班，位次在献之后。 当时大地上有很多的凡人，这些凡人是女娲按照神的模样做的。 凡人很快起了战争，比如涿鹿之战，女娲命献帮忙辅佐最善良的一个。 献辅佐黄帝。 跟黄帝大战的蚩尤也不是吃素的，当时有很多神因为女娲照顾凡人，对神多加惩戒而心生不满，于是他们派弟子或者自己帮助蚩尤。 阴谋阳谋，夜以继日，你陷害我我诛杀你…… 后来，献出了点儿岔子，中了对方的圈套，导致一些无辜者枉死，那时大家几乎都杀红了眼，黄帝内部也被渗透不少。 总之，为了平息事端，黄帝放逐献于赤水。 赤水女子，曰献，衣青衣……姒离心里叹口气。 黄帝怎么有能力放逐献呢？ 她可是女娲身边的人，无非是为了大局隐忍求全罢了。 很快，黄帝成为大地上的共主，垂拱而治数十年后，终于来到事情的第二阶段。 绝天地通。 这是女娲计划中的一环。 上古神明凭借力量肆意欺辱其他人，为了避免凡人被欺负，女娲决定封印天门，从此天神在天上，凡人在地上。 恶神很快察觉到女娲的计划，坚决抵制回九重天，并在大地上继续作恶。 于是，很快就有了共工怒撞不周山。 女娲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不再试图劝说那些反对祂的人，而是直截了当的封印了天门。 你不是不想回去吗？ 那就别回去了！ 当然，女娲脾气暴躁但不是没脑子，她留下女娲之肠。 ‘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女娲用自身封印天门后，献接受女娲的安排，着手进行第三步。 很快，那些没来得及上天的神慌了，他们发现如何都上不了九重天，于是开始争夺女娲之肠。 这便是诸神之战，又称诛神之战。 朱雀的声音轻描淡写，姒离听着却是心惊胆战。 “第三步就是十个优胜者飞向九重天吗？” 朱雀轻轻摇头。 “不是。女娲娘娘不喜欢杀戮，但有时候只能通过杀戮解决问题。故，女娲之肠的真正效用是，祭祀。” “祭祀？” “对。女娲娘娘封印天门是第一步，第二步祭祀是，有个人收集齐十颗女娲之肠，献祭，然后重开天门。” 姒离有些听不懂：“重开天门？” “对。经过两次祭祀，重开天门后，下凡的神仙会很快失去力量，除非你本身很有力量，想获得力量，必须获得凡人的信仰。 届时，不管是神仙还是凡间的修仙大能，只能收割愿力，也可以从星辰和大地上析取能量，但远远不及从凡人身上收割的多。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没有源源不断的愿力补充，那你的力量就会消失。 从此，神由凡人的信仰而产生，因失去信仰而消失。” “信仰之力！”姒离震惊不已。 原来这才是女娲的真正计划。 通过重设规则，且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的规则。 你神仙不是很厉害吗？ 你神仙可以肆意欺压凡人吗？ 好，你现在只能通过讨好凡人获得力量，那么如果有神欺负凡人，其他神自然群起攻之，而不是在一旁看热闹。 “不愧是女娲娘娘！” 姒离以拳捶地，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忍不住‘嘶’一下。 朱雀欣慰地点点头：“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起初还以为女娲之肠真有用呢？” 姒离忽然想到什么。 “可是伏绥……哈哈哈……” 姒离刚要笑话伏绥连女娲之肠的真正效用是什么都不知道，忽然觉得不对劲。 伏绥不是想飞升九重天，而是让她飞升九重天啊！ 第155章 旧事 下 朱雀叹口气。 虽然女娲娘娘的计划很好，但从凡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有一股反对力量，而且是很不小且越来越强烈的反对力量，所以女娲之肠很隐秘。 知道女娲之肠真正秘密的人屈指可数。 无他，就是怕被恶神知道，从而怒杀凡人泄愤。 只有告诉他们还有重返九重天的希望，他们才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凡人身上，而是为争夺女娲之肠自相残杀。 于是乎献化名女娇，帮助大禹治水。 “等等……女娇不是大禹的妻子吗？”姒离的脑子有些跟不上。 朱雀缓缓点头：“为了凡人福祉而做的计划，怎么可能没有凡人参与呢？” 伏绥跟献的感情非常好。 她早年弱肉强食，非黑即白，做下很多错事，跟女娲娘娘的观念是相悖的，为此挨过女娲娘娘不少骂。 女娲毫不留情的责骂她，但献对她很好，告诉她正确的做事说法方式，非常低温柔有耐心，伏绥很是依赖献。 献被放逐赤水，伏绥一直陪着她——主要是她怕女娲，没有献在跟前她心里害怕。 后献没有飞升九重天，伏绥也没有飞升。 再然后他们帮助大禹治水。 因为伏绥的性情极其不稳定，献起初不愿意回九重天，给出的理由是女娲还在大地上，伏绥就以为她们是最后一批跟着女娲一起飞。 谁知道女娲封印天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还是因为伏绥性情的不稳定性，献不敢告诉伏绥真相，怕她会坏事，于是一点一点引导伏绥。 尽管她们不能飞升九重天，但可以在大地上做些事。 伏绥虽然恐惧女娲，但对女娲十分尊敬，加上她本人也不是很眷恋九重天，于是她答应了。 听到这里，姒离轻轻别过脸。 她大概能猜到后面发生什么了。 伏绥之所以留在大地上，主要还是对女娲的尊敬和对献的依恋。 献化名女娇，跟凡人的大禹合作，重塑人间。 大禹治水，献诛神。 双方合作的相得益彰，又因为在女娲的计划里，需要凡人献祭，献选定了大禹，后来自然而然地嫁给他，伏绥便觉得她的‘爱人’被抢走了。 她本来性情就不太稳定，做下许多错事，后来治水成功后，献收集齐女娲之肠，跟大禹商量献祭的事。 大禹自然同意了。 但底下人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大禹需要安排后事。 于是有了涂山会盟的怒斩防风氏事件——在治水的过程中，伏绥杀太多无辜者，早已引起公愤。 朱雀道：“当时献求了情，只斩断伏绥一条尾巴，给伏绥一个小小的教训。但意外发生了……” 女娇嫁给禹后，生了一个儿子，名启，还有一个小女儿尚在襁褓中。 伏绥被斩断一条尾巴，恼羞成怒，其实应该不只是斩断尾巴之仇，还有大禹夺献之仇。 总之伏绥放出女娲之肠的消息，趁乱抢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孩，还有一个女娲之肠。 她以为献会为了女儿和女娲之肠来找她。 但献没有…… 献和大禹不管两个孩子如何，打退来抢女娲之肠的神之后，直接献祭。 他们夫妻献祭的不只是他们自身，还有子孙后世的灵气，也就是修仙界常说的灵根。 姒离惊骇不已。 我是献和禹的后人？ 朱雀道：“这也是为什么，一代代的风氏后人没有灵根的真正原因，因为被献祭掉了。” “可是为什么不找齐……” 话还未说完，姒离就咽了回去。 她知道献和禹为什么这么做？ 按下葫芦浮起瓢，女娲之肠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不知道有没有多人神在暗中躲着，伺机而动。 找了抢，再抢回去，再被抢…… 没完没了！ 还不如直接献祭了，让他们知道，这世上已经没有女娲之肠了，也许他们会死心。 何况，经过一波波杀戮，大地上也没有几个神了，留下来的实力不济，且献和禹在治水过程中，招揽一批愿意为凡人牺牲的能人。 这时候，凡人的力量是高于神的。 “当时我们在天上看着，以为伏绥会被献的大公无畏感染，用自身为祭，献祭于女娲之肠，从此完成女娲娘娘的嘱托。 但她没有，相反，她带着孩子四处躲藏……我们隔着结界，也不好找她……” 姒离道：“这么多年，她都没发现女娲之肠的真正效用吗？” “她抢女娲之肠的目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献飞升九重天，她自知自己是什么人，早就不配追随女娲，更不敢来九重天与我们相见……” 因为献死了，伏绥便觉得，那就献的后人去九重天当神仙吧。 在她心里，献就是九天之上的神明，而不是跟凡人为伍。若非为了献，她也不会帮着大禹治水。 她是不配去九重天当神仙的。 但献配，献的后人也配。 可飞升九重天又需要内丹，献的后人能飞升九重天的机会，已被献祭掉了。 伏绥不信，一代代筛选…… 她一定要筛出来那个有内丹之人。 女娲设下的规则是如此的不可违逆，怎么到我这里突然就变了？ 我是基因突变吗……姒离自嘲地笑了笑。 朱雀叹道：“伏绥对献的感情太深了，已经成为执念。比如天衍宗的建立，因为献和禹献祭掉后人的灵根，所以启这一脉的后人很快失了权，被孟家取代。” 是以启尽管知道少了一枚女娲之肠，也知道要找到最后一颗。 但因为他失去了力量，感受到周围人的蠢蠢欲动，不敢跟人说少了一枚女娲之肠，只说伏绥手里有神器。 孟家取代启后，孜孜不倦地找伏绥索要神器。 随着时间的流逝，真相被逐渐掩埋，流传下来的只有伏绥手里有神器，只知道神器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是什么，如何用，一概不知。 “孟家？” “嗯，启的心腹臣子孟涂。后来经过一番的争斗，禹的后人大约只剩伏绥手中这一脉。孟平来找伏绥，伏绥发现启那一脉失权了……” 伏绥是很不喜欢禹的，但启这一脉流着献的血，孟平又欺骗伏绥的感情，想要夺取女娲之肠，她岂能放过。 于是伏绥扶持天衍宗成为修仙界第一大门派，条件是天衍宗世代屠杀铁血堂孟家。 姒离久久无语。 这只死狐狸！ 她想起去鱼台山庄找陨石时，朱雀投给她的幻象。 其实不是朱雀投的，而是朱雀找到相似的场景告诉给她。 那个对三姐十分依恋的四姑娘，因为三姐要嫁人，她想一起嫁过去失败，毒死了全家人，抱着三姐的尸首，说要嫁给虞淞。 第156章 难不成当个废人吗 一阵沉默。 所谓的女娲后人，是继承女娲遗志的献的后人。 伏绥因为自觉不配女娲娘娘，所以才坚持让献的后人飞升，也就一直没发现女娲之肠的真正秘密。 她一代代抚养献的后人，一代代杀献的后人。 简直是个神经病。 难怪献始终没有告诉她实话，就她这个脑子，一旦告诉给她，不知大地上又有多少生灵涂炭。 把事情做成是很难的。 破坏却很容易。 毕竟靠着女娲之肠吊着大地众神，免得他们发现无机会返回九重天，恼羞成怒，怒杀凡人泄气。 姒离叹口气，希望最后一枚女娲之肠能顺利献祭，把这个延续数千年的计划划上符号。 而伏绥……呵…… 费那么大劲，就是为了让我飞升九重天，完成她数千年的夙愿。 可她却不知道女娲之肠不是门票，是祭品。 或许献放心伏绥拿走女娲之肠，是知道没用，希望伏绥用女娲之肠飞升时，发现情况不对，走她走过的路，让伏绥献祭。 可惜伏绥对女娲的崇敬低于对献的感情。 甚至姒离也很难分清楚，女娲是伏绥的信仰，还是献。 真是命运的捉弄啊。 朱雀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祂很顺利地杀了伏绥。 幻化出女娲的样子，伏绥以为女娲找她算账来了，恐惧和悔恨骤然蔓延全身，俯首帖耳，任由天雷劈在身上，没有丝毫反抗。 姒离道：“还算有个她怕的人。” 朱雀道：“别说她了，即便是我们见了女娲娘娘，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哪怕是反对女娲娘娘的神，当着祂的面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所以献的路很难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实非她所愿。” 姒离微微点头。 献没有女娲娘娘的威信和号召力，可用之人更是了了，加上天门封闭，众神惶恐不安，反对力量远胜于女娲在时。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 朱雀掏出鸡蛋大小的女娲之肠，整个山洞里熠熠生辉。 姒离感受到无限的生机。 朱雀道：“现在我可以说为什么你没有内丹是好事了。因为我希望你跟我一起献祭，我需要一个身体，你需要力量……” 祂下来就是为了祭祀的。 姒离脸色僵硬的如同行尸走肉。 她有些怀疑，剖丹时朱雀是不是就在外面看着。 “我现在没有身体，不能献祭，而且献祭时必须有凡人，你就是土生土长的凡人，你就很合适。” “前面九颗已被献祭，所以最后一颗要求不是很高，一个土生土长且拥有内丹的凡人即可。” 姒离是凡人。 朱雀没有往下说，而是让姒离自己决断。 说实话，姒离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她更加坚信这厮故意等到她失去内丹才来找她，因为只有她失去了内丹，才好控制她。 最后一次献祭，不容闪失。 朱雀费这么大劲投下一个虚影，连自己都牺牲了，利用一个姒离多正常啊。 尽管能想到这一层，但她还是答应了朱雀。 难不成当个废人吗？ 如果她不答应，朱雀自然去找别人，祂找合作者就跟玩似的，比如姜仪之流，估计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朱雀找别人合作，姒离就尴尬了。 她瞒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比如跟她一起长大的燕归林和姜原，还得罪了宋善，至于背地里还有多少人记恨，数都数不清。 一旦她失去力量，朱雀又‘好心’救活她的话，估计她会被人剁成肉酱。 就算不被剁成肉酱，也是危如累卵，每天都担心被人追杀。 她宁愿死也不要失去力量！ 想到此，她张开双臂，对朱雀道：“我把我自己交给你了。” 朱雀有些犹豫。 “怎么了？” “上古时代的神明跟你们是不一样的，比如，我需要取代你的心脏，而不是你内丹的地方。” 卧槽！ 玩这么大。 “好吧。” 姒离平躺在地上。 “不用弄疼我。” “我尽量。” 说罢，朱雀飞到她身上，两只脚踩在她肚子上，鸟嘴停在她心上两寸。 姒离缓缓闭上眼。 朱雀的手法很好。 她整个人就像是手术台上被打了半麻的病人，周围暖暖的，一点儿都没有冬日的严寒。 她感受到自己的胸口被人掀开，感受到心一点一点儿地消失，偶尔有暖风吹过，顺着心口拂过全身。 脑海里忍不住想象心被挖出的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抽。 朱雀感受到异样，瞧了她一眼，姒离的头往旁边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 姒离是被全身的灼热给热醒的，她忍不住摸了摸额头，手心里全是汗。 两手撑地坐起来，本能地低下头，解开胸口的衣扣，只见左胸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洞，朱雀在洞中一圈接着一圈的飞着。 手掌微动，她感受到无限的灵力和生机，整个手掌氤氲在红光中，她似乎能通过隔着手掌看到下面的砂石。 她似乎变透明了。 “完全融合需要三天，这三天你需要休息。”朱雀道。 “好。” 姒离又躺下来，阖上双目。 …… 鱼台山庄 姜原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涣散，迷茫不已，而他旁边的虞淞神色凄楚，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嗯……我留在天衍宗的人传来消息，姜仪暂时无碍，你可以再休息两日……” 虞淞说不下去了。 姜原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 他不知道为谁而哭，就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其实那晚把问道宗交给姒离时，他……就是感觉太累了，母亲和哥哥被杀，父亲被关，覆灭问道宗遥遥无期，他不知道路在何方。 他特别累。 所以当失去内丹时，他有一刹那的轻松。 他以为哥哥剖丹，除了给问道宗上个保险甚至保护自己外，还有个小小的原因，那就是哥哥真的爱上了伏绥。 但万万没想到，伏绥竟然是导致母亲死亡的间接凶手。 更没有想到，姒离竟然因为瞒着自己而愧疚，直接把内丹送给了他。 也许当时姒离不抱希望，或者更早一些，她同意伏绥夺青金鼎只是为了百姓，而不是诛杀伏绥。 所以…… 所以她才会把内丹送给他，然后独自迎接死亡。 她死了？ 他又失去一个挚友。 宋善让我来天衍宗为人质，不是说我命好吗？ 这是好命吗？ 姜原很是怀疑。 虞淞见他久久无语，想了想道：“我跟离火宫和铁血堂不熟，不清楚茶山湖那边的战况，而且那边已被封锁，我的人进不去……” 第157章 抱歉，忘记飞了 离火宫 曹恒坐在石头上，看着面前发愣，那里是三桑树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就如同他的心空落落的。 妘牧拾阶而上，走到一半，看到他依然在发呆，心里忽然沉沉的。 他略一停顿，继续走着，落脚时特地加重，让曹恒可以感受到他来了。 曹恒转过脸看着他。 妘牧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伏绥已死，青金鼎不见，姑射峰金光不再……” “这个我知道了。” 曹恒握住右手腕上的手链，他记得，姒离曾经给他传消息说成功了。 “阿离和姜原还是没有消息……”妘牧轻轻摇头。 恐怕凶多吉少。 曹恒身子微微摇晃一下。 妘牧道：“孟植战死，姜原不知所踪，姜仪还被关在天衍宗。宋善察觉到离火宫的痕迹，疯狂地报复我们在各地的丹药铺子……”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宫主说，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召集众人商讨覆灭天衍宗，继续问道宗和铁血堂的事业，并推进仙盟。” “我知道，我这边恢复的差不多了。”曹恒的声音很是伤感，“我就是有些难过，她也许还不知道……有些对不住她。” 妘牧亦是难过：“景家人已经恢复待遇了，而且是比之前更好的待遇……” …… 姒离蹲下来，掬一捧水，咕嘟咕嘟地喝下去。 冷水入腹，五脏六腑瞬间被破了冷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苦笑道：“穿越……” 话还未说完，心跳骤然一听，整个人直愣愣栽进小溪里。 朱雀歉笑道：“抱歉，忘记飞了。” 如今朱雀是她的心脏，当朱雀忘记飞时，她的心跳就会停止，整个人就会原地栽倒。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姒离从水里爬出来，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头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入心脏，抓住朱雀的两条鸟腿，给生生掰了出来。 ‘铿——’ ‘啊——’ 两人各惨叫一声后，姒离再一次栽倒在水里。 朱雀快速地扑闪翅膀并骂道：“你掰断我腿做什么？” 姒离感觉整个心都快跳出来了，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似乎瞬间肿了一圈，捂着胸口弱弱道：“没有腿的鸟就不会停止飞。” 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朱雀这才匀速飞行。 “你脾气可真差。” 朱雀骂道。 姒离不置可否，再一次从水里爬出来，晃了晃，把浑身上下的水烘干，然后看了看右手上两条虚幻的鸟腿。 “正好我缺一把剑。” “切！你的脾气跟献真是差远了！简直是个小兔崽子，伏绥怎么没杀了你……” 朱雀骂骂咧咧半个时辰。 这厮终于骂累了，姒离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启祭祀？” 她想了想，喃喃道：“估计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如果我冷不丁的祭祀改变这世间的灵气获取规则，你猜……” “我猜你大爷！”朱雀的脾气也越来越差了。 “你知道你不打招呼就改变规则，把原本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无序，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吗！” 姒离抿了抿嘴唇。 “哪怕是女娲娘娘，封印天门前还通知大家呢！提前了差不多五十年……禹和献……” 朱雀停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女娲提前通知，很多恶神不满肆意为祸一方。 禹和献突然献祭，大家就以为再也没女娲之肠了，也就认命了。 姒离道：“女娲和献情况不一样，女娲是真的要改变法则，不提前通知，会引发更大的反扑；禹和献的献祭，只是为了让大家伙死心，本身不涉及规则的改变。” 朱雀开心起来：“所以还是要通知？” “凡人的很多律令，也是先通知大家以后要这么干，之前的做法不被允许了……”姒离想了想，“我还是随女娲行事吧。” 告诉大家以后要改规则，让大家有个预防针，同时只告诉几个心腹。 朱雀道：“那我们好好计划下……” “这个慢慢想，我得先回天衍宗一趟，你引爆了姑射峰，我得告诉宋善是我干的，免得他牵连无辜。” 反正宋善打不过她。 现如今，整个修仙界加起来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今稍微像样的门派，只有问道宗是靠着收割愿力为生，跟问道宗合作，要求大家伙都改变获取灵石办法，也许会事半功倍。” 估计姜原已回天衍宗，正在想办法救父亲，她帮姜原把姜仪救出来，为天下苍生并肩作战。 救出姜仪后，她再回离火宫。 问道宗有指导思想，离火宫有钱有人，双方合作。 稍作停歇，姒离右掌聚集灵力，驱动腰间离火宫铃。 …… “阿原，你先不要着急，你记住你是被裹挟去的，这事推到姒离身上最好，反正她已经死了……” 姜原生气道：“师父……” 忽然腰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宋微奇道：“你怎么会有离火宫的离火铃呢？” 姜原心中一喜，莫非姒离回来了。 旋即，他的神色黯淡下来。 姒离剖丹给他，必是凶多吉少，恐怕是离火宫的人找到她的尸首，从尸首上拿到铃铛，然后驱动灵力找另一半？ “师父，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刚落，姜原便消失不见。 留下宋微在原地发愣。 弟子穆升上前道：“师父，不是我……大师兄或许跟姑射峰十八道天雷有关呢？” 一十八道天雷精准劈在姑射峰上，玄鸟堂被毁，青金剑消失不见，诸位天衍宗先人的画像也都燃尽。 这个打击对天衍宗不可谓不重。 尽管现场只有一条狐狸尸首，但姒离曾经跟宋善借过青金剑，说是要诛伏绥，然后其消失不见，更何况她手中还握有玄铁令，往来玄鸟堂如入无人之境。 姒离肯定去了玄鸟堂。 既然姒离去了，姜原很可能也去了。 如果当晚姜原也在现场，那宋微作为宋氏后人，就必须要跟姜原割席。 宋微神色一凛：“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师父三思。” 宋微瞪了他一眼。 穆升躬身后退。 宋微望着天衍宗的方向，沉默许久。 爹，当初你觉得天衍宗危机四伏，选个手腕强硬的宗主控制局面，如今……呵…… 天衍宗回天乏术，我也要早做打算了。 爹，别怪我。 第158章 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姒离懒洋洋地笑道：“姜师兄，别来无恙啊。” 姜原脑子‘轰’的一声巨响，就像那晚的天雷劈在他头上一般，他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怔怔地看着她。 目光所及之处，她身着一袭青衣，立在梧桐树下下，眸色如一汪深潭，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隽永。 月光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枝洒在她身上，在她周身笼罩一层明媚而不刺眼的光芒，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月亮一般永恒。 一股滚烫的热血在姜原内府激烈汹涌，只觉得把他二十年来积存的寒冰都融化了，整个人欢喜的手足无措，想走过去抱住她，却一动不动。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怔怔流了下来。 阿离，阿离，他几乎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姒离手指微动，右手上瞬间多了个小火苗。 她是再向他展示，她的灵力未曾折损。 姜原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他捂着嘴缓缓蹲了下来，直坐在地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喃喃重复很多遍。 待到他回过神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姒离，如同凡人仰望着神明一样，痴痴道：“你……” ‘为什么会没事’五个字，还是给他咽了回去。 姒离神色轻松的耸耸肩，淡淡道：“女娲之肠在我手里。” 这是说她在跟女娲之肠借力。 姜原激动地点头。 他长了张嘴，又想问姒离剖丹后发生了什么，然而姒离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 “我有女娲之肠和朱雀，宋善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先商量商量救你父亲……对了，你父亲还好吧？” 姒离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姜仪还活着吧？ 闻言，姜原脸上露出一丝凄楚的苦笑。 姒离心里一揪。 晚了一步？ “曹恒在茶山湖围堵宋善被他发现了，边成非重伤不醒，现场只有狐狸尸首……” 姜原转过来看着她：“大家都认为是离火宫动的手，以为当晚我在狱法峰等待时机，故而暂时没有怀疑问道宗。” 姒离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宋善失了智？ “我师父自然是为我说话，燕归林也没有揭发我，主要他们不知道那晚我的动向……”姜原挤出一丝苦笑。 宋微不满宋善已久，自然不愿揭发心爱的弟子。 至于燕归林，他内心矛盾煎熬不已，什么都没说。 那一晚，乱得厉害。 一十八道天雷劈在姑射峰上，整个天衍宗的护山大阵被破坏，宋微以为姜原趁乱去狱法峰，有意为姜原放水，也就没怎么指挥弟子。 狱法峰原本关押的别派修士瞬间闹起来，这边放了火，那边在杀人…… 直到宋善带人赶过来控制局面。 事后姜仪好好呆在狱法峰，宋善也就没理由怀疑他，加上姒离曾经跟他借‘青金剑’诛伏绥，宋善自然把姒离和离火宫列为头等嫌疑人。 听完后，姒离忍不住笑出来。 “哎呀……姜道友，我现在就好奇，你是怎么跟宋微解释你那晚的去向？”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非常的轻快。 姜原被她逗笑。 “我跟他说，我原本是在狱法峰等着，本来都见到父亲了，但是姑射峰那边动静太大，父亲让我赶紧离开，然后我就离开了。” 姒离‘哈’了下：“宋微去跟你父亲对口供，我相信你父亲也会说在狱法峰见到了你。” 姜原下巴微微抬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姜仪是知道他们的计划的，早就想好怎么应对，父子默契嘛。 但姜原又不能不出现在狱法峰——他不知道姒离的计划有些说不过去。 说谎嘛，七分真三分假是最难分辨的。 加上前面有姒离和离火宫挡刀，姜仪可得一夕之安寝。 姒离一拍手：“好吧，我去见宋善，跟他说是我引爆的天雷。” 姜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担忧道：“可你……诶诶……” 却见姒离拎着他后衣领，带着他直接飞了上去。 吓得姜原赶紧捂住玉府内丹的位置，生怕有个闪失，不经意间往下瞅，发现她压根没有御剑，而是像壁画上的神仙一样飞天。 更令他心生胆寒的是，他压根聚不起灵力。 不知何时，她居然把我的灵力给封了。 实力恐怖如斯。 飞了一会儿，姒离把他放下，骄傲地拍了拍手：“你现在觉得我打不过宋善吗？” 姜原拱手抱拳。 宋善虽然是化神，天衍宗精锐如云，但茶山湖一战，宋善损失惨重，修为大减，就算是有心跟姒离打，也没有那个力气。 更何况，姒离有朱雀帮忙。 青丘之战时，宋善带三千修士去青丘惨败而归，而朱雀比宋善还要厉害，怎么也得四千修士吧？ 可以想见，宋善面对姒离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姜原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姒离忽然拍了拍脑门子：“忘记一件大事，我先跟曹恒说下。” …… 妘牧抱过来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桌子上毛笔咕噜噜滚落下来，曹恒接住毛笔，轻轻搁在笔架上。 忽然觉察到手腕上一热，曹恒神色一凛。 妘牧叫嚷道：“不会吧，我就放东西重了些，你就甩脸色。” 不等曹恒回答，他又嘟囔道：“这些都是前面递来的帖子和资料，说是要依附离火宫，想要拜见少宫主，希望您能拨冗一见。” “最上面那几个保护了我们在外地的丹药铺子，少宫主，麻烦您给看看。” 曹恒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 “有问题吗，少宫主？” 妘牧有些阴阳怪气。 每次跟曹恒做事，都被他拎着耳朵教训，偏他是少宫主，每次跟他起争执偏还是他正确，一想到这里，就更烦了。 他随手抄起茶盏放到唇边。 “阿离给我传消息，说她一切无碍，现在天衍宗救姜仪，救完姜仪就回来。”曹恒看着妘牧，一字一顿。 妘牧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 曹恒呵呵笑两声：“她什么脾气我想你是知道的。你收拾收拾包袱，我也收拾收拾，卷铺盖滚人吧。” “诶诶，不……宫主……” “什么事都牵扯到宫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算她生气……” “朱雀和女娲之肠都在她手上攥着呢。卷铺盖滚蛋已是宽大处理了，不然你就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第159章 你有这么蠢吗 姑射峰后山 姒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善：“几天前我和宗主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我跟宗主说借青金鼎，宗主不许，出现今日之事，我也很难过。” 宋善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姒离真的要用青金鼎杀人，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利索的承认了。 “你既杀完了人，那就把本派的至宝青金鼎还回来。”宋善大声道。 姒离觉得事情变得非常有趣，声音依旧温和：“你既带三千修士围攻青丘，就知道伏绥是如何的厉害，她和青金鼎一起没了。” 她随手扯了一个慌。 宋善勃然大怒，站起身来：“阿离，你不觉得自己很霸道吗！你在玄鸟堂诛杀伏绥，我忍了，但你霸占天衍宗的至宝，说得过去吗！” 你天衍宗，你宋善霸占多少人的东西。 如今跟我讲理了。 姒离继续装傻：“我说伏绥跟青金鼎一起没了，不是说青金鼎在我手里。应该是十八道天雷下，伏绥跟青金鼎一起没了。 当时我也受了很重的伤，当天雷降下时，我跑了，甚至我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伏绥有没有死。”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讲给宋善。 虽然她不确定伏绥是不是真的飞升九重天了，但伏绥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夺青金鼎。 伏绥给出的说法是，青金鼎乃是上古神物，她有用。 为什么让姒离跟着一起去呢？ 大约是伏绥担心薛影，所以才想利用青金鼎杀姒离。 就算不能亲自动手，只要姒离出现在玄鸟堂，自有天衍宗追杀她。 再然后她看到伏绥掏出另一半青金鼎，两鼎合并引发大地震动，她被产生的光芒所伤，然后逃之夭夭。 至于伏绥怎么死的，她也是听其他人说的。 她猜测青金鼎还有其他隐藏用法，但大家都不知道，伏绥操作失误才引来天雷。 同时，由于伏绥承认来自蓬莱，说明还有其他神仙也下凡，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隐匿真实身份，也许云层之上的结界有其他效果。 “比如……”宋善阴沉着脸。 “比如神仙在大地上使用灵力，会触发天罚，劈在伏绥身上的天雷就是她使用灵力，从而引发的天罚。” 宋善怒目而视：“你有这么蠢吗？” 姒离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而后缓缓放下酒盏，端正姿势，唇角微微勾起。 与此同时，在她的背后骤然出现两扇巨大的翅膀幻影，翅膀散发的红光将宋善灼热。 宋善愣住了，他清楚地感受到红光里的巨大灵力，他本能地想要离开，但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乖乖地坐下来，跟姒离面对面。 因愤怒他的五官扭曲，手掌握成拳头微微发颤。 姒离收起翅膀。 “我之前跟你说过，伏绥告诉我她有一半青金鼎，另一半在天衍宗这里，我并不确定青金鼎有多大威力，谁知道善游者溺，伏绥栽在她最了解的青金鼎里。” “是谁！”宋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她如今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姒离笑了笑，打了个响指。 ‘铿——’ 朱雀拖着长长的红艳如烈火般尾羽出现在半空中，天空中出现斑斓美丽的云彩，伴随着温暖的阳光和晶莹剔透的雨露，朱雀在优雅的飞翔。 它如同烈火般自由自在的游荡，翅膀扑闪之间，仿佛将周围的一切都燃尽，给大地带来无限的温暖。 “朱雀。”姒离薄唇轻启，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同时，为了让宋善相信跟问道宗无关，她特地加了一句：“从始至终，目标都是伏绥。” 宋善看着那如火焰般的朱雀，气呼呼地瞪着姒离良久，颓然地后靠在凭几上，按着桌子的双手微微发抖。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至此一败涂地。 离火宫，又称南明离火。 朱雀，属南方，南方属火。 青金鼎给姒离的评语是：丙。 意为光明灿烂。 种种迹象表明姒离和朱雀的关系。 再联想到出现在茶山湖的曹恒，拥有化神修为的曹恒，让他不得不相信，表面上是问道宗要覆灭天衍宗，背地里是离火宫主导。 他跟离火宫的矛盾，源于十七年前他升化神的血丹事件。 彼时，姒离也许还不到一岁。 妘秋白跟风宁成亲，曹氏的长老还是曹询，他们关系很好，曹询担心妘秋白和风宁被伏绥伤害，一时间疏忽了，让他趁虚而入。 他策反了离火十八姓景家的景佩兰，景佩兰给他血丹的配方，同时帮助他炼制血丹。 帮他杀了近一千个人。 事后，离火宫震怒，然伏绥虎视眈眈，离火宫主董煊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又没过多久，妘秋白和风宁被伏映雪杀害，姒离重新被伏绥抚养，曹询不知所踪，离火宫接连折损两员大将，一蹶不振。 经过十几年的修整，离火宫的主要目标还是伏绥。 但天衍宗也被列入名单。 从曹恒提出仙盟，到杀苏见刃，到宋善带三千修士围攻青丘——这时宋善还很有自信。 在离火宫的计划里，特地把天衍宗拖进诛杀伏绥的战场中。 本来天衍宗跟伏绥没那么大的矛盾，三千修士围攻青丘，天衍宗和伏绥再无和解可能。 不得不说，离火宫这招真毒啊。 不仅隐瞒了伏绥的战斗力，还隐瞒了伏绥手中握一半青金鼎，更隐瞒了姒离居然能召唤出朱雀，然后曹恒调虎离山，姒离引爆玄鸟堂。 仙盟让原本附属天衍宗的分支门派蠢蠢欲动，青丘之战让大家都看清楚孰强孰弱，茶山湖削弱天衍宗主力，引爆玄鸟堂让天衍宗不再高高在上。 董煊和曹恒，这一老一少，精心布局了十八年，真是好狠！ 宋善脸色煞白，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难道天衍宗真要毁在我身上吗？’ ‘如果没有血丹计划，那么天衍宗就不会有如此劫难……不，不对，伏绥手中有青金鼎，她的目标是青金鼎……’ 难怪，难怪。 当年伏绥并不是害怕离火宫才来天衍宗避难，而是，而是她的目标就是青金鼎。 可那么多年，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取鼎，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吗？ 宋善怀疑地目光看着姒离，总觉得她没有说出全部事实。 那个她不肯说出的事实才是要害。 第160章 你知道害怕就行 看着宋善从愤怒恢复平静，再疑惑地看着自己，姒离内心暗暗感叹，宋善还真是聪明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想到她隐瞒不少事实。 可惜…… 她不会再说什么了。 两人的目光再一次对峙着，谁也不让谁，空气中火花四溅。 良久，宋善愤怒的撤回目光。 他在离火宫面前还真没有胜算。 听说，很多门派齐聚在离火宫外面，等候离火宫的接纳，俨然百家之尊。 宋善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冷冷道：“你来就是为了炫耀的？” “不是，是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免得你牵连无辜。” “无辜……哼，你是说姜仪吧？哈哈……” 宋善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毫不避讳地嘲讽姒离。 姒离眼中的温度一寸一寸冷下来。 恐怕姜仪保不住了。 果然，宋善笑完，讥嘲道：“你拿什么跟我换姜仪？曹恒董煊的性命？还是你刚刚召唤的那只朱雀？” “你留着姜仪的性命也没用。” “哦，你什么都不拿，就像换回姜仪，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宋善顿了顿，冷哼道，“我捏着姜仪的性命没用，但可以恶心你们。” 姒离停了停，稍稍整理下思绪，笑道：“上回我跟你借青金鼎，你说不借，如今……” 如今她过来不是跟宋善商量的，是通知宋善的。 她希望宋善能够明白，如今攻守易形，不由得宋善同不同意了。 同时，她认为以宋善的智商，一定好奇姜原为什么不趁乱救出姜仪。 形势对宋善来说并不乐观。 可能知道真相的边成非陷入深度昏迷，宋微和姜原把事情往离火宫身上引，哪怕是燕归林，都说不知情，甚至以为姒离死了。 如果那晚姜原压根没有去狱法峰，他一定出现在玄鸟堂。 不管如何，姜原既然能放弃父亲而出现在玄鸟堂，那么宋善手里捏着姜仪的性命，并不能要挟到姜原。 如今，问道宗和离火宫以及铁血堂结盟，要一起覆灭天衍宗，姜仪比任何人都坦然，他可以随时死，免得宋善用他威胁姜原。 而修仙界的其他门派，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姜原为了父亲而踌躇不前，更可能是让姜原报仇雪恨。 这样对大家都利益都好。 所以宋善捏着姜仪，威胁不到别人，姜仪只是他手里的烫手山芋。 宋善很快想明白其中关节，并恢复镇定：“可以放姜仪，但他的内丹必须留下来。” 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姒离微微一怔，当即明白，宋善是为了燕归林而做出的妥协，否则一旦他们攻入天衍宗，燕归林作为少主，焉能有好下场。 她心里叹口气，燕归林真是倒霉。 但她不能答应宋善。 “我只是替姜原来问的，我无权替姜原做决定。” 姜仪不是她的父亲，她不能替姜原决定剖姜仪的丹保命。 更何况，宋微还在暗处帮忙，他们救下姜仪不是难事。 宋善目光清冷，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你必须通知姜仪父子，否则我屠了山荣国！” “什么！” 宋善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衣裳：“当我发现曹恒出现在茶山湖时，我就很生气，于是派人屠杀中都城，奈何中都城由芈素节制。 我的人不是芈素对手，芈素亦是坚壁不出，我的人占不到便宜，所以退而求其次控制住山荣国。” 经历过变动后，山荣国重新拥抱铁血堂。 但孟植带着凌霄和铁血堂的主力离开，副堂主孟浦和勒令其他弟子缩在西北，也顾不上山荣国。 于是弱小的山荣国成为宋善泄愤的对象。 不得不说，宋善的反应可真快。 别说是问道宗，哪怕是离火宫和铁血堂，都不敢明着伤害平民，放出的反天衍宗口号是‘锄强扶弱，守望互助’，从而招纳更多的人归附。 既然山荣国归附，山荣国有难，他们必须去帮忙。 否则大家就会认为你只是喊个口号，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与屁民无关。 宋善原本要屠山荣国泄愤，但转念一想，留着山荣国的命更能威胁到问道宗他们。 “你们不是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吗？今天是山荣国，明天我换另一个……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是为民除害，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宋善双手环抱在胸，有些得意地看着姒离。 “你也可以直接杀了我。” 姒离心里愤恨，右掌握成拳头咯咯作响，偏她还不能杀宋善，否则会影响祭祀大计。 双方再次对峙起来。 宋善心里冷笑，我就知道你这兔崽子没有说实话。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让你投鼠忌器。 良久，姒离神色和缓，目露凶光：“你用山荣国的百姓威胁不到我，因为我不是个好人，你只能威胁到心地善良的姜仪父子。” 宋善微笑摇头。 姒离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引气入体时，杀的那头老虎，很具有美感，你很欣赏我的做法。” 宋善的笑容僵在脸上。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拿普通百姓威胁，我就把燕归林抓起来，把他的肉全部用到片了，扔到锅里煮了吃。 我非常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所以请你不要逼着我动手。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杀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所在意的人都惨死在你面前。” “你敢！” 宋善身子直起来并微微前倾，双手按在桌子上，怒目快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把姒离一刀一刀片了。 “你知道害怕就行。” 姒离笑得惬意，并学着刚刚宋善的模样，双手环抱在胸。 她像猫观察濒死的老鼠一样看着宋善，那种自上而下的睥睨，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让宋善莫名心慌，收了愤怒，缓缓坐了下来。 姒离的唇角微微勾起。 她知道对付宋善这种没底线的人，光用威胁是不够的。 用威胁，他会在挣扎中拖更多的人下水。 “跟你谈一下燕归林的问题。” “有什么好谈的！”宋善咬牙切齿。 “当然有！我思考了一下，即便是天衍宗覆灭，但还是会有不少残余追随者，他们会愤而反对离火宫等，从而战火不停。 加上天衍宗弟子一贯的跋扈，骤然失去至尊地位，他们也受不了，为避免他们惹是生非，所以需要安排一个人镇他们……” 姒离故意停顿下来。 第161章 我考虑考虑 宋善抬起眼皮，深深地看姒离一眼。 万万没想到，这兔崽子平时不声不响不拉帮结派的，居然这么擅长权术。 小小年纪能想明白这些吗？ 肯定是曹恒的主意！ 有这么一个对手，也算是幸事。 别人眼看着天衍宗覆灭，恨不得挫其骨扬其灰，曹恒却想到不能赶尽杀绝，就是比别人多想一层。 不过…… 她说话的确说在根节上了。 他们不可能把天衍宗的人赶尽杀绝，扶持一个傀儡宗主才是正道，如果不是燕归林，那就只能是宋微。 绝对不能是宋微。 “你拿什么保证？”宋善冷然地看着她。 姒离缓缓举起右手，做发誓状，眼神坚定而诚恳：“我用我的生命起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支持燕归林一天。” 宋善缓缓吐出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姒离。 姒离亦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半晌，宋善道：“我考虑考虑。但关于对姜仪的处置，我是不会退让的，之后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 他没得选。 作为天衍宗的宗主，他可以预见未来修仙界要么是离火宫主政，要么是问道宗为首。 两害相权取其轻。 离火宫为首总比问道宗要好。 起码…… 跟离火宫闹到如此境地，根源在于他当年飞升化神，之前大家一直相安无事。 起码离火宫的下任宫主是曹恒，曹恒这个人他很了解，非常的克制，轻易不下杀手，燕归林天性纯良，曹恒一定会保住他的。 只要我死了，离火宫也就消停了。 当然，这么重要的决策，还得跟曹恒商量，取得曹恒的承诺。 姒离微微点头。 她明白，宋善不相信问道宗，他一定要削弱问道宗，让问道宗二三十年缓不过劲来，这样燕归林就能保住了。 至于宋善所谓的考虑，估计是要跟曹恒密谈。 她刚刚承诺时没有通知曹恒，得赶紧告诉给曹恒，免得穿了帮。 两人又简单聊两句，姒离便告辞了。 刚出天衍宗，她就立刻把跟宋善商讨的过程传递给曹恒。 在等候回复中，她的手一直握住手链，缓缓前行着。 很快，她得到曹恒的回复。 只是两个字：可以。 忽然感觉眼中一阵酸涩，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不一会儿又低下头，朝宋微在永乐城的宅子走去。 刚转到巷子里，她就看到荣姗跪在地上，神色凄楚地看着姜原，姜原亦是一脸的悲痛。 看来荣姗去求姜原了。 姒离面色沉重地走过去。 刚见到她，师衍就如同见了救星，欢喜道：“姒姑娘来了，那宗主和山荣国……” 看到姒离微微摇头，师衍的笑容僵在脸上。 荣姗原本转过来看着姒离，看到她如此的表情，悲愤交加，当即大声嚷嚷。 “你们非要得罪……我去中都城求助，我去铁血堂求助……” “荣师妹！”姒离骤然打断她，“据我所知，挟持你山荣国的几个修士不算多厉害，如果放在十年前，不，两年前，你山荣国自己的修士就可以打败他们……” 荣姗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姒离。 山荣国的有生力量是怎么被破坏的？ 还不是她荣姗自己引狼入室，导致几个主要支撑门派被毁，没个三十年缓不过来，整个山荣国成为西北最肥的羊羔。 面对这么一只肥硕的羊羔，铁血堂和中都城没有选择吞并，而是默默扶持他们。 如今，铁血堂元气大伤顾不上山荣国，离火宫和天衍宗之战一触即发，也顾不上山荣国，在荣姗眼里，就是故意给她招致灾祸。 巨婴！ 姜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觉得，以姒离的能力保住父亲和山荣国不算难事。 姒离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道：“从狱法峰劫走姜宗主不是难事，顺手救下山荣国也不难，难的是，宋善会把目标转向另一个无辜的国度、城、村镇……” 师衍瞪大眼珠子，忽然鼻子一酸，轻轻别过脸。 姜原亦是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天。 荣姗低下头一言不发。 空气中的水似乎被胶凝结起来，附着在皮肤上沉黏黏的，怎么掸也掸不掉，远远树梢上一只老鸹一声接着一声嘎嘎的嘶哑着，让人烦不胜烦。 姜原嘴角挂着一丝凄楚的笑容，他用元神为姒离传讯，忽然发现怎么也传不过去。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阵痛楚。 她没有内丹元神。 恐怕她之所以答应宋善，还有别的隐情，让她不得不答应。 她这么厉害，离火宫亦是迅速恢复，还有什么让她如此忌惮呢？ 仅仅是怕宋善发怒杀其他人吗？ 那可以直接杀宋善的，宋善一死，宋微继承宗主，对大家都好。 姜原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借一步说话。” 姒离微微点头。 两人走到不远处落完叶的树下，姜原猩红了一双眼睛盯着她：“告诉我，你在忌惮什么？” 姒离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原有一刹那的怀疑，他怀疑她的力量只是一时的，不是永久的。 他怀疑她跟朱雀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个协议逼迫着她。 朱雀乃上古神明，力量不是那么好借的。 “好，我会跟父亲说……” 姜原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姐……” 燕归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还带着一丝哭腔，弱弱的，如同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一样。 姒离回头看了一眼，挤出一丝笑容。 姜原恍惚间看到她嘴唇有些发白，应该是发亮，不是正常人的那种亮，就像是透明人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是好看。 美丽却有些不长久。 姜原低声道：“我去安排下，先见父亲。” 说罢，他冲燕归林微微点头，然后左跨一步离开。 燕归林走向姒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巴翕动，他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说。 这时姜原哀哀的声音通过风传过来。 “我相信父亲不会因为一颗内丹而罔顾山荣国万千百姓，只是，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以后再被威胁，没有内丹和性命让你挥霍。” “谢谢师兄……谢谢少宗主……”荣姗激动道。 燕归林的身子猛地一抖，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他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做不了。 第162章 天罚 姒离和燕归林坐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匆匆行人发愣。 良久，姒离诚挚道：“少主，对于你我是不够坦诚的。” 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随手捡起地上的枯枝用指甲掐断：“我想，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六杖光牢会被解开，而我却是无事。” 燕归林转过脸看着她，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疑惑和凄楚。 姒离的声音有些飘渺的恍惚，她右掌覆在心口位置，片刻，缩回手。 在心口的位置，那是一颗红色飞舞的鸟，一圈一圈永不停息。 燕归林曾经做过很多设想，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又用手捂住嘴，整个身子微微发颤。 他低下头，难过不已：“你不该跟我说的。” 姒离呵呵笑了两声：“解开六杖光牢，出了设牢的人死了之外，还有就是设牢的人内丹消失，无法支撑光牢的能量。 我其实是不敢见你的，我怕你责怪我利用你，我的确利用了你，是我对你不住。” 燕归林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一样奔流直下，心里更像是被什么鸟爪子抓着，一爪一爪的让它跳动，四肢百骸都是有着深深痛意。 姒离的语气沉重：“你会怪我吗？” 燕归林凄楚的摇头：“不……” 半晌，他才艰难的说出口：“你……你们做的很对，天衍宗是世间最大的毒瘤，我……我能看明白的……” 姒离拍了拍燕归林的肩膀，悲怆道：“我并不期待你原谅我。只是可惜，你我终究要站在对立面了，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路。 你父亲拿山荣国的百姓威胁姜仪，并说如果姜仪不剖丹，就算是能救下山荣国和姜仪，他会把魔爪伸向别的地方……” “我知道……”燕归林哽咽道。 “不，你不知道。”姒离轻轻摇头，“我跟你父亲说，如果他敢用平民威胁，我就把你一刀一刀片了，扔到锅里煮了…… 其实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能连累无辜的你……” 燕归林啜泣的不能言语。 他骤然想到什么，转过脸，瞪大眼睛看着她：“什么‘没有多少日子’……” 姒离缓缓摇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燕归林落泪：“可你为什么告诉我？” 姒离眼中有隐隐泪光：“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利用你伤害你，岂能不告诉你……” 她侧过脸：“过几日一别，你我再相见估计就是战场上了，我不会手软，只是对你不住……” 燕归林疯狂地摇头：“不……我不会出现在战场上的……” 姒离长叹：“我相信你。” 那声叹气，如同一块巨石压在燕归林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姒离继续道：“接下来我们会一起覆灭天衍宗，我会为他们的首领，会有很多的无奈和妥协，我不奢求你明白或者理解，只希望你能知道。” 燕归林哭泣不已。 然而再多的泪水有什么用呢？ 他两个最好的玩伴，都离他而去，身为少主，他甚至不能救下师兄的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沉寂绝望。 他救不下的又何止姜原的父兄，还有萧慎，舅舅的叹息…… 这些人都对他很好，可伤害他们最深的却是他的父亲，他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他们从不要求他背叛父亲，但也不相信他。 他不能再给自己洗脑了。 他已经无路可退，必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了。 …… 宋微领着姜原去狱法峰见姜仪，听了儿子的转述，姜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姜仪说，他之所以坚持收割愿力是为了百姓，如今焉能因一己之私背弃长久以来的主张。 他宁愿殉道也不苟活。 姜仪的内丹是宋微亲自动手剖的。 为了避免姜原在现场激动，特地让姜原一行在外面等着。 四个时辰后，宋微亲自将脸色苍白的姜仪交给姜原，一直送他们到天衍宗地界外。 薛影等候在天衍宗地界外。 看到薛影，众人脸色都惊了惊。 姒离淡淡道：“她是来找我的。” 说着，她转过头，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我跟薛影聊完去离火宫。” 姜原点点头：“好，我安顿好父亲会去离火宫找你。” 他觉得伏绥已死，姒离再无忌惮，她会杀了薛影。 姜仪道：“嗯，我们肯定要见次面的，保重。” 待众人都离开，姒离昂首阔步地向薛影走过去，薛影心里害怕，缩了缩身体，但始终没有后退。 她要知道，伏绥是怎么死的？ 伏绥怎么会死呢？ 姒离的唇角微微勾起，温和的笑容落在薛影面子上，更像是催命的符号。 薛影后退一步：“你……你可以杀我，我……我也不反抗。但……但你必须跟我说，狐王是……是怎么死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姒离的对手。 说完，她伸长脖子让姒离杀。 姒离却没有动手，而是漫不经心地坐在她面前的石头上，手轻轻一挥，道：“说实话，我不清楚伏绥是怎么死的？” 薛影原本伸长脖子任由她杀，没想到她却来了这么一句。 她疑惑地看着姒离。 姒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当时你在外面，青丘之战的时候你在现场，应该能分辨出，那晚的情形……嗯，青金剑比伏绥要厉害。” 薛影咽了咽喉咙。 “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最合理的解释是，神仙是不能在人世间动用灵力的，否则会引来天罚。” 薛影瞪大了眼珠子：“我……我，你……你说谎？” 姒离轻轻笑了：“你应该记得，我走的时候伏绥完好无损，所以伏绥之死你应该更清楚。我只说我的推测，信不信由你。 你应该清楚，在我们的头顶，有个巨大的结界……” 说着，她手指向上指了指。 “假如说神仙可以下凡，那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相信你活了千八百年，对神仙之事比我更懂，比我更了解九州大陆。” “假如说神仙下凡，且大家都发现不了祂的痕迹，只能说大隐隐于市，他们不出手，迎面走来，你我也不分辨不出来祂是人是神。” 薛影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还是不愿相信伏绥因为动用灵力引来天罚，严重怀疑姒离说的是假话。 可她信誓旦旦的，又进行反证，结界之事狐王跟她说过，姒离的话听起来像是真的。 第163章 不得不跟你说了 姒离面色平静无波，心里却冷笑不止。 她觉得一剑杀了薛影有些便宜她了。 她要让薛影死在最绝望的时刻。 比如，这次她放过薛影，薛影担心被她杀害会加紧时间修炼，然后修到九条尾巴，发现她不是天狐，还是世间平常的狐狸。 这个时候她会发现，所谓九尾狐的秘密从始至终是个谎言！ 伏绥一直在骗她。 被自己最依赖崇敬的母亲骗了千八百年，想想真是令人绝望呢。 念及此，姒离斜睨薛影，但见她还沉浸在思考中，嘴角微微一笑，飞身离开。 …… 姒离来到白鹤镇，这个位于离火宫山脚下的小镇人满为患。 白鹤镇作为离火宫和凡间以及其他门派的中转站，常驻人口并不多。 如今数十倍的人齐聚在白鹤镇，不止客栈早就住满了，为了挣快钱临时做民宿的民房也已经满了，不少修士在桥下搭建帐篷当做临时居所。 现如今，铁血堂、问道宗和天衍宗元气大伤，离火宫风头正盛，大家可不得赶紧过来表忠心。 否则等到战后重新划定利益，连口刷锅水都喝不到。 听着他们热烈的交谈，嘴里商量着如何讨好离火宫人，姒离颇有些不自在。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要改变这世间的法则，会不会把我生吞活剥了？ 姒离身子晃了晃，转眼间已经来到离火宫山脚下。 离火宫山脚下排着长长的队伍。 姒离径直走到最前面，瞬间收获n个怒瞪——他们虽然憎恶姒离不排队，但更怕给离火宫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暗暗期待离火宫给姒离一点儿颜色瞧瞧。 然，姒离走到门口，门口弟子颇有些不耐烦道：“后面排队……” 弟子一双眼珠子瞪得浑圆。 因为姒离晃了晃妘牧给她做的通行令。 “姒……” “是什么是！开门。” “小的马上给你开，您，您稍等……” 队伍里顿时一阵恍然大悟地‘哦’声。 原来这姑娘是离火宫人，看离火宫弟子对她的态度判断，地位还很高。 进了门，来到传送阵，立刻有弟子点头哈腰的上前，笑着询问她去哪里。 姒离知道贵人话不多的道理，有意拿捏姿态，故而只漫不经心地回答两个字。 “曹恒。” 弟子设置曹恒目前的位置，设完后笑道：“好了。” ‘月计岁会堂？’ 姒离心里默默重复一遍。 月计岁会堂，翻译成人话是财务处。 不久后将会有一场大战，曹恒查看钱粮倒也正常。 很快，她来到月计岁会堂，询问曹恒在哪里。 “少宫主在西花厅。” 姒离眼睛眯起来，几个月前曹恒还是曹长老，现在已经升格为少宫主。 她微微点头，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地走过去，进去后，是三间花厅，中间用斑驳竹影屏风隔开。 有两个弟子侍立，见她走来，指了指西边的房间，让她过去，而后两个弟子悄然退出，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走进去，曹恒坐在那里，案前有着厚厚一摞账册或者书本类的东西，他自己手上也捧着一卷。 听到动静，抬了抬眼，嘴角勾了勾，放下书卷。 姒离走过去，随意盘腿坐在他书案右侧，并扫了一眼他刚刚放下的书卷，发现是本账册。 果然，他在为将来的大战计算钱粮。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覆灭天衍宗需要大量的钱粮，不过等到胜利时，从天衍宗获得的战利品可以覆盖掉不少损失。 但如果是改变修士获取灵力的法则呢？ 这是要割在大动脉上，哪怕是离火宫也会深受影响。 曹恒会同意吗？ 其他人会同意吗？ 莫名的慌乱忽然占据姒离心头。 “具体情况跟我说说。”曹恒推过去一盏酒。 姒离捞起酒盏，放到唇边忽然觉得不对劲，抿了抿，发现是水。 “离火宫缺钱到如此地步了？” 怎么连曹恒招待都要用水。 太穷了吧。 离火宫可不是问道宗那般以自苦为乐。 曹恒轻轻笑了笑：“以前离火宫只需要顾着自己，物阜民丰；现如今要顾着整个修仙界，捉襟见肘。” 姒离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曹恒继续道：“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更何况，外面那些人跟着我们是来过好日子的，但再大的家业也覆盖不了这么多人的好日子，必须要求他们省。 要求他们省，我们也得做出俭省的样子来，否则他们心里会认为我们沽名钓誉，只是面子上不敢表现出来。” 姒离耸耸肩，双手一摊。 你有理。 “好了，跟我说说后面都发生什么了？” 姒离把那晚进玄鸟堂到朱雀找她的过程大致跟曹恒说一遍。 曹恒听完，久久不语。 姒离耐心等着他问女娲之肠的秘密，她要改变这世间的规则，一定要让曹恒知道。 曹恒心思谨慎老谋深算，做事严丝合缝不惧艰难，是个最佳的合作者。 比问道宗更得力的合作者。 从推进仙盟算计苏见刃飞升化神，到青丘之战，足以证明心智远高于常人。 为了帮她诛杀伏绥，曹恒甚至都放弃离火宫继承人。 青丘之战，伏绥大获全胜，其他人都不支持姒离继续针对伏绥，但曹恒支持。 那天她带着姜满的内丹去找曹恒，钟兴维等人阻拦，是曹恒坚定地支持她，再然后带领铁血堂困住宋善，才让她时间诛杀伏绥。 当时她自己都不知道朱雀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曹恒相信她。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和坚如泰山的信任，她始终记得并且感动不已。 迎上她清澈如山泉水的目光，曹恒轻轻别过脸，去看屏风上的斑驳竹影，不一会儿，他转过头来，重新对着姒离笑。 她知道，他是哭过的。 大约是为了我的遭遇而痛哭。 她嘴唇翕动，刚要说什么，曹恒却突然开了口。 “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了。” 看着他煞有介事的模样，姒离不由得嘴角裂开，刚要开个玩笑缓和气氛，却瞥见他神色平静，嘴唇微微垂下来，面子上没有任何波澜，看不出半分喜怒。 姒离怔住了。 她心里……不对，她已经没有心了，她脑海里隐隐浮现不安。 曹恒挤出一丝苦笑，理了理袖子平静道：“其实你不是妘秋白和风宁的女儿。” 第164章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什么？”姒离没有听清。 什么叫做‘你不是妘秋白和风宁的女儿’？ 姒离迫视着他。 曹恒别过脸，不敢跟她对视，从面前垒牍如山的书册里抽出一本，打开其中一页递给她。 只是那么看了一眼，姒离整个人就僵在那里，如同坐在寒冷无比的千年寒冰上。 她直愣愣地盯着那一页，那黄黄的册子被她直盯得快要渗出血来，胸口飞舞的朱雀感受到她血脉的急剧流动，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仿佛要从她心里迸出来。 她脑海里有个剧烈的声音狂呼。 不是的！不是的！ 错了！ 错了！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十八年前，不，十九年前，妘秋白和风宁成婚，除了他对风宁的情谊，更多的是诛杀伏绥的共同目标。 他们要生出一个拥有灵根的女儿，这样才能知道伏绥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但…… 如果生不出拥有灵根的女儿，就很难知道伏绥的计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毕竟数千年过去了，风氏一族的血脉是如此的稳定，从来没有生出过拥有灵根的孩子！ 从来没有！ 所以妘秋白和风宁做了n b。 n b就是，用一个拥有灵根的女孩替代。 所以当他们成婚怀孕时，风宁和妘秋白为了蛊惑伏绥，用了各种办法，让伏绥不要盯他们夫妻太紧，毕竟孩子到了三岁灵根才会稳定。 伏绥答应了。 风宁和妘秋白生下一个女儿，女儿一出生都不带灵气。 一直暗中帮他们的曹询，也就是曹恒的师父行动了——那时董煊公开驱逐妘秋白。 同时，离火宫辖区内新出生一女孩，只比风宁的女儿大两个月，拥有单一火灵根——这便是姒离。 他们分别为两个女孩喂忘忧草，在伏绥来前调换了两个孩子。 可单一火灵根如此重要，怎么会有人不盯着这个孩子的去向呢？ 不好意思，还真没有人盯着姒离。 不是曹询带她离开带的早，大家没有来得及发现，而是姒离的真实身份。 景氏族人！ 当年曹询忙着掉包计划警惕伏绥，一时间疏忽，景佩兰叛变将血丹的方子拿给宋善，并帮宋善炼制血丹。 景家人因为此事被罚，剥夺了原来的待遇。 所以即便景家人内部知道姒离，他们也不会说出口，因为他们还在受着惩罚，因为姒离是唯一能帮他们解除惩罚恢复待遇的人。 此事极其隐蔽。 册子后面几页有妘秋白和风宁的画像，有姒离亲生父母的画像，姒离跟她母亲年轻时有八分像。 而她的父亲她曾经还见过——景福。 姒离的手忽然一松，书册掉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心里激荡不已，五脏六腑因为激动而抽搐起来，疼得她额头上滚起大颗大颗的汗珠。 十多年来，她所受的煎熬和为报仇所做的冰冷的算计，那些个不眠夜和对不住挚友无辜，都是错的！ 曹恒满含怜惜和歉意地看她一眼，目光中有些哀伤，又转过脸凝视着不远处的窗户，仿佛陷入久远的记忆里。 “当年伏映雪杀妘秋白和风宁，其实她能杀得如此容易，主要是因为你的身份是假的，他们试图把你重新带回离火宫抚养，也说服了伏绥。 伏绥来离火宫跟宫主谈判，有虎妖找伏绥打架希望在修仙界博个名声，伏映雪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情况紧急，为避免你的真实身份被察觉从而影响大局，他们夫妇只能赴死。” 从此，姒离一个不到四岁的娃娃落在伏绥手里。 为了避免姒离一天到晚哭着找爹娘，伏绥再次喂给她忘忧草，姒离的记忆再一次被清洗。 为防止姒离长大后找伏映雪报仇，伏绥绑架风灵，对外说风灵是风氏后人，姒离不是。 姒离咧开嘴冷笑。 怪我喽！ 她无言以对。 曹恒不敢看她的眼神和表情，继续感慨道：“这也是为什么离火宫忽视你的真正原因，因为你一旦出现在离火宫，你就有暴露的风险。” 只有让姒离跟离火宫物理隔绝，那些认识景福夫妻的人才不会察觉。 难怪离火宫一直不来找我，原来不是因为厌烦我，而是怕接触太多我的身份被泄露……姒离冷笑。 “妘牧行事全凭感情，担不起重任，所以他被宫主强力压制。” 姒离留意到，曹恒评价妘牧时，是咬着牙说的。 妘牧‘出于好心’破坏过不少曹恒的计划。 比如万草园大火事件。 曹恒为修仙界平民推进仙盟，计划跟宋善屏弃前嫌一起合作，宋善也有合作的苗头——那时曹恒还不知道诛杀伏绥要用青金鼎。 假以时日，天衍宗会被他有条不紊地削弱，对所有人都好。 但妘牧不仅把计划告诉给姜原，还让姜原在万草园起火，从此拿捏住曹恒，如果曹恒跟宋善合作，他就把万草园起火真相抖落出来。 妘牧的想法很简单，宋善是坏人，曹恒不能跟宋善合作，他‘好心’帮他守住底线。 “你还记得屈忠吧？”曹恒轻轻问道。 姒离不想说话。 曹恒也不指望她搭理自己，继续道：“屈忠不是因为发现万草园大火的原因被杀的，而是他看到了你，又看到了景福…… 他经常出入神农山，对神农山的几个管事很熟悉，自然也认识景福夫妇……” 姒离僵硬着脖子转过来看他。 曹恒微微点头。 为了避免姒离的真实身份泄露，景福夫妻被困在神农山最深处，平时不见离火宫弟子，甚至认识景福夫妻的景家人，也都被分别调离到各地，避免他们跟姒离接触。 屈忠还是一下子发现姒离跟亲娘长得像，准备找机会确认一下，妘牧也忽然想起来，脸色煞白，连夜找曹恒商量对策。 于是屈忠被杀。 当时妘牧给姒离的原因是，万草园大火跟他有关，且带姒离去当年宋善炼制血丹的地点，告诉她景家人曾经犯下的错误。 后经过一番丝滑的调整，妘牧留在离火宫，曹恒带走姒离。 “妘牧是两年前才知道的真相，他这个人不擅长演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伏绥强大难以撼动，他居然说要告诉你真相，我必须把他剔除在外…… 伏绥相信你是风宁的女儿，如果告诉你真相，恐怕你命不久矣，为让你专心跟我一起对付伏绥，我以放弃继承人身份为代价，让宫主再一次弹压妘牧。” 姒离依旧冷笑。 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第165章 把你们都忘了 曹恒之前不同意告诉姒离真相很简单。 对于姒离而言，当妘秋白和风宁抱着她去青丘时，她本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此生的唯一目标是诛杀伏绥。 事情走到这一步，再无其他路可走。 如果按照妘牧观点，一厢情愿地告诉姒离真相，先不说姒离会不会接受，她未来注定要跟伏绥打交道，但凡她稍微表现出不那么认同风氏一族，恐怕会被伏绥怀疑。 必须让姒离坚定地认为她就是风宁的女儿。 姒离冷笑不止，又觉得苦涩。 当朱雀告诉她女娲之肠的真正秘密时，她还觉得自己基因突变，女娲设下的规则出现了bug——毕竟按照女娲的设定，姒离不应该有灵根。 原来不是基因突变，她就是个假的！ 女娲的规则是如此的不可违逆。 难怪远古时代，众神见了女娲都抖三抖！ 妘秋白和风宁居然兵行险招换孩子，还是换单灵根的孩子。 更邪恶一些，换孩子才是妘秋白和风宁的目的。 他们压根就没指望能生出有灵根的孩子，所以把宝压在换孩子上，所以他们成亲后，夫妻的主要目标是争取喘息之机。 ‘原来我的仇恨都是假的’ ‘伏绥啊伏绥，你千方百计的让我飞升九重天，满足你千年的夙愿，为此筹谋十几年，可曾想过我是假的？’ 姒离的眼睛被蒙上一层雾，恍惚间看到自己刚穿越时，就处在在大禹村，仰着一张懵懂的小脸，手指在太阳穴转着圈，跟面前美艳女人说： ‘我真想不起来你是谁啊’ 那时她非常的紧张，因为她没有继承原主的任何记忆。 美艳女人明显松口气，掩着口鼻咯咯笑了很久，又刮了刮她秀气的小鼻子。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你叫姒离，可以吧，小阿离’ 估计那次伏绥是专门过来检查忘忧草的药性。 不认识才是对的。 而当时的姒离则认为她脑子有病。 罢了，罢了。 我本就是穿越而来不是原主人，不能替原主人怨恨！ 也不能替原主人原谅！ 反正，我很快就要死了。 正好把你们都忘了！ 但…… 还是要见一次景福夫妇的。 总要亲眼看看。 上回她见风灵时，用风灵的亲生父母威胁，要求风灵离开天衍宗，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她的父母也要被人挟持在手上了。 苍天饶过谁！ 姒离整理好思绪，转过脸刚要张口询问景福夫妇，却听曹恒的声音幽幽传来。 “妘秋白和风宁的女儿由景福夫妇抚养，叫胭脂……” 他们拿走一个女儿，又还给景福夫妇一个女儿。 突然，姒离一把狠狠抓住曹恒的衣领，目眦尽裂：“在哪里！”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曹恒温热的呼吸扑在姒离的脸上，很快，曹恒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起来，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怜悯和悲伤。 “他们目前在离火宫西南三百里，翠竹村西边最末一家。” 他盯着姒离，迎上她愤怒的双目又撤回眼神，低声道：“别怪我，那时我也不过是个孩童，我只是瞒着……” 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划过。 “我知道你恨，但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帮你啊……” 曹恒缓缓闭上眼。 他不是在跟姒离求饶，而是愧疚。 发自内心的愧疚。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愧疚，事情又不是他做的。 等他知道内情时，已经回天乏术，为了能帮到她，他还苦练修成化神，阴谋阳谋地算计，把每一个人都算计在内了。 哪怕最后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他依然坚定地同她站在一起。 他做事向来心狠手辣绝不后悔，哪怕是亲手杀了仰慕他的徐昙，他都没掉一滴眼泪。 可是如今，他真的好难过。 姒离冷冷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随手扯了一张干净的纸擦手，然后嫌恶地扔开。 “你敢跟过来试试！” 姒离怒气冲冲地离开，丢下曹恒瘫坐在那里，如孩子般无助地流泪。 走出房门，姒离深吸一口气。 妘秋白风宁，你们两个可真他妈牛逼！ 她怒气冲冲地走出月计岁会堂，还未走到传送阵跟前，迎面碰上妘牧带着姜原过来。 见她努力压制住愤怒的样子，姜原脸色骤然大变，询问道：“怎么了？” 妘牧比他强一些，弱弱道：“你……知道了？” 姒离一言不发。 姜原转过脸看妘牧，忙道：“知道什么？” “其实这事你不能怪我……” 姒离冷冷扫了妘牧一眼，手指微动，妘牧周围瞬间多了个六杖光牢。 在她出手的刹那，姜原本能的要躲开，谁知根本来不及，只能无奈苦笑。 就在他认为姒离把他圈进来，刚要往妘牧身边靠靠，询问他到底干了什么事，谁知道碰上什么，这才知道，原来姒离没有困住他。 姜原讪讪地扁扁嘴，然后往外走两步。 似乎这样能跟妘牧划清界限。 姒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飞身向西南方向，没多久，只听‘哗啦’一声响，离火宫上空的结界已经被她强力破开了。 姜原来不及追她，只好把目光再次落在妘牧脸上。 “怎么回事？” 几乎在同一时间，弟子们纷纷涌过来。 妘牧苦笑，试着挣脱六杖光牢，发现完全不顶用，吩咐过来查探情况的弟子道：“去把少宫主请来？” “曹恒可不是她的对手，你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呆里面吧。”姜原道。 弟子拜了拜，道：“刚刚结界被破，已经告诉少宫主，少宫主让我们出来检查并记录，不要跟姒离起冲突……” 妘牧扶了扶额头。 “我没事，你们去别的地方吧，月计岁会堂有曹恒盯着呢。” 这样看他热闹的人能少些。 弟子匆匆离开。 姜原则径直进入月计岁会堂，看到曹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闷酒，几次开口询问，曹恒愣是一言不发，他只好又折返回来。 “曹恒在干什么？”妘牧赶紧道。 他很好奇，他是怎么跟姒离谈的，以至于姒离直接破了离火宫的护山大阵。 姜原后退一步，怀抱把剑，看妘牧很久，看的妘牧头皮发麻。 妘牧有些不自然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个眼神看着我？” “你还是先交待交待干了什么吧？” 姜原顿了顿，补充一句：“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在她面前还有些许份量，当然，你可能会说我过于自大，但比你强是肯定的。” 第166章 近乡情怯 姒离来到翠竹村，踏在这方没有任何记忆的土地上，她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伤感。 她踩着乡间的小路上，朝着西边走去。 她的步伐很慢。 恍惚间又想起风灵，心里更是一阵发寒。 如果我要祭祀，且通知了曹恒和董煊，他们不同意并用亲生父母威胁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三人带走。 他们要是不跟我走怎么办？ 离火宫下辖的百姓对离火宫的认同度非常高，景福夫妇虽然生了姒离，但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把姒离上交。 因为在他们的朴素认知里，好苗子必须上交给离火宫，这是他们幸福生活索要付出的代价，不是针对他们，而是辖区内所有人。 包括曹恒妘牧等人也是如此。 小小年纪被离火宫带走，给资源培养以及关怀尊重，然后他们对离火宫的认同度非常高。 认同度高就不会轻易背叛。 姒离心乱如麻。 要是他们不愿意离开，那就只能抢走，如同他们在神农山侍弄灵药草一样，在问道宗的地界忙活？ 可这样的话，不是明着跟离火宫对着干？ 本来祭祀一事就很难被接受，离火宫又是修仙界实力最强的门派，这时跟离火宫撕破脸，会不会影响祭祀大计？ 争取离火宫？ 还是放弃离火宫？ 姒离犹豫不决。 “长老……” 听到有人叫她，姒离定了定身，发现是景远山带着几个弟子从西边过来。 景家因为景佩兰被罚，又因姒离恢复待遇，景远山也可以出现在离火宫地界了。 姒离的语气颇为不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景远山后退一步，再次长揖而拜，身后弟子纷纷学着他的模样。 姒离面如冰霜。 景远山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景福夫妇回家，家中很多东西不能用，缺吃缺用的，房舍失修，我们过去帮忙。” 姒离记得曹恒给的册子上说，景福夫妻老实巴交，又没傍身的技艺，在景家属于贫民，每年都接受家族救济。 之所以能在神农山当管事，是因为姒离。 如今景家恢复待遇，景远山作为族长亲自带人安排景福夫妻的生活，想来他们是很感动很自豪的。 “我知道了。”姒离语调波澜不惊。 景远山何其精明，看她这个架势，就知道她心里不大痛快。 姒离虽然在离火宫没有职务，但他还是恭维一句‘长老’。 少宫主曾感慨，姒离一定会成为离火宫的宫主。 至于她心里不痛快，他能明白但不支持。 景远山眼珠子滴溜一转，露出讨好似的笑容：“长老，其实每个长老都会受很多苦的，景家被景佩兰牵连，景家弟子……”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晃，景远山下意识后退，不曾想跟后面人撞在一起。 一堆人倒在巨大的光牢中。 姒离昂首阔步地离开。 她不想听他们说正确的废话。 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是她应当做的。 因为你强大，所以你受的苦是上天给你的考验。 如果没有通过考验呢？ 他们会说什么？ 姒离走在小路上，自从用六杖光牢锁住景远山等人外，再没有碰到旁人，也许他们都躲开了。 很快，她来到村西头。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民居，背后是巨大的山麓，有三间不大的房子，院子前刚刚翻新的几亩地，中间有一条窄窄的路直通院子。 南方多雨，田地和院子前还有一条新修小河，从院子面前缓缓淌过。 抛开新修的那些东西，这个院子的确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不说别的，挑水就要走很远，穷人才会住这种地方。 姒离有些紧张，手中便多了把剑，紧紧握住剑柄，剑身隐隐泛着幽蓝色的光芒。 院子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 有个年轻女子抱着一木桶衣裳走出院子，似乎要在小河边洗衣裳，骤然看到姒离，她愣在原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姒离冷冷地看着她，白白净净的，弱柳扶风的。 “胭脂，你等一下让我洗吧……”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房内传来，紧接着，妇人离开房间走到院门口。 “我来洗吧，这么冷的天，别把你的手冻坏了，小姑娘的手冻裂可不好看，又肿又红地还会痒……” 妇人便是景福的妻子伍氏。 伍氏觉察到不对劲，瞥见胭脂流泪，心疼地声音都颤了几分：“怎么哭了？这里是比神农山冷，但族长不是送来炭火吗？ 对了，你爹从外面买糯米快回来了，你先去屋里烤火，一会儿跟你爹一起做糍耙，我跟你说，糍粑可好吃了……” 胭脂拼命摇头，指了指田地对面小路上的姒离。 妇人循着胭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是那么一眼，妇人如同被雷劈中，身子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胭脂连忙扶了她一把。 被雷劈中的还有姒离。 两个人真是太像了，由不得姒离怀疑。 姒离握住剑的手微微发颤。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不到一百米的小路，竟然那么远。 对面的一对母女相拥着，笑中带泪，满含期待地看着姒离，似乎希望姒离能够走过不长的小路，走到家里来。 但她们的期待落了空。 姒离消失不见。 “刚刚对面是不是有个人？”中年妇人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胭脂重重点头。 “这孩子，真不懂事。” …… 姒离来到景福家后面山上，坐在山顶上，俯瞰景福家。 她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身子微微发抖。 尽管早从曹恒那里听到看到，而当伍氏真真切切出现在她跟前时，彻骨的寒冷再次袭来。 她很感激姜原及时赶到。 她压根不清楚怎么面对景福一家。 姜原坐在她旁边，也是把头伏进膝盖里，侧过脸，眼中含着泪水，心疼地看着她。 许久，姜原突兀的笑声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呵……我就说初次见你就看着你眼熟，原来很久之前，我们真的见过面。” 说罢，他注视着姒离，希望她能回答自己，转移下注意力，不要沉浸在难受的情绪里。 又是长久的沉默。 姒离道：“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被人喂了两次忘忧草……” 伴随着她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是身体轻轻的晃动。 “嗯，我知道，我跟你说那次相见的场景……” 第167章 相见 上 那年姜原五岁。 天衍宗指定让他过去修炼。 这个主意是边成非提出来的。 边成非的想法很简单，姜原拜宋微为师，宋微会悉心照顾姜原，姜仪夫妇也会放心，等到姜原长大，天衍宗扶持姜原为问道宗的宗主。 说白了，就是扶持一个亲天衍宗的问道宗宗主。 可惜，好好的一局棋被宋善破坏了。 把姜原送到天衍宗之前，姜仪夫妻带着姜原来到离火宫。 说是除祟，其实就是希望拉拢董煊——他们没有力量违逆天衍宗。 但董煊忙着算计伏绥，不愿意横生枝节，没有见他们。 姜仪夫妻失落，带着孩子四处晃荡，欣赏风景排解一下忧思，然后就来到翠竹村。 姒离在路边玩耍。 姜仪一下子就认出姒离是单一火灵根，便起了爱才之意，他也知道离火宫的规则——资质最好的弟子上交给离火宫。 于是他诱惑景福夫妻，说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去问道宗，不会给姒离喂忘忧草，让姒离忘记父母，他们可以经常跟女儿相伴。 但景福夫妻拒绝了。 他们对离火宫的认同度更高。 可姜仪夫妻还是说个不停，景福夫妻就有些厌烦，可又说不过姜仪，扔下一句话。 ‘除非她跟你们走’ 扔下这句话，景福夫妻站在路的一头，姜仪夫妇站在路的另一头，让姒离做选择。 小小的姒离原本玩着路边的小花，猛然间发现父母不见了，站起来，呆呆地看着景福夫妻，又看了看一直喊她的姜仪夫妻。 姜原挣脱父母跑过去拉姒离，但姒离一路小跑扑在母亲怀里。 既然姒离做出了选择，姜仪夫妇不好再纠缠，只好带着姜原离开。 “当时我应该早一点儿抓你的。”姜原呵呵笑两声。 姒离转过脸，头伏在膝盖上，玩笑道：“这样的话我就不会瞒着你很多事了。” 姜原轻轻摇头，一双眼睛清澈诚挚：“不，这样的话你会快乐很多。你不是我，你不需要走上一条极为艰难的路。” 姒离红了眼眶。 …… 伍氏想起姒离那张凛冽的脸，心里一阵发慌，看到锅里又冷又坨的面，嘟囔道：“面都坨了，她到底来不来？”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景福看了看锅里：“之前我还给过她竹王灵液，那么好的东西，我还是偷偷给她的，难不成她得知真相后还记恨我们不成？” “其他长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她这么难伺候。怪不得妘长老说她脾气差，脾气可真差。” 伍氏心里突然堵得慌：“老头子，你别骂了，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我们先吃啊。”景福骂骂咧咧道，“我也不要求她对我三跪九叩，起码给个好脸吧。” 胭脂弱弱道：“阿爹，你都还没见过阿姐呢，你怎么能说她没有好脸啊……妘长老说她受了很多苦，生气是应该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知道姒离在生她的气。 伍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把胭脂搂在怀里，亦是哽咽：“别怕，有阿娘在呢。我的孩子……我知道，她，她就是生一时之气……” 看着流泪的母女二人，景福心里堵得慌。 “那也是先吃饭啊，难不成她一会儿回来让她吃又坨又冷的面吗！” 胭脂和伍氏对视一眼。 伍氏心乱如麻：“那……那给她吃什么？关键，关键我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怎么做啊……” 胭脂想了想，看了看爹娘：“嗯……我记得阿姐在天衍宗长大，那里的人喜欢吃饺子，我们……阿爹买了肉，我们包饺子，她要是回来，就直接下锅煮，也方便。” 景福板着脸：“这话听着有理。” 伍氏抹了抹眼泪：“我们先吃饭吧，赶紧吃完包饺子。” …… “冬天的天总是黑那么快。” 姜原指着山脚下闪着烛光宅子，笑道：“他们还等着你呢，过去见一面吧。” “你怎么知道？”姒离冷哼一声。 姜原道：“对于穷人而言，烛火是很贵的东西，除非是有重大事情，否则晚上是不用烛火的。他们既点燃蜡烛，就是在等你。” 姒离耸了耸肩：“他们现在已经不是穷人了，整个景家都很恭维他们。” 姜原无奈苦笑。 姒离顿了顿，继续道：“是啊，是该做个诀别。” “嗯……啊？诀别？” 姜原忽然脊背一僵，转过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姒离把女娲之肠的秘密、朱雀的计划说了出来。 “你父亲多年的夙愿终于可以照成现实。”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杀宋善，我留着他的性命有大用，通过覆灭天衍宗，大家统一战线和思想。 做完诀别后，我会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因为问道宗坚持收割愿力，估计要将你们的计划全部打乱，对不住了。” “我本来先跟曹恒商量的，试图说服曹恒配合我，离火宫有人有钱，还有很多人追随，结果他告诉我这个，算是帮我的忙。” “那些依附离火宫的人，如果听到我要祭祀，不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杀害无辜，从而逼迫我同意。” “时日无多，时间紧迫，不能耽搁了，我没时间厌恶妘秋白一家三口……你好好想想，该调整计划调整计划，不久后有一场硬仗要打。” “……” 后面姒离又说了很多，但姜原已经全部听不见了，眼泪啪啪直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刚刚她不说话不是因为接受不了事实，而是在想后续的事怎么处理！ 真是给人光明和温暖的好命啊！ 其实他心里有些怨姒离不救父亲，刚安顿好父亲就火急火燎过来，询问她究竟是为什么，谁知道碰上李代桃僵之事。 父亲还劝他不要跟姒离计较，姒离为天下人不管他是应该的。 当然他可以问清楚缘由，但态度一定要好，不要责怪。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果然如父亲所说，姒离是为天下人不救父亲。 而她本人，如此的洒脱也是因为不久后要勇敢赴死。 姜原的眼中蒙上一层雾，姒离的身影变成一个泡影，如梦似幻。 内府那颗她的内丹突然灼热起来，他极力想要镇定下来，心口忽然被人揪住疼得厉害，他捂着胸口，额头上骤然涌现无数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向前栽倒在地上，失态地放声大哭。 第168章 相见 中 当看到姒离步伐轻快地过来，坐在田垄上望眼欲穿的胭脂眼睛都直了。 她的眼泪忽然涌出来，来不及扑打身上的泥土，手捂着嘴，一路小跑到房间里，片刻，景福和伍氏从房间里出来。 一边是姒离。 一边是笑中带泪、手足无措的一家三口。 姒离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景福有些尴尬：“那个，下饺子吧……” 胭脂立刻道：“我去……” 在姒离的目光中，胭脂抬起的脚慢慢缩了回去。 她总要跟姒离见面的。 伍氏有些担心胭脂，拉了拉她的手，胭脂把伍氏的手撇开，挤出一丝笑容：“阿娘，你们先去厨房忙吧。” 景福看了看姒离，又看了看胭脂，叹口气，拉着伍氏进了厨房，重新开火起灶。 姒离就跟没看到似的，径直进了房间，房间的陈设很简单，正中间只有一张四方的桌子，她坐在上位，坐北朝南。 胭脂慢慢走进去，低下头做出愧疚认错的样子。 妘牧告诉她风氏一族跟伏绥的恩怨，她也知道历代风氏族人苦痛和坚韧。 终究是（亲）爹娘算计姒离，姒离吃了很多不必要吃的苦，尤其是宋善战败青丘，姒离面对的压力显而易见，这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支持她。 而她却在景福夫妇的保护下幸福生活十八年。 两厢一对比，姒离生气是应该的。 许久没听到姒离说话，胭脂有些怯怯地抬起眼皮，张嘴想说什么，但见她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 任何话都已经重新咽回肚子里。 胭脂缩了一缩，默默退回到院子里，站在门口，感受着冷冽的夜风。 可真冷啊。 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厨房里忙活的伍氏看到寒风中发颤的胭脂，戳了戳烧火的景福，景福看了一眼，叹口气，从厨房里走出来，把烧火棍递给胭脂。 “去厨房里帮你娘。” 胭脂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拼命的摇头。 “爹的话你不听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不是我的女儿，所以不必听我的话。” 胭脂再次拼命摇头。 景福不由分说把烧火棍塞到她手里，又推了她一把。 胭脂抹了抹眼泪，一步一沉地走去厨房。 景福这才抖了抖衣裳，深吸一口气，进了房间。 姒离双手环抱在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挑衅似的眼神看着景福。 跟她目光对上的刹那，景福心里忽然有些怕，缩了缩脖子。 景福再次鼓起勇气，站在门口，梗着脖子脱口而出：“你不许找胭脂的麻烦，这是你应该做的！” 姒离愣了下，诧异地看着他。 景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离火宫规矩，百姓深受离火宫恩惠，作为回报，把资质最好的孩子上交给离火宫，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不是谁都能生下单一火灵根的孩子，所以大家对这条并不反感，反而很热衷觉得光宗耀祖。 “你不属于我和你娘，属于宗门，你给宗门办事是应该的，办事嘛，有些比较苦，有些不太苦，就像做饭比较简单，种地比较苦。” 说完，他停下来，偷偷看一眼姒离。 但见姒离神色平静无波，看不出表情。 他继续道：“妘长老说你吃的苦比其他长老要多。但究其原因，是景家人犯错，整个景家被牵连取消待遇，你作为景家人，这是你无可逃避的责任。 如果景家人没有犯错，你比别人吃的苦多尚可以不满，但……只能说你命不好，怪不得旁人。” 命不好？ 姒离心里冷笑连连。 这话倒是说在心坎上了。 女娲之肠给她的评价是丙，曰光明灿烂，好命。 但她的真实经历还真跟光明灿烂没多少关系。 所以景福说她命不好倒是没有说错。 景福见她还是一言不发，也懒得等她说完再回答，索性一口气把准备许久的话都倒了出来。 “胭脂是弱女子，你是个法力高强的修士，未来也许会当高高在上的长老，妘长老还说你或许会当宫主…… 我也不是很懂这些，总之，你很强大就是了。你既然法力高强，帮助弱小不是应该吗？ 我和你娘把胭脂抚养长大，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是实际意义上的父女，听说她比你小两个月，也就是你的妹妹。 你要做大事，自然顾不上我和你娘，胭脂要给我们养老送终的，你作为姐姐，帮妹妹报个仇难道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 姒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 怒极反笑。 景福看到她笑，心里一松，又见她眼睛没有笑，心里又是一紧，紧接着说出最后一个原因。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们是你爹娘，这一点你永远无法否认。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在伦理孝顺上被人拿捏，否则会被正道遗弃会被讨伐。 世间多少英雄好汉，在爹娘这种问题上犯错？”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放心好了。只要面子上说得过去就行，在外面跟前我们会给你留面子，请你也给我们留面子。” 说完，他抬起眼皮看姒离。 姒离冷冷道：“饭做好了是吧，吃饭吧。” 景福愣了下，又转过身来，发现伍氏和胭脂站在门口。 伍氏连连点头：“嗯，饺子煮好了。” 说着，她用胳膊肘戳了戳胭脂：“快去端上来。” 景福定了定身，既然她说可以吃饭，那就是代表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他前行两步，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姒离，这原本是他的位置。 但姒离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景福努努嘴，坐在她左手边位置上，坐下后冲门口的伍氏使眼色，示意她可以进来了。 伍氏的手在围裙上抹两下，转过头看了看厨房里忙活的胭脂，思考要不要帮胭脂一起端上来。 景福忍不住骂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他知道，姒离更多的是生气胭脂，让胭脂干干活，挨两句骂，让姒离心里高兴些，这事也就过去了。 非要表现的胭脂比亲闺女都亲，不是嫌火不够旺嘛！ 伍氏有些怨念地看了他一眼，迎上景福不赞同的目光，扁扁嘴，走了进来，坐在景福对面。 没多久，胭脂用一个托盘端着四碗饺子进来，一一发给各人，又分了筷子，愣了愣，看了看景福。 景福给她使眼色让她做下。 胭脂膝盖一弯刚要坐下，忽然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惶惶然又站直。 她偷偷瞄一眼姒离，抱着托盘，低声道：“我，我不饿，我，我去外面看看……” 第169章 相见 下 伍氏怔怔地看着胭脂，见她抱着托盘站在墙边，留在门口一道窄窄的影子。 景福看了她一眼。 伍氏又转过来，低下头。 室内一阵低气压。 听到姒离动筷的声音后，两人这才捧着面前的碗，味同嚼蜡地吃着。 慢吞吞吃了几个饺子，景福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大一些，伍氏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景福给她使眼色，让她找个轻松的话题，打破室内沉重的气氛。 伍氏明白，眼珠子转了几转，慢悠悠将嘴里的饺子咽下去，看着姒离，挤出讨好似的笑容。 “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饺子馅是猪肉白菜的，要是不合你胃口你就说出来，下回换一个你喜欢的菜式。” 景福点头微笑。 伍氏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喜欢吃什么跟我们说，我们给你做，不会做的可以学，尤其是胭脂，平时最喜欢做菜了……” 景福扶了扶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伍氏看到丈夫表情，心里一咯噔，迅速低下头，后悔不已。 怎么能提胭脂呢？ 姒离淡淡道：“我现在身份不同了。” 说着，她分别看向景福和伍氏，伍氏听到她说话，立刻转过脸看着她。 这时门口胭脂的影子不见了。 伍氏尴尬笑笑道：“如何不同了？” 姒离道：“我如今也算是修仙界响当当的人物了，所以你们乡下的规矩要改改了，免得被人瞧见了笑话。” 伍氏继续笑道：“怎么改啊？” 姒离道：“先做到食不言寝不语吧。” 伍氏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孩子，气性可太大了。 就说错一句话，不，说错两个字，就让我下不来台。 这是我生的吗？ 伍氏正怀疑人生时，忽然听到外面‘砰砰’的响声，觉得奇怪，转过头看门外，点点金雨落下。 有人在放烟花。 伍氏和景福似乎很久没见过烟花了，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 姒离瞥了他们一眼，搁下筷子，道：“我吃好了，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不等两人回答，姒离便起身离开。 景福道：“送送你。” 说着，给伍氏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起身走出门外，可是姒离几个闪现已经不见，哪儿还有她的身影。 “走得也太快了。”伍氏有些怨念。 景福喃喃道：“是谁放的烟火啊？怎么没有了？” 胭脂上前两步，拜道：“我追过去看看。” 说罢，把托盘交给伍氏，抹了抹眼泪，小跑出去。 伍氏忍不住大声喊道：“你怎么能跑得过她啊……” 忽然看到胭脂一个没看准摔倒在地，伍氏抬脚就要过去扶，景福赶紧拦住她。 “明珠（女主原名）心里有气，你越是对胭脂好，她心里越生气。你就让她撒撒气，过段时间再见个面吃个饭，如此反复几次，估计也就好了……” 伍氏想了想也对。 的确不能当着姒离的面对胭脂好。 看着黑沉沉的夜景，她忽然有些难过道：“她是不是受太多罪了，所以才这么怨？” 景福道：“就她这个破脾气，肯定一天到晚得罪人，给她罪受也是她自找的，她就不能好好跟人说话吗？来这么久，连声……” 他咽了咽喉咙，把‘爹娘都没叫’给咽了回去。 …… 胭脂朝着姒离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就在她以为追不上时，抬起头猛然看到姒离和另一个年轻公子站在路边。 原来她一直在等她。 是啊，她们两个总要谈谈的。 胭脂定定神，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姜原看了看胭脂，低声对姒离道：“我去前面等着。” “好。” 胭脂走上前，抖了抖衣裳，对着姒离直挺挺跪了下来。 她抬起头虔诚而无限愧疚地看着她，向她行三跪九叩大礼。 行完礼，再抬首已是泪流面满。 胭脂哽咽道：“终究是家父家母对你不住……” “你是知道风氏一族跟伏绥的恩怨了？”姒离打断她。 胭脂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妘长老简单跟我说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胭脂摇了摇头。 姒离把过去的事情告诉她，但在献和大禹的问题上做了部分隐瞒，只是说他们夫妻为了天下百姓献祭掉后人的灵根，从此后人永失灵性。 她告诉胭脂风氏一族的埋骨地。 末了，她平静道：“不久后修仙界会有一场大战，我不希望你和他们参与进来。” 胭脂重重点头：“嗯呢，我明白，我和爹娘还不够添乱的，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凑上前的。我会放牛耕田，我会洗衣做饭，我会在床前尽孝，伺候他们终老，我会干所有的活……” 姒离打断她道：“你不用跟我保证这些，我告诉你不是挟恩向你要承诺……” “不是承诺。”胭脂拼命摇头，“他们抚养我长大，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在姒离不赞同的目光中，胭脂缓缓闭上嘴。 姒离道：“我说话不喜欢被人打断。我告诉你那些只是通知你，我自有办法保证你们不碍事，等战争胜利后，你让妘牧带着你看看你风氏的先人。” 胭脂眼中含着泪，点点头。 姒离几个闪现来到姜原跟前，再然后两人一起消失不见。 胭脂再次伏在低声，痛哭流泪，身子微微发颤。 …… 路过景远山等人时，姜原问道：“要不要把他们六杖光牢解开？” “先不解了，等跟董煊和曹恒谈完再说。” 两人很快来到离火堂。 虽然是深夜，但离火堂内嘈杂如集市，两人的脚刚落在院子里，就听到一个水牛般的声音不满地叫嚷。 “……她姒离是什么意思啊？本来我跟百家对接的好好的，他们看到离火宫的结界被破，你们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吗？你们知道百家有多怀疑我们的实力吗？” 离火宫原本大好的局面被破坏，董煊召集长老们开紧急会议应对突发状况。 姒离嘴角微微勾起，大踏步走了进去，朗声道：“你们关起门来讨论来讨论去，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想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直接问我不就成了。” 董煊高坐在堂上，在她左右两侧分别有七个长老。 对于她突然地出现，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看着姒离。 姜原赶紧给众人拱手行礼，但一言不发。 第170章 善意的谎言嘛 姒离对凝滞的场面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曹恒跟前，曹恒刚挤出一丝笑容，然后笑容就立刻僵在脸上。 他脖子边有一把剑。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有些不可置信地相互看了看。 她是什么时候出招的？ 众人纷纷摇头，又齐齐看向董煊，董煊扶了扶额头，一脸中风状。 于是众人看向姜原，姜原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并默默退到门口，仿佛随时准备着跑路。 其实姜原不是为了准备跑路，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难过。 如今离火宫如日中天，但姒离要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离火宫定然不愿，姒离只能接李代桃僵的事发火，离火宫人也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为什么把剑架在曹恒脖子上而不是董煊呢？ 明明她才是李代桃僵的背后主导者和支持者。 曹恒也好，妘牧也罢，都是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他们隐瞒事实而已。 答：因为董煊辈分太高，在离火宫众人和百姓心里有着不小的份量，把剑架在董煊脖子上容易跟离火宫撕破脸。 姒离只是震慑不是撕破脸。 阿离，你发起火来都是那么克制精准。 姜原的脸转向门外。 见此情形，刚刚水牛嗓子的彭长老不满道：“我们知道你不高兴，但我们现在已经统一战线了，就不要内斗了吧。” “是啊，是啊。”立刻有人附和。 姒离似笑非笑地看一圈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上首的董煊身上。 “既然大家统一战线，那么我要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 大家都听出来，她不是跟大家商量，而是通知。 曹恒诧异地转过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董煊亦是疑惑不解地盯着她。 彭长老立刻站起来，指着姒离的鼻子骂道：“凭什么！” 不等姒离回答，继续破口大骂：“在场的诸位，哪个不是饱经风雨披荆斩棘，哪个不是千辛万苦历经沧桑，哪个不是三岁起就忘记爹娘。 怎么偏你这么矫情！ 好，就算你不是我离火宫培养的，但你是在离火宫结的丹，我离火宫的资源你也是用了的！ 好，就算其他人没有关怀你，可曹恒呢！ 难道不是他殚精竭虑地为你筹划？ 是他帮你引走宋善以至于暴露被宋善察觉，从此离火宫与天衍宗交恶，各地丹药铺子被封，弟子被杀，有没有跟你提！ 好，现在问题解决了，我们也没有要求你做什么，你如今倒是把剑架在曹恒的脖子上，真是狼心狗肺！” “彭茂！”董煊叫住他。 彭茂的手一挥，继续输出。 “如今你说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就搬啊，你以为你是谁？刚刚我们还商量拿掉妘牧的长老，让你继任妘家主，位在曹恒之后，甚至曹恒愿意让出少宫主之位……” 彭茂瞪大了眼珠子。 却见姒离背后生出两扇巨大的翅膀，顿时，灼热的气流灌满房间。 众人下意识遮挡，却发现怎么也提不起灵气。 恐惧立刻在房间内蔓延。 有人大惊失色道：“那是什么？” 姒离收起翅膀。 彭茂深吸好几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虽然是气话，但音量比刚才小很多。 姒离看着彭茂，漫不经心道：“我告诉你凭什么，就凭离火宫的‘离火’在我手里。” “刚刚你背后是什么？” “朱雀。” “什么？！朱雀……” “朱雀？” 一阵嘀咕。 董煊摆了摆手，让众人停下，看着姒离平静道：“好，我答应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 “宫主……”彭茂不满道。 董煊瞪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身体。 “宫主爽快，多谢了。” 姒离的目光重新投向曹恒。 “我要你确保胭脂和我爹娘不会离开那个小山坳，除非我指定要见他们，他们不许来找我，更不准你们拿他们说事，否则我把你一刀一刀片了扔锅里煮了。” 一阵沉默。 曹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姒离，骤然明白她此话何意，眼眶不由得些许湿润：“好，我答应你。” 姒离收起剑，一股暖热的气流瞬间飞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铿——’ 房间内众人犹自发愣。 “走了？” “对，姜原也不见了。” “这么厉害的？” “真是朱雀啊。” 彭茂向曹恒和董煊分别拱手道：“要不我去问道宗……” “急什么，等几天。”董煊不耐烦地打断他，“等过两天她气消了再找她。你去看看妘牧还被锁着吗？” “是。” 董煊看了看曹恒，发现他也是一脸犯难。 …… 姒离和姜原停在问道宗南边的树林。 姜原不解道：“为什么不把他们一家三口带回来？离火宫既然能上下欺瞒你，他们一家在离火宫手里，始终是个隐患。” 他顿了顿，补充道：“可以强行带回去。” 姒离转过脸看着他，神色平静无波：“因为我需要离火宫。” 她对景福一家三口的印象是什么呢？ 人不坏，但拥有一开口就让你不高兴的能力。 她可以很确定的是，他们压根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偏她还不能发作，发作就是她格局低，不孝顺，不懂得照顾其他人…… 所以索性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反正，没多少时间了。 姜原脸上有着无尽的悲怆。 他稍稍整理思绪，声音有些弱弱道：“其实只凭问道宗……” 姒离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别告诉我未来的大战和计划，不需要离火宫参与，恐怕不仅需要离火宫的参与，还需要他们的全力配合。” 姜原眼眶一湿，转过脸呆呆地看着问道宗发愣。 他知道，不能跟离火宫撕破脸，哪怕离火宫这么算计姒离。 景福一家三口留在离火宫，表明姒离只是生一时之气，并不是跟离火宫撕破脸，双方还有很大的回旋的余地。 姜原心里很是难受。 姒离淡淡道：“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们回去吧。接下来要重新规划和布局，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的。” 姜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道：“其实我明白，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 姒离依旧板着脸：“我不喜欢别人欺瞒我。” 姜原赶紧给自己找补：“我就是没想到这一层，刚刚才明白……” 迎上姒离不赞同的目光，他又找了个借口：“善意的谎言嘛，看着你心情不好，让你放松放松啦。” 第171章 谎言就是谎言 “谎言就是谎言。”姒离依旧油盐不进。 真是好说歹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姜原索性摆烂：“之前我母亲之死，你也是瞒着我们兄弟好久，否则我哥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姒离继续耍无赖：“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啊？不对，我的程度比你当初可轻太多了。” 姜原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真相，我哥也不会被骗的那么狠了，起码他会更……坦然一些。” 如果他及时知道真相并告诉给姜满，姜满也许还会跟伏绥在一起——因为他们要利用伏绥杀苏见刃。 那时姜满就会非常清楚地明白他在骗伏绥，而不是爱上伏绥后，带着愧疚找伏绥，然后得知母亲去世的真相。 姒离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他：“当初听说你哥跟伏绥在一起，我先是惊讶，然后觉得你哥可真会骑墙，我心里十分不高兴。 所以我故意瞒着不告诉，就想看看他得知真相后的表情。”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她是要杀伏绥的，姜满跟伏绥在一起，是要用伏绥的力量，她和姜满形成对立关系，所以为什么要告诉姜满。 姜原以为她在开玩笑，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一脸的认真。 他讪讪的扁扁嘴。 虽然他在天衍宗为质，姜满在父亲身边，又是长子，是理所应当的继承人。 但…… 除了一些小门派认姜满是问道宗继承人外，其他大门派都不认。 比如天衍宗，天衍宗早就打算扶持他当问道宗的宗主。 离火宫也是如此，既然姜原当宗主的概率更大，为什么要跟你姜满打交道呢。 甚至包括父亲，因为他的资质比哥哥好，又因为天衍宗和离火宫的态度，父亲觉得天衍宗兄弟相争的局面不能在问道宗上演。 所以姜满很小就知道，他只是暂领问道宗继承人，位置迟早要还给弟弟的。 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难过，他也不在意什么宗主位置，他难过的是，凭什么大家都不看好他。 姜满找伏绥，只是希望证明自己还是有些用的。 良久，姜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姒离粗暴打断了。 “别告诉我你哥是个好人。你哥是不是好人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他会不会影响到我的事，影响到我的事，跟我作对，就不是好人。” 说罢，她两手一摊。 不好意思，我对好人和坏人的评判标准很简单。 姜原无奈而又宠溺地看着她。 那个气呼呼的表情，真是可爱啊。 姒离白了他一眼：“你有闲工夫笑话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指定计划，据我所知，问道宗的家底可不厚。” 姜原笑出声来：“那些人跑去离火宫，如今又要跑来我问道宗，啧啧……” …… 两人来到问道宗见姜仪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们是特地等到天亮的时候回去的，免得姜仪得到消息后激动，然后连夜做战略规划，计算钱粮和弟子，联系其他势力，以至于顾不上休息。 当东方第一缕阳光照在房间时，在姜仪的卧房内，姒离和姜原告诉他女娲之肠的秘密。 姜仪听完，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姒离，连续确认好几遍，这才倒在床铺上，锤床哈哈大笑，直笑出来眼泪。 “好，好，好……” 他连续说了很多个‘好’。 过了很久，他的情绪终于恢复平静，冷笑数声。 “宋善来狱法峰找过我，嘲讽我收割愿力简直是异想天开，明明析取大地灵气来得更快。” “当然，这些话我都听得耳朵磨茧子了，并不是很在意。” “他又说就算是我靠着沽名钓誉战胜天衍宗，但人的本性贪婪，假以时日，后人会继续析取大地灵石，而不是坚持收割愿力。” “天衍宗初为天下共主那些年，非常的仁厚，后来还不是如此。世间规律就是这样，不是我可以改变的。” “听到这里，我感到无尽的绝望和悲凉。怕问道宗成为下一个天衍宗，但嘴上还是强硬，说仙盟是好的，可以约束众人。” “其实心里很是没底，我是劝导大家向善，但并不代表我不了解人性，不代表我自以为是的把自私自利的那些人认定为坏人。” “哈……终于，终于让我等到这天，直接用女娲之肠限制死大家获取灵力的办法……好，真好，女娲娘娘不愧是大地之母！” 姒离和姜原静静地听着。 姜仪赞许地看着姒离，笑道：“青金鼎说你是好命，我一直怀疑它的判断。你哪里命好了，还不如我呢。” 姒离被他逗笑。 姜仪继续道：“现在我明白了，所谓命的好坏，是针对天下百姓而言的，不是针对你本人的。 你能给被人带来光明和温暖，你就是好命，你让人感到灰暗和寒冷，你就是坏命。” 姒离的唇角微微勾起。 姜仪温和的目光又落在姜原身上：“你也是。” 姜原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他点了点头。 姜仪笑笑：“好了，我也不能在床上躺着了，我要为祭祀保驾护航，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 离火宫 妘牧垂头丧气地看着曹恒：“怎么办啊？” 本来很多门派说要投靠离火宫，结果大家都看到姒离破坏了结界，又飞去问道宗，如今大家都在怀疑离火宫的实力。 这也罢了。 重点是离火宫内部愤懑不平。 “她也太霸道了，朱雀居然由着……” “她已经给台阶下了。”曹恒忍不住打断他，“她把父母丢在离火宫，不就是给我们台阶吗？我怀疑可能还有其他的事情……” “啊……哦，昨天我在景福一家三口外面设结界时，景福还说帮忙劝阿离……” 在曹恒不赞同的目光中，妘牧缓缓闭上嘴。 妘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别给脸不要脸！”曹恒冷冽道，“她已经很客气了，你要是闲得慌，就去问道宗跑一趟，看看她气消了没有。” 妘牧很少被他这么直白的骂过，不满地嘟囔道：“你怎么不去啊？我看她对你印象挺好的。” “你也是少宫主吗！”曹恒反问他道。 “行行，你厉害，我不过是个处在罢免边缘的长老，得听你的话。” 第172章 晏莺 “盟主，离火宫的妘长老求见。”姜礼恭敬道。 自从姒离宣布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关于姒离的身份大家莫衷一是。 当问道宗的宗主吧？ 姜仪还活着呢，其他人跟姒离不熟，也不一定服她。 叫师姐吧？ 师姐的档次太低配不上她。 后来姜仪说，就叫她盟主吧。 万仙盟的盟主。 虽然目前万仙盟还没有几个门派，但未来都会有的。 更何况，仙盟一开始是曹恒提出来的，他们主张仙盟也是向曹恒卖好。 于是乎姒离当上第一任盟主。 姒离继续伏案拨算盘，头都没抬一下，直接道：“他什么档次，也配来见我，让曹恒滚过来见我。” 姜原看到姜礼站在原地跟木头一般，不觉得笑了笑：“你跟妘牧说，换曹恒过来就行。” 姜礼拱手并用口型说了‘谢谢’二字，捏了一把冷汗，赶紧出去。 姜原笑道：“之前我去天衍宗，问道宗内部空虚，姜礼年幼，妘牧帮忙主持事务，又认真调教他，姜礼内心很是感激妘牧。” 言外之意说，姜礼年纪小，对妘牧又有感情，你态度好一些。 姒离笑笑：“离火宫有九大长老，除了宫主和少宫主外，哦，还有准宫主，其他七个地位都差不多，只是负责的内容不同。 可是剩下七个长老还是有高低之分的，比如妘牧，一直稳定地位列最末，岌岌可危。 所以妘牧在离火宫没有多少话语权……嗯，办事又总喜欢拖后腿……” 说着，姒离笑着看了曹恒一眼：“当时你离开问道宗时，把问道宗交给妘牧，啧啧……离火宫怎么不换个人过来？” 姜原咯咯笑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当时那个情况，能有个靠谱的人来就不错了。” 姒离想了想，问道：“对了，铁血堂那边如何了？” 经过几天的奋战，他们商量出一个策略，先歃血为盟。 铁血堂和离火宫是两个最重要的盟友。 他们两个参与了，其他小门派也就望风而来。 姜原搁下笔，想了想，道：“嗯，铁血堂因为一场大战损失惨重……孟浦和说，他要三玄堂。” 说着，他抬头看了姒离一眼。 姒离沉默不语。 三玄堂土地肥沃，又有修仙界最大的灵矿，他们索要三玄堂，其意不言而喻。 战争还没开始，就商定战后利益分配，孟浦和真是牛逼。 姜原道：“嗯……也不能怪孟浦和，铁血堂的地盘实在是太差了，他们要回到肥沃的地方重建家园。” 姒离笑笑：“可三玄堂也是我们的盟友，薛鹄和司乘德……他要三玄堂的那一块地方？” “莒同。”姜原轻轻吐出两个字。 姒离转过脸看着他：“莒同一死，原本莒家的地盘，不是被薛鹄和司乘德吞并，就是被天衍宗拿走，而且莒家的人也没有死绝，他如何虎口夺食？” 姜原在桌子上一堆简牍上翻了翻，翻了一会儿，把其中一份扔给姒离。 姒离伸手接过。 打开一眼，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首先说三玄堂。 莒同战死后，莒家人死的死，散的散，三玄堂出现真空，薛鹄和司乘德也不敢明着吞并，先按兵不动，看着风向慢慢吞并。 谁知道就在他们打盹时，天衍宗出手了。 宋善派窦仲的弟子晏莺接替莒同。 “晏莺？”姒离喃喃重复。 姜原道：“晏莺的晏来自天衍宗分支门派之一，她是随母姓，父亲是纪纲，也就是纪素娥的父亲。” 晏莺是纪纲出轨生的。 纪纲的妻子田氏发现丈夫出轨，带着人杀晏莺母女。 晏莺虽然姓晏，但她母亲在晏氏一族算穷的，无依无靠。后晏母为保护女儿而死，晏莺被窦仲救下，窦仲见她资质不错，收为弟子。 茶山湖一战，晏莺似乎没有参加，或许是隐藏在暗处，反正她堵住带着外孙女莒卓玉出逃的田氏——莒卓玉被凌霄救下带回铁血堂。 晏莺用田氏的头颅、田家和纪家的绝大部分财产，收买讨好一大票人，换来了玄风堂堂主位置。 她是窦仲的弟子，还孝顺，窦仲自然帮弟子拿到玄风堂，那可是源源不断的好处。 她跟田氏有仇，厌恶纪家和莒家——这两家在玄风堂的话语权非常高，她为堂主对天衍宗十分有利。 到这里，晏莺的表现还算符合常理。 重点来了，她拿到玄风堂堂主位置后，先是清理原本莒家和纪家的余孽，后清理天衍宗的人，并宣布永远不对天衍宗朝贡。 看到这里，姒离瞳孔微微放大，良久，倒抽一口凉气。 “大奸似忠，大忠似奸……” 姜原点点头：“三玄堂原本清澈的水，直接被晏莺搞混，司乘德和薛鹄压根不确定她要做什么，天衍宗那边似乎也不确定……” 如果晏莺是继承莒同遗志反天衍宗，那她就不会杀莒家人和纪家人。 好，就算她为了收拢权力杀人——毕竟她跟莒家和纪家有仇，那她也不应该明着反抗，这不是把三玄堂放在火上烤吗？ 毕竟司乘德和薛鹄可没明着反抗天衍宗，她直接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如果晏莺向着天衍宗，那她杀天衍宗弟子的动作显得有些多余，直接把人调走就是了，杀人会产生误会，从而影响计划。 姒离叹口气：“晏莺这一闷棍，打得三玄堂和天衍宗摸不着头脑，所以孟浦和趁机派人过去，寻找时机。” 如果三玄堂信晏莺是自己人，计划什么透漏给晏莺，晏莺一转手汇报给天衍宗。 那岂不是要抓瞎。 但孟浦和派人去就不同了。 铁血堂专门过来跟晏莺抢地盘，薛鹄和司乘德作壁上观，有些比较为难的事，直接扔给铁血堂去做，铁血堂从其中获得好处。 姜原道：“孟浦和派凌霄常驻三玄堂，凌霄现在是二堂主，她应该为族人寻找更好的栖息地，毕竟莒卓玉是她带来的。” 姒离冷笑。 恐怕孟浦和忌惮凌霄是孟植的女儿，所以找个理由支开凌霄。 “莒卓玉年纪不大吧？”姒离忽然想起什么。 “不到十岁。”姜原‘哈’了下，“孟浦和给凌霄机会，如果凌霄抓不住，那就是她不中用。” 想要当领导哪是那么容易的。 权力是自下而上的，别人都服你，你才是老大。 姒离笑笑：“铁血堂可以从三玄堂分一杯羹。 反正是要改规矩的，他们占不了多少便宜，等我跟曹恒商定后，会有个盟会，盟会结束后再统一行动。” 她想了想，补充道：“到时候也给司乘德和薛鹄发帖子。” 第173章 我不是卖惨哈 曹恒过来的那一天，姜仪刚好整理出个初稿，上面写着百家的优势，以及谁是真诚对待百姓，谁又是沽名钓誉，谁想浑水摸鱼。 看着这份初稿，姒离感慨万千。 姜原看到曹恒过来，拱手行礼并默默退出。 房间内只有曹恒和姒离两人。 姒离咧开嘴微笑。 曹恒找了个位置坐下，扁扁嘴，道：“其实离火宫没有丢下你不管。” “嗯。”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教学童读书的夫子吗？” “记得。” 姒离说着，忽然转过脸看着他。 “那是我的师父曹询，他为了接近你自废内丹，改变容貌和声音，在村子里的学堂教书，他并不是为了向你灌输仇恨，而是让你读书知礼。” “哦。” 听着她话语里极其漫不经心，曹恒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继而抬起头看着姒离，嘴唇翕动。 姒离起身，走到曹恒对面，找了个蒲团坐下来，认真地看着曹恒。 “其实离火宫之所以憎恨宋善，是因为宋善飞升化神把离火宫牵扯进去，极大败坏了离火宫的名声，让离火宫受辱，而不是因为那么多人死去。” 曹恒愣了下，刚要张口反驳，话到嘴边却有一股苦涩。 姒离不给他发言的机会，继续道：“人都说边成非德高望重，可他只敢嘴上反抗宋善，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他并不想别人口中那么心地善良。 在边成非心里，天衍宗的整体利益比些许人命重要很多，天衍宗在走下坡路，一个强力的宗主比一个柔弱的宗主要好。” “其实就是赌一个未来。” “宋微就不说了，柔弱可欺。” “章知觉以为自己没有参与到宋善的恶性，他的良心得一夕之安寝，对宋善做的事不闻不问，他运气这么好主要是前面有苏见刃挡着。” “等苏见刃一死，没有人做坏事替他在前面挡着，他就无所适从，最后受不了良心谴责而自尽。” “假如宋善继续找个人做坏事，让章知觉手上干干净净的，他也许会活下去，说白了，他的德行也就那样。” “徐昙比他们好一些，但也就那样。” “他们不像他们所认为的那样正直，都有着各自的小九九，唯独姜仪，是真心实意为百姓考虑的。” “嗯，你比姜仪再强一些，起码你会提出仙盟的构想，从制度上解决问题，用时间换空间，从大局着眼。” 姒离一口气说了好些话，嘴巴有些累，停下来等曹恒的反应。 其实这是个全员恶人的世界。 曹恒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的夸奖，但你夸奖跟骂人似的，下次不要再夸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生气也生够了吧？” 合着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姒离有些小伤心。 她精心准备的说辞。 果然棋逢对手啊。 在整个修仙界，她觉得能跟她比肩的也就曹恒和宋善，其他人，各有各的缺陷，比如边成非章知觉之流，沽名钓誉不肯抽刀向最强者。 但她会，曹恒会，宋善也会。 不过她还是要为自己找一下补。 “我从来都没生气，是你们自以为我生气，对外宣布我脾气暴，平白破坏我的名声。” 曹恒无奈地看她一眼。 不消说，这一定是妘牧干的。 那个死人，跟景福一家说姒离的事时，弱化她受的苦，只跟他们说她脾气暴不好惹。 “好了。”姒离一拍手，“跟聪明人说话不能拐弯抹角的，我跟你说我为什么要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不是为了针对离火宫。” 紧接着，她把女娲之肠的秘密，和朱雀下凡的计划告诉给曹恒。 曹恒天资绝佳，见多识广。饶是他从小稳重，来之前早就做过n个假设，当听到姒离的讲述时，也忍不住惊诧晃动，不可置信。 见他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姒离微微一笑，手轻轻拂过胸口，心口处原本的心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只飞翔的朱雀。 她把剖丹献心过程告诉给曹恒。 末了，她想起彭茂指着鼻子骂她矫情，特地补充一句：“我不是卖惨哈。” 有两行清泪从曹恒眼底划过。 他感觉到湿热，抹了抹，转过脸去看透过来的一缕阳光，半晌，他又转过来，对着姒离笑。 “你都跟谁说了？”曹恒轻声道。 姒离举出三根手指，道：“姜仪和姜原，还有你，你是第三个。” 她想了想，补充道：“那天本来要第一个告诉你的，你为人颇有成算，这么大的事，我相信只有你可以办成，谁知道……” 谁知道曹恒告诉她李代桃僵之事。 “我不是在责备你，你也算是帮了我。改变获取灵气规则，必然会在修仙界引起极大的震荡，恐怕离火宫的诸位长老，也不一定全部支持。” “所以我故意借李代桃僵之事发作，让大家误以为我在生气，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 有这样一个前提，你再来寻我，哪怕结果低于预期，他们也会接受的。” 她嘴角露出自嘲似的笑容：“人嘛，就是这样。你跟他说开一扇窗，他们势必要反对，但你跟他们说把屋顶掀了，他们也就同意开窗了。” 曹恒嘴角亦是露出一丝讥讽：“你说得很对，离火宫内部的确会有人不同意……” 闻言，姒离脸色忽然僵了下。 他不同意？ 曹恒笑了笑：“不是我，是其他人。离火宫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总要顾着底下人的利益。好在离火宫一直对百姓施善意。” “比如景佩兰，就是觉得百姓不够感激而被罚，但在离火宫上层，只想把事情做完，他们幸福安康就行，感不感激不重要。” 姒离微微点头，但心里一直打鼓。 曹恒始终没有正面承诺。 “那不杀宋善呢？” 曹恒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有意吊着她胃口。 姒离有些生气，明知道自己想听什么却不说，真是太讨厌了。 “虎口夺食有些凶险。所以我有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通过剿灭天衍宗统一想法，把那些阴奉阳违的人通过战争杀掉。” “等到大家齐聚天衍宗时，我宣布祭祀，到时候肯定是一片混战。活下来的人，也就没那么多的战斗力，也就认命了。” 第174章 仙盟 上 曹恒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宋善欣赏姒离呢。 合着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对，她跟我更像。 难怪跟我投缘。 “好，我帮你。”曹恒微笑道。 这下换姒离不太相信了。 曹恒可是有一千多个心眼子啊。 “我又不可能阻止你，还不如提早布局，进场晚了，可是连刷锅水都喝不到。” 这才像他。 “谢了。”姒离拱手抱拳。 气氛一阵轻松。 曹恒道：“要不你骂我两句吧，让我高兴高兴。” “我不骂你，就让你难受。” 曹恒无奈地转过脸。 耳边传来姒离低低诉诉的声音。 “你快一点儿说服宫主，来问道宗参加组建仙盟大会，姜仪拖不了多久了。” 曹恒转过脸，疑惑地看着她。 姒离道：“他几乎已经油尽灯枯，一会儿你可以去看看他。这些天因为祭祀的事情，需要把之前的计划全部推倒重新做。 我和姜原都没有处理过这么大的事务，得靠着姜仪带，姜仪这些天夜以继日的帮我们做初稿。” “献祭之后，势必会有一段混乱的局面，届时修仙界就交给离火宫了，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姜原能平息大家的怒火。” 一刀割在修士的大腿上，他们岂能轻易罢休。 除了武力镇压外，还得辅之以利益，而问道宗是拿不出那么多利益安抚人心的。 姒离起身，后退一步，对着他鞠躬行礼。 “拜托了。” 曹恒的眼眶忽然湿润了：“好。” 两人谈完后，曹恒在姜原的陪同下见了姜仪，半个时辰后，曹恒出来，姜原告诉姒离，谈得很顺利。 接下来便是起草盟书了。 盟书的第一稿起草完毕后，董煊和曹恒来到问道宗。 相谈甚欢。 稍微修改下仙盟纲领四处传播，命名为《仙盟宣言》，具体内容如下。 一共涉及四个方面。 1、覆灭天衍宗； 2、恢复九州大陆原本生机勃勃的局面； 3、以后所有修士都必须收割愿力，而非从大地上析取灵石； 4、成立仙盟，大家相互监督，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姜礼把修改好的文本分给大家。 姒离看了看，道：“嗯，简单直接，分发到各个门派，一个月后仙盟第一次大会，全部认同的可以过来参加盟会，不认同的就不要来了。” 得给大家一个缓冲时间。 《宣言》发布后，起初大家以为看错了，不知道哪个闲人故意捉弄人，有人去问道宗和离火宫询问，得到确认的答复。 这时，大家后知后觉，离火宫和问道宗不是要帮他们弄好处，而是把他们的利益让给平民。 玩笑开的有些大了。 凌霄亲自来问道宗询问姒离。 姒离把厚厚一摞书册叠在桌子上，一声沉闷的响声后，她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以为我为什么把指挥部搬到问道宗？” “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铁血堂去三玄堂发展势力。” 谁按照规矩来，谁讨好的百姓越多，谁给百姓的好处越多，将来谁收到的愿力就越多。 三玄堂是一片肥美的地盘，是个人都喜欢，却不问当地的百姓欢不欢迎。 本地的门派不一定会把目标用在讨好百姓上，凌霄入场，就如同在三玄堂扔一条鲶鱼，激发本地门派讨好百姓的斗志，从而让百姓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是……”凌霄瞠目结舌。 姒离轻笑道：“我不管之前你们私下里承诺过什么，但是现在，我通知你们，要变天了，别怪我不提醒你们。” “不是。”凌霄赶紧组织语言，“我爹和问道宗合作，就是看好问道宗的理念。 后来跟曹恒合作，是因为曹恒能成事，本质上还是希望削弱天衍宗后，推进仙盟，从而推广收割愿力，这个姜宗主也是知道的。 虽然姜宗主对许多门派颇有微词，心里不太乐意跟他们合作，但他也知道事情要一步一步做，饭一口一口吃，否则姜原去天衍宗救父兄时，也不会把问道宗交给妘牧。” 凌霄顿了顿，补充道：“孟浦和也认同。他派我去三玄堂有私心，但我更熟悉三玄堂，父亲也是死在那里。 父亲临死前跟我说，三玄堂真是个物阜民丰的好地方，他每每过来都很羡慕这里的百姓，可惜被宋善破坏了……” 姒离耸了耸肩：“所以呢？” “所以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平息众人的怨气？据我所知，他们依附我们，就是为了好处，可不是为了什么百姓……” “简单啊。”姒离漫不经心道，“打仗嘛，总要死人的，把那些口是心非的人派到战场上就是喽。战争结束之后，在严打一段时日……靠你们了。” 凌霄定定地站在那里，忽然感觉肩上有千钧重。 姒离讥嘲道：“这些天我们计算了下，不赞同收割愿力的门派，是天衍宗的下属门派，到时候……啧啧……” 既然是天衍宗的下属门派，等天衍宗覆灭了，可不是累累如丧家之犬。 “我明白了。”凌霄拱手抱拳。 “好了，你先回去准备准备，盟会结束后你再带人去三玄堂。” 凌霄重重点头，行礼离开。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姒离从背后叫住她。 她转过脸看着姒离，听到一句令她脊背发凉的话。 “之前宋善为了解决天灾饿肚子问题，杀了不少百姓，很多地方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屠，人死了，村子应该也空了。” 姒离没有继续往下说。 凌霄脸色煞白：“明白。” 人死了，村子空了，铁血堂的人可以占空村子，而不是跟三玄堂争抢。 “那个晏莺你多盯着点儿，她那个人，大忠似奸大奸似忠的，搞不清楚她要做什么。” “是。盟主。” 送走凌霄，师衍过来汇报。 “曹恒带着妘牧和彭茂驻扎问道宗，说要帮盟主一起共创大业。” 姒离点头，随口问道：“离火宫是怎么安排的？” “为了表示尊重，把之前大公子的居所拨给他们使用。” “我问的是，离火宫的几个长老都在做什么？” 师衍‘哦’了下：“董煊坐镇离火宫。少宫主说只有董煊坐镇，才能把资源连绵不绝地调来，其他人没那么大的威信。” “其他长老各有各的地盘维护，他们会把收上的愿力交给董煊，由董煊统一调配。” 第175章 仙盟 中 “盟主，三玄堂派人过来了。”曹恒拿着几份请柬过来。 姒离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看五日后姜礼准备的盟会发言稿。 “三玄堂？你挑重点说。” “其他的都还好，但晏莺派使者过来，说认同我们的理念。” 晏莺？ 姒离一下子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曹恒。 凌霄脱口而出：“她在搞什么？” 姒离比她要稳重许多：“薛鹄和司乘德怎么说？” 这俩人离晏莺比较近，应该能搞清楚其动机。 尤其是司乘德，早早跟问道宗联系，是个可信之人。 曹恒笑了笑：“薛鹄和司乘德的使者说，他们也搞不清楚晏莺是敌是友？从晏莺在三玄堂的一系列动作看，她是朋友。 但她又是窦仲的弟子，礼物流水般送给窦仲。 薛鹄信不过晏莺，派人去天衍宗打听，刚过去就碰到燕归林，燕归林说窦仲的原话是，晏莺是为了打入内部，故意做的。” 凌霄倒抽一口凉气。 晏莺派人过来，不是明摆着打探他们的计划吗？ 姒离想了想，嘴角微微勾起：“我不管她是打入我们内部，还是真的反抗天衍宗，她只要守我们定下的规矩就行。” 凌霄诧异地看着她。 曹恒微笑点头：“那你要见她的使者吗？” “不见。”姒离道。 不见晏莺的使者，见薛鹄和司乘德的使者，这叫亲疏有别。 曹恒嘴角挂着神神秘秘的微笑：“不过我个人觉得晏莺应该是反叛天衍宗……” “为什么？”凌霄叫嚷道。 “因为晏莺派来的使者是裴霜。” 凌霄更加疑惑：“裴霜没死啊？” 自苏见刃死后，他身边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宋善也没下令追杀苏见刃身边人。 但…… 窦仲接替苏见刃位置，白泽峰的人更认同苏见刃，窦仲不怎么高兴。 那时，天衍宗正四处杀人掠夺粮食，于是窦仲带着人来苏见刃的老家，屠了苏见刃的老家。 姒离曾跟曹恒分析过，裴霜应该在老家保护家人。 当年苏雅容之死，苏见刃不是没怀疑过裴霜，但苏见刃也理解裴霜弃车保帅的无奈之举，更明白他也快保不住了。 苏见刃一旦身首异处，恐怕宋善会针对他的家人，所以姒离和曹恒推测，裴霜应该回老家了——苏见刃和裴霜是同乡。 可惜苏家还是没能免去灾祸。 既然裴霜回老家，那么她应该死在窦仲手里。 姒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裴霜现在是什么修为？” “金丹。”曹恒轻轻吐出两个字。 凌霄脸色煞白：“裴霜不会是出卖同族，被窦仲青睐，于是修成金丹？” 姒离轻轻摇头。 “裴霜城府颇深，是以宋善都忌惮，不允许她修成金丹，所以这些年一直在筑基徘徊。窦仲再喜欢裴霜，也不会跟宋善对着干。 更何况，窦仲就算要扶持弟子，那也是晏莺，而不是苏见刃的心腹裴霜。” “那……”凌霄有些反应不过来。 姒离余光扫过曹恒，却见曹恒似笑非笑地，有些不快道：“我的少宫主，你别卖关子了。” 依照她对曹恒的理解，肯定是早就弄清楚了才来找她。 晏莺这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薛鹄和司乘德都搞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势必成为曹恒的重点观察对象。 曹恒微微一笑。 其实他跟姒离一样，并不在意晏莺的实际想法——反正最终的结果是祭祀，但其他人都拿不准，他便有了好奇之心。 于是他直接问裴霜。 苏雅容被带走后，苏见刃给了裴霜好几个内丹，让她回老家。 裴霜结丹成功，带着老家人迁徙到别处。 但他们还是被找到了。 那时族人的粮食不够吃，她去外面寻找粮食，回来的时候抄小路，然后被晏莺逮个正着。 ——晏莺发现裴霜不在村子时，借口去外面查看，免得村子里的人通过小路逃走，然后在小路口等裴霜。 再然后裴霜成为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 后来晏莺随窦仲迎战茶山湖，离开之前，晏莺问计裴霜。 ‘莒同保不住了，如何才能拿到玄风堂？’ 裴霜反问她‘你要玄风堂做什么？’ 晏莺回道‘继续莒同的事业’。 裴霜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晏莺又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我被纪家人所累，怎么会继续莒同的事业？但你被你家里人欺负，你就任由别人欺负家里人吗？’ ‘不，你应该打跑坏人，并拿到家长的位置，令他们效命于你’ 裴霜沉默很久，给晏莺出了个主意。 既然莒同保不住了，莒同夫妇必死无疑，但莒同的女儿不到十岁，应该会跟女儿找个容身之地，同时纪小蝉的母亲还活着，纪小蝉应该也会想法保母亲。 所以晏莺需在纪家附近守株待兔，抓住纪母和莒卓玉，用这两人的命表示对天衍宗的忠诚，并用纪家的财产贿赂窦仲和其他人。 晏莺依言而行，很顺利的抓住纪母和莒卓玉。 只不过莒卓玉被凌霄抢走。 说到这里，曹恒看了眼凌霄。 凌霄低头回想一会儿，点点头：“对，纪小蝉把母亲和女儿托付给我，茶山湖一战结束后，我去纪家找她们，然后看到晏莺。” 姒离有些不解道：“纪小蝉把女儿托付给你？为什么不是莒同。” 曹恒亦是疑惑。 凌霄扁扁嘴：“茶山湖莒同已是背水一战，如果提前把女儿送走，底下人会有意见，所以莒同直接打算一家三口战死。 纪小蝉无法违逆丈夫，但又不舍得女儿，只好偷偷把女儿送到纪家，让纪母看着情况逃走……” 凌霄叹口气：“提前逃恐怕纪家人察觉端倪，纪母趁乱带着外孙女离开，不曾想，莒卓玉刚到纪家不到半个时辰，纪家就被晏莺的人围住了，只留一个出口。” 晏莺来的更早。 她就是等着莒卓玉来纪家，就是故意放莒卓玉跟外祖母汇合，好一网打尽。 晏莺在纪家外面玩了一出猫捉耗子，折磨的纪母精神失常，最后留一个缝隙放走他们，就在纪母以为逃出生天之际，晏莺出现在她们面前。 晏莺说‘借你们的人头一用’。 刚说完这句话，凌霄就来找莒卓玉，两人交战两个回合，晏莺把莒卓玉丢给凌霄，凌霄亦是不敢久留，带着晕倒的莒卓玉离开。 第176章 仙盟 下 姒离喃喃自语：“这么说，晏莺算是自己人了？” 曹恒笑道：“所以你要见裴霜吗？” “不见。”姒离斩钉截铁。 “好，我去跟她说。” 曹恒转身离开，凌霄好奇道：“我还以为你会见她。” “我现在可没空搞什么你来我往的算计，现在，我只明晃晃地告诉他们，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姒离下巴微微扬起。 凌霄神色一凛。 三日后，姒离带人在问道宗举行会盟。 来参加的门派大大小小有百家。 有些是来看情况的，有些是真的认同理念，有些是假装认同。 仙盟有盟主，其中设三个常任宗门，既离火宫、问道宗和铁血堂，盟主不在，三个常任宗门也可以裁决百家之事。 包括姒离在内的三个宗主，一起签署协议。 会盟结束的第三天，姜仪病重去世，姜原接任问道宗。 姒离按之前跟他们商量的一样，以姜仪去世为借口，将攻打天衍宗的计划往后推两个月，再给大家两个月的时间适应《宣言》。 正好，他们可以趁机观察各门派对仙门的反应，以及天衍宗对此事的反应。 三天后，天衍宗的反应就出现了。 边成非醒来，告发姒离和姜原出现在玄鸟堂，但已经晚了，木已成舟，姜仪去世，谁出现在玄鸟堂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同时，边成非听说了《宣言》，要求天衍宗跟问道宗争取人心。 宋善表示好啊，天衍宗继续搞掠夺霸权，他就不信那些个所谓门派，真的会放下身段讨好凡人。 当凡人的时候被凡人欺负，如今修了仙还被凡人欺负，那岂不是白修仙了。 但边成非拒绝。 他让天衍宗跟仙盟等的做法一样，收割愿力，争取民心。 宋善说他老糊涂了。 总之，两人大吵一架，最后宋善说不过边成非，一怒之下把边成非关到狱法峰，说要杀边成非。 理由是边成非令祖宗蒙羞，该死。 听到这个消息时，妘牧微微震惊：“就算是宋善狗急跳墙，可用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把长老关起来，而且还是边成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姒离也是怀疑，把目光投向消息的提供者，姜原。 姜原的消息来自于宋微。 他凄然一笑：“作为徒弟，我不方便说师父的坏话……” 姒离的眼睛亮了亮。 边成非入狱背后有宋微的手笔？ 这俩人关系不是还算可以吗？ 曹恒呵呵笑道：“还是我来说吧。天衍宗分崩离析在即，宋微忙着自立山头，当然，我们是乐于见此的。” 宋微非常愿意接受仙盟的提议。 边成非也同意。 但两人之间有隔阂。 真是应了那句，就算是目标一致，也会因为其他细微条件而让两人分道扬镳。 比如宋微的计划是另起炉灶，脱离天衍宗，他有自己的地盘和弟子，若非是要帮着好徒弟盯着天衍宗的一举一动，他早就脱离天衍宗了。 但边成非要求宋微表忠心，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更何况，姜原的内丹还是边成非化的，宋微心里更是憎恶他。 仗着自己所谓的德高望重，让别人做这个，让别人做那个，否则就是有私心，否则就是罪大恶极的坏人。 边成非怎么不自己去做？ 答：在屈忠之死事件中，大家已经看出边成非的能力，连萧慎的大师兄位置都保不住，让大弟子委曲求全，连自己人都护不住。 同时，青丘一战中，樊谨言出那么大纰漏，边成非默许樊谨言对萧氏一族赶尽杀绝，水平委实不咋地。 对此，姒离表示，边成非有些冤。 边成非算是古代的谋士，可以提出很多可行性建议，但执行力太差劲，以至于执行差错后续他又收拾不了烂摊子。 失去人心是迟早的事。 也就是说在边成非入狱一事中，宋微是冷眼旁观，暗中推手。 然后是窦仲，边成非一张充满仁义道德的嘴，攻击的最多的就是窦仲，窦仲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自然是孜孜不倦进谗言。 最后出大力的是薛影。 听到‘薛影’二字，姒离为之一震。 “薛影？” “对。”姜原点点头，“宋善找到了薛影，两人不知道做了什么，薛影成为宋善的左膀右臂，薛影记恨边成非害死我哥哥，和去玄鸟堂……” 姜原的声音有些哽咽。 姒离疑窦丛生。 师衍悲痛道：“当初大公子被抓时，薛影找伏绥救大公子，宋善听取其他人的意见，二长老表示放，六长老说不许放。” 房间内一阵阴郁的气息。 姜原整理下思绪：“边成非意见很简单，三玄堂那里不稳，为避免后院失火，多一个人质多一个保障，但他忘记了……” 边成非忘记了，宋善此人最喜欢的就是扩大化。 当你提出开一扇窗让房间更亮堂时，宋善会觉得这主意真不错，直接把屋顶掀了更亮堂。 所以宋善听取边成非的建议，放干姜满的血祭旗。 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姜原对于哥哥死亡的事情没怎么打听，后来他从鱼台山庄回天衍宗时，宋微告诉他的。 边成非不愿意放过姜满，薛影自然记仇。 然后是伏绥事件。 薛影固执的以为是边成非的到来，导致玄鸟堂出现变故，即边成非准备融掉姒离的丹，不曾想却是姜原的，姒离带姜原离开，然后边成非和伏绥打斗引发天雷…… 尽管边成非说他是被姒离打伤的，化掉的是姜原的内丹，但薛影和宋善不信。 因为姜原和姒离的内丹都好好在身上呢。 所以那晚边成非去玄鸟堂，跟他打斗的必然是伏绥。 听完后，姒离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平静问道：“所以他们都会眼睁睁看着边成非死？” 妘牧张口就要说她讲话难听，话到嘴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缓缓闭上。 姜礼道：“你是说边成非被关是宋善的计策？他吸引盟主和二师兄去救边成非？” 姒离和姜原算是边成非的弟子。 姜原冷笑道：“我是不去救。” 任松然是边成非主持嫁给姜仪的，姜原是边成非提出到天衍宗为人质的，任松然死后，是边成非要姜仪克制住的。 边成非最擅长的就是，让有良知的人退让。 众人把目光投在姒离身上。 “我也不救。”姒离道。 第177章 宋善 上 尽管姒离和姜原都不表示救边成非，不过他们还是紧紧盯着天衍宗的一举一动。 很快，事情朝着另一个意想不到的路上狂奔。 边成非被关押没多久，鹇夫人刺杀宋善被察觉。 听到这个消息，姒离等人震惊不已。 鹇夫人为什么这么做？ 宋善虽然身上有伤，但鹇夫人勉强称之为练气，根本不是宋善的对手。 刺杀？ 就相当于一只蚂蚁说要踩死一头大象一样可笑。 宋微和三玄堂的凌霄很快传来消息。 通过分析两人带来的消息，姒离他们很快得出结论。 鹇夫人是故意的。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求死。 再详细一点儿，她就是要宋善杀了她，并且杀死她，于是燕归林和宋善之间必然产生巨大的隔阂，从而解脱燕归林。 这个时候，燕归林要么选择弑父为母报仇，要么选择永远跟宋善划清界限，要么选择死。 再无多余的选择。 不管燕归林选择哪一个，他跟宋善切割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一旦燕归林跟宋善切割，那么薛鹄就可以直接了当的反宋善。 这些年，薛鹄一直在忍气吞声，在三玄堂和天衍宗之间受夹板气。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的妹妹和外甥。 后来天灾，他要么对不起妹妹和外甥，要么对不起辖区内数十万无辜百姓，他选择对不起妹妹，但还有最后一层窗户纸。 如今玄鸟堂破碎，姑射峰金光不再，总要有个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鹇夫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要保儿子，她要保兄长，她要对得起依附玄电堂的百姓。 妘牧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叹道：“她可以带着燕归林逃走的？” 曹恒轻轻摇头：“逃，逃哪里去呢？放眼整个修仙界，除了天衍宗的地界，谁会接纳燕归林？我们接纳？底下人会有意见的。” 他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反天衍宗，其实表面反天衍宗，实际上通过攻打天衍宗让大家达成共识。 反天衍宗不是目的，达成共识才是目的。 岂能因为燕归林破坏共识？ 朱雀为了祭祀下凡，并将献出生命，姒离早就决定赴死，其他人不仅为战时做准备，更为战后的秩序维护做准备…… 所有人都随时准备牺牲，还不是为了女娲之肠的祭祀。 岂能因为燕归林个人的去留问题而终止。 没有人的性命可凌驾于无辜百姓之上。 没有人！ 虽然姒离之前对宋善承诺的那样，他们的确会扶植燕归林收拢天衍宗的残余，但也不是非燕归林不行，不是还有备选方案宋微吗？ 燕归林要背弃宋善，又能被大家接受，理由一定是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 否则，他们是不会为了燕归林而破坏整盘棋。 所以…… 所以宋善杀死鹇夫人，燕归林叛出天衍宗，因为要保杀母之仇跟众人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宋善，这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姜礼脸色煞白，弱弱问道：“那宋善会杀鹇夫人吗？不是说，他其实对鹇夫人还挺好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其他人沉默不语。 房间内一阵尴尬的沉寂。 姒离冷冷扫了一眼众人，阴阳怪气道：“哎呀，你们果然都是男人啊，呵……” 曹恒反唇相讥：“你骂我做什么？” 姒离白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说这话的姜礼，吓得姜礼缩了缩。 姒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姜礼：“你为什么会认为宋善对鹇夫人好？” 姜礼默默退后一步，往姜原身后站了站。 他知道，每当她摆出这副表情时，一定没什么好话等着他。 姜原嘴角微微勾起，并且往旁边挪两步，让姜礼重新暴露在姒离的视线下，其他几人也是挪两步，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在。 当然，也有让姜礼吸引火力，不然火力只能攻击在他们身上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姜礼伸手扶了扶眉心，为大家的互帮互助感动不已。 姒离觉得有趣，继续追问：“问你话呢？” 姜礼闭了闭眼，嗫嚅道：“因为，因为，虽然宋善有好几个女人，但，但只有鹇夫人生了孩子，鹇夫人的地位一直很稳固……” 他眼前一黑，羞愧地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貌似好像有点要求低。 他知道的几个，姜仪自妻子意外去世后，身边再无女人，更没有跟任何女子产生纠葛；孟植亦是如此，还有其他人，基本都是从一而终的…… 而且重点是，他当着女子的面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 难怪他们都不救自己呢。 姜原同情地看了眼这个小师弟，笑了笑，对姒离道：“你就放过他吧，孩子小，我会好好教的。” 姜礼感激地看着姜原。 姒离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我忽然想起来，宋善只有燕归林一个儿子，是他有问题，还是苏雅容和鹇夫人有问题？” 姜原给姒离一记幽怨的眼神。 姜礼对一个女子说男子三妻四妾没问题，你跟一堆男子讨论生育问题也好不到哪里去。 半斤八两吧。 妘牧转过脸去看远山。 曹恒却很感兴趣：“既然燕归林能够出生，说明鹇夫人和宋善都没有问题，如果后续他们有夫妻生活，但鹇夫人一直没怀孕……” 姜原捂了捂脸。 姜礼窃喜，有人陪着出丑挺爽的。 “鹇夫人一直没有怀孕，说明……”曹恒看向姒离。 姒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明是宋善有意控制的。” 姜原觉得不太对劲，拿掉捂脸的手，疑惑道：“宋善为什么不想拥有第二个孩子呢？” 忽然他想起什么，笑道：“当年苏见刃把妹妹送给宋善，目的就是希望苏雅容能生个宋善的孩子，不曾想，宋善就没打算生第二个孩子。哈哈……” 姒离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在天衍宗时，围着苏雅容不能怀孕，苏见刃还说过她，苏雅容脸色很是难看呢。 妘牧转过脸，道：“宋善为什么不打算生第二个孩子？” 曹恒露出神秘的笑容。 妘牧不满道：“能不能不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姒离两手一摊，笑道：“我猜青金鼎对他的评价不高，对燕归林的评价高。” 闻言，姜原先是瞪大眼珠子，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礼年纪不大，控制不住表情，惊骇道：“什么？” 第178章 宋善 下 提及宋善的过往，原本略微沉寂的气氛骤然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补充宋善的人生。 宋善比宋微大两岁，三岁时测灵根，单一金灵根，五岁时宋微测灵根，水木双灵根。 两个孩子，一个是单灵根，一个是双灵根。 应该重点培养谁显而易见。 但宋善的父亲碧霄真人的反应很是奇怪。 他更看重宋微，而非宋善。 对此，宋善愤愤不平，为了取得父亲的认可，做下不少恶事。 大家伙都以为碧霄真人会处置宋善，给大家一个交代，但碧霄真人没有处置宋善，对他的恶性视而不见，甚至是纵容。 除非宋善某些恶事做的不太……或者说太张扬，影响了天衍宗的名声，碧霄真人才会处置宋善。 这时，众人忽然明白过来，碧霄真人还是更看重宋善当继承人，所谓更偏爱宋微，只是刺激宋善罢了。 碧霄真人让一个儿子嫉妒另一个儿子，从而刺激儿子成长，原本没什么，但底下人的日子不好过。 为什么？ 因为宋善会把怒火发泄到底下人身上。 比如有个堂口的堂主，做事说话对天衍宗不利，那他就会承受来自宋善的怒火。 大家看得出来，但不敢持剑而抱怨。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碧霄真人并没有让宋善主持宗门事务，基本都是宋微在做。 直到碧霄真人濒死之际，把掌门位置传给宋善，下一任掌门才尘埃落定——在宋善接替掌门之前，碧霄真人安排他娶鹇夫人。 姜礼喃喃道：“师父说，所谓好命或者坏命，是相对于百姓和身边人而言的，不是相对于本人。” 说着，他分别看了看姜原和姒离。 两人点头微笑。 妘牧恍然大悟道：“宋善绝对不是什么好命，所以当年碧霄真人迟迟不肯给宋善名分，更看重宋微，是真的？” 姒离笑道：“尽管碧霄真人知道宋善比宋微适合当掌门，不管是从谋略和天分，宋善都远胜于于宋微。” 曹恒顺着她的话茬道：“那么，能够让碧霄真人迟迟不肯下决定的原因，就是……” “宋善的命不好，碧霄真人怕天衍宗彻底断送在宋善手里！”姜礼学会了抢答。 姒离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当时众人的感受没有错，碧霄真人的确更其中宋微，只是拿不准宋善。 最后他想赌一把。 然后赌输了！ 宋善在天衍宗的下坡路上狂踩油门。 天衍宗即将断送在宋善手里。 碧霄真人为什么想赌呢？ 因为在他眼里，天衍宗能够傲视群雄更重要，天衍宗令百家胆寒更重要，其他的都要往后排。 所以碧霄真人把青金鼎交给宋善，必然也告诉青金鼎对宋善的评语，想必那时候，宋善终于明白，为什么碧霄真人一直冷落他。 因为他命不好。 宋善得知消息时，或许会崩溃，或许会难过痛恨上天。 等到他收拾好情绪时，他也许会下定决心证明青金鼎是错的。 所以宋善初为宗主，面对众人的滔天反对，他并没有做太多动作。 可惜他克制不住与生俱来的恶意。 比如杀任松然。 任松然嫁给姜仪，心偏向丈夫和儿子，教导姜原要偏向问道宗，这也没什么。 但宋善就是看不惯，令苏见刃杀她，以至于破坏了边成非的谋划，边成非的很多谋划，都是被宋善的小心眼和恶意破坏的。 这要是放在其他掌门身上，根本不会下这种低级的命令。 妘牧道：“可这也不能说明燕归林的命好啊？” 姒离道：“燕归林降生后没多久，边成非提出让燕归林拜宋微为师，姜原是他的师兄，目的是安抚问道宗，让其他人都看着。” 你看我都把我儿子跟你儿子放在一起了，我很信任你们。 如果我不满问道宗，我不会让蹒跚学步的儿子跟姜原待在一起。 “边成非的主意不错，但宋善答应就是另外一层意思。”曹恒冷笑道，“宋善的命不好，所以尽管他非常爱重儿子，不得不把儿子从身边弄走。” 宋善怕自己影响到儿子。 姜礼眼睛一亮，忽然道：“宋善把燕归林放到宋微身边，是不是可以说，宋微的命比宋善好。” 姒离道：“我也是因为命好可以当燕归林的陪练。” “二师兄的命也好。”姜礼道。 妘牧道：“宋善要让他儿子周围，围绕着一群命好之人。” 这叫借运。 宋善也许是少年时期对父亲爱而不得，搞出心理阴影了，所以才生燕归林一个，免得再来一个跟燕归林竞争，走他走过的非常艰难的路。 也许是宋善给燕归林测完灵根，用青金鼎算完命，发现燕归林是个合适的继承人，为了避免宗门内耗，所以只生燕归林一个。 不管怎么说，宋善把他的爱意全给了燕归林。 虽然他拥有多个女人，但宋善最爱的是自己，其次是燕归林。 其他人也看得清楚，这也是为什么，鹇夫人要用生命切断他们父子之间的联系——因为他们父子的羁绊是真的很深。 宋善罪恶滔天归罪恶滔天，对儿子的爱没有任何折扣。 曹恒道：“不管怎么说，宋善最近忙着处理和鹇夫人的烂账，一时半会儿没空搭理边成非。” 众人都点点头。 鹇夫人。 宋善因为爱燕归林，对鹇夫人还算尊敬——主要他不好色，对玄电堂亦是多有纵容。 如今鹇夫人公然反对他，他会如何处置呢？ 姜礼忧愁不已：“宋善会如何处置？” 妘牧满不在乎道：“看他对儿子的爱有多深了？” 姜礼道：“嗯，总要顾着儿子的面子……”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诧异地目光一一掠过姜原、姒离和曹恒。 姒离回看了他一眼。 姜原赶紧挡在姜礼跟前，皱眉道：“杵在这里做什么，练剑去！” “是。” 妘牧也反应过来，追着姜礼走了出去：“慢点走，我教你几招。” 房间内三人沉默不言。 如果宋善对儿子的爱足够深沉，那他一定会杀了鹇夫人，然后把燕归林推给姒离，要求姒离履行诺言。 姒离一定会履行承诺。 等燕归林反应过来，会不会怪她？ 怪她间接导致鹇夫人的死亡——如果没有姒离的承诺，宋善不会把儿子推给姒离，而是把儿子留在身边，那么鹇夫人怎么也会有一条命。 第179章 终章 上 事情一直在预想到的道路上发展。 宋善爱子深沉，杀鹇夫人，燕归林受不了要杀宋善报仇，被及时赶到的姒离救下。 姒离一巴掌拍晕了燕归林，怒瞪宋善。 “你想让他留下弑父的罪名吗？” 宋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履行承诺。” 姒离懒得搭理他，带着燕归林离开。 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宋善眼睛眯了眯，喃喃道：“她怎么越来越轻灵了？” 就像一缕烟似的。 姒离把燕归林带回问道宗，燕归林心情郁郁的，她叹口气，让姜原给他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姜原想了想，把燕归林交给姜礼负责。 姜礼起初在他们屁股后面干点儿杂活，一直想表现，奈何修为只是筑基，被他们压制住，如今骤然获得重要任务，跃跃欲试。 姜原道：“……带他去禁地吧，你多练练剑。” 燕归林不宜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且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是，师兄。”姜礼长揖而拜。 妘牧的心情有些沉郁，望着燕归来落寞的背影，低声道：“希望不要……” 在曹恒不赞同的眼神中，妘牧闭上了嘴。 但妘牧又觉得委屈：“凭什么让我闭嘴？” “因为你是乌鸦嘴。” 姒离和姜原不语，因为天衍宗那里还有一个故人——边成非。 这些天宋善忙着处置妻子，没时间搭理他，如今鹇夫人已死，也腾出手解决边成非的问题。 三天后，他们迎来一个故人。 萧慎。 萧慎眼中有着划不开的哀伤，他看着姒离：“你有没有办法……” “师兄。”姒离打断他，“边长老心地善良，只要他宣布脱离天衍宗，我相信他愿意收割愿力，那么我们就会接纳他。” 萧慎沉默不语。 他知道，最难的就是让边成非背叛天衍宗。 妘牧有些不客气道：“怎么是你？” 姒离瞪了他一眼。 萧慎不解地看着妘牧：“什么叫做怎么是我？” 妘牧紧闭双唇——当年，他是为了保住姒离身份的秘密杀屈忠，这件事始终是隐秘，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会影响离火宫的名声。 就让这件事继续沉寂下去吧。 曹恒幽幽道：“妘牧的意思是，樊谨言呢？边成非被抓，难不成他干等着当六长老吗？” 妘牧感激地看他一眼。 萧慎叹口气道：“从苏见刃被杀到玄鸟堂被夷成平地，姑射峰金光不再，人心早就散了。樊谨言一直都控不住樊家，如今……”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樊谨言奉命庇护樊家。” “奉谁的命？”曹恒眉毛一挑。 萧慎轻轻吐出两个字：“师父。” 边成非知道回天乏术，又听说《宣言》，之前已经连累一个弟子，不想再连累樊谨言，索性让樊谨言回到樊家，跟家族在一起。 等于让樊谨言隐藏背叛天衍宗，免得将来战后清算被戮。 樊谨言就去了。 姜原道：“孤竹城很需要你。” 他希望萧慎不要管边成非的事，樊谨言不也对边成非置之不理吗？ 萧慎神色黯了黯，最终化为一缕长长的叹息，平静地看着姒离：“我知道了。对了，有一个人要过来。” “谁啊？”姒离歉笑道。 “风灵。” 姒离忽然眼中一热，点点头：“好，我们会接纳她的。” 萧慎点点头，御剑离开。 三日后，姒离在一处清幽的院子里见到风灵。 对于风灵，她还是高规格接待的。 风灵没有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而是兴奋道：“阿离，我找到爹娘了。他们不是故意丢下我的，是被伏绥那老狐狸抢走的，他们找了我十几年……” 她的心情非常激动，絮絮叨叨的讲着。 她本姓冯，住在冯家村。 话说伏绥带她去家乡时扑了个空，她问询周边仅剩的村民，问到一个村子去了哪里，就这么一路追踪下去。 终于，在一处小山坳里找到冯家村人。 有几个修士挟持村民，为首那人叫毕广，风灵认识，是白泽峰的人。 风灵亮明身份，毕广非常高兴风灵能来帮他。 帮他做什么？ 把冯家村人全部杀了，这样腾出冯家村，周边的村民就可以占据冯家村的田地和房舍。 风灵恼羞成怒，极力克制住自己。 她佯装答应，然后说见见村民，村民一看到她，就吓得跪地求饶，在一群跪地的村民里，她看到了爹娘。 她爹娘为了找她，爹瘸了一条腿，娘哭瞎了一只眼睛，他们夫妻在当地很有名，大家都知道，他们都女儿丢了。 之后，风灵克制不住自己，偷袭杀了毕广，然后被其他修士包围。 就在风灵精疲力竭之时，萧慎出现了，把修士们全都杀了。 萧慎帮风灵把村民转移到附属问道宗的雨国，指点风灵增加修为，那时风灵才知道，原来姒离他们吃这么好。 ——风灵是衡水模式。 再然后便是听到天衍宗出事的消息，萧慎没有反应，直到边成非入狱，他才慌张起来。 告别前，他担心风灵，于是把风灵交给姒离。 姒离欣慰地笑着：“恭喜你。” 风灵咧开嘴笑。 姒离道：“我也找到爹娘了。” 风灵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她，然后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姒离道：“帮我做一件事吧。” …… 安排完风灵后，又过了三天，传来边成非被杀的消息。 姜原道：“边成非始终不肯离开天衍宗。” 曹恒冷笑道：“呵，他要与他的宗门埋葬在一起。” 妘牧道：“我还以为他多心疼黎民百姓呢，难怪宋善一直看不上他，觉得他是沽名钓誉。” 姒离道：“不管他们了，我们要整齐队伍攻入天衍宗。” 说着，她转过脸看姜原：“名单做好了吗？” 姜原点点头：“做好了。” 什么名单？ 那些表面说收割愿力，实际上打算战后继续从大地析取灵力之人。 姒离要把他们全部弄进战场，让他们亲耳听到，未来只能收割愿力。 如若他们不同意，等祭祀完毕，曹恒等人，就可以杀了他们。 当场反对的，当场杀。 事后反对的，事后维持秩序杀。 曹恒道：“《仙律》也做好了，胆敢析取灵力，胆敢妄杀平民，有法可依。” “嗯，好好准备，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宋善。”姒离点点头。 第180章 终章 下 半个月后，百家首领在《仙律》上签字，只有签字者，才可一起攻入天衍宗。 十日后，大军攻入天衍宗。 很顺利的，把宋善和八尾狐薛影围在姑射峰。 燕归林从人群里走出来，看着父亲躺在地上控制不住失声大喊：“父亲。” 队伍里议论纷纷。 “什么，宋善的儿子居然混迹在队伍里。” “卧槽，盟主是要做什么？” 姒离充耳不闻。 经过她和曹恒以及姜原的商定，并说服了宋微，战后由宋微和燕归林接管天衍宗。 宋微负责一部分，燕归林负责一部分。 因为忠诚于宋善的那部分人，不会真心跟着宋微，只能让燕归林接手。 宋善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八尾狐薛影，毫不犹豫的剖出内丹，递给薛影，道：“女娲娘娘，我诚心把内丹送给眼前狐。”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在薛影惊诧不已的目光中，她拥有了第九条尾巴。 姒离始终靠不住，与其让他们利用完燕归林再杀了他，不如他给儿子找条后路。 让薛影带着燕归林去蓬莱。 从此不问世事。 燕归林性格单纯，搞不定的。 “盟主怎么不阻止呢？” “就是，眼睁睁看着一只天狐……”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姒离缓缓走上台，手中的红色的剑影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经历过青丘之战的人非常熟悉。 “天狐？” 人群里发出微弱的声响。 很快保持寂静。 他们想起来，姒离是跟薛影有仇的，大约姒离要亲手斩杀仇人，大家静静地看着。 薛影内心骤然生出恐惧来，往后缩了缩。 “你，你不能杀我……我……我……” 她想说，就算她在大地上动灵力会引来天罚，但姒离也讨不到好处，她会抱着姒离一起接受天罚。 姒离唇角微微勾起。 嗤——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众人惊讶的发现，姒离一剑挥断薛影五条尾巴。 众人再次震惊！ 姜原和曹恒一对视，然后各自跟手底下人使眼色，离火宫和问道宗的弟子各自行动，纷纷走到外围，不着痕迹间包围大家。 一会儿有人要是反对，当场杀了。 当众人惊诧于这两家弟子的走位时，忽然听到有人惊呼。 “快看盟主！” 众人纷纷往台上看。 只见姒离手上的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快速飞到天上，直飞到姑射峰顶。 姒离张开双臂，背上升起两只巨大的赤色双翼。 她口中吟诵着古老的咒语，嘴巴一张一合，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整个内府震撼，膝盖一弯，恨不得跪下来。 “女娲娘娘，我以我全部的生命起誓，从此无论神明和修士，因为信仰而存在，因为失去信仰而死去。” “什么！” 宋善瘫坐在地上，仰着头惊诧地看着她。 但见姒离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失，红色的如雨点轻灵的东西洒落在人间无数个角落。 天空中顿时想起沉闷的声响，如同长久没有用过的钟被人敲响。 在姒离身体消失的刹那，她给出禹定九州的秘密。 “我的灵力怎么消失了……” “我的也是。” ‘哐当’ 这是剑落地的声音。 “好啊，贱人居然如此算计我，我过来是要获得战争利益的，不是为了那群贱民！” “既然不让我们有灵气，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曹恒和姜原飞身到台上控制场面。 姜原怒吼：“我看谁敢闹事！” 曹恒冷笑道：“协议诸位都是签的，你们不会以为那是玩笑吧！” 说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一挥。 离火宫和问道宗的弟子持剑对着人群。 凌霄惊诧万分，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原来…… 她的死对头晏莺比她反应快一点，立刻喝斥众人：“我看玄风堂的，谁敢动一下！” 说罢，她飞身到另一处，玄风堂的弟子纷纷跟着她过去。 凌霄大吼一声：“铁血堂的，听从盟主号令，跟我过来，否则杀无赦！” “玄电堂到这里！” “孤竹城跟着我，胆敢动手，杀！” “……” 一时间众人纷纷站队。 但大部分人不满。 “不满的，拿起你们的武器，跟这群奸诈小人殊死一战，虽败犹荣！” “对，宁死不屈！” 偌大的广场杀声此起彼伏。 曹恒闭了闭眼。 姜原神色有些难看，眼睛瞥向地上的宋善。 燕归林震惊不已。 宋善冷笑道：“你们早说啊……哈哈，你们就是……牛逼，利害。” 原来姒离留着她的命是这个意思。 说完，他抄起旁边的短剑，扎在心口里。 …… 几日后 薛影小心翼翼穿过一片林子，没有人信仰她，她要在灵气消失殆尽之前，来到青丘，来到从小生长的地方，成为青丘的一只小狐狸。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响声。 她害怕的缩了缩身体。 “薛影，伏映雪，你好啊。” 风灵得意的声音传来。 吓得薛影一个激灵。 她回头看了看，只见风灵握剑的手闪着莹莹灵气——风灵因救助村民，获得了村民的信仰。 “你……你……”薛影语无伦次。 风灵得意的晃了晃手上的剑：“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我的信仰之力有些少，不会用在你这种人身上的。” 薛影松了口气：“那你找我做什么？” “告诉你一件事。”风灵的嘴角轻轻扬起，“我来是告诉你，伏绥死亡的真正原因。” “其实伏绥从来都没有上过九重天，她一直在骗你，去往九重天的路早就封闭了……哈哈哈……” “九尾狐的秘密也是假的……被亲娘骗到的滋味好受吗？” 薛影瞪大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可她成为九尾狐时，几乎是被姒离秒杀了。 难道，难道母亲真的在骗我吗…… 忽然寒光乍现，风灵立刻躲开。 一支冷箭贯穿薛影的心脏，剑上包括着黄色符咒，一只白色的狐狸身上血流不止，染红了白色的毛，但狐狸没有闭上双眼。 风灵怒瞪射箭之人。 妘牧有些尴尬的解释：“这个时候定位的……” 妘牧旁边，站着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胭脂。 风灵刚要问女子是什么，却见女子躬身道歉，然后询问妘牧：“妘长老，这位姑娘是……” 妘牧脸色忽然变了，抽搐两下，轻轻吐出两个字：“风灵。” 风灵刚要解释她叫冯琥珀，谁知道柔弱女子突然对着她跪下，她忽然反应过来女子是谁？ 胭脂！ 真正的风宁后人。 风灵懒得搭理她，呵呵冷笑两声，便离开了。 …… 三年后 胭脂努力地在家门口的河边捶打衣裳。 她回头看了看，眼中一阵泛酸。 自阿姐祭祀身死后，爹娘很后悔那天对她说话不客气，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如今出门都要拄着拐杖，常常坐在屋子里，相对叹气。 想起姒离，胭脂眼眶红红的，可她要撑着，她答应过姒离，要给爹娘养老送终。 忽然一阵响动，她转过脸看着田间小路上站着一个人，一个极其虚弱之人。 她认识这个人，他叫姜原，曾来家里送过钱粮。 三年来，四处维持秩序，调停战火，不曾有任何懈怠，不到二十五的年纪，如今竟然入风中残烛一般，透出老态来。 她缓缓站起来，看着姜原摇摇欲坠的样子，刚要过去扶一把，背后又传来响动。 回头一看，原来爹娘听到动静拄着拐杖相互搀扶出了门。 她赶紧去扶爹娘。 再转眼，她看到姜原跌落在地上，伸着手去抓什么，嘴角露出喜悦的表情，然后整个人连同灵气消失在大地上。 胭脂忽然明白过来。 泪水潸然而下。 她知道，几年来姜原四处调停早已精疲力竭油尽灯枯，他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来到这里，只是想抓住姒离。 抓住三岁的姒离，狠狠抓着她，把她抓到问道宗。 这样…… 这样姒离就不用面对命运戏耍。 现在，他终于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