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山河图》 序章 明州大地,广阔不知边际,自始皇帝一统明州,再无人可以完成此丰功伟绩。 战乱延续了上千年,至今为止,大国余三,小国数十,渐成平衡之势。明州大地难得迎来了二百年和平光景。 三大国中,以北方蒙国军力最为强盛,只因北地多恶水险山,生存环境使得蒙国民风彪悍。在蒙国,十岁稚童就能弓马娴熟,且不分男女。强大的武力加上贫瘠的资源,让蒙国变成了四处征战劫掠的虎豹,以战养战的思想被作为国策遵行。不堪征伐的周边小国,纷纷向蒙国俯首称臣。 西南唐国同样不可小觑,因地势平缓少有天灾,非常适宜耕种,于是唐国大肆发展农业,使得百姓人人丰衣足食。加之国策开明,官员任命向来只看能力,不分贵贱。同时重文亦不轻武,使得名臣将相层出不穷。二百年来,合纵连横,周围小国纷纷臣服,以唐国藩属国自居。 东南淮国面积最小,加之重文抑武,论军力远远比不上其余二国,但淮国地处沿海,对海外贸易发达,朝廷又非常重视商业发展,致使淮国行商无数。论及富庶,淮国可居首位。加之出手极为大方,也拉拢了不少周边小国为其效命。 在这明州大地,除了各国势力,还有一股不能小觑的势力,那便是武林。 武林势力并不在于人有多少,而是他们所修的功法万千,而每种功法皆有其独特玄妙之处,诸如随心改变容貌、凌空踏风而行、弹指间百步外轰然炸裂之类的诡异功法,真是数不胜数。所幸这些功法研习条件苛刻,多依靠天赋,这才使得真正的武林高手并不常见。 在市井间,出现最多的,还是练习外家功夫的武林好汉。毕竟这些不靠天资,只要能吃得了这份苦,人人都能在武学中攀登而上。虽然少了些顶级功法的玄妙之处,但论及肉体强韧却更甚一筹。 各国朝廷对武林的存在态度各异,但基本上都以示好拉拢为主,很少有主动去得罪的。 武林门派多也识趣,毕竟面对朝廷数以万计的大军,就算是绝顶高手,也要饮恨当场。 我们的故事,也正要从这里开始…… 第一章 张家有子名子龙 泰康十二年,淮国西南 吉水县是一个沿海的小县城,归福州青海郡管辖。城中约两千余户,在册县民不过万余口人,别说淮国,就是在青海郡内,也是排不上号的偏远小县。 其他大县的正品知县都是正六品官身,一般的也有七品,只有这吉水县,正品知县居然才是八品。要是说到这里当知县,同僚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你。心里止不住嘀咕以后要离他远一些,这明摆着是被流放了啊。 此地现任的知县姓张名浩然,已是天命之年,是正经八百的二甲进士出身,曾经还在京城户部当过员外郎,四品京官。说起来也是个大人物,就算外放为官,怎么说也能在一州之地当个二把手吧。万万不可能来这种边陲小县当个知县。 坊间都说他得罪了京城的大人物,所以才被发配到此。让人奇怪的是,张浩然来此之后也没有意志消沉,不理政事。相反,他张榜安民、普及刑罚、体恤民众、善待下属、督练民兵,并且还重新编写了县志,俨然一位兢兢业业的好知县。附近被海寇劫掠的村民纷纷来吉水县安家乐业。 三年时间,吉水县的县民从原来的不足万人变成了两万余人,繁荣的市井更是吸引了不少周围郡县的百姓前来兜售买卖。街面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张浩然还组织民兵击退了好几次海寇的袭击,保护了一方的安宁。如今在吉水县,不管哪个人提到张知县都不禁要竖起一根大拇指,甚至县里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准备张罗给张大人立生祠了。 但是人无完人,张大人这种好官,县里人打死也想不到会生出来一个顽皮捣蛋的儿子。 张浩然的儿子名叫张子龙,今年刚满十三岁。张浩然老来得子,对儿子更是疼爱有加。 话说这张子龙生的是唇红齿白,彬彬有礼,说话也是大大方方,颇有小书生的样子。本来一切都好,可不曾想两年前市集上来了个说书匠,讲的都是些江湖打杀,精野志怪,神仙佛陀的荒诞故事。 偏偏张子龙就喜欢听这些,着了魔一般,每天都会去市集听书。后来更是偷了他爹十两银子,在那个说书的江湖骗子那买了本武功秘籍。 要知道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换成铜板就有千枚之多。而在市井里买一个皮薄馅多的肉包子,也就需要两枚铜板。 张浩然因为做官从不收受贿赂,只靠俸禄过活,还经常帮助家里困难的官差衙役,所以积蓄本来就没有多少,这倒好,一次被这小兔崽子给败坏光了。 抓住儿子的张浩然也是发了狠了,圣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嘛,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通暴打。可结果却是张知县累的腰酸背痛,第二天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没休息过来。 张子龙却跟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那江湖骗子听书去了,可人家又不是傻子,知道你老子是知县,还等着被抓啊,连夜就收拾行囊跑路了,如今早就不知道在哪逍遥快和了。 知道说书人已经走了,张子龙认真的对着天空抱拳行礼来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前辈我们后会有期。”听得旁边过路的百姓直摇头。 而张子龙却美滋滋的跑去练那本所谓的武功秘籍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张子龙学塾也不去了,整天喊着要练成绝世武功,将来行走江湖除恶扬善。这可愁怀了张知县,可是不管怎么管教效果都不大,索性也就不管了。那本秘籍他也拿来看过,是一本叫“山河”的枪谱,都是些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最基础的招式。这看的张知县直咧嘴,怎么说曾经也是见过大世面,还跟真正江湖豪客喝过酒的人物。他这辈子就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有带着插画的武功秘籍,还画的歪歪扭扭如小孩子涂鸦一般。看着傻儿子整天练得起劲,张知县暗自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个江湖老骗子,让他把县城牢房给坐穿。 现在,十三岁的张子龙更是不得了,武功练得好坏不知,但是一身力气确是骇人,一人高的磨盘单手就能举起来。非常牛气的给自己取了个小霸王的诨号,还有模有样的招揽了些同样大小的孩子当小弟。 所以吉水县就有了一幕奇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背个棍子,屁股后面带着一帮一样大小的小屁孩在县城里搞风搞雨。 今天看见个鬼祟的汉子就上去绑了,非说是海寇的奸细。明天去酒楼叫了一大桌子菜说要犒劳兄弟,结果吃完了就对掌柜说“老板,我今天出门的急,没带银子,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这样吧,我帮你办一件事就当饭钱如何?”搞得老板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这顿饭算我请各位江湖小友的。” 张大人知道后,总要帮忙善后,回家后少不了就是一顿家法伺候。可是没用,张子龙还是整天舞枪弄棒的练武,闲暇就召唤自己的小弟们上街去惩恶扬善,每次都弄得鸡飞狗跳,笑声骂声此起彼伏。 这一天一大早,张子龙在院子用棍子耍了一通枪法。总感觉不太爽利,他爹不让他用枪,所以只能用木棍代替。 “不行,今天一定要找爹说清楚,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去。”张子龙说完就往正堂走去。随手一甩,手中那根木棍划出一条弧线,稳稳的回到兵器架上,纹丝不动。再看他的兵器架,长长短短的木棍排了个满满当当,真让人哭笑不得,看来张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大哥,大哥。”突然,院墙上冒出个脑袋对着张子龙叫道。并且脑袋还左右摇摆不定,看来是叠罗汉上来的,下面的人已经站不稳了。 张子龙回头一看,笑道:“小铁匠,今天没帮着你爹打铁啊。”小铁匠是第一个跟着张子龙的小弟,名叫李铁。家里世代都是铁匠,所以大家就喊他小铁匠。李铁从小就给他爹打下手。身体很敦实,力气也大,算是他们这个小团体很有战斗力的了。 “啊~~哎呦!”不等回话,墙上的脑袋就不见了,随后就是喊疼声。看来是小罗汉终于承受不住散架了,把几人摔得不轻。“大哥,你快来吧。可不得了了,秀才真考上秀才了,现在正吹锣打鼓游街呢。”小铁匠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你没骗我吧,考秀才不是很难么?秀才才几岁就考上了。”张子龙有些懵,读书之事他是真不擅长,学塾早就不去了。但是秀才考试的难度他还是知道的。 “骗你做甚,你快点来吧,就在县街上,骑着大白马,带着绸缎锦花,可神气了,我们不等你了,再晚就看不到了。”小铁匠的声音越来越远。 “来了”张子龙答应一声,两步助跑纵身一跳,就蹲在了墙头,翻身落地追向前面奔跑的小伙伴们。 大街上还真是热闹,一名学院教习牵着匹白马,马上坐着月白色学衣的少年。少年很瘦,个子也不高,脸蛋红红的,露出腼腆的笑容。胸前系着一朵红色的绸缎花,下面提溜的老长。花很大,跟少年的体型很不般配。前面引路的县衙帮办敲锣打鼓,后面跟着看热闹的百姓。街道两边也站满了人,鼓掌声、鞭炮声、锣鼓声此起彼伏,一派喜庆景象。 秀才,是朝廷选拔官吏的科目,是为优秀人才的意思。按照礼制,考上秀才的生员返乡后要先敲锣打鼓绕城游街,感谢家乡父老。接下来要去县学学府感谢老师的授业恩情,最后是返家,跪谢父母养育之恩。 “真威风。”小铁匠站在墙边羡慕的说,前面人头攒动,根本挤不上前。 “看看就行了,就你那脑袋,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张子龙站在墙头,看着锣鼓喧天的街道有点泛酸。 “大哥,你说秀才现在都是秀才了,还会跟我们一起玩么?”小铁匠有点犯嘀咕。秀才是功名,也是官身,考上了秀才,已经可以在朝廷任职了。 “我们都是江湖中人,怎么能让秀才去做那朝廷的鹰犬。走,咱们去找他聊聊。”张子龙一跃而下,招呼了一声就向县学府跑去。这里人多不方便,县学府那里人少点方便行动。 “大哥,你爹可是知县,按说也是朝廷的鹰犬,你不会忘了吧。”小铁匠一边跑一边喊。 前边的身影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县学府就在县衙旁边,吉水县是个小县,所以县衙跟县学府规模都不大,外边看着就是个两进的院子,只有大门两边的石狮子跟那块‘吉水县学府’的匾额看着有些气势。现在门口也是围满了人,大多都是县学学生跟教习,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只有正中间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儒生脸色严肃,不拘言笑。 “楚祭酒,恭喜恭喜,你这儿子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赤色官袍,头戴乌纱的张浩然从旁边县衙门口走来,满面笑容拱手道,只不过笑容看起来有些没落。毕竟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会忍不住想起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舞枪弄棒,不学无术。 每每想到张家百年书香门第就要断到这个逆子手上,张浩然就像被万箭穿心一样。 “哪里哪里,张大人过奖了,犬子天资虽然尚可,但是交友不慎,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如不改正,将来也没什么大出息。”中年儒生名叫楚轩,曾经官拜国子监祭酒,正四品官身,是五年前被发配到吉水县担任学政一职,跟张浩然在京就已相识。楚轩为人比较刻板,对于儿子跟张子龙整天厮混在一起非常不满,所以跟张浩然说话就比较生硬。 “哈哈,楚祭酒谦虚了。令郎自幼聪慧过人,将来必定成为人中龙凤。”张浩然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只是装作没听懂。 “哈哈,张大人才真是好福气啊。令郎天生神力,勇武过人,一颗赤子之心更是难能可贵,他日定能有一番作为。”楚轩扯了扯嘴角,光明正大的揭起了张浩然的伤疤。 “过奖了,楚轩,你我也是老相识了。上次犬子还跟我说,他与令郎意气相投,要结那金兰之义,我没同意。现在看来,是我迂腐了,今日回去就跟犬子说我同意了。哈哈,楚老弟意下如何?”张浩然这次笑的很畅快,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张浩然!!”楚轩直气的双拳紧握,眼里更是怒火中烧。 锣鼓声渐近。远处街角,游行的队伍已经向这边走来,张浩然也就不再理会吹胡子瞪眼的楚轩,拢袖往旁边站了站,不抢老友的风光。 “学生楚青山拜见学政大人,感谢大人多年授业之恩。”秀才少年待到近前翻身下马,对着楚轩作揖行礼。 “免礼吧,望你以后继续勤奋,万不可辜负先贤的教诲。”楚轩看着台下的儿子道。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很是欣慰。 “孩儿楚青山拜见父亲,谢父亲的养育之恩。”才起身,楚青山就又跪下行礼道。 “好,为父很高兴,吾儿当戒骄戒躁,早日考取进士,光耀门楣。还有,以后离那个张子龙远一点。”楚轩抚须而笑,自己的儿子如此争气,真让他老怀大慰。说完还斜了眼旁边的张浩然。 楚青山跪在地上没开口,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刚开始是被强迫的。对,就是强迫的。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张子龙把他扛在肩头,一路飞奔到县城外老槐树下,逼他讲解那本破武功秘籍。完了一句“你挺好的,我们缺个军师,你以后就跟我混吧。”就宣告了他楚青山入伙了。 “楚老师,都结束了吧,我来找楚青山玩了。”张子龙从人群中走出,笑的很灿烂。 “哼,张子龙,你整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请你以后别再登门了。”楚轩一看张子龙来了,更是气愤。 “哦,知道了,那我们走了啊。”张子龙随便答应了一声,抓着楚青山的腰带一用劲,就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啊~~~~放~~~我下~~~来~~~~” 张子龙撒丫子狂奔,伴随着楚青山的凄惨叫声,那速度,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片刻后,眼睛都红了的楚轩回头怒斥张浩然道“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张浩然,你就是这么管教你儿子的。” 张浩然悻然耸肩,一边往衙门走一边摆手道:“管不了,管不了,有本事就请楚祭酒帮我管吧,我在这里就先谢过了。”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楚轩斥了一声快步走回县学府。 县城东门外不远处,有一颗十数丈高的参天槐树,枝繁叶茂。被本地人称为‘护县槐’。县里的孩子经常在槐树下玩耍。 张子龙一路飞奔到老槐树下,随手把楚青山丢在地上,然后顺着老槐向上攀爬,动作飞快,转眼就消失在繁茂的枝叶中。 “李铁,快扶我起来。”楚青山被颠的腿脚酸软,倒在地上根本就爬不起来,看到远处跑来的李铁赶紧呼救。 “哦。”李铁把楚青山扶到老槐树旁边坐下。“大哥呢?”没看见张子龙就问楚青山。 楚青山伸手向上指了指,此刻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紧。 “上面?”李铁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叶,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个是什么?”突然上面落下来一根麻绳,李铁好奇的拉了拉,还挺结实。 “小铁匠,赶快爬上来。让你们看看我的杰作。”张子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好嘞,大哥。”李铁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往上爬,可是绳子是软的,爬起来需要技巧,不是力气大就能爬上去的。只见李铁抓着绳子左扭右摆,动作滑稽的可笑,可就是上不去。 “张子龙,你给我下来。”恢复了些气力的楚青山站在槐树下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上面喊道。就如市井泼妇骂街一般,哪像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爷。 “哦,我差点忘了,秀才爬不上来。我来了。”张子龙说罢纵身一跃,如巨石投水,轰然砸落地面,扬起尘土一片。 “咳咳~~”下面的楚青山被扬起的沙尘闹了个灰头土脸,咳嗽连连。缓了一会看着张子龙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怒火直冲天灵盖吼道:“我日你先人,张子龙。你用不用每次都这么没脑子,你这样一闹,回去我爹非要罚我禁足抄书。” “好了,秀才老爷,我是有要紧事跟你商量的。先上去吧。”说完抓着楚青山的腰带,脚一发力,就射向离地最近的树枝。楚青山的一句‘你别过来’还没出口,就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第二章 海寇屠村 “我是谁?这是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楚青山脑子一片空白,已经停止思考了。茫然的看着四周,都是木头,墙壁,床,桌椅。嗯?有两个人,是谁? “醒了啊,秀才。”熟悉的声音。忽然一个激灵,所有记忆全部归位。 “张子龙!!你大爷的。”楚青山一声怒吼脱口而出。 “海宁村被海寇袭击了。”张子龙没理会楚青山的怒火,而是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怎么回事?”楚青山快步走到桌前,面前是一份公文。拿起后快速读道:“二月二十六,海寇于海宁村东岸登陆,楼舰一艘,战船十余艘,海寇约三百余人,海宁村一百三十一户皆被杀害,遍地尸体,血流成河。”落款为长寿村里正。 “怎么会这样,张知县不是在沿海都设置了监测所吗?这种规模,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楚青山想不明白,楼舰不比战舰,高就有三丈,长更达十丈,这种大船在十里海域范围内可以轻易发现。而监测所沿海而建,间隔不足五里,内备有火油干草,由附近村寨派人驻守。一旦发现可疑船只,就点燃火油用烟示警。 “是晚上来的。”李铁有些沉重的道:“王小虎死了。”说完有些哽咽。王小虎是个猎人,家就在海宁村,经常跟父亲来县城卖些皮货,是他们三个的好朋友,经常给他们带些野味,并约好了长大以后一起闯荡江湖。 “本来我是不准备告诉小铁匠的,但是现在你考试回来了,你脑子聪明,这里还有还有一份,你帮我看看。”张子龙平静的说道,并递给了楚青山另一份公文。 “二月二十八,在平山一带发现海寇踪迹,人数与海宁村的海寇数量相符,离我平安村不足十里,我代表全村八十三户请求张大人尽快出兵救援,也为惨死的海宁村村民报仇雪恨。”落款是平安村里正。 “这是昨天晚上的公文,非常重要,你这样拿出来会害死很多人。”楚青山眉头紧锁有些生气。 “这是我拓印的,用油灯把公文的字迹烤一下,再用宣纸铺在公文上轻轻拍打就可以了,这是书坊的小丫教我的。秀才,你对这伙海寇怎么看?他们准备干什么?”张子龙盯着楚青山的眼睛道。 “什么怎么看,现在你爹应该已经在召集民团青壮前去剿匪了。还需~” “我爹根本就没有准备出兵。”张子龙摇了摇头打断道。 “张大人勤政爱民,为什么会?”楚青山不敢相信张大人会见死不救。 “你知道三百余海寇意味着什么吗?我爹组织民团击退的海寇也就是些小股规模,人数不超过五十。”张子龙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虽然承认楚青山脑袋很聪明,但是对这些东西可能真的不了解。 “可是民团有八百余人啊,两个打一个也打不过么?”楚青山不可思议道。 “第一次围击海寇,对方二十多人,民团三百人,最后死伤五十六人。第二次海寇四十多,民团六百多,最后民团居然死伤了一百二十三人。”张子龙声音有些冷冽,夹带着些屈辱。 “荒谬,这简直闻所未闻。”楚青山被震的有点晕,十倍于敌人,死伤却比敌人高了一倍。只听说张知县率兵剿灭了海寇,可这还算是胜仗么? “你跟你爹来了五年,就在学院读了五年,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当地情况才这么说。这算什么荒谬,县志里记载过,二十多年前,一百多人的海寇攻破了吉水县城门,烧杀劫掠了三天扬长而去,事后统计,死伤百姓五千余人,满城披麻戴孝,你觉得这些荒谬不荒谬。”张子龙眼睛有些红了,淮国地处边陲沿海,北有乌桓频繁犯境,战火不断。根本没精力管这些海寇的小事。 “小铁匠,你总应该听说过吧。”张子龙拍了拍低头啜泣的李铁。 “嗯,我们家原来就在县城边上,我一个本家叔叔说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偷偷去旁边山上看。城里满地都是死人,哭喊声能传出好几里地。吓得我那个本家叔叔回家大病了一场,我还听说海寇都有如妖魔一般,力大无穷,还喜食幼童,家里的大人都给我说,让我以后见了海寇就赶快逃跑。”小铁匠抽抽噎噎的说着。别看为人壮实,有把子力气,其实小铁匠胆子并不大。再说那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海寇,是个人都会害怕。 “耸人听闻,我堂堂淮国一县之地,居然被数百海寇视为砧板之鱼。”楚青山说完起身来回走动起来。思考片刻道:“要说战力,不可能如此不堪,多半是海寇行凶多年,都是不畏生死的亡命之徒。打起仗来自是气势如虹。我们民团士兵多是农夫,平时连架都没打过,训练的再好一见血就手足无措,甚至会掉头逃跑所以才会如此。张子龙,你那份吉水县地图带了么?” 张子龙早先从他爹那偷了一份地理图,经常三人一起跟着王小虎上山打猎,不怕迷路。 “在这。”张子龙起身从墙壁上的书桶里拿出卷着的地图,放桌子上铺平。 楚青山盯着地图良久道:“从县城到青海郡城有五百里,从官道骑甲等战马的话四个时辰就能到。调兵也需要三个时辰,算起来,先头骑兵最快也要明天傍晚才能到达,让你爹尽快向郡府求救,同时招募些善于奔跑之人前去平安村救援,民团多携带猎弓弩箭跟随其后,海寇见人必来追赶,民团齐射后立马后撤,绝不恋战,只要拖着海寇。等郡府官兵一到自然可以一举扫平海寇。” “他们如果直接退回海宁村,上船逃往海外怎么办?“张子龙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海宁村东岸问道。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剿灭他们根本不切实际,击退已经很不错了。”楚青山有些无奈。 “他们,一个都不能走。”一阵风吹来,张子龙的话有些冷。 “大哥,你是想?”李铁声音有些颤抖。 “王小虎是我朋友,听说江湖中人都是义薄云天之辈,兄弟被杀,此仇岂有不报之理。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张子龙掷地有声道。 “你靠什么去?你爹给你找的破木棍?行了,子龙,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平安村还有八十二户村民随时都会被海寇屠杀。当务之急是救援他们。”楚青山按着张子龙的肩膀安慰道。 “秀才,青海郡郡守秦里海昏庸无能,优柔寡断。你指望他派兵来援,恐怕不可。你看这里。”张子龙指着平山道。 “平山这里离县城不过二十里,海寇这次规模这么大,怎么看都不是洗劫村落那么简单。如果他们直接越过长寿村,从官道直奔县城。”说着张子龙的手指从地图上一划,连接了平山跟吉水县。 “二十年前的祸事,怕是要重演一次了。”张子龙严肃的说道。 “大哥,要不然我们去跟你爹说,咱们一起逃跑吧。”李铁急促的说,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如果真是这样。”楚青山比划了一下继续道:“跑不了,百姓撤退速度极慢,不可能快过这些海寇。一旦被追上,溃散的百姓会把我们县兵冲散,兵书上这样的案例数不胜数。此事不可。”楚青山用手揉着太阳穴。 场面一阵缄默,屋里三人都看着桌上的地图,默不作声。 “如果真如你所说,吉水县危矣。”楚青山有些头疼,如果海寇直奔吉水县,以县兵跟民团的战斗力,怕是挡不住了。 “秀才,我记得你给我说过兵书有云,兵者虚实无常,又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说对么?”张子龙眼睛有些发亮。 “你是说?”楚青山有些明悟道。 “主动出击。在路上设伏阻挡海寇前进,另派一支勇猛之兵直取海寇的船只,得手后放跑几名海寇让他们去报信,得知后路已无的海寇必然会回援。”张子龙意气风发的在地图上比划道。 “围魏救赵,可行。”楚青山击掌称赞道。 “可我们哪来的虎狼之师?县兵多为军户世袭,疏于训练,战力不高,民团虽然这几年训练颇有声色,但毕竟是民夫,怕是也不行啊。”楚青山又有些苦恼道。 “县城监牢的死囚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最起码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只要能把他们组织起来,这次必能大破海寇。就算他们海寇再厉害,可毕竟也就三百人。”张子龙兴奋的说。 “私自释放死囚可是死罪。你张子龙真以为律法是放屁么?上面怪罪下来,不光是你,连你爹也要受牵连。”楚青山阻止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走,先回去找我爹。”张子龙起身走出门口。 “你等等,此事还是再商量商量。”楚青山一边说一边手脚慌乱的收拾桌上的地图和文书。 “楚青山,我觉得大哥说的没错。真让海寇打进县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李铁边帮着边收拾东西边道。 “你懂个屁,私自释放囚犯,煽动百姓成军者,说不好就要被扣上个谋逆大罪,要诛其三族的。走,咱俩赶快追。”楚青山冲向门口道。 “小心,外面是。” “什么?”刚出门口的楚青山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一脚踏空,向下跌去,人在空中他才发现,他们刚才所在的那座小屋,是盖在茂密的槐树中。 “张子龙,你~~大~~爷~~的。” “啊嚏~~”已经跑到县城门口的张子龙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向前跑去。 戌时,天已经黑了。县衙议事厅点起油灯,堂中‘公正廉洁’的匾额下,张浩然安坐太师椅上。下手边分列四座,门外站满了衙役。 “这个王县尉,天都黑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左侧一位身着赤色官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声音急切。 “钱县丞别着急,来回千余里,不是那么好跑的。”右侧一位身着绿色官袍的老人说道。 “我的闻主簿啊,我哪是急这个啊,我是怕我们的秦大人接到文书后视而不见,那我们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钱县丞有气无力道,他本就是吉水县人,又在这里做了十三年的县丞,辅佐了前后三任知县,最是了解顶头上司秦里海。想要他派兵支援,难。 “慎言啊,钱县丞。万一传到秦大人耳中,后果可不太好受啊。”闻主簿温言劝慰。 “哼,如今我什么都不怕了。上千的海寇集结在平山,吉水县这回必然是在劫难逃。命都要没了,我还会怕他不成,要不是他任人唯亲,刻意打压于我。我会在吉水县干了十三年的县丞么?”钱县丞猛地站起来气冲冲道。 “两位不要争吵了,事到如今,我们应该同心协力才对。”张浩然出言劝道。 刚刚又收到数封公文,平安村东南,长寿村东北又各自出现了一股海寇,一路烧杀劫掠至平山,与先前海宁村的海寇汇合。最新汇报确定,平山的海寇已经有一千一百余人。这么多海寇,怎么可能只满足抢些村庄?攻打吉水县已是必然,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来。吉水县穷苦,官道也非常狭小,加之附近多山。海寇速度定然大大受到影响,但是再慢,也总有打过来的时候,以吉水县的兵力,想抵挡上千海寇,无异于天方夜谭。 场面沉默了一阵。 “张大人,你本是京官,要不然你带上令公子走吧。我钱良愿意代您与吉水县共存亡。”钱县丞躬身道。 “是啊,张大人,我与钱县丞本就是吉水县人,一辈子没出去过,除了这里,我们不知道还能去哪。只是还请您回京后一定要禀明陛下,我福州之地常年被海寇袭扰,民不聊生啊。恳请朝廷派军前来剿灭海寇,张大人,小老儿在这先拜谢了。”已过古稀之年的闻主簿,起身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闻老哥,你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张浩然赶紧起身去扶闻主簿。 “张大人,我也求您了,我们的血不能白流啊,请您一定要上达天听,为我们,为本地百姓仗义执言啊。”钱县丞也跪下磕头道。 “你们快起来,我是不会走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断然不会独自逃生的。”张浩然扶起这个那个又跪,索性出声道。然后看着门外的衙役问:“张衙头何在?” “属下在。”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单膝跪地应道。 “民团招募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民团八百八十二人全部集合完毕,目前都在校场候命。”张衙头抱拳回应。 “衙役县兵如何?” “回大人,县衙衙役五十三人,县兵一百一十二人也已集合完毕,听候差遣。” 张浩然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众人,他们眼里大多都充满了绝望,也是,海寇一千一百,吉水县能战之兵才一千。兵力上看着是持平,但是一旦战斗,定然是一面倒的屠杀。吉水县,危矣。 “钱县丞,拟写告示,令吉水县百姓立刻向青海郡撤退。”张浩然叹了一口气道。 “大人,万万不可啊,我淮国律法规定,煽动百姓迁徙造成流民者视为造反。请大人收回成命。”钱县丞跪在地上痛哭道。 “大人,三思啊。”闻主簿也频频磕头规劝道。 “我意已决,不能再让百姓流血了。我们死守县城,为百姓撤退拖延时间,钱县丞,写!”张浩然声音铿锵有力。 “大人,不可啊!”院中百余县兵衙役同时跪倒请求道。张浩然公正廉明,从不贪墨百姓钱财,而且大力发展民生,事事亲力亲为,这么好的官,不能死后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爹,你们干嘛呢?”突然张子龙的声音传来。 “逆子,你来干什么?”张浩然一看见张子龙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都跪着干什么啊?你在抖官威啊,爹。” “逆子闭嘴,你们都起来吧。这成何体统。”张浩然怒斥一声,回过头让大家起身。 众人这才缓缓起身,张浩然平时最疼爱儿子,看来也只有让张子龙劝劝张大人了。念及至此,白面无须的钱县丞一个翻身,拉着张子龙把经过说了一遍。 “进来坐下吧,咱们再商量商量。”闻主簿出声当起了和事佬。待众人落座后,又对张子龙说:“子龙啊,你也劝劝你爹。这可是忤逆大罪,牵连甚广啊。” “这个主意真是太烂了。爹啊,你是不是被气昏头了。”张子龙看着张浩然有些无语,平时很精明啊,是不是老糊涂了? “竖子,你说什么?”张浩然气的吹胡子瞪眼。 “海寇三路登陆,人数超过一千,这么大的规模从来没有见过,目标绝对直指县城而来。这种时候你让百姓撤离,就等于把我们的力量消弱了,一千的县兵民团能挡住海寇多久?一旦我们战败,百姓能跑得过如饥似渴的海寇么?”张子龙侃侃而谈,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拿起桌上茶水抿了一口,呸,这么苦。 “公子所言甚是,大人三思啊。”钱县丞跟闻主簿连连附和。 “逆子,你这都是从哪学的?”张浩然突然发现他这个傻儿子好像不是那么傻。 “秀才肚子里墨水还是不少的,我听得多了,就多少记住了些。”张子龙满不在乎道。 “秀才?是隔壁的楚青山吗?”张浩然直接就想到今天那年纪轻轻就考取功名的楚青山了。 “对对对,就是他。爹,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的我拜把子兄弟。那脑子是真聪明。我准备以后闯荡江湖的时候,就让他给我当个军师。到时候我俩一起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张子龙一下子跳起来道。那傲气的神色就怕别人不知道楚青山是他兄弟似的。活像个炫耀自己心爱之物的顽童。 “唉~~~”一声长叹,张浩然突然挺羡慕老友楚轩的,看人家孩子,从小就是读书的好苗子,年级轻轻就考取了功名,没想到涉猎还这么广泛,连征战之法都懂。再看看自己家的傻儿子,真是~~家门不幸啊。 第三章 第一次行走江湖 往日的吉水县,夜晚平静祥和,今日路上却是行人寥寥,偶有遇见,也是形色匆匆。城门已经关闭,低矮的城墙上,数队县兵来回走动。 黑暗中,李铁扶着一瘸一拐的楚青山走到城门下。 “站住。”一名县兵呵斥道。 “李叔,是我啊,铁蛋儿。”李铁赶紧解释道。 “快开门,你俩快点进来,现在不安全,快点回家去。” 姓李的汉子看着三十岁的年纪,样貌敦厚,看着就是个老实汉子,是李铁本家亲戚,从小看着李铁长大。 “好的,我先把楚青山送回去就回家,放心吧李叔,你也要小心啊,听说海寇离这里不远了。”李铁挠头回应道。 “铁蛋儿,我给你说,回家叫你爸赶紧收拾些值钱物件,这边要是打起来,赶快从西门逃走,往山上跑。”敦厚汉子拉着李铁到一旁悄声道。 “李叔,海寇还真能打过来?”李铁有些恐惧。 “我看没跑了,你不知道,长寿村跟平安村也出现海寇了,听说人多了去了,外面到处都是海寇。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不打这还能去哪?”汉子握了握手里的长矛道。海寇要打过来,最先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当兵的。 “李叔叔是吧,请问您刚才说除了海宁村的海寇,还有其他的?”楚青山忽然问道。 “你是?楚公子?”汉子刚开始还没在意,仔细一打量,这不是今天游街的秀才老爷吗。 “正是,还请李叔叔如实相告,这究竟是传言还是?”楚青山作揖道,毕竟是李铁的长辈,楚青山觉得要尊重些。 “不敢不敢,楚公子快快起身。”汉子赶紧不伦不类回了个礼道。接着小声对二人说:“确有其事,今天文书不断,附近好多村民拖家带口的往咱吉水县逃。现在官老爷们都在县衙商量对策呢。” “李铁,咱们赶快去县衙。张子龙容易冲动,他要真出去了,怕是连命也要丢了。”楚青山闻言后大惊。 “好。那李叔我们走了。”李铁扶着楚青山告别道。 “好,铁蛋儿,交代你的话记得跟你爹说。”汉子还是嘱咐道。 县衙议事厅 “跑还能活几个,最起码比死守县城好,覆巢之下无完卵。不走的话,怕是要死绝啊。”张浩然惆怅道。 “大人,我看您还是带着公子走吧。只要您能上书朝廷,替我们报仇,我们的血就没白流。”钱县丞继续劝道。 “此事休要再提了,我张浩然既然是一县之父母,岂有独自逃命的道理。”张浩然凛然道。 “说的好。爹,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江湖气的。”张子龙拍手称赞道。 “闭嘴,你这逆子。我张家世代为官,深受皇恩,以解除百姓疾苦为己任。我讲的是国之大义,不是你的江湖气。”张浩然脑门上青筋直跳。 “好,既然我爹决定了,那我们就不跑了,打就是了。”张子龙耳朵早就能自动屏蔽家里老爷子的训斥。听多了,也就那样吧。 “公子,要是能打就好了,可问题是打不过啊~~”闻主簿摇头叹息。 “为什么打不过?不敢下死命而已。”张子龙起身而立道。 “这我岂能不知,但总不能,不能拿刀逼着百姓送死吧。”张浩然也摇头道。 “为什么不能?我听说边关有位岳姓将军常年抗击乌桓,手下兵丁悍不畏死,他经常说‘为兵者,国之魂也。马革裹尸,幸也。’不能逼着百姓跟海寇拼命,那我们就组建一只敢拼命的县兵。”张子龙慷慨激昂道。 “逆子,你可知道,上千海寇就在城外二十里的平山,如果直奔县城而来,天不亮就能打到县城。刀架在脖子上了,哪里还有时间。”张浩然起身踱步。 “爹,您把一件东西给我,我定能帮你守住吉水城。”张子龙突然单膝跪地抱拳道。 “我一件东西就能击退海寇?你想借何物?” “虎符!” “胡闹,胡闹,你想干什么,逆子!你想造反么?” 钱县丞双脚一软,一个身形不稳,差点从椅子滑到地上。淮国军中跟其他国家不同,向来是只认兵符不认人,这是铁律,为的是防止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比如说,朝廷打一次战争,主帅接到任命后,才可以拿着圣旨到枢密院领取虎符,然后再去军营点兵出征。在战争打完后,第一件事就是交还虎符。所以说,私自动用虎符者,视为谋逆大罪。真不亏是父子啊。真亏张大人还能心安理得的怒斥张子龙要谋反,要知道就在刚才,您还想煽动全县百姓逃难郡城。 “爹,听说我朝开国第一猛将武承嗣,十二岁就上阵杀敌。孩儿不才,苦练多年武艺,自认不比他差多少。如今海寇犯境,我愿意组建县兵出战迎敌,以报父亲多年养育之恩。”张子龙昂首坦言。 “公子,不可啊。海寇势大,您万万不能以身犯险啊。”闻主簿闻言赶紧劝道。 “闻爷爷,平时没少从您的库房里偷东西,我知道您都是装作没看见。真是对不住了,我张子龙不是懵懂不知的孩童,如今城破在即,两万百姓生死攸关,唯有一战鼓舞全城百姓,令他们敢于抗争,敢于拼命,海寇区区千余人,只要百姓们勇于反抗,咱们吉水县就不会被攻破。”张子龙冲着闻主簿抱拳解释。 “公子啊,海寇凶悍异常,往时一交战,我们民团都是一触即溃,现在你要去杀海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忍心让张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吗?”钱县丞也来劝道。 “大丈夫当有所作为,如果事事不做,城破不远矣,到时候定然是数万百姓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下场。”张子龙说完对着张浩然‘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用力很大,地上的青砖都碎了一块。 抬起头,张子龙直视张浩然的眼睛。 “爹,我张子龙虽然没能成为您想要的读书人,但我也清楚您所说的大义是什么,请您把虎符给我,我这就去召集人马,与城外海寇决一死战,替爹守住这吉水县的百姓。也替我张家报效皇恩。孩儿死也不会退后一步,还请爹成全。”张子龙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眼神坚毅不见一丝犹豫。 “好!不愧是我儿子。”张浩然老怀大慰。转身去内屋取过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交给张子龙。 “男儿膝下有黄金,给我起来。” “是!” “大人啊,不可啊。”钱县丞和闻主簿闻言大惊失色。 “我意已决”张浩然说完又对张子龙道:“往日不喜你舞刀弄枪,非是我老顽固。其实当个遇见不平事就敢仗义执言的江湖豪侠,也是一种大风流。” “爹。”张子龙眼眶也有些微红。 “可是那样又能救多少人,子龙啊,如果习武,我更希望你能投身沙场,保家卫国。可是你一直都不愿意,非要去行走江湖。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张浩然真诚道。 “爹,在我心目中。行侠仗义是江湖;除暴安良是江湖;保家卫国也是江湖;抗击海寇同样是江湖。只要是不平事,就是我的江湖,我就要管。”十三岁的张子龙身材矮小,但是一片赤子之心让人动容。 “好!你们都跟我来。”张浩然拍了下张子龙的肩膀,招呼众人向门外走去。 看着眼前一百余县兵,张浩然朗声道:“众将士听令。” “诺。”院中众人倒头拜道。 “任命张子龙为吉水县总兵,统制民团、衙役、县兵,全权负责此次抗击海寇事宜。尔等可有疑问?”张浩然一挥衣袖,气势十足。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张子龙听命。”张浩然继续道。 “卑职在。”张子龙快步走出,至众将士前方单膝跪地道。 “此次海寇扰边事宜,令你全权负责,切不可让海寇攻破吉水县,不然定斩不饶。全县所有官吏均任你调遣。你可领命?” “卑职领命,挡不住海寇,愿奉上项上人头。”张子龙当即立了军令状。 “张大人,这恐怕不合规矩吧。”闻主簿偷偷拉了拉张浩然的袖子道。 院外门口,楚青山跟李铁看的目瞪口呆,这叫这么回事?张知县是不是疯了,越级任命总兵之职,还是他从来都看不上眼的逆子张子龙。 “我有异议,张子龙,你可知道城外海寇不是三百之数?”楚青山迈进院门高声道,所有人都扭头向他看来。 “海寇千余,我已了然。众将听令。”张子龙起身道。 “卑职在。”众人又一次垂首应道。 “命衙役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把全县所有人召集到祠堂广场,不得有误。”张子龙命令道。 “卑职领命。”五十二名衙役齐声领命,然后起身离去。 “命县兵前往牢房,半个时辰之内,押解所有囚犯赶往祠堂广场,不得有误。”接着张子龙看向县兵队伍道。 “诺!”一百余县兵应声离去。院中除了台阶上的张浩然三人,只剩下几个刀笔小吏,一下子显得空落落的。 “闻博文听命!”张子龙突然转身,对着闻主簿喊道。 “咳~~属下在。”闻主簿一看,好呗,拦不住啊,索性躬身应道。 “命你一个时辰之内,准备五百套孝衣,五百柄武器运到祠堂广场。” “属下,遵命。”闻主簿看了看张浩然,见其没有反对后,转身离去。 “钱良何在?”一转眼,张子龙又盯上了旁边的钱县丞。 “在!”钱良赶紧应声,这对父子已经疯了。 “命你在一个时辰之内在祠堂广场准备好够五百人吃饱的宴席。” “卑职~领命!”钱县丞一拱手,行吧,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李铁领命!”看着门口的二人,张子龙高声喊。 “草民在。”李铁哪见过这阵仗,当即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应声。 “现在本总兵命你回家,半个时辰内,把你家那个传家宝给我带到祠堂广场,违令者斩,你可明白?”张子龙忍着笑说。 “小,小,小民,明,明白。”李铁颤颤巍巍回道。 “还不快去!”张子龙突然大喊一声,李铁闻言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跳起,一溜烟飞奔而去。 “张子龙,好玩么?”楚青山气的哆哆嗦嗦,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出去,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楚青山,你现在已有功名在身,吉水县战事紧急,本总兵现在征召你为我的行军参事,随身参理军务,你可领命?”张子龙身形一动,已至楚青山身边,按着他的肩膀,又轻声嘀咕:“不同意的话,你知道后果吧。”手上一用力,直疼的楚青山呲牙咧嘴。 “我日你大爷,张子龙,你等着。”楚青山也同样小声嘀咕道,完后冲着张浩然作揖道:“小子遵命。” “子龙,你有几成把握?”外人都走完了,张浩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爹,我没有把握。但是我敢保证,活下来的海寇,已不能对吉水县构成任何威胁。”张子龙郑重其事道。 “好!你要活着回来,答应为父!” “爹,您保重!孩儿,要第一次,行走江湖了。”张子龙大步离去。楚青山紧跟其后。 第四章 点兵(上) “铛~铛~裆!”铜锣声传遍了整个吉水县。百姓们纷纷上街查看,其实,谁又能睡得着呢,大半百姓都是在家里收拾细软,准备逃命。 “张大人有令,所有百姓全部往祠堂广场集合。”衙役们纷纷高喊,挨家挨户拍打门扉。 “爹,爹。你在吗?”李铁一头冲进自家的铁匠铺,大喊道。 门帘一挑,一个中年赤膊汉子从后堂走出道:“叫什么叫,你爹还没死呢。今天跑哪去了?”大汉身材魁武,特别是一双胳膊,显得尤为粗壮。汉子名叫李元魁,是李铁的父亲。 李铁冲到墙边,从水桶里灌了一大瓢水后道:“县兵李叔让你收拾东西,等海寇打过来的时候赶紧逃跑。” “海寇又要打过来了?有张大人在,怕什么?”李元魁皱眉道。 李铁着急道:“这次不一样的爹,海寇足有一千多人呢,县城是肯定守不住的,张大人准备跟海寇决一死战。对了,爹,咱家那个家传宝呢?” 李元魁眼睛一瞪道:“你别惦记那玩意儿。是不是想给张大人那个不成器的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他贼心不死。” 李铁赶紧解释道:“爹,不是这么回事儿,张大人把大哥任命为总兵,这次跟海寇决一死战,就是大哥全权负责。他是要用这把枪去杀海寇。我已经立了军令状了,必须把咱家的传家宝给他带过去。” 李元魁思索道:“哦?那小子虽然力气挺大,但毕竟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崽子,他有什么本事去杀海寇?” 李铁急的都快哭了:“爹,你就给我吧,我答应过大哥的。” 李元魁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道:“没出息,成天大哥大哥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软蛋玩意。等着,咱俩一起去看看。”说完走去里屋,片刻后背着一杆丈余长的物体出来,通体被黑色锦缎紧紧包裹,要知道锦缎在这里可是稀罕玩意,价值不菲,这么大一块少说也要二两雪花银。 “走吧,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招呼了李铁一声,李元魁大步向祠堂走去。 “爹,你不收拾东西吗?“李铁跟在身后小声道。 李元魁回头瞪了李铁一眼道:“收拾个屁,一千多海寇,你能跑到哪里去?县城一破,吉水县怕是就要绝户了。” 百姓们从家门走出,他们两两三三举着火把,交头接耳的向祠堂方向走去。如果用空中雄鹰的眼睛向下观看,就如同无数星星之火一般。 祠堂广场这边已经聚集了上万人,数以千计的火把使得广场恍如白昼一般。百姓中间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众人纷纷对空地上跪着的人们指指点点。一时间人声鼎沸。 空地上,跪着三百余身着囚服,手戴镣铐的犯人。他们身后,一百手持利刃的县兵负责看押。 张府书房,楚青山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文书,急的满头大汗。瞟了眼旁边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张子龙怒道:“你还不赶快来帮忙。” 张子龙正襟危坐,用手捋了捋下巴不存在的胡子道:“小小秀才,好大的狗胆,本官乃吉水县知县,你安敢如此放肆。” 楚青山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怒斥道:“张子龙,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张子龙像泄了气的皮球,懒散的靠在椅子上道:“我爹一直都是坐在这训斥我,感觉真的很威风,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楚青山动作一僵,劝慰道:“凭你的武功,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张子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紧张。倒不是怕死,而是一想到要杀人,心里有点害怕。” 楚青山轻声道:“子龙,海寇杀害无辜,劫掠钱财,奸**女,连小孩也不放过,还经常放火屠村灭户,把我淮国百姓当成牲口对待,他们早就不是人了,你就把他们当成畜生就好。” 张子龙双手猛地用力拍打脸颊两下道:“你说的对,秀才,不愧是我钦点的行军参事,你可快着点。赶快整理好,一会就要用了。”说完向自己房间走去。 楚青山头也不抬道:“你去哪?你还知道时间紧急啊,赶紧来帮忙。” 张子龙也不回头,挥了挥手道:“那是你的活,我可干不了,趁现在有时间,我要去换上我早就准备好的侠客装,等会一出场,西边武馆的韩丫头还能只喜欢你这个小秀才?” 楚青山摇头苦笑道:“行吧,你是总兵,你说的算。” 县学府,楚轩在屋里来回踱步,旁边张浩然悠然的坐在客座上,手捧香茶道:“别晃了,楚学政,坐下来歇会儿,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茶。” 不说还好,一说楚轩就像被点着的烟火一样,炸了。指着张浩然的鼻子怒斥:“好你个张浩然啊,你跟你儿子想死,没人拉着。别说我楚轩不够义气,往后逢年过节我定会去你爷俩的坟头上烧柱香。可你儿子倒好,非要拉着青山一起胡闹,上面要是追查下来,那就是同谋啊。” 张浩然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腐儒啊,腐儒啊楚老弟,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到上面来追查吗?” 楚轩怒气未消道:“那又如何?圣人有云,为士者,当以大义为先。有些事死都不能做。” 张浩然把茶杯放在桌上,捋了下胡子道:“那圣人还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张浩然一介书生,没有本事保全这一县百姓。那我问你,我是让全县百姓跟我一起死在这里,成全我忠孝大义重要呢?还是给他们找一条可能的活路重要呢?” 楚轩思考片刻,摇头道:“你这哪是活路。就靠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你现在是死后名节不保,头上扣了个指挥失当,任人唯亲,煽动百姓的大帽子,遗臭千年啊。” 张浩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不急不缓道:“淮国重文轻武,商业繁荣,这是盛世之态。然而周边蛮夷都视我们为鲜美肥肉,时不时扑上来咬一口,边关战火不断,海岸也是匪寇横行。为什么我们阻止不了呢?” 楚轩也坐下喝了口茶道:“国家大事,我不敢妄言,我只是个一心只求圣贤书的读书人。” 张浩然起身作揖道:“我也是随口一提,那我就告辞了,还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 楚轩起身还礼道:“请便张大人,最后冒昧问一句,你就张子龙这一个儿子,忍心让他出去跟海寇拼命吗?” 张浩然凛然道:“能打退海寇,保住吉水县全境百姓的性命,我儿子就算是死得其所,到时候我亲自给他抬棺下葬。” 楚轩默然道:“张知县大义,楚某佩服。” 祠堂广场聚集了几乎全县的百姓,中间空地上除了囚徒跟县兵外,更是在正中间架了座两人高的木台。木台方圆十丈左右,上面摆放了一堆白色衣物和一堆刀枪剑戟、弓弩箭矢。周围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一时间广场上喧闹异常。 “赵老板,你说这是要做啥子嘛?”首饰铺的王老板体型富态,一边嗑着干果一边向酒楼赵老板询问道。 “看这个阵仗,怕不是要处刑吧。”一向被公认为全县消息最灵通的赵老板也有些吃不准。 “不会吧,海寇都要打过来了,还处刑犯人?”王老板怀疑道。 “爱信不信,我说,海寇都要打过来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啊,你这肚子,胃口可以啊。”赵老板拍了拍王老板的肚子笑道。 “怕啥?咱不是还有张大人么。就算打进来了,也怪不了别人,谁让咱们在这兵荒马乱的地界儿混饭吃呢?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啊,赵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王老板打趣道。 “说的好啊,王老板。那我一会回去就把珍藏了五十年的竹叶青给拿出来,好好解解馋。你是不知道,那味道~~啧啧。”赵老板摇头晃脑道。 “同往啊,赵老板,我也好这一口。”王老板眼睛一亮,赶紧套近乎道。 “想得美。”赵老板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一坛酒也就刚好解馋,怎么能往外分呢。 张子龙跟楚青山站在高台旁边,楚青山探头看了看,心虚道:“子龙,这人也太多了吧,不会有问题吧?” 张子龙低头整了整衣服道:“是啊,这么多人,城外只有一千海寇,这感觉,真窝囊。走吧。”说完登上高台,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肃静!”张子龙高声喊。 “肃静!!!”上百县兵跟着齐声大喊。周围百姓立马安静了下来。目光向高台望去。 张子龙五尺的个子显得有些瘦小,一身月白色镶赤边锦袍,样式比较古怪,上身并无长袖,而是短打样式,给人一种干练的印象。披散的长发没有整理,略显杂乱。稍显稚嫩的面庞棱角分明,好一个少年~~武夫? 楚青山站在后方一步,一身月白学士服,行动间长袖摆动,潇洒非常。一头长发清风一吹,迎风飞舞。面容腼腆俊秀,脸颊微红,手上正不停翻动着一摞整理好的卷宗,好一个风流少年读书郎。 张子龙意气风发道:“上千海寇来袭,吉水县危在旦夕,我张子龙受命总兵一职带领大家抗击海寇。” 刚说完,下面就跟热油遇水一般,吵闹开来,质疑声、喧哗声、嬉笑声不断。 张子龙面色如常,跳下高台,走到祠堂门口的石狮子前站定。这对石狮子比成年人还高一头,相传是用沿海礁石雕刻而成,年代久远不可考证。这么大的石狮子,少说也有五百斤。 只见张子龙矮身抓着石狮子底部,瞬间发力“轰~”的一声,巨大的石狮子缓缓升高,最后被张子龙举过头顶,单手。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广场渐渐安静下来。张子龙举着石狮子走向高台,每走一步,脚下青砖‘咔咔’碎响不断。最后来到高台下,随手一抛,石狮子轰然落地,砸在了跪着的囚犯面前,尘土飞扬。 张子龙拍了拍手上灰尘,转身一跳,已经站在了高台中间。环顾四周后朗声道:“三十年前,一百海寇就能攻破县城,杀伤五千余,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们害怕,你们不敢反抗。以为跟自己没关系,现在,城外海寇又来了,这次有一千人,让他们打进来,大家都要死。” 下面百姓又是交头接耳的小声嘀咕起来。‘嗡嗡’声犹如万蝇绕耳,惹人烦躁。“闭嘴!”张子龙一声大喝。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张子龙指着台下众人斥道:“你们可以视而不见,因为你们是百姓,上阵杀敌是吃皇粮的军户干的事,跟你们没关系。这话没错,但是,当海寇的刀砍在你们父母孩子身上的时候,也许你们会后悔。可我告诉你,晚了。我不会后悔,因为我要去和海寇拼命,我要杀光那些该死的畜生,一个都不放过。” 看着沉默的众人,张子龙又指着县兵骂道:“还有你们这些军户,当兵就应该保家卫国,从你们身上,我看不到一点血性,面对海寇你们一触即溃,我想请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你们身后是你们的乡亲父老,是你们的老婆孩子,你们跑了,他们怎么办?匹夫一怒还能血溅五步。你们能干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我不要,现在我命令,不想上阵杀敌的,立刻放下武器,去站在百姓那边。” 有些县兵羞愧的低下头颅,可更多的却是眼神游离,但谁也不想第一个放下武器,万一这位知县公子报复怎么办? 楚青山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大步上前道:“我楚青山是秀才功名,现在是张总兵的行军参事,我可以保证,放下武器者我们绝对不会追究,请大家放心。” 张子龙也出声道:“我张子龙说一不二,绝不追究,现在不走,可就没有机会了。”说完冷冷一笑,他跟楚青山早就商量好了,贪生之人绝对不能要,新军交战,一人逃跑很可能引起炸营溃逃。到那时候就回天乏术了。 “咣当~”兵器落地声响起,只见一名县兵丢掉武器,双膝跪地磕了个头,起身后跑向周围的百姓中。这就像个信号,接连不断的县兵丢掉手中的兵器。 “你们这群王八蛋跑什么?” “就是啊,平时耀武扬威的。一到关键时候就软了。” “这样的男人,估计他婆姨也是守活寡的命。” 百姓的怒骂声,奚落声大起,他们尽情的嘲笑着那些丢掉兵器的军户。平时他们可不敢,军户都是世袭制,老子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儿子,一出生就能吃上皇粮,不打仗的时候百姓们可是羡慕的紧。 那些放下武器的县兵也不敢在百姓里面待,面对潮水般的骂声,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人群,不知去向。 楚青山扫了一眼,小声对张子龙道:“子龙,走了七成,县兵只剩二十九人了。” “肃静!!”张子龙突然大喝一声。 “肃静。”剩下的县兵跟衙役一起喊道。无奈还是声音太小,根本压不住万余百姓的叫骂声。 张子龙一看,这还得了,跳下台后抱起石狮子狂砸地面。伴随“轰~~轰~~轰~~”的轰鸣声,烟尘四起,靠近的百姓咳嗽不断,其余百姓也慢慢安静了下来。张子龙丢开石狮子吼道:“我说了!让他们走!都给我安静!!” 再看那只石狮,狮头已不知去向,身体也破碎不堪了。乖乖,这是有多大的力气。 楚青山也下台走到张子龙身后道:“抓紧时间。” “嗯,知道。”张子龙说完向那一堆囚徒走去。突然一拍脑袋,对楚青山小声道:“我说怎么不对呢,我把民团忘了,你赶快派人去校场,把民团带来,尽快!” 楚青山眼前一黑道:“你大爷的~”说完赶紧喊了旁边的两名衙役交代一番。开什么玩笑,一千可用之兵,民团就占了八百。你张子龙在这搞风高雨。却放着主力在校场吹晚风。跟着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张子龙走到囚犯面前,问道:“你们囚头是谁?”只要有人在,不论在哪里都会生成自己的秩序,牢里也不例外,张子龙已经打听过了,在里面,最凶悍的人被称为牢头,其他犯人都听命于他。 囚犯互相看了两眼,也不答话,只不过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某人。张子龙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如铁塔般的虬髯大汉,就算是跪在那里,居然还比他高。暗自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楚青山。 楚青山快速翻阅手上的卷宗,道:“牛沙,二十五岁,天海村人,一年前杀了里正一家满门,共计十五口人。后来自己到吉水县自首,按律被判腰斩,不过郡府今年来押解的人还没到,所以现在还被拘押在咱们吉水县。” 张子龙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怕死不怕?” 牛沙哼了一声道:“怕?我牛沙这辈子就没怕过,脑袋落地碗大个疤。” 张子龙笑道:“好,牛沙,你敢跟我一起去杀海寇吗?” 牛沙爽朗笑道:“敢不从命,能在死之前杀几个海寇,值了。” “好!”张子龙击掌道,说完对着衙役吩咐道:“给他松绑。” 衙役皱眉道:“张总兵,此人非常凶悍,惹出事端我可担待不起。再说他是重刑犯,上面怪罪下来,小人担待不起啊。” “松绑。有什么事本官来担。”张子龙重复了一遍。 “小人遵命。”答应了一声,衙役打开了牛沙的枷锁镣铐。 牛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突然道:“我看大人天生神力,我牛某人也是苦练十年功夫,既然要我卖命,那请大人跟我比划比划如何?” 衙役抽刀怒斥道:“大胆!” 牛沙伸手一勾,抓住了衙役的前襟,手一抬就提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道:“平时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子马上就要出去跟海寇拼命了,再多嘴连你一块杀了。”说完随手一丢,衙役如破布般被扔出两丈外,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犯人们轰然大笑叫好。 第五章 点兵(中) 牛沙对张子龙抱拳道:“大人勿怪,弟兄相信我,我也要对他们的性命负责。总不能大人一句话我们就跟着你卖命,我们虽然痛恨海寇,但是我们更恨那些贪官污吏。” 张子龙更觉得牛沙此人是个汉子,点头道:“没问题,你用什么兵器?” 牛沙摆了个拳架道:“外家把式,都在拳上,张大人您请便就是。” “好。”张子龙说完脚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极速前冲,一拳向牛沙软肋打去。这招直捣黄龙,习武之人都知道要向面门心口之类的要害打。可是面对身高将近九尺的牛沙,张子龙有些力不从心。 “来得好。”牛沙大喝一声,右腿一提挡向这一拳。 张子龙心道不好,赶紧收了三分力,自己这一拳可以直接打断碗口粗细的小树,这个牛沙有大用,自己一拳把他腿打断了可不行。 “嘭!”拳腿相接发出闷响,牛沙撤腿一拳砸向张子龙脑袋。同时大笑道:“小大人不用留手,牛某曾在金刚寺学艺,一身金刚经虽刚入门,但已不输于寻常岩石。尽管来!” “好。”张子龙应了一声,挥拳迎上。这次用了七分力“嘭!”又一记闷响,短促接触后,双方各后撤两步。 “金刚寺?不会是京城那个吧?”不知何时,张浩然跟楚轩来到高台下,楚轩有些不确定道。他们身后是六十余身穿白袍的县学学子。 张浩然道:“金刚寺乃淮国佛门执牛耳者,罗汉堂八百金刚号称刀枪不入,他们练的就是这个金刚经。金刚寺是真正的名门大派。但看此人装扮,不像是佛门中人,应该是外门弟子吧。” “一个金刚寺的外门弟子,怎么会在你的县牢里?”楚轩质疑道。 张浩然摇头苦笑道:“天海村里正横行乡里,年前强占了一家姓牛的田地,牛老汉上门理论被活活打死,他内人一病不起,最终也撒手人寰。我得知此事后正要前去捉拿那里正,却没想已经被人灭门了。这个牛沙就是牛老汉的儿子,杀了里正一家后直接来我县衙击鼓认罪。” 楚轩点头道:“为父报仇是谓孝,杀人后认罪伏法是谓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张子龙活动了下手脚道:“金刚寺弟子?你难道是江湖中人?”好家伙,第一次遇见能在力气上跟自己较劲的人。 “江湖上排不上号的无名小辈罢了,来吧!看看你能否打破我的金刚之身。”牛沙变了个拳架,双腿微蹲,双拳置于腰间,面上有金色流光闪动。 “我来了。”张子龙放开手脚,用尽全力,拳脚如雨点一样砸向牛沙。 “铛~铛~裆。”金铁交鸣声不断,牛沙刚被打的横飞出去,还没落地就被张子龙追上一脚踢向空中,接着纵身跃起一招神龙摆尾,右腿带着残影踢在牛沙脑门之上。受此重击,牛沙如流星落地般砸到地面,随着“轰隆~”巨响,扬起漫天砖石碎屑。张子龙落地后双手微颤。乖乖,这可不是一般的硬,真如那历尽苍苍巍然不动的顽石一般。 沙尘散尽,牛沙全身金光流动,身形丝毫未变。 人群中的李铁兴奋的对李元魁说:“爹,你快看,我从来不知道,大哥这么厉害。” 李元魁看着兴奋的儿子怒道:“人家厉害关你屁事。你给这瞎乐呵什么?” 李铁根本没理会他爹的训斥道:“爹,那个牢头武功也很厉害,大哥用拳头估计打不过他。咱们快去把兵器给大哥吧。” 李元魁毫不在意道:“别急,再看看。” 张浩然对旁边的楚轩苦笑:“这个牛沙如果不来认罪,你觉得我们能抓住此人么?” 楚轩当做没听见一般,抓?做梦吧你。 “牛沙,你确实厉害,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一身功夫六成都在兵器之上,那边的,把你的水火棍给我。”张子龙兴奋异常,双拳互握,对着远处站着的一名衙役道。 水火棍是淮国衙门里面用以刑法的武器,长约齐眉,底端有一寸为红色,其他为黑色。 牛沙缓缓收起拳架,赶忙摆手道:“小大人切莫动手,是在下输了。” 张子龙道:“那咱们继续用拳法较量就是,你只是防守却不进攻,莫不是怕伤了我?” 牛沙拱手苦笑:“让大人见笑了,我只会这防守的功夫。一口真气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刚才就是极限了,如果再受大人一拳,小人非破功不可,轻则伤及肺腑,重则真气逆流,经脉寸断,横尸当场。大人神力小人佩服,甘拜下风。” 张子龙不无遗憾道:“好吧。那我现在命你任我的副官,你去把你的人挑选一下,尽量选些杀过人的。我们现在需要这些见过血的人。” “敢不从命!”牛沙单膝跪地领命道。 楚青山见大局已定,松了口气跟张子龙一起走向高台,路上看到他爹就在台下,吓得赶紧躲在张子龙身后。 张子龙对着张浩然跟楚轩拱手行礼,也不说话,登上高台后对着楚青山点点头。后者回应后,大步上前。取出盖有虎符符印的文书朗声读到:“乱世用重典,今大批海寇来犯,吉水县危在旦夕。为抗击倭寇,保一方百姓之太平,今奉总兵张子龙命......” 楚轩在台下急的就要向上冲,平时那么聪明,现在怎么这么犯浑。你当张子龙的行军参事,到时候可以说是被逼的。可你在全县百姓面前帮张子龙下命,一旦朝廷追究,那就是铁证如山。 “楚老弟,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张浩然一把死死拉住眼睛通红的楚轩。 台上楚青山清了清嗓子道:“一、赦免县牢所有囚犯,编为‘披麻军’抗击倭寇; 二、废除军械管制,百姓可以携带兵器; 三、击退海寇之前,但凡触犯律法者,不论大小直接就地问斩; 四、所有行商必须交出身价一成以做军资; 五、不论是谁,凡诛杀海寇者,一颗脑袋赏钱十两; 六、所有不惧生死,有心杀贼者都可投军入伍,改军户籍。” 命令宣布完毕,百姓们那可炸开锅了,怒骂声、议论声、叫好声不断。场面彻底收不住了,不论衙役再怎么维护秩序都毫无作用。渐渐有些暴动的迹象。 旁边站的闻主簿也急忙过来道:“公子啊,我们根本就没那么多钱啊,一个海寇十两,一千个就是一万两。到时候我们哪来的钱给他们啊。” 张子龙看了一眼闻博文道:“所有商户给的钱应该够了,再说,您以为我们能有几个活着回来领钱的?” 闻博文一听赶紧闭嘴。此话在理。海寇的人头可不是山上的野果,说摘几个就摘几个。这都怪多年管理钱粮落下的病根,遇事老喜欢算一算。 就在事态越发混乱的时候。 “大风起兮~扬我裙袍!吹角鸣兮~振我戈矛!”伴随整齐步伐声,远处传来悠悠的军歌。此歌是边塞自古流传下来的,传播极广。但凡是淮国人,就算不会唱,也绝对听过。低沉浑厚,振奋人心。暴动的百姓慢慢安静了下来。 “万里行兮~护我父老!魂魄亡兮~壮我志矣!”歌声临近,八百民团昂首阔步,百姓纷纷避让出一条路。 张子龙惊讶的回头看向张浩然,他是真没想到,民团会有这样的军姿。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张浩然微笑点头,他眼中的部队,先别说战斗力,首先要军容整齐才行。他也一直以此理念训练民团之兵的。 楚青山待到民团列阵完毕,百姓也安静下来后,高声道:“军令如山,再敢挑衅官威者。斩!”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张子龙上前高呼:“牛沙何在?” 牛沙赶紧应道:“属下在!” 张子龙问道:“犯人能留下几人?” 牛沙回道:“禀大人,除去鸡鸣狗盗之辈,还剩二百人。有句话,我想代弟兄们问一声!” 张子龙打量了下,这时犯人们已经分成了两堆。一边眼神凶狠,体格魁梧,一看就是悍匪;一边眼神躲闪,甚至还有不少半大孩子。点了点头对牛沙道:“有话就说!” 牛沙道:“打跑海寇之后,我们这些人官府要如何处理?” 楚青山看了眼张子龙,举起囚犯们的卷宗高声道:“杀人偿命乃是铁律,现在形势紧急,原来你们只能拿自己的命来偿,现在你们可以用海寇的命来偿。杀一名海寇可抵一条人命,两名抵两条,以此类推。没有人命者按一条算。击退海寇后,按人头论处,赎完罪者直接释放,并且多出的人头还是按一个十两银子。尔等可明白?” “明白!”众犯人高声回应。哎呦喂,这可好了,不光能活,还能有钱赚。干完这一票,只要不死,说不定还能回家盖个宅子,娶房漂亮老婆。 张子龙吩咐衙役道:“把这边的都给我放了。” 见识过张子龙的本事后,衙役们都没有疑问,直接上前打开这群悍匪的镣铐。 张子龙指着高台上的孝衣对犯人道:“把囚服给我脱了,都穿上孝服。” “好嘞!”“明白!”“是!”众犯人乱哄哄的应了一声,冲到那堆孝衣面前直接脱了衣服开始更换,引得台下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扭头唾道“不害臊”。然这群悍匪可一点都没不好意思,有的甚至还光着身子冲台下吹起了口哨。这个行为又引来了一帮年长的悍妇出言奚落。这使得众悍匪们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调戏小娘子当然是舒心的事,可是被一帮老娘们奚落那里不行,那里太小,毛长齐了么之类的言语。这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是在这万众瞩目之下。 “求大人让我等从军杀敌。”另外一堆犯人里,突然出来了十余人跪地叩首道。 “哦?”张子龙看了眼旁边的楚青山。 楚青山翻了翻犯人的卷宗,低声道:“都是些普通盗贼,只是这些人的家,都在今天被屠的村子那边。” 张子龙问道:“你们都是拘役几个月的小罪,没必要去跟海寇拼命。这种事情,还是我们来吧。你们老老实实的活着,也算给村里留点香火。” “求大人了,我们愿意赴汤蹈火。求大人开恩,带上我们吧。”十余人不停的磕头。很快额头就流血不止,淌在青砖上触目惊心。 “停。放开他们,让他们去吧。”张子龙招呼一声,自有衙役上前松绑,起身的犯人赶忙跑去换衣服。张子龙打量了一眼摇头苦笑,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孩子,其中一人站起来甚至还没有寻常桌子高,外表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岁。 这些半大孩子挤在一帮悍匪里,被这些大汉稍一推搡就是一个踉跄,不少还直接栽了个跟斗。这些孩子也不说话,爬起来继续翻找衣物。 楚青山上前询问:“子龙,带着他们没问题么?都是些孩子!” 张子龙伸手点了下楚青山的胸口,又点了下自己的胸口道:“你我不也一样。” 楚青山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临阵万一。” 张子龙安慰道:“我知道,不会让他们真上,就让他们跟在后面,他们对村子里地形熟悉,带着当个向导吧。” 楚青山点点头不再言语。 张子龙待众犯人换好衣服,拿了武器,在台下列队完毕后。对着百姓指着下面的‘披麻军’道:“他们都是犯人,不少人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他们都该死,但是现在形势紧急,与其杀了他们,不如让他们跟我一起去杀海寇。为什么叫‘披麻军’?我们为谁披麻戴孝?是为了我们自己,因为我们死了,没有人给我们送终。” 说着指着百姓继续高声道:“也是为了你们,我们不死绝,吉水县不会有人披麻戴孝,不会死人。如果我们死光了,这身麻衣就该你们来穿了,到时候是拼死一战,还是引颈受戮全凭你们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异议么?”说到最后已经是怒吼叱问。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死寂一片。 人群中的酒楼赵老板忽然高声喊道:“好!说得好!我赵富贵没有意见,我愿意拿出身家三成充做军费。” 首饰店的王老板赶紧扯了扯赵富贵的袖子道:“赵老板,你疯了?刚才都说了,一成,一成啊。” 赵富贵一把甩开王老板的拉扯,走出人群道:“我赵富贵一介商贩,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知道,海寇打进来,咱的钱还是自己的么?现在知县大人的儿子愿意率人抗击倭寇,命都不要了,也要保我一县安宁。这个钱,我愿意出。” 粮店的掌柜也站出来道:“对,海寇来了,命都没了,更别说区区钱财了,我陈亮也出身家三成充做军费。” “我愿意出两成身家做军费。” “我愿意出四成身家。” “我愿意出两成。” “我三成。” “我一成。”首饰铺王老板也不情不愿的站出来肉疼的捐了……一成!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张子龙跟楚青山相视一笑,民心可用。 第六章 点兵(下) 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婆婆在家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到‘披麻军’阵前。指着里面一个汉子道:“冯列,我儿子一生为人和善,你却为了钱财行凶杀人。多好的人啊,说没就没了,你该偿命啊。” 队列中的那名叫冯列的高大汉子有些恼怒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是我鬼迷心窍杀了你儿子,你要不依现在就把我杀了。”说罢把手中官刀向前一递。 老婆婆摇了摇头道:“现在官爷们让你去杀海寇还债。我家掌柜的三十年前就是被海寇杀的,我的女儿也被他们糟蹋了。我现在不要你的命,你一定要多杀海寇,多杀海寇啊。”老婆婆说完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念叨‘多杀啊’。家人连忙高喊救命,人群中有行医者赶紧上前诊治。 名叫冯列的汉子也赶紧上前。却被婆婆家人推开。医者推拿一番,老婆婆渐渐醒来。盯着冯列的眼睛嘴唇微颤道:“多杀啊。” 冯列眼圈微红道:“海寇杀了你们家两口人,算上你儿子的,我会杀三个海寇来还欠你们家的债。”说完重重锤了下胸口走回队伍。 老婆婆欣慰的点着头,被家人抬起跟着大夫离去。 张子龙目睹这一幕心里也不舒服,摇了摇头高声道:“披麻军听令。” “唰~”所有犯人单膝跪地。 张子龙厉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现在我宣布,凡我披麻军兵士者,不尊将领者。斩!” “诺!”二百余披麻军将士声如洪钟。 “贪生怕死,畏敌不前者。斩!” “诺!” “霍乱百姓者。斩!” “诺!” “好!钱县丞何在,赶紧设宴!”张子龙大手一挥。 “下官领命。”钱良赶紧应了一声,招呼仆役摆放桌子吃食,足足摆了二十桌。每桌都堆着像小山一样的馒头和一头烤羊,旁边还放着两坛酒。 待摆放完毕,张子龙提声道:“放开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去杀海寇。” 闻言这帮悍匪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向桌子,抓着馒头就往嘴里塞,那羊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七手八脚的瓜分一空。其实对于富庶的淮国来说,这顿宴席的规格真是寒酸的可笑。但是对于这些平常吃都吃不饱的囚犯来说,天下就没有比这更丰盛的了,大白面馒头管够,又有肉有酒。 楚青山突然皱了皱眉头,走到钱良身边道:“钱大人,再摆一桌吧。”说完指了指披麻军中被孤立的那群孩子,这些身体瘦弱的孩子,根本挤不到桌前。甚至好不容易从桌上抢了一个馒头,被大汉一瞪又畏缩的放下。 钱良点点头,招呼仆役又为这些孩子摆了一桌。受宠若惊的少年们频频道谢,站在桌前沉默的吃着,跟旁边吆五喝六的悍匪大相径庭。 “秀才!!”张子龙的呼喊声传来,楚青山赶紧跑去。此时张子龙正在跟张浩然商量最后的细节。 “张总兵,有何指教。”对于张子龙的呼来喝去,楚青山发出抗议。 “楚青山,逆子,你糊涂啊,现在赶紧跟我回去。”还不等张子龙回话,楚轩就吹鼻子瞪眼道。 “爹,我~~”楚青山一看见自家老爷子,瞬间就蔫了。 “楚老师,这可由不得你了,楚青山现在可是我的行军参事。”张子龙挺身而出。 楚轩倒是气笑了:“我管教我儿子关你什么事?行军参事?”说罢伸手继续道:“任命文书拿来我看看?瞎胡闹。” 张子龙耍赖:“这我可不管,这是本县知县张浩然张大人同意了的。” 楚轩对着张浩然冷笑道:“公然喊自己父亲的名讳。你这个当爹的可真教子有方啊。” 张浩然捋须道:“国事为大,自家事小。犬子现在是吉水县总兵,我俩同朝为官,先行君臣之理,再论父子之纲并无不可,楚老弟意下如何?” 楚轩怒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儿子这总兵是怎么来的?可有郡城任命文书,来,来,让我瞧瞧。” 张浩然打了个哈哈道:“楚老弟切莫动怒,毕竟现在形势危急,很多时候为人不能那么死板的,再说小辈之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楚轩摇头反对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国家制定的律法如果人人都不遵循,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再说哪有儿子不听老子的道理。楚青山,你说,你是留在这里胡闹,还是跟我回去。” 楚青山闻言上前双膝跪地决然道:“父亲。我想留在这里。” 楚轩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楚青山的鼻子骂道:“逆子!” 张浩然赶紧上前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当长辈的还是要尊重一下晚辈的,楚老弟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再说现在是关键时期,要以大局为重啊。” 楚轩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张浩然转头对着张子龙问:“逆子,赶紧说正事。“ 张子龙打了个起手道:“这些我不是很明白,还是让秀才来说吧。”说完一把就把楚青山从地上提了起来。旁边的楚轩冷哼一声“有辱斯文。” 楚青山赶紧整了整衣衫,瞪了张子龙一眼后对着张浩然作揖道:“遵命。”说完环顾周围的钱良等人道:“目前民心可用,众志成城。当可与海寇决一死战。”说着对闻博文道:“闻主簿,您首先派人去征收那些行商刚才答应的军费。然后把军械库开放,供百姓领取兵刃,但是一定要登记造册,方便日后追回。” 闻博文闻言躬身领命:“老朽明白。” 楚青山又对钱良拱手道:“钱大人,本县衙役全部归你调配,乡勇入伍一事跟本县治安就交给大人了。在此关键时期如遇作奸犯科者,直接就地正法,绝不能纵容。” 钱良也拱手道:“本官明白。” 楚青山接着对张浩然作揖道:“张大人请您亲自率领民团死守县城,振奋军心。” 张浩然闻言惊到:“民团不跟你们一起去么?” 楚青山摇头道:“民团之兵军纪尚可,战力不行。守城倒是可以一用,但说要面对面去跟海寇拼杀,一旦溃败,后果不堪设想啊。再说,最主要的还是保护县城百姓,所以民团留下守城才是上上之策。” 张浩然反对道:“只率二百余囚犯出战,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张子龙上前抱拳道:“兵贵精,不贵多。我意已决,望大人成全。” 张浩然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行军之事他确实不甚了解。罢了,随他去吧。 “大哥,我来了!”李铁跟着李元魁后面向这边走来,人还未到,就冲着张子龙喊道。 张子龙立马回头望去,待看到李元魁背后物件后立马两眼放光。 “草民李元魁拜见张知县和各位大人。”待走到近前,李元魁拱手施礼。 张浩然拱手回礼,疑惑道:“你是铁匠铺的李掌柜?不知来此是为了?” 李元魁斜了张子龙一眼道:“张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草民祖上也曾风光过,曾官拜御武都尉,后来被人陷害才导致家道中落。为了避难才来此定居。我们李家有一杆祖传宝枪。令公子可是惦记了好些日子了。原来倒也罢了,可没想到令公子如今官拜总兵,就想要强抢了。”说罢把身后长枪取过,举在身前继续道:“我李元魁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如果你们滥用职权,强抢我家传之宝,我就留枪走人。但如果没这个意思的话,那我可就把枪带走了。”说完嘴角挂起一抹阴笑。 张浩然怒道:“逆子,可有此事?” 张子龙无辜道:“没有的事,爹,你知道我的,最恨持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人。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张浩然指着李元魁手中的枪道:“那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张子龙眼睛一转道:“我那是跟小铁匠开玩笑呢,没想到他当真了还?” 旁边的李铁有些懵懂道:“不是啊,大哥。是你说让我把传家宝带来的,不然还要军法伺候的!你忘了?” 张子龙一听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逆子!”果不其然,张浩然怒吼一声。上去就是一通拳脚,直打的自己气喘吁吁。 李元魁这才出声道:“算了,张大人。此事就此揭过。听说令公子要率兵去跟海寇拼命,草民佩服,张公子勇武过人,实属英雄豪杰之辈。有道是宝马配英雄,所以此枪我就赠与令公子了,也不算辱没了祖上。” 张子龙幽怨的看着李元魁道:“李叔,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平时看都不让看一眼,鬼才相信你会送给我。 “小子,接枪吧你。”李元魁可看不到张子龙心里的弯弯肠子,拉开黑绸系带,手一抖,一抹寒芒袭向张子龙。 张子龙右手探出,握枪在手。开心的用手不断摩挲。 只见此枪通体银白,长一丈有二,刃长一尺,枪杆上密布鳞纹,闪闪发亮,枪刃如一方镜湖,可映人容颜。 现在正值明月高悬之际,此枪在月华的照射下,通体泛着光芒,恍若神兵降世。看的张子龙越发欢喜,忍不住挥舞起来,枪势时而大开大合,霸气十足;时而狂点猛刺,宛如蛟龙出洞;时而无声背刺,如毒蛇吐信。看的众人忍不住点头称赞。 白衣少年月下舞枪,好一个风流了得。 “好俊的枪法。”李元魁也是点头称赞,接着介绍道:“此枪没有名字,通体用极北之地的百年寒铁铸成,重一百一十二斤。曾陪祖上征战南北,创下功勋无数。小子,现在它,是你的了!” 张子龙双手抱拳道:“谢谢李叔叔赠枪之恩,我必然不会辱没此枪。既然此枪无名,那就叫‘荡寇’吧,我一定用此枪荡尽海寇,还我朗朗乾坤。” 李元魁点头道:“好一个荡尽天下海寇,好!” “呜呜呜呜~~~~”悠长的号角声传来,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城外只有发现敌情时才会吹响这牛角号示警。换言之,号声一响就意味着,海寇,来了! 张子龙朝众人拱手道:“我去了!”说完带着楚青山登上高台。 “老大,我跟你一起去。”李铁突然在后面叫道。 张子龙头也不回摆手道:“好好做你的铁匠,如果能回来,咱们再一起去闯荡江湖。” “老大,我要跟你一起去,死也要死在一起!”李铁喊了一声就向二人跑去。李元魁一把抓住李铁的领子把他提到面前道:“你个小王八蛋,想让我李家绝后么?” 李铁哭喊道:“爹,你放开我。我们说好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哥也是独子,他死了张家也绝后了,他都不怕,我一个铁匠我怕什么?” 李元魁怒吼:“他张子龙勇武过人,能冲锋陷阵。他楚青山心思缜密,能出谋划策。你李铁能干什么,上去送死么?”说完手一松,李铁倒地哭嚎。 登上最后的台阶,张子龙回首笑道:“李铁,我跟秀才如果回不来,记得一定要去江湖路上走一遭,回头到我俩坟头好好给我们讲讲。是不是真有那美若天仙的江湖女侠,是不是真有那行侠仗义的江湖豪客。穷山恶水之地是不是真有那专吃人心的魑魅魍魉,明川大河之中是不是真有那隐士建造的洞天福地。天上的天上,是不是真有那御风而行的逍遥仙人。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去亲眼看看,这个江湖,到底有多大。” 李铁声嘶力竭的哭道:“老大~~” 楚青山回头向楚轩跪地拜道:“请恕孩儿不孝!”然后‘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再也不曾回首。一向不拘言笑的楚轩双目通红,嘴唇嚅动,只是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张子龙对着披麻军将士道:“海寇已然不远,尔等准备好了么?” “任凭大人差遣!”吃饱喝足的众将士齐声应道。 张子龙一挥手中长枪荡寇吼道:“好!把酒满上。”自有仆役给众人送上一碗烈酒,张子龙举起酒看着楚青山。楚青山轻轻点头。 张子龙也微笑点头,回首对众将士吼道:“喝了这碗酒,黄泉路上走一走!!”说完所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第一次喝酒的张子龙直感觉一股热流顺势而下,眉头紧皱,呸,真辣! “啪~!”的一声,张子龙举手把酒碗摔在地上。众将士也同样摔碗。 摔了碗,楚青山脸颊上红光更甚,眼中也是神采奕奕,往日腼腆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自信。心中只觉得这才是男子汉应有之豪情,我楚青山腹中有经纶,可定山河可安邦。 楚轩看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儿子突然感慨道:“世间万般风采,此等风流定可名列前茅。” 张子龙把枪插在一旁取出匕首立誓道:“我张子龙在此削发明志,不杀光来犯海寇,我誓不回城!”说罢匕首挥下,及腰长发齐半而断。 “杀!!!杀!!!杀!!!”万人跟着齐声怒吼。 把落发小心的放在地上后,张子龙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发带把头发高束在脑后,拿过长枪高举过顶吼道:“披麻军!!随我出征!!!” “诺!”凶神恶煞的披麻军人数虽少,却声势震天。 底下的百姓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看着面前披麻戴孝的部队,众人皆神色肃穆。那句‘我们不死绝,吉水县就不会有人披麻戴孝。’振聋发聩,荡气回肠。许多心思细腻之人都偷偷的落下了泪水。 “大风起兮~~”阔步走在最前面的张子龙突然高声唱起了歌,冲天发束更显英气。 “扬我裙袍~~”风采绝伦的年轻书生楚青山紧接唱道。 “吹角鸣兮~~”披麻军军士齐声唱道。 “振我戈矛~~” “万里行兮~~” “护我父老~~” “魂魄亡兮~~” “壮我志矣~~” 浑厚悲壮的歌声飘荡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高声唱了起来。响彻云霄,震动天地。 第七章 冲阵 三月一,清明。 又称祭祖节,是祭奠先祖的日子,往年每到此时,都会鸣放鞭炮,全家老小准备好祭品前去郊外扫墓,缅怀祖先。 吉水县,城墙高约一丈。城墙上只能三人并行,桦木制成的城门也只有三寸厚。这种防御实在是薄弱的可怜。海寇如果准备了冲城锤之类的攻城器械,只需三两下就能冲进县城。 今夜明月高悬,银光洒落大地,万物像披上了一层薄纱,清冷幽寂。 城门口,二百余孝衣披身的军队列阵在前,队形算不上整齐,甚至可以说有些凌乱。军士们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弓弩钩叉。 城头上火把通明,所有民团县兵都登高驻守,滚木擂石堆放整齐,这也多亏了城中百姓帮忙才能做到。正中,一身赤色官服的张浩然双手负后而立。旁边一身白袍,高戴学冠的楚轩脸色极为难看。 远处官道,一条蜿蜒的火把有如火龙,正向着县城方向前进。数量绝不止一千。 张浩然苦笑一声:“这怎么可能?” 旁边众人皆脸色惨白。 披麻军阵前,张子龙问:“秀才,怎么会这么多海寇?” 楚青山盯着远处火把,嘴唇快速嚅动,似乎在默算什么。片刻后,楚青山拍手大笑:“好!” 张子龙见状脑袋青筋凸起,怒斥:“装神弄鬼,快说,是怎么回事?” “我县境内,沿海适合登陆的地方并不多,三伙海寇应当不假,数量一千也可以确定。那么多火把,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带着沿途村子的俘虏。换言之,他们根本没有休整过。海寇这是带着大量的辎重、俘虏直接来攻打县城。” 说到此时,楚青山双眼精光四射:“子龙,你说军阵如此杂乱的队伍,如果开战,后方受敌会如何?” “一旦被夹击,必然首尾不能相顾,海寇兵力优势不能发挥,加之被俘之民哗变,辎重影响行动。一战功成!” 楚青山微笑:“没错!”接着又迟疑道“可我们只有二百人,如再分兵……” 张子龙豪爽大笑:“秀才,不碍事,你带着牛沙,再挑一百五十人去吧!” 楚青山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不可不可,五十人正面迎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张子龙忽然回头:“正面对敌胜负难料,如今有此良策为何不用。记住,为了不让城中两万百姓披麻戴孝,我们必须胜利。” 楚青山还是不停摇头。 张子龙对牛沙命令:“挑选一百五十能战之兵,带着秀才给我去山边埋伏,待我与敌方麓战之时,你率军从后方突袭,时机由秀才决定。” “诺!”牛沙跪地领命。完后直接招呼众人,扛着楚青山向山中跑去。 “张子龙~~我日~~你~~大~~爷~~” 伴随着楚青山熟悉的叫骂声,牛沙一行人消失在黑暗中。 张浩然在城头看的如坠云雾,忍不住对张子龙问:“逆子!怎么回事?” 张子龙头也没回,举起左手握拳示意没事。 海寇大军已经肉眼可见,张子龙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海寇经常会被认为是妖魔了,与淮国黒发黑眼不同,海寇的样貌真是异于常人,黄发碧眼,红发褐瞳的比比皆是,加之身材高大,大部分都高过八尺,另外体毛浓郁,穿着五花八门,看着真如野兽一般。再看武器,主要以阔剑铁棒等重兵器为主,可见海寇体格确实强壮。 张子龙默默观察敌阵,海寇同样没什么军阵可言,乱七八糟的朝着县城冲来。最近的一批海寇大约有二百人,侧翼不远处还有五十海寇,押解着数百俘虏,大部分都是妇孺少女,基本上没看到男人。主力身后居然不是援军,而是稀稀拉拉的马车,车上装着大箱小箱。看来应该是从附近村落搜刮的金银粮食。 海寇队伍不断前冲,看到城池后更是跑的飞快,嘴中吼着让人听不懂的嚎叫。而对于城门前那一小撮白衣队伍却视而不见。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些无能的淮国人,只要一个冲锋,就会全线溃败。 两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丈。 张子龙嘴角泛起冷笑,回头看着着装整齐划一的披麻军大笑道:“看看对面,海寇不过如此。跟一帮乞丐流民一样。” 五十披麻军悍匪轰然大笑。论玩命,他们可没怕过谁。 张子龙单手举起散发着乳白光芒的荡寇枪怒吼:“披麻军,随我冲!”完后向前冲锋,身形迅猛如猎豹。就像一根白色利箭脱弦而出,直奔敌军。 “杀!!!!”五十余披麻军紧随其后,只是追不上张子龙的速度,只能咬紧牙关,拼命追赶。 张浩然双手紧握,大声命令:“为吾儿击鼓!” 四名击鼓手赤裸上身,头包裹巾,奋力击鼓。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如暴雨倾泻大地,城头众人紧张的望着。披麻军好似螳臂当车一般悍然赴死,当先一人尤为扎眼,速度快如流星,一头撞入海寇阵中。而此时据披麻军接触海寇还有五十余丈。 张子龙身躯旋拧,简单的持枪横扫,丝毫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但是在张子龙手中,荡寇长枪如同一轮满月,带着璀璨的银光横扫而出。六名海寇还没来得及格挡,人就如同被疾驰的铁骑正面撞中,飞向空中,人还没落地就吐血而亡,落地后又砸倒一片。 旁边海寇挥刀就砍,张子龙毫不惊慌举枪格挡。 “铛铛铛铛铛铛!” 急促的金铁交鸣声炸开,张子龙横枪架住了六把巨剑重锤的攻击。 “给我开!”张子龙一声暴喝,双臂猛然发力,六名海贼手中的兵刃应声而飞,双臂颤抖,虎口淌血。 张子龙后撤一步,手中长枪急速刺出,六枪连如一线,带出炫目残影,对面六人身体僵硬,直到张子龙冲身而过,喉咙处才喷出三尺血泉。 接触不过两个照面,张子龙就斩杀十二名海寇,后面的披麻军更是军心振奋,“嗷嗷”叫着提速冲来。 城头更是欢欣鼓舞,喝彩连连,好像已经击退了海寇一般。 楚轩惊异道:“张浩然,你儿勇武确实罕见!” 张浩然并不答话。张子龙虽然勇猛,但现在却已深陷敌阵,披麻军也马上要与海寇接触,形势依然严峻。 “给我中!”名叫冯列的汉子,当先跟海寇接触,举起长刀劈头砍下。 “咣当!”一声,海寇举起狼牙棒格挡。然后一拳击向冯列脑门,拳风呼啸,如被打中,估计不死也残! 冯列果断丢弃手中长刀,矮身扑倒海寇,两人扭打做一团。身边一名披麻军见状大笑,冲过来手起刀落,海寇双目圆睁的头颅“咕噜噜”滚落一旁,被汉子伸手捞在手中。 冯列翻身站起,拾起掉落的长刀唾了一口,又寻找目标冲了上去。 一名身材敦实的披麻军士被手持铁棒的海寇一棒打在头顶,颓然倒地。海寇狞笑着继续向前,突然脚踝一紧,扑倒在地,回头看去,刚才倒地的敦厚军士满脸鲜血,正“嘿嘿”傻笑的盯着他,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裤腿。 海寇愤怒的举起铁棒,准备给这个该死的家伙来个脑浆迸裂,突然喉头一凉,浑身力量迅速流失。在他面前,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身披孝衣,手持长枪,通红的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 旁边密林中,一名面容消瘦的汉子跑到牛沙身边小声嘀咕:“老大,没必要非要跟这些海寇拼命啊,不如现在离开,找个地方占山为王,过那逍遥日子。” “我去你娘的!”牛沙闻言暴怒,一拳打的消瘦汉子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不远处的楚青山赶紧跑来询问。 “大人,此人煽动我率队逃跑,已经被我就地正法了,咱们什么时候杀出去?” 楚青山看了眼死的不能再死的汉子,心里叹息,毕竟都是些囚犯,指望他们保家卫国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索性有牛沙的武力震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海寇阵型松散,部队拉的很长,看样子内部也不是一伙的,不然不会先头部队就携带俘虏物资。现在我们只需要等他们有意逃跑时,率军杀出即可。” 牛沙挠挠头道:“该上的时候大人您吩咐即可。”显然是没听明白。 正面战场上,张子龙带着数十披麻军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并不是说披麻军的战力就高过海寇,而是作为箭头的张子龙实在是过于勇猛,手中荡寇如龙蛇乱舞,但凡碰上,不死即伤。 不过片刻,海寇那边就被杀的阵容大乱。就在此时,楚青山看准时机下令冲锋,海寇后方密林锣鼓声大作,埋伏的披麻军纷纷杀出。 牛沙一马当先冲在前方,浑身金色流光闪烁,临近时高高跃起,“轰隆”一声砸落大地,如巨石投湖,周围的海寇都被气浪掀飞。起身后双拳齐出,大开大合,拳风霍霍,数名海寇被打的吐血飞出。 海寇腹背受敌,军心更是大乱,黑夜中也不知有多少披麻军,都以为遇见了淮国朝廷的精锐军队,在死伤数十人后,再也没有抵抗的胆量,仓皇逃跑。而后方的海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这败军一冲,阵容更是混乱不堪。 两队披麻军合兵一处,随后追杀而去。纵观历史上兵书典籍的战役记载,只要兵士开始溃逃,为将者又无有效手段制止的,最终都会演变成一场大溃败,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如此。 逃跑的海寇,刚开始还能跟挡路的同伴嘶吼几句,解释说中了淮国朝廷大批精锐部队的埋伏,可随着披麻军掩杀而来,红了眼睛的海寇再也受不了内心的恐惧,面对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也不说话,挥刀就砍。 这一追就追了二十里,海寇在路上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尸体,辎重的马车以及成群的俘虏后,终于逃到了他们的根据地,平山。 说是平山,其实高不过百余丈,坡度平缓,山顶更是一片坦途,就好像倒过来的巨碗一般。山上树木并不高大,多是些丈余高的小树。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披麻军在平山山脚一处隐秘的地方暂做休整。 张子龙浑身浴血,白袍被染得通红。其实他并未受伤,血都是海寇的。此时他正坐靠在一颗树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哼着乡野小调。 牛沙就在不远处休息,他那个半吊子金刚经并没有让他真的刀枪不入,胸前腰腹被海寇各砍了一刀,已经敷上了草药包扎,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 楚青山带着几个军士忙的脚不沾地,看见张子龙后眉头紧皱的走到他俩身边坐下,眼睛一闭,一言不发。 张子龙赶紧凑过来用肩膀顶了顶他问:“咋的了秀才?” 楚青山没好气的白了张子龙一眼:“张总兵,看您如此悠闲,显然已经是胸有成竹了。下官想请教一下,如今天色大亮,而我们能战之兵只有五十,只要跟海寇一照面,什么朝廷精锐的东风不攻自破。现在该怎么办?” 一战之后,海寇死伤惨重,披麻军也没好到哪去。二百余人死伤大半。 张子龙又坐了回去,把荡寇抱在怀中,拽出未沾血的内衣细细擦拭:“还能怎么办?先吃饭,吃饱了杀上去呗。” 楚青山一脸嫌弃的看着张子龙:“山上海寇最少三百,如今他们又据守不出,你敢带着人杀上去,海寇只需两轮齐射,你就可以马革裹尸了。” 张子龙突然捡起一颗小石子砸在了牛沙头上:“怕什么?他们放箭让牛沙上去挡着就是,不是说金刚经刀枪不入么?” 牛沙苦笑:“张总兵玩笑了。我只是学了些皮毛,哪里算刀枪不入。”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伤口。 楚青山站起身指着张子龙的鼻子骂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张子龙不等说完直接打断:“你是怎么知道山上海寇的人数的?昨夜一路混战,你还能记得清死了多少海寇吗?” 楚青山冷笑:“不学无术!先前我去查看了山上炊烟,总共有三十灶。从他们散落物资里的炊具来看,一灶可做十人的饭。” 张子龙恍然大悟:“哦?还有这讲究,你肚子里的墨还真不少。那我问你,他们误以为是被朝廷大军打败的,如果我们不杀上去的话,他们敢不敢杀下来?” “那自然是不敢的。” 张子龙点头:“那你说他们休整完后,第一件事应该是做什么?” 微冷的山风吹起了楚青山的发梢,思绪为之一震,来回踱步了片刻后道“他们会逃,会向着海上逃。海宁村的船!!” 张子龙站起身,看着海宁村方向道:“放着平山的海寇让他们疑神疑鬼,我们直接去海边等他们。我记得这叫做……” 楚青山苦笑摇头:“料敌先机。” “我知道!” 披麻军藏身的地方是平山山脚的一处山坳中。混战一夜,敌我都伤亡巨大,此时只剩下五十军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他们脸上都泛着亢奋的潮红,每个人腰间都挂着数量不一的海寇头颅。 “冯大哥,吃点东西吧。”那名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少年跑到冯列身边,拿出了在海口辎重里找到的炊饼。 冯列点头接过硬梆梆的炊饼就往嘴里塞去,含糊不清道:“鸡蛋儿,你也吃。一会还要打呢。”他的腰间挂着两颗海寇的头颅,还差一颗。 其实一路上自相残杀的海寇尸体到处都是,随便割一颗就可以。很多披麻军士都是这么干的,但是冯列偏偏不做,对他来讲,债是还给自己的,他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名叫鸡蛋儿的少年应了一声坐在了冯列身边,低头啃起了炊饼,楚参事严禁生火,所以只能吃些干粮。只希望打跑了海寇,能再吃一顿临行前的那种宴席,又白又软冒着热气的馒头,香喷喷泛着金黄油光的烤全羊,还有那种辣辣的,喝到腹中如火焰燃烧一般的烈酒。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冯列心中泛酸,他永远忘不了年纪轻轻的鸡蛋儿,双目赤红,举起长枪刺在重伤倒地的海寇喉头,心口的画面。他不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是整天无忧无虑的跟同伴玩耍,上学塾读那琅琅上口的圣贤书吗?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第八章 怒发冲冠 海宁村东面沿海,数十战船零零散散的围绕着一艘高三丈有余的楼舰。楼舰船头宽大,分有四层,每层都设有抵挡对方弓弩的女墙,墙上还开有用以发射自方弓弩的箭眼。船身遍插旗幡,看起来声势浩大。为首主旗上‘佐藤洋’三个大字迎风摆动,猎猎作响。 顶层大厅中,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大马金刀坐在主位,身材不高,体型消瘦,身穿灰色短衣,头顶扎着发髻,额头绑着一条三指宽的发带,脸上有一道从左眼处到唇下的伤疤,看起来桀骜凶狠,手边立有一柄四尺长的黑鲨皮鞘狭刀。 消瘦汉子面前还坐有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三十余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金发碧眼,一身金色盔甲显得威风八面。女子双十年纪,赤发红瞳,面容妩媚,肤色白皙,一双艳丽如血般的红唇摄人心魄。 一身红衣的妩媚女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用古怪的语言对其他二人怒问:“说好的你们护送我们姐妹前往淮国,为什么在这停了三天还不出发?” “叶姑娘别着急。你知道,我们从东门岛一路出发,路上还遇上了风暴,现在航线已经偏离了上千里。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补充物资,找到航线,而不是着急上路。” 女子皱眉问:“佐藤洋,那你现在告诉我,多久才能到淮国海域?” 消瘦汉子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女子胸前拔了出来,喝了口酒道:“叶姑娘放心,航线的事情已经可以确定,我保证,最多半月时间我就能把你姐妹等人送到。只是不知道这报酬,什么时候能给我啊?” 女子闻言眉头舒展:“只要把我们安全送到,报酬我会按约付给你们的,但是,要是耽误我的使命,你就等着我们万兽门的报复吧。”说完起身摔门离去。 “我呸,装什么装。”消瘦汉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旁边金甲汉子出声问:“大哥,我们想要的东西直接抢了不就完了,出了东门岛直接把人一杀,所有东西不都是我们的,干嘛非要带着她们跑那么远?” 消瘦汉子斜了他一眼,阴笑道:“你懂什么?她们身上最值钱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功法。她答应事成之后,会把‘驭兽决’作为报酬传授给我。” 金甲汉子质疑:“驭兽决?那不是她们万兽门最厉害的功法吗?她们作为万兽门弟子,敢私自把功法外传吗?” 消瘦汉子得意一笑:“我又不傻,她已经把第一层功法传授给我了,确实是真的无误。万兽门只会驾驭那些山林野兽,哼,都是些鼠目寸光之人!你想想,到时候咱们弄一头真正的海兽一起征战,嘿嘿!” 金甲汉子闻言大喜:“还是大哥英明。只是手下来报,我们现在已经在淮国了,这你怎么不跟那姓叶的说?” 消瘦汉子受用的点了下头解释:“说什么说!在海上飘了那么久,也该让兄弟们开开荤了,那叶小娘们应该是来跟淮国朝廷商议事情的。要是知道我们在淮国的所作所为,刀兵相向估计不敢,但到时候在功法上做些手脚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好。”喝了口酒,接着吩咐“一个破县城,兄弟们估计早就拿下了,现在肯定在县城里乐呵。你现在赶快派人去让兄弟们回来。这次俘虏就不要了,玩完了就杀了吧。” 金甲汉子领命离去。 平山山脚下,楚青山一拜衣袖,沉声道:“事到如今,咱们应该立刻出发,断敌后路,来个瓮中捉鳖。”低头想了片刻继续道:“还要派人回县城报告情况,让你爹赶快组织人手,出城收拢流民辎重,医治伤员。此处也要留下人手盯着山上海寇的动向。” 张子龙点头:“没错,你赶快安排,完事咱们立刻出发。” 海宁村,一个民风淳朴的村落,因为周围土地不适宜耕种,全村都是靠着上山打猎,下海捕鱼为生。村中房屋沿着横竖两条街道整齐建造,村子外围还堆有一人高的土墙防御野兽。现今正直午饭时间,以往应该是炊烟袅袅,孩童笑闹不断的和平光景。现今却是尸横遍地,满目疮痍。 披麻军等众人此刻站在海宁村村口,每个人的内心充满了愤恨和怒火。即使冷漠残暴如这些悍匪命犯,看惯了类似场景,也对眼前的残忍景象难以忍受。海宁村整个村子被席卷一空,入眼之处都是残垣断壁,地上横七竖八的堆着被火烧的发黑的尸体。没被大火烧到的尸体也衣衫不整,手中更是空空如也,由此可见当时海寇杀来的有多突然,村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地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空气中到处弥漫的焦烂味令人作呕。 张子龙脚步不停直奔王小虎家。 这是一间简陋的瓦房,院中横着两具尸体,那是王小虎父亲跟一名海寇的。老猎人的胸膛插着一把长刀,在临死前用手中的短匕割破了海寇的喉咙。 张子龙叫人分开尸体后大步进屋,床上凌乱不堪,一名海寇的尸体伏在一名妇人尸体上,海寇心口被利箭射中。顺着方向看去,墙角阴影靠坐着一名少年的尸体,他手中死死攥着一把猎弓,头颅被钝器给砸的凹进去一大块。 “小虎~”楚青山双目通红的轻叫了一声。 张子龙上前蹲在尸体旁边,抓着少年的手低头不语。 “呜~呜~~”微弱的哭声,几不可闻。 张子龙身体一僵,把少年的尸体抱到一旁。在他身后墙壁上有一个不大的窟窿,一个被襁褓包着的孩子躺在里面,孩子嘴里被塞着布条防止哭喊。 张子龙抱起孩子,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以王小虎的身手,如果不是要保护这个孩子,是有很大机会逃跑的。 往事如走马灯般浮现。 “你叫什么名字?”十岁的张子龙趾高气扬的盘问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少年。他一身粗布麻衣还有着不少补丁,脚上的草鞋也有些破损,露出两根脚趾。 “我叫王小虎,是海宁村人,我跟我爹来卖些皮货。”孩子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张口就把自己说了个明明白白,露出脚趾的那条腿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 “王小虎,你以后就跟我混了。我叫张子龙,吉水县是我的地盘。” “好……好的。” “张子龙,今天给你带了点好东西,你绝对没见过。这是海青鸟的尾羽,漂亮吧!”少年长大了些,依然是一身补丁的粗布衣服。 “漂亮是漂亮,问题是我又不是高门大户的娇贵小姐,我要这干什么啊!”张子龙不会知道,少年为了这根羽毛,爬了多少棵参天古树,就为了翻看那些不常见的鸟巢,希冀着找到些城里看不到的稀罕物件送给他,当做平日照顾的回礼。 “张子龙,你不是想学打猎么?我求我爹做了把猎弓,送给你吧。”少年没有说,这是他爹做给他的,回家后撒谎把弓弄丢了,被好一顿修理。 “张子龙,陷阱应该这样放野兽才不会发现。” “张子龙,以后闯荡江湖,你能带上我吗?我不想跟我爹一样当个猎人,我要出去见见大世面,等赚了钱后好孝敬我爹娘。” “张子龙,我娘有身孕了,我马上就要当哥哥了。” “张子龙,我有妹妹了。你是不知道,小家伙生的可可爱了,下次带你见见。” “张子龙……” 眼泪无声流下,滴在了怀中女婴的苍白小脸上。张子龙只感觉心胸之间沉闷异常,体内似有一股如怒龙般的气流在左冲右突,震荡的经脉隐隐生疼,一股恨意不吐不快。 “啊~~~~~~~” 张子龙仰天长啸,体内那股气喷涌而出,屋内平地起罡风,吹得所有的东西都四散飞舞。楚青山跟几名军士更是直接倒飞而去,撞在墙上却并不跌落,被罡风死死的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以张子龙为中心,罡风如波浪般一圈圈向周围荡去,周围墙壁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轰隆~” 一声巨响,房子轰然倒塌。四散的瓦片激射,披麻军众人都趴在地上躲避,呼啸的狂风吹的他们身上衣物上下翻飞,猎猎作响。楚青山摔落地上后,身体咕噜噜的朝远方滚去,一直到五十步外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是……真气外放?”牛沙趴在地上失声道。 楚青山在狂风中喊道:“什么?” 牛沙对着不远处的楚青山大声解释:“是武道较高的一种境界。体内真气磅礴充沛,可以行气体外,无形却十分霸道。奇怪,比武的时候,没感觉到张大人体内有气的存在啊。” 张子龙这一口气直到半炷香后才渐渐减弱,狂风也缓缓收敛,直至消失。他所站之地,方圆五丈凹陷,其内寸草不生。王小虎家的瓦房已经消失不见。 披麻军士们缓缓站起身,面面相觑。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起荡寇,张子龙回头冲着众人怒吼:“杀光海寇!!一个不留!!” “杀光海寇!!!一个不留!!!”军士们举起兵器齐声高喊。 “一个不留!”张子龙眼中没有悲伤,只剩下让人遍体生寒的冷酷。 “一个不留!!!” 一挥手中长枪,张子龙大步前行。楚青山与牛沙快步赶上。 拍了拍张子龙的肩膀,楚青山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子龙,当务之急是先把孩子送回县城。你总不能带着她上阵厮杀吧。” 点点头,张子龙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婴,三天没有进食,女婴脸色煞白,奄奄一息,看来扛不了多长时间了。扭头对牛沙道:“牛沙,你身上有伤,就不用参加战斗了,命你带着她火速回到县城。” 牛沙单膝跪地瓮声道:“大人,你找别人吧,我还没杀痛快。再说小人身上债多,还没还清呢。” 张子龙一脚踹在牛沙胸膛,后者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疼的额头冷汗直冒。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在这脚程最快。记住,千万不能让她死了。至于你的债,我帮你还了。” 牛沙爬起身领命,接过小女孩就准备离去。 楚青山赶忙拉住牛沙:“这孩子三天滴水未进,哪还经得起奔波,你先熬些稀粥给她吃。” 牛沙一拍脑门,道谢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楚青山问:“子龙,你什么时候修炼内功了?” 张子龙诧异道:“什么内功?我可没有练过。” 楚青山把刚才牛沙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张子龙回忆刚才的状态,有些迟疑:“我是真没有练过什么内功,武功秘籍倒是有一本,你应该比我都清楚吧。当时看着王小虎一家惨死,只感觉胸中愤恨难平,体内又有一股气四处乱冲,所以才一吐为快。” 楚青山苦笑摇头:“咱们只有牛沙练过真正的武功,现在看起来福祸难明啊。你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张子龙无所谓道:“我身体没事,你别瞎操心了。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杀海寇就是。” 楚青山忧心忡忡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吉水县,昨晚披麻军大显神威,海寇被杀的哭爹喊娘的事开始传播开来。百姓人心大定,如今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县学府也正常开课,只不过学员少了不少,听闻是去报领兵器,投笔从戎杀海寇了。这气得教习们纷纷大骂有辱斯文,奇怪的是一项古板严苛讲规矩的楚学政却并没有说什么。既不赞同,也不阻拦。 县衙大堂,张浩然低头品茗,闻主簿在旁边抱怨:“张大人啊,可不能这么干啊!您是不知道,来领兵器的百姓那是人山人海啊,军械库已经快被搬空了。” 张浩然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喝茶。旁边的钱县丞接话:“是啊,张大人,闻主簿那领了多少兵器,我这边就编了多少乡勇,如今民团已经超过了两千人。” 点点头,张浩然问:“闻主簿,行商的钱财征召的如何了?” 闻主簿闻言嘴角笑意浓郁:“那些商人非常配合,没想到他们家底这么厚,现在光收缴的白银就有两万两,铜钱五万枚,粮草五千担。” 张浩然欣慰的捋须长叹:“我淮国之富庶真乃千古之最了。这就是民心可用啊,诸位,如今人人都愿意拿起武器抗击倭寇,商人都自愿献出资产以充军费。倭寇纵然再多一倍,又有何惧?其他问题都是小问题。两位多费些心思就是了。” 钱县丞跟闻主簿拱手称是,比起海寇破城,大肆烧杀劫掠来说,现在的问题,不疼不痒。 闻主簿忽然忧虑道:“只是不知道公子那边这么样了?海寇毕竟人多势众,公子又带的是一帮桀骜不驯的悍匪人犯,万万不要出事啊。” 钱县丞看出两人的担忧,宽慰道:“不用担心,公子勇武昨天我们都看见了,一定会化险为夷,平安归来的。” “报~~~~” 门外突然传来传信声,一名衙役疾步跑来。待进门后,单膝跪地抱拳:“启禀大人,张总兵派人前来传讯。” 张浩然急切道:“传!” 片刻后,一名披麻军士快步上前,双膝跪地叩首:“草民见过张大人。” 张浩然眉头皱起,不悦道:“起来吧,你现在已经是披麻军军卒,不是囚犯,不用这么行礼。” “是,大人。”来人站起身,单膝跪地抱拳。 “吾儿有何事上报,你速速道来。” 披麻军士抱拳应诺“张总兵率领我们一路追杀海寇无数,直到二十里外的平山方才罢休,残余三百余海寇据山而守,张总兵决定带人突袭海寇船只,断其退路。派小人前来是让大人组织人手,去城外收拢海寇的俘虏辎重。” 张浩然拍案而起,兴奋的来回踱步:“好,钱县丞快组织民团前去。” 待钱县丞领命离去后,闻主簿有些担忧:“你们披麻军还有几人?” 军士苦笑道:“回大人,我军还有五十人。” 张浩然闻言身形一顿,命军士下去休息后。长叹一声道:“逆子,一定要回来啊!” 县城客来酒楼,因为正值午饭时间,酒楼内座无虚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忙的几个跑堂的小斯汗流浃背,好不容易想找个角落偷会儿懒,被柜台边的掌柜呵斥一顿,只能叹息一声继续忙活。 赵老板往日里不经常在自家酒楼出现,今天却在二楼栏杆处的找了个桌子坐下,这个位置很有讲究,几乎整个酒楼都能看到,赵老板点了四个小菜和一壶烧酒,自饮自酌。 没有正行的知县公子率军打跑了海寇,昨天晚上又自己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不出来露露脸,就如那锦衣夜行一般没滋没味。这不,刚坐下没多久,上来寒暄的人就纷至沓来。一时间赵老板如众星拱月一般,好不惬意。 “听说海寇有一千多人真的假的?”一楼有个商人打扮的人向同桌询问。 “切。听他们吹吧,真要是有一千多海寇,咱们还能在这吃饭喝酒?只是可惜了我的五百两银子啊。”巧了,他的同伴正是那位捐了一成家产的首饰铺王老板。 “此言有理,都是危言耸听罢了,亏我昨天还收拾东西准备逃往郡城投奔亲友呢。” 王老板拍了拍鼓起的肚子,冷笑道:“都说张知县廉明如镜,我看不过如此,强行征收富商家产,比那土匪又有何两样。只是人家吃相好看,打起了以充军费的名义罢了。” “姓王的,放你娘的屁。”酒楼赵老板当时就怒了,这首饰铺的王大福着实可恶。 “赵富贵,你骂谁?”王老板猛地起身,恶狠狠的盯着二楼的赵老板,肥硕的身体一阵晃动。 “我骂的就是你,王大福。昨夜张公子率军出城那是全县都看着的,喊杀声持续了半夜才停,你别跟我说你没听到?昨夜我全县商贾纷纷慷慨解囊,就你这姓王的扣扣索索,吝啬的要命。现在还有脸在这说风凉话。”赵老板也拍案而起,指着王老板的鼻子怒斥。 一听这话,王老板自知理亏,气势明显一弱,由自狡辩道:“是出去了,也是听到了喊杀声,但谁知道海寇有多少人,我看能有一百人就不错了,哪里会有一千海寇。” 一名县兵打扮的汉子‘蹭’的起身,走到王老板面前大怒:“怎么没有?昨天晚上老子就在城头,城外火把无数,最少有三千海寇。要不是知县公子骁勇无敌,单人冲阵打杀海寇无数,手下披麻军同样拼死杀贼,会能打退海寇?你这个鸟人能活着在此嚼舌?” 王老板气的浑身直哆嗦:“你一个逃跑的县兵有什么脸面在此大放厥词?” 县兵打扮的汉子更是怒不可遏:“老子可不是那些逃跑的怂蛋,要不是张公子没带我们这些留下的县兵,老子现在就在外面跟海寇玩命了。你再敢出一句恶言,老子现在就劈了你。”说罢摘下官刀拍在桌上,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摔碎酒碗,对王老板怒目而视。 “匹夫,匹夫~”王老板当时就软了,一边骂一边灰溜溜的快步离去。 酒楼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更有不少人对着县兵汉子竖起了大拇指。 赵老板更是开怀大笑:“今天酒楼所有酒钱,我赵富贵请了。” 又是一阵叫好声响起。 第九章 强敌 海宁村与海寇船队只有不到三里,中间有一段地形颇为古怪。一片高大古树间,有一条形似山间峡谷的蜿蜒道路,长百丈,宽不足两丈。古树林茂密异常,难以落足,所以想要穿过此地,只能由此通过。 披麻军行至此地,楚青山打量了下四周感慨:“如果当时海寇打上来之时,我们能在此埋伏的话,顷刻间就能剿灭他们。” 张子龙头都没回继续赶路:“走吧,世间哪有如果之事。” 楚青山突然担忧道:“你说,海寇会不会在此埋伏?” 张子龙摇头否定:“我们日夜兼程,海寇不可能赶在我们前面回去报信。别想了,赶快走吧,你说像你们这种脑袋聪明的人,是不是都想的这么多啊?” 思量了片刻,楚青山点头:“是不可能。”说完抬步追去。“脑袋就是越用越聪明。子龙,没事你也多想想,圣人都教诲过,三思而行。意思就是说,人在做一个决定前,一定要事无巨细的考虑周全。” 张子龙有些不耐烦:“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啊!这种事你还是自己考虑吧,我现在就想把这些海寇给杀的干干净净,给小虎报仇。” 楚青山摇头反对:“一定要留几个,决不能把他们杀光。” 张子龙回头怒目:“说什么呢秀才!” 楚青山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海寇时不时的就登岸劫掠,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吗?他们相貌各异,里面还有与我们长相一样的人,绝对不会来自同一个地方。海外浩渺,路途太远的话,怎么可能频频犯我海境。” 张子龙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在海上不远的地方,他们有一个据点,所有的海寇都在以此为跳板进犯我淮国?” 楚青山点头:“很有这种可能,不然根本说不通。像这次上千海寇的规模当然能跨海劫掠,但是更多的都是数十人的小股海寇,就凭他们能横跨海域吗?” 张子龙拍手称赞:“没错,一定是这样。不愧是秀才!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原来还觉得有些不信,现在看来真是名副其实的啊。” 被夸奖的楚青山脸上一红:“过奖过奖,我还差得远呢!”突然想起了什么出言提醒:“我看过一本游记里记载,常年航海的船只都有一张名为‘航海图’的地图,用来记录走过的航线。这次海寇的规模如此庞大,还有楼舰这种大船,说不定就有此物。如果能取得交给朝廷,到时候组建海军主动出击,肯定一举就能消灭海寇之患。” 张子龙双眼更是明亮:“这个,厉害的,厉害的!”接着话锋一转鄙视道:“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过?交给朝廷?就靠着秦里海那种胆小如鼠的无能腐儒?” 楚青山被奚落一顿,作为儒家门生的他脸色有些发黑:“张子龙,我告诉你,我淮国可不是只有秦里海那种读书人,多的是能兴国安邦,指点江山的儒家巨子。” 张子龙耸了耸肩膀:“哦?比如说?” 楚青山绞尽脑汁的想了片刻:“比如田地变法的诸葛丞相,比如大破乌桓让其俯首的兵部尚书卢大人,比如……” 张子龙不耐烦打断道:“能不能说点活人,光翻百十年前的老黄历有意思吗?” 楚青山争辩:“张子~” 话音未落,张子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完后闭目侧耳倾听片刻,抬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楚青山小声询问,张子龙低声回道:“前方有人,数量不少。” 前方五十丈处,金甲大汉带着百余海寇正在行军,队伍中嘻笑怒骂,毫无防范。 楚青山低声建议:“子龙,现在立马埋伏,此处地形非常有利。” 张子龙摇头:“来不及了!”说罢高声吼道:“杀光海寇~” 众军士齐声应声:“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楚青山脸色微青:“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样怎么取得先机?” 张子龙大步前进:“狭路相逢,唯勇者可胜之!这是你说的。” 楚青山苦笑跟上。 林中小道,双方相隔百步相对而立。金甲大汉满眼戏虐的看着对面数十人的队伍,一帮手持兵刃的奔丧之人,带头的居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随即叫来一个会讲淮国官话的手下,用听不懂的话语说了一通。 “对面的听着,放下兵器跪下,大爷们饶你不死。”手下用淮国官话重复了一遍。 楚青山赶紧拽了拽张子龙的下摆低声道:“这个人会淮国官话跟海寇的话,留着他有大用。绝对不能杀了,不然就算是留了活口咱们也问不出什么。” 张子龙眼前一亮,挥手用荡寇指着会说淮国官话的海寇大笑:“除了这家伙留着,其他的都宰了。”闻言披麻军众人嘻哈应诺领命。 张子龙不等对面那个海寇翻译,举枪命令:“披麻军,随我冲锋。”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杀~~~~~”众军士紧随其后。 金甲汉子见状从背后抽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华美巨剑,向前挥出大吼:“杀了这帮乞丐。”众海寇嗷嗷嚎叫着向前冲锋。金甲汉子却没有动,拄着巨剑站立原地。 双方其实兵力悬殊很大,整整相差一倍。放在以往的淮国县兵,别说正面冲锋了,能忍住不转头逃跑就算是不错了。但是现在,披麻军军士个个都是毫无畏惧,他们义无反顾的冲锋,只为了追随前方那个瘦小但锋芒毕露的身影。他就如同一轮皓月,吸引着任何一个心中还有热血的淮国萤火。 张子龙当先冲入敌阵,腰身扭转,丈许长的荡寇枪横扫而出,可这次又有所不同,银辉璀璨如同满月的荡寇长枪好像被一层无形真气包裹。 “噗~” “噗~“ “噗~” “噗~” “噗~” 兵刃还未接触,五名海寇的身体已如落叶般被一分为二。切口整齐光滑,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流出鲜血,直到上半身落地后,泉涌的鲜血才喷薄而出。 张子龙也被吓了一跳,不及多想,对面海寇攻击已至身前。身形一偏躲开后,挥枪下劈势大力沉,海寇被一分为二。紧接着枪式铺开,人随枪走,招式多以扎、刺、扫、劈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动作迅猛,一时间血肉横飞。海寇被杀的胆魄全无,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金甲汉子双目微咪,拔起巨剑,悄无声息加入了厮杀的战阵之中。一双眼睛泛着阴毒的光芒,死死盯着正在大杀四方的白袍小子,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这跟他高大的体型,金光四射的盔甲格格不入。 张子龙一招白鹤亮翅,身形微微跃起,荡寇枪化作一上一下两道残芒极速划过,对面海寇直接分裂三段。正准备再来一招大梁枪直接破阵而出,可是就在枪芒将消未消,双脚还未落地之际。一道绚烂的金光自下而上扑面而来,光芒刺眼夺目,出现瞬间,眼前居然有些不能视物。 金光直奔张子龙胸腹要害,速度太快已经来不及变招。张子龙凭本能双手持枪招架,一股大力传来,身形如被投石车投出的石块般,砸向一旁的一颗古树。 金甲汉子有些遗憾,这一刀时机刚好,又是出其不意,本来是打算一刀把这少年腰斩的。不过以自己的力道,这个已经可以真气外放的小子,估计内脏已化为一滩碎肉了吧。想到这,便不再理会,转身杀向剩余的白衣军士。 “轰隆!” 一声炸响,三人合抱的古树居然被张子龙撞得有些歪斜,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一下,然后直挺挺的向地面摔去。 “张子龙!!”披麻军后方,手执猎弓的楚青山一声惊呼,就向那边冲去。 金甲巨汉早就盯上这个提弓发号施令的少年了,此时见他上前,大笑一声挥刀逼开面前的敌人,甩开大步挡住楚青山的去路,举刀便砍。耀眼的金光再次浮现,金甲汉子此次力争一击毙命。 楚青山从来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的近,被金光包裹着的他,感觉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变得极其缓慢。慢到可以让他回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原本模糊的记忆变的逐渐清晰起来。 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可娘亲却只是父亲的小妾,在楚家并没有什么地位,总会被正妻呼来喝去的使唤,从小父亲就不让娘亲与自己有过多的接触。 可就算是这样,娘亲也会找尽机会关心自己。吃饭时总会有自己喜欢吃的饭菜,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娘亲会给他说些书本以外的家长里短。会嘱咐自己多穿衣服,用功读书,谨慎交友。 除了娘亲呢?为什么想不起来?自打记事起,便被父亲逼着读各种晦涩的经义典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读书,读书,读书,读书。 仿佛自己就是为了读书才会被生下来的。到底读了多少书呢?楚青山自己也有些好奇,努力回忆。 一卷! 十卷! 百卷! 千卷! 万卷! 楚青山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回忆起越来越多的书册,自他身体内,有一个个金光灿灿的蝇头小字不断飞出,越来越多,它们围绕在楚青山周身一尺内,不断盘旋飞舞,雀跃欢腾,如同活物一般。 时间并没有变慢,在金甲汉子的眼中,自己的巨剑离对方头颅只有一寸?还是两寸?不过谁会在乎呢? 他不在意这帮战力惊人的军队是哪来的,杀了便是! 他不在意那个年纪轻轻便能真气外放的背枪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宰了便是! 更不会在意面前这个只会在后面放冷箭,弱不禁风的少年,劈了便是! 对于金甲大汉来说,这些人不过是一帮跳梁小丑而已。就凭自己叱咤海域十数年,大小血战上百场,会把这帮偏远山村的土包子放在眼里?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嘭!” 此时张子龙才刚摔落地面,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身上倒是不怎么疼,就是脑袋有些沉重。猛地甩了甩头驱散了下眩晕的感觉,转身就去寻找那个敢偷袭的混蛋。 然后他就看见了,入眼还是那熟悉的刺目金光,只不过刀下是…… “住手!!!”一声暴喝,张子龙发了疯一般向金甲大汉撞去,圆睁的双眼因为太过用力,眼角都有些裂开,流下丝丝殷红。 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以至于张子龙的身形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了! “楚青山!!!” 楚青山还沉浸在那玄妙的状态里,他感觉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原来自己已经读了那么多书了。一万三千五百卷,字字清晰如在眼前。突然一种明悟浮上心头,自己非常喜欢读书,不是被父亲逼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喜欢圣贤先辈们的敦敦教导;喜欢山野贤人的精美诗句‘’喜欢兵家征战的奇略鬼谋、墨家的奇思妙想、法家的铁尺量人心、术家的新奇算法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喜欢。就当他准备温故而知新,再重新翻看一遍所读的书籍时。 “楚青山!!!” 一声凄厉的哀嚎突然在心湖响起。这是谁的声音?楚青山有些恍惚,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啊!想起来了,这是张子龙的声音。那家伙一直叫自己秀才秀才的,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叫过自己名字了?真不记得了。为什么声音如此悲愤?为什么…… 楚青山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隐约浮现出一本书页疯狂翻动的金书。面对近在咫尺的巨剑,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镇!” 身旁无数金光流淌的小字猛然一顿,然后就如同接到出击命令的三军将士,以万箭齐发之势射向金甲大汉。速度看似不快,却在瞬间就出现在金甲大汉头顶,然后迅速汇聚成一个磨盘大小的“镇”字,金光洒下,笼罩住金甲大汉全身。 金甲大汉骇然发现,无论自己多么用力,手中巨剑居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整个身体犹如泰山压顶般,动弹不得。 楚青山也不好受,全身精气神如同奔流入海的江河,迅速流逝,两个呼吸间就颓然倒地,眉心隐隐作痛。 “镇”字化为流光消散,金甲大汉浑身一轻,恢复了行动。狞笑着再次挥剑砍下,刚才古怪的状态实在是太骇人了。一定要杀了这个小子。 “当啷~~~” 两次呼吸的时间,真的不算长。可对张子龙来说,足够了!身形如银色闪电,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楚青山身前,横枪上举,格挡住金甲大汉的巨剑。 “张子龙,以后还是叫我秀才吧,听着舒服。”瘫坐在地的楚青山咧了咧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明白!”张子龙双臂青筋凸起,回头灿烂笑着。 “你还没死?”金甲大汉有些惊讶。 “说的什么鸟话,大爷我听不懂。你这个只会偷袭的阴险小人。”张子龙咬牙切齿,这家伙的力气太大了。 “力气不小啊,小子!”金甲巨汉不断加重力道,直至巅峰。 张子龙被对方的劲道压的不断向地下陷去,百年玄铁打造的荡寇枪被压弯成一个明显的弧度,全身经脉更是如同地龙翻身,高高隆起。对方力气之大平生仅见,已经快有点撑不住了。微微撇头从嘴里挤出一个字:“走!” 楚青山提起最后一点力气,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姿势滑稽而可笑。 金甲大汉额头也是青筋跳起:“小子,还挺能撑!” “嘎吱~嘎吱~嘎吱~”张子龙浑身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对方巨剑离头顶只有两寸距离。当看到楚青山爬走的姿势,他嘴角却浮起一丝笑容,真难看,有辱斯文。 待楚青山爬到安全的地方。张子龙突然大喝一声:“说了听不懂了,畜生!!” 腰身发力,荡寇长枪旋转,从被巨剑压着变成了压着巨剑,张子龙身形倒立腾空。 “轰~~~” 失去目标的巨剑轰然砸在地面上,扬起漫天沙尘。 对方巨剑长不过五尺,荡寇长一丈二,近战不利!念及此处,张子龙踩在对方巨剑上猛然跃起,提膝撞在金甲巨汉面门,后者直接腾空飞起,但身形并不凌乱。 张子龙手持荡寇,屈膝前冲,眨眼间追上金甲大汉腾空的身形。身形如陀螺原地旋转一周,双手持枪尾,如铁匠执锤打铁般抽向金甲大汉:“走你!” 金甲大汉勉强翻身以重剑格挡。 “当啷~” 金甲大汉被抽的凌空转变了个方向,以更快的速度飞去。 人在空中,毫不受力。张子龙可没准备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追上后,如法炮制:“走你!” “当啷~” “当啷~” 声如洪钟,战场的双方此时纷纷停下,目瞪口呆的盯着这边。也有不少凶悍的海寇上前阻挡,但都被张子龙一枪结果,速度丝毫不减。 “当啷~” …… 金甲大汉如同风眼上方的鹅毛,不断被击飞,再击飞。下方的张子龙就如同那阵狂风,每每都能追上那根羽毛,然后把羽毛吹的更高。 不得不说,金甲大汉确实功夫了得,再加上那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金色盔甲,到现在愣是防御的滴水不漏。但久守必失的道理他估计并不明白。 “当啷~”金甲大汉在次被抽飞出去,只不过这次角度有些不同,导致这次飞的有些高。 “啊~~~走~~你!”张子龙没有错过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身体一边前冲一边旋转,足足五圈。蓄满力的荡寇枪带着刺耳的尖啸抽向金甲大汉。 “当啷~噗~”金甲大汉手中巨剑直接从中间断开,余力未尽的荡寇抽在身上,金甲大汉一口鲜血喷出,就此功破。 “噗~” “噗~” 接连两枪抽出,巨汉口中鲜血如泉喷出,身体也再也承受不住,双眼一番晕了过去,张子龙看准方向,腾空而起,旋转蓄力。 “轰隆~”金甲大汉砸入地面,身形没入地面三尺。 “给我死来!!”空中张子龙如恶鹰扑食,荡寇枪尖就如那鹰喙,直指金甲大汉咽喉要害。毫不留情。 “噗!” 荡寇长枪穿透金甲大汗的咽喉,牢牢钉在地上,深达七尺。 “这么多话的海寇,不多见!” 第十章 终见匪首 海宁村东面沿海,海寇舰队。 楼舰二层,叶姓的红衣女子心中有些烦躁,推开门走进屋内。有些不快的说:“红妆,别玩了。” 屋中,一只身长两丈有余的白色巨虎盘卧在地,闭目养神。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趴在它的背上攀爬玩耍。女孩只有十二三岁,一身粉色衣裙,乌黑的大眼睛充满灵性。闻言头也不抬,双手捂耳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红女女子只觉气闷非常:“叶红妆,别忘了你的使命。” 粉裙小姑娘直接爬到白虎头上,盘膝掐腰指着红衣女子道:“叶红芸,你要真是我姐姐,就把我放开,咱俩打过一场,你要赢了,我就答应和淮国联姻,否则你就赶快把我放了,我才不要嫁到淮国。” 仔细一看,粉裙小姑娘的脚踝上,一根银色的枷锁链连接在白虎的脖颈处。 红衣女子一声冷哼,坐在桌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也不答话。 粉裙小姑娘抬起头,骄傲的说:“不敢了吧,就你也配当我姐姐。要不是我被这困兽锁锁着,我让你一只灵兽,都能打的你满地找牙。” 红衣女子闻言抬头,眼神里复杂异常,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愧疚跟无可奈何:“叶红妆,你到底懂不懂事,如果这次没有取得淮国的支持,我们游马国会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都是公主,做事要为国家考虑。” 粉裙小姑娘被骂的眼眶通红,小嘴一撇:“我才多大?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不去联姻?凭什么?” 红衣女子又喝了一杯酒,不做回答。为什么?因为淮国的那个小王爷就看上你了,我当然愿意替你去,反正姐姐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可是淮国朝廷指明要你,姐姐能怎么办? 粉裙小姑娘得不到姐姐的回答,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不断落下,但是非常硬气的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轰隆!”远方一声响声传来。 红衣女子双目一凛,猛地起身侧耳倾听片刻。对盘踞的白虎道:“玄,看好红妆,我出去看看。” 两丈长的白虎闻言睁开眼看了红衣女子一眼,点了点头继续闭目养神。 古树林中,张子龙席地而坐,嘴角笑意浓重,抬手提枪看去,金甲大汉的头颅刺于枪尖上。对面的楚青山还是有些疲惫,看着脸色很差,但还是没好气道:“张子龙,海寇杀了就杀了,死者为大,你这么做有意思么?” 张子龙闻言不为所动:“怎么没意思?你刚才没看到吗?这个偷袭的阴险小人一死,我挑起他的头一喊,那些海寇直接就撒丫子逃命了,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真跟沙场对阵一模一样。”说罢嘿嘿一起,原来说书老前辈说的都是真的,临阵斩杀敌方大将,那就胜了一半了。 楚青山闻言无可奈何,这么扯的事情,居然还真发生了,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在张子龙挑起金甲大汉的头,喊出“敌将授首,尔等还不投降”后,那些海寇就真跟丧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这跟兵书上讲的不一样好吗? 就在这时,冯列大步走过来禀告:“张大人,一百海寇死伤九十有余,剩下的实在寻不到了。” 张子龙点点头,旋转着手中荡寇问:“咱们的人伤亡怎么样?” 冯列抱拳:“死了十人,还有四十人,没什么重伤。” 张子龙闻言大喜,对着楚青山挑眉,好像在说:看见没?怎么没用?一比十的战绩,难道不是斩杀敌方大将的作用? 楚青山实在无力反驳,你大爷的张子龙,你就不知道,其中有半数都是你自己杀的吗? 突然想起什么,张子龙好奇问:“秀才,刚才那个金甲人挥剑看你时,我怎么看见你身上金光大放,然后那个汉子就不动了?” 楚青山皱眉思考片刻,斟酌道:“我也不清楚,只觉得当时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想起了很多事情,然后听见你喊我,体内似乎多了很多东西,说不清楚。但是我有感觉,等我休息一会,应该还能用出来。” 张子龙点头信誓旦旦:“跟我一样,不知不觉就能用出来。看来我们俩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无师自通的领悟了高深武功,从此就要无敌于天下了。”说完击掌大笑。 楚青山脑门青筋跳动,对么?绝对不对!不对么?好像又有点道理,要不然说不通啊。 不再思量,楚青山问:“现在怎么办?继续么?海寇舰队那边应该会有所察觉了。” 张子龙不答反问:“你说呢?” 思考一番,楚青山苦笑:“如果再遇见两个金甲汉子这样的对手,我们估计就要马革裹尸了。你别忘了平山还有三百余海寇,他们可是有威胁县城的实力,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回去稍作休整。” “那他们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跑了?我说过,一个海寇都不能放跑的。” 楚青山挠头:“如果我们死了,那情形更不乐观,县城如果被攻破,那必然是死伤无数啊。” 张子龙把手搭在对面楚青山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相信他们,如果我们死了,他们一定也能打败海寇。我爹跟你爹还有吉水县的百姓,一定会替我们报仇,你说呢秀才?” 楚青山闻言思考一下,笑着打开肩膀上的手:“你官大,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张子龙闻言大笑,对旁边命令:“冯列,那个会说我们淮国话的海寇死了没?” “回大人,奉您令,我们把他生擒了。” “带过来!” “是!” 一身褴褛,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肿的像个猪头的海寇被押到了张子龙面前跪下。黑发黑瞳,应该是跟金甲大汉来自不一样的地方。细细打量一番,张子龙嘴角泛起一丝残忍:“你们大部队已经被我们杀光了。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投靠我们,保你性命。” 跪地的海寇身体剧烈颤抖,但还是一言不发。 张子龙一挥手中荡寇,把枪尖穿着金甲大汉的头颅递到海寇面前:“我知道你能听懂,看看,你老大都死了,你还坚持什么?” 海寇跪在地上依然嘴硬:“这不是我老大。” 张子龙和楚青山对望一眼,后者清了清嗓子出言:“都一样。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不等海寇回答继续道“我们是淮国朝廷精锐禁军,不然你以为就凭地方县兵能打败你们?而且我们只是先锋斥候而已,现在你拒不投降,等我们主力杀到,保证你们鸡犬不留,而你,我可以保证,生不如死。” 海寇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楚青山冷笑:“你会说我们淮国话,看来对我们应该有所了解,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一种叫凌迟的刑罚?”海寇闻言一僵,见状楚青山声音渐冷“你可能没有听过,我给你解释一下,所谓的凌迟,只有对谋反之类大罪的嫌犯才会使用,一共3600刀,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挺到最后的,实在是遗憾至极。我们市井所谓的千刀万剐就是形容的此刑。当你行刑时,刽子手会先在你胸前割下一块肉抛上天,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刽子手把你头上的肉皮割开,耷拉下来遮住眼睛,避免你与刽子手四目相对,防止你在极其痛苦时放射出异常阴冷、恐惧的目光而使刽子手心慌意乱,影响行刑。头一天先剐357刀,如大指甲片,在胸膛起开刀……” 海寇防线被彻底击溃,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求大人放过小人。” 对楚青山伸了个大拇指,张子龙询问:“除了外出的千余人跟你们,舰队还有多少人?” 海寇如实交代:“还有大约一百人。” “你们老大是谁?” “我们老大佐藤洋,绰号翻海蛟。” “继续说。” “我们老大用的是一把鲨齿刀,是用千年玄铁打造,非常厉害。至于功法我就不知道了,加入他们也就四年,只见过老大出手两次,速度很快,眨眼间敌人就身首异处了。” 楚青山继续问:“船队离此地多远?” “离此……” …… 一番盘问后,叫人把海寇带走,张子龙抚摸着荡寇枪身,好奇问:“百年玄铁跟千年玄铁。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楚青山心思电转:“重点是,他说这次不是专门来此劫掠的,而是护送一队人来我们淮国。” 张子龙迷惑不解:“这又如何?反正都是海寇,一起杀了了事。” 楚青山摇头分析:“不对,按这个海寇所说,他们老大处处迁就讨好那些人,要知道海寇都是些冷血残酷之辈,更别说他们的老大了。所以说,要么那些人比海寇还厉害,要么就是这个海寇头子对那些人有所图谋,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是一路人。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然后呢?” 楚青山皱眉:“现在还不清楚,现在只能确定,最后这些人跟海寇不是一伙的,暂时不用管他们。对方海寇头领那么厉害,看来我们决不能硬拼。你还记得我刚才镇住金甲大汉那招吗?” 张子龙点点头:“嗯,怎么说呢?很神奇,就跟仙家法术一般。” 楚青山对着张子龙一番嘀咕。 楼舰四层,红衣女子推门而入,看着还在喝酒的佐藤洋询问:“外边怎么回事?” 消瘦汉子耸耸肩:“我是应叶小姐的要求,派蒙德去召集手下,准备赶快完成对叶小姐的承诺,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红衣女子皱眉:“会不会出现了什么意外?” 消瘦汉子闻言大笑:“意外?不会不会,叶小姐可能不知,蒙德是我手下第一战将,靠着一份功法残章,练就了一身护体气功刀枪不入,比起你们这些真正的武林中人也丝毫不差,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呢?” 红衣女子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哦?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那就好,我可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老大,老大,不好了!不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恐的声音由远至近。 佐藤洋放下酒杯,厉声喝道:“什么事?” 疾奔进来的海寇满身是血,左手齐腕而断,右手死死握着左臂手腕。脸上因为失血过多十分苍白,哆哆嗦嗦道:“老大,我们奉您命令去召集弟兄,还没走多远,就碰见了一队白衣军队,二话不说就对我们发动了攻击,对方战力太强了,我们基本上全军覆没。”说到这,浑身一阵颤栗“特别是对方领头的,看着不大,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我方有半数都是被他打杀的。” 佐藤洋闻言‘霍’的起身,怒问道:“蒙德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报信的海寇看到老大发火,更是跪地磕头不止道:“蒙德大哥也被对方领头的给杀了,还把头给割了。老大,你要给蒙德大哥报仇啊。”说完直接昏死过去。 红衣女子闻言在旁边冷笑不止。丝毫不差?佐藤洋,不过是乡巴佬罢了。倒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不知道是哪个大门派的弟子竟有这等实力,要知道蒙德那个家伙的防御力,就算是自己也要头疼一阵。 佐藤洋来回踱步,片刻后突然站定,对着门外大喝:“叫上所有弟兄,跟我出去看看。” 平安村东面海滩,佐藤洋率领六七十海寇搭乘战船登陆。环顾了下四周,举起黑鲨皮鞘的狭刀向前挥手,一群人向前行去。身后百步,红衣女子带着十余人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丈余长的白虎威风凛凛。 前进不过一里有余,距离繁茂的古树林还有数十步时,名叫佐藤洋的消瘦汉子举手示意众人停步。因为对面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白色短打锦袍的少年突然从林中走出,拦在路上。少年身高五尺,肩扛比自己高一倍有余的银色长枪,两尺长的乱发束在脑后如冲锋战马之尾,高高扬起,略显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眼中杀气四溢。身上白衣血迹斑斑,有些已经发黑。 佐藤洋瞳孔猛然凝聚如针,他看到,少年的枪尖,头号战将蒙德的头颅就被挑在其上。 “你是什么人?”佐藤洋声音沙哑,用淮国官话询问。 张子龙有些意外,看此人装扮兵器,与那海寇所说的老大完全相符,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淮国话。念及此,便按照商议大笑:“大淮国禁军校尉张子龙是也,你们这些海寇胆敢犯境,杀我百姓无数。赶紧报上名来,吾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佐藤洋闻言四处打量,嘴中讥讽:“淮国禁军校尉?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其实心中不安之意大起,他知道世间有那天之骄子,生而不凡,半大小子的武林高手也不是没见过。再者说,如果对方撒谎,自己一千余兄弟跟蒙德怎么会折在这穷乡僻壤。 张子龙深吸一口气,待胸腹内气流激荡时,仰天大笑,周围罡风突然暴起,四散激射如波浪般散开,身后参天古树‘呼啦’作响,枝丫更是纷纷折断。声势之浩大骇的海寇纷纷倒退。 跟在海寇后方不远处的红衣女子‘咦?’了一声惊讶道:“真气外放?” 巨大白虎背上的粉裙小姑娘双目低垂撇嘴:“这可不是什么真气外放。那是他胸间的一口先天之气。” 红衣女子更是震惊:“怎么可能是先天之气?要知道人生而呼吸浊气,先天之气必然逐渐消散,只有那些返璞归真的老怪物才能掌握的先天之气,这个小子为什么会?” 粉裙小姑娘闻言更是讥笑:“明州大地广袤不知几许,天之骄子更是如那过江之鲫一般,你们这种鼠目寸光之辈,必然不知其中玄妙。”说完暗自偷笑,她觉得这番话说的,嗯,很有水平,至于少年具体的跟脚,她其实也不清楚。 红衣女子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前方。 一口气尽,张子龙长枪一甩,直指佐藤洋。蒙德的头颅甩出一条弧线,滚落在海寇阵前:“给你个自报家门的机会还不珍惜,算了,那就来吧,活该你做个无名之鬼。” 佐藤洋闻言眼神更是晦暗不明:“小将军不必动怒,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护送贵国朝廷重要客人来此的护卫而已,不是您所说的海寇。”他已经信了大半,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对方的大队人马到底什么时候到达,留给自己逃跑的时间还有多少。 张子龙面无表情:“信口雌黄,尔等在我淮国犯下的罪行苍天可鉴,今天就让你们血债血偿。” 佐藤洋目光闪烁,面上泛起自认为温和的笑容道:“校尉大人万不可错怪好人啊,我这里有游马国的官方文书,请大人过目。”说罢从衣襟中取出一份文书双手举起。 张子龙看着对方脸上因笑容而撑开的狰狞伤疤,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冷笑,高声道:“哦?果真如此?速速呈来让我鉴别。” 佐藤洋应了一声,举着文书向张子龙缓缓走去,低垂的头颅下,阴狠的笑意同时爬满了嘴角。 …… 王小虎曾经给张子龙讲过一个故事,这是个流传在沿海之地民间的一个传说,话说深海之中有一种鱼,名为豚,色彩斑斓,成年后也不过人的巴掌大小。在海中,如此小的个头应该是任鱼捕食才对,实则不然。这种名为豚的鱼几乎没有任何天敌,任何敢于捕杀他们的大鱼,就算是体型如小山的深海巨兽,也会死在他们手下。皆因当他们感觉到危险后,会装死蒙蔽捕食者,同时在体内聚集一种非常致命的毒素,待到靠近敌人后,只需轻轻一咬,捕食者就命丧当场,成为食物。 第十一章 决战 时间已到傍晚,在残阳绚烂的映照下,海面上殷红一片。海边古树林前,百余人分列三派,沉默无言。 作为海寇头领的消瘦汉子举着文书快步上前,距张子龙还有十余步。 红衣女子打量了眼剑拔弩张的双方,对身后众人道:“看来要打上一场了。那个小子诡异的很,如果有变故的话,一定要救下佐藤洋,咱们人生地不熟,还要靠他带路。” 身后仆从打扮的中年汉子清了清嗓子:“大小姐,那小子自称是淮国人,这是不是说我们已经到了淮国?” “阿大,你确定没有听错?” 名叫阿大的中年汉子点头:“大小姐,那小子说的也是淮国官话,不会有错。” 白虎背上的粉裙小姑娘闻言奚落道:“哟,叶红芸,你可真够笨的,被人家骗了还不知道,还傻傻的在船上等了三天。” 红衣女子不理会小姑娘的奚落,扭头对着中年汉子追问:“阿大,他们刚才说什么?佐藤洋怎么会跟淮国人打起来了?” 中年汉子把原话复述了一遍。 红衣女子更是头疼,她早知道佐藤洋这些人是海寇,但是从游马国想从陆地到达淮国,必须要经过死敌乌桓国。所以只能走海路,谁知道在海上遇见罕见的风暴,只剩他们这十几个人。到达海寇横行的东门岛后,只能选择让他们护送。原本打算登岸后直接离开,没想到现在佐藤洋直接跟淮国官家打起来了,在对方眼中,自己肯定是跟佐藤洋一伙的。 轻叹口气,红衣女子吩咐:“咱们静观其变,不要插手,等淮国朝廷来人,咱们再去说明吧。” 张子龙虽然眼光一直放在消瘦汉子身上,但是眼角却不断打量着红衣女子那边。虽然楚青山说这些人跟海寇不是一伙的,但那白虎太有震慑力,并且本能告诉他,那帮人不好对付,特别是领头的漂亮女人,但事已至此再顾虑这些也没用,只能上了。暗自汇集力量,只等海寇头领靠近。 消瘦汉子离开海寇大队人马,走到了白袍小子面前,正准备趁对方接过文书时,抽刀砍了这小子。 张子龙突然举手下挥,接着身形突然向后跃去,留下消瘦汉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嗖嗖嗖~~” 伴随着破空的尖啸声,一波利箭突然从古树林中射出,箭尖直指消瘦汉子。 “锵~”的一声,消瘦汉子见状大惊,慌乱间抽刀抵挡。刀光编织成一张银色巨网。 “叮叮叮叮~~~”箭矢射在上面纷纷折断弹飞。 就在此时,一身月白书衫的楚青山大步踏出树林,身后跟着三十余白衣军士。少年衣衫随风摇曳,发丝飞舞,周身无数金色小子欢快盘旋,风流潇洒的如同演绎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神仙人物。只见他大袖一挥,两指并拢成剑,遥指消瘦汉子。 “镇!” 无数金色小字拖着长长的尾巴,瞬间出现在消瘦汉子头顶汇聚成字。消瘦汉子身影一僵,大腿刺痛传来,已然是中了一箭。 楚青山在金色大字形成瞬间,收回手势,“镇”字崩塌消散,如开闸洪水般流逝的精气神也乍然停止。楚青山暗自点头,果然如此,这种能力可以控制,两个呼吸如果拆开来用,还能用三次。想到这,大声喊道:“张子龙!” “来啦!”张子龙屈膝蹲下,听见招呼大笑着应承了一声,双腿猛然发力。“轰!”一声炸响,尘土飞扬中,身形如疾光电影,拖着残影冲向消瘦汉子。 红衣女子傻傻的盯着金字环绕的楚青山:“这又是什么功法?” 粉裙小女孩趴在白虎头上,嘴巴张大的能塞进一颗鸡蛋,咂舌道:“我哩个亲娘嘞!这是‘意气’吧。不愧是明州大国,真是长见识哩。” 红衣女子脱口问道:“什么意气?” 粉裙小女孩盘腿坐起解释道:“不学无术,谁让你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就喜欢舞刀弄枪。所谓的意气就是书本上常说的书生意气的意气,它不是功法,而是一种天赋,有些人生来胸中就有一口先天之气凝而不散,这算是‘意气’的种子。只要这人在后天饱读诗书,那口气就会不断壮大。这种‘意气’虽不善攻法,却胜在玄妙非常,出口成法,律令阴阳。这种资质对于大多数武林门派来说并无作用,可放在儒门,他们就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修行功法一日千里。相传儒家圣贤都是以此行走世间,教化苍生的。啧啧啧!今天总算见到活的了。” 红衣女子目瞪口呆,只觉得像听志怪小说一般,不禁感叹道:“这淮国真是卧虎藏龙。” 张子龙借着冲劲,举起荡寇长枪一招力劈华山砸向消瘦汉子头顶。后者见状狞笑一声,身形一阵模糊消失在原地。 “轰隆!”荡寇枪砸在地上,张子龙心中震撼,没想到对方大腿中了一箭居然还能如此迅速,脑后凉风略过,来不及思考,矮身就向前翻滚而去。 一抹雪白擦着少年衣角极速掠过,刀光过后,消瘦汉子的身影才入那如镜花水月般出现。 “校尉大人,文书都不看看真假就出手伤我,不合规矩吧!”消瘦汉子狞笑。 张子龙一招兔子蹬鹰翻身而起,破口大骂:“你们在我淮国烧杀抢掠,畜生不如,杀人偿命,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我看你个狗屁文书,今天你大爷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消瘦汉子眼神阴冷:“哦?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言罢再次身形模糊,消失在原地。 太快了,就算张子龙一直盯着对方,也只能模糊看到个大概。“当啷!”举枪拦在身前,挡住消瘦汉子的一记横扫,刚准备一记撩阴腿踹去。大汉身形又是一阵模糊,消失不见。真的太快了。 突然身后阴风起,如芒在背,只觉全身汗毛根根竖立。来不及躲开,“当啷~”千钧一发之际张子龙反手背枪架住对方攻击,接着反握荡寇一枪扎去,结果又是扎了个空。 “当啷~” “噗~” “当啷~” …… 消瘦汉子身形如幽灵般时隐时现,出现在张子龙周身各个方位,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记凶狠的斩击,张子龙虽然靠着本能跟强健的体魄勉强挡了下来,但也是伤痕累累,身中数刀。所幸消瘦汉子虽然速度惊人,杀伤却明显不足。长刀在破开周身不知名的‘气’后,砍在身上伤口并不深,根本没有伤及内脏骨骼,都是皮外伤。 楚青山在远处默默计算,张子龙都看不清的速度,更别说他了。楚青山只觉消瘦汉子的身形,如同移形换影般缥缈难寻。在这种状态下,只能靠猜了,赌他下次会出现在张子龙的哪个方向。 红衣女子疑惑道:“还真如你说的那般厉害,不过为什么不直接镇住佐藤洋,杀了便是。为何现在迟迟不肯出手?我看那个用枪的小子快撑不住了,也幸好刚才伤了佐藤洋的腿,不然他早就死了。” 粉裙小女孩撇撇嘴:“书上说的虽然很厉害,但难免有些夸大其词,你知道的,读书人一般都好面子嘛。还有可能是这个小子自己不行,发挥不出来‘意气’的威力。”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对小女孩身下的白虎道:“玄,一会儿如果情况不妙,还是要救下这两个少年,他们毕竟是淮国官家的人,咱们还是要打好关系。” 白虎眼神幽怨的点点头。 战局中,张子龙抵挡的越来越吃力,随时都可能会死在消瘦汉子的下一刀之下。旁边掠阵的楚青山也越来越着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 突然楚青山眼神一凝,脱口而出:“右面!镇!”同时并指一点。金芒倾泻而去,在张子龙右侧汇聚。之后,消瘦汉子那模糊的身形,才开始在那里慢慢浮现。 张子龙非常相信楚青山,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已经持枪躬身蓄力。无形罡风四散激荡,白袍被掀的猎猎作响。体内所有经脉中蕴含的那股气,都疯狂向手中荡寇枪汇聚。一时间枪身光芒大放,刺目银光居然掩盖了落日的余晖,张子龙自信被这一枪刺中,就算消瘦汉子全身都是由精铁打造而成,也会透体而过。 消瘦汉子在听到远处楚青山的喊声后就觉得大事不妙,无可奈自身速度太快,已经来不及改变身形。只能心下发狠咬破舌尖,发动了功法秘术。 消瘦汉子体内真气疯狂涌动,猛然间身形突然一分为四,出现在持枪少年四周,每个身影都清晰无比,如同实体。接着同时挥刀斩去,角度各不相同。 突然的变化让在场众人大惊失色,眼见持枪少年就要命丧当场。 反应最快的居然是读书郎楚青山,只见他剑指张开,大喝一声:“镇!”精气神疯狂流逝,瞬间就浑身无力,眉心刺痛,但仍咬牙坚持,不肯收手。 张子龙右侧的金字猛然间膨胀数倍,笼罩住少年周身丈余方圆,金色光点洒下,下方四个消瘦汉子身形同时顿住。 “死!!” 面对机会,张子龙一声大喝,既然分不清哪个是真的,那就全部一起。手中招式由刺击改为横扫。荡寇长枪带着无数残影而出。 在旁人眼中,以张子龙为圆心,仿佛升起了一轮银光璀璨的满月。 “噗~~” 下方四个消瘦汉子刚一接触月芒,其中三个身形就如海市蜃楼般扭曲消失,而最后一个消瘦汉子,在最后关头终于冲破了头顶金字的封锁,刚想遁走就被少年手中长枪拦腰扫中,一口血箭脱口喷出,身形如箭矢高速飞出。 张子龙故伎重演,高速追向消瘦汉子,准备一击致命。 “噗~~”人在空中,消瘦汉子口中鲜血不断喷出,显然肺腑已被重伤。当看到向他冲过来的持枪少年时,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冲着旁边的海寇大喝一声:“都给我上,杀了他!” “杀!!!”所有海寇一哄而上,杀向持枪少年。 “匪首已诛!杀!!”楚青山颓然坐地,对着身后披麻军命令! “杀!!!”众披麻军一起冲锋。 双方顷刻间厮杀在一起,张子龙一马当先,身受重伤却毫不后退,浑身浴血的在海寇阵中左冲右突,寻找那个海寇头领。不亲手宰了他,持枪少年心中总是放心不下,太诡异了。 同样有这种心思的还有重伤的消瘦汉子,他盯着披麻军阵后的楚青山,眼里流露出忌惮之色,要不是这小子,持枪小子早就死的不能在死了,这家伙太危险了!想到这,咬牙吞下口中的鲜血,强行调动真气,身影融入厮杀的乱阵中消失不见。 楚青山觉得头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昏昏沉沉集中不了思绪,身旁冯列留下照顾他,这是上次事件后,张子龙怕再出意外,特别吩咐的。 冯列搀扶起楚青山,退到不远处的古树林边,让他靠着一颗古树坐下,递过腰间的水壶道:“楚大人,喝口水吧。” 楚青山接过水壶,道了声谢,仰头灌了一大口,稍微恢复了点精神。看着冯列腰间的两颗头颅问道:“冯列,你去上阵杀敌吧,不用管我。”这家伙的债还没还完。 冯列摇头道:“楚大人,别为难小的。张大人特意命令我照顾你的安全。” 天色渐暗,海面袭来一阵海风,带着一股特有的潮湿腥味。楚青山没有再勉强冯列,搓动了一下双手。天,凉了。战场上,因为头领的不知所踪,海寇纷纷向海边逃去,负隅顽抗的海寇越来越少,张子龙正率队追杀。而摸不清楚底细的那群人,现在正帮忙挡下了逃跑的海寇。看来是友非敌,大局已定。 突然前方空气有些细微的扭曲,楚青山大惊失色,他太清楚了,这就是那个海寇头领的看家本领。 消瘦汉子转瞬间出现在面前,雪白长刀速度极快却又无声无息的刺向楚青山咽喉。太快了。就算是平时,书生少年也绝对躲避不开,更别说现在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孩儿不孝。楚青山双目一闭。 “噗~~!” 利刃刺透身体的声音传来,奇怪并无疼痛。楚青山睁开眼睛,那是一个高大的背影,腹部被长刀透体而过,露出了一大截明晃晃的刀刃,团团鲜血如梅花洒落在月白长袍上,耀眼夺目。而汉子青筋凸起的双臂,死死抱住海寇头领的身体。 “放开!”海寇头领搅动长刀,以求脱身,无奈本来就身负重伤,又不以力量见长,短时间内居然挣脱不开。 “呕~~”鲜血不断从嘴中冒出,五脏已被搅成一团。冯列把头靠在消瘦汉子的肩头“嘿嘿”的笑了起来:“死~我也~~不放,你的~~命~就留下~来给我~~还债~吧。”两人抱在一起,犹如相爱缠绵的恋人。 “债~~还~完~了真~~好!”说完最后一句,冯列咽下最后一口气,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虽然已经身死,但是他的双手仍死死抱住消瘦汉子,没有一点缝隙。 “张子龙~~~”楚青山大吼一声,捡起旁边的石块,拼命向消瘦汉子爬去。杀了他!杀了他! 夕阳此时终于落下,远处天海之际,最后一丝余晖也随之消失,天地陡然暗淡下来。 忽然,一团耀眼银光升起,如同那明月高悬,其璀璨令在场所有人忍不住以手遮眼。 “死!!!”眼前明月中传出一声怒吼。 一束银光拖着水桶粗细的银尾高速射出,撞向消瘦汉子方向。其形笔直旋转,裹挟风雷之威如怒龙出水。圈圈波浪一般的气劲扩散开来,声势之浩大甚至在地面犁出一条沟壑,沿途众人更是被吹飞出去。 那只两丈长的巨虎趴在地上抵御飓风,原本坐在头上的粉裙小姑娘现在则溜进了它的怀中,只露出个小脑袋啧啧称奇:“亲娘哩,这家伙还是人吗?” 红衣女子站在一旁运转体内真气,身形纹丝不动。这双方打完,接下来就该说说他们的事了,这时候可不能在气势上落人下风。 “轰隆~轰隆~轰隆~轰!” 不断的巨响声响起。 在这令山河变色的攻击面前,消瘦汉子显得如此渺小,瞬间就被银光裹挟,跟冯列的尸体一起被顶向远方,在接连撞断了三棵磨盘粗的古树后,最终被钉在一棵主干犹未粗壮的古树上。 光芒逐渐消散,露出了雪白通透的荡寇长枪。枪杆上,冯列死死抱着消瘦汉子,没有丝毫放松。仿佛在怀中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海寇头子,而是他平生最珍贵的宝物,就算死也不想放手。 而武功高强、速度惊人的消瘦汉子,此时早已气绝身亡,浑身无数个被狂风割裂的细小伤口,在他的胸前,则有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人被悬挂在空中,双脚还间歇性的抽动两下。 “踏~”直到此时,空中的张子龙才双脚落地,可见荡寇枪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场面此时有些微妙,以地面那条沟壑为界,白袍少年跟红衣女子分列两边。还能动弹的人都自觉汇聚到两人身后。没有人说话,因为战斗随时可能继续,多保存些体力也是好的。 红发红衣红唇的妩媚女子傲然而立,身边站着那只气势惊人的巨大白虎,在它头上,盘膝坐着粉裙小女孩,此时她正对着双手空空的白袍少年比起了两个大拇指。红衣女子身后,十余仆人押解着约二十余残余海寇。 而少年这边,最后的二十披麻军肃穆而立,每个人手中都紧握着兵器。远处的楚青山也被搀扶到少年身边站定。 一阵狂风不知从何而来 众人的衣摆上下飞舞,天空中也聚集起朵朵乌云。 一道刺目闪电划过苍穹,瞬间照亮了大地。伴随着雷声阵阵,蒙蒙细雨飘然落下,似绸缎,似薄纱。 清明时节雨纷纷,魑魅魍魉必断魂。 第十二章 英雄胆 县学府,楚轩一袭青衫坐在书桌前,手上捧着一卷书册却没有研读,而是望着窗外的细雨愣愣出神。 旁边的侍女轻声道:“老爷,雨水天湿气大,我给您把窗户关上吧。” 楚轩没有搭话,侍女又轻声呼唤了一声。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楚轩看着侍女摆摆手道:“不用了。”接着打量了一眼侍女问“柳儿,多大了?” 侍女施了个万福笑着回答:“回老爷,奴婢今年二十有四了。” 楚轩目光有些深邃:“那可不小了,可有意中人了?”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当年的那些美好,记得青山他娘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生的青山。 侍女柳儿娇羞的低下头:“回老爷,还未曾有。” 楚轩合起手中书卷,感慨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害羞的。你还年轻,总不想一辈子为奴做俾吧。要是遇见了意中人就跟我说,到时候我就把你的卖身契给你,还你个自由之身。” 柳儿闻言双目含泪:“当年要不是老爷,奴婢早就被那恶人侮辱了。这辈子我情愿伺候老爷一生一世。” “痴儿,痴儿,我岂是那持恩图报之人。算了,此事暂且不提,你先出去吧。” “是,老爷!”侍女柳儿又施了个万福,然后退出书房,轻轻把门合上。 楚轩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幽暗的天空,思绪飞向很早之前。 人不风流枉少年,想当年自己不到而立之年就被朝廷重用,官拜国子监侍郎,从五品官身,可谓是意气风发。然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风流少年偶遇了风月清倌人杨媚儿,坠入爱河。那当真是男才女貌,最终抱得美人归,有情人钟情眷属,可惜最后。咳~~没奈何,没奈何啊。 楚青山,杨媚儿。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春雨虽然朦胧,但寒气却也不小。特别是沿海地区,海气本就阴凉,再被风一吹,一般汉子绝对冷颤连连。 红衣女子双目微咪,率先开口:“你们会说明州通言吗?” 少年阵容的众人都露出迷茫之色,张子龙挥手让手下去带那个海寇翻译。 粉裙小女孩翻了个白眼:“阿大,还不翻译。你们这些奴才,一点眼力见儿都没。” 叫阿大的中年汉子告了一声罪后,用淮国官话翻译了一遍。 张子龙刚想搭话,被楚青山用眼神制止。后者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们不会明州通言,可以用淮国官话交流,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海寇在一起?来我淮国有何贵干?” 红衣女子不想跟这些淮国官家人有什么误会,所以并没有隐瞒:“我叫叶红芸,这是我妹妹叶红妆。我们是游马国的公主,此次出使淮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贵国协商。无奈海上遭遇风暴损失惨重,加之对你们这边的地理不熟悉,所以只能委托佐藤洋一行人护送。你们又是什么人?” 楚青山点点头作揖行礼却并不回答,反而继续追问:“没成想是两位公主殿下,失敬失敬。既然是游马国使团,可否出示一下贵国拜帖?” 红衣女子挥挥手,后方一名仆从自己背后包袱里取出一个木盒呈上。女子打开木盒,取出一卷绘制着华美图案的兽皮递过。 再次作揖告罪一声,楚青山双手接过打开,兽皮手感柔顺,质地很薄却很强韧,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皮,应该非常珍贵。 “淮国上邦陛下亲鉴: 游马世代与淮亲近,情似兄弟。自上次晋见陛下已有十载,弟甚念之,听闻陛下喜得十二王子,特派使团贺之。另,自去年大雪起,蒙国之属乌桓频频犯我国境,弟之臣民虽英勇奋战,无奈国力不支,特请兄施以援手,弟在此拜谢。落款‘愚弟叶自明’”最末的署名上,四四方方印着游马国的皇印。 张子龙凑近看了两眼,入眼皆是鬼画符一般,一个字都没看懂。轻轻撞了撞楚青山肩膀嘀咕:“跟天书一样,你能看懂?” 楚青山白了他一眼低声道:“确实是游马国的文字,皇室的印信应该也没错。” “说的什么?”张子龙迫切追问。 楚青山言简意赅:“总之就是来求援来了。”说罢,卷起兽皮双手交还。张子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双方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红衣女子收起拜帖询问:“这里是哪里,离上京还有多远?” 楚青山解释:“此处是淮国东南福州青海郡下辖吉水县,距离上京还有七千里路途。” 红衣女子震惊,七千里?就算日行百里也需要两个多月,也就不再焦急,轻笑一声挥手扬了扬湿漉漉的头发,笑问:“这位小公子,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能不能移步找个说话的地方,小女子体弱,可经不起这春雨鞭挞。”说完故作柔弱的双手做捧胸状,衬托着胸脯更加雄伟。 不经世事的楚青山瞬间脸色胀红,偷偷看了一眼女子胸前,心跳有些加快,与女子四目相对,更是害羞的移开目光:“嗯,所言甚是,这里离县城还有段距离,请两位公主跟我来。” 闻言红衣女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屑,旁边粉裙小姑娘更是撇嘴鄙视。就在此关系融洽,准备出发的时候。 “且慢!!” 张子龙双手环胸出言喝止。楚青山闻言头脑一阵清明,对方才的失态懊恼非常,正准备张嘴说些什么。 “一边歇着去。”张子龙单手提起楚青山,挥手扔到后方披麻军阵中。走到红衣女子面前,直视那双妩媚眸子。 指着女子身后押着的二十余残余海寇,张子龙声音冰冷:“游马国的公主是吧,可否把这些人交给在下?” 红衣女子掩嘴娇笑,摆手否认:“交给小将军当然是没有问题了,只不过这些人已经投降,希望将军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毕竟一路行来,受了他们不少照顾。” 张子龙眼里寒芒四射,声音更是冷冽:“我要是说不呢?” 红衣女子收起笑声,面色也严肃起来:“你们淮国不是提倡仁义宽厚吗?这些人已经丢掉兵器没有反抗之力了。残杀俘虏这种事情你也做的出来?” 少年的白袍已经破损严重,露出瘦弱却布满肌肉的上半身,被海寇头领砍的伤口皮肉外翻,还在不断渗出丝丝殷红。但少年却面无表情,丝毫不为之所动。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疼一般,他盯着红衣女子的眼睛一言不发。右手缓缓的举过头顶,大喊:“杀光海寇!”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二十披麻军整齐的举起手中武器,双目通红的疯狂嘶吼。气势惊人,居然压下了天空炸响的春雷。 红衣女子一方,所有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张子龙放下手,面无表情道:“今天谁敢拦我我就杀shui!!”说罢便迈步向前走去,越来越近。 红衣女子有些恼羞成怒:“玄,拦住他。” “嗷~~”一声虎吼,巨大白虎挡在少年面前,人立而起如同远古凶兽,双爪带着恶风向下按去。 少年的身影在白虎面前,瘦小的就同一只可怜的白兔。但老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说率军打败上千海寇的少年总兵了,只见他面无惧色,双手高举。 “彭~~” 拳爪相交,一圈气浪吹的周围人仰马翻。白袍少年虽然被压的双腿没入地面,但是也成功架住白虎巨爪,一人一兽僵持较劲。 巨大的虎头凑近,看着身下的少年。少年也毫不退缩,直视那铜铃大的巨眼。 粉裙小姑娘手脚并用爬到白虎头顶,探头向下看去:“喂,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咋恁大力气哩?” 少年对这个跟自己伸大拇指的小姑娘印象不错,闻言虽不答话,却也仰头咧嘴一笑。 “嗷~~~~”白虎突然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看的少年满头黑线,这大小,一口就能活吞了自己吧。 “给我飞!”少年后仰倒地,双腿蹬在白虎腹部猛然用力。白虎腾空而起,在空中优雅的一翻身,轻盈的落在地上,居然没发出一丝声响。 红衣女子见状皱眉:“别玩了。” 白虎低吼一声表示明白,一个虎扑带着残影,瞬间来到了少年身旁,动作之迅猛匪夷所思,居然丝毫不逊色海寇头领。 “嘭~”白虎轻盈转身,尾巴如同钢鞭抽打在少年身上。 “轰!”少年横空飞出二十步外砸在地上,身影没入地面。 红衣少女上前掩嘴娇笑:“在我家乡有句话叫‘听人劝,吃饱饭。’不知道小将军听过没有?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非要打打杀杀干什么?” 春雨渐急,海风呼啸,女子动听的言语,却寒彻了少年的心。 少年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身上的泥浆血污被雨水冲刷而下。对方很强,光是那头白虎就不是自己能对付了的。怎么办?服软放了那些海寇?反正已经杀了上千海寇了,少这二十多个也没什么? 少年想起了海宁村惨死的村民,他们曾经一定也哀嚎着请求海寇饶命;想起了那个披麻军少年仇恨的目光,十岁孩子流着泪刺出绝望的长枪;想起了被海寇当成畜生绑成一串的妇孺,她们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想起了随他出征的二百勇士,如今已十不存一;想起了王小虎宁死也要保护的妹妹,尚在襁褓就全家惨死成为孤儿,她本应该在父母跟哥哥的宠爱下,无忧无虑的长大才对;想起了长寿村;想起了平安村;想起了被海寇不断残害的福州沿海万万百姓。 天地当有公平,血债血偿无错! 海寇该死?该! 放了他们?滚! 对海寇宽容仁慈?放屁!对待他们只能比他们更凶狠、更残暴,要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不会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 世间遇见不平事,就该有人挺身而出打抱不平,畏惧强权就妥协低头?开什么玩笑,我张子龙可是要闯荡江湖的人,我,不服! 白袍少年从地上爬起,身上包裹着一层淡淡银芒。 “咔嚓~~”一道闪电照亮天地,阴云密布的天空更加低沉,绵绵春雨也变为飓风骤雨,豆大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这极为反常的天象,就像是在为少年鸣不平一般。而呼啸不止的狂风,更像是无数百姓的冤魂在愤怒咆哮。 “挡我者死!!”少年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轰~”一声巨雷般的轰鸣,声自少年体内传出,激荡起漫天雨水倒卷天空。 红衣女子神色戒备,这个少年处处透着古怪,让人摸不清虚实。 “我张子龙,誓要屠光海寇,一个不留!!!”银光包裹的少年双目赤红高举右臂“荡寇!!” “嗡嗡嗡嗡~~~”远处钉在树干的荡寇长枪突然剧烈震动,枪身上更是大放光芒。 “噗!嗖~~”荡寇枪突然调转枪口甩开两具尸体,带着呼啸声射向少年。 “轰隆~轰隆~轰隆~~~”天空响起连绵雷声,如同沙场擂起了冲锋战鼓,少年单手拖枪埋头前冲,速度越来越快,气势极速攀升。 “以气驱物!!”粉裙小姑娘跟红衣女子同时惊呼。 白虎眼神忌惮,冲着红衣女子低吼了一声,像是在说这少年不好对付,不能再手下留情了。后者认真点头:“只要不死就行。”。 “吼~~~”得了红衣女子的授意,白虎仰天怒吼扑向少年。身上真气冲天而起,全身毛发浮现出红色斑纹,周身二尺更是血光弥漫。 一人一兽速度飞快,转眼间就对撞在一起。一银一红两团光球不断纠缠厮杀。 持枪少年跟刚才相比不知厉害了多少,身形矫健迅猛如出海银龙,荡寇枪角度刁钻的不断刺在白虎身上,可惜那层血光实在防御惊人,总是不能建功。 白虎也不好受,虽然挡住了对方的攻势,可少年手中长枪坚固锋利不似凡品,每每对撞必然虎爪生疼,好不容易得手,却也打不破少年周身泛起的古怪银光。再加上背上还有个粉裙小姑娘,处处顾及她的安危,使得不敢全力应战。 “嘭~!”大战一炷香功夫,少年身上银光更甚,越战越勇。瞅准对方一个破绽,双手持枪作棍划破白虎红芒,结结实实的抽在它的腹部。 “嗷~~”一声哀嚎,白虎口吐鲜血横飞出去。 少年抬腿追去,准备一枪扎死凶兽,眼角余光却发现一团红芒如汹涌燃烧的火焰巨石砸向自己,只能不甘心的向旁躲开。 “轰隆!!!”一声轰鸣,大地仿佛也承受不住对方的力道向下沉去,形成一个方圆三丈,深有丈余的深坑。 少年瞳孔收缩,在大坑中间的,正是刚才还看着妩媚动人楚楚可怜的红衣女子。而此时包裹在火焰光芒中的女子,头顶长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头发变得雪白蓬松,长度更是暴涨两尺有余,几乎已经拖着地面,桃花般的漂亮脸蛋上还长出了六绺虎须,诱人的红唇此刻露出两颗泛着寒芒的虎牙。而女子原本纤细雪白的双手,已经变成与体型不符的巨大虎爪,指甲长约一尺,泛着金属的光芒。 变成半人半兽的红衣女子目光冷冽,像一只正在狩猎的猛虎。她盯着少年的眼睛缓缓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言罢冲到少年身旁,势不可挡挥拳便打。 “嘭!” 少年横枪拦在身前,银芒涌动挡下女子拳罡,就在心思稍定之际。女子的巨大虎拳突然红光大盛,排山倒海般的蛮力传来,少年被这一拳直接轰飞出去,倒地后喉头一甜,鲜血逆流而上涌进嘴里,被少年‘咕咚!’一声咬牙吞咽下去。 一个翻身立起身形,面对强大的离谱的半兽少女,少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挥舞长枪向女子杀去。 一丝冷笑爬到红衣少女嘴角,张嘴呼喝一声,一拳挥出正中少年刺来的长枪枪尖。 “嘭!”少年又被轰飞出去。 少年不断被轰飞,又不断的前冲,一次次的不知疲倦,不知畏惧。 面对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红衣女子已经没了耐性,招呼了旁边白虎一声,一人一虎分从两侧冲向少年,准备联手制服这个执拗的持枪少年。 少年虽然爬起,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站在原地神色些恍惚,身体上的疲惫加上频繁使用不知底细的银色真气,使得少年头晕目眩,面对前后同时抵达的攻击没有丝毫反应。 “不好。”一人一兽皆是心中一惊,他们没想到少年会站在原地毫不抵挡,这两下要是打中,少年就必死无疑了。 红衣女子更是在心里大骂自己糊涂,这些海寇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为什么要铁了心阻止少年。现在好了,本来跟海寇同行的事情就够自己解释了,现在又杀了天赋惊人的淮国官家少年,谁知道少年身后有多大势力,一想到这,红衣女子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两双虎爪距离少年的头顶已经不足一寸,眼见下一刻,少年就要血溅当场。 “轰~”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再一次从眼神迷茫的少年体内炸起。伴随巨响,少年周身已经稀薄暗淡的银光突然暴涨,生生挡住了一人一兽的攻击。 红衣女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庆幸不已,事情总算没有向最坏的情况发展,正准备收手后退时。“轰~”少年体内又响起一声巨响,银芒继续暴涨一截,同时更加明亮如同实质。汹涌的璀璨直接把女子跟白虎弹飞了出去。少年眼中恢复了一点神采。 一人一虎落地后虽未受伤却脸色大变。少年,又要搞幺蛾子了! 红衣女子欲哭无泪,说好的别节外生枝呢?我错了还不行吗? “轰~”第三声,刺目光芒中,少年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粉裙小姑娘突然吃惊道:“我去他个亲娘哩,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英雄胆?” 红衣女子闻言目瞪口呆,嘴中喃喃念叨:“英雄有胆气,千秋尚凛然。” 粉裙小姑娘解释道:“英雄胆算是一种资质,平时会从胆中冒出一种特殊真气不断强化四肢百骸与筋骨窍穴,临阵时更能以自身胆气引发天地共鸣,暂时借用天地灵气加强自身。只不过这种资质非常偏门,因为他不是天生就有,而是心怀侠义的人后天磨砺出来的,并且一旦拥有之人失去了赤子之心,英雄胆也会随时消失。就功用来说,威力不怎么样,但因为有着会消失的特性,所以论及稀有程度而言,英雄胆当能排进前三甲。” 半人半兽的红衣女子闻言指着刺目银光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威力不怎么样?” “咳咳~~”粉裙小姑娘尴尬的咳嗽两声:“凡事就怕意外,正常来说临阵能借用一次天地之力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没想到这家伙执念如此之深,居然连续借用四次,这就极其厉害哩。” “那就是说,只要他一直借用天地之力,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粉裙小姑娘闻言冷笑:“你是不是傻?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英雄胆每次借用天地之力,对自身就是一种透支,体力精力甚至是寿命。所以说叶红芸,你要是不准备杀他,就赶快道歉让路吧。不然让他继续下去,最后要么是他杀了咱们,要么就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死!” 白虎在旁边低声吼了一声,红衣女子终于下定决心:“既然玄也这么觉得,那我这次就算认栽了,碰上个疯子,晦气。” 粉裙小姑娘在旁边说着风凉话:“行了吧,叶红芸,刚才少年差点被你杀了的时候,看你慌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肯定是在心里偷着乐吧。” 红衣女子怒目而视,粉裙小姑娘却不为所动:“其实英雄胆最厉害的不是武力上的强大,要知道我辈武人行走江湖,最讲究的就是仗义行侠,以正义之士自居,自古豪侠皆如是。而身怀英雄胆的人,恰恰就是代表了正义的一方。想想看,你站在这种人的对立面,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邪恶的一方,是大恶人,那多糟心啊。” 红衣女子气的浑身颤抖:“你可看清楚了,我这是在阻止他杀人,谁是恶人?” 粉裙小姑娘却不搭理这位姐姐了,趴在白虎身上哼唱起家乡一首歌谣:“莫道女儿娇,无暇有奇巧,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英勇士,胆气豪。”她并没有说,英雄胆作为一种资质虽然偏门,虽然有各种弊端,但只要能一直坚持心中的正义,情愿为之慷慨赴死,将来必定能成为一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江湖巨子。 何为英雄? 侠气冲天贯斗牛,英雄盖世胆气豪。 少年从来没感觉如此之好,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他双拳紧握抬首大笑:“继续打过。” 红衣女子散去真气,恢复成妩媚妖娆的漂亮女子,她面无表情:“小将军勇猛过人,本公主认栽了,这些海寇随你处置就是。” 二十多海寇闻言纷纷跪地求饶,张子龙丝毫不为所动,对红衣女子抱拳:“多谢。”红衣女子哼了一声不作回答,粉裙小姑娘对少年伸出大拇指。 少年不再犹豫,大步走到海寇们面前,路上众人纷纷让开。这家伙,太猛! “有些债,逃不开,避不了,欠下了就是欠下了,总是要还的!”少年面无表情,抬脚踩下“现在,该还债了!!!” “嘭!”在众人的围观下,一名海寇的脑袋突然爆开,红的白的溅了一地,白袍少年继续走向下一个海寇,眼里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一个不留!” 披麻军突然齐声高喝,少年的言出必行,激励了披麻军的士气,只觉这辈子,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扬眉吐气,活的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嘭!” “一个不留!” “嘭!” “一个不留!” “嘭!” “一个不留!” ………… 每死一个海寇,披麻军就齐声大吼一声,直至声嘶力竭。似在发泄、似在哀鸣、似在痛哭。 残存的海寇全部死绝。场面惨不忍睹,红白之物聚积成池,遍地尸体还在本能的抽动。少年就站在他们中间,脸上沾了些白色物体,但嘴角却布满了笑意。全身鲜血淋漓,顺着袍子下摆不断滴落。 “哈哈哈~~~”少年爽朗的笑声由小变大,直至冲破云霄。 此时的天空,乌云散去,骤雨停歇,狂风平息。 拨开云雾见明月,这光芒倾泻在地上、海上、林间、心田。 第十三章 夜未眠 吉水县,县衙后堂,张浩然身着一身黑袍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四样小菜和一壶醇酒。在他对面还坐有一人,赫然是铁匠李元魁。 张浩然举杯敬酒:“不知该如何称呼?是李铁匠还是李大人?” 如果是寻常的百姓,被堂堂知县敬酒,怕是要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了,可高大汉子李元魁此时面上没有一丝拘谨,举酒碰杯一饮而尽:“知县大人请我来,想必是已经有所猜测了,我就想冒昧问一句,我是哪里漏了马脚?” 张浩然也一口喝完杯中酒,解释道:“我张浩然原来也是京中要员,自认为对于朝廷秘辛也是了解一二的。自太宗起,朝廷就有一支由军中精锐跟武林中人组成的特殊情报机构,名为皇城司,直属圣上,专门负责刺探敌国军情、官员考评、江湖动向跟百姓民生。来此地三年,我一直在想吉水县会不会也有皇城司的据点,却一直没有发现,直到看见了你臂膀上的雄鹰刺青,原来的一位老友曾经跟我说过,皇城司中人都有此刺青,却不知是何意义,李大人可否为下官解惑?” 李元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苦笑道:“没想到张大人如此见多识广,在下佩服。那我实不相瞒了,我真名就叫李元魁,乃京城将门李家,现任皇城司在青海郡的监察使。至于这雄鹰刺青,张知县如果去过边塞就会知道,在那边,雄鹰展翅俯视山河,目力之强匪夷所思,虽身在万张高空,却可洞悉地面蛇鼠。皇城司责任就是充当陛下的眼睛,当然要做到明察秋毫了。” 张浩然起身添酒:“原来如此,让李大人见笑了,见多识广实在愧不敢当,韩、岳、李、杨乃淮国四大将门。没想到李大人身份如此显赫,只是不知李大人怎么会来到这偏远之地任职?” 李元魁哈哈大笑:“张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家虽然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但追其祖上,本家就在这吉水县城。三十年前海寇破城,导致本家这支香火差点断了,此事京城李家非常重视,自那以后,一直派李家子弟在此驻扎,以防不测。另外近年来海寇活动日益频繁,已经形成了规模,为了方便日后朝廷大军前来清缴,我也负责收集一下海寇的情报。” 张浩然闻言困惑道:“那为何此次海寇大举犯境,也没见李大人有所动作?” 李元魁笑意玩味:“张大人怎么知道我没有动作呢?如无意外,青海郡秦太守正率领着大批官兵在赶来的途中,天不亮就能到达,到时候我亲自率队前往平山支援令郎。皇城司虽负责监管全国,但人手非常短缺,在大部队到来之前,我总不能带着几个手下就去跟大队海寇拼命吧?这次千余海寇突然杀来,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事发突然援军又在远处,本来已经是个死局了。我是万万没想到,您家那个臭小子遇到大事性情如此刚烈,直接率人出城迎击海寇。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 张浩然苦笑:“李大人莫开玩笑,我算什么英雄,一介腐儒而已。犬子虽然有把子力气,但也当不得好汉二字。” 李元魁摇头反对:“张大人时任御史大夫刚正不阿,敢替百姓仗义执言,张青天之名在京城人人称赞,谁人不知。至于令公子,张大人还是太小看那个臭小子了。” 张浩然闻言起身告罪一声,去里屋取出那本名叫‘山河’的枪谱递给魁武汉子:“李大人请看,这就是犬子练的功夫,我一直以为是江湖骗子故弄玄虚的骗人把戏。难道这还真的是本高深的武功秘籍?” 李元魁接过薄薄的书册仔细翻看了片刻,仰头大笑:“果然如此。” 张浩然追问:“还真是高深武学?” 李元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笑:“什么狗屁高深武学,这就是本江湖上随手可见的枪法基础。但正因如此,才更加确定令郎的资质不简单。” “武功之事下官是七窍通了六窍,就剩下一窍不通了,还请李大人解惑。”张浩然作揖请教。 李元魁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武学之事没那么邪乎,绝大多数都是依照功法运气于体内,从骨血窍穴提炼真气。正因如此,先天体魄根骨就显得极为重要。而你家这臭小子,体魄健硕乃我平生仅见,所蕴含真气的量与质都非凡人可比。加上这小子对着本破书就能练到今日地步,恰恰又证明了他的悟性同样很高。天赋悟性兼备,未来不可限量,如果张大人有意让令郎从军入伍,我可以修书一封给家里推荐一下。” 张浩然苦笑:“不怕您笑话,我可管不了这个逆子,以后的路就让他自己选吧,只是希望这次能平安归来。” 李元魁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小的春雨:“雨过必然天晴。” “清风吹来凉悠悠~~”平安村沿岸,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名黝黑汉子站在海边礁石上,双手并拢放在嘴边仰头高唱。 “嘿呀~~”二十披麻军卒光着膀子,背着楼舰的缆绳齐声应和。 “连手拉船到福州~~” “嘿呀~~” “有钱人在家中坐~~” “嘿呀~~” “哪知穷人的忧愁~~” “黑子,打完这一仗咱可都是有钱人了,现在唱这多晦气,换一个,换一个。” 黝黑汉子大笑应承:“海寇完蛋喜哈哈~~” “嘿呀~~” “抱着元宝咱回家~~” “嘿呀~~” ………… 海寇的尸体已经被抬到远处,头颅都被割掉堆在一起,看着可怖非常。十数个帐篷在篝火的照耀下显得温暖宁静。 当中最大的一顶帐篷中,六人一虎分列三方。持枪少年席地而坐,荡寇枪横放置膝。身旁,书生少年正手忙脚乱的帮他包扎伤口。 一阵揪心之痛传来,持枪少年眉头皱起:“轻点秀才,你是不是故意的?” 书生少年闻言恼怒,对着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就是一巴掌:“不行你自己来,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好你个张子龙,跟疯狗一样打完这个打那个,还有脸怪我手重。 突然的剧痛让持枪少年脸上一阵扭曲,大怒:“伤在背上我怎么自己来?” 书生少年没好气道:“那你就老实坐好,别挑三拣四的。” 两位少年对面,盘卧着那只巨大白虎,此时正懒洋洋的眯起眼睛。它怀中靠坐着红衣妩媚女子,而脑袋上,粉裙小姑娘正盘膝而坐。 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还有两人,一站一跪。站的是红衣女子那名叫阿大的跟班,跪着的则是那名唯一幸存的海寇翻译。 红衣妩媚女子脸上阴晴不定:“你是说你们不是淮国军队,只是些临时组建的民兵?” 书生少年有些尴尬:“确实如此。” 粉裙小女孩闻言大乐:“叶红芸啊叶红芸,那么多心思都白转了吧。又是抛媚眼又是递国书的,还怕杀了那小子得罪淮国朝廷,笑死我了。” 红衣女子脸色更显阴沉,猛地站起身:“浪费时间,咱们走。” 持枪少年眉头一挑:“且慢,我们虽然是民兵,但是好歹也是有官家身份的,你们如果想去上京城,确定不需要我们帮忙?” 红衣女子冷笑:“哦?都民兵了还有官家身份,你倒是说说看,也让我见识见识。” “哼,你给我听好了。秀才~”持枪少年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这位是我大淮国福州府青海郡下辖吉水县之总兵,张子龙张大人。”书生少年嘴角抽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在你对面的是一国公主,就你那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咳~ 红衣女子故作惊讶:“哇,好厉害,原来是张总兵啊,失敬失敬。” 持枪少年爽朗一笑:“其实我只是个江湖义士,海寇犯境作恶多端,我临危受~” “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一个品级都没有的县城总兵,在我这个公主面前大放厥词。真是无知到可笑。”红衣女子不等少年说完就不耐烦打断。这小子真是傻的可以,没听出来我在取笑他吗? 持枪少年被人小看心情不爽,刚准备回顶两句,书生少年在旁已经开口:“公主殿下,当务之急是跟淮国官家取得联系,这与官帽大小无关吧。再说您可能不知道,吉水县知县正是张子龙的父亲。” 红衣女子闻言坐回原地:“哦?既然这样那就好说了。”按照淮国制度,知县是一地要员乃正品官身,确实能替她们递交国书。 “有什么好说的,既然看不上我这个总兵,那你们就赶快离开,别打扰我们杀海寇。”持枪少年没好气道。 粉裙小姑娘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还要去打架?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身体有多糟糕?再借用两次天地之力,估计你就小命不保了。” 两个少年对望一眼,有门。那个红衣女子一看就是个武林高手,看来一定可以给咱们解惑。持枪少年比了个手势,书生少年赶紧上前追问:“此话怎讲?” 粉裙小姑娘老气横秋的把‘英雄胆’跟‘意气’的事情讲解了一遍,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胸脯:“哼哼,要不是遇见我,你们这两个身怀宝藏而不自知的家伙估计就要殒命于此了。要知道越是频繁透支,对身体伤害也越大,最后可不就肉身崩溃一命呜呼了,倒是可惜了你俩的资质。”说完连连点头,自己这话说的是极好极好的。 “小公主说的极是,请问可有解决的办法?”书生少年作揖请教。 被人称赞,粉裙小姑娘乐呵呵道:“当然有了,你们只需要按照你们所学功法的运气法门,打坐恢复就好了呀。你们这都不知道吗?” 持枪少年苦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吗?”小姑娘满眼疑惑。书生少年尴尬解释:“我俩根本没学过什么功法,更不知道怎么运气。” “啥?” “什么?” 红衣女子跟粉裙小姑娘同时惊呼,满脸的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书生少年如此天赋居然没被儒家门派看中?难道在淮国天才就这么不值钱吗?更不可思议的是,持枪少年战力惊人枪法高深,一会真气外放、一会以气驭物、一会英雄胆、一会借天地之力的,你现在居然告诉我,这小子从来没学过武功? 红衣女子用看怪物般的目光盯着持枪少年问:“你多大了?” 少年被盯的有些坐立不安,撇过头:“今年周岁十三虚岁十四,有什么问题吗?” 粉裙小姑娘突然出声:“叶红芸,快去看看他的筋骨。” 红衣女子快步走到少年身边:“我能看看你的脉象吗?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少年直接伸出双臂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想看什么随意。对了,你那个变身是什么功夫啊?” 红衣女子搭着持枪少年的脉搏,一边探出自己的真气一边解释:“游马国自古尚武成风,王的继承也是靠比武选择的,所以我们这些皇室子女自小就会被送到各个门派学武,在我们游马国,有一个威震数国的门派叫万兽门,他们能驾驭灵兽作战,也能借用灵兽之力量强大自身,我跟叶红妆就师从那里。” “怎么样怎么样?”粉裙小姑娘焦急的询问。 红衣女子起身走回神色肃穆:“他体内气血浑厚却散乱各处毫无章法,周身窍穴也并未打开,确实不像是练过武功的样子。筋骨之强韧从未见过,我的真气居然渗透不了。” 书生少年出声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粉裙小姑娘解释:“果然如此,刚才说英雄胆可以散发胆气壮大筋骨,理论上来讲,这种强化是没有上限的。张子龙没有练过武功却又如此厉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身体已经被英雄胆气强化到极高的程度。可要达到这种程度,最起码也要七八年功夫,可是他才十三岁。是不是不可思议?”说完好奇的问持枪少年:“张子龙,你是不是四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四五岁的孩子激发出英雄胆,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持枪少年反问:“我们不会运行真气恢复,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见到张子龙不愿多说,粉裙小姑娘也不追问,翻了个白眼:“还有什么办法,休息呗。以你的身体,我估计大睡一觉就好了。” 持枪少年眉头紧皱,平山还有三百多海寇,这也是个巨大的隐患。这都一天了,不知道他们动向如何,要知道除了他们披麻军,吉水县其他战力都不堪重用。万一这些海寇向周边村寨攻击,不知道又要死多少百姓。 书生少年宽慰:“海寇已经被杀破了胆,不会再贸然进攻,最大的可能是向咱们这里撤离。放心吧,再说我们也该修整一下了,打了一天一夜,军士身体也吃不消了。” 张子龙点点头:“秀才,你去安排一下,把那些船都拉到浅滩后,就让大家吃个饱饭睡一觉。养足精神,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楚青山应了一声就出门安排。 粉裙小姑娘啧啧称奇:“张子龙,你这么大点就杀人不眨眼,厉害。就算在我们游马国,你也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 少年爽朗一笑:“我杀的,不是人!” 红衣女子跟粉裙小姑娘相视一眼,有些疑惑。 “报~~~~~”一名衙役一路小跑,冲进县衙。 张浩然快步从后堂走出,身后跟着高大壮汉李元魁:“什么事?” 衙役跪地抱拳:“披麻军副官牛沙回来了,求见大人。” “快传~” “诺。” 铁塔般的虬髯大汉牛沙从外大步走来,伤痕累累,有些伤口还在不断滴着鲜血。走到近前,单膝跪地:“见过张大人。” 张浩然上前两步扶起大汉:“不必多礼,赶快说说那边情况如何?” “我们从平山一路向平安村行军,路上村落尸横遍野,张大人在平安村见到了一具尸体跟一名女婴后,突然就如佛门顿悟一般真气外放,武功大增。随后命下官带着女婴回来,张大人则继续率军向海岸进发。”牛沙说着小心翼翼从背后取下一个襁褓递给张浩然。 “爹,这是我的好兄弟王小虎。” “拜见张大人。”乡村少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官,紧张的跪地行礼。 看着淳朴憨厚的少年,张浩然微笑点头,是个好孩子。 “爹,你读书多给我想个女娃的名字,王小虎他妈给他生了个妹妹,叫王小丫,什么破名字土里土气难听死了。你再给取一个,要好听、好记、文雅、大气、意境深远的那种。” 张浩然吹胡子瞪眼:“要求这么多,你爹我可想不出来,另请高明吧。” 夜深人静,张浩然翻遍古籍诗篇,就为了取一个能镇住儿子的名字。 王静逸、王语琦、王思萱、王雅韵……张浩然盯着这些名字不断摇头,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物是人非。 张浩然双手微颤的接过女婴,很轻,面黄肌瘦奄奄一息,就算睡着了身体也在颤抖,额头紧皱似在做恶梦。张浩然仰天长叹:“是我这个父母官没有做好啊,怪我啊~~” 平山刚止雪,烽火永无烟。 “孩子,以后你就叫王雪烟吧。” 第十四章 平山鸣鼓角 日出月落,朝阳出海,天地为之大亮。海上的所有船只全被拉到岸边停泊。不远处的营地内炊烟袅袅,睡了一个好觉的众人起床后又吃了顿饱饭,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笑容。 在一口巨大的铁锅前,白虎盯着锅里的炖肉流口水,它头上的粉裙小姑娘也同样留着口水,一大一小滑稽非常。张子龙站在锅边,把荡寇枪当成勺子使,不断在锅里搅动,每次翻动,一阵浓郁的肉香就飘散开来。因为铁锅高大加上少年个头不高,所以在脚下垫了块巨大石头。 少年白袍上身破破烂烂几乎赤膊,腰间悬挂着海寇头领的那把千年玄铁打造的黑鞘长刀。此时少年单手搅动铁锅,随口问:“你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会被锁起来?”他早就看到了小姑娘脚踝的银色镣铐。 旁边那个唯一幸存的海寇赶紧翻译,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好学,才能保住小命。 粉裙小姑娘不屑撇嘴:“怕我跑了呗。这个锁链叫困兽锁,专门隔绝我们万兽门弟子与灵兽之间的联系。你是不知道,我可比叶红芸厉害多哩,你这肉到底好了没有啊,馋死我哩,在海上天天都是吃鱼,嘴里都淡出个鸟哩。” 少年手上动作加快:“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跑?为什么啊?” 小姑娘盘腿坐在白虎头顶:“愁死我哩,给你讲讲也行,反正等着也怪无聊的。游马国近年来经常与乌桓国打仗,本来他们根本打不过全民尚武的我们,可是最近乌桓身后的大靠山蒙国突然派兵支援,这我们就不是对手了。你也知道,我们游马国世代与你们淮国交好,可以说我们就是你们的小弟。出了事,我们只能来找你们求援了。可问题是直接过来开口就要这要那的,会显得非常没有诚意。于是我就被当做礼物,被送来给你们淮国的一个小王爷做媳妇儿。我当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当然要跑哩。” 少年恍然大悟:“哦,你还真够倒霉的,要是我我也跑。肉好了,开饭。”抽出荡寇枪随手一抖,肉汤滑落枪身上光洁如镜。少年扛着长枪转头离去。 粉裙小姑娘欢呼一声,一人一兽扑向香气四溢的炖肉。 红衣妩媚女子拦住扛枪佩刀的少年去路:“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少年耸耸肩:“最起码也要吃完饭吧。”此时楚青山快步走来,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笑意:“子龙,你来一趟,有些事跟你说。”说完俩人勾肩搭背的离去,留下红衣女子在原地暗自生气,这也太没礼数了吧。 “在海寇的舰队上,我们找到了十箱黄金珠宝,兵器甲胄数百套,还解救了二百奴隶,都是身强体健的青壮汉子。”楚青山小声嘀咕。扛枪少年一听兴奋道:“太好了,正愁咱们人手不够呢,这群奴隶常年被海寇欺凌,对他们绝对仇深似海,可为我们助力。但要小心有海寇混迹其中。” 楚青山鄙视的瞥了一眼少年:“这我会想不到?我让奴隶之间相互指认,果真找出了十余个海寇余孽,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还有,你看这是什么。”言罢从怀中取出一卷皮质卷轴跟一本书籍。 张子龙接过打开一看,双目一亮:“这就是航海图?”图上浩瀚的海洋中,明州大陆清晰可见,星罗密布的海岛间标有带着箭头的线条,这应该就是航线。图上很多岛屿都有密密麻麻的备注,虽然看不懂但少年却兴奋依旧,咱不是有个海盗翻译嘛! 再看那本书籍,是淮国文字,名叫“金蝉功”。翻开一看,是一本轻功法门,看来海寇首领练的就是这门功夫,怪不得速度惊人诡异,最后还能化出分身来。扛枪少年收起秘籍高兴道:“太好了,咱们现在就缺个能运气的法门,回头咱俩一块学。” 楚青山微笑摇头,昨天听了粉裙小姑娘的讲解,他明白自己学儒家功夫才是最好的。再说让他读书写作还行,就他的体格,可受不了习武练功的苦头:“你自己练吧,我还是觉得读书才是最好的。对了,那十箱珠宝跟那些海寇咱们处理?” 张子龙思考片刻:“海寇让那些奴隶自己处理,也让他们见见血。置于珠宝你带着披麻军去树林里找个地方埋下来,行军带着不方便,回头咱们再来挖。”楚青山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身离去。张子龙在后面提醒:“动作快点秀才,咱们要尽快去平山。”楚青山头都没回,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吉水县 张浩然带着全体官吏跟民团衙役,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在县城门口列阵,百姓也纷纷出城围观,一时间人声鼎沸。收到信使确报,青海郡太守秦里海,亲自带着两千郡兵前来剿匪。 李元魁带着李铁站在队伍最前方,一身李家边军的制式黑色连身铠,腰悬佩剑手持长戟,真是威风凛凛,哪里还能认出来此人就是县城的一名铁匠。李铁看着这个陌生的父亲,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儿子的表现气的李元魁大骂:“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是你老子,你怕个球啊。”李铁瓮声瓮气欲哭无泪:“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元魁迎风而立骄傲道:“我们李家就是淮国四大将门的李家,你老子我曾官拜轻车都尉率领四千将士在边关杀敌建功。小子,听明白了吗?”李铁脑袋晕晕乎乎如坠云雾,像是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看的李元魁心火乱冒,对着李铁的屁股就是一脚。这性子可真随他娘,木讷老实的让人窝火。 李铁从地上爬起身揉着屁股:“爹,你踢我干啥?”李元魁只觉得胸口被巨锤猛击,气的都快吐血了。 张浩然从后面走来:“李大人切莫动怒,令郎从小就在市井长大,突然告诉他这些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李元魁叹气道:“还是你家的小子好啊,雷厉风行、敢打敢拼。”张浩然摇头苦笑:“想我张家也是书香门第啊,没想到到我这儿就算完了。我倒是挺羡慕楚家小子的,聪明灵秀。” 楚轩一身学政官袍对着张浩然拱拱手没好气道:“再好的孩子,碰上令公子,也算是废了。” 言罢三人对视一眼,嘴角皆有笑意。只有李铁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陪着傻笑两声。 地面传来隐隐轰鸣,县城门口的嘈杂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不到片刻,远处官道上出现了大队骑兵。清一色的高头大马,身穿整齐的红色军服,腰悬钢刀,身背长弓,军容整齐,气势如虹。李元魁点了点头,都知道秦里海贪污腐败胆小怕事,其实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作为皇城司青海郡指挥使,他与秦里海相识已久,知道的也更详细。 青海郡位处沿海且不宜农耕,更无矿藏特产,加之商业萧条,捕鱼业就成了青海郡唯一的出路。偏偏此处海寇横行,百姓无人敢出海捕鱼。想要青海郡百姓安稳富足,只有彻底肃清海寇之祸。秦里海看的很清楚,所以训练出一支能清剿海寇的精锐军队才是最主要的。训练部队就需要钱,为了支援各处还需给每个军卒配马,这开销可大了去了。要知道这可不是北方草场肥沃的边境,在这东南沿海,一匹在北方卖三十两银子的丙等战马到了这里,就要九十两白银。光靠赋税肯定不够,那只能去问富商们要了,拿了钱,就需要给富商们一点好处,一来二去贪污腐败的名声就流传开了。 两千骑兵呼啸而至,在百步外结阵而立,三骑离阵而行,到李元魁等人身前翻身下马。为首一人年约四十,个头矮小,体型富态,像个肉球,把一身原本威风凛凛的官袍撑得紧紧巴巴。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像商贾胜过官员。 张浩然率领全体官吏躬身行礼:“见过秦郡守。”李元魁却只是拱拱手,并未行礼。 秦里海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的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李大人,张大人,楚大人,好久不见啊。”李元魁开门见山:“我李某人行伍出身,经不住客套。秦大人,我且问你,郡兵战力如何?” 秦里海被人打断不见丝毫尴尬,指着身后一名白袍中年儒生道:“郡兵事宜一项由太史都尉负责,你来说说看。”闻言中年儒生应诺上前,侃侃而谈:“下官太史杰见过李大人,郡兵两千人都是精选青壮,由下官训练已有两载,纪律严明精于配合,虽未与海寇交锋过,但论及战力定能胜之,李大人大可放心,此次能与李大人并肩作战实乃下官的荣幸。” 李元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秦里海看着他身后站着的壮实少年笑道:“这就是令公子吧,年纪轻轻身材就如此魁梧,不愧是将门之后。”被如此大官当面表扬,少年手足无措满脸通红。气的李元魁冷哼一声:“不成器的东西罢了。” 秦里海笑容可掬的拉过一个少女介绍:“上次说的事情李大人可还记得?这就是小女秦雨寒,从小喜欢武学,实在没办法就把她送到天云山学艺,如今学有小成归来。”少女大概十六七岁,面容清秀身材高挑,黑色劲装绣有金边,身背一张快与身高等同的金色巨弓,腰身左右配有四个箭壶,面目冷峻干练,整个人英气勃发。 李铁偷偷打量着少女,被后者一瞪赶紧收回目光。 李元魁早就注意到秦里海身后的少女,闻言点点头:“我会认真考虑一番,不过现在事不宜迟,应尽快出兵剿灭海寇才是正事。” 秦里海有些犹豫:“听闻海寇有一千之众,虽然郡兵战力不俗,但贸然出击我恐伤亡过大啊。”李元魁心中哀叹,这些文官做事就是瞻前顾后,兵练的再好不经过战斗那又有什么用,怕死还当什么兵。只能出言宽慰:“秦大人放心吧,其实海寇前日就已经打到吉水县城了,我委任我的弟子担任总兵之职率军出击,已经杀的海寇大败,现在只剩三百余海寇残部驻扎平山。” 张浩然闻言感激的对着李元魁作揖施礼,后者点点头坦然受之。 秦里海闻言大惊:“如此厉害?” 不知怎地,李元魁突然想起少年步伐坚定的率领二百名披麻戴孝的军士出征的背影,与自己少年时请军出战的豪情何其相似:“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弟子。” 秦里海赶紧奉承:“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李将军血战边关战功无数,自然是名师出高徒。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兵剿匪,来人,牵马!”自有士卒前来骏马。 张浩然上前作揖:“李大人,犬子就拜托您了。” 李元魁翻身上马挥舞了一下手中长戟笑道:“祸害遗千年,你儿子绝对没事。”张浩然闻言尴尬,这些行伍出身的说话就是糙。 楚轩在旁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四人上马,李元魁看着下面的李铁:“上马,你也一起去。”壮实少年闻言退后两步:“我又不会骑马。”李元魁看着怯懦的儿子大怒:“那天是谁哭哭啼啼的非要跟张子龙一起出战的?如今你好兄弟在外生死不知,你还在这畏畏缩缩。我要是那张子龙,绝对后悔认你这软蛋玩意当兄弟。” 壮实少年闻言大怒,冲着马上的李元魁大叫:“大哥才不会后悔,我也不是软蛋!!”说完手脚并用的爬上战马,死死的抱着马脖子。李元魁大笑,用长戟用力拍打马屁股。骏马一声嘶鸣,狂奔而去。 “啊~~~~~”壮实少年惊恐的大叫声飘荡阵前。黑袍少女不屑的撇了撇嘴。 李元魁对着城门众人拱了拱手大声道:“且备上宴席,待我们剿匪归来,与各位好好痛饮一番。” 伴随着百姓的欢呼,两千骑兵浩浩荡荡的奔向平山。 时至正午,春风徐徐的平山山顶,刚刚饱餐了一顿的海寇各自找着乐子,妇女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其中一辆宽敞的马车内,三名海寇头目聚在一起。“找不到那群白衣的军队?”发言之人脸有刀疤,身材高大。 “是啊三哥,自那天晚上后,那群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回答的是个盔甲汉子。 刀疤汉子听到回答大怒:“怎么会找不到,他们是阴兵不成。”盔甲汉子闻言有些害怕:“三哥,说不定真的是鬼兵呢,大晚上的穿一身孝服,我听弟兄们说带头的那个,身高两丈青面獠牙,抓着人就往嘴里塞啊。” 旁边有个消瘦汉子听了苦笑摇头:“都别着急,什么鬼怪都是编的。那天晚上太混乱了。其实那群人人数并不多,只有二百人,混战之中也死了大半。现在我们已经修整完毕,他们人少,说不定早就逃跑了。我们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三哥,不好了,山下出现大队骑兵。”刀疤汉子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报告,豁然站起钻出马车问:“是不是那群白衣服的?” 手下摇头:“三哥,下面的人穿的是官兵的红袍。”刀疤汉子闻言松了口气。消瘦汉子低头沉吟:“官兵来的如此之快,居然还是骑兵,看来对方是准备全歼了咱们啊,如今只有先去海边跟大哥他们汇合了。” 刀疤汉子摇头:“不行,咱们怎么可能跑的过骑兵,被追着杀又会变成溃败。区区官兵还敢打出来了?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咱们先把他们杀退,抢些马再走。” 平山东面山脚,二千骑兵队列整齐。李元魁看着平山皱眉:“骑兵在这根本没有作用啊。”身边郡都尉太史杰抱拳:“大人放心,青海郡多山,本就不利于骑兵作战,我们配马只不过是为了行军而已,我训练的军士更擅长步战。” 李元魁摇头苦笑,配马就为了支援?好大的口气,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也做得出来。旁边抱着马脖子的李铁忽然出声道:“爹,我跟王小虎来过这里,你别看这是山,其实上面平坦着呢。骑兵随便跑都没事。” 李元魁双目一亮:“当真?”李铁肯定的点点头。 李元魁抬手高声下令:“此山平缓,传命,冲上去。” “诺!” 大批骑兵开始冲山,荡起漫天尘土,待冲到山顶,李元魁举目四望果然是一片坦途。百丈外就是海寇们用马车跟帐篷打造的营地。正准备命令部队冲锋。旁边郡守秦里海拍马过来:“李将军,使不得使不得啊,你看这偌大的营地,绝不止三百海寇啊。” 旁边身背巨弓的少女皱了皱眉头,她这个爹啊,胆子真是比老鼠都小。 李元魁皱眉:“秦大人这话何意?路上你都看到了,一路的海寇尸体,就算他们多也不会超过五百,我们有骑兵两千,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冲散他们阵型,到时候大局已定。” 赶了那么远的路,秦里海脑门上都是汗水,他一边擦拭一边苦笑道:“郡兵从未实战过,海寇现在又是以逸待劳防守在营地内,强攻恐怕伤亡甚大啊。” 李元魁更是怒气升腾:“秦大人,练兵就是用来打仗的,否则要他们何用?”秦里海赔笑道:“说的是啊李将军,我的意思是控制一下伤亡,与其强攻不如等海寇从营地里出来了,我们再攻击不迟。”李元魁指着秦里海冷笑:“秦大人可真是用兵如神啊,骑兵冲锋加速不需要时间么?如果现在海寇突然杀出来,咱们的骑兵根本冲锋不起来,失去速度的骑兵连步兵都不如。” “嗷嗷~~~~~” 一阵怪叫突然传出,海寇不断的冲出,如一群饿狼扑向官兵。李元魁面色大变,海寇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冲到五十丈外。李元魁挥手大声命令:“下马,结圆阵防御!!弓箭准备!!” 要说太史杰练兵确实有些本事,仓促受命,两千郡兵没有丝毫慌乱,翻身下马结阵成圆。盾兵在外,刀兵在中,枪兵在内,弓兵在后。“放箭!!”李元魁下令放箭。数百箭矢划破天空,落向海寇军阵。 “当啷~当啷~当啷~噗~当啷~” 效果却不尽人意,海寇大多身材魁梧并且有铠甲护身,大部分弓箭直接被弹飞出去,也有不少被海寇挥舞着手中的巨大兵器随手磕飞。只有很少会射入海寇身体,但就算被射中,却更加激起了海寇的凶性,加速向他们冲来,李元魁眉头紧皱。 “嗖~~当啷~噗!” 一道金芒呼啸而出,直接射透一名海寇的头盔,连人一起钉在地上。李铁看着旁边的少女暗暗咂舌。 李元魁扭头看去,黑袍少女额头系了一根白色发带收拢秀发,浑身衣裙翻动,手中巨弓散发着如火焰般的金色流光。 第十五章 锐不可挡 “嗖~嗖~嗖~嗖~”黑袍少女左右开弓,金色流光不断飞出,箭无虚发,不论多厚的铠甲都会贯穿而过,就在双方阵型撞在一起时,已经有十数名海寇丧命在少女弓下。 海寇横行多年自然有其道理,双方刚一接触,官兵就死伤数十,防御的圆阵顿时大乱,这些官兵看着如恶兽豺狼般凶残的海寇,手中兵器都有些颤抖,平日训练的东西更是忘了大半。 李元魁见状大吼一声,挥舞大戟从圆阵缺口杀出,“噗~噗~噗~”一招横扫千军,三名海寇被拦腰斩断。接着大戟翻飞招式大开大合,一时间竟然以一人之力打乱了海寇的阵型。“嗖~噗!”一名海寇刚刚绕到李元魁身后准备偷袭时,一道金芒闪过,海寇咽喉处多了一根泛着金光的箭矢,身体颓然倒地。 “好箭法!”李元魁大声称赞一声,再无顾忌,如虎入羊群般左冲右突。“嗖~叮!”又是一支金色利箭破空而出,这次却被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用铁棍击飞,未能建功。 “嗖嗖嗖~”少女眼神一凝,抬手就是三箭,成品字形射向刀疤汉子周身要害。后者咧嘴冷笑“叮!叮!叮!”铁棍带着青芒如风车般挥舞,少女的利箭被磕飞出去。 刀疤汉子没有理会敌军阵容中间的少女,而是挡在了李元魁面前,双方瞬间杀成一团。“当啷!”就在李元魁用大戟使出一招羚羊挂角,就要重伤刀疤汉子时,从旁边冲出一个身穿板甲手持大剑的汉子拦住了他。无需多话,三人继续战成一团。 毕竟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郡兵,在经历了刚开始的混乱后慢慢稳住了阵型。在李元魁的带领下,与海寇厮杀在一起。可是一群没见过血的官兵,跟一帮横行多年杀人无数的海寇比起来,差距不言而喻,伤亡之大令后面的秦里海心头滴血。 在一片混乱的战局中,两名海寇终于杀到了黑袍少女身边,狞笑着举起手中兵器,这个距离弓箭没有丝毫威力。“当啷!当啷!”李铁手握一把制式官刀挡在黑袍少女身前,架开海寇的攻击,巨大的力量使得李铁单膝跪地。 黑袍少女一言不发,绕过身前少年,双手握弓背在身后,只见金色大弓弯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猛然松手“砰砰~”弓身抽打在两名海寇身上,后者直接横飞出去,空中吐血不止。黑袍少女原地华丽的转了一圈泻力,站定后继续张弓搭箭。看的壮实少年目瞪口呆。 李元魁陷入苦战,刀疤汉子负责攻击,重甲汉子负责防御,还有一个消瘦汉子手持细窄长剑在旁边偷袭。这三人配合相当默契,此时李元魁已经身中两剑,索性有甲胄防御加之不是要害,没什么大碍,可是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抽空打量了下战局,这才多长时间,官兵就伤亡四百余,而海寇还不足一百。更可怕的是,官兵军心已经有些涣散。看来只能拼命了,真不知道那臭小子是怎么杀的这些凶残的海寇溃败的,要知道那时候的海寇可是有一千多人。秦里海在后面看的是胆战心惊,对旁边的太史杰道:“现在是不是应该鸣金收兵,重整旗鼓之后再来?”太史杰拱手回答:“秦大人,万万不可,现在双方已经厮杀在一起,如果突然收兵,海寇随后掩杀那就完了。”秦里海焦急道:“可是这伤亡也太大了,这么打下去,我多年的老本就要打完了啊。”太史杰请命:“秦大人,此处非常安全,下官请求带领一百护卫加入战斗。”秦里海顿时纠结不做答复,你们都走了,谁保护我的安危啊。 “大风起兮~~” “扬我裙袍~~” “吹角鸣兮~~” “振我戈矛~~” “万里行兮~~” “护我父老~~” “魂魄亡兮~~” “壮我志矣~~”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官兵伤亡惨重且军心涣散之时,低沉的歌声从平山西面传来,淮国官兵顿时精神一振,这首流传于边塞的军歌,写尽了沙场的悲壮与军人的骄傲。刚才还混乱的军心突然就渐渐安定了下来。 一个肩扛银色长枪的少年,出现在平山西面山顶,五尺身高与丈余长枪显得有些不搭,少年束发冲天眼神坚毅,腰悬长刀,赤裸的上身被白布包扎了大半,就算这样还有在渗出不少殷红,下身长袍更是血迹斑斑。在他身旁站着俊秀儒雅的读书少年,月白学袍虽沾血迹却依然干净整洁,迎着清风长发飞舞,说不尽的风流韵味。 李铁看到两个兄弟还活着,眼泪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大喊:“大哥,秀才,你们都没死,太好了。”旁边黑袍少女眼神闪烁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清冷没什么感情:“扛枪那个小子就是那个率军大破海寇的人?”李铁拼命点头:“对,那是我大哥,是我最好的兄弟。”黑袍少女闻言不再多话,继续张弓搭箭。看着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扛枪少年身后,二百披麻戴孝手持利刃的军士相继出现。海寇阵中顿时就骚乱起来,这是那天夜里的白衣军。刀疤汉子更是惊恐:“你不是说他们死伤大半么?”消瘦汉子语无伦次:“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死了,明明死了那么多,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真的杀不死?”李元魁顿时感觉压力一轻,看着出现的披麻军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好小子。 肩扛银枪的少年没有丝毫犹豫,举起荡寇枪高喊:“杀光海寇!”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一个不留!”披麻军齐声高喊,奇怪的是有些并不是淮国言语。 挥枪直指乱战双方,少年大吼:“披麻军,随我冲锋!!” “杀~~~~~~” 白衣军阵开始急速冲锋,所有军士眼中无不散发着仇恨与嗜血的目光,悍不畏死如出笼猛兽。最前方,持枪少年速度更是惊人,已经甩开军阵数十步“轰隆!”雷声自少年体内轰鸣而出,迅疾的身影逐渐开始散发淡淡银芒,如利箭出弦势不可挡,海寇军中瞬间大乱。 秦里海嘴中喃喃:“果真有如此勇士。”压力大减的李元魁架开刀疤汉子的铁军高声道:“臭小子,硬骨头在这!!” “挡我者死!!”冲锋的少年大笑一声,如流星转向速度不减,直冲李元魁位置杀去,路上海寇阵型纷纷逃散,任何敢于抵挡或没来得及避开的海寇,统统被少年一枪结果。长枪飞舞如银龙,运气好的被一枪捅穿喉咙,死的痛快,更多的是被抽飞到空中吐血而亡,最惨的就是被拦腰斩断的海寇,少年长枪之快匪夷所思,往往上半身落地还没感觉到疼痛,待感觉到的时候,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痛苦折磨的拼命嘶吼,恨不能快些死去。 持枪少年如同一股暴风,所过之处尸体乱飞,血流一地。黑袍少女一直用眼角余光打量少年,见此更是不服气的左右开弓,金光四射,箭箭毙敌。 “如此嗜杀之人居然身怀英雄胆,简直是……”红衣女子一行人也来到了山顶,只是并未参战,站的远远的观战。当看到持枪少年依然如此凶残悍勇后,红衣女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只不过她想不起来怎么形容。 粉裙小姑娘嗤笑道:“胸大无脑,谁说杀人多就是坏人了?世上那么多该死之人,没人去杀的话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 红衣女子不做回答,对于妹妹的恶语相向,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白衣军阵终于跟海寇对撞在一起,溅洒出漫天血雨。白衣军卒悍不畏死如讨债厉鬼,一名军卒被海寇巨剑捅了个对穿,汉子却没有倒地,而是狞笑着抱住海寇持剑的胳膊不让他抽手,旁边的军卒上来就是一枪,直接捅穿了海寇的喉咙,海寇与身体被捅穿的军卒相拥倒地。面对如此军队,原本就军心涣散的海寇再也无心恋战,纷纷逃跑。 围攻李元魁的三人对望一眼,在挡开一记长戟后,三人同时掉头逃跑。李元魁哈哈大笑追上缠斗:“打完再走也不迟。” 三人被拖住,眼看着极速冲来的持枪少年越来越近,均被吓得肝胆俱裂。一招不慎,刀疤汉子被李元魁大戟捅了个对穿,颓然倒地。“三哥!!”剩下二人一声惊呼,再也不敢继续打了,转身分头逃跑。对此李元魁也并无办法,只能上前拦住重甲汉子,放任消瘦汉子逃跑。但看那臭小子的速度,想逃跑无异于白日做梦。 少年冲过李元魁跟重甲汉子的身影时没有丝毫停留,直追消瘦汉子。在双方擦身而过时少年举起荡寇称赞道:“好枪!”李元魁爽朗大笑:“你也不错!” “杀!”少年距离消瘦汉子越来越近。后者被吓得丢掉细窄长剑拼命狂奔,速度居然又快了一截。 “嗖嗖嗖~”就在即将追上的时候,少年眼角余光中,三道金色光芒高速飞过。“噗!”金芒几乎同时射中消瘦汉子,强大的力道把他拖着飞行了一段,然后死死的钉在地上。 面对一心逃跑的重甲汉子,李元魁更觉轻松,三个回合,重甲汉子的头颅就被大戟割下。 少年站定回头,看向手持金灿灿大弓的少女。后者也看着他,纤细笔直的眉毛挑衅的扬了扬后,回身继续开弓杀敌。此时海寇已经伤亡大半,剩下的也都四散而逃,再无丝毫反抗之力。张子龙皱了皱眉继续杀向逃跑的海寇,同时举起长枪大吼:“杀光海寇!!”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不光是披麻军,那些红袍官兵也跟着大吼。战斗迅速结束,海寇全灭,无一人幸存。当然,除了那名尚有大用的海寇翻译。 海寇死后也没能留下全尸,头颅都被披麻军砍下用马车拉着,整整拉着四车。最后统计,海寇三百七十二人全灭。官兵死四百一十一人,伤二百三十五人。披麻军死五十三人,无一人受伤。面对如此优势兵力,战损才将将持平,不得不说,海寇确实强悍过人,而悍不畏死的披麻军,无一人受伤的战绩,更是受到了一众官兵的敬仰。 “大哥!”李铁一路跑到持枪少年身前面前面红耳赤的叫道。后者打趣道:“看来江湖路还要咱们一起走了,小铁匠。”李铁闻言泪眼朦胧狠狠点头。 楚青山此时忙完战后事宜也走了过来:“李铁,你爹这是?”被问的壮实少年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爹突然说自己是个大官,原来还率军在边境打过仗。我听的迷迷糊糊的。”楚青山点头:“第一次见你爹就觉得不对,普通铁匠哪来的那种气度,还有咱们点兵出兵的时候,面对知县也是对答如流不见丝毫惊慌,如果是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没想到你这个书生娃娃眼睛倒是挺毒。”李元魁从旁大步走来,走到扛枪少年身前站定:“好小子,你可真不错。”少年看李元魁来了,赶紧把荡寇枪藏在身后:“李叔你更厉害,一个朝廷鹰犬藏的还挺深的。”李元魁哈哈大笑:“兔崽子别忘了,你张家倒数三代可都是朝廷的鹰犬,别藏了,说了送你就送你,你配得上这把枪。” 藏枪少年闻言挥舞荡寇抖了个枪花:“家门不幸啊!”李元魁冷笑:“亏你爹还担心你的安危,等回去我就跟他说,他的宝贝儿子嫌弃张家祖上都是朝廷鹰犬。”少年身体一僵,服软道:“李叔切莫行那妇人之事,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拖着长音,秦里海笑容满面的向这里走来。身后跟着黑袍少女和青海郡都尉太史杰。 扛枪少年看着如肉球一般的中年胖子低声问道:“李叔,这是谁啊?”李元魁笑意玩味:“你原来不经常给我儿子念叨青海郡守秦里海的那些腌臜事吗?这人就是你嘴中怯懦无能、胆小怕事、贪赃枉法的秦里海了。” 少年听了浑身一震,随后扛枪快步向远处走去,边走边喊:“秀才,小铁匠,跟我去迎接外国使团,此事耽误不得。”楚青山苦笑着抱拳对李元魁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跟上。李铁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拿眼睛一个劲的盯着他爹。李元魁实在受不了来自儿子那祈求的目光,怒哼一声:“去吧!”李铁得了许可欢呼一声抬腿就跑。 秦里海走到近前,见三个少年勾肩搭背的离开,就在后面高喊:“小英雄,你们这是去哪里啊?”前面三人一僵,随后加快步伐离开。秦里海叹息一声询问:“李将军,您这弟子走的如此匆忙是干什么去?” 李元魁笑道:“那个臭小子,估计不会干什么正事。”秦里海听了摇头不止:“早先听闻令徒率军击退上千海寇我还不信,刚才我亲眼所见,令徒真乃武侯再世,真勇士也。” 李元魁笑的有些尴尬,臭小子是厉害,可老子又不是他师父,当时只是顺口一提罢了:“武侯乃我淮国盖世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岂是他能比的。此事就别提了,刚才在战阵之中,我看你女儿武功高强,临危不乱是个好苗子,那件事我就答应了,此次的武院贡生我就推荐她了。”秦里海闻言大喜连连作揖:“谢谢李将军成全,谢谢李将军成全啊。” 黑袍少女拱手抱拳:“谢谢李将军提携之恩,可是令高徒武艺远胜于我,我觉得您还是举荐他吧。”虽然有些不甘心,要知道进入武院一直是她的梦想,但少女高傲的脾性,决定了她绝对不会白白受人恩惠。 李元魁听了少女的话,猛地咳嗽两声连连摆手:“小姑娘我说推荐谁就推荐谁,这个你不用顾虑,那臭小子年纪尚轻且不喜学习,去了也考不进去。”此时汉子有些心累,他不是我徒弟啊。 秦里海没想到女儿会说这种话,一把把她拽到身后对李元魁作揖:“李将军切莫听犬女胡言,雨寒从小就熟谙兵法,勤奋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进入武院,学艺有成后投身沙场报效国家。”黑袍少女在身后气恼道:“爹,那个张子龙明明就比我更合适。”秦里海大怒回头:“逆子,你说什么呢?这么多年的苦功你都忘了吗?武院贡生的名额多么珍贵你不是不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天晓得还要等多久,你糊涂啊,糊涂啊。” 李元魁哭笑不得,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只能出言打断:“别吵了,我意已决,休要再提。” 三人皆都沉默。 红衣女子看着眼前扛枪少年,捋了捋血红长发媚声道:“小将军,打也打了,杀也杀了,现在咱们是不是解决一下我们的事情了,我这次可是身负重要使命,拖延不得啊。” 扛枪少年闻言爽朗一笑:“公主别慌,现在事情有些复杂,看见前面的官军了吗?带领他们的是青海郡守秦里海,还有一个当将军的大官。比起去吉水县,你们现在的选择多了不少啊,你确定还要跟着我们吗?” 红衣女子闻言眼睛一亮,郡守那可算是一方大员了,居然还有个将军,最少也是从四品的武将。不管选谁,确实都比跟着这个小煞星去见个小小知县要靠谱的多。 粉裙小姑娘看着姐姐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打算,出言打击:“叶红芸,是不是觉得选哪个都比现在好?你就不想想,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先前已经被海寇坑过一回了,现在还不长记性,放着知根知底的张子龙不信,去信那些一听就是满肚子坏水的朝廷大官,你脑袋是不是被海水灌满哩。” 红衣女子愤怒的回头瞪了小姑娘一眼:“叶红妆,我忍你很久了,不会说话就闭嘴,现在咱们离家在外本应互相体谅,你现在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挤兑你姐姐。” 粉裙小姑娘被姐姐一骂,小嘴一撇大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水:“我就是不想嫁人,我没有错,都是你,都是父王母后,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呜呜~” 扛枪少年看小姑娘哭的伤心就出声道:“你们还是跟着我吧,我爹现在虽然只是个知县,但是曾经也是京城里的大官,一定可以帮上你们。再说你们在海上飘了那么久,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修整一下,离这里最近的城池就是吉水县了。两位公主觉得呢?” 红衣女子脸色铁青的“嗯”了一声。粉裙小姑娘呜呜咽咽的问:“有肉吃吗?”扛枪少年拍着胸脯保证:“管够!”闻言小姑娘开心的笑了起来。 少年一挥长枪:“走吧,咱们回家。” 第十六章 宴会比武(上) 暮日西沉,天色尤还明亮之时,吉水县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常。祠堂广场更是人来人往,下人仆役兴高采烈的布置忙活,周围有百姓嬉笑着指指点点。周围三百张梨木圆桌铺着大红桌面显得尤为喜气,中间还打起了帷幔飘摇的舞台,老态龙钟的闻博文如今满面春风的在旁边指挥。 张浩然跟楚轩并行而来,指着会场,张浩然道:“闻主簿,布置的如何了?”闻博文一路小跑到跟前拱手:“回大人,早已准备妥当,吃食也已备好,只等将士们回城开宴。”张浩然点点头不再言语,不知道那逆子怎么样了。 楚轩看出了张浩然的担忧冷笑:“他们同回同死倒也罢了,要是你儿子自己回来,哼哼……”他清楚,在乱阵之中,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才是最危险的。 张浩然叹了口气,并不怪罪楚轩的无礼,可怜天下父母心,都一样啊。 一名衙役快步跑来,跪地禀告:“张大人,部队已经进城了。”张浩然急促询问:“披麻军如何?”衙役抱拳:“大人,披麻军也回来了,张总兵跟楚参事都好好的,他们还拉了好多海寇头颅,百姓们现在都在围观呢。” 张浩然跟楚轩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大步向城门走去。 张子龙昂首阔步走在最前方,旁边是楚青山与叶家姐妹。身后披麻军拉了百多辆板车,上面装的是二百余战死袍泽的尸体跟上千海寇的头颅,血腥气弥漫。 他们身后,李元魁父子与秦家父女并排而行,身后官兵皆牵马而行。“秦大人,你应该走在前面啊。”李元魁笑着询问,这么出风头的事情,好面子的秦大人居然愿意甘居人后? 秦里海笑容可掬连连摆手:“下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此次抗击海寇功劳最大者当属贵高徒,我可不敢贪功,再说李将军帮了下官好大一个忙,投桃报李人之常情嘛。” 李元魁不再答话。旁边的黑袍少女眉头紧皱,心中很是不痛快。 一进入城门,铺天盖地的喝彩声便此起彼伏的响起,两侧的街道更是灯火通明人满为患。百姓们自发的让出主道,拥挤在路边鼓掌叫好。而旁边高楼都披挂色彩艳丽的布匹帷幕,每个窗口更是人头攒动。当看到粉裙小姑娘身下的巨大白虎时,都发出阵阵惊呼;而看到披麻军的尸体时,百姓纷纷低头默哀;最后看到无数海寇头颅时,百姓们也不害怕,都在破口大骂宣泄仇恨。 性格开朗大方的张子龙对此毫不怯场,不断挥舞荡寇枪回应百姓。旁边的楚青山可就惨了,本来面皮就薄,又不断被年轻貌美的姑娘调笑戏弄,脸上红的都快滴出血了。叶家姐妹好奇的打量四周,这是她们第一次来淮国,看什么都感觉挺新鲜的。 街道正中,张浩然与楚轩并肩而立,身后跟着全县大小官吏。张浩然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捋须点头。 看到张浩然,持枪少年赶紧快步跑到近前,单膝跪地举起虎符:“末将复命,海寇已被全部歼灭。”张浩然老怀大慰,收起虎符扶起儿子:“好,好,好!我替吉水县的百姓谢谢你。”持枪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傻笑了两声。 楚青山紧随其后来到楚轩身前“噗通”双膝跪地叩首:“父亲。”楚轩面无表情,大袖之下的双手剧烈颤抖,过了半晌不冷不淡的说:“嗯,起来吧。” 张子龙一把拽起楚青山,刚想对楚轩说点什么,旁边的张浩然抢先开口:“都是好孩子,走!我已备好宴席犒劳众将士。”说完打量四周,皆为披麻军士,不禁询问:“前去救你们的秦大人跟李大人呢?” 张子龙指了指身后:“那些官兵都跟在后面。”张浩然闻言大怒:“你这逆子,简直是目无尊卑,秦大人跟李大人那是你的上官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让他们在后面跟着?气死我了。”说着就对张子龙拳脚相加,一点也不顾及形象。张子龙站在原地任他打骂:“爹,别打了,小心伤了自己。”张浩然闻言又狠狠踹了一下方才罢休,赶紧带领众官吏向后面走去。在路过巨大白虎时,忍不住啧啧称赞一声,还跟上面的粉裙小姑娘打了个招呼,可是脚下却饶了一圈,避免跟白虎靠的太近。这行为看的粉裙小姑娘“咯咯”直笑。 张子龙待他们走远,大手一挥:“加快速度,饿死我了。”饥肠辘辘的披麻军顿时撒腿就跑,颠簸的板车上的尸体一蹦一蹦如同诈尸,颇有些滑稽。速度最快的还要当属白虎,一虎当先冲在最前,惹的身上的粉裙小姑娘欢呼不止。 这幅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引得旁边无数百姓的轰然爆笑。 待李元魁等人来到广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上千海寇头颅堆在中间舞台下方,足有一人多高。而能坐十人的宴会长桌,如今只坐了五名披麻军士卒,在他们身边,各躺了一具披麻军士卒的尸体,而冯列的尸体,被那个名叫鸡蛋儿的孩子紧紧抱在怀中,此时孩子的脸上没有悲伤,虽有泪痕却笑的开心。 按说但凡宴会,必须要等人到齐方能上菜。可谁叫张子龙这个知县公子在呢,长枪一挥,下面仆役不敢违背只得端上菜肴。如今士卒都吃的满嘴流油。与之相反的是红衣女子一行人,他们正襟危坐在长桌边并未动筷。 当然,是除了粉裙小姑娘跟白虎。此时的小姑娘,双手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乳猪头啃的正欢,身下白虎的身边,三只羊羔骨架晶莹剔透,不带一丝残留肉沫。 “逆子!!!”张浩然一声怒喝。腮帮鼓鼓,双手各拿一只羊腿的张子龙茫然的抬头。如此失态丢人的样子,看的张浩然胸中邪火乱冒,快步上前就要清理门户。 秦里海拦住张浩然的去路劝慰:“张小英雄在外麓战两日怕是已经饿极,还讲什么风度,张大人就不要计较了嘛。”张浩然并不是真的生气,闻言拱手:“那就听秦大人的,让您见笑了。”秦里海摆手:“哪里的话,令公子的勇武不凡我是亲眼见到的,我淮国有如此勇士真乃大幸啊。”张浩然连连摆手:“秦大人过奖了过奖了。” 李元魁在旁边看的直摇头,文官就是虚伪啊:“咱们都入座吧。”众人纷纷点头。 一千多官兵鱼贯而入按官职落座完毕。张浩然示意闻博文开宴。各色美食纷纷上桌,不多时已经摆满了桌子,鲜美多汁的烤全羊、香气四溢熟牛肉、腾腾热气的狮子头、油光闪闪的烤乳猪。甜点也很是丰盛:莲花糕、海棠酥、藕粉桂花糖糕、绿豆糕。酒是清一色的上好青梅酒,酸甜可口,后劲十足。看的桌边众人喉头涌动,频频吞咽口水。 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秦里海站起举杯:“海寇乃福州之顽疾,今日大破海寇千余人,功劳之大前所未有,这都是靠众将士不惧生死才能有此大捷,本官定会禀明朝廷予以重赏,现在,众将士尽管享用美酒佳肴,今夜咱们不醉不归。来,干了此杯!” 全体官兵热烈欢呼,齐举酒杯一饮而尽。一边的披麻军却没人响应,纷纷低头自顾自的吃喝。秦里海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悻悻然的坐下。旁边黑袍少女眼神有怒色闪过。 粉裙小姑娘此时满脸幸福之色的吃着各种糕点,游马国地处北疆环境恶劣,平常饮食多以烤煮为主,烹饪味道也比较单一,底层百姓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谁还会在乎味道。皇族稍好,但如此精美可口的糕点,小姑娘还从来没有吃过。原本还故作矜持的红衣女子在尝了一口糕点后,本性完全暴露,豪爽至极的一手拿糕点一手酒杯狂吃海喝。看的张子龙跟楚青山面面相觑,这游马国究竟是有多穷,要知道这俩可是公主啊。 酒过三巡,一队歌姬身穿广绣百褶裙,浅笑嫣然的登上舞台,伴着柔媚歌声翩翩起舞起来。看的底下的官兵目眩神迷,披麻军更是不堪,有些正在倒酒的士卒把酒洒的到处都是。嘴里塞满吃食的士卒都忘记了咀嚼,傻傻的呆在原地。虽然淮国富庶,但底层百姓却相差甚大,根本没有余钱去那销金之地挥霍。更别说披麻军的士卒都是些囚犯奴隶了。 张子龙风卷残云的把面前的吃食清扫干净,打了个饱嗝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清爽酸甜,比上次的烈酒好喝了不知多少倍,赶紧凑到楚青山面前:“秀才,尝尝这个酒,挺好喝的。”楚青山皱眉尝了一口,眉头舒展:“嗯,确实是佳酿。”然后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畅饮起来,不消片刻居然喝了一坛。要知道青梅酒口感虽好却后劲甚大,此时二人面上通红,已有些醉意。 楚青山意气风发大袖一挥:“子龙,原来我们父辈都视我们为幼童待之。如今你我兄弟二人也算做了件大事,看他们还敢小瞧不。”闻言张子龙举起酒杯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楚青山举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有些泪眼朦胧:“子龙,我想我娘亲了,她一个人在京城受我大娘欺负,我很担心她。”张子龙拍着自己胸脯:“放心秀才,到时候咱俩一起回上京,把你娘亲从那个狗屁楚府接出来,给她置办个大宅子,再招一百个仆役天天伺候,再也不用干那粗活你说好不好?”楚青山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好,好。” 远处黑袍少女也多喝了几杯,眼神更加清澈冷冽,心中郁气不吐不快,总觉得是受了张子龙的施舍。此刻猛地站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李元魁等人道:“各位大人,在坐皆是行伍军士,总是看这些歌舞也是无趣,不如来场比武给众将助兴。”秦里海当然知道女儿的用意,刚要呵斥。旁边李元魁嘴角坏笑:“哦?不知你要跟谁比武啊?” 黑袍少女举弓一指台下,众人望去。勾肩搭背的两个少年,喝的面红耳赤,两人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轩脸色铁青“有辱斯文。” 李元魁笑意更甚:“我看可行,看这些歌舞甚是无聊,只是不知道那小子愿不愿意与你比试。”黑袍少女闻言眉头一挑,手中大弓燃起金色火焰,张弓搭箭,一道刺目的金色流光射出。 “嗖!” 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金芒自两个少年头颅中间一闪而过,速度惊人,呼啸的劲风吹的二人头发狂舞,接着“噗!”的一声钻入地下,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可见少女弓箭威力之大。场面一下次安静下来,中间舞台的歌舞也戛然而止。 二百披麻军“蹭!”的站起对黑袍少女怒目而视。张子龙抓起旁边荡寇缓缓起身“撕~”布帛撕裂声响起,少年头上束带段成两节飘然落地,头发失去束缚散落下来遮住眼睛。可见刚才那箭的罡风居然锋利如斯。 楚青山拉着持枪少年的衣角轻轻摇头,后者甩开他的手:“这不是第一次了。”抬头与黑袍少女对视:“找茬?” 黑袍少女眉头上扬挑衅道:“正是!”少年还未搭话,披麻军士卒纷纷抄起兵器。李元魁起身大喝:“还不坐下,此二人要比武助兴,岂容你们大动干戈。”披麻军士卒没有说话,而是纷纷看向持枪少年。李元魁眉头皱起,士卒为将马首是瞻,此乃大忌。 持枪少年抬手下压,披麻军方才坐回原处,但不曾放下手中兵器。他们都是囚犯奴隶,对朝廷本就没有丝毫信任,更谈不上忠心,如今只相信一起出生入死的持枪少年。 持枪少年拨开眼前发丝,盯着黑袍少女高声道:“我们认识?”少女摇头道:“你我未曾相识,也并无仇怨,不过同为习武之人,想跟你讨教两招罢了,敢不敢?” 持枪少年眼神冰冷,脸上酒晕逐渐退下:“自然是敢,只不过你这邀战方式是不是不过分了点。”黑衣少女眉头一挑:“我喜欢!”持枪少年闻言乐了,对着少女比了个大拇指:“好一个我喜欢,豪气!”接着声音转冷:“那一会打起来我可不会留手了,因为,我也喜欢!”黑袍少女挥动手中巨弓:“那样最好不过。” 粉裙小姑娘手里握着一块藕粉桂花糖糕:“这可有意思哩,一定比刚才的女人跳舞好看,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的,看的那帮土鳖直流口水,要说穿的少,谁能跟你叶红芸比啊。是不是?” 红衣女子不理会小姑娘的挤兑,夸奖道:“这个持弓女人不可小觑,最起码勇气可嘉,毕竟见识过那个小煞星的厉害还敢挑衅。” 粉裙小姑娘摇头蹦出一句:“你也是个土鳖。”红衣女子不再言语,仰头灌了一杯青梅酒,虽不如家乡烈酒醇厚,却别有一番风味。 李元魁压下心中担忧,起身笑道:“好,那你二人比试三场,题目由我来出,可有异议?”张子龙扛着长枪走到近前抱拳:“李叔你说了算。”黑袍少女并列而站:“小女也无异议。” “好!”李元魁指着广场中间的舞台道:“此台方圆十五丈,你二人上去同台竞技,认输、倒地或离开高台者为输。如何?”扛枪少年不屑道:“我看这家伙用的是长弓,范围如此之小岂能发挥威力,我胜之不武。”李元魁看向少女,黑袍少女嘴角冷笑:“我没有问题,你不必手下留情,不然输了又要赖账。”扛枪少年目光一冷。 李元魁大笑:“好,歌姬全且下台,你二人上去吧。”少年少女并排走上高台,相隔十丈对立。 秦里海忧心忡忡:“刀枪无眼,万一伤了谁都不好啊。”张浩然深以为然点头附和,李元魁大手一挥:“练武之人互相切磋,取长补短这是好事。”说罢对高台二人高喝:“开始!” 双方同时行动,只见扛枪少年大步前冲速度惊人。而黑袍少女一个纵身向后跳去,手中长弓金焰暴涨,人还在空中,右手带着残影取出三箭搭于弦上“嗖嗖嗖~”金芒连成一线直取少年。荡寇枪旋转如银镜“叮叮叮!”金芒被磕飞出去,少年一冲而过速度不减分毫。 少女嘴角轻挑,双指并拢向身后一挥:“中!嗖嗖嗖~”被少年打飞的三支箭矢突然掉头,目标直指少年四肢。 红衣女子皱眉:“又是以气驭物?”粉裙小姑娘少见的没有挤兑,而是认真的道:“武道根基分为技、力、气三面。而气之一道最为神异高深,刨除万千功法各有神妙不讲,境界大体可以分为:真气充盈是谓大成,真气离体是谓外放,真气控物是谓驭物,真气幻物是谓化形,真气反体是谓先天这五个大境界。哪个境界不需要大量时间积累磨练,张子龙借用数次天地灵气才能做到用真气驱使兵器。这女人除非是绝顶天资,否则绝不可能达到驭物境界,应该是她所练的武功有些取巧的法门吧。”红衣女子点头表示赞同。 利箭及身,持枪少年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背后竖立的汗毛却提醒了少年后方的危险。双腿用力,身形腾空后翻,堪堪躲过两支利箭,还有一支擦过手臂,带出一条血箭。 红衣女子震惊:“不可能,那小子的真气如此不堪一击?”粉裙小姑娘早有预料,边吃糕点边道:“他根本没练过武功,哪来的真气?那个时候全靠英雄胆借用天地灵气才有此功效,现在与人切磋比武,哪来的赤子执念?” 红衣女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含笑:“就是说那小子现在就是一个力气大些,会点枪法的普通人,对战最少已经达到真气外放的武林高手咯?这才有看头嘛!” 第十七章 宴会比武(下) 夜色渐黑,祠堂广场灯火通明,在两千军士与密密麻麻的百姓注视下,中央高台上正上演着一出比武,一方是吉水县荡寇英雄张子龙,一方是青海郡郡守秦里海的千金。两人都是武林高手,看的观众直呼痛快。 持枪少年现在比较狼狈,对方弓箭诡异至极,明明躲开,箭矢却会从后方射来。明明长枪马上就能扫开来箭,却突然转折,防不胜防。黑袍少女眼中疑惑:“张子龙,莫要手下留情。”少年在战场上真气四溢耀眼夺目,为何比武却从未动过真气。 持枪少年咧嘴一笑:“用什么真气,尽管射来别客气。”黑袍姑娘箭矢从不瞄准要害,少年从来没有打过这种不为杀戮只为切磋的战斗,只觉得从未打的如此酣畅淋漓,总感觉下一枪会出枪更快,在家苦练十天也不如现在实战一刻。 黑袍少女本就寡言,闻言便不答话。双手连番拨动,四支金色流光极速飞出。少年目光微眯,突然想起“山河”枪谱中的刺击要略:目之所及,枪之所至。后撤弓步,长枪微收。待箭矢临近,少年单手持枪猛然刺出,三朵银芒如梨花飞舞“叮叮叮!”精准的刺中三道金芒。还有一道少年伸手握住,绝大力道传来,身形向后退了两步。 少女双目闪过一丝惊讶,对方刚才出枪时,速度之快落点之准实在匪夷所思,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令箭矢变向。持枪少年挥舞长枪挑衅:“巨弓小娘,莫要手下留情啊。”黑袍少女冷哼一声举起巨弓,右手闪电般从箭壶取出八支利箭,用嘴叼起四支,单手四箭拉弓满月,刚出弦就取箭再射。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箭如暴雨迎头罩下。少年怡然不惧,双眼精光四射。刺击要略:枪如游龙,走势蜿蜒。撤腿收枪,猛然刺出,六朵刺目梨花迎风飞舞,“叮叮叮叮叮叮!”箭矢乱飞。少女眼神一凝,并指前刺。被磕飞的箭矢角度一偏,继续射向持枪少年。 少年一声大笑,腾空后跃,身在空中举枪刺出,八朵梨花从天而降,精准的击落了所有箭矢。所有观战之人轰然叫好。李元魁更是开怀大笑,天生的武夫。 红衣女子疑惑不解:“都没真气了还这么厉害?那女人箭矢之上明明带有真气,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打飞。”粉裙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武道根基乃技、力、气。虽然以气最为玄妙,但另外两项也尤为重要,张子龙体魄常年受英雄胆的强化滋润,力之一道当为一流,最起码绝不在那女人箭下,现在在技之一道上也有领悟。这家伙,厉害啊。”红衣女子百无聊赖:“那女人要是没什么压箱底的功夫,估计就败了!”粉裙小姑娘瞥了她一眼:“无知。”红衣女子喝了一杯酒解气。 黑袍少女眼神闪过怒色:“张子龙,我可要认真了,直接使出全力,不然死了可别怪我。”持枪少年满脸肃穆尤不认输:“放马过来!”黑袍少女娇斥一声,手中巨弓金色火焰由明转暗化为火红,身上黑袍无风而动,秀发飞舞中,少女双目也变得火红,波浪般的罡风四散席卷。少年见此本能退后一步,对方,很强。 粉裙小姑娘目不转睛:“真气外放大成境界,这女的,认真了!” 黑袍少女再不留手,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身漆黑。张弓搭箭“嗤~”速度之快骇人听闻,少年瞳孔剧缩举枪刺去。银亮梨花飘去,空了,少年心中震撼,在刚才的一瞬间少年可以确定。对方的箭,变慢了。来不及考虑,少年伸手抓向黑色雕翎,突然,少年双目圆睁满眼不可思议,因为就在他眼前,箭,又变快了。 “镇!”眼看就要被射中,一声大喝突然响起,无数金色小字划着金光自一处飞来,在少年头顶聚集成一个金光灿灿的“镇”字,光华飘落,雕翎突然顿在其中。所有人顺着方向看去,书生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衣袖飘摇周身环绕无数金光小字,宛若神仙中人。 太史杰拍案而起满眼震惊:“儒门至宝,书生意气!”秦里海更是讶异:“就是那个天下所有文院都求贤若渴的天才资质?”太史杰点头肯定。而不远处的楚轩闻言却是眉头紧皱眼光复杂。 少女回头打量了一眼书生并未说话,比武时外力介入就等于已经认输,可是自己也有错在先,因为自己这含恨一箭,射向的是少年心脏要害,如果射中必死无疑。原本是想逼少年使出真气防御,不成想少年到了如此关头都不愿意展露实力。 红衣女子笑意嫣然:“我就知道这小书生会出手。”粉裙小姑娘突然神秘兮兮:“叶红芸,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啊,他们会不会是那种关系?要不然俩男人怎么会整天腻在一起?”红衣女子训斥:“叶红妆,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都在胡想些什么?”小姑娘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持枪少年在“镇”字的帮助下,一把抓住箭身,虎口瞬间崩裂,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少年向后飞去,直接撞在高台立柱之上。箭矢力道未尽,箭尖直入少年腹部。 张浩然骇然起身对李元魁焦急道:“李大人,不能再打了。”后者摇头:“军令如山,他们二人一未有人认输,二未倒地,三未离开高台,如何制止?”张浩然看着气势惊人的少女赶忙道:“我代犬子认输如何?”李元魁眉头一皱:“张大人这是关心则乱啊,比武切磋受点伤是很平常之事,休要再提。”张浩然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黑袍女子皱眉问:“到现在还隐藏实力,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成?下次他可就挡不下了。”“咔嚓!”持枪少年折断箭矢,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笑了道:“痛快,你真的很厉害,再来!”黑袍少女闻言又抽出一支黑色雕翎,举弓射出“嗤~”依然迅速,少年双目紧闭不去看那箭矢,对方之箭可急可缓,实在诡异莫测。 刺击要略:惊涛拍岸,连绵不绝。猛地睁眼出枪,枪尖处突然绽开一朵白莲,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滋滋~~”黑色雕翎射在其上,僵持片刻后颓然落地。黑袍少女双目眯起有些恼怒,少年明显是在利用自己砥砺枪法。一念及此,再也不留情面,双手如蝴蝶翻飞,金色光芒不断射出,中间不时夹杂一根黑色雕翎。如同下了一场金色光雨。 目之所及,枪之所至; 枪如游龙,走势蜿蜒; 惊涛拍岸,连绵不绝。 最平常的枪法刺击精要不断在心湖浮现“梨花暴雨!”一声大喝,少年双眼茫然缓缓递出荡寇长枪。 一片,两片,四片,八片,十六,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无数银亮花朵凭空出现然后消失,突然浮现既而泯灭。银花如逆流暴雨不断倾泻,美轮美奂。唯一相同的是,每一片花瓣的消失,总会有一束金芒同样陨落;而伴随着花朵一起凋零的,就是那一根根诡异的黑色羽箭。 正在倒酒的红衣女子僵在原地,酒水撒了一桌子犹不自知。粉裙小姑娘目光发直嘴上喃喃:“技近乎气。”在小姑娘的认知中,如此恢弘的景象只能用真气才能办到,并且还需要真气化形的高超境界。而此时少年没有一丝真气,纯粹靠技与力的结合就办到了。 黑袍少女牙关紧咬,真气更如决堤洪水般不断消耗,金色流光越加密集,重压之下的少年双目茫然,手中长枪去势更疾,身形前冲,漫天花瓣顿如江河倒卷袭向黑袍少女。 少女双手一顿心中大骇,壶中箭矢已然射完。无数金芒被银光纷纷击落,居然不能阻挡分毫,更可怕的是漫天都是枪影,根本分不清对方是攻向哪里。少女眼中闪过慌乱,仓促间向台下后跳而去,但哪还来得及。只见漫天银芒瞬间收缩形成一点刺目寒芒,直指黑袍少女咽喉。 “住手。”李元魁大喝一声。 持枪少年眼中茫然尽退,手腕一抖,寒芒擦着黑袍少女的额头冲天而起,“嘶~”少女额头雪白发带飘然而落,被持枪少年用枪挑起置于手中。在场官兵百姓的叫好声欢呼声冲天而起。已经落下高台的少女与台上的少年四目相对。 李元魁举手示意高声宣布:“第一场,张子龙胜。”少女冷哼:“多谢赐教。”少年举起发带:“胜之不武,让你见笑了,现在咱俩扯平了。” 看两人都不准备罢休的样子,李元魁继续出题:“都是军伍中人,腹中韬略必不可少,咱们第二场就来场文比,我出题,你二人作答。来人,桌椅笔墨伺候。”台下楚青山苦笑:“休矣。” 果不其然,意气风发的扛枪少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抬头幽怨的看着李元魁,后者视而不见。黑袍女子疑惑的看了少年一眼。 等两人坐定后,李元魁来回踱步出题:“有一座三千兵力防御的城池,北面靠山东面环水,让你率领兵五千人去攻城,该如何做?”闻言黑袍少女思考片刻开始下笔答题。而白袍少年则不停揪着头发绞尽脑汁。 “请李大人过目。”半炷香后黑袍少女起身交卷。李元魁接过一看赞许不止“敌兵虽少却有城防之利,不可贸然攻城,上策使用计策引诱敌方出城野战。中策派人仔细查看北面之山与东面之水,在此特殊地形寻找可乘之机。下策用两千老弱佯攻南门,剩下三千精壮绕到西门藏匿,在南门攻城正酣之时,西门之兵突然杀出方可一战功成。” 看完少女的卷子,李元魁走到少年身后探头一看忍不住摇头苦笑,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写了八个大字:“率军出击,攻克此城。”更可恨的是居然字迹潦草到难以分辨的程度。 李元魁高声宣布:“第二场,秦雨寒胜。”场面没有想像中的热烈,欢呼声跟刚才更不可同日而语,大多都是郡城官兵的叫好声。也是,与刚才精彩缤纷的打斗相比,这第二场比试确实没滋没味。 “实战韬略都比完了,咱们这第三场就比骑术吧,要知道在沙场之中,好的骑术往往能救你的命。” 张子龙脸瞬间黑了,东南地区本就少马,更别说这偏远县城了,仅有的几匹也在县府圈养,都跟宝贝似的,摸都不让摸一下别说骑了。所以说,少年压根不会骑马。 粉裙小姑娘笑嘻嘻:“叶红芸,他们居然比骑术哩,要不你上去显显威风。”红衣女子不置可否,在游马国,十岁孩童都能弓马娴熟,更别说她这个万兽门的弟子了,如果自己下场,那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待下人牵来两匹高头大马后,少女便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奔驰起来。广场地方本来就不大,再加上现在摆满了桌椅高台,地方就更显狭小。少女骑着马不断变向,更是显露出其精湛的骑术。最后一拉缰绳,马匹一个飞跃就跳到了正中高台之上,少女又是一拽缰绳,胯下大马人立而起高声嘶鸣,随后站定原地不动。背上的黑袍少女坐于马背看着少年眉头一挑。 张子龙拽着缰绳呆立原地,当看到黑袍少女的挑衅后,一咬牙把枪挂在身后,纵身一跃跳到马背。马匹受惊,冲着人群就撒腿狂奔,少年手握缰绳左拉右拽,无奈马匹毫无反应,眼看就要撞在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 少年着急,一个翻身落于马前,双手托着马的两只前蹄。奔驰的马匹就再也前进不了分毫,而少年脚下却一步未退。 “好~~~”叫好声蓦然响起,围观百姓纷纷鼓掌呐喊。 少年放下马蹄单手拽着缰绳,硬生生拖着这匹受惊的马回到原地,对着李元魁道:“我输了!”后者点头宣布:“胜者,秦雨寒!” 全场欢呼!不论是少女高超的骑术,还是少年的神力都值得人津津乐道。 背枪少年对高台上的少女一抱拳,高声道:“你赢了。”转身向座位走去。少女在身后大喊:“你根本不会骑马!”少年挥挥手示意无所谓了。 宴会继续,歌姬纷纷回到高台上表演,只不过此时观众看的都有些索然无味。 落座后少年捂着腹部脸色苍白,不断流血的箭伤使得少年身体虚弱无力。旁边楚青山担心的问:“子龙没事吧?”少年咬牙切齿:“伤倒是不碍事,一会去医馆上点药就好了。可这个李铁匠偏袒的也太明显了吧,专挑我不会的比,气死我了。这女的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就这么想让她赢呢?”楚青山摇头苦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个姑娘是秦郡守的千金。”少年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官官相护啊。” 而另一边,黑袍少女冷着脸走到李元魁的面前:“李大人你是故意的?张子龙根本不会骑马,也从未学过兵法对不对?”秦里海在旁边呵斥:“雨寒,怎么跟李将军说话的,真是没有教养,还不退下。”少女一步未动站在原地。李元魁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你找张子龙比武,不就是想胜过他,好证明自己武院贡生的推荐实至名归吗?” 黑袍少女点点头。李元魁继续道:“武院乃淮国兵家第一大派,而兵家不同于一般武林门派,出来的弟子都是将帅之才,这可不是单论武力就可以的,兵法韬略,行军布阵缺一不可。我说过这小子不学无术并没有去武院的资格,你不相信,所以我只好让你亲眼看看了。”黑袍少女闻言思量片刻抱拳行礼:“小女错怪李大人了,请您莫要见怪。”李元魁挥挥手示意不碍事,少女这才返回座位。 粉裙小姑娘骑着白虎走到张子龙这一桌,指着桌上的糕点询问:“你们吃不吃?我那桌的没有哩。”少年摇头示意您请随意,小姑娘欢呼一声,白虎自觉的趴下好让小姑娘能够到桌上的糕点。 “张子龙,你这家伙真厉害,不靠内功就打赢了那个真气外放大圆满境界的女的。”粉裙小姑娘腮帮鼓鼓,对着少年伸出大拇指。后者苦笑的指着腹部的箭伤:“要不是秀才帮我,刚才我就死了。”楚青山却在旁边询问:“真气外放大圆满是个什么境界?很厉害吗?”粉裙小姑娘嘟囔了句“土包子”,然后把境界划分给两位少年介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不算瓶颈资质,修炼到真气充盈的大成境界需要一年,大成到外放需要两年,外放到驭物需要四年,驭物到化形需要八年,最后到先天需要十六年。” 张子龙算了算大惊:“不是吧,想要修炼到高手岂不是要三十一年,那时候我都四十四岁了,还闯荡个屁江湖。”红衣女子此时也走过来坐下,青梅酒刚入口就听见张子龙说出这番话“噗!”的一声,嘴里的酒喷了少年一身,还正好喷在腹上的伤口上。 “咝~~”少年疼的连连吸气,对红衣女子怒目而视。后者道了声歉后捧腹大笑:“你真的不是一般人,居然认为修炼到先天境界才算是高手,佩服佩服。还想着修炼到先天境界再行走江湖,那你这辈子就呆在这修炼吧,恐怕你这辈子都与江湖无缘了。” 张子龙闻言不解:“难道不是吗?”红衣女子好不容易停住笑声,闻言又大笑起来,这家伙真是傻的可爱。旁边粉裙小姑娘解释道:“我跟你说的是没有瓶颈并且资质最起码要中等偏上。事实上武功最大的障碍就是境界间的瓶颈,就像叶红芸,两年前就是驭物大圆满了,而到现在还没摸到化形的边哩。可就算这样,叶红芸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二流顶尖高手哩。” 张子龙满脸不信:“虽然比我厉害,但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啊。”红衣女子大怒,拽着少年拉到自己面前:“小子你听好了,当时你是借用数次天地灵气的状态,并且我不想杀了你所以处处留手。其实你在我面前,也就是一拳的事。”双方鼻尖几乎触碰,少年脸上一红撇头嘟囔:“是是是,你厉害,可还不是个二流高手。”红衣女子顿时语塞,松开少年叹息道:“真是个土鳖。” 少年被红衣女子拉扯,腹部伤口又冒出鲜血,他从椅子上起身道:“不行了,再不去医馆,我这点血就要流光了,回见。”楚青山赶忙起身去扶。张子龙避开摆手:“让小铁匠陪我去吧,你留在这里安置好披麻军跟两位公主,尸体也要好生安葬,事情太多了,有事可以去找我爹商量。”楚青山点头:“好,放心去,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 少年把长枪背于身后,对着李元魁方向大叫:“小铁匠,扶我去医馆。”李铁“蹭”的站起,向着张子龙就跑了过去。气的李元魁大骂:“没出息的玩意。”不远处的黑袍少女眼中有歉意闪过。 红衣女子给自己到了一杯青梅酒,边喝边嘟囔:“还会脸红。”粉裙小姑娘在旁边惊奇道:“哎呦,叶红芸你可真不要脸,也不看看你都多大了。老牛还想吃嫩草哩?”红衣女子闻言面上通红,恼羞成度的训斥:“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粉裙小姑娘根本不信,做出一脸嫌弃状,嘴中还不断发出“啧啧”怪音。气的红衣女子起身离开。 天色渐深,吉水县却热闹非凡,今夜,注定无眠。 第十八章 天下宴席终要散 四月十七,小满。谷物逐渐饱满,对于耕地不多的吉水县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自从上次海寇犯境,已经过了一月有余,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巳时天光大亮之际,东城外的巨大槐树下,粉裙小姑娘骑着白虎仰头叫道:“张子龙在家吗?” 等了片刻不见反应,粉裙小姑娘嘟囔:“一定又在睡懒觉。”拍了拍白虎头颅“玄,敲门。”白虎欢快跃起撞向槐树“轰~轰~”整棵槐树阵阵摇晃,枝叶更如同下雨般簇簇落下。 “叶红妆,你够了啊!!”有一白衣少年从高空跳下,落地后用明洲官话不满的说。粉裙小姑娘白了他一眼:“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觉,真不知羞。”少年怒道:“我在练功好不好。”小姑娘更加理直气壮,双手叉腰指着少年鼻子:“枉你还自称江湖中人,说话不算话,是你说的我教你练功你就陪我玩的。”少年满脑门黑线:“谁想到你们一待就是一个月,说好的使命在身呢?” 粉裙小姑娘闻言突然沉默,过了半天才闷闷道:“叶红芸说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是郡城出兵护送。”少年不知如何安慰小姑娘,纵身跳上白虎后背一指县城:“好,今天我们也要努力行侠仗义。”白虎不满的低吼了一声,抖了抖身体。只是在粉裙小姑娘的欢呼声中,也就不再理会少年,转身向县城走去。 吉水县在打败了大批海寇的消息传开后,周边山野村寨的百姓纷纷迁来,致使吉水县人口大增,街上熙熙攘攘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盘坐白虎头上的粉裙小姑娘居高临下,面对自觉让路的百姓那尊敬好奇的目光感叹道:“不愧是大淮国,就算是如此偏远之地人口也如此众多。”白衣少年顿时好奇:“这就算多?你们游马国人也太少了吧!”粉裙小姑娘白了少年一眼:“我们游马国地域广阔,光在册国民就有两千万户,除了你们三大国外,我们的人口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我们土地过于广袤,人口太过分散,所以显得有些人烟稀少。”少年闻言点头,早前就听秀才说过北边地广可占明州半数,看来是真的。 一群在街上玩耍的孩童蹦蹦跳跳的围着白虎打转,好奇的指指点点。有些胆大的孩子更是鬼鬼祟祟的靠近白虎,伸手想去摸一下那柔顺的皮毛。“啊嗷~~”白虎突然打了个哈欠,吓得孩子们大叫着四散奔逃。引得周围百姓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张子龙你看。”粉裙小姑娘突然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兴奋道。少年顺着小姑娘的手指方向看去,嘴角不由泛起笑容。小贩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此时生意不错,旁边围着不少要买糖葫芦的孩童。让少年发笑的是在小贩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正一边打量四周,一边把手伸向老人腰间的钱袋。 少年大喝一声:“小贼住手。”话音未落少年双脚用力腾空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落在老人近前。伸手一探就抓住了汉子的手腕。“啊~疼疼疼~”少年手劲大的吓人,虽并未用力,却疼的汉子大声呼痛。 少年挥手一甩,汉子跌落在街道中间:“海寇刚打退,你们这些贼人就出来偷鸡摸狗扰乱治安,你可知罪。”汉子爬起身跪在地上,双手高举钱袋求饶:“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望大人开恩饶了小人。”直到此时,卖糖葫芦的老人才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踉跄着上前一把夺过后躬身向少年道谢。 “好!”伴随着热烈的鼓掌声,周围围观的百姓纷纷大声叫好。此处的骚乱引起了街角几名衙役的注意,当看到人群中的少年后,赶忙快步走来行礼:“见过张公子。”少年挥挥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汉子问:“最近这些盗贼多吗?” 衙役们互相看了一眼,带头一人回答:“回张公子,太多了,牢房都快塞满了。”少年皱眉不语。白虎走到旁边,粉裙小姑娘嗤笑:“鸡鸣狗盗之徒哪里都有,这有什么难办的?找人做一身绿色衣服,前胸后背印个大大的‘贼’字,让这些人穿上在街面上打扫卫生,直到抓住其他盗贼替换自己,这样多好!” 少年眼睛一亮,伸出大拇指称赞:“不愧是聪明伶俐见过大世面的红妆公主,厉害。”粉裙小姑娘听到夸奖心头大乐,骄傲的抬头哼了一声:“那当然。”少年赶忙对旁边的衙役吩咐:“你们都听到了!就这么办。去把牢房里这种小偷小摸的囚犯都放出来,让他们去抓其他盗贼。” 衙役思量片刻大为佩服:“妙啊张公子,这些人大多都是城中泼皮,平时最爱惜的就是脸面。穿着这种衣服上街几天,保管他们不敢再犯。再者这些盗贼之间多为熟识,用他们去抓必定事半功倍。只是这事需要张知县点头才行,卑职们可无权决定啊。”少年闻言咧嘴一笑:“哦?多为熟识?那太简单了。这样吧,规定他们每个人必须抓到两个盗贼才能被赦免。至于我爹那边不用担心,你们如实去说就行。”衙役抱拳:“得令。”说罢押着跪在地上的汉子离开。 “谢谢张小英雄,这些是小老儿我为老婆子抓药的钱,要是真的弄丢了,小老儿一家也就活到头了。大恩大德,请受老朽一拜。”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准备下跪行礼。 少年赶忙上前搀扶起老人:“老人家不必多礼,都是我应该做的。”老人听了走回摊位,拿起了两串红灿灿的糖葫芦递给少年:“张小英雄大恩无以为报,一点心意还请收下吧。”少年摇头道:“使不得,老人家。”旁边粉裙小姑娘看着糖葫芦直流口水,瞪了一眼少年:“张子龙,婆婆妈妈的不是好汉,老人家一番心意你还忍心拒绝,大不了给钱就是。看你这样,将来也没什么大出息。” 少年看着粉裙小姑娘的馋样摇头苦笑,接过老人的糖葫芦扔给小姑娘,又从怀中摸出五两的银子递给老人,后者连忙摆手拒绝。少年把银子强行塞到老人手中笑道:“老人家放心拿着,这是我用海寇脑袋换的赏钱,拿去把您夫人的病治好才是正事。”老人接过银子老泪纵横,不断躬身道谢。 粉裙小姑娘接住糖葫芦,开心的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此时一手一串吃的不亦乐乎。看到少年举动后,小姑娘手持糖葫芦艰难的比了两个大拇指:“帅气!”少年白了小姑娘一眼,对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正午,客来酒楼人满为患。自海寇犯境以后,平常不经常出现在酒楼的赵老板现在每日都要到酒楼坐一会,不论风雨,雷打不动。此时正值午饭时间,二楼栏杆处的桌子上,赵老板眯眼而坐,每当听到有人谈论起那晚点兵的事,就会嘴角含笑的举起酒杯轻抿一口。而在一楼,布置有些不同,正中间搭起了一个长约十步,宽五步的台子,其上放有一张长桌。 “铛铛裆铛~~”一连串的铜锣声响起,人生鼎沸的客栈渐渐安静下来。一名鹤发童颜的高大老人身穿一袭青衫走到台上,在他旁边,是个六七岁的女童,身穿红色的肚兜,头扎两个冲天羊角辫。此时正是小姑娘手持铜锣不断敲打。 二楼的赵老板顿时来了精神,精神抖擞的坐直身形。这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路过说书人。 “咳咳!”铜锣声停止,鹤发童颜的老人轻咳两声,拱手向四面行礼:“萍水一相逢,相见即是缘。在下乃云游四方的一名说书匠,姓管名通书,初临贵宝地还请诸位照应一二。”说罢老人作揖分拜四方。 热烈的掌声响起,此地百姓平日除了聚在一起喝酒外活动极少,勾栏书馆更是一个没有。有此可见吉水县之偏远。“啪!!”青衫老者从袖中取出一物猛地拍到桌上,全场顿时一静。这东西在说书界里很有讲究,名叫‘止语’,在开讲前一拍,意思是告诉各位听众注意,马上就要开讲了。 “话说,咱们淮国之富庶冠绝一洲,令其他国家垂涎三尺。近百年来战火不断,归根结底有一大一小两件兵祸。一为北疆强国蒙,边境常年屯有重兵,其爪牙无数民风彪悍,对我淮国早就虎视眈眈,隔三差五烽烟就起,此为大兵祸。二就是咱们东南海祸,经朝廷统计,漫长的海岸线上横行着最少十万海寇,他们三五成伙,百十成群不断登岸抢掠,性情残暴嗜杀成性,遇到大批官兵就退海而逃,来无影去无踪令各郡县十分头疼。朝廷曾两度派遣大军剿匪,无奈都没有取得成果黯然收兵。据官家记载,从来就没有过剿灭大股海寇的事迹,直到最近,我听闻一件惊天大事,有人临危受命,率军二百剿灭上千海寇。经过我各方考证事情已了然于胸,而今天,咱们就来详细说一说此事。”青衫老者声音浑厚让人信服。说到此处突然一停,接过女童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压压嗓子。 鼓掌声、叫好声、喝彩声响成一片,大家都知道这说书人讲的就是他们吉水县的故事。 “啪!!”又是一声‘止语’拍案声响起,青衫老者手持折扇娓娓道来:“明洲大地自古俊杰辈出,纵横家巨子甘罗,十二岁便被唐国拜为上卿出使各国,合纵连横运筹帷幄,最终使唐国君临西南。兵家巨子武承嗣,十二岁便征战沙场无人能敌,连破九国国都,辅佐太宗立下这淮国基业。儒家巨子孟春秋,十一岁就行走天下撰写‘千文’教化众生。此类先贤数不胜数,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其光芒可与日同辉。而我今天要讲的,也是十三岁就武功盖世,率军破寇的少年将军的故事……” 酒楼门口拐角处,正准备带着小姑娘大吃一顿的白衣少年听得目瞪口呆,这说的,谁啊?粉裙小姑娘揶揄笑道:“没看出来啊张子龙,你现在都能跟这些传说中的人物相提并论了,本公主佩服佩服。”说完还不伦不类的作了个揖。少年面上通红,掉头落荒而逃。实在没脸走进酒楼,臊得慌。 粉裙小姑娘赶紧催促白虎跟上并肩而行,故作随意的问:“张子龙,你功练的怎么样了?”白衣少年闻言更加忧愁:“按你所说,十二正经全部打通,三百六十窍穴全部充盈才算真气大成。我这苦练一月才练了三十窍穴,打通了一条正经,按你们所说的修炼标准来讲,我的资质也就中等吧,本还以为自己是天纵之才呢。”粉裙小姑娘嗤笑:“马马虎虎吧,其实你这个年纪才开始练习内功已经算晚了。” 白衣少年好奇问:“那你多长时间练到真气大成的?”粉裙小姑娘得意的抬头轻哼一声:“我天生就真气运行无碍,习武时只管积累真气,两个月就练到真气大成了。” 少年更是苦笑不止,窍穴之间本无路。经过这一个月的苦修,少年发现修炼的最大障碍并不是在窍**积蓄真气,而是用真气打通窍穴之间屏障的过程。就像修一条路只能连接一个地方,周身三百六十窍穴,就要修三百六十条路。这小姑娘天生体内的路就是修好的,那速度能不快吗? “大哥,大哥!不好了!”两人一虎刚走到主街,迎面就看见结实少年李铁慌慌张张的跑来。 白衣少年眉毛一挑:“小铁匠,怎么说咱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遇事怎么还毛毛躁躁的。”旁边粉裙小姑娘嘟囔:“呸,见过屁个世面,土鳖。” 李铁大汗淋漓的跑到近前语气急促道:“不好了大哥,郡城那帮人走的时候,那个叫太史杰的不是留下来了吗?你知道他为了什么吗?”白衣少年听了无所谓道:“他留下咋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关咱们什么事?”李铁白了他一眼也不卖关子了,一股脑全部说了:“怎么不关咱们的事,他留下来是为了带走楚青山,他说楚青山是什么修炼奇才,要带他去文院修习儒学。” 听了这话,白衣少年浑身一震就要破口发飙。旁边的粉裙小姑娘抢先开口:“这是好事啊。淮国重文轻武,儒学造诣放在明洲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而文院又是淮国最厉害的儒家学府,那小子恰巧身怀书生意气,理所当然要投身儒门,应该说他能去文院求学,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白衣少年压下怒气,开口询问:“文院很难进吗?”粉裙小姑娘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土鳖,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淮国读书人何止千万,而文院每年只收十人,可以说能进文院求学是每个读书人最大的梦想。你自己说难不难进!”少年低头不语。 李铁焦急问:“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吧。现在楚青山被他爹关在屋里,不准跟任何人见面,听说后天就要走了。这个消息是我爹说的,应该错不了,毕竟他也是个大官。”白衣少年破天荒的有些踌躇:“你也听见了文院多难进,秀才是个读书人,可能对他来说去文院求学才是最好的吧。” 李铁破天荒的有些生气的大叫道:“大哥,咱们不是说好的要一起去闯荡江湖吗?我相信楚青山,反正要是我,我是绝对不会愿意去什么文院的。”说完扭头就跑,眼睛泛着泪光。 白衣少年伸手想要挽留,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粉裙小姑娘在旁边感慨:“别想了,能去文院求学是多大的福气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还记得那个叫秦雨寒的在离开之前跟你的道歉吗?”白衣少年点点头:“可能那人脑袋有些不好使吧,真可怜,堂堂郡守千金武功又那么好,谁能想到是个傻子嘞。”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你才脑袋不好使呢,土鳖。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听叶红芸说了,那个叫秦雨寒的是以为她抢了你的武院贡生的推荐名额,所以对你很愧疚。想想看,一个郡守千金,如果没人推荐的话,想进武院都等于痴人说梦。这个分量你可懂哩?” 白衣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说的对,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见秀才一眼,听听他怎么说。”少姑娘摇头:“你们关系如此亲密,你何必为难他哩?当着你的面,他一定不愿意说是自己想去的,但心里他也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在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要真为他好就不要见他哩!” 白衣少年抬头望着天空,白云朵朵艳阳高照,片刻后点头:“你说的对,秀才很聪明也很喜欢读书,去文院求学绝对比跟着我要强。咱们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小姑娘闻言欢呼一声。少年突然又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也听过,你确定是你们家乡的话吗?”小姑娘脸上一黑,没好气道:“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话只要在理就行。” 少年点头称是。 年少莫道离别愁,他日重逢把酒欢。 第十九章 十里亭 入夜,明月高悬于天。县府后堂书房中,张浩然坐在桌边批示公文,大战之后需要处理的公务非常多,比如披麻军的安置问题,战时加入军籍的百姓,还有武器的收缴等等。 “爹,我回来了。”张子龙推门而入。 张浩然闻言头都没抬:“你还知道回来啊?一个月都不回家干什么去了?”张子龙坐在桌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闭关练武了。爹,听说楚青山要被带去什么文院求学?”张浩然停笔,揉了揉酸疼的眼睛道:“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后天就要跟着游马国的使团一起赶往上京了。” 张子龙有些心不在焉,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文院真有这么好?武院又是什么?”张浩然沉吟片刻缓声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文武两院算是顶尖的江湖门派,区别就是一般的门派是绝世高手开宗立派所来,而文武两院是朝廷开办的。从文武院出来的,不是治国安邦的文臣,就是所向睥睨的武将,是实打实的国家栋梁之材,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武林人士可比的。至于难不难进,这么说吧。文院讲究天资悟性,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哉,文院每年只收最好的十人,如果实在没有惊才绝艳之辈,甚至一人都不收,可谓是把宁缺毋滥做到了极致。而武院又不相同,每年招收贡生少则数百多则千余,但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就门槛低了,武院讲究的是砥砺心性,他们效仿南蛮养蛊之法,贡生们一周一小比一月一大比,按比试结果订立排名,靠前的可以获得武院更好的培养,学习高深武功,配发神兵利器。而靠后的只能拼命追赶,因为连续三次没有大的进步就会被勒令退学。能从如此残酷的竞争里脱颖而出的,无不是武功高强,心性坚忍之辈。” 张子龙听了之后点点头:“能进文院还真了不起。”张浩然感慨:“是啊,那可是天大的福分。他爹楚轩想去文院求学想了一辈子都没去成,老来儿子倒是替他圆了梦。还有你那个小兄弟李铁,摇身一变成了咱们淮国四大将门之一李家的子孙,后天也要跟着他爹一起上京述职了。” 一阵晚风刮起,吹的屋内灯火摇摆不定。张子龙的神色有些落寞:“都要走了?”张浩然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安慰:“你们都还年轻,脚下的路还长着呢。只有今日的离别,才会有他日的重逢。好的兄弟并不是要一直在一起,你们都有各自的道路要走。” 少年眼眶有些泛红,抬起头不让泪水落下:“爹,我知道,可,就是有些舍不得。”看着儿子倔强的样子,张浩然也有些黯然,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咚咚!” 随着敲门声,牛沙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张大人,有紧急公文。”少年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张浩然坐回主座沉声道:“牛衙头,进来吧。” 虬髯汉子牛沙推门而入,身穿黑底红纹的捕头官服,头戴四方平顶帽,脚踩黑色官靴,腰间悬挂宽背长刀显得威风凛凛,看到少年也在微微一愣,拱了拱手后对着张浩然抱拳禀告:“大人,通海村派人来报,齐云岭有恶虎盘踞,已经连伤数人,请大人出兵剿虎。” 张浩然眉头紧皱:“一只老虎还用派兵?找些猎户制作捕兽笼不行吗?”牛沙苦笑:“恐怕不行大人,村里的猎户已经试过了,那畜生力大无穷,活生生破笼而出。后来村民们又制作了一个铁质捕兽笼,谁知道那畜生学聪明了,不管怎么引诱它就是不上当。”张浩然更觉头疼:“还有这种事?刚破海寇又来虎患,真是多事之秋。那牛衙头就辛苦一趟,带领五十衙役去通海村解决虎患吧。” 不等牛沙领命,一旁的张子龙突然站起道:“爹,不用麻烦了,县里事情那么多,还是让牛沙帮你吧。我去一趟就行了。”张浩然闻言有些错愕:“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日功夫,后天他们就要走了,你确定不去送行吗?”少年咧嘴一笑:“还是不送了,我可受不得那场面,到时候万一哭了,那多影响我的英武形象啊。” 张浩然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就跑一趟吧,但是我觉得你还是送一送比较好,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得令!我回去睡一觉,明早就出发。”少年抱拳领命,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艳阳初升。安静的县城开始忙碌起来,在驿馆天子号房间内。叶家两姐妹围绕餐桌吃饭。粉裙小姑娘唉声叹气:“哎,明天就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红衣女子揶揄道:“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小煞星?”小姑娘闻言嘿嘿一笑:“哎呀,叶红芸你一猜就猜中了。张子龙长得虽然不算英俊,可是一身气概确是阳刚,跟我年纪也相仿,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喜欢他哩!” 红衣女子本是打趣妹妹,没想到却听到这些话,眉头紧皱声音严厉:“叶红妆,你还记得咱们为什么来淮国吗?你现在可是淮国王妃,注意你的身份。”粉裙小姑娘眉头一挑:“我就是喜欢怎么了?就算嫁给了那个什么小王爷。我也要红杏出墙,我气死他。” 红衣女子拍案而起大怒:“你就不顾游马国的存亡吗?”粉裙小姑娘嘴一撅:“你就会对着我吼,就你爱国,就你识大体行了吧。我四岁就上山学艺,我吃了你们游马国几斤粮食?费了你们游马国多少钱财?我还给你们一百倍一千倍就是了。为什么要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说到最后,小姑娘已经委屈的大眼睛里泪光闪闪。 红衣女子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轻声安慰:“红妆,这就是我们的命啊。放心吧,等见了淮国皇帝,我会要求把我嫁给那个小王爷。”小姑娘抬头泪眼朦胧:“真的?”红衣女子认真点了点头。 通海村距离县城有九十里,因为不会骑马所以少年只能步行,脚力本就惊人的少年自从修炼了从海寇那获得金蝉功后,身法更是轻盈迅速。刚过正午就已经赶到了通海村,在全村老少的迎接下进了村子。 面对一双双怀疑的目光少年只得报上名字,淳朴的村民顿时欢呼起来,传说中剿灭海寇的英雄。他不行谁行?少年先去看了受伤的村民,并不严重,看来恶虎伤人并不是为了饱腹,这并不合理,野兽都非常聪明,不到万不得已它们是不会袭击人类的。 少年拉着里正到偏僻处询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受伤的?”通海村的里正,是一名富态的老头,听了少年的询问,老人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支支吾吾道:“就是无意间进入了恶虎的领地,要知道这些猛兽领地意识都很强。”少年嘿嘿一笑:“我爹可是知县,我要是发现你骗我,哼哼~” 里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衡量了一下后坦白:“齐云岭山高林密,野兽横行,我们村子靠打猎为生,前日在山上发现了恶虎巢穴,里面居然有两头幼虎,这可是值钱的宝贝,所以我就组织壮丁上山抓虎,谁知道三十村壮都打不过那恶虎,所以……”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指着里正感慨:“你们可真行,抓人家孩子,没干过人家父母被打伤,没要了你们小命就算好的,你居然告它恶虎行凶。厉害厉害。”里正笑容尴尬:“那毕竟是畜生嘛,怎么能用人的标准来衡量呢?”少年摇头不语。在询问了具体地点后,转身离开。 齐云岭可以算是整个吉水县最高的山,因山顶经常没入云中所以得名齐云岭。山中多为参天古木,且瘴气丛生。野兽更是多如牛毛,非经验老到的猎人根本不敢进山。 入夜,齐云岭半山腰的一处山洞中。两只幼虎纠缠在一起打闹玩耍,在它们旁边,一只丈许长的巨虎盘卧在地,黑黄条纹相间的毛发有些暗淡,不怒自威的虎目中充满怜爱的看着两头幼虎。 “呜~~~”洞外不远处响起一声长嚎。巨虎身形一翻站起身形,耳朵不停抖动倾听。“嗷~”片刻后有些恼怒的低吼一声,用嘴叼着幼虎后颈向山洞深处甩去,接着大步走出洞外。 “吼~~~” 一声怒吼如怒涛拍岸四散而去,巨虎双目寒光四射的盯着面前的狼群。同为齐云岭野兽,为了争夺猎物,双方算是老冤家了。 三十多只狼群前方,是一只体型比其他狼大一圈的头狼,面对独虎,它嘴角泛起如人般的冷笑。“呜呜~~~”仰头嘶嚎,群狼一拥而上扑向巨虎。 巨虎辗转腾挪与群狼撕咬在一起,虽然论战力巨虎高了不止一筹,可无奈群狼太多,不过片刻就遍体鳞伤。身上的疼痛更是激起了巨虎的凶性,仰天一声怒吼,动作更加迅猛,巨嘴一张一合,面前扑来的狼身就被一分为二。一爪挥下,无不是血肉横飞。 头狼阴狠的目光游移不定,身影绕过巨虎潜进山洞。巨虎见状更加疯狂,不顾周围群狼的围攻,拼命向山洞冲去。 “口下留虎!!” 身背长枪腰悬狭刀的白袍少年刚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想都没想拔刀出鞘加入其中。双手握着几乎与身高等同的长刀,少年一头撞入狼群。长刀挥舞断肢横飞。脱身的巨虎感激的看了少年一眼,转头冲入山洞。 群狼也纷纷向山洞冲去,少年身影一闪而逝,单手拖刀拦在洞口,群狼嘴中发出“呜呜”嘶吼,却不敢上前。少年刚才一阵砍杀,已有十多条狼命丧其刀下。 “吼~~”一声愤怒的虎吼从洞内传出,片刻后一身伤痕的巨虎从内走出,嘴中鲜血淋漓,双目赤红射出刻骨的仇恨。出来后如发狂般冲向为数不多的狼群,少年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转头看了眼黑乎乎的山洞露出疑惑神色。 翌日清晨,吉水县城门口。二百郡兵骑着骏马列阵等候,当先一骑,正是身穿黑袍背负巨弓的少女。叶家姐妹与李家父子正在与张浩然道别。楚青山跟在楚轩身后不言不语。粉裙小姑娘不耐烦的开口询问:“张知县,张子龙呢?怎么说我也是他半个武学恩师,这就要走了,怎么也不见他过来相送?” 张浩然拱手施礼:“回小公主,辖境内闹了虎患,犬子被我派去剿虎了。”粉裙小姑娘一撇小嘴不满道:“还真新鲜,你不派手下官兵去,却要派无官无职的亲生儿子去,当你的儿子还真是遭罪哩。”红衣女子训斥道:“红妆,闭嘴。”说罢对张浩然歉意道:“我妹妹与张子龙关系要好,这次远行没看见就有些难过,张知县请见谅。” 张浩然看着李铁与楚青山和声道:“无碍无碍,此行路途遥远,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两少年躬身称是。张浩然长叹一声继续道:“张子龙娘亲死得早,也没兄弟姐妹。跟着我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你们就如同亲兄弟一般,此次你们同时离开,对他来说实在难以接受,以至于不敢来送你们,千万不要埋怨他。” 壮实少年跟书生少年眼圈一红点头称是。张浩然转身挥手:“走吧走吧,切莫牵挂。” 一群人告别完毕后上了马车,在二百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出发。天空朝霞初升,万里无云,正是远游的好时光。 四月天气已然炎热,不到正午空气就有些燥闷。福州官道狭窄难行,骑兵速度缓慢,赶了一上午路也就行进了十五里山路,队伍前方不远的三山交汇之处有一高亭,唤作十里亭,据说是上任吉水县知县为了方便过往行人歇脚所建。 队伍有两辆马车,游马国大公主叶红芸单独坐一辆,那些随从守卫在马车周围,粉裙小姑娘因为骑着白虎坐不进马车,所以就到处转悠。李铁跟楚青山坐一辆,同行的李元魁跟太史杰都不是喜欢坐车的主,早就骑着骏马四处巡视。 “楚青山,咱们,真的要跑吗?”壮实少年李铁声音有些忐忑。楚青山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小点声,你准备让所有人都知道啊。”李铁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楚青山这才解释:“说好的一起闯荡江湖就不能食言,跟张子龙关系好的就你我跟王小虎,现在王小虎死了,咱们俩又走了,张子龙岂不是要难过死。别看他平常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很脆弱的。你不会想看到张子龙伤心到哭鼻子吧。”李铁想了想那个画面,浑身一个哆嗦连忙摇头,太可怕了。 楚青山继续道:“前面就是十里亭,时间已经快到正午,到时候队伍一定会在那里休整。十里亭旁边就是三座大山,山高林密是绝佳的脱身之地,咱们随便找个借口上山,他们绝对找不到,到时候咱们跟张子龙汇合,直接远走高飞闯荡江湖去。”李铁挠了挠头咧嘴一笑:“楚青山,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胆子怎么大了这么多?你爹要是知道了非要气死不成。” 少年微微一愣,想了想不确定道:“有吗?”李铁狠狠点头确定,接着又有些担忧道:“真的能这么顺利吗?你不会没发现吧,那个姓太史的把你当宝贝一样看着,眼睛就从来没从你身上离开过。”楚青山嘴角露出笑意:“没问题,我还请了一位帮手呢。”李铁更疑惑:“帮手?是谁啊?” “哼哼,就是本公主哩!”马车帘子被挑开,露出粉裙小姑娘的脑袋来。楚青山作揖:“吸引注意力的事就拜托小公主了。”粉裙小姑娘拍了拍胸脯骄傲道:“包在我身上,只管放心好哩。” 李元魁骑马赶到队伍前方,身旁跟着黑衣少女跟太史杰。伸手一指远方的十里亭:“山路难行,就在那里休整一下,吃点东西。”太史杰闻言高声传令,马车中的楚青山自信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队伍离十里亭还有二百步时,李元魁嘴角含笑举手制止队伍继续前进。亭中有人,还是熟人。身后一身黑袍的秦雨寒双眼微眯。 “臭小子,不是怕哭鼻子不来了吗?” 车上两少年闻言钻出马车看向亭中。 十里亭中有一少年,利落的紧身白袍,身背银亮长枪,腰悬漆黑狭刀,及背头发散乱身后,面容阳刚眼神坚毅,正是荡寇少年张子龙。在他身后跟着一只满身血痂的高大老虎,双目中凶光四射。 背枪少年并不回答李元魁的问话,而是对着马车上的李铁与楚青山高喊:“秀才,小铁匠。我来了!”后者二人赶忙跳下马车向亭中飞奔。一边的粉裙小姑娘撇了撇嘴不满的嘟囔:“什么嘛,本来还能大闹一场哩。” “大哥!”李铁最先冲到亭中,紧紧跟背枪少年拥抱了一下。“张子龙!你怎么来了?”楚青山紧接其后站在旁边询问。“秀才!”背枪少年并没回话,上前也抱了一下楚青山。后者脸“蹭”的一下通红。背枪少年打趣:“脸红个屁啊,还害羞了?我先说明啊,我可不喜欢男人。”楚青山白了他一眼:“巧了,我也是。” 三人互相对视,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挂上了笑容。 楚青山突然恼火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们都商量好一起逃跑,咱们一起闯荡江湖了。现在计划全乱了。”背枪少年闻言爽朗一笑:“秀才,你还是去读书吧。我想了想,你不适合去闯荡江湖。”楚青山眉头紧皱:“这不像你说的话。” 少年哈哈一笑:“文院贡生多难得啊。那才是你楚青山要走的路,别忘了,你娘还在等着你呢。至于小铁匠,跟着你爹走吧,路绝对要比现在宽得多。至于我,准备先去江湖上闯一圈,下次见面时好好给你们讲一番,让你们见见世面就行了。” “大哥。” “张子龙。” 少年单手一挥制止二人言语道:“小女儿姿态,男子汉大丈夫。我倒是很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咱们都是什么样的。”楚青山自信一笑:“治世之能臣。”少年右手握拳锤在胸口:“江湖之豪侠。”说完两人同时望向壮实少年。李铁面色通红大声道:“绝世……绝世的铁匠。” 少年跟楚青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张子龙,现在才出现,是不是有些摆谱哩?”粉裙小姑娘骑在白虎身上喊道。少年耸耸肩:“叶红妆,看你聪明伶俐对我又有授业之恩,将来等我名震一方了,会去上京看你的。如果过的不好,到时候就跟着小爷我闯荡江湖吧。”小姑娘一撇嘴:“开什么玩笑,我在你们淮国也是堂堂王妃,还会跟你跑江湖?这个送给你留个念想。”小虎娘抬手扔了一物,后面马车中的红衣女子眉头皱了皱却并未说话。 少年接住打量两眼,塞到怀中后对着小姑娘比了两个大拇指赞叹:“谢哩。”小姑娘眼圈泛红转头不语。 “张子龙,下次见面咱们再打一场。我绝对不会输了!”秦雨寒突然高喊,对于冷漠内向的她来说,在人前高喊这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背枪少年看着少女嘿嘿一笑:“小虎!” “吼吼~~” 一声虎吼声震四野,骑兵阵营里的马匹一阵骚乱。秦雨寒双手紧扯缰绳,控制身下马匹不至于惊慌逃窜。少年身后的高大老虎一个纵身落在身前,背枪少年翻身上虎指着少女道:“巨弓小娘,上次骑术输给你,现在可不一定了。” “小虎?”李铁与楚青山惊愕出声。背枪少年回头一笑:“不错,它也是个苦命虎。从今往后就跟着我了。秀才,这个送给你。”扬手一抬,寒芒闪过。 “锵~”少年腰间的四尺乌鞘狭刀斜插在楚青山脚边。 “这个是?” 背枪少年点头道:“没错,就是海寇首领那把千年玄铁铸造的长刀,我听说儒生都佩剑,可惜手上实在没有。希望你别嫌弃。”楚青山双手使劲拔起长刀,看着狭长分量确实极重,双手举着都感觉吃力,点了点头道:“我会一直戴着的。” 远处秦雨寒眉头一挑有些恼怒:“哦?不然咱们现在在比一次?”背枪少年哈哈一笑:“你绝对输,小虎可不是你那破马能比的。小虎!!”随着少年大喝。身下高大老虎开始狂奔,速度之快比千里神驹都快了不止一筹,更可怕的是这可是山地,沿途所有树木障碍,在高大老虎那惊人的跳跃力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明明举步维艰的山林在它面前却显得如履平地。 秦雨寒脸色发黑,这确实比不过,但问题是,你那是老虎啊喂,你犯规了喂。 少年欢快大笑一声,小虎跃回亭中。看着两位好兄弟,少年拱手抱拳:“每次想起这句话都觉得好笑。秀才小铁匠,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楚青山抱拳接话:“后会有期。”旁边李铁不明所以,也学着抱拳拱手。 “咱们永远是兄弟。”少年骑着取名‘小虎’的高大老虎转身钻进旁边大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高呼声反复回荡在山间,在这十里亭中,在两位少年的心里。 年少离别不知愁,几多春雨几多秋。他日如有重逢刻,自有情义心田流。 第二十章 三年 泰康十五年,淮国西南沿海重镇吉水县,自从三年前大破海寇后,吉水县名声大振,福州流民不断涌入,如今人口超过十万,成为青海郡第一大县。县城规模更是一扩再扩,东西南北接连山脉,光城墙就高五丈,每侧城头还设立预警司,发现敌情可第一时间就可吹响号角示警。城内在知县张浩然的主张下,修有横竖八条跑马街,平时作为百姓交易的坊市用,一到战时,宽阔的街道县兵纵马疾驰,可快速支援任何一面城池。可以说,吉水县是一座要塞城池也不为过。 吉水县耕地不多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口,所以张浩然大力鼓励发展渔业,并承诺保护渔民的安全。要是其他地方官府这么说,打死百姓都不相信,但是在吉水县就不一样,因为这里有一支不一样的军队,一支威震海寇的军队,而他们的主帅,更是令海寇闻风丧胆。 正因为这样,吉水县捕鱼业发达,带动其他商业也繁荣起来。来往商队络绎不绝,吉水县也成为青海郡最富庶的县城。 九月初十,初秋昼夜温差相距较大,时至正午烈日炎炎。吉水县城外官道上行来一队人马,约有十数人,为首是个面白无须一身华袍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热的嘴中不停咒骂。 城门口处,张浩然率领全县官吏列队迎接,每个人脸上都汗滴横流。 “奉天子诏,张浩然接旨。”面白无须的男人声音尖细,骑马走到近前却并不下马,而是居高临下傲慢非常。 张浩然一摆衣袍双膝跪地叩首:“臣张浩然领旨。”身后随行官吏也一同跪地。面白无须的男人满意的点点头,打开一卷亮金帛书开始宣旨:“张浩然任吉水县知县以来兢兢业业,先有安民之功,后有平寇之举,成绩斐然深得朕心。特命张浩然回京任户部侍郎,钦此。” “臣张浩然接旨,陛下万岁。”张浩然恭敬起身,垂首接过圣旨。面白无须的汉子笑着拱手:“张大人好福气啊,陛下听闻你在吉水县的功绩后龙颜大悦,用膳时还多喝了两杯。”张浩然躬身:“都是微臣份内之事,不敢居功。公公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在驿馆安排了宴席,请。” 一行人前往驿馆,面白无须的宦官如众星拱月般走在中间,神情十分受用。如果让张浩然原先在京城的同僚看到,一定会感叹摇头,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张御史竟然会变得如此圆滑世故。 入夜,县府后堂。张浩然与县丞钱良相对而坐,后者举杯敬酒:“恭喜张大人,终于可以回京了。”张浩然举杯一饮而尽,摇头道:“户部侍郎,好重的职位,天天与铜臭打交道非我所愿啊。”钱良赶紧把酒满上开解道:“能回上京就是个好的开始,相信以张大人的能力,不用多久就能高升要员。” 张浩然盯着钱良的双眼道:“你这人啊能力不错,就是这蹩脚的马屁还是少拍了,小心适得其反。”钱良尴尬苦笑:“张大人说的是,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当初要不是嘴上得罪了秦郡守,现在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张浩然举杯:“我已经上书秦大人了,他答应向上推举你为这吉水县下一任知县,成与不成就看你造化了,毕竟现在吉水县可是个富得流油的香饽饽,垂涎它的人可不在少数。”钱良双目一红,跪地叩头:“谢大人提携,下官在这吉水县当了十六年的县丞,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只要上面能公正对待就行。不论事情能不能成,我都感谢大人的知遇之恩。” 张浩然扶起钱良叹了口气:“一定要记得,如今吉水县的成绩,都是打败海寇得来的。以后一定要继续发展军备,切不可松懈。”钱良点头:“下官明白。”三年来,张子龙率领披麻军杀了不知多少海寇,以至于有些脑子的海寇再也不敢来附近沿海劫掠。所以才有了吉水县现在的富裕安宁。 清晨,县府后院一阵鸡飞狗跳,京城来的宦官催的急,非要即刻启程,所以一大清早就开始收拾家当。张浩然来吉水县做了六年官,家底虽然不多,但也要好好收拾一番。 后堂,张浩然正在吃饭,在他对面是一个三岁的女童,肉嘟嘟的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灵气,脑袋上扎了两个民间常见的羊角辫,身穿喜庆的红色衣物,鞋子也是红色的。女童坐在为她特制的高椅上,露出了脑袋跟双手也在有模有样的吃饭。张浩然慈祥的给女童夹了一个鸡腿:“雪烟多吃点才长得快。” 女童点头抓着鸡腿奶声奶气问:“爹爹,哥哥回来了吗?”张浩然点点头:“昨天半夜回来的,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整天毛毛躁躁的,小雪烟可莫学你哥,一定要用功读书。”女童闻言欢呼一声跳下椅子,举着鸡腿向外面跑去:“知道了爹爹,我去叫哥哥吃饭。”张浩然苦笑摇头。王雪烟聪明伶俐,才三岁就能把蒙学倒背如流,这就像……小时候的张子龙一样,可千万别跟那逆子一样误入歧途啊。 红衣女童风风火火跑的飞快,不一会就到了门前,“咚咚咚~”的锤起了门:“哥哥,吃饭啦~~”。 屋内床上,张子龙四仰八叉的趴在床上,床边盘卧着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听见敲门声,用脚蹬了一下老虎屁股嘟囔:“小虎开门去。” “啪~”虎尾一甩打开来腿,打了个哈欠巨虎爬起伸了个懒腰。盘卧在地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明显,此时一站起来。此虎高八尺,长两丈,浑身肌肉虬结却体型匀称,光前肢小臂就比寻常壮汉的腰身还要粗,这哪是老虎,如果人立而起分明就是一头怪兽。 巨虎走到门口,尾巴一甩挑飞门栓,转身回到床边盘卧。红衣女童冲进屋内,看到老虎后一声欢呼,“噔噔噔”跑到面双手住老虎硕大的脑袋:“小虎哥哥~~举高高~~”尽管女童双臂尽量伸开,可是面对比她身形还大的虎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巨虎睁眼看了小姑娘一眼,虎目中平静安详,一点也不像残忍的野兽。尾巴卷动缠住女童的腰身,举起来在空中来回摆动,引得女童连连欢呼。玩了片刻后放下女童,后者举着鸡腿凑到巨虎嘴边:“小虎哥哥~你吃~”虎头轻轻一顶,推回女童抓着鸡腿的手,低声“呜~”了一声,像是在说“我不吃,你自己吃。” 女童“嗯”了一声低头啃了一口鸡腿,绕过巨虎爬到床上大喊一声:“哥哥,起床啦!”然后纵身跳到张子龙背上“嘿~嘿~嘿~”的蹦跶起来。 “小丫,别闹!”张子龙声音懒散的嘀咕一声,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红衣女童继续蹦跶,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爹爹说今天咱们要去京城,哥哥你快起床啊!早饭很重要的,一定要吃啊~~” “好好,知道啦~~”张子龙哼哼唧唧,片刻后突然全身一僵,“霍~”的猛然坐起,红衣女童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跌落。张子龙伸手一抓就提住女童的后衣领,如拎着一只小兔子般提溜到眼前:“小丫,去京城干什么?”女童丝毫不惊慌,举着鸡腿递到张子龙面前:“哥哥你吃~” 看着鸡腿上啃咬的痕迹,张子龙苦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吃,小丫吃,到底怎么回事。”女童想了想道:“昨天京城来人说爹爹要升官了,还挺急的,催着让快些出来嘞。” 张子龙嘀咕:“还没闯出啥名堂就去京城,这要是见了秀才跟小铁匠哪还有脸面。不行,现在不能去。”把女童放在地上。张子龙起身站起:“小虎,收拾东西咱们走!” 县衙后院,张浩然指挥着仆役搬运书籍,文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不带,唯独这圣贤书是必须带在身边的。楚轩在旁边揶揄:“张浩然,这都要回京了,路途遥远带着些书籍挺麻烦的,不如给我留下,这些孤本善本我可是眼红了好久了。”张浩然洒然一笑:“咦?楚老弟现在都会开玩笑了?听说青山在文院学习颇为用功,成绩在同辈中次次名列前茅,再过不久就要外派历练了?可喜可贺啊。” 楚轩面上难得露出笑意:“还算是争气吧,也幸亏是去了文院,如果还是跟着你家儿子厮混,那现在是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张浩然老脸一黑,暗道一声说你胖你还喘,要没有我儿子,吉水县能有今天? “呜呜呜呜~~~”北面传来号角声,两人面色一沉,在这福州地界如果说有战事的话,那就只有海寇犯境了! 不多时,虬髯大汉牛沙大步走来,单膝跪地抱拳禀告:“张大人,北城预警司发现极远的地方升起五道烽火,大概有一百里,已过了我们辖境,请大人定夺。” 张浩然左右踱步眉头紧皱:“五道烽火是说海寇最少有五百人,这么大的规模可不常见,相距那么远支援起来极为不便,最麻烦的是超过了我们的辖区,稍有差池可就麻烦了。”楚轩也附和:“大淮国明律规定,越界出兵需要上级调令。严禁私自动兵,否则视为有叛乱之嫌。这可是重罪,你要考虑清楚。” “爹,您放心去上京任职吧。孩儿也要去闯荡江湖了,这点小事交给我好了。”张子龙尚未完全变声的嗓音从一边传来,在场众人循声望去。 身高七尺体型修长,身穿鱼鳞状甲片编织而成白色裙甲,上身短打赤膊,胸口镶嵌着银色虎头护心镜,及腰长发束在脑后,面目俊朗眼神坚毅,因为常年在外奔波所以皮肤呈古铜色,身背丈二荡寇长枪。风姿卓越英气逼人。 在他身边的巨虎,哪还有刚才懒散的模样,全身披挂黑色链甲,双目凶光四射骇人心魄,背上左右绑着两包大大的行囊,分明就是一头钢铁怪兽。 张浩然迟疑:“逆子,你不跟我回京吗?楚青山跟李铁可就在京城。”张子龙摆手:“现在是不能去的,当年夸下海口说再见之时一定要混出名堂,谁知道这几年光忙着练武杀海寇了,哪还有脸面见他们。如今刚好,爹您回京城,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张浩然点点头:“既然你坚持为父就不阻拦了,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出去闯一闯也好,这么多年也苦了你了,放心去吧。在那之前,命你率二百披麻军轻骑出击,击溃海寇。”张子龙翻身上虎抱拳:“孩儿领命。”接着对牛沙道:“老牛,一起走一趟如何?” 牛沙哈哈大笑单膝跪地领命:“敢不从命!” “点兵出战。” 自北城传来悠长的号角声后,整个吉水县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根本不需要衙役县兵维持治安,毕竟已经演练了无数遍。特别是在走马街,行人纷纷进入路边的店铺中,街上商贩也把货物往两边堆积,让出宽阔的街道。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街上已经平坦宽阔,无一人滞留。而旁边的房屋中却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出来了!”一声惊呼不知从哪响起,百姓们赶紧探头向校场方向看去。 “踏踏踏踏踏~~” 如急雨落入珠盘般的马蹄声传来,地面隐隐有些震动。远处校场营门大开,二百轻骑鱼贯而出,清一色的白马,五马并列整齐划一。其上的军士聚是人高马大之辈,脸上白巾覆面,只露出双眼平静肃穆。内穿皮甲外罩白袍,腰悬钢刀身背长弓,手持丈许长矛威风凛凛。行进间毫无杂音显得纪律严明。 很多第一次看到这支军队的外乡人纷纷倒抽冷气,这真的是地方县兵?旁边本地人就会骄傲的给他们讲述这支披麻军的来历与事迹,更是这些外乡人瞠目结舌。 “快看,飞虎将张子龙。”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瞬间点燃了百姓的情绪,高声喝彩声欢呼声直冲云霄。不明所以的外乡人赶紧伸长脖子看去。 从街道转角处冲出一庞然大物,跑在骑兵队列最前方,战马们高声嘶鸣一声紧紧跟在其后。那是什么怪兽?比骏马还要高出一头,身长更是吓人,足有两丈有余,浑身黑色链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它背上坐伏着一名目若朗星的少年,一束马尾迎风舞动,身背一把银光闪闪的长枪。怪兽速度极快,奔跑间伴随着呼啸劲风。 面对两侧欢呼的百姓,背枪少年目不斜视,握手为拳高举右手,带领着骑兵如狂风卷过,留下沿途无数惊叹。经历的多了也就没有刚开始的兴奋了。 客来酒楼二楼靠窗一桌,一老一少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看着。与周围欢呼的客人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就是披麻军吧,果然名不虚传。”说话的是老人,声音苍劲有力,老人一身灰色儒衫,头戴高冠身背一把赤色宝剑。 “师父,那咱们还去不去县衙搬救兵了?”说话的少年十六七岁,穿着与老人一般无二。儒衫高冠身背赤剑,只不过他的儒衫是青色的。老者捋须摇头:“不用了,对抗海寇披麻军最有经验,他们既然已经出兵,我们再去就没什么意义了,赶快吃饭,一会赶回去支援你师兄们,这次一定要把你师叔救出来。”少年点头称是。 青海郡东海县沿海,停泊着三艘楼舰十数战船。在其中一艘楼舰大厅内,传出海寇们激烈的争吵声。 “大哥,不能在这停留,咱们赶紧走吧。这离那片区域太近了,万一招来飞虎将,我们可就全折了。” “走?怎么走?舰队补给都没了,淡水也所剩无几。没事,随便上岸劫掠个村子,补充下物资咱们立刻出发,用不了多长时间,再说陆路最少一百多里,哪会那么快过来。” “大哥,我可是听说飞虎将带的都是精锐轻骑来去如风,大意不得啊。” “闭嘴,就这么定了,老子纵横东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传令!全员出动搜寻物资。不遇见还好,如果遇见了,我倒是要看看是谁的头硬。” “这……遵命。” 楼船一层水牢,密密麻麻关着上百人,虽然衣衫褴褛,但依然能分辨出大部分都是身穿儒衫的文人。其中一个角落,一个高大老人盘膝打坐,一袭青衫鹤发童颜,旁边是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小姑娘正在打盹,十岁左右。如果当初张子龙进了酒楼,就会惊讶发现,这就是那说书的爷俩。 “师父,船好像停了,这是哪啊?”小姑娘睁开眼睛,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迷糊问道。高大老者继续闭目打坐,眼都不睁道:“应该是淮国青海郡辖境。放心吧,我已沿途留下特殊记号通知师门,如今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很快就能救我们出去了。”女孩点点头有些担忧:“可是这些海寇人不少啊,真打起来不知要死多少师兄弟。” 高大老人闭目不答,嘴角突然露出笑意。青海郡啊,记得几年前,因为身上盘缠用光了,自己还不要老脸的替一个小毛孩子死命吹嘘了一番,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第二十一章 东海战事 东海县东侧沿海登陆了大批海寇,艳阳无风的天气让笔直冲天的烽火显得尤为刺目。东海县知县董忠坐在县衙愁眉苦脸,手下一众官吏更是唉声叹气。 董忠大概四十岁的年纪,体型消瘦,最醒目的是有一嘴漂亮的胡须,乌黑柔顺长及胸口。此时他正捋着平生最得意的胡须道:“这可如何是好啊?各位有何良策赶紧说来。” 手下纷纷面面相觑都不开口。“董大人,这么多的海寇我们是肯定打不过的,不过您难道忘了?咱们临县可是有破千余海寇的强人啊,为今之计应该派出两队人马,一队向青海郡汇报,一队向吉水县求援。如此方可保我东海县无忧。”说话之人是名魁梧汉子,身穿绿色县尉官袍。 董知县眉头一松:“对啊,就这么办。梁县尉你赶紧派人。”魁梧汉子躬身领命出门而去。 手下又有人进言:“董大人,远水解不了近渴,郡城跟吉水县离我们相隔百里,一来一回耗时甚多。而海寇离我们只有四十里,下官怕是援兵未到,我们青海县就被攻破了。”其余官吏纷纷出声附和。 董知县叹息一声:“本官何尝不知,可又有什么办法啊?咱们县兵只有五百,如果跟海寇交战,怕是一轮冲锋就被杀的大败。”手下人愁眉苦脸闭口不言。 “报~”一名衙役从外快步走来,上的近前单膝跪地抱拳禀告:“报董大人,门外来了一行人求见,说是纯阳学宫的人。”董知县转头询问:“纯阳书院诸位可曾听过?”在场众人纷纷摇头。 “传他们进来。”一头雾水的董知县命令道。 五名身穿青色儒衫,身背赤色长剑的少年从外走来,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最大的有二十,最小的也就十四五岁。这些人走到正堂中间不卑不亢,当先一名年纪最大的青年抱拳行礼:“纯阳学宫弟子方星火见过知县大人。” 董忠打量着这群少年,儒衫高冠应该都是读书人,长相也是丰神俊朗。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旭日初升朝气勃勃,不禁想起自己年少时。而行礼之人不急不躁气度沉稳,一时间好感大增:“不知各位小友有何事求见本官?” 名叫方星火的青年昂首傲然道:“为了贵县登陆的海寇而来。”董知县不置可否:“哦?”青年继续道:“请大人把可用之兵悉数交予我等,我保证大破海寇。”董知县眉头紧皱,刚想呵斥青年。旁边手下已经率先开口:“大胆,你是什么东西,军队乃国之重器,岂可随便交于尔等,你们难道要谋反不成?” 方星火并不气恼,嘴角挂着笑意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举起道:“纯阳学宫乃淮国三品供奉,这是陛下钦赐令牌,形势紧急可先调动地方兵马,事后再行禀报。” 一言出口,四座皆惊。董忠在验明了令牌的真伪后,带领手下官吏躬身行礼:“拜见各位少侠,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少侠勿怪。”武林门派一直是朝廷尽心拉拢的对象。视门派实力的强弱,对朝廷贡献的大小为标准,皇上会有不同的赏赐,参照官员品级,从一到九各有特权。三品已是极高,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的起的。 方星火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此次前来我们有重任在身,现在情况紧急,不知贵县有多少军队?”董知县恭敬禀告:“回少侠,东海县不是什么大县,人口本就不多,加上常年受海寇袭扰,流民也都跑到吉水县落户了,所以我们只有五百县兵。” 方星火点点头吩咐:“不少了,海寇也就六百人而已,董大人,赶紧召集县兵,我们现在就出发。”董知县面露难色劝道:“少侠可要慎重,海寇实力非同小可啊。”至于具体的双方战力,董知县实在没脸说出口。方星火摆摆手自信道:“一群土匪而已,城外还有我们纯阳学宫二十名师兄弟,董大人大可放心。” “是!”董知县只得答应。 时到正午,天气闷热。东海县东南靠海有一村寨,因附近山上多为枫树,一到秋天漫天枫叶飘落美轮美奂,所以村寨取名叫做枫叶寨。此时寨门紧闭,人心惶惶。 寨子主街上聚集着三百青壮,他们人人手拿柴刀猎弓,神情透露着绝望。在青壮对面站有三人,带头是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此时他伸出双手向下压去,吵杂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 点点头,老人用尽可能大的声音道:“海寇又来了,人数非常多,恐怕今天我们枫叶寨就要完了。”场下一阵寂静,老者突然老泪纵横,双膝跪地哭道:“都怪我啊,没有听二长老的意见搬去吉水县才有今日大祸,我对不起大家啊。”旁边两人赶紧搀扶起老人安慰:“大长老我们不怪你。生在福州,这一天是迟早的事,您别自责。”青壮们也纷纷表态不怨老人。 老人稳定了下情绪,对旁边问:“女人孩子都藏好了吗?”一名手持猎弓的汉子点头回答:“放心吧大长老,都藏在冬天用的地窖里,我在洞口处还做了伪装。” “不好了,海寇来~~噗!” 寨门高塔上负责了望的汉子开口大喊,声还没完就从高塔摔落,胸前插着一支利箭。所有人俱都神色大变冲向寨门。 虽然枫叶寨的村民悍不畏死,无奈跟海寇的战力差距过于巨大,才半炷香功夫寨门就被攻破,而海寇的嗜血也彻底攻破了村民的反抗意识,剩下的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海寇狞笑着追赶着这些屁股对着自己的绵羊,把他们一只只砍倒在地。 在杀死所有村民后,海寇的损失居然还不到十人。接下来海寇开始疯狂搜刮看到的一切,他们肆无忌惮的讨论着手上东西的价值和枫叶寨村民的怯懦。 “老大,这里有个地窖。”一个时辰后,一名海寇发现了地窖的入口。 附近海寇都聚集了过来,正在地窖中躲藏的妇孺都抱在一起,痛哭出声。听到女人的声音,更加刺激了上面的海寇,他们怪叫着清理起地窖门口的障碍物。眼见惨绝人寰的一幕就要发生。 “杀!!!” 一阵喊杀声从枫叶寨外传来,海寇们纷纷转头望去,那是一队五百人的部队,穿着淮国地方军队的制式红色军衣。只是一队县兵而已,海寇头子狞笑着呼喝一声,众海寇纷纷聚集在他的身后,跟着向县兵发起了冲锋。 双方距离迅速接近,再对射了两轮弓箭后,终于撞在了一起。 枫叶寨西面有座山,名为枫树山,山势不高且坡度平缓,因山上长满枫树而得名。此时山顶处,一队白袍白马的骑兵安静矗立。 “老牛,跟海寇交战的是什么人?”队伍最前方,背枪少年坐在钢铁巨虎身上出声发问。少年身旁还有两骑,分别坐着虬髯大汉牛沙跟一个十三四岁的消瘦少年。 牛沙手搭凉棚看了片刻,不确定道:“太远了看不清楚,看军服应该是地方兵,应该是东海县的县兵吧。”背枪少年惊奇道:“东海县的县兵敢出城跟海寇交战?”牛沙老实回答:“绝无可能。”背枪少年命令:“先搞清楚,鸡蛋儿,你去抓个溃兵问问他们是哪的人。” “诺!”身边的少年抱拳领命,拍马出阵。骏马在林间飞驰毫不减速,展现出少年的精湛骑术。 背枪少年点点头:“老牛,训练的不错啊。”牛沙摇头感慨:“哪是我的功劳,咱们披麻军对海寇仇深似海,训练起来命都可以不要,加上有您给的那本秘籍,大家武功提升都很快。鸡蛋儿在其中更是佼佼者,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这才三年,武功都快赶上我了。” 背枪少年点头不再言语,秘籍就是那本从海寇头领那得来的‘金蝉功’。金蝉功分为上中下三篇:上篇赶蝉,中篇蜕蝉,下篇化蝉。交给披麻军的是上篇赶蝉,修习之后能大幅提升速度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可以修炼真气。 可以说,现如今披麻军上下,都是拥有真气的武夫。 枫叶寨中,两军对撞在一起,血花飞溅。方星火带领着纯阳学宫的弟子冲在最前面。凶悍的海寇在这些学宫弟子面前,显得十分脆弱,刚一接触就毙命十数人。也是正因为他们,县兵才没有一触即溃,战力虽然不足却也打的有板有眼。 海寇头子眉头一皱,大声呼喝起来,海寇阵营开始变动。最前方的海寇抽身后退,自后方顶上一群重盔大汉挡住方星火等人。其余海寇横向散开,围攻后方的县兵。这样一来,县兵低下的作战能力完全暴露。交战不到一顿饭功夫,县兵抵抗的勇气就被凶悍的海寇完全击碎,开始发生溃逃,形势岌岌可危。 “踏踏踏~~”枫叶山上,鸡蛋儿纵马返回抱拳禀告:“禀大人,下方交战的确是东海县县兵。”牛沙眉头紧皱:“那帮怂人有这胆子?带队的是谁?”鸡蛋儿沉声回答:“此事有蹊跷,带队的听说是外地书生,战力虽然不错可却不通兵事。” “呜吼~~”背枪少年身下巨虎突然身体低伏发出低吼。背枪少年抬手示意禁声。打量了下四周朗声道:“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第二十二章 飞虎 枫树山山顶,二百披麻军手握刀柄屏气凝神,场面寂静的可怕。张子龙四处打量不见异常,轻轻问了声:“小虎,确定有人?”身下钢铁巨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张子龙心领神会,确定有人,但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对于小虎,少年是绝对相信。 牛沙神情严肃低声询问:“大人,怎么办?”张子龙眼睛微眯举起右手:“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下面情况不明,先撤出此山以防不测。”牛沙点头正准备传令。 “将军且慢!!”一声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所有军士猛地拔刀相对。 两名身影从左侧百步外的一处密林中闪出,一老一少,大步走向披麻军。行进到五十步时,鸡蛋儿张弓搭箭对准对方,牛沙更是双眼一瞪大喝:“再敢前进半步,格杀勿论。” 老人停步拱手:“将军切莫动怒,我们不是敌人,我乃淮国纯阳学宫的讲师蒙冲。”背枪少年仔细打量片刻道:“有何凭证?”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纯阳学宫三品供奉在此,请大人过目。” 少年鸡蛋儿不等吩咐拍马上前,取过令牌交给张子龙。 巴掌大的黑色令牌呈菱形,握在手中分量很重,不知是何种材料打制而成。正面刻着硕大的‘淮俸’二字,背面是‘纯阳学宫三品’字样,四方边角处还刻着如黄豆大小的皇庭印玺栩栩如生。 背枪少年抬手一挥,令牌划作一道乌光射向老者,“嗡~”老者没有伸手,令牌在面前一尺距离悬空而停。周身居然连一丝真气波动都未发出。背枪少年眼中精光四射:“说,有什么事?”看不出深浅,这老家伙厉害。 老者身后的少年闻言猛地上前一步,怒气冲冲道:“大胆,淮国三品供奉,地方军马必须无条件听其调令,还不下马行礼?” “噗嗤~~哈哈哈~~~”背枪少年开口大笑,用手指着二人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弟兄们,你们说该听他们的吗?”披麻军轰然大笑,奚落之意不言而喻。 老人背后的少年憋得脸色通红,刚想说话被叫蒙冲的老者挥手挡住,拱手道:“将军此言何意?淮国律法难道在这里不管用吗?” 披麻军的笑声更是肆无忌惮,片刻后,背枪少年猛地抬手,笑声顿止:“老头,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但是在这儿……”少年食指指地,接着换成拇指点了点胸膛:“我说了算!青海郡郡守秦里海,在这儿也屁都不敢放。” 一老一少顿时无语,这是淮国县兵?分明就是土匪好吗。老人咳嗽两声道:“将军误会了,我不是要指使你们做什么,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击破下面的那群海寇。” 背枪少年不置可否:“你现在把所有事情给我解释个明白,我自有决断,否则我虽然不会把你们怎么着,但是这群海寇,我们披麻军就不掺乎了。” 老人在心中衡量了下利害关系,缓声道:“我们纯阳学宫的一位客卿被下面那群海寇给俘虏了,意图虽不明确,但是我们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下面交战的军兵,就是我们纯阳学宫的弟子率领的东海县县兵。这么说来,跟您的意图并无冲突,将军以为如何?” 背枪少年思索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在旁观战,但是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我认识你,我弟兄们可不认识。”说到最后,少年眼睛泛出凛冽寒芒。 老人点头:“全凭将军做主。”说完带着身后少年走到张子龙近前,不管旁边戒备的披麻军士,老人打量了下枫叶寨战况,眉头紧皱。 老人身后的少年可没那么好的修养,看到下面县兵溃逃,师兄弟们陷入重围,急切的大声询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下去?非要等到死光了才去吗?我告诉你,如果我们纯阳学宫死了一人,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没说完“呛啷~~”所有披麻军同时抽刀怒视,吓得少年赶紧闭嘴。 老人侧身一步挡在少年身前,声音严肃道:“现在下面战事陷入胶着,不趁现在友军还未彻底溃败前赶去支援,是不是有些过于托大了?不知将军有何打算?”背枪少年嘴角冷笑:“亏你们还是什么纯阳学宫?一帮酸秀才读书读傻了吧。下面地势狭窄,双方又混战在一起,此时县兵已经开始溃逃,现在我率领骑兵加入,难道要把自己人全部砍了吗?如果不砍,溃兵冲击我军阵型又当如何?” 一老一小无言以对。 枫叶寨战场,县兵从刚开始的零散逃散演变成一场大溃败,被碾碎心神的县兵大批大批的丢下武器向四周逃散,场面近乎失控。被重甲海寇围在中间的纯阳学宫弟子疲于应对,根本发不出有效的军令。 一名学宫弟子挥动赤剑砍翻一名海寇后大声询问:“大师兄,县兵全跑了,咱们怎么办?”方星火抽空打量四周,心中哀叹,真是没想到,这些地方兵的战力甚至连普通土匪都不如,想到这一咬牙大喊:“纯阳学宫弟子听令,结八卦流火阵,咱们杀出去。” “是,大师兄!” 二十一名纯阳学宫弟子大声应喝。然后三人一组,以方星火为中心迅速穿插站位,分列七方:天乾、地坤、风巽、雷震、水坎、山艮、泽兑。 方星火独站火离位,高举赤剑大喝:“八卦流火阵!阵成!” 所有弟子周身浮现二尺赤炎,条条火线相连组成十丈方圆的八卦大阵。临近海寇被烧得哭爹喊娘。方星火挥剑斩下,大阵在这同时激射出一条火龙,沿途的海寇纷纷化为火球痛哭哀嚎。 离寨的道路已经打通。“走!”方星火大喝一声,八卦大阵向寨外开始移动。此时县兵已经跑的远了。海寇们并没有追赶,而是在头领的呼喝下团团围住学宫弟子们。 枫树山顶,牛沙震惊道:“这是什么法术?”一旁老人身后的少年满脸骄傲:“那是我们纯阳学宫的独门阵法,八卦流火阵,主阵之人是我们纯阳学宫大师兄方星火,实力已经达到真气化形的境界。”牛沙惊呼:“化形境界?”那可就是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了,乖乖嘞。 张子龙虽然心中同样震撼,但是他更是看的深远,抬手指向战场:“别高兴的太早,如此威力必然撑不了多久,海寇也不是吃干饭的。” 果然,下方海寇在一名手持巨棍的大汉带领下,已经包围住了火光四射的八卦阵,不断消耗着阵中人的真气,十数呼吸间,大阵已经开始变得暗淡。 旁边叫蒙冲的老者心中大急,出声问道:“将军,何时出兵?”背枪少年摘枪高举,大笑道:“正是此时!披麻军~~” “在!”二百军士同声高喝。少年枪尖直指下方海寇大吼:“杀光海寇!!”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声嘶力竭,声震云霄,下方交战的双方都向这边看来,手上刀剑都暂缓了片刻。 “跟我冲~~~”巨虎如利箭出弦猛地射出,背上白衣裙甲的少年发束飞舞,眼神冷冽。身后披麻军拍马跟随其后,挂枪举弓,准备第一轮齐射。人数虽少,却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山林俯冲障碍颇多,但白色洪流速度却丝毫不减,如一支飞箭直奔下方战阵。如此大的动静当然也惊动了海寇,他们军阵中瞬间引起一阵骚乱。飞虎将!来了~ 被围困的纯阳学宫弟子们压力一轻,方星火看着快速接近的白色骑兵担忧,海寇还有四百多人,贸然杀入再想抽身可就难了。念及此方星火大声命令:“援兵来了,师弟们加快真气运行,我们策应援军。”二十一名学宫弟子齐声领命。原本有些暗淡的火焰八卦大阵又开始明亮起来。 白马骑兵已经冲下枫树山来到了道路上,鸡蛋儿与牛沙冲在骑兵最前方。而骑着钢铁巨虎的张子龙,已经跟他们拉开了百丈距离。少年鸡蛋儿打量了下战场形势,从马腹处的行囊里抽出一面黑色小旗高举挥动。 旁边牛沙大喝:“锋矢阵!”同时拍马再进一步,鸡蛋儿则后退一步。骑兵队迅速变阵如锐利箭矢,直射海寇大阵。而队伍真正的箭头,已经快要冲入敌阵了。这可不是青海郡守秦里海的那种花架子用来代步的骑兵,高速行军中突然变换阵型却毫无杂乱,这在北地那种骑兵多如狗的地方也不多见。 海寇这边也早有准备,上百张弓弩对准骑兵方向,只等对方靠近就乱箭齐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放箭~” “嗖嗖嗖嗖嗖~~”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响起,目标直指骑着钢铁巨虎的持枪少年。 “小虎!”少年大喝一声“吼~~~”身下巨虎一声怒吼,一团漆黑真气从它体内涌出,包裹起一人一虎。面对箭矢少年视若无睹,开玩笑,这可是从小公主那得到的万兽门高深灵兽修炼之法。而在修为上,小虎可比少年还要厉害。 “叮叮叮……”果不其然,黑色真气犹如铁壁,弹开了所有箭矢,巨虎速度不减直冲敌阵。海寇阵中一片恐慌,真的是传说中的飞虎将。 相距还有五十步,“轰~”巨虎后肢用力直接腾空扑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大坑。“杀~~~”背上上年长枪挥舞一声大喝,暴雨梨花式。在真气的加成下,空中飘起了无数刺目银花,“噗噗噗噗~”丈许方圆内,所有海寇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呆立不动,片刻后,才从喉咙中激射出朵朵血箭,倒地毙命。 自古以来虎主凶煞,鲜血飞溅中,巨虎双眸中红光连闪凶性大起。左冲右突间海寇无不吐血横飞,巨爪拍下,纷纷头骨碎裂,虎口张合间,直接拦腰横断。论起杀伤力绝不在持枪少年之下。片刻功夫,百余海寇已经命丧一人一虎手下。 “杀了他~~~~”海寇头子双目赤红,过度的恐惧已经使他忘了害怕,一边嘶吼一边带队前冲。所有海寇都向持枪少年杀去,根本不管同样威力巨大的八卦流火阵。海寇们心弦已经绷断,只剩下无尽的疯狂与恐惧。 直到此时,披麻军离战场相距还有上百丈。枫树山顶,少年眉头紧皱:“这张子龙武功虽然不知是何境界,但是在这战阵中竟然恐怖如斯。”旁边老人捋着花白的胡子点头道:“这张子龙在整个青海郡都是名人,人称飞虎将,十三岁组建披麻军,创下二百破一千海寇的战绩。其后三年中他四处剿寇,大小战阵上百场,死在他手下的海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听闻海寇们把这沿海三百里划为禁地,犯者必死。这帮海寇要不是在海上遭遇风暴,也不会冒险在这里靠岸。” 少年震惊:“这么厉害?”老者点拨道:“亲眼所见,你说厉害不厉害,小书,千万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不可骄傲自满。”少年点头受教,只不过眼中还有些不以为然。 第二十三章 破敌 吉水县城门口,五辆马车依次排开,仆役护卫收拾完毕站在一侧等候。张浩然已然褪下官袍,此刻身穿一袭青色锦袍,牵着一蹦一跳的小丫头跟吉水县官吏们告别。都是相处多年的同僚,感情还是比较真挚的。 最后,张浩然走到楚轩面前拱手道:“楚老弟,愚兄在上京等你。”楚轩还是那副你欠我钱的黑脸,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躬身行礼:“张浩然,我有事相求。此生本应永不回京,但现在青山上了文院,出来后必然入朝为官,官场上尔虞我诈青山怕是应付不来,所以我也该动动了,这封信请你回京交给我家夫人。” 张浩然点头接过信揣入怀中,打趣道:“楚老弟厉害,本来我还想回京后卖卖这张老脸,四处活动一下把你调回来,现在看来我倒是有些多虑了。”楚轩摇头道:“离开上京已经八年,夫人曾数次发来书信要调我回京,都被我拒绝了。近两年再无往来,咳~不知道现在想回去……” 张浩然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回去之后也会帮忙想办法,具体情况我会给你写信说明,楚老弟你就放心好了。”楚轩拱拱手算是道谢。 “出发!”一炷香后张浩然坐到了车中下命,队伍开始向上京进发。车厢内,王雪烟抱着一本相经看的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张浩然慈爱的摸了摸女童的头发,然后把她抱到怀中。 “爹爹,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女童趴在张浩然的肩膀轻声问道。微微点头,张浩然笑着轻拍女童的后背:“哥哥长大了,想要出趟很远很远的门,走前他让爹爹转告小雪烟,只要小雪烟好好读书,他就会去上京看你,给你带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 女童轻轻“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张浩然望着东海县的方向嘴中喃喃道:“去吧,去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书读不下去,就去走他个万里路,自然就长大了。” 枫叶寨中,牛沙率领披麻军以锋矢阵直插敌阵,面对混乱的海寇,披麻军没有恋战直接冲杀而过,留下遍地尸首。而后策马成弧,再次穿插。 而被海寇团团围住的张子龙则更是骁勇。与身下巨虎配合默契,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游刃有余,荡寇长枪化作漫天绚烂枪影让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攻势。旁边海寇不断倒地身亡,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如果紧紧是快也就罢了,少年长枪之上的劲道更加吓人,偶有格挡住攻击的海寇还没来得及庆幸,就武器崩断吐血横飞。 不远处的方星火看的咂舌,除了持枪少年枪法绝伦外,根本没看出来功力深浅,因为在他手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更可笑的是,海寇都如同失心疯了一样杀向少年送死,根本不来攻击他们的大阵。 方星火无可奈何,敌我双方杀在一起,不能动用八卦流火阵的大范围攻击。一时间包括他在内,纯阳学宫的弟子们都有些手足无措,居然站在旁边成了看客。这可不行,念及此方星火举起赤剑大喝:“八卦流火阵!散!师弟们,咱们也上。”赤炎大阵暗淡消散,纯阳学宫的弟子们行动自由,杀向海寇。 海寇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连逃跑都忘了,他们不管杀伤更大的披麻军骑兵,也不管战力惊人的赤剑一伙。在他们眼中,好像只有那名骑着巨虎的少年,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就能活。 战斗只持续了两炷香的时间,披麻军四次穿插,彻底冲散分割了海寇大队,剩下的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当持枪少年面前再无疯狂海寇的时候,战斗落下帷幕,六百海寇无一幸免。 少年鸡蛋儿纵马来回呼喝军士们打扫战场。牛沙骑马走到张子龙身前,翻身下马禀告:“大人,全歼海寇,披麻军战死十三人。”后者点头吩咐:“你们带上战死的兄弟,等结束后一起回家。”牛沙点头领命。 方星火率领纯阳学宫的弟子从远处走来,抱拳道:“多谢将军相救。不知怎么称呼?”背枪少年翻身下虎,同样抱拳回礼:“不用谢,杀海寇是我分内之事,我叫张子龙。你就是纯阳学宫大师兄方星火吧。” “还是大师兄厉害,这么偏远的地方都有人认识。”身后传来纯阳学宫弟子们的议论声。方星火回头瞪了一眼,心中却有些骄傲。 张子龙欲言又止,方星火见了微笑道:“张兄弟有话但讲无妨。”背枪少年打个哈哈,伸手指了指下山走到枫叶寨门口的老少二人道:“我没听过你的名字,是他们告诉我的。”方星火闻言面上如火烧般红了个通透。尴尬道:“张兄弟见笑了,那是我师叔蒙冲。”少年点头。 老人走到近前道谢:“多谢张将军施以援手,只是还有一事,不知可否麻烦张将军。”张子龙摆手道:“是不是解救你们那个被俘虏的客卿,放心吧,就算你们不说我也准备去一趟,海寇的船都是非常珍贵的海船,我势在必得。”老人点头微笑:“如此正好,大善。” 就在这边聊得其乐融融时,从不远处的地窖内走出一个个妇女孩童,当看到地上躺着的枫叶寨村民时,皆失声痛哭。在场所有人都闭嘴不言,沉默着看着这些失去亲人的百姓。 “敢问您可是飞虎将张将军吗?”半晌之后,一名老妇人带着这群女人孩子走到张子龙面前沙哑问道。后者点点头。老妇人听到回答“扑通”跪倒在地痛哭道:“谢张将军为我枫叶寨三百五十一名爷们儿们报仇雪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给您磕头了。”说罢脑袋就向地面撞去。 少年身影一闪而逝出现在老妇人身前,俯身搀起,沉声道:“使不得老婆婆,是我们来晚了,没救得了他们,对不起。”身后老人蒙冲眼中精光一闪,好快的速度。 老妇人摇头道:“张将军千万别自责,您杀海寇无数,是我们的大英雄,再说东海县离吉水县有一百余里,老身不是傻子,您能率兵前来救我们,真是感激不尽。还不给张将军磕头!”老妇人身后众人“呼啦”跪倒一片,频频磕头。少年赶紧高声道:“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不必如此,快起来,快起来。” 老妇人抓着背枪少年的手不让他去扶人:“张将军,您就让他们磕吧,不然咱们心里不安。还有我们这群妇孺如今再无归宿,不知能不能去吉水县定居?”少年回头看了一眼,鸡蛋儿快步上前道:“大人,按照淮国律法,他们目前还算是东海县枫叶寨的村民,不能迁居咱们吉水县。” 听到这回答,老妇人眼中充满了绝望。张子龙不忍,回头悄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鸡蛋儿沉吟片刻道:“如果枫叶寨被海寇屠村,那必然就会撤销枫叶寨这个村子,那她们就可以算作流民,接收流民是各地方官府的责任。” 张子龙眼前一亮,对老妇人道:“老婆婆你都听到了?你赶快让她们去收拾东西,一会直接跟着我们走。我会一把火烧了枫叶寨,海寇犯境,枫叶寨全部遇难。”老妇人老泪纵横,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方星火走上前问:“这样处置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毕竟是假的,其实我只要动用纯阳学宫的令牌,量那个东海县董县令也不敢说什么。”张子龙看了他一眼摇头回答:“你的好意心领了。这样就好,你们不是本地人,所以可能不清楚,在那些当官的眼里,多她们不多,少她们不少,官府是不会深究的。再说我马上就要远游,就算追究也根本抓不住我。” 方星火好奇追问:“远游?”张子龙咧嘴一笑:“我是要闯荡江湖去了,到时候谁抓谁还不一定呢。”方星火佩服:“厉害。”老人蒙冲走到眉头紧锁:“张将军,事不宜迟,我怕海寇驾船逃离,那就前功尽弃了。” 张子龙点头,招呼牛沙与鸡蛋儿过来吩咐:“鸡蛋儿带五十军卒在这保护百姓,稍后去海边跟我们汇合。老牛带剩余军卒跟我一起。”二人抱拳领命。张子龙挥手:“现在就出发。” 海边楼舰水牢内,正打坐养神的老人突然睁开双眼:“来了!”附近囚徒皆露出疑惑神色。蓝色裙子的小姑娘好奇的问:“是学宫的人来救咱们了吗?”老人不确定道:“不清楚,但绝不是海寇,来的是骑兵。”两人对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这安静的水牢内传出老远。 片刻的寂静后,所有被关押的人均是精神一振,站起身跑到对着陆地的船舷处,从巴掌大的透气口向外观望。老人与小姑娘被挤出去老远,小姑娘嘴一撇:“就这还读书人呢。”老人抬手制止小姑娘的抱怨,小声道:“此时人人自危,切莫嚼舌。”小姑娘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第二十四章 秘闻(上) 大日偏西,白云悠悠。舰队中几乎所有海寇都被带走了,只剩十数人看顾船只。远处马蹄声传来,海寇们神色大变,而当分辨出是传说中的披麻军卒后,脸上血色尽失,双腿抖如筛糠。 “飞虎将!”水牢中知道的人大声欢呼起来。其兴奋之情也感染了其余不明所以的人。一时间水牢中欢呼沸腾,人人相拥而泣。暗无天日的关押与前途渺茫的困境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沉重了。 蓝裙小姑娘趁着人群间隙,拽着高大老人也凑了上去,惊呼:“师父你看,那是什么?”手指方向正是高速奔跑的巨虎,只不过此时巨虎一身链甲,怎么看都是一头钢铁怪兽,实在分不清它其实是只老虎。 高大老人随意打量一眼就道破天机:“一只虎类灵兽。”但老人目光却盯着老虎背上的少年。不会吧,蓝裙小姑娘摇头不信,尽量张开双臂比划着:“老虎怎么会长这么大。”高大老人没好气道:“爱信不信,说了是灵兽不是野兽,早就听闻世间兽类也是可以修行的,就跟人修行武功一样,只不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功法现世。相传这些野兽经过修炼,可以突破上天桎梏,增大体型只是小道,更有传闻……” 蓝裙小姑娘不等老人说完就欢呼一声打断老人:“师父,是蒙冲师叔,大师兄还有我哥哥都来了。”原来此时骑兵已经靠近海岸,少女发现了队伍后方的纯阳学宫一行人。 高大老人叹了一口气,伶俐倒是伶俐,只不过这性子有些太过跳脱。 海边,蒙冲带着人走到张子龙旁边,看着停泊在二百丈外的船队苦笑:“张将军,现在该怎么办?”背枪少年笑道道:“放心吧跑不了,你看他们的船头都未调转,哪里还来得及逃跑,对付这些我们有经验!老牛。” 旁边牛沙领命,对着纯阳学宫一行人得意一笑:“各位书生老爷,在这东南沿海地界,是个娃娃都懂三分水性,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披麻军的本事。”说罢招呼一声。 披麻军军士翻身下马开始脱衣卸甲,肩盘绳索利钩,嘴叼尺许刚刺。直到这时纯阳学宫一行人才惊讶的发现,在白袍皮甲下,军士们还在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紧身的光滑皮衣。 “跟我上!”牛沙一声大喝,当先冲入海中。身后军卒紧追其后,如下饺子般消失在海面,再也不见踪影。 “这是……水鬼?”蒙冲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旁边张子龙嘴角轻扬:“不错,老先生果然有见识,连这海战隐兵都懂?”蒙冲捋须点头:“曾在一本孤本兵书上看过。”旁边方星火好奇道:“师叔,有什么说法?”蒙冲看了眼张子龙,见后者并未阻止就出声解释道:“淮国自建国以来多以陆地为战,根本没有出名的海战战役,所以你们可能并不清楚。海战与陆战区别很大,多以弓箭攒射、短兵接弦等单一的作战手段。而船的航速、大小等因素才是重中之重。总的来说,海战是船只本身实力上的比拼,所以陆战中经常以少胜多的战例是不可能发生在海战上的。当然,凡事皆有例外,那就是海战隐匿兵种水鬼了。虽然训练方法早已失传,但是从现有记载上来看,这些水鬼可以如游鱼般横行在水下,凿沉船只奇袭帅舰如探囊取物。” 张子龙摇头苦笑:“是啊,已经失传了。堂堂大淮国何须钻研这海战小道,北方才是大敌,东南海患只不过是癣疥之疾,不值得大动干戈。”蒙冲叹了口气道:“这哪里能有大小之分,最苦的都是百姓啊,不论是北方猛虎还是南方饿狼,面对他们百姓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背枪少年抬头看着万里晴空,嘴中喃喃道:“海寇可不是什么小患,我是越打越感觉无力,因为他们根本就杀不完。”少年声音很轻,轻到外人根本就听不见。 “嗖吱~~~~”一声哨箭嘶鸣声响彻一方。自楼舰方向,十数小舟向岸边划来。张子龙笑道:“得手了,看来海寇也是孤注一掷,舰队中根本没有留多少人。走,咱们上船。” 入夜,鸡蛋儿率军护着枫叶寨幸存妇孺来到海边汇合,上了舰队后少年吩咐手下安置百姓,本人则向顶层走去。脚下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少年心中泛起了涟漪。冯大哥,你看到了吗?原来咱们视为洪水猛兽的海寇舰队,如今是我们已可以轻易攻打下来。夜晚海风冰冷,少年紧了紧身上白袍,我们再也不会害怕跟这些豺狼拼命了,我们现在活的天天都是个人样,再也不是牲畜不如了。 “咚咚~”站在顶层大厅门外,鸡蛋儿敲门。 “进来!” 消瘦少年推门而入,稍微打量一番单膝跪地复命:“大人,枫叶寨的村民已经全部上船。” 张子龙挥手示意少年起身,指了指牛沙旁边的空位道:“鸡蛋儿,你坐那。”消瘦少年双手抱拳领命坐下,打量了下对面的几人轻声询问:“牛大哥,现在什么情况。”在他们对面,除了方星火等三名熟人外,还多了一名鹤发童颜的高大老者与一名蓝裙小姑娘。 牛沙瓮声瓮气尽量小声道:“对方不光来头甚大,还带来的个惊天消息,朝廷要对海寇用兵了。”只不过让虬髯大汉悄声细语也确实有些为难,虽然牛沙自认为声音够小了,可是还是让在座的人听了个真切。“咳咳~”张子龙尴尬的咳嗽两声,狠狠瞪了牛沙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正襟危坐。 丰神俊朗的方星火拱手笑道:“牛壮士快人快语,实乃真性情。”牛沙嘿嘿笑了两声,旁边张子龙赶快转移话题,目光紧盯着对面的两位老人道:“可否具体说说朝廷用兵的事?”蒙冲摇头苦笑:“事关军机秘要,不好说不好说啊。” 看着眼神晦暗的张子龙,鹤发童颜的高大老人爽朗一笑:“你就是张子龙?”后者连忙点头,高大老人继续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与这孩子还有一段渊源,我信得过他。师弟你说呢?”蒙冲思索片刻点头:“但凭师兄做主。” 高大老人莞尔一笑:“小将军,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上些酒食咱们边吃边聊。”张子龙一拍脑门懊恼吩咐:“对对对,鸡蛋儿赶快去。”消瘦少年领命出去安排。 一炷香功夫后,众人落座高桌,面前都是些时令海鲜。也是,要知道这群海寇就是因为缺少食物补给才会冒险在此登岸劫掠的。吃食虽然简单,但是酒可不简单,消瘦少年说这是枫叶寨秘制的枫叶酒,是百姓献上劳军的,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张子龙揭开泥封,独特的香气弥散开来,还没喝就已经沁人心脾,心生愉悦,仿佛看到了漫山枫叶飘落飞舞的画面。高大老人眼神明亮赞叹道:“好酒,酒香芬芳清爽丝毫不腻,快给老夫倒上。”张子龙想起了付之一炬的枫叶寨,心中一沉起身倒酒,好酒,可惜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高大老者迫不及待的接过酒碗俯身一闻,酒香直透肺腑。脸上露出陶醉神色轻抿一口压在舌尖,香甜中透出火热凛冽,恍若寒冬腊月置身于山巅温泉。然后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香甜之感顿时全无,仿若一条火龙奔流直下,酣畅淋漓,一扫被关押数十日水牢的寒意。 “好酒!!”高大老人高声喝彩,旁边蓝裙小姑娘羞得捂着脸装作不认识老人。蒙冲深知这位师兄的脾性,轻抿一口酒后道:“张将军见谅,我家师兄平生就好酒道,喝了好酒便会失态。”少年点头并不多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呛得咳嗽连连,辣。 高大老人摇头,少年郎不喝酒,能有多少好豪情。起身拎起酒坛给自己满上,高大老人笑道:“张子龙,说,想知道什么?老夫前后算被你救了两次,今天就冲能喝到这么好的酒,老夫一定知无不言。”旁边蒙冲刚想说什么被老者挥手制止。 一想到枫叶寨惨死百姓的模样,张子龙胸中就有些积郁,举起第二碗枫叶酒一饮而尽,双目有些赤红问:“你到底是谁?淮国朝廷对待东南海患一直置若罔闻,你方才说朝廷派大军消除海患到底是真是假?” 高大老人莞尔一笑,指着少年道:“张子龙,你爹原来是朝廷大员,而你又在这东南边陲长大,你当然明白海寇的危害,也明白朝廷对待此事的态度。虽然你心中无比希望朝廷出兵之事是真的,但是你明白这几乎不可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是也不是?我就问一句,你怎么能相信我没有骗你?”少年被问的哑口无言,思考片刻道:“只要你说的有理有据,我为什么要怀疑你?” 高大老者仰天大笑,举碗一饮而尽:“好一个为什么要怀疑,当浮一大白,如此浅显的道理可叹世人都不明白。老夫姓墨名非攻,在纯阳学宫只是挂名的供奉而已,真实身份是墨家九十四代钜子,也是现任钜子。老夫可以告诉你,朝廷派军之事还未有定论,因为朝廷在等一封奏折,我写的奏折。” 张子龙满脸震惊,墨家是与儒家、法家、道家并列的庞然大物,听说兵家内的部分学说还是师从墨家。这种豪强的大佬,居然是这么个轻易就被海寇俘虏的老头?张子龙直接质疑:“你骗鬼吧,就你这样的我一只手打一百个,墨家钜子怎么会如此不堪。” 第二十五章 秘闻(下) “大胆!!”蒙冲旁边的少年莫小书怒气冲冲出言喝止。高大老人墨非攻微笑制止,神秘的对着张子龙道:“老夫只能告诉你,武功不一定是用来战斗的,真正高深的地方,都是与整个天地息息相关的。”后者面露疑惑,老人却不再解释,低头看着碗中红色瑰丽的酒液道:“老夫用了十年时间踏遍了淮国山河,所有沟壑早已了然如胸,国之症结我也早已看破。海患猛如虎,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轻松。” 张子龙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这两年来小股海寇越来越少,像这种数百人规模的却越来越多,想要打败他们非常困难。我听说前不久在福州北边,甚至出现了上万人的海寇舰队。”墨非攻仰头喝下手中酒点头:“不是一股,总共是一十三股。人数多则三万,绝少不下于一万。”张子龙身后的鸡蛋儿满脸震惊大喊:“这怎么可能,东门岛总共也就八九万海寇。” 墨非攻惊讶的打量了张子龙三人一眼道:“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可是有海图?”张子龙点点头一把推开桌上吃食,从怀中取出航海图摊在桌上开问道:“海寇从何而来?”纯阳学宫一行人同时看向桌上海图。与三年前比起来,明显是换了一张更大的海图,图上的标记更加密密麻麻,有些岛屿甚至还标注了大小气候水源等具体细节。 墨非攻趴在桌上看的仔细,嘴中啧啧称奇:“厉害,海域面积标准的很准确,这些备注如果属实的话,打起仗来必定事半功倍,好,太好了。凭借此图我说动朝廷出兵就又多了两成把握。张子龙,你绝对出海了不止一次,是孤军深入刺探敌情吗?这份航海图让老夫抄录一份如何?”张子龙没有回答而是追问道:“海寇从何而来?” 墨非攻闻言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在海图上伸指一点道:“海寇从这来。”那是航海图上从未标记的未知领域,张子龙眉头紧皱,墨非攻继续解释:“海寇样貌异于我们,明显是从明州之外流窜而来。他们虽然生性凶残四处劫掠,但是没有组织不成气候,对于我大淮国来说本无伤大雅,只要等抽出手来,一掌拍死就好了。但你绝不会想到,这种数十年的放任自流却种下了恶果,如今海寇在福州东北外海岛屿驻扎,在整合了当地土着后,人口多达数百万,自给自足几乎就等同于国家,他们大肆掳掠我淮国人口去充当奴隶,老夫此次被虏也是因为如此,并且他们此次专门抓捕读书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他们的目的也不再满足于烧杀抢掠了。养虎为患啊,现在淮国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被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恶虎。你说可笑不可笑。” 除了墨非攻,不管是张子龙一方还是纯阳学宫的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这…… 又满上了一碗枫叶酒,墨非攻显得有些落寞道:“上代钜子本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思想,一力主张朝廷派大军来清剿海寇,彻底扼杀威胁于襁褓之中。可惜圣上听从儒家放任无为的思想,以至于酿成今日大祸。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当海寇彻底整合完内部势力后,必定发兵福州,而这次,估计他们可没打算走了。张子龙你现在你明白了吗?这份航海图的重要程度要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小雨,把我写的那本《非攻》拿来。” 蓝裙小姑娘闻言在背篓中一顿翻找,取出一本黑色材质的书籍递给墨非攻,后者接过后递给张子龙道:“此本《非攻》是老夫花了十五年光阴,根据墨家经典所编写,对习武人来说只能算是半部绝学,就算如此也可令你冲击先天之境。但对于征伐一道来说,自认为可以与所有兵法巨着比肩。张子龙,现在我把他送给你,算做是航海图的报酬你看可好?” “师兄,不可啊。”蒙冲出声反对,身后的莫小书更是面露着急神色。而一旁的方星火却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蓝裙小姑娘没心没肺的扒拉着桌边的吃食,想从中找出值得下口的美味。墨非攻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少年的双眼。 张子龙沉浸在老人刚才的话有些发懵,数百万的海寇那是什么概念,这辈子我杀得完吗?麻木的站起身,把桌上的书籍跟海图一起推到老人身前:“尽管拿去,不需要什么报酬。”墨非攻有些愕然,他看的出少年练得绝非是什么高深武学,最多也就二流货色,面对半部绝学为什么要拒绝,老人有些迟疑。 失魂落魄的少年转头询问:“老牛,咱们披麻军成立了多久了?”牛沙瓮声回答:“大人,自那日校场点兵算起,已有三年零六个月了。”点点头,少年又问鸡蛋儿:“咱们总共杀了多少海寇?”鸡蛋儿回答:“具体人数不清楚,但砍下的脑袋是一万五千七百八十八个。” “嘶~”旁边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蓝裙小姑娘咂舌嘀咕:“我滴乖乖。”方星火更是有些挫败,唯有墨非攻双眼晦涩。少年执念之深耸人听闻,但正因如此,他明白对于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能让他动摇。 张子龙喃喃道:“自那日成军后,海寇继续犯境,村落被屠十一个,枉死百姓超过万人,同袍更是战死三千七百二十一人,光坟头就推满了整个平山,现在你们告诉我说海寇有数百万。”少年突然拔高声音大吼:“那你们也顺便告诉我,数百万海寇我们要杀多久?我们自己要流多少血?”没有人回答少年。 墨非攻轻声道:“海寇之患是整个淮国的事情,不是你们一城一地的责任,更不是你张子龙一个人的问题。”鸡蛋儿闻言双目通红大喝:“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披麻军跟海寇决一死战的时候,朝廷在哪?我们为了给百姓报仇驾船追击海寇百里的时候,官兵在哪?我们为国家力战拼死埋葬同袍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你们出现了,讲一番大道理,给了我们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你让我们怎么办?”消瘦少年一向沉稳,现如今声嘶力竭样子显得有些狰狞。 蒙冲眉头一皱出声喝止:“闭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是朝廷县兵,抗击海寇原本就是你们份内之事。”老人身后的莫小书也附和:“更别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了,我们纯阳学宫又不是……” “哥,你别说了。”蓝裙小姑娘连忙出声打断,怎么看对面三人情绪都有些不正常,此时还是别激怒他们为妙。 “咕咚~咕咚~咕咚~~”虬髯汉子牛沙拍开一坛枫叶酒仰头就灌,片刻后一坛酒就已见底,伸手抹了下嘴,牛沙双目射出冷芒:“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披麻军现在有一千二百人,没有一人是军户出身。因为批文到了兵部直接就被打了回来,说不合理法。一个小小县城哪里需要那么多军卒,莫不是要谋反不成?哈哈哈哈~~”牛沙右拳猛地捶打胸口怒喝:“我们披麻军,没拿过你们官府一文银钱,我们的身份都是普通百姓,甚至每年还要给你们淮国交不菲的税银,杀海寇跟你们没关系,难道跟我们就有关系了?真应该让海寇宰了你们这帮兔崽子。” 双方的争吵声让张子龙眼中迷茫之意尽退,大声呵斥:“闭嘴牛沙。”对方代表的可是朝廷三品供奉的纯阳学宫跟一个墨家掌门人,虽然武力不怎么样,但也不是牛沙能得罪的起的。 刚才牛沙的威胁呵斥声让纯阳学宫一行人都起身紧张戒备起来,要知道这可是在披麻军的地盘上,六百海寇尚且不能阻止这群悍兵丝毫,更别说他们了。唯有墨非攻,此时在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显得逍遥自在,听到少年的话老人抬起头道:“航海图老夫就收下了,必定会对圣上禀明利害。” 少年对墨非攻拱手道:“一切都麻烦前辈了,在下代表福州百姓谢过前辈。”少年鞠躬拜地。“拜托了!”旁边牛沙跟鸡蛋儿也躬身行礼。“不必多礼了,这是老夫的份内之事。”墨非攻微笑示意少年等人起身。 场面也跟着缓和不少,纯阳学宫一行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打起来,没有胜算啊。要知道在机关阵法上,纯阳学宫自然是淮国首屈一指的,但是这征战杀伐却实在不擅长啊。 此时桌上还有五坛枫叶酒,张子龙起身后并未落座,拍开一坛酒朗声道:“如此好酒应当痛饮,在下敬前辈一坛。”后者有些惊讶的接过酒坛,少年看起来不像是会喝酒之人啊。 张子龙又拿起一坛举起:“在下先干为敬,您随意。”说罢学着虬髯汉子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枫叶酒闻之清香甘甜,入口却如火焰流浆刮人肝肠。“咳咳~~”少年喝了不到一半就猛烈咳嗽起来。但是却挥手打开旁边牛沙阻拦的手,仰头继续喝酒。 墨非攻在旁边看的清楚,原来只是个但求一醉的少年。 一坛酒下肚,张子龙闭目站在原地,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跟着酒浆一起翻滚起来。 “嗖!!!”一阵尖啸的风声响起,屋内平地炸起阵阵罡风,以少年为中心开始轰鸣。 王小虎、冯列等兄弟们惨死的样子在脑中不断浮现,三千七百二十一人的面容历历在目,他们就站在少年对面,静静的看着他嘴中轻轻念叨着一句话,不是指责,不是训斥。 张子龙猛地睁眼,再次举起一坛酒仰头就灌“咕咚咕咚咕咚~~”酒液横飞间少年一饮而尽,少年双目赤红嘴中不断念叨着“一个不留!一个不留!一个不留!”早已真气外放大圆满的境界开始松动,似在真气与外物间开始搭起了某种桥梁。 “轰隆~”一声炸响雷鸣自少年体内响起,周身真气猛地扩散如狂风横扫,整个房间内的物体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少年闭目而立,无数惨死百姓的尸体堆成山岳立于少年面前,鲜血形成的河流横亘在少年与尸山中间,场面恐怖至极。少年看着尸山血海,胸腔间憋闷至极。 睁眼拍开第三坛酒少年继续豪饮,屋内众人被罡风刮得面颊生疼,用惊惧的目光打量着狂风中饮酒的张子龙。蓝裙小姑娘跑到方星火身后道:“大师兄,他这是怎么了?”方星火运起真气挡住罡风道:“应该是一种突破,但是这声势却有些惊人。” “啪嗒~”少年手中酒坛落地摔得粉碎。 “张大人。”一名披麻军少年兴奋的喊。 “张将军。”枫叶寨老妇人跪地高呼。 “大人。”虬髯大汉牛沙面露恭敬道。 “张大哥。”仅有一次,名叫鸡蛋儿的少年怯怯的喊,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为何会给人如此纯净的感觉? “张子龙~”一身粗布麻衣的猎户少年难得进一次县城,见了他后雀跃高喊。 “大哥!”壮实少年性子耿直的憨声喊。 “子龙。”书生少年风流倜傥,可每次见到他都有些头疼。 “逆子!”父亲双鬓已经花白,依然被自己气的暴跳如雷。 一个个,一幕幕在面前闪过,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意义吗?不!被我救的百姓还很好的活着。少年睁开双眼,面色通红却眼神明亮,轻声道“杀光海寇!”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狂风肆虐间,屋内猛地响起一声声怒吼。三千七百二十一名披麻军士卒站在张子龙眼前抬臂怒吼,声震云霄。 少年伸出右臂轻呼一声:“荡尽天下海寇,还我朗朗乾坤。有些事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少年周身真气涌动如实质。 “飕~~~”利刃破空声由远及近,荡寇长枪如一道璀璨月芒,破开所有挡在面前的屏障,飞至少年手中,微微颤动鸣似在雀跃。 真气驭物!成! 第二十六章 江湖路远 深夜,舰队起航开往吉水县辖境,三层的一间屋内,纯阳学宫三人与墨非攻师徒相对而坐。蒙冲眉头紧皱埋怨道:“师兄,您写的《非攻》连我们纯阳学宫都没看过,您怎么就要送给那个张子龙,委实有些不该了。” 墨非攻答非所问,一边抄录海图一边赞叹道:“这份海图详细记录了福州东南所有的岛屿气候,太详细了。看,这是东门岛,海寇南边据点”一指海图,老人凑近了读道:“岛屿露出面积方圆三十里,地势平缓结构坚实,骑兵冲锋无碍,但切忌只能从东边入岛,因为西南北三方靠近岛屿暗礁无数,战船也无法通行,必定搁浅,在此沉船数艘方才确定。岛上常年驻扎海寇约十万人众,分三方势力鼎足,一强两弱,分别驻扎在东门岛西南北三个方向。海寇内部矛盾不小,如若开战可加以利用。东门岛正中有一城池,平日用来交易货物奴隶所用,城高三丈不足为虑。另外在东门岛西面山脉中,海寇修建有专门关押奴隶的地方,防守严密不知其内具体关押多少人口。开战时可先突破此地解救奴隶加强兵力。”墨非攻一气呵成读完,端起蓝裙小女孩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蒙冲听完低头思索片刻惊道“难不成?”猛地趴在海图上开始巡量比例距离,过了半天喃喃道:“这小子是个疯子,从青海郡到东门岛足有海路三千里,他就靠着一群百姓组成的军队就敢横江跨海。” 方星火低头沉思道:“可以抓住海寇俘虏令其带路,那样风险会大大减小。”蓝裙小女孩在旁边点头:“没错,可就算是这样,风险也不小,海上风云变幻,稍有不慎就会有去无回。”莫小书有些不以为然:“也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出海,而是靠审问海寇得来的情报。” 众人闻言都低头深思,只有墨非攻面露微笑道:“我一直在想张子龙身后的消瘦孩子说出的,一万五千七百八十八颗海寇头颅的事情。你们可能不知道,一年前,整个青海郡吉水县辖境三百里内,都被海寇列为禁地触者必死。我是偶然间自海寇嘴中得知的情况,传说此地有一支嗜血军队名为披麻,必他们海寇还要更凶残嗜杀,每名军卒出征时必为自己披麻戴孝,意为不惧生死。而率领他们的人,名叫张子龙绰号飞虎将,身骑巨虎所向披靡,传闻亲手死在他手上的海寇就有上千人。所以说,自一年前起,根本就不会有海寇胆敢在此登陆劫掠,而你们想一想,那孩子报出的人头到底是哪来的。” 蓝裙小姑娘双眼一亮:“海寇不来,他就出去自己找?所以说,那些海寇头颅是他出海与海寇交战砍下的,对不对。”众人闻言愕然。 墨非攻笑道:“对喽,我墨家主张‘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行事风格与我墨家有缘,而老夫我又跟这少年有缘,既然如此,何不效仿一下佛家的随缘之说呢?”莫小雨拍手道:“师父我知道,这就叫因果,你第一次是靠说那小子的事迹解决了咱们的盘缠问题,这算是结下了一段善因。这次我们被俘虏又是这小子把咱们救出来的,前后两段因果。而你又看那小子顺眼,所以投桃报李才会想要把《非攻》传授给他对不对?” 墨非攻伸手挂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子夸赞道:“对喽,就你小丫头聪明,要是再勤奋点就好了。”小姑娘吐舌做了个鬼脸。一旁的莫小书有些恼火:“可恨那家伙不知好歹,拒绝了师叔。” 鹤发童颜的老人神秘一笑,打趣道:“只要是老夫送出去的东西,就从来没有被退回来的道理。” 三日后,吉水县东门外,墨非攻与纯阳学宫一行人正在跟新任吉水县知县钱良等人告别。张子龙站在远处观看并不上前。就在将要出发之时,墨非攻快步走到少年身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派世外高人的样子。待走到近前,老人指着槐树鬼鬼祟祟的问:“这树上可有你的秘密基地?”少年闻言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高大老人一震衣袍朗声道:“我精通命理卜卦,你这点事,我捏两根指头就能算的清楚明白。小伙子,江湖路远,且行的更高更远些再看,海寇之患终究只是一时,更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与你约定,此次回京必定说服圣上出兵剿寇,这样如何?” 少年拱手鞠躬:“如若如此,在下必定请老前辈喝最好的酒。”高大老人开怀大笑,拍着少年的肩旁:“好,小伙子上道。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为了你这口好酒,老夫也要拼一把。” 少年目露担忧之色:“儒家现在在淮国一家独大,庙堂之上几乎可以一言独断,老前辈还是要多多留神的好。”老人冷哼一声:“这次定要让那帮腐儒好看,数十年前犯下的大错,他们也该弥补一下了。倒是你,小子。”老人伸手拍了一下少年头顶道:“年纪轻轻满心杀气这可不好,酒要多喝一些,书也要多少读一点,不用太多,一本就行。” 少年后撤两步躲开老人的大手,面上有些发黑:“前辈,为老不尊这可不好,酒要少喝一点,您还是多读点书吧。”高大老人爽朗大笑转身走远,但是一本正经的声音却传来:“有人临危受命,率军二百剿灭上千海寇。经过我各方考证事情已了然于胸,而今天,咱们就来详细说一说此事。” 少年脸猛地通红:“啊啊啊啊啊~~~老头闭嘴,原来是你~”想起来了,三年前酒楼内,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家伙,说的太不要脸了,臊的自己都没敢进门。 “话说在福州青海郡,有一少年姓张名子龙,生来就侠骨柔肠……”老人边说边走上马车,回头看了眼少年高声道:“闲暇饮口侠义酒,可添喜来可消忧。你脑子笨,书不能读的太多,那些大道理对的错的都让书本上说完了,越读越错。江湖路远,要记着你还欠我一顿美酒啊!” 车队缓缓离去,张子龙在后边高喊:“前辈,你说的读一本书叫啥名字你还没说呢!!” 高大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朗声吟诵起一首诗来:“儒家空谈误国事,道家玄虚缥缈心。法家心尺总计恶,墨家总是枯骨终。” 声音悠扬浑厚,其中又孕育了几多沧桑…… 少年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车队渐行渐远。 过了很久很久,张子龙突然大步跑向槐树“噔,噔,噔~”就窜到木屋前,推门而入。简陋的木桌上正放着那本《非攻》和一封信,少年并没有拿起书,而是撕开信封仔细观看“致子龙小友:老夫走遍福州各地,海寇之患导致沿海百姓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官府不思进取,兵卒怯懦畏战,根本无力维护一方之安稳。纵观一方山河,唯有吉水县砺兵秣马勇于抗击海寇,飞虎将之名传播之处海寇无不闻风丧胆,百姓欢欣鼓舞,老夫尤为佩服。然海寇势大不亚天灾,绝非一人一军之力可以抗衡,如小友真有心杀贼,就一定要研读此本《非攻》,此书主杀伐与小友非常契合,学之武功定可一日千里。他日朝廷发兵广陵,小友投身军旅率军出征,则灭寇夙愿可期。” 收起书信,张子龙双手郑重捧起《非攻》翻开:“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方可学得此书也。”少年静静的翻看,一时竟进入忘我状态。时间消逝如溪水流淌,不知不觉已过两日。合上书,少年对老人越发钦佩。 盘坐于地,张子龙开始运转真气。世间武学无非是不同性质的真气按照不同经脉轨迹循环流转,以此壮大自身气海提升功力。而《非攻》却另辟蹊径,它主张把十二正经里的窍穴真气单独修炼,就像十二支军队,通过在体内不断冲杀壮大兵力。最大的好处就是这样练出来的真气浑厚异于寻常。 还有一点,平常武功修炼者可瞬间发挥五六成功力就已经非常厉害了,因为经脉中的真气运转一体。而《非攻》不同,十成功力可瞬间爆发十二成力道,因为十二正经各自为政,修炼者可同时指挥调度,如同三军一起冲锋势不可挡。 《非攻》与其说是本武功秘籍,不如说是本兵法典籍。把体内真气当做兵卒,互相厮杀磨练。在修炼自身功法的同时又能掌握战阵杀伐之道,可谓是一石二鸟。对于久经战阵的少年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但是这本功法有个最大的缺点,真气运转互相冲杀,这就如同在经脉中打仗,其中疼痛不亚于抽骨换髓。 “哼!”正在修炼的少年突然闷哼一声“滴答~滴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地面。少年眉头紧皱紧咬牙关强忍着。想起战死的同袍跟无辜的百姓,少年就又觉得自己体内充满了无穷的勇气。 第二十七章 离开 腊月初八,自立冬以来,往年气候还算温暖的福州之地,反常的飘起了连绵不绝的小雪,到如今已然是地冻天寒,呵气成冰。 福州地处淮国东南,多山而傍海,气候温热多变,相传当初淮国攻打福州的时候,就因为这独特的地形与气候,导致多以北方健儿组成的军队不能适应,交战两年未有寸功。朝廷无奈准备撤军之时,是胸怀韬略的漠北燕王赵广主动请战,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攻克福州九江二十七郡。朝廷为了表彰战功赫赫的燕王赵广,就封他为世袭广陵王,永镇福州。 广陵府作为一州都城,位于福州北边的九江交汇之处,经过数百年的修缮,广陵府占地极广,城高墙厚让人望而生畏。其内光居住的百姓就超过百万,外来的商贾游侠更是不计其数。 商业繁荣加之水运发达,福州之地一向被誉为淮国命脉所在,承担着往各地输送军、钱、粮、铁、盐等一系列的国之要职。正因此,历代广陵王在庙堂上的地位都极为显赫。 广陵王府位于广陵府东城,占地数千亩,碧瓦朱檐显得尤为气派。此时王府正堂中,正坐有一名高大老者,正是一袭青衫的墨家现任钜子墨非攻。在老人对面坐有一气势威严的中年人,一身华美的青色冕服上锈着金色巨蟒,头戴高冠镶有九颗玉珠,赫然是淮国亲王装束。 墨非攻摇头叹息:“王爷,此次老夫上京之行,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老人对面的,赫然就是福州之地的主人,手握亿万黎民百姓生杀大权的广陵王赵匡,此时这位中年王爷闻言眉头紧皱:“墨钜子,具体情况还请言明。” 高大老人苦笑:“那老夫就说道说道,此次进京递上奏章后就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陛下根本就没传召见我。找旧时门生详细询问才得知,半年前,蒙国出使淮国的使臣给陛下进贡了数名侍妾,其中有一名叫绫罗的女子深得陛下喜爱,在后宫日日行欢几乎不理朝政。老夫赶赴京城之时,陛下已经有月余没有上朝了,朝堂上事务都由三省自行处理,我又去找尚书令禀告。周大人倒是明事理,看完奏章大为震惊,可调遣军队是国之大事,没有陛下的诏书谁敢做主?周大人只能连夜去皇宫门口跪地求见,谁知直至晕倒也没得到陛下召见。” “啪!”广陵王赵匡猛的拍案大骂:“福州形势已如同火烧眉头,我这大哥居然沉浸在温柔乡中不理朝政,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墨非攻捧起桌上茶水轻抿一口劝道:“王爷慎言,陛下平日勤政爱民实乃中兴之主,此间事里怕是另有蹊跷啊。” 赵匡神色凝重:“你是说?”墨非攻点头道:“具体如何老夫还不敢断言,等见到陛下自然就水落石出。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请王爷做好最坏的打算,抓紧时间募集乡勇操练军阵,同时拉拢福州武林中人共同抗贼。” 点点头,广陵王赵匡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吉水县校场营房,牛沙与鸡蛋儿并排走来,走到角落一处房子前,牛沙瓮声道:“小虎不在,莫非大人已经闭关结束了?”鸡蛋儿担忧道:“希望如此,三个月来一直待在房中不出,时间久了怕是要出毛病啊。” “吱呀~”正准备敲门的牛沙手刚接触,房门就被推开。两人互望一眼踏入房内,房间内空无一人,平时最为爱惜的白袍裙甲被叠的整整齐齐放于桌上,旁边有一封信。 鸡蛋儿少年快步上前拆开信封念道:“老牛,鸡蛋儿我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们同我奋战沙场已有四载,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因为实在受不了那种伤感,怕到时候哭了影响咱们披麻军的威名。从今往后,吉水县的安危就拜托你二人了,海寇势大咱们都清楚,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带着百姓退守县城,但千万别落了咱们拼杀出来的那口气,死并不可怕,怕的是连还手都不敢。小虎回了齐云岭并没有跟我一起走,毕竟它是只老虎,以后还请你们多照顾一下。此行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我向你们保证,当我归来之时,就是踏破海寇之日!!” 两人呆立原地,脸上都划过泪痕。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每到此时各地州府郡县都会举办各种活动欢庆新春。 平安郡,位于福州中部,地势平缓且远离海岸,没有了海寇的作乱这里显得歌舞升平。如今正值清晨,刚在家过了个安稳年的百姓,纷纷携老扶幼离开家门,前来郡城逛街采买。或是给家里置办些新物件,或是给心上人买些胭脂水粉,或是裁几尺绸布回家给孩子再做身得体衣裳,毕竟小孩子长得太快了。 此时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离城门口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身背长枪的少年有些鹤立鸡群。附近的百姓对着他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因为附近青云山上有一个名为彩衣宗的武林门派,所以百姓们平日里见惯了佩剑跨刀的武林人士,显得丝毫不惧。更有一个挑着柴火的中年汉子上前调笑:“小伙子哎,你这江湖路走的不一样啊,别人都是鲜衣怒马气势汹汹,你这怎么混的跟个叫花子似的?”说罢指着少年脚上的鞋子大笑道:“不会吧,你这靴子都露脚趾了。” 少年身高七尺,面目清秀神色坚毅,一头长发披散脑后并无束发,乱糟糟的还沾了不少草叶。全身罩在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大氅中,露出内里已经发黑的白色棉袍。 少年闻言白了汉子一眼道:“大叔,什么叫花子不叫花子的,看破不说破好不好。再说你别看这靴子它旧,那也是价值好几两白银的纯牛皮缝纫的,怎么会露脚趾嘞?”听到少年如此说,旁边百姓纷纷大笑。少年忍不住低头一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只见右脚脚尖处果然破了一个大洞,正好露出那白嫩嫩的脚趾。 挑柴的汉子揶揄道:“是是是,牛皮靴子是耐穿,可您脚下这双怎么就破了呢?莫不是你这双的牛皮是用一头面皮薄的牛做的?”汉子说完,人群又传来一阵哄笑。少年一阵悲苦涌上心头,气的仰天破口大骂:“我张子龙好歹也是个为民除害的侠客。你个杀千刀的女贼居然连我的钱都偷,亏我还把你当好人,别让我抓住你,不然定让你知道大爷我的厉害!!!” 听了少年的言语旁边百姓更是欢笑,有些孩童还用看笨蛋的眼神怜悯的看着少年。中年汉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人心险恶,以后行走江湖切莫轻易信任咯,小心下次裤衩子都被人偷了去。” 少年被周围百姓看的浑身别扭。加快脚步走进城门。身后百姓看着落荒而逃的少年纷纷摇头,看着挺俊俏的小伙子,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半月前。 少年一路跋山涉水,在解决了一股百十来号人的小股海寇后,来到了一处名为泛舟县的辖境。身心疲惫的他刚在酒楼点了一桌子菜肴准备犒劳自己的五脏庙时,刚巧碰见此地知县公子欺男霸女的恶行。 对于心怀侠义的少年来说,这能忍?想都没想就出手教训了一下知县公子,把他揍得哭爹喊娘狼狈逃窜着高呼“再也不敢了。”本来这都是小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来就是少年心中的追求。可坏就坏在少年救出的那个楚楚可怜的漂亮少女身上。 少女名叫夏灵儿,父亲是个乐师,自幼跟着四处卖艺为生,路经此地家父身染恶疾,无奈少女就向垂涎自己美色的恶霸公子借钱替父看病,谁知道家父不幸病故。为了安葬父亲,少女又向恶霸公子借钱,并提出为奴做俾偿还债务,谁知事后恶霸公子强行要纳她为妾,这才有此般诸事。 这是什么?说书先生讲烂的桥段好吗,稍微有点江湖常识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可少年不知道啊,少女悲惨的哭诉让张子龙心中同情之意爆棚,一边安慰一边从身后背囊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少女。这么多年剿灭海寇,少年所得钱财非常惊人,虽然大多留给了吉水县的披麻军。但身上尚带了万两银票,毕竟出门在外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浅显道理,少年还是知道的。 本来萍水相逢一场,少年又是行侠仗义慷慨解囊,本来应该结一场善缘的。谁知道事与愿违。 少女称害怕知县的恶霸公子报复,提出让少年护送一段,后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谁知道出城不过一日,晚饭时少年喝了少女熬得一锅鱼汤后便倒地不醒。再醒来的时候,少年发现包袱已经不见了,重一百余斤的荡寇枪可能少女实在拿不动,所以还在原地。旁边还有少女留下的一个字条。 “就差一步就混入那贪官的府邸了,臭小子坏了老娘好事,就用你的钱来补偿老娘吧。” 少年目瞪口呆,想了片刻后才捋清事情始末。那少女根本就是一个盗贼,什么卖身葬父啊,被强行霸占啊都是假的。她原本就是要以此潜入知县府邸行窃,自己出手坏了她的好事。 “我去!我的一万两啊!!”少年悲愤大吼,如果只是这样,张子龙也就打落牙齿和血吞,就当交闯荡江湖的学费了,一些钱财而已少年并不看重,只要荡寇枪还在就行。 可事情并未结束。 少年沿途打了些猎物,到一个村寨换取食物的时候,村中人看他那古怪的眼神让少年不明所以。直到路过一处溪水处时,少年无意间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咆哮道:“女贼,欺人太甚!!!” 少年额头处被用黑墨写着“我是猪”三个大字,更气人的是字下面,在少年的正脸上。还歪歪扭扭画了一只硕大的肥猪,蠢萌呆傻的样子栩栩如生。 “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少年返回那夜露营的地方,用了一切学过的打猎追踪手段,最终确定了少女离开的大致方向。从此少年一路打听一路追踪,誓要抓住女贼不可。也幸好少女长的好看,并在左眼边上的地方有一处明显桃花状胎记让人印象深刻。 这一追就是半月,少年翻山越岭狼狈不堪,终于,所有的线索都汇聚于此,平安郡。 少年相信,这一次,女贼跑不掉了。 第二十八章 彩衣宗 平安郡城,时至正午饭点。各个酒楼都人满为患,如此佳节百姓们也舍得带一家老小下馆子吃顿好的。虽然价格不便宜,可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不是。 主街上有家名为四方酒楼的客栈,高有五层气势宏伟,大门外分列两排拴马桩,门楣高挂“四方酒楼”的硕大牌匾。如今客栈门口进进出出车水马龙。街对面不远处的面馆中,背枪的落魄少年双眼死死盯着客栈大门处穿流的人群,手上破捧着一个海碗,往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清水面条。 少年探听到,少女进城后曾数次打听这个四方酒楼的位置。所以说,她一定会出现。至于什么时候?少年无所谓,我帮你解忧,你当我傻猪。奇耻大辱必要报之。 少年突然双眼一亮,街角处,一个消瘦苗条的身影印入眼帘,女贼来了。 “咔嚓!”少年一兴奋,手上不自觉的加重力道,海碗瞬间爬满了裂纹。面铺招呼客人的妇女面无表情的走到少年旁边道:“客官,面五文碗六文,总共十一文钱。”少年连胜道歉,眼睛依然盯着女贼身形。“啪!”手从大氅里掏出一只灰色野兔拍在桌上道:“不用找了。” 中年妇女扭脸了看眼正在煮面的汉子,见后者点头就收下野兔离开了。边走边在嘴中嘀咕:“看你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要注意啊。”心中却欢喜不已,野兔肥硕少说也有四五斤,这要是搁在市场上少说能卖三十文钱,要知道面馆一天的收入也就一百多文,这次真是发了一笔小财。 少年没有理会面馆夫妇心中的小算盘,此时的他眉头紧皱。女贼在四方酒楼的附近徘徊,面上神色不安,好像非常害怕。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思索一番后少年决定观望一下,先不着急出手。既然出现在我眼中,就不可能逃脱。 女贼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若桃花十分漂亮,特别是左眼旁有一处胎记,颜色红艳状似桃花,更添了些别样美感,一身翠绿长裙衬得她更加清丽脱俗。此时女贼双手不断搅动,在酒楼不远处来回走着,嘴中念叨:“一定可以的,他们答应过,只要筹白银五千两,就会放了师姐她们。可万一他们不答应怎么办?”脸上不安神色愈演愈烈。最后一跺脚,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腿跨入四方酒楼。 张子龙站起身也跟了上去,酒楼内人满为患,一楼二楼为大厅,三楼以上看不到,应该是包房。少年衣衫褴褛的样子让迎客的小二眉头紧皱:“客官,咱们这是郡城最好的酒楼,消费不菲,要不您移步它处看看?”少年没搭理他,走到柜台处,“啪!”从身后大氅里掏出一只尺余长的山貂拍在桌上,看着掌柜道:“皮毛上好,没任何伤痕的山貂,给我上一坛好酒,四五个小菜,我坐那。”说罢走到二楼与三楼的楼梯处坐下。 “哎,你这人……”身后小二刚想呵斥,就被掌柜一把拽住小声骂道:“吵什么吵,没见识的东西,平时怎么教你们的?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你知道这只貂光皮毛值多少钱吗?一丝伤口都没,最少也值十两白银。蠢货!还不快去准备。怠慢了贵客我要你好看。” 小二闻言不敢怠慢,赶紧抱着一坛酒“噔噔噔!”上楼去。 三楼一间包间内,绿裙少女不安的站在原地焦急道:“师叔,钱我已经筹到了,还请您放了师姐们。”少女对面桌上坐了一个身形臃肿的中年男人,面对一桌子的鸡鸭鱼肉正在胡吃海喝,听了少女的话,臃肿汉子咧嘴一笑:“哦?五千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啊,这么快就凑齐了?拿出来我看看。” 绿裙少女赶紧从怀中掏出五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臃肿汉子拿在手中仔细打量,辨明真伪后惊讶道:“好家伙,小灵儿真是能干,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五千两白银,不错不错。”绿裙少女丝毫没有被夸奖的喜悦道:“师叔,请您放了师姐她们吧,过度编织丝羽织会死的,对咱们彩衣宗没有好处的。” 被称作师叔的臃肿汉子点头继续吃喝,最终不清不楚道:“我周常说话算话,你说吧,放哪个?”绿裙少女闻言浑身一僵不可置信道:“周师叔您什么意思?难道不是都放了吗?”臃肿胖子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少女道:“夏灵,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竟说胡话。丝羽织的价值你难道不清楚吗?我说的五千两是放一个人的钱,你难道以为是全部吗?” 少女神情绝望吼道:“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这样说的,周常,你这个骗子。”臃肿汉子眼神一瞪道:“居然敢对师长出言不逊,看来必须要你抓回宗门好好惩戒一番才行。”少女神情麻木呆立原地,双眼中充满了恐惧道:“对不起,周师叔,请您放过我吧,我会继续去筹钱的。”此时少女已经彻底崩溃了,筹钱?开什么玩笑,五千两多难赚少女是清楚的,要不是遇见了那个呆瓜少年,给她一年时间她也凑不够,更何况五千两只能救一个人,等到她筹集够了,师姐们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臃肿汉子一拍桌子怒骂:“跪下,哪有站着跟长辈道歉的?不知礼数的东西。”“扑通!”少女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自从师父死后,那个原本如家般温暖的宗门,在少女眼中就如同地狱一般,如果有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满意的点点头,臃肿汉子继续埋头狂吃起来,不到盏茶功夫,一桌子菜就被汉子风卷残云般的扫荡干净,起身拍了拍肚子道:“小灵儿,实话告诉你,这次来是宗主派我抓你回山的,毕竟你是我贪图点小便宜私自放下山的,原本是想着你反正也不会编织丝羽织,多你一个少你一个都一样,谁知道宗主知道后臭骂了我一顿,所以你还是安心跟我回山吧。至于你的钱财嘛,师叔我先帮你保管着,等你哪天有机会下山了,我再还给你如何?” 臃肿汉子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跪在地上的绿裙少女听了汉子一番话后身体一僵,猛地站起身冲向窗外。“嘭!”臃肿汉子冷笑着一拳挥出,少女瘦弱的身形如利箭般倒飞而出,砸破房门跌落在过道上。 “噗~~”落地后的少女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中年汉子走上前,单手拖着少女头发向下走去,嘴中还不满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害的师叔我还要赔偿房门钱,毕竟师叔这辈子最讲道理了,打坏东西就要赔,你说是不是?”被拖行的少女神色痛苦,眼神却空洞绝望。 “噔噔噔噔~”臃肿汉子拖着少女从三楼走下来,酒楼内顿时一片安静,面对汉子凶残的目光,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满意的点点头,臃肿汉子笑道:“掌柜的,刚才我一不小心弄坏了门,多少钱我赔给你!” 掌柜的赶忙摆手笑道:“彩衣宗二长老能来小店吃饭那是在下的荣幸,算我的算我的。”臃肿汉子眼睛一瞪:“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谁不知道我彩衣宗周常平生最讲道理。”说罢一挥衣袖,一枚铜钱划过弧线落在一楼柜台上:“拿着,这点小钱还跟我客气,不用找了。”掌柜的连忙躬身连连道谢。 “你们的账算完了,我的账怎么说?”臃肿汉子抬腿就要下楼离去,就在此时,落针可闻的酒楼内突然响起一声冷哼。汉子眉头一皱回身望去,楼梯角落,一个如乞丐般的落魄少年身背长枪正在喝酒。 “哦?咱们有什么账?” “咕咚~咕咚~”少年仰头一碗酒下肚,眼神明亮的指着被臃肿汉子拖行的少女道:“这家伙偷我一万两白银,看你俩是一伙的,现在把钱还给我吧。”绿裙女子双眼恢复了些许神采,当看清是落魄少年后突然拼命挣扎高喊道:“傻瓜,你快走!” 臃肿汉子抬手举起挣扎的绿裙少女玩味道:“这倒是有些意思,你跟这小贱货认识?”背枪少年摇头道:“算不得认识,萍水相逢而已,只不过这家伙害惨了我,怎么说我也是憧憬江湖的少年侠客,这面子要找补回来才行。”少年话音落地,酒楼内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像是看死人一般。 臃肿汉子哈哈大笑:“小家伙,你家长辈就没教过你,出门在外要少管闲事吗?”少年耸耸肩道:“我家老头子可是读书人,教给我的都是些仁义礼智信,可惜我不爱学,我这辈子只喜欢做一件事。”看着身受重伤狼狈不堪的绿裙少女,少年单手举起酒坛,声音有些发冷。 臃肿汉子眼中射出寒芒道:“怎么说?”“咕咚~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坛内酒水,少年满意的打了个酒嗝,高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就当拔刀相助!!”臃肿汉子闻言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少年的鼻子道:“年纪轻轻就出来找死,今天老子就送你一程!”说罢一拳挥出“轰!”真气化作一股拳罡脱体而去,直奔少年胸膛。 第二十九章 真气化形很厉害吗? 开春时节,昼短夜长。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青云山作为彩衣宗的山门所在,山高入云气势磅礴,山间溪流清泉不计其数,山野小兽更是漫山遍野,当然,那都是以前了。如今的青云山,漫山遍野也找不见一个活物。偶有清风吹过山峰,带起的也是阵阵凶戾之气。 彩衣宗开宗至今已经二百余年,作为一个淮国江湖中的一个三流门派,彩衣宗功法不主杀伐,他们引以为豪的或者说是立宗的根本,是能做出拥有各种神异功能的衣服。 彩衣宗出品的衣物,一项备受各国高官显贵跟武林高手的推崇。因为功法上先天不善争斗,所以彩衣宗历代宗主向来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上至宗主下至弟子,平日里为人都是谦谦有礼,尽量不得罪任何一方势力。 此时彩衣宗宗门大殿中,有一名身穿华美长袍的中年妇人看了看殿外天色出声问:“二长老去了多久了?”旁边自有贴身婢女禀告:“回宗主,二长老今日清晨离去,到现在已经六个时辰了。” 中年妇人眉头轻蹙:“早就该回来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千万可别出了差池。” “禀告宗主!”外边突然跑来一个彩衣宗弟子,神色慌慌张张。 中年妇人猛地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彩衣宗弟子跑入大殿,双膝跪地道:“报告宗主,二长老在平安郡被人打成重伤,现如今性命垂危。”中年妇人拍案而起怒喝:“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在我彩衣宗的地盘闹事?”地上的弟子一个激灵道:“不清楚,对方是个用长枪的少年。” 中年妇人坐回原地低头沉思,弟子小心翼翼继续道:“好像此事跟夏灵儿小师妹还有些牵连,那少年离去时把夏灵儿小师妹给带走了。”中年妇人闻言脸色大变,挥手传令:“立刻召集所有弟子,务必要把夏灵儿给抓回宗门,至于那个逞凶的少年,格杀勿论。” “是!”弟子领命离去。 “就是这里没错吧!”山脚下少年肩扛长枪,旁边少女沉默点头。 五个时辰前,平安郡四方酒楼内。 “轰!”拳罡激起无数劲风,呼啸着向背枪少年胸膛打去。少年眉头一挑:“上来就是杀招,你这胖子心肠也过于歹毒了。”少年边说边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矮身化作一缕残影冲向臃肿汉子,途中迅猛出拳,一招双龙出洞直捣咽喉丹田两处要害。 嘴角挂着冷笑,臃肿汉子并未格挡招架,而是以手作刀猛地劈下:“你小子又能好到哪里?”他身上的长袍可不是凡品,乃是用天蚕丝编织而成,有隔绝真气的作用。 “嘭~嘭!”少年途中右拳变向,挡住汉子下劈。左拳招式不变,一拳打在对方丹田要害。“噗!”后者一口血喷溅而出,直接跌飞到一楼,同时手中一轻,绿裙少女已经被背枪少年提在手中。 臃肿汉子心中震惊,开什么玩笑?这是……蛮力? 全场寂静无声,一招,彩衣宗二长老就被放倒了,这落魄少年,到底什么来头? 绿裙少女面色惨白道:“能不能放我下来?”少年手一松,少女跌倒在地。爬起来后怒气冲冲:“臭小子你不会轻点,人家可是女孩子唉。”少年白了她一眼冷哼道:“我可不知道有自称老娘的女孩子,并且跟你不熟,追了你半个月我就是要来教训你的。”绿裙少女被噎的无语,摇了摇头快速道:“咱们赶快走,他是化形境界的高手,咱们不是对手。” 闻言少年不为所动,双目中却神色一亮。真气化形,好对手啊! “走?你们怕是一个都走不了了!”一楼大堂,臃肿汉子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愤怒的盯着二楼少年大吼道。旁边吃饭的百姓纷纷蹲在桌下瑟瑟发抖。 “死胖子,有种出来,谁跑谁是孙子。”背枪少年看了眼惊恐的百姓,翻身从窗户窜出。双臂抱拳向臃肿汉子邀战。 “小杂种,给我死来!”臃肿汉子怒喝一声跃出酒楼。全身真气疯狂外涌有若实质,罡风四起间大手一挥“剪断!”周身真气猛地聚集,形成数百把盘旋在空的银亮剪刀,从四面八方割向少年。 二楼中的绿裙少女吓得面无人色,扭身从另一侧窗户翻出,落地后向东狂奔。开什么玩笑,真气化形境界最次的也是江湖准一流高手,虽说彩衣宗的功法不善攻伐,可就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干得了什么? 别怪老娘不仗义,逢年过节的时候老娘一定给你烧多多的纸钱! 面对铺天盖地的真气剪刀,少年嘴角扬起,抽出身后长枪笑道:“就这点本事?看我梨花暴雨。”少年双手与长枪同时模糊形成无数残影,漫天璀璨梨花突然出现盘旋飞舞,“噗噗噗~~”真气形成的剪刀碰上之后纷纷消散。臃肿汉子大为惊骇“剪断!”胖手一挥,又是数百把真气剪刀凭空出现,盘旋嗡鸣着扑向少年。 少年顿时压力大增,上千道利刃包裹中,步伐已经有些凌乱,这胖子真气浑厚,操纵之法也极为精妙,同时驾驭上千道真气,这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久战不利!念及此,少年高声大笑:“死胖子不过如此嘛!” 此处打斗声势惊人,远处围观百姓不下千人,并且人数还在继续增加。 被当众如此奚落,臃肿汉子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挥拳遥指少年怒吼:“缝针!!”无数真气形成的银亮飞针倾泻而出形成一股洪流压向少年,飞针细如牛毛几不可视。 面对无数攻击,少年如吓傻了一般呆在原地。 “轰隆!”无数剪刀飞针当头罩下,瞬间淹没了少年的身形。尘土飞扬间,臃肿汉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有自信少年必死无疑。 “金蝉脱壳!”少年身影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远处。 “嗡~~~~”深沉的轰鸣声响起,如千万蜜蜂同时在耳边震动翅膀一般。在场所有人都气血翻涌面色潮红,百姓们无不后退远离战场。臃肿汉子更是眯起小眼戒备起来,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烟尘散尽,少年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轰成了一个大坑,而少年的身形却出现在百步以外。 “嗡嗡~~”嗡鸣声越来越大,少年双膝微曲立于地面,双掌掌心相对横置胸前,而中间,荡寇长枪横悬于空。十二正经内的真气疯狂按照非攻法门运转,几乎同时离体声势骇人,如十二条真气河流般涌向胸前长枪。 此时的荡寇枪,正散发着刺目银芒高速旋转,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使得“嗡~”声轰鸣声更甚。附着其上的真气激荡起不断扩散的真气旋涡。而枪尖更是明亮如璀璨彗星,目标直指臃肿汉子。少年周身真气涌动如狂风过境,身上那件破烂的灰色大氅极速舞动,衬托着少年宛若风神降世。 “死胖子,吃我一枪!!”少年一声大喝:“破阵!!” “霹啪~”闪电轰鸣声炸响,少年胸前荡寇长枪突然化作一道刺目白芒,冲着臃肿汉子的腹部一闪而逝。后者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击中。 “啊啊啊啊啊~~~”臃肿汉子面色狰狞的高声怒吼,全身真气疯狂涌到身前抵御。 “噗!嗤嗤~~~”高速旋转的荡寇枪瞬间就击溃了汉子的真气,刺耳的尖啸声响起,臃肿汉子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不愧是件可以隔绝真气的宝贝,势不可挡的荡寇枪居然被挡在衣外不能寸进。 “嘿嘿,兔崽子!你就等着死吧。”臃肿汉子眼角崩裂,看着身前旋转越来越慢的长枪狞笑道,等一会一定要让这小子生不如死。 远处街角处,奔跑的绿裙少女突然放慢脚步嘴中嘀咕道:“夏灵儿,那臭小子怎么说也救了你一命,就这么跑了是不是太不仗义了?”速度越来越慢直到站定原地,少女双手纠结的搅在一起,可见在进行天人交战。回去?不回去?最终一跺脚,扭头跑回酒楼方向:“死就死吧,反正也救不出师姐她们了,大不了十六年后老娘又是一条女汉子。” 少女飞檐走壁速度惊人,片刻间已至街角,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定。这什么情况?不可一世的彩衣宗二长老,居然处于下风? 四方酒楼外,远处少年突然俯下身形,几缕发梢遮挡了双眼让外人看不清神情,只有郎朗少年声传来:“死胖子,才吃了我半招就这么狂了?” “嗤嗤~~”少年全身突然涌出十二条真气环绕左右,锐气逼人狂风飞舞,如同第二把荡寇枪。 “强袭!!” 气势惊人的少年开始前冲,声势一点不弱于先前一枪。“噗~~”臃肿汉子目撕欲裂一口鲜血喷出。怎么回事?明明还在远处,随着少年的冲锋,胸前长枪力道突然加重三分,本已经停止的旋转居然又开始逆向转动起来。 刹那间,两条银龙合二为一,少年手执荡寇向前一送。 “呕~~”长枪从腹部透体而出,其上真气迸发,臃肿汉子嘴中的鲜血好似开闸瀑布般汹涌而下,眼中神采快速消退。“噗~”少年抽枪站立,汉子颓然倒地抽搐不停。 少年提枪抗在肩头,真气隐没入体内:“真气化形?很厉害吗?” “破阵强袭式!” 一点破阵先至,其后强袭临身。一如两军交锋时,将帅先行,军士随后掩杀。将乃军之胆,军乃将之魂,二者相辅相成,是谓:军威。 “好!!”周围百姓突然热烈起来,叫好声层出不觉,声势越来越大,要知道今天可是元宵佳节,平安郡最热闹的日子。往日里行事乖张的彩衣宗二长老被人当街打翻,真是大快人心。 绿裙少女从欢闹的人群中挤出,几个纵身跳到少年近前,看了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彩衣宗二长老周常,颤声问:“你……到底是谁?” 少年挥手拍了拍大氅上的灰尘,挑眉看着绿裙少女道:“一个被你偷走一万两雪花银的讨债人罢了。” 第三十章 我是一名侠客 天刚黄昏,平安郡西城的一处偏僻胡同内,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前面一娇小苗条的身影在胡同口来回张望了几眼后,快步窜到一处院外,拿出钥匙打开门。 跨进院门,向身后那个不紧不慢的身影快速招手小声催促“你快点啊。”后者不满的抗议:“七拐八拐的绕了这么长时间,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瞎耗,你赶快把我的银票还我。”虽然这么说,但是脚下步伐也是加快了几分。 等后者进了门,娇小身影探头瞄了片刻,轻手把院门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完事了又侧耳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动静后方才出了一口气,转身向屋内走去,嘴中不屑道:“鬼才信你,追了我半个月你跟我说你没有时间?” 等苗条身影先进屋后,后面的背枪少年才迈腿进屋,撇嘴道:“那是我全部家当,是你你不追?”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屋子,除了角落里的木板床外,屋内只有一张方桌一把高椅,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灰尘,看来还是会有人过来清洁的。 绿裙少女一屁股坐在床上,伸手示意少年可以坐在椅子上。“噗嗤~”打量着少年的绿裙少女突然笑出声来。后者不明所以,少女解释道:“我现在相信那是你的全部家当了,因为你现在就像个乞丐一样。”说罢掩嘴笑了起来。 少年取下身后长枪坐在椅子上,用灰色大氅擦起了枪,听了少女奚落恼怒道:“还不都是你害的。我好心救你你却偷我的钱,赶快把银票还我。” 绿裙少女满脸笑意毫不生气:“我叫真名就叫夏灵儿,这点我可没骗你。咱们现在也算是患难之交了,钱我一定会还你的,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少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什么患难之交?你就是一个女贼,打架的时候还跑的比谁都快。” 绿裙少女夏灵儿神色突然暗淡下来:“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偷你的钱?”少年撇嘴道:“这倒是新奇,难道小偷偷钱还需要什么理由?在我的地盘,像你这种小偷我会让你穿上扎眼的囚服去扫大街,直到抓到两个同犯才能赎罪。” 夏灵儿双目低垂,从怀中掏出五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凄惨笑道:“你说的都对,老娘就是个贼,偷银子还需要什么理由。这里是五千两,还有一半在今天跟你打架的胖子身上,当时走得急就忘记拿了。就算我欠你的,将来绝对会还你的。” 少年起身看都没看,拿起银票往怀里一揣道:“你这一套对我已经没有用了,看你自己还一身麻烦事,那些钱就算了,就当我给你这个江湖前辈交学费了。”说罢大步向门外走去。 “等等!”夏灵儿突然出声叫住少年,从床下掏出半匹绢布递给少年道:“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被那个胖子抓走我只会生不如死。这匹布是天蚕丝编织而成,就是胖子身上穿的那种,能隔绝真气攻击非常珍贵,送给你当做报答吧。放心,价值要比欠你的五千两高得多。”少年眉头皱起,并没有伸手去接。这女人又来的哪一套? 夏灵儿走到近前把布塞到少年怀中叮嘱道:“收着吧,老娘这次是死定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娘不会害你的。记住出去后立刻从东门出城,进入大山后应该就安全了。还有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彩衣宗是不会放过你的。” 少年眉头皱的更紧了,看了看一副凄婉模样的绿裙少女,又看了看怀中价值不菲的天蚕丝。想了好久后把布匹还给少女,转身坐回椅子道:“我有点弄不明白了,你这里有没有酒?” 夏灵儿愕然摇头。 少年点头发出一连串的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偷我的钱?那个胖子又是谁?你为什么要死了?我为什么要逃跑?” 夏灵儿眼睛一亮,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笑容坐回床上,神色哀伤道:“我有一个故事,想听吗?”少年怀疑道:“你不会又要骗我吧?”夏灵儿凄凉一笑,盯着少年的眼睛认真道:“不会骗你。”少年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少女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嘴角也浮现出开心的笑容缓缓道:“从前,有个小乞丐孤苦无依,靠着偷窃为生,就在又一次被人抓住差点打死的时候。小乞丐遇见了这辈子的贵人,名叫夏听雨,她把小乞丐带回了青云山彩衣宗,并且收她当了弟子,还给小乞丐起了名字,叫夏灵儿。从此小乞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再也不用为了吃饭发愁了,还能穿上各种漂亮的衣服。那里有慈祥如同母亲一样的师父,有关心爱护她的师姐,整整十年,那是小乞丐觉得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少年默默的听着。 夏灵儿眉头突然皱起,好像想起了非常痛苦的事情:“所有一切的开始,就是那个叫周常的恶鬼来了之后,他本来是彩衣宗的弟子,后因为其人好勇斗狠心机深沉,被逐出了师门。这次他回来说,广陵王现在正大肆招揽江湖中人训练精锐士卒。福州战事将起,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振兴彩衣宗的机会,只要能为其献上一件丝羽织做成的衣服,必定能获得广陵王的赞赏,傍上了这棵大树,从此彩衣宗必定飞黄腾达。” 少年眉头一皱,福州之主广陵王赵匡?训练士卒招募武林高手,难道要跟海寇打起来了?还是说…… 夏灵儿声音变得有些愤恨:“丝羽织是彩衣宗内的一种禁忌,早已被禁止编织,只因这丝羽织能吸收血液壮大自身,是非常邪性的材料,制作的时候产出非常少,还会大量消耗人的气血本源。所以彩衣宗宗主,也就是我师傅夏听雨直接拒绝了周常,万万没想到,那周常勾结上了大长老李春华,一起设计害死了我师傅,并且把师姐们全部囚禁起来,用同门的性命相威胁,逼她们编织丝羽织。我因为自身问题无法编织所以逃过一劫,机缘巧合下逃离了彩衣宗。后来周常说只要我能筹集五千两白银,就会放了师姐们。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 少年点头问:“其余的那些同门,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夏灵儿摇头不确定道:“事情发生的太快,当时我拼命逃跑,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相信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摩挲着怀中荡寇枪,少年轻声低语道:“路有不平,你说该当如何?”“啊?你说什么?”少年声音太小,夏灵儿根本没有听清。 少年微笑摇头,站起身把荡寇背在身后追问:“彩衣宗总共有多少人?确定跟他们是一伙的大概有多少?境界如何?像今天死胖子那种真气化形的高手又有多少?你师姐们被关押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少年一连串问了那么多,夏灵儿一时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可置信道:“你要干什么?” 少年耸肩轻笑:“不准备干什么,只不过想问彩衣宗要回我的五千两罢了。顺便来个英雄救美,把你的师姐们救出来。”夏灵儿双眼闪过希冀之色,对少年刚才的问题一一作答。 少年低头思索在心中默默算计,直接打上山门,说明情况后分化敌人,最后斩杀恶徒,计划周密,简直完美。 夏灵儿有些忐忑的问:“如何?”少年轻扬剑眉,爽朗一笑道:“没问题,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看着自信飞扬的少年,夏灵儿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相信少年的冲动,忍不住呆呆的问:“你到底是谁?” 背枪少年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丝毫犹豫:“我叫张子龙,是一名侠客!” 夏灵儿呆立片刻,突然抬腿向外追去:“老娘舍命陪侠客,等等我,咱们一起去。” 这么容易骗的侠客,不多见!少女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广陵王府,自从得知京城的消息后,广陵王赵匡就开始大肆整备军事。并且从各地开始抽调县兵,筹备粮草船只,招募武林高手,忙的热火朝天。 王府书房,赵匡手捧一卷武经看的入神,不同于淮国重文轻武的风气,历代广陵王都是文物全才,毕竟祖辈就是靠这军功才会被封为世袭亲王的。 “咚咚~” 敲门声响起,从外走进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唇红齿白俊朗非常,一身灰色冕服上锈金蛇,束发高冠上镶五颗玉珠。是淮国标准的世子服饰。 赵匡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华儿回来了?快来坐。” 青年走到近前躬身拜道,声音不疾不徐温文尔雅:“父亲,儿臣有事禀告。”赵匡点头:“哦?华儿有什么事?”赵匡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暗暗点头,自幼熟读经典,少年便才思泉涌名扬淮国,一手楷书写的让不少大儒都赞不绝口。看来还是自己名字起的好,文华文华,就是块读书的好苗子。 赵文华站起身道:“父亲招募贤良的消息传出后,大批江湖中人涌入广陵,这些人与本地门派摩擦颇多,城中治安也有些动乱,儿臣以为应该大力整治一番。” 赵匡叹了一口气道:“本王岂能不知,可是如今形势微妙,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力量,如果官府出面制止,稍有不慎就会寒了这些江湖人的心啊。”赵文华自信一笑:“如若父亲放心,请将此事交给儿臣,必不负所托。” 赵匡惊奇的打量了儿子两眼,好奇问:“华儿,给为父说说你准备怎么做。”赵文华点头称是缓缓道来:“那些江湖中人桀骜不驯,但是都信奉江湖事江湖了,所以这次儿臣就准备按照他们的规矩办。举办一次武林大会,让他们比武角逐选出一名武林盟主,而我们只要取得这个盟主之位就行了。据我所知这些江湖中人人数虽然不少,可都是些江湖三流的人物,没有一个真正的高手。” 赵匡点头称赞,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道:“既然是江湖事,那军中那些将领跟幕僚们就不适宜参加,真正的高手哪里是那么好结交的,二流高手已经十分厉害了,华儿你如何才能确保取得盟主之位呢?”赵文华轻笑道:“原本儿臣也在犯愁,可今日儿臣得到三弟书信告知,说他开春之后会带着数名同窗回家探望,希望儿臣好好招待一番,这不就有把握了?要知道那可是武院啊。” 赵匡捋须大笑:“那个小崽子要回来了?那为父可就放心了。好,此事就全权交给华儿你负责了。” “儿臣遵命。” 第三十一章 夏灵儿 正月十六,日上三竿,大雪飞扬。 “他们往这边跑了,快追!”青云山山腰处,十数名彩衣宗弟子呼喝着在雪地上狂奔。 不远处的山体拐角处,张子龙身体紧贴在一处山洼,偷眼向外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场大雪把地上的痕迹都掩盖了,不然可就惨了。矮身悄无声息的钻入一个小山洞中。 山洞不大,深三丈宽一丈,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就是一个小山凹而已。 “怎么样?”夏灵儿靠坐在一侧山壁紧张的问。 张子龙摇摇头庆幸道:“我们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了,刚逃出来就赶上了一场大雪,痕迹都被掩埋了,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哼~”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牵扯到伤口疼的冷哼一声。 夏灵儿赶忙上前掀开大氅查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白色棉袍已经被撕开,左胸到右腹部一道巨大狭长的伤口,虽然被紧紧勒住,却因为刚才的行动在不断渗出鲜血。 少女撕下少年白袍下摆继续不熟练的缠着,嘴上忍不住埋怨:“说的天花乱坠,还敢直冲山门,老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谁知道就是一个刚迈入驭物境界的三流货色,你说你非充什么江湖大侠啊!!” 伤口虽然在流血,但是张子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听了少女埋怨怒道:“你这女贼满嘴瞎话,我问你彩衣宗多少人,你说有二百,刚才四百人都不止吧。我问你他们心腹有多少,你说最多不过五十,刚才那二百人又是什么?还有那个大阵,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张子龙今天就算死在这,那也是被你给活活忽悠死的。” 夏灵儿信誓旦旦辩解道:“你一次问那么多问题,还那么详细,老娘我哪知道,只能根据记忆大概说了,最多也就是为了让你帮忙稍微少说了点罢了。我也没有全部瞎说啊,化形境界的不就只有李春华一人对吧。” 张子龙目瞪口呆,指着少女鼻子久久说不出话来。什么意思,怪我了? 夏灵儿怕少年火气太大牵动伤口,只能安慰道:“你还真厉害,虽然境界才是驱物,杀力却如此惊人,刚才你已经伤了李春华了,那些走狗你也快杀了过半了,等你养好伤再来一回就大功告成了。” 张子龙已经不想再跟少女说任何话了,总算知道爹说的那句‘宁与伶人斗,莫与愚人伍。’是什么意思了。遇见夏灵儿这种人,就算是先天高手也要被她坑死,想到此处少年悲从中来,不禁哀叹道:“你真当我是神仙啊!!爹,孩儿不孝啊。” 夏灵儿暗叹一声,这家伙还是个孩子啊,居然想爹了。不由挺身继续安慰道:“张子龙,你还是少说点话,好好养伤吧。等你帮我救回师姐们,你的爹就是我的爹,到时候我帮你尽孝。” “呕~~”张子龙再也忍不住,一口淤血涌出,奇怪的是吐了血后,胸中淤积之感却减退了几分,但是却浑身无力头脑发昏。 “你怎么了?”夏灵儿焦急的问。张子龙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总不能说我是被你气的吧。指了指自己胸腹间的伤口,声音虚弱到:“伤口太大,出血也太多,这里没有药物,我抗不了多久了,现在必须想办法把伤口缝上。”少女顿时手足无措。 张子龙不可思议道:“彩衣宗不是做衣服的吗?你别告诉我你不会缝啊!!”夏灵儿有些扭捏道:“老娘虽然境界很高,但彩衣宗必须熟练女红技法真气才有威力,我怎么学也学不会,所以说,我是真的不会缝补。”说完脸色通红继续道:“还是你自己来吧,针线你可以用这个。” “御针!影线!” 少女双手合拢,手中真气涌动,等再张开时,掌中已经出现一根光芒闪闪的金色小针,与一盘漆黑如墨的细线。 “真气化形!!” 张子龙不可思议的喊了一声,不会吧,身边这个一直战力弱到没边的家伙居然是化形境界的大高手。而自己一个刚进入驱物境界的三流货色居然在替她出头打抱不平?开什么玩笑?少年气血翻涌,伤口渗血速度更快了。 夏灵儿不好意思道:“师父说我是修炼彩衣宗功法的天纵之才,事实上我境界攀升确实快的惊人。可惜因为对女红一窍不通,所以根本不会运用。你别说了,你赶快自己缝吧。”少女焦急催促。 “噗通!”连夜麓战加上重伤与情绪上的刺激,使得张子龙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夏灵儿吓了一跳,快步上前探了探少年鼻息,若隐若现十分微弱。少女一咬牙,举起针线:“张子龙,死了可别怪我啊。” 昨日深夜,青云山脚下,背枪少年与绿裙少女并肩而立。 “就是这里没错吧!”张子龙从背后取下荡寇一甩问道,枪尖直指青云山顶。夏灵儿点点头解释:“青云山山高千丈,我们彩衣宗的山门就在山顶。从上往下有许多巡哨人员,但是我平日都在山顶宗门内,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现在我们怎么办?” 张子龙肩扛荡寇大步登山爽朗一笑道:“直接杀上去,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这么点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夏灵儿快步跟上,乖乖,这家伙什么来头?境界到底有多高? 青云山顶灯火通明,由青石板铺成的巨大广场上,整整齐齐的站满了彩衣宗的弟子,足有四百余人。与其他门派所穿的统一服饰不同,彩衣宗的弟子们身上穿的衣服都非常华丽,颜色也各不相同,看起来色彩斑斓。 一身精美华服的中年妇人走出正殿,看着下方列队的彩衣宗弟子高声道:“夏灵儿勾结外人重伤了二长老,乃叛宗大罪,我以宗主的身份现在命令,所有弟子前去平安郡捉拿夏灵儿,至于她的同伙,格杀勿论。” 人群中顿时一阵交头接耳,有名二十多岁的高大青年拱手抱拳道:“宗主,小师妹从小上山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干这种事呢?还有彩炼堂的师姐妹们到底去哪了?”不少弟子随声附和。 中年妇人眉头紧蹙道:“事情到底如何,等把夏灵儿抓回来再说。还有我已经说过了,最近宗门准备炼制一批七彩宝衣,材料缺乏,所以彩炼堂的弟子都在闭关炼制。”妇人心里暗自盘算,等抓回来一定要好好看管,快点拷问出彩衣阁的地点,那个蠢货居然会把她给放走了,看来也是个没脑子的。想到这儿妇人转头对心腹轻声吩咐:“等抓回夏灵儿后,把这些人都控制起来,愿意加入我们的就留着,不愿意的就……”说着双眼闪过一丝残忍,心腹点头领命。 中年妇人一挥手:“夏灵儿的帮手能重伤二长老,说明此人武功不低,大家都小心。现在出发。” “谨遵宗主命~”众弟子轰然领命,虽然有些人心中还有迟疑,但是现在只能等先找到小师妹再说了。 “什么人?啊~~啊~~有人闯~~啊~~” 就在此时,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是兵器碰撞声,最后归于平静。广场中人面面相觑,难道有人闯山? “轰隆!”彩衣宗那高达两丈的大门突然粉碎,化作无数木屑向内横飞,而大门处烟尘四起,让人看不真切。中年妇人心中嘀咕,难道是那个打伤周常的年轻人杀上来了? “哟,这么晚了还不睡……呃!”烟尘中走出来的张子龙刚想潇洒的打个招呼,但当他看清楚广场上戒备的彩衣宗弟子后,瞬间脑子一懵,心塞的脑壳疼。扭头瞪着身后绿裙少女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道:“夏灵儿,这是什么情况?这就是你说的二百人?” 四百余怒气冲冲的彩衣宗弟子瞪着二人,人群中有人大声斥责:“夏灵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勾结外人重伤二长老,现在还敢打破彩衣宗山门,你难道要叛出宗门吗?” 夏灵儿刚要高声辩解,正殿高台上的中年妇人抢先怒斥:“好大的胆子,彩衣宗弟子听令,生擒夏灵儿,旁边的小子如果反抗,杀无赦!!”妇人声音大若洪钟,显然是用上了真气。 “上!!!!!” 此时不由分说,彩衣宗的弟子一声呼喝,同时向二人冲来。 夏灵儿大声辩解,可惜面对数百人的怒喊,她的声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掀起。张子龙面对打上来的彩衣宗弟子,反握长枪一记横扫“啊~~~~~~”前排数人同时被打飞出去,少年力量控制巧妙,被打中的人伤而不死,但一时间也别想爬起来。 无奈对方人数太多,几乎一瞬间就被淹没在人海中。张子龙一边抵挡着攻势一边还要保护绿裙少女,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咬咬牙,少年气运丹田大声吼道:“李春华勾结周常杀害前任宗主,迫害弟子用性命炼制禁忌丝羽织,你们当真还要助纣为虐吗?” 人群中一阵骚乱,不少人面露迟疑之色。攻势也为之大减。张子龙见状继续吼道:“可以跟夏灵儿当面对质,大家仔细询问一下便知真假,还不住手???”部分彩衣宗弟子纷纷停下,扭头看着高台上的中年妇人,那名高大青年高声质问:“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躲在少年身后的夏灵儿见了高大青年,眼中顿时泪光闪闪的叫到:“李师兄,师姐们全部都被关起来炼制丝羽织了。我师傅也是被李春华跟周常设计害死的,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高大青年身处的那群彩衣宗弟子顿时炸开了锅。 高台上的中年妇人皱眉对旁边吩咐:“事情有变,你们去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反抗的话就地格杀。”旁边心腹点头领命,带着身后数十人加入战场。 张子龙边战边退绕着广场游斗,抽空扫眼打量了一下战局,形势已经十分明朗了。现在彩衣宗弟子分为两派,一派是不明真相的弟子,人数占有半数,此时这些人正在跟另外一帮人打成一团。而现在还在追着攻击自己的,应该就是李春华手下的心腹爪牙,人数也有二百,这跟夏灵儿提供的情报足足多出来了五倍。 张子龙感觉到压力巨大,彩衣宗的功法虽然不擅攻伐,但真气可是实打实的。这不同于杀海寇,这些武林中人精通配合,速度力量都高于常人太多。既然这样,少年一声大喝:“冥顽不灵,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少年翻转荡寇,以枪刃应战。 “轰!”张子龙周身环绕护体真气,跳起一招力劈华山砸落在面前地面,伴随着轰鸣,无数石块激射而出,烟尘四起间十数名敌人被炸的向后飞去。 第三十二章 麓战 青云山顶,彩衣宗山门内正打的热火朝天,金铁交鸣声此起彼伏,惨叫声不绝于耳。 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彩衣宗不愧是个不善争斗的门派,手下弟子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经验。在认真起来的张子龙连斩百余人后,他们的脚步都变得有些迟疑,甚至有些弟子跟少年冰冷的眼神一对视,被吓得忍不住倒退两步。 张子龙身后的夏灵儿突然拽了拽少年的衣袖:“别杀了,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坏,都是被李春华蛊惑的。”张子龙震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赶快退我远点,快照应不过来了。”绿裙少女撇撇嘴向后飞退。 张子龙一边打一边不断改变方向,现在敌人攻势大减,正好让少年调整一下方位,从开战到现在,少年眼角余光一直紧盯着高台上的李春华。形势变化超乎想象,现在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另外一边的打斗也十分激烈,真气纵横刀剑相交,可是虽然打的热闹,倒地的人却少的可怜。高台上的中年妇人眉头紧皱,都是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好机会!” 张子龙眼睛一亮,此时他与高台上的李春华相距只有百步,而且追杀的弟子也被甩在后方。少年一记横扫千军逼开敌人,十二道真气光带从身体内涌现,灌注到手中长枪之中,微蹲屈膝,双手虚脱荡寇。 “嗡嗡~~”长枪高速旋转,广场上响起摄人心魄的嗡鸣声。 “强袭破阵!!” 少年不敢过于蓄力,毕竟身后还有一百多人在追杀他呢。“霹啪~~”一声电鸣,荡寇枪如白色闪电激射而出,少年躬身蓄力紧随其后,一人一枪划出两道白虹直冲高台上的中年妇人杀去。 刺目白光中,中年妇人面露惊骇之色,仓促间催动真气进行防御,但这哪来得及。“噗!”面对银亮如实质般的真气,妇人的防御直接就被贯穿,少年嘴角泛起笑意。破阵强袭的威力他很有信心,就算妇人穿着那种能隔绝真气的衣服,他也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捅穿。 “当啷~~~轰隆!”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中年妇人吐血飞退撞入大殿内。 张子龙眉头紧皱,手中传来的感觉,根本就是一枪桶在由钢铁铸造的山上一样,别说捅穿了,双手虎口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强行催动一口真气,少年提枪就准备继续追杀李春华。 “锁心尺!”大殿内传出妇人的一声怒喝,粗如巨木的三角形光尺迎面打向少年,速度飞快。 “当~~”张子龙横枪格挡,真气形成的光尺力道极大,少年身形被轰落高台之下,一落地就被上前的彩衣宗弟子包围围攻。嘴角留有血迹的李春华从大殿内走出,拍了拍身上青色华服冷哼道:“夏灵儿就没告诉你,这件彩衣宗宗主世代相承的青天宝衣吗?居然想靠蛮力击破,真是幼稚。” 张子龙横枪架住两名彩衣宗弟子的攻击,高声大喊:“夏灵儿,你大爷的!”远处绿裙女子脸上一红,辩解道:“我又不知道你要去打她,本来老娘是准备在你跟她打的时候再告诉你的。” 李春华冷笑连连:“没有机会了,年轻人,你就安心死在这吧,怪就怪你多管闲事。彩衣宗弟子听令,结天罗地网大阵。”妇人心中也是有些惊惧,少年力量大的惊人,青天宝衣虽然毫发无损,但是自己却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正在围攻少年的一百余彩衣宗弟子突然后撤,以少年为中心列队成圆,双掌相对举到头顶大喝“天罗!!”每个人身上都金光闪闪,并且从体内散发出根根金色丝线飞向空中,金线四处穿插交错,片刻间形成了一张巨大的金色罗帕。 张子龙自从见过纯阳学宫的八卦流火阵后,就对这种类似的阵法极为忌惮。对面刚要结阵,少年就快速冲出,可是数次都被高台上的李春华用真气形成的巨大光尺给打了回来。 “地网!!”彩衣宗弟子又是一声大喝,从他们脚下又不断涌出了银色丝线,在地面汇聚成一张银色蛛网。至此,天罗地网大阵已成。困在中间的少年大声喝问:“夏灵儿,你这个骗子,这又是什么??”远处绿裙少女辩解声都有些哽咽了:“这个老娘真不知道是什么啊!!”张子龙全神贯注持枪戒备四周,八卦流火阵的那种火龙攻击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一定要躲开。而此时,周围布阵的彩衣宗弟子,周身真气一半成金色,一半成银色,并且还在互相交替变幻不定。 “嗖嗖嗖嗖~~~”天空与地面,数百道金银光线盘旋缠绕向阵中少年。不知深浅的少年撤步出枪“梨花暴雨!”天空突然出现无数朵银亮梨花,准确迎向了那金银双色丝线。 花瓣与丝线接触,丝线只是微微弯曲改变了个方向,然后继续缠绕向少年。张子龙眉头紧皱,只能凭借身法开始躲闪,但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已经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了。少年心头焦急,挥舞长枪冲着一名弟子就杀了上去,企图打开一个缺口。 “当啷!”大阵同时闪了一下,少年的攻击被磅礴的真气墙给弹了回去。高台上的李春华冷笑一声:“天罗地网阵杀伤力虽然不足但防御却十分了得,不明方法想要破阵简直是妄想。等你被捆住,看本宗主让你生不如死。”而远处的绿裙少女满脸担忧,起身就想冲过来助阵,但是对比了下双方实力后,又颓然站在原地干着急起来。 另外一边打斗声渐渐停歇,在李春华嫡系心腹的攻击下,不明真相的彩衣宗弟子虽然人数占有绝对优势,但在死了三十多人后,基本都放弃了抵抗,纷纷投降。人群中唯有那名高大青年还在奋力厮杀,双目赤红充满了仇恨。当看到这边的情况后,高大青年大声提醒:“金银同体的人是阵眼,抓住结阵之人变化的瞬间,攻击金银两色同时浮现的人。” 张子龙眼前一亮,知道方法就好得多,凝神观察,在敌人身上又一次变换时,少年敏锐的抓住了那个金银两色同体的人,身形瞬间消失,挥枪直刺。“当啷!!”大阵一亮,少年被反弹回去。 青年焦急道:“一定要快,千万不能等大阵反应过来。”张子龙点了点头,论速度,他还没见过比自己快的呢。天罗地网颜色也在此时变换。 “金蝉脱壳!” 大阵中一阵真气拨动,几乎同时出现了两个少年,一个呆立原地,一个出现在主阵之人的面前。面对双眼泛着惊骇不解目光的该人,张子龙一记力劈华山,“噗嗤~”一声把那人一分为二。 在那人死的同时,天罗地网大阵也露出了一个缺口,少年抽身冲向那个破绽。高台上的李春华怒气冲冲,全身真气疯狂涌动,双手并列挥出“蛟龙剪!!!”滔天真气迅速凝结,形成一把丈余长金光闪闪的巨型剪刀剪向少年,速度极快。 刚冲天罗地网阵,张子龙迎面就撞到了巨剪的攻击。少年心中大惊,如果现在退回阵中,说不定大阵还有其他神异变化,那样就再也出不来了。而刚用过金蝉脱壳那种消耗巨大的招式,短时间也不能再次使用了。该怎么办? 攻击速度太快,已经由不得张子龙思考。少年不再犹豫,咬牙继续前冲去,同时出枪挑向巨剪“当啷!”金属交接声响起,少年精纯的真气居然破不开对方真气形成的巨剪“啊啊啊啊啊~~”高吼声从少年嗓中响起,少年居然就这样用枪挑着巨剪快速前冲。 “剪!!”高台上的李春华挥手大喝。 “噗~~”真气形成的巨剪就这样当头剪下。少年虽然反应极快的躲避,无奈事出突然,剪刀刀锋划过身前,血花飞溅。“哼~”少年闷哼一声不敢停留,转身就走。同时还不忘对着远处被围攻的高大青年喊了一声:“快走,还有机会!!!”高大青年闻言也不恋战,抽身跳出战圈,几个起落间已经跳出围墙。 这边张子龙也没停,高声呼喝了一声后,拽着绿裙少女就向山下逃去。少年决定非常果断,速度也极快如同一阵旋风。直到快看不到身影时,身后的天罗地网阵居然还在运行。 高台上的李春华大声怒斥:“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追。” “是!!” 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被拖着飞驰的绿裙少女不满道:“跑什么?李师兄还在呢,怕什么?”张子龙头都没回道:“再不跑咱们三个都要死那。”胸前不断泼洒的鲜血让少年眉头紧皱,突然站住身形松开手,绿裙少女“咕噜噜”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起身后怒道:“你干什……”还没说完,就看到少年胸前的巨大伤口,血肉模糊血流不止。顿时闭上了嘴巴。 张子龙没搭理少女,撩开大氅撕开白袍,一圈圈紧紧包扎,待完成后继续扯着少女飞奔,中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跟修炼非攻时的痛苦相比,这些还真不算什么。只希望能赶快找个医馆疗伤,不然这回还真…… 第三十三章 穿山蟒 次日傍晚,大雪下了一夜,山上积雪已达两尺,行走间极为困难。 彩衣宗大殿 “禀告宗主,李青云已经抓住,夏灵儿两人至今还无踪影。”面对上面面色阴狠愤怒的中年妇人,彩衣宗弟子有些恐惧,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 “啪!”李春华拍案而起,大声怒斥:“一群废物!一个重伤的人都抓不住,我要你们有何用!”下面呼哧跪倒一片,齐声高呼:“请掌门恕罪。”李春华接着问:“二长老的伤怎么样了?” 身后心腹小心回答:“宗主,二长老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伤非常严重,可能……可能……”中年妇人皱眉焦急追问:“到底怎么了?”心腹不敢隐瞒,垂首低声道:“二长老丹田被捅穿,就算好了,可能也是武功尽废的下场。” 李春华面目狰狞大喝:“都是废物,去给我追,搜山!!一定要把那兔崽子给我碎尸万段!!!” “是!!!”弟子们齐声领命。 在半山腰处的小山洞中,张子龙被用那件灰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平躺在地上,面如金纸没有丝毫血色。“嘎吱~”洞口处传来一声树枝断裂声。正靠坐在山壁上打盹的夏灵儿突然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的睁开看去,一瞬间睡意全无,从地上蹦起来惨叫:“啊!!!” 洞口处,一条成人大腿粗细的巨蟒正从积雪中慢慢向洞中蜿蜒爬行,巨蟒成黑黄色,因为还有大半身体在积雪中,所以根本不知道具体又多长,此时这条巨蟒正缓缓抬起上半身,嘴里猩红的蛇信不断吞吐,发出“咝咝~”声。一双冰冷竖立的蛇瞳正在绿裙少女与倒地少年的身上徘徊。 “你……你别过来啊!”夏灵儿手忙脚乱的跑到少年身边,吃力的从地上拎起长枪,挡在少年身前举枪对准巨蟒。 巨蟒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缓缓逼近,身体也绷成弓状,准备随时攻击。夏灵儿满眼惊恐的大声威胁:“你……你再过来,我……我就捅你了啊~”但是毫无作用,少女眼睛一闭,举枪向前刺去。 巨蟒身体十分湿滑毫不受力,又因为少女力气太小,枪刃直接擦过巨蟒身体捅向后方墙壁,少女身形也是一个踉跄,向前急跑了两步。巨蟒蛇瞳中闪过一丝残忍,丈许身形腾空而起扑向少女。 “嘭!”一人一蟒撞了个满怀,少女身形向后跌去,刚好就在少年身边。巨蟒身体在空中快速扭曲,一圈圈缠绕住少女身体,待落地时,少女身形已经被完全勒住。 “嗤~~~”巨蟒身体蠕动勒的越来越紧,“咳咳~”少女痛苦咳嗽,涨红的脸上青筋毕露,嘴角不断流出鲜血,显然内脏已经受伤,少女艰难的看了一眼身下少年,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没想到要跟你死在一起,最终还是没能救出师姐们啊。 “滴答~滴答~~”少女的鲜血顺着巨蟒身体滑落,滴在少年脸上。 张子龙紧闭的双眼慢慢张开,看着身旁的巨蟒不可思议道:“穿山蟒??”这可是非常少见的极品山珍,更何况这大冬天的,蛇蟒之类早已冬眠,几乎是不可能找到的。少年心中惊喜的赞叹,连番打斗加上失血过多,腹中早就饥渴难耐了,这个夏灵儿也不是那么没用嘛,居然能找来这种好东西。 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张子龙顿时吓了一大跳。夏灵儿被穿山蟒包裹着,头部胀大了一圈,快被勒断气了都。想都没想少年立掌为刀“噗嗤!”一声,包裹着真气的手掌如刀切豆腐般捅入穿山蟒体内,抬手一挥,冷血飞溅中穿山蟒被一分两段。看着地上的蟒血少年心中惋惜,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唰唰唰……”为了尽快救人,张子龙也不管浪费不浪费了,挥手做刀接连砍出,穿山蟒横断成十数节,少女也终于脱困而出。 抱着夏灵儿到旁边让她平躺,探出真气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大碍后,少年立马回身收拾起穿山蟒来。断成一节一节的穿山蟒直到此时还在不断抽搐,想收集蟒血可惜手上并没有容器,心疼的少年只能不甘心的抱起蛇身“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不能浪费! 入夜,彩衣宗南院地下深处。 这是一个方圆上百丈的巨大空间,深埋在青云山山腹之中,上面有专人把守。整个空间内灯火通明,两侧摆放了一百多个钢铁铸造的笼子,每个笼中都关有一名神色虚弱的女子,此时她们盘膝而坐,双掌上下相交置于胸前,其上真气环绕。 “师姐!”有一名年纪十五六岁的瘦弱小姑娘轻声呼喊,面色惨白,刚喊完就“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气若游丝。。“莹莹!”旁边一名年纪稍大的少女大声叫道,然后疯了一般拍打牢门大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求求你们救救莹莹吧!!!我一定会炼制更多丝羽织的,求求你们了~~~” 并没有人前来,附近笼中的少女纷纷安慰,更多少女却是“呜呜~~”啜泣起来。她们已经被关在这里太长时间了,因为暗无天日,所以也根本记不清具体有多久了,只知道不断有姐妹气血衰竭而亡。原本一百五十名师姐妹,现在活着的只剩下百人。 一名年纪大约三十,面容姣好的妇人高声道:“师妹们,身体承受不住的话就停下,不能再这么炼了。”“大师姐!莹莹死了!!”那名呼救的少女嚎啕大哭。 不远处,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声音冰冷的反驳道:“不行,达不到李春华的要求,不光咱们要死,其他师兄弟跟小师妹们也要死,那时候彩衣宗就彻底完了,宗门对我有大恩,我就算死也要炼制完成。”想起那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女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不能放弃。 “嗯,二师姐我们也一起炼制,只要能让小师妹他们活下去,咱们彩衣宗就有希望。”旁边少女纷纷附和,停下哭泣继续打坐炼制。妇人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同样盘腿打坐。 彩衣宗山门大殿,李春华身着翠色的青云宝衣坐在宗主位置上。手中捏着一根火红色的锦线反复打量,不愧是传说中可以自己吸收鲜血强化自身的丝羽织,锦线内部仿佛有流光在缓缓转动一般妖艳无比。李春华收起锦线抬头问:“丝羽织炼制的如何了?”心腹上前谄媚道:“回禀宗主,已经完工了大半,只不过那些彩炼堂的弟子死了不少,想要完工估计还要三日。” 李春华放下手中锦线冷笑道:“只要能完成任务,那些贱婢都死了才好,也省的我们自己动手了。广陵王此次招兵买马估计大战将起,到时候咱们献上这件丝羽织制成的宝衣,一定能得到广陵王的赏识,从此大力培养我们彩衣宗,到时候要多少弟子就有多少弟子。” 手下连连称是,高呼宗主英明。李春华得意的笑了一声,突然皱眉道:“夏灵儿跟那个兔崽子抓到了没有?”心腹迟疑道:“回禀宗主,还没有,外面大雪封山,道路难行。再说现在都过去一天了,恐怕那两人早已逃出青云山地界了。” 李春华怒气冲冲,想了想还是忍住脾气道:“那让弟子们都回来吧,现在当务之急是保证丝羽织的炼制。那些被抓的叛徒现在都怎么样了?”心腹躬身应是,笑着回答道:“禀宗主,那些叛逆都关在北院地牢,现在正生不如死呢!还有那个李青云,估计现在巴不得没来到这个世上呢。” 李春华满意的点点头。 青云山山腰的山洞中,正飘荡着一股烤鱼般诱人的清香。张子龙赤裸着上身,围绕在火堆前忙活着,火堆上方斜插着由粗树枝穿起来的巨蟒肉,足有十来串。少年行走间生龙活虎,丝毫没有身受重伤的样子。而他那件破旧的大氅,此时已经被清洗了一番搭在一边烘烤,全身只穿了一件长裤,至于那件破损不堪的白色棉袍,被少年当成引火之物已经烧了。 “嗯~~”被肉香吸引,旁边昏迷的绿裙少女轻哼一声悠悠醒来。 张子龙回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忙活:“起来了?你可真有本事,这种穿山蟒可是非常少见的,没想到你居然能给它引过来。” 夏灵儿还有些迷糊,闻言眼神闪过一丝恐慌,开口大叫:“蛇……蛇……有蛇……你别过来。”少年无语的白了她一眼。片刻后少女彻底清醒,看着忙碌的少年颤声问:“张子龙,你没死啊?那条大蛇呢?” 张子龙脸上布满黑线,站起身指着自己胸前怒声道:“夏灵儿,你大爷的,你看看你缝的这是什么啊?”少年胸前,那条贯穿胸腹的巨大伤口,被用黑线蹩脚的勉强缝合在了一起,黑线落脚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咋一看狰狞无比。 夏灵儿头一撇辩解道:“老娘说了不会的,你自己擅自晕了过去,我能有什么办法?要老娘说,你能活着就要好好的感谢我,这可是救命之恩,最少也应该给老娘磕两个头的。”少年指着少女鼻子,憋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说,恨恨的冷哼一声坐回火堆边恼火道:“你以为这是因为谁?还不是你满嘴瞎话害的!再说我刚才也从穿山蟒手中救了你一命,咱们扯平了。” 话虽这么说,但少年越想越疑惑,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夏灵儿凑到火堆边豁达道:“那行,咱们就算扯平了,你在这生火不怕被发现吗?”少年一指洞口道:“我刚才出去查看过,雪下的更大了,那些追兵都返回彩衣宗了。我把雪堆高挡住了洞口,所以不会被发现。”少女点点头佩服道:“没想到你小子走江湖没什么本事,这方面却出奇的厉害。” 张子龙有些落寞道:“这些都是我一个兄弟教的,他可是猎人。”少女点头,指着火堆上的蛇肉问:“这些又是什么?好香啊~”少年得意一笑:“这可是好东西,我们都叫他穿山蟒,挖洞本领一流,平时生活在山腹之中,很少在地面露头,所以非常难捕获。这家伙的肉非常鲜美,特别是血,更是大补之物。我以前就抓过一条,那滋味,啧啧~~”少年闭目摇头,似乎沉醉在那种美味中。 “啊~~”夏灵儿突然逃离火堆,指着蟒肉不可置信道:“这……就是那条大蛇??”少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对啊。”少女有些难以接受:“这……这能吃吗?” 张子龙拍着胸脯保证:“不光好吃,吃完之后我真气都有所精进。我估摸着跟说书先生口中的天才地宝也差不了多少了!”少女怀疑道:“真的假的?”少年撇头:“爱吃不吃,别看穿山蟒个头大,其实处理完之后也就几十斤,我自己就能吃完!” 少年并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穿山蟒在外边被称为地龙,就治疗伤势来说,是真正的天才地宝。 夏灵儿迟疑着坐回火堆,不信道:“你就吹吧,几十斤的肉你能吃完?”少年骄傲的指着肚子道:“是不是真的等会你就知道了。”自从习武后,少年饭量就大的离谱。他曾经问过叶红妆是不是练武的人都是这样,结果被对方嘲笑了一番。而根据叶红妆的猜测,少年的异常可能跟被英雄胆气强化过的身体有关。至于真假,少年也不得而知。 “咳咳~~”夏灵儿突然低头咳嗽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猩红,过了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张子龙在旁边问:“你没事吧?”少女点头示意没事,少年耸耸肩道:“也不知道你这个化形境界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连条穿山蟒也打不过,真是丢人。”少女怒目而视,接着眼神一转嘲笑道:“老娘也不知道怎么练的,莫名其妙就到了呗,你说气人不气人?没办法啊,这就叫天赋!跟那些拼死拼活才刚练到驱物境界的人确实不一样。” 张子龙脸色发黑,冷哼一声不言不语,专心烤起蟒肉来。 第三十四章 入夜 青云山山腰的山洞中,张子龙跟夏灵儿围坐在火堆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火上方烤着的蟒肉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香气。少女已经好几次偷偷转头吞咽唾液。少年神情有些恍惚,上次这样烤肉是什么时候?好像那时候王小虎还没死吧,兄弟四人也是在一个山洞中,灰头土脸的烤着一只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兔子。虽然吃完之后四人都还饥肠辘辘,但是脸上笑的都非常开心。 “喂,喂喂~张子龙!!”夏灵儿接连呼喊,唤回了走神的少年。后者尴尬的问:“哦,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怎么了?”少女指着蟒肉问:“是不是可以吃了?你看这都快烤黑了!”少年故作惊讶的问:“你不是不吃吗?”“咕噜噜~~~”少女腹中传出异响,面上瞬间通红,恼火道:“老娘吃你一块烤肉怎么了?怎么了?” “好!好!”少年面上挂着笑意,递给少女一块最大的蟒肉。接着左右开弓大口啃了起来,丝毫也不怕烫,随着咀嚼脸上露出陶醉之色。少女盯着看了半天,在确认少年没有中毒迹象后,才捧着蛇肉咬了一口,顿时双眼一亮,就开始接连不断的啃咬起来,虽然每次咬的都不多,但速度极快。 夏灵儿手上的蛇肉足有三四斤,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下肚,少女陶醉的闭上眼打了个饱嗝,体内暖烘烘的,内伤都好了大半。发现蟒肉居然有这功效的少女刚想再拿一串细细品味,却发现所有蟒肉都被少年给吃完了,此时他正拍着肚子一脸满足。顿时震惊道:“张子龙,你真吃完了??” 少年嘿嘿一笑,拍着肚子道:“还好,饱了七八分吧。”少女顿时无语,用看怪物的目光盯着少年丝毫不见隆起的肚子。少年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干嘛?”少女摇头拱手道:“少侠好饭量,小女子我佩服!” 张子龙得意道:“要不是刚才喝蛇血喝多了,再来一条我也能吃完!”少女目瞪口呆道:“老娘这可不是在夸奖你!!”少年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说的也是真的啊。”少女彻底被少年打败,举起白嫩的双手边烤火,神情边有些伤感的问:“现在怎么办?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少年眉头皱起问:“为什么这么说?”少女自嘲的笑了一声,有些落寞道:“江湖上尔虞我诈,为了些许利益就能拔刀相向,像你这样肯为别人打抱不平的已经很少了。但对手实在是太强了,你应该明白再继续下去必死无疑,我不认为你会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帮助刚认识的我,不是吗?” “扑通~”张子龙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接着直挺挺躺倒在地,盯着黑褐色的洞顶看了一会道:“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办?”少女同样平躺在地道:“不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彩衣宗给的,现在这种时候我更不可能独自离去。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彩衣宗。”火光映衬下,美若桃花的少女面色决然。 张子龙沉默着,过了良久问道:“你所见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少女想也没想道:“原来在宗门内老是听师姐们说,江湖上有许多英俊潇洒的少年侠客,当时我十分憧憬。总想着赶快长大,就也能去江湖上闯荡一番,邂逅个武功盖世的侠客,有一段美好的姻缘,最终一起携手回到这青云山,在师傅的祝福下完婚。”少女闭目轻笑一声继续道:“可我自从逃下山,见到的都是尔虞我诈,强者欺负弱者,弱者谄媚强者,跟小时候讨饭时见到的市井流氓没什么区别。他们会为了一本功法拼的你死我亡,会为了青楼的一个姑娘而大打出手。” 张子龙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道:“睡吧,到明天就好了。”少女应了一声转身侧向另一边。 淮国上京,东城张府书房。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红衣女童抱着书本坐在小书桌前朗朗而读,旁边一身月白儒衫的张浩然闭目点头。女童突然抬头问:“爹爹,您现在是耳顺之年对吗?” 张浩然捋须笑道:“对咯雪烟,爹爹今年刚好六十,正是耳顺之年。”女童天真烂漫继续追问:“爹爹真厉害,我听青山哥哥说,六十大寿是个大日子,所有亲朋好友都会前来庆贺对吗?”张浩然点点头,满眼慈祥的看着活泼的小丫头。 红衣女童突然有些扭捏的问:“那哥哥会不会来?小丫都好久没见过哥哥了。”张浩然身形顿时一僵,勉强笑道:“小丫忘了爹爹怎么说了吗?哥哥要出趟很远很远的门,短时间里不会回来。但是哥哥承诺,只要小丫好好读书,他就会回来看小丫。” 女童生气的嘟起嘴,不高兴道:“小丫已经很用功读书了,爹爹教的小丫都能倒背如流了,还不算用功读书吗?”张浩然坐到女童旁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道:“那说明小丫读书还不够用功,不然哥哥一定会知道,赶回来看望小丫的。”女童苦恼的点头道:“那我明天就去文院找青山哥哥,让他教我读书,爹爹你不知道,青山哥哥那的书可多了。”说着跳下小凳子张开双手夸张的比划:“有山那么高的书,可厉害啦~” 张浩然慈祥的点头:“好好好,那就去让你青山哥哥教你读书,爹爹老了,教不动小丫了。”红衣女童又问:“那等到青山哥哥也教不了我的时候,是不是哥哥就会回来了?” 张浩然目光深邃看向屋外夜空,点点头肯定道:“一定会回来的。”女童“蹭”的爬到老人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跟老人一起看着屋外夜空,满足的哼起了京城儿歌:“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一老一小良久良久…… 淮国上京西边三十里处有一山,名为桃山,方圆百里,山高三千余丈,这就是文院宗门所在。山上松柏桐梧,梅兰竹菊错落有致,金碧辉煌的殿宇两两三三立于其上,显得气势磅礴。也有不少雅致茅屋七七八八散落各处,更是风雅宜人。 山腰处一处偏殿内,灯火辉煌中二人相对而坐,左侧一人十七八岁,金袍高冠贵气逼人,举起面前酒樽饮了一口笑道:“不愧是身怀意气的天纵之才,本皇子甘拜下风。” 金袍少年的对面还有一人,年纪与之相仿,一身月白学袍清爽干净,眉眼清秀目若朗星,面色沉稳嘴角含笑,一头飘逸长发用翠玉发簪别于头顶,当得上风流俊逸潇洒非凡。此人身旁放置着一把四尺长的黑鞘狭刀,外形十分粗犷,与其气质大相径庭,此人赫然是秀才少年楚青山。此时他举杯谦逊道:“八皇子谬赞了,道理之说因人而异,草民只不过比殿下多读了几本书而已。”言罢一饮而尽。 金袍少年满眼都是钦佩之色道:“什么草民不草民的,我欣赏的是你的才华。楚青山你果然非同一般,刚才为民一说真是至理名言,听得我茅塞顿开,佩服佩服。”楚青山连忙摆手连称“过奖过奖!”。 金袍少年突然低声道:“当年跟你一起赴京的七皇子妃叶红妆你还记得吗?”楚青山眉头微动点头道:“八皇子此话何意?我跟叶红妆怎么说也是患难与共过的,怎么会忘了呢?”金袍少年掩嘴偷笑,神神秘秘道:“看来你最近根本就没出过门,你是不知道,那小魔女最近在京城可是风云人物。就在前天,她一路追杀我七哥闯了三条街。嘿嘿,你是没见我七哥当时那副德行,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此事现如今已然是全京城的笑柄了。” 楚青山面色发黑,点头应和:“呃,这确实是她的作风,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金袍少年哈哈大笑:“这正是我要说的。那小魔女一路追杀一路喊‘你敢趁我睡着了拉我的手,我要剁了你的手。你别跑。’哈哈哈,这都完婚三年了,我这七哥活的也是够窝囊的了。” 楚青山摇头苦笑道:“谁让七皇子非要娶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公主呢。”接着话锋一转问道:“最近京福两地来往的的信使变多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金袍少年闻言也严肃起来道:“实不相瞒,青山。福州怕是要起战事了。”楚青山惊讶问:“跟谁打?海寇?”金袍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回神后道:“忘了青山你在福州待过,没错,就是海寇。具体的我不便多言,毕竟事关军机大事,而楚兄目前也没有在朝廷任职。”说完抿了口酒问:“对了,听说青山你要参加今年的科举?” 楚青山拱手道:“当然,与其被老师推举,我更想通过科举来验证一下。”金袍少年比了个大拇指赞道:“有魄力!不愧是文院出来的读书人,看来本届状元非青山你莫属了。”楚青山摆手谦虚:“殿下太看得起在下了,我淮国读书人何其多也,决不能小觑之。” 金袍少年微笑不语,背着双手走出大殿:“走了!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身后楚青山躬身送行,站起身后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海寇才有多少实力,居然闹得上京满城风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希望你没事才好。” 月光明亮,上京西城李府,后院练武场中,有一高大少年正在缓步打拳,速度极慢,却给人一股浑厚之感。少年身高将近九尺,只穿了一条长裤,上身肌肉隆起健硕非常。长发被盘在头顶,少年五官平平毫不出彩,惟有一双过于浓密的眉毛给人印象深刻。 拳架虽然缓慢但少年却打得全神贯注,身上大汗淋漓。 练武场东面回廊中站有两人驻足观看。其中,有一魁梧中年汉子,顶盔掼甲满面风霜,这汉子正是李元魁。另一人是个满头银霜的老者,身材矮小体态圆润,胸口飘荡一缕白胡,看上去非常慈祥和蔼。看了片刻后,李元魁垂首恭敬道:“李铁这小子也忒不争气了,亏的让爹您亲自指导,这打的什么玩意儿?” 老人转身一脚踢在李元魁的屁股上,破口怒骂:“什么李铁李牛李二的,你个兔崽子起的什么破名字,真是粗鄙不堪。记住,他现在叫李星河,李星河!!”说完还不解气,又踢了壮汉屁股一脚方才罢休。李元魁垂首站在原地丝毫不敢躲闪,脸上还赔笑道:“是是是!爹说的对。” 老人一说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继续埋怨:“当初就应该让你自己去福州任职,老子是真没想到你这兔崽子这么懒,这么好的苗子就让你硬生生给荒废了。”李元魁连忙点头赔不是,等老人气消了一点后疑惑问:“爹,这是什么拳法?” 捋了捋胸前雪白的胡子,老人得意道:“拳法名为搬山,乃是一本兵家下品绝学,是老子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最适合我孙子这种天资极好,悟性却差强人意的资质学习。”李元魁震惊道:“绝学?”老人看着专注打拳的魁梧少年赞许道:“好苗子,好苗子啊。将来为我李家征战沙场扬名立万,方才痛快。” 李元魁神情有些失落,战场!最终还是躲不过吗? 老人突然回身盯着李元魁问:“你不是在漠北吗?怎么回来了?”魁梧汉子如实回答:“爹,我是奉兵部命令回京的,具体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老人思索片刻笑道:“看来上次墨老哥说的是真的,东南怕是要不太平了。这是好事,如果都天下太平了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你回去好好准备,怕是一开春就会有大动作了。” 李元魁点头应是,心中却不是滋味,他可没有老将军这般好战,一直冲杀在最前线的他最为清楚,战端一开,不知道要流多少血啊。 练武场中,高大少年缓慢收起拳架,笔直的站在原地,气势沉稳仿若一座山峰。 第三十五章 英雄 清晨,青云山。 绚烂的阳光洒进山洞,“嗯~”夏灵儿慵懒的轻哼一声,微眯着双眼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不见人影,东西也都不见了。少女满脸落寞的自嘲道:“夏灵儿,你到底在期待什么?那家伙难道不应该走吗?人家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少女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把脸埋进膝盖中轻声呜咽:“我就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侠客,都是骗人的。” 洞外的明媚阳光,丝毫也照不进少女心中。 “夏灵儿,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这可不好,先吃点东西吧,然后咱们再去杀他一回!”清朗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少女猛地抬头看去。 洞口阳光十分刺眼,少女却拼命睁大双眼看去。有些消瘦的身影,破破烂烂的大氅,肩扛一杆长枪,扎成马尾的长发随风飘舞。泪水一瞬间布满了少女的美丽脸庞,他,没有走。 少女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少年,良久良久。“滴答~~滴答~~”山洞内只有少女眼泪落在地面的声音。少年被看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快步上前把采到的野果塞到少女怀中:“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哭什么啊?” “噗哧~”夏灵儿破涕为笑,在怀中挑出一枚红色的果子吃了起来,好甜。少女巧笑嫣然,心中有种莫名的心安。看着背对自己的少年轻声问:“你不走吗?” 张子龙朗声道:“昨夜你说的,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江湖,缺了侠义之心的江湖人,那跟土匪恶霸有什么区别?我立志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就不会逃避,说了帮你我就不会退缩。”少女笑了,很灿烂很美丽,轻轻咬了一口野果道:“你可能会死的,为了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不值得!” 张子龙转身盯着少女的双眼坚定道:“不光是为了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逃跑很容易,但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每次遇见强敌都要逃避吗?难道我张子龙从今往后只敢对着比自己弱小的家伙才敢行侠仗义吗??我也怕死,但是~~”拳头猛地击打在心口处,少年话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迟疑:“比起死,我更怕背叛本心,背叛我一直憧憬的那个江湖!” 夏灵儿不再言语,默默的把怀中野果全部吃完。拍拍手,身形欢快的走到洞口处,遮眼看着天空中漂浮的朵朵白云道:“真是个笨蛋!”身后少年顿时气愤道:“你才是笨蛋,对了,你还是个骗子,女贼!”少女并未生气,而是轻声呢喃:“虽然是个刚入江湖的菜鸟,还是个笨蛋。但也是我邂逅的唯一一位侠客。” “是我的英雄。” “你说什么?”张子龙并没有听清,少女摇头道:“没什么!我吃好了咱们出发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子龙走到洞外踏在深深的积雪中,扭头看着少女道:“敌人势大,咱们现在应该先想办法潜伏进去,把你的师姐们和昨天被俘虏的人先给救出来。你觉得怎么样?”少女频频点头支持,毕竟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救出师姐们。 张子龙喃喃道:“现在就是想办法悄悄进入彩衣宗山门了,如今刚下过大雪,痕迹太好辨认,这是个麻烦啊。”旁边少女突然“哎呀~”一声,少年扭头询问,前者不好意思道:“我师傅曾经告诉我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宗门偏殿。” “什么??”张子龙顿时感觉后脑挨了一记黑拳,晕晕乎乎:“你怎么不早说?”少女吐了吐舌头道:“你也没问啊!”少年黑着脸挥手示意少女带路,并且打定主意以后开始离她远一点,这家伙,嗯,很厉害! 三个时辰后,张子龙跟夏灵儿出现在彩衣宗偏殿的一间柴房中,此时正蹲在地上窃窃私语。 “真的没有了?”少年明显有些怀疑。“真的没有了!”少女声音有些欲哭无泪:“该说的不该说的老娘全说了,只剩下我肚兜的颜色了,想知道我也告诉你。”少年脸红摆手:“这个不用了,我相信你。”少女得意一笑,还害羞了。 “看你别的不行,轻功还凑合,一会跟着我。”张子龙趴在门边向外打量,身后少女紧张的点头应是。“走!”少年一挥手,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据夏灵儿所说,她的师姐们应该被关在彩衣宗南殿,那是历代宗主的闭关之地。而昨夜被抓的俘虏,应该被关在北殿的地牢。密道连接的偏殿离南殿更近,加上夏灵儿非常想救出师姐们,按说应该先去南殿才对,但张子龙却没有答应。夏灵儿所在的彩炼堂并不擅长战斗,就算救出来了帮助也不是很大,加上那个李春华既然这么看重丝羽织的炼制,南殿的防守也会更严密一些,不如先去地牢救出有战力的,到时候不论他们加入战斗进攻还是直接逃跑,彩衣宗内必定会非常混乱,趁乱去南殿救人才最为保险。 前进中的张子龙回头瞟了一眼少女,这家伙轻功真不错,当初足足用了半个月才追上她。两人速度飞快,走走停停,靠着少年敏锐的感官总能提前躲避出现的敌人。一路上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北殿。 牢房门口,四名彩衣宗弟子正在闲聊。 “你们是不知道,平时拽的不行的那个李青云,刚才我进去送饭的时候看了一眼,被打的不成人形了都。啧啧~”其中一人有些幸灾乐祸,李青云作为他的师兄,为人极为严苛,平时没少挨训。现在风水轮流转,真是大快人心。 “哎你们说,宗主会怎么处置那些投降的弟子?” “还能怎么处置,宗主是要干大事的人,这些有异心的弟子我估计会直接宰了。” “不会吧!那可是一百多人呢。” “怎么不会?你没看见那些人都被吊起来打成什么样子了吗?如果不准备灭口,作为惩罚也太重了点吧,这一用刑,那些人心里必然生出怨恨,怎么还会放了他们?”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纷纷点头赞同,同时庆幸自己没有跟那些倒霉蛋一样,站错了队伍。 “有人看守,咱们怎么办?”不远处树后,夏灵儿有些紧张。这一路潜伏过来实在太过惊险,她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除了直接上还能怎么办?抓紧时间,咱们还要去南殿呢。”张子龙说完直接从树后窜出,直冲四人。 “你是……”少年速度实在是快,如电光火石一般。四人只发出了两个字,就被长枪捅破咽喉。四道血箭喷出,少年擦肩而过冲入地牢。 当张子龙冲入地牢,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气与尸体腐烂的味道。少年眉头紧皱停下脚步,用手掩住口鼻,身后的夏灵儿更是弯腰呕吐。 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仅能三人并行的狭窄过道。地牢内阴暗潮湿,过道两边石壁上都爬满了青苔。夏灵儿捂着嘴道:“这座牢房是很久前就有的,彩衣宗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一直荒废着,自打我上山就没见过这里关过人。” 逐渐适应了一些之后,张子龙松开手点头道:“当务之急是赶快救人,不知道牢房里还有多少敌人,所以就别分开行动了,跟在我身后。”少年双手持枪大步前进,夏灵儿有些紧张的跟着,地牢内十分幽暗,让她有些莫名的恐惧。 两人一路前行,过道两边都是些无人的牢房,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倒是多有死亡已久的骨架与一些已经腐烂的尸体,这景象恶心的夏灵儿不断作呕。张子龙脚步不停继续前进,前者只能忍着胃里的翻涌紧跟其后。 随着继续深入,不断的惨叫声连成一片从前方传了过来,两人对望一眼加快了步伐。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过了个拐角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插了不少火把的大型牢房。一百多彩衣宗弟子被用麻绳捆绑着吊在空中,双脚离地一尺,全身上下布满了血污,在经脉重穴上还插着铁锥,应该是防止真气运行。牢房中间有一条石制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刑具。此时正有十数名李春华的心腹手下正手持各种刑具,对着囚犯进行拷打。 这些人听着对方凄惨的哀嚎纷纷大笑出声。 “死!”张子龙大喝一声快步杀去,这些人跟海寇一样,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少年怎么也想不明白,面对着往日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他们是怎么下的去手的。 长枪飞舞间,一道道血箭喷射而出。面对突然杀出来的少年,这些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在勉强抵挡了片刻后,全部命丧当场。 被吊着的囚犯们纷纷叫喝,大骂痛快,这些人死不足惜。 被吊着的高大青年睁开被血水糊着的眼睛,当看到那杆银芒胜雪的长枪后惊讶道:“是你?”张子龙挥枪横挑斩断麻绳,青年跌落在地。旁边夏灵儿赶紧跑到身边查看:“李师兄,你怎么样?”说着忍不住眼中泪水打转。这名叫李青云的青年,因为倾心于彩炼堂二师姐聂小蝶,所以常去彩炼堂。平日里对她也非常照顾,经常从外面带些好吃好玩的给她,就像哥哥一般。此时看到他胸前被烙铁烫的血肉模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淌下来。 李青云想挤出个笑容,但是牵动了脸上鞭痕有些痛苦的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打颤安慰道:“师兄没事,小师妹你们还回来干什么?应该先想办法逃出去才对啊,现在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张子龙皱眉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要赶紧出去,到南殿去救彩炼堂的人。你现在还有几成战力?”李青云一听说要去救人,眼睛顿时多了几分神采,用手拔出肩胛骨处的两根铁锥道:“没问题,都是些皮外伤,只要拔出这些封锁真气的锥子就没事了,不影响战斗。” 张子龙眼睛一亮,挥枪前去解救其他弟子。夏灵儿担忧的问高大青年:“李师兄,你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李青云摇头苦笑:“小师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蝶现在生死不知,我是心急如焚啊。”少女不再说话,心中也充满了担忧,丝羽织是用炼制者的气血为引炼制的,如果不加节制的话,会死! 被解救下来的弟子纷纷道谢,张子龙不置可否,指着过道说:“我准备去南殿救人,应该会跟李春华正面交战,愿意去的留下,不愿意的我也不强求,趁现在没有被发现赶快逃命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上前一步问:“英雄,你说的可是真的?”张子龙肩扛荡寇点头道:“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但是我答应过夏灵儿,替她救出师姐妹们,所以我一定会说到做到。赶快逃命去吧,李春华不但实力强大,手下还人多势众,此去很可能有去无回。”这番话说出,不少人都面露挣扎之色。大约有半数人躬身道谢后大步离去,从头至尾少年对此未发一言。 李青云看着这些落荒逃跑的师弟们怒骂:“彩衣宗对你们多年的养育之恩你们都忘了吗?现在宗门遭此大难而你们却不闻不问逃之夭夭,你们还对得起宗门吗?”不少人面露愧色但是脚下却并没停留,片刻间已经不见踪影。高大青年仰天长叹,旁边夏灵儿也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她相信少年有自己的考虑。 张子龙对着剩下的人问:“此行必然是场恶战!怕死的还是赶紧走吧,不然到时候拖我后腿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这些留下的彩衣宗弟子被这番瞧不起,纷纷义愤填膺的大声表态不怕死!想来也是,且不说宗门的恩情,这些被折磨了一夜的人,内心中早就充满了对李春华等人的仇恨。 张子龙点头:“事不宜迟,大家跟着我,先趁乱把人给救出来,之后是战是逃也都好说。”言罢当先向外走出,李青云、夏灵儿与其他弟子紧随其后。 而此时外面,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那些选择离开的人从地牢逃出来后,没走多远就被李春华的手下发现了。虽然很快就杀死,但临死前的高声惨叫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李春华的手下们纷纷往这边聚集。囚犯们也不敢恋战,分散逃命去了。李春华的手下也只能四散追赶,整个彩衣宗山门内,随处可见你追我赶的身影,打斗声喝骂声也是此起彼伏。 一时间整个青云山顶都热闹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决战(上) 外面的状况自然也引起了主殿中的李春华注意,只见她拍案而起对着心腹怒斥:“平日里看你们各个精明能干,现在却连个犯人都看不住,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去追。”有人上前提醒:“宗主息怒,平白无故那些被封锁了真气的人怎么可能轻易逃脱,手下觉得这可能是有人相助。” 李春华眉头一皱:“难道夏灵儿两人并未逃走?而是偷偷潜入山门救人来了?”手下谄媚的笑道:“宗主英明啊!”李春华挥动宽大袍袖坐回椅子道:“那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应该就是营救彩练堂的人了。传令,所有弟子不得追赶那些犯人,都到大殿集合,咱们就来一次瓮中捉鳖。” 手下纷纷领命退去,李春华站起身,嘴角泛着冷笑:“有些事情不成为宗主是不会知道的。你们,可真是给自己挑了块好墓地啊。师姐你再等等,我会把你所有的好徒弟都送下去跟你相聚的,你就在阴曹地府继续带着他们过那与世无争的日子去吧。而我,将会超越你跟师傅,成为把彩衣宗发扬光大的一代宗主。” “这个我可没听师傅说过。”在夏灵儿的领路下,一行人通过暗门进入了不断盘旋向下的地道。而尽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座紧闭的铁门,高两丈宽一丈,其上花纹繁复,精美非常。 张子龙无奈转头询问:“谁有钥匙?或者说,谁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可以开门的?”所有人都迷茫的摇头,他们连宗门内有这种地方都不知道,更别提怎么进去了。 少年恶狠狠的瞪了夏灵儿一眼,后者有些委屈的回瞪了一眼。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好不容易杀到这里,难道连门都进不去吗? “咱们用真气轰开!”身后一名弟子提议,所有人点头赞同。 所有真气外放境界的弟子汇聚在铁门前,同时运转真气,一时间甬道内光彩四溢。“喝!”随着李青云的一声大喝,所有攻击同时打在铁门上。 “噗噗噗!” 没有金铁交鸣声,所有攻击好似打在棉花上一般,短暂相持之后渐渐消散,而铁门却纹丝不动。李青云上前仔细勘察,片刻后沉声道:“这门内蕴含了天蚕丝,所以不惧真气轰击。”众人面面相觑。 张子龙上前查看了铁门与山洞的连接处后,一把扯开大氅扔在一边,露出略显消瘦的身形道:“幸好时间久了大门有些松动,你们站远点!!”夏灵儿好奇的问:“你准备干什么?”少年笑道:“既然没办法开门,那我就把门给拆了!” 李青云担忧道:“这么大的门,还是纯铁造的,咱们还是一起推吧。” 少年举手示意众人停步,微微下蹲双手抵着铁门道:“比力气,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够看的。”不少人面露不屑,你就吹吧。夏灵儿更是拱手调笑:“张少侠好魄力,小女子佩服。” “哈!”张子龙并未理会旁人的眼光,大喝一声全身同时发力。略显单薄的身上,肌肉蓦然涨大一圈,青筋暴涨,蛮横的力量卷起一阵狂风吹向四周。“嘎吱~嘎吱~”铁门发出阵阵哀鸣,不断振颤着缓缓向后滑去。 “呃!!”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喉咙像被人扼住一般发出怪声。我的天,这家伙还是人吗? 李青云呆滞着转头问夏灵儿:“这家伙你是从哪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人?”后者同样呆住,听到问话连连摇头,嘴中嘀咕:“偶然间遇见的,大概就是个笨蛋吧。” 张子龙面色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缓缓抬起脚重重的向前一迈。 “轰隆!!” 偌大的铁门向后倒去,漫天烟尘四处飞散。少年回头捡起大氅拍打两下,比了个拇指点点自己道:“我张子龙,从来不说大话。” 众人呆呆的点头。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你们快走,千万不要进来。”尘烟散尽,洞内突然传来一声娇斥。而此时,不明真相的夏灵儿一行人已经迈入山洞。 “师姐!!”夏灵儿快步跑到年约三十的妇人近前,带着哭音喊道。妇人笑着摸了摸少女头顶:“小师妹,你们不应该来啊,这里是历代宗主的闭关之地,有阵法护持,只要开启,再想出去就难了。”夏灵儿拼命摇头哭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青云!”一声略显高兴的清冷声音传来,高大青年浑身一僵,转身跑到一个铁笼前轻声呼唤了一声:“小蝶!”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面容惨白的女子嘴角浮出幸福的笑容,眼中却流下两道清泪。 “师兄~” “师姐~” “师妹~” “师弟~” 其实从刚踏入这间地底密室开始,所有人都沸腾了,欢呼声倾诉声此起彼伏,更是有不少弟子趴在铁笼前嚎啕痛哭。这是阔别已久的相见,这也是生死两茫的相见。张子龙绕开众人,独自沿着铁笼边缘走着,突然他停下脚步蹲在地上。面前的铁笼中,有一个刚死不久的小女孩,侧卧在地上,身躯异常娇小瘦弱。她面色惨白,双眼深陷,嘴唇青紫毫无血色,手中还握着一截血红色的锦线。 少年俯身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那么年轻,顶多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什么支撑着这瘦小的身体不惧死亡?是为了朝夕相处的同门?还是为了养育之恩的门派?亦或者是为了一段情窦初开的恋情?少年不知道。少年从少女手中抽出那条红色锦线,她捏的是那么紧,好像很怕失去一般。 张子龙站起身打量着手中的丝线,就是为了这东西吗?不对!松手任由丝线飘落在地,少年抬头打量四周,那是一具具女子干枯的尸体。她们本该过着平安的日子,在将来的某一天,遇见一段或好或坏的姻缘,可能还会有个淘气的孩子。不管怎么说,她们也不应该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莹莹!!”身后一名少女哭喊着打开铁笼,抱着尸体大声痛哭。凄惨的声音让少年胸间郁气激荡。 “地狱无门你们偏偏要闯进来,活着不好吗?”此时出口处传来一声阴冷的狞笑,李春华带着心腹手下跨入密室。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在他们进来后,整个密室石壁上都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彻底封锁了四周。 嘈杂的密室内顿时寂静下来,夏灵儿扶着面色虚弱的妇人上前几步,盯着李春华怒道:“你设计害死我师傅,又囚禁师姐们为你炼制丝羽织,还残忍杀害同门师兄妹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春华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听了少女的质问她冷笑道:“为什么?我跟夏听雨本就是同门师姐妹,我武功比她高,学东西比她快,为人比她好,同门内支持我的人也比她多。凭什么最后她成了宗主?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说到最后李春华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 夏灵儿身旁妇人高声道:“夏听雨是上任宗主钦点的继承人,名正言顺!老宗主必然是看穿了你的心术不正,所以才会传位给性情平和的夏听雨。你李春华凭什么不服?”李春华高声怒道:“屁个性情平和,彩衣宗就是因为历代宗主都是软骨头,所以才一直只能是个三流门派,不思进取的老东西,就应该把位置让给我,让我把彩衣宗发扬光大。” 妇人唾骂道:“就你这种心思阴沉手段狠毒之辈,彩衣宗交到你手上只会自取灭亡。”李春华得意一笑:“任宁,你这个鼠目寸光之辈。等丝羽织炼制完毕,博得了广陵王的亲睐,到时候咱们彩衣宗会灭?只会是一飞冲天吧!!” 妇人怒气冲冲指着身后众弟子:“彩衣宗内历来和睦相处,等你把丝羽织练完,她们也就死绝了。历任宗主要是知道你是用弟子们的鲜血把彩衣宗发扬光大的,你觉得他们会高兴吗?”李春华嗤之以鼻:“武林中人就是要敢拼敢杀,为了宗门的昌盛,死些许弟子有何不可?等我们彩衣宗得到了广陵王的大力扶持,到时候要多少弟子就有多少弟子。” 夏灵儿盯着一身青色华服的李春华恨恨道:“今天我们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想要丝羽织,有本事你就自己炼吧。”李春华呵呵一笑,掩嘴道:“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杀了你谁告诉我彩衣阁到底在哪呢?毕竟现在彩衣宗只有你知道不是吗?” 夏灵儿指着李春华的鼻子道:“做梦吧你,老娘今天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的。”李春华眼神阴郁挥手命令:“除了夏灵儿全部杀光。”手下小心提醒道:“宗主,都杀光了丝羽织的炼制怎么办?”李春华不以为然道:“我就不相信彩衣阁内会没有库藏的丝羽织,就算真没有,拿其他的宝物进献就是了,给我杀光他们。” “是!宗主!!”身后的手下狞笑着领命。 夏灵儿一方,面目清冷的女子牵着李青云的手走上前来大声斥道:“所有人保护好小师妹,跟他们拼了。” “是!二师姐!” “轰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大且沉闷的轰鸣声响起。交战的双方纷纷停手,盯向不远处背对着众人的少年。潮汐般的真气波动自张子龙体内涌出,层层叠叠气势恢宏。如果叶红芸在此一定会拍手叫好,大戏开场了!!这个身怀英雄胆的臭小子,又要发飙了。 聂小蝶皱眉问向旁边的李青云:“这少年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吧?”高大青年点头无奈道:“这是夏灵儿的朋友,虽然境界只有驱物,但是战力很高,前天夜里这家伙一人就杀了上百李春华的手下,还把她给打伤了!”聂小蝶震惊:“怎么可能?李春华可是化形境界的高手,身上还穿着悬磁丝织成的青云宝衣,金铁都不能近身,怎么会伤在他手上?” 李青云苦笑:“我也知道这很难理解,但都是真的。”名叫任宁的妇人闻言看向夏灵儿,后者摇头道:“他叫张子龙,是江湖人,我也是偶然遇见的,不熟。” 身处真气旋涡中心的少年猛地转身,摘下长枪指着李春华道:“你就是恶,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啊李春华!蛇蝎心肠,为了一己私欲谋害宗主,残杀同门。你!当诛!!!” 话刚说完,张子龙就化作一道银芒杀向李春华:“挡我者死!!”后者被其气势所摄,眉头紧皱挥手命令:“杀!!”身后所有手下纷纷杀向少年。 少年速度极快,快到夏灵儿一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跟李春华的手下对撞在一起。夏灵儿着急的大叫:“你等等,张子……”话说半句突然顿住,因为~从前只听过虎入羊群,只当是一种夸张比喻。可是现在,当少年义无反顾的冲入敌阵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浮现这四个字。 认真起来的张子龙跟前天夜里比起来判若两人,杀力大了不知几许!刚一接触,少年腰身扭转一记横扫千军,四名敌人直接被拦腰而断,温热血浆冲天而起。浑身真气疯狂涌出护住少年身形,挡住其他攻击。而少年只攻不守,一杆银枪刺劈挑挡划出无数残影,无数血箭飙飞中,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怜悯迟疑。 论起以少敌多的战阵冲杀,张子龙自然熟稔无比,他就像一头怒火滔天的恶虎,而并没有多少厮杀经验的彩衣宗叛贼们,在他面前连羊群都不如。片刻间,五十余人横死当场。其他的就如丧家之犬一般快速逃离少年身边。 夏灵儿牙齿有些打颤,这样的张子龙她也是第一次见。冰冷而无情!就像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根本就如同鸡鸭一般。少女哪里会知道,张子龙压根就把他们当成了海寇来杀。而亲手死在他手上的海寇…… 李青云哑然道:“这家伙……到底是谁?”旁边聂小蝶喃喃:“幸好是我们这边的,不然……” 第三十七章 决战(下) 面前再无阻拦,张子龙一边拖枪前冲一边大吼:“李春华拿命来!!胆敢挡我者!死!!”声音如雷霆炸响,反复回荡在密室内。所有人都忍不住倒退两步。那些已经逃到远处的李春华的手下,居然还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彻底不敢上前了。 李春华虽然心肠歹毒,但确实没有多少交战经验。面对扑到面前的少年她色厉内荏道:“我有青云宝衣护身,你根本伤不了我。”言罢体内真气疯狂涌动,双手一挥:“锁心尺!” 粗大的三角形光尺迎面打向少年,后者前冲速度丝毫不减,迎着光尺撞了过去。身后众人纷纷提心吊胆。“金蝉脱壳!”光尺呼哧一声穿透了少年身影轰向远处。 不远处夏灵儿失声惊呼:“张子龙~” 李春华嘴角刚扬起一丝笑容,突然身后刮起了一阵劲风,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横飞出二十余丈,“轰隆!”直到撞在了山壁上方才停住。爬起身的李春华张口喷出一股鲜血,惊惧的看向方才站立的地方。 少年背负长枪站在那里,双腿微微弯曲右拳前伸,此时他正缓缓收拳。而被光尺穿过的身形,此时正如遇水的墨迹一般,扭曲消散起来。李春华狠声道:“你使的是什么妖法?” 张子龙面露不屑朗声道:“你的乌龟壳可以防住金铁,难道还能挡住血肉之躯不成?说我用的是妖法?那你再看看这个。”言罢开始前冲,暗自咬破舌尖发动了金蝉功秘术。真气激荡间少年身影突然一分为二,二化为四,四又变八。 八个少年惟妙惟肖,根本无从分辨真假。此时正从不同方位杀向李春华。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这到底是? 张子龙暗自着急,有不惧金铁之物的青云宝衣在,荡寇彻底无了用武之地。刚才因为出其不意镇住了对方,要是等她反应过来,只要用化形境界的浑厚真气护住全身,就算他神力惊人,想凭着一双拳头就轰开对方的磅礴真气,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回头瞥了眼远处的夏灵儿一行人,可惜都是空有一腔热血的残兵败勇,战力能有几分?不能再指望他们了。血,已经流的太多了。再回头的张子龙牙关紧咬,双目射出一丝疯狂之色。 攻其一役!! 面对不断靠近的八个少年,李春华满面恐惧,双手裹挟真气频频挥出“蛟龙剪!!!”四把磨盘大小的金亮光剪打着旋,高速剪向少年。 四个少年如泡沫般消散开来。其余的却没有丝毫停留,继续高速奔袭。“剪!!”李春华挥手后拉,空中的四把光剪猛地倒飞而来,从后方剪向少年。 双方相距不过数丈,再有瞬间就能近身。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噗噗噗~” 最终还是真气巨剪速度更胜一筹,三个少年几乎同时消散,而场中也只剩下一个少年。李春华狞笑着继续挥手,空中四把巨剪发出一阵呼啸,挟着劲风当头剪下。“轰隆!”几乎同时穿身而过砸在地面,烟尘四起。 李春华靠着山壁剧烈的喘着粗气,风韵犹存的脸上汗渍流淌。同时操纵四把蛟龙剪还是太勉强了,幸好打杀了那个少年。然而她并没有看见,烟尘中的少年,也渐渐消散开来。 “拿命来!!”一声大喝自右侧传来,李春华骇然转头,只见一个拳头越来越大,眨眼间就到了面前,哪里来得及反应。“咚~~”拳脸相接,李春华再次口喷鲜血向后倒飞,飘飞的殷红里,隐约可见数颗雪白的牙齿。 李春华双脚刚离地,“你给我回来吧!!”张子龙抬手拽住妇人右脚向地面砸去。“轰~~噗!”又是一道血箭飙出,张子龙面无表情,抬手提起又向另一边摔去。 “轰轰轰轰……”一连串的轰鸣中,地面都下沉了数尺。见识过少年神力的众人都纷纷咂舌,被他这么打,就算是块精钢,只怕也要被摔扁了吧! 为了抵挡对方的真气,张子龙也已经有些筋疲力竭。“走你!”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把手中妇女摔向空中。“轰隆!”李春华如一道彗星般撞在洞顶,碎石激射中直挺挺摔落地面,一动不动。 张子龙双手扶膝,脸上汗水横流,呼吸如风箱般急促。接连使用金蝉功秘术,再加上运用非攻法门,十二股真气全力施为,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肺腑激荡爆体而亡了,也只有张子龙这种体魄强健如猛虎的人才能撑下来。 勉强站起身形,少年扭脸对着夏灵儿比了个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我张子龙,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少女噗嗤一声的笑了起来,眼角低垂娇媚如桃花,脚尖轻点跃向少年。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喜极而泣,大声欢呼着拥抱着对方,李春华这个恶毒的女人终于死了,彩衣宗还有希望。而那些李春华的手下们都面无血色,开始为自己的下场担忧起来。 “你就是个傻瓜!”夏灵儿扶着筋疲力竭的张子龙轻声埋怨。后者虚弱反驳:“你才傻,我是可是名侠客。”少女笑颜如花并不生气,搀着少年向人群走去。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突然身后涌出一阵剧烈的真气波动,夏灵儿骇然转身。不远处倒地的李春华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七窍蹿血惨不忍睹,此时她狞笑着抬起右手对准二人:“咳咳~一起死吧,师姐她看到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气洪流! 自李春华体内疯狂倾泻,化形境界的浩瀚真气全力运转,窍穴都因为承受不住而不断炸开,带出一团团血雾。而右手前方,正汇聚着令人胆寒的威压,甚至连空气都有些扭曲。 “锁心尺!”随着大喝,一道粗有丈许的菱形广尺迎面冲来,金光刺目气势逼人。还未近身,其上引发的劲风就吹的少女裙摆飞扬阵阵作响,而引起的巨大震动甚至令整个密室都跟着颤抖起来。 “强弩之末,夏灵儿!躲过这次就没事了,别管我赶快走。”张子龙洒然一笑,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硬是上前一步,挡在这股真气洪流的面前。看其速度,以现在的自己绝对逃不掉了,正因此,少年决定坦然受之。只是心中还是有些遗憾,就差一步。 夏灵儿看着少年消瘦倔强的背影,眼中露出决然之色,抬腿拦在少年身前,回首嫣然一笑:“你是我见过最帅气的侠客。”言罢抬手使劲一推,巨力传来,张子龙直接横飞而出,躲过了光尺攻击范围。而面对眼前铺天盖地的真气洪流,少女面带笑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情人一般,嘴中还在小声呢喃道:“老娘喜欢你!张子龙!” “轰隆~~~~” 真气洪流转瞬即逝,瞬间淹没了少女单薄的身形。在地面轰出了一个五六丈方圆的巨坑。“小师妹!”形势急转直下,所有彩衣宗弟子都惊呼出声。 “夏灵儿!!!” 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张子龙刚止住身形,就双目赤红着大吼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大坑边沿。“夏灵儿……夏灵儿……夏灵儿……”嘴中不断喊着少女的名字。 夏灵儿静静的倒在巨坑底部,披散的柔美长发遮住面庞,那件鲜艳美丽的翠绿长裙更是残破不堪。少女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嘴角却带着笑意,左眼旁的桃花胎记鲜艳欲滴。 “夏灵儿!”张子龙如同蛆虫般爬到少女身边轻声呼唤,少女毫无反应。艰难的抓住少女如寒玉般的小手,冰凉一片。“为什么?”少年大喊一声趴在地上,把脸深埋进泥土里。 张子龙,你这行的是什么侠?仗的是什么义?她的死都是因为你……太弱了! “哈哈哈~死的好!我得不到的你们也都别想,彩衣阁自此再也无法开启,彩衣宗没落已成定局,一起死吧!!!”李春华浑身鲜血状如凄厉恶鬼。李青云双目含泪大吼一声:“杀了李春华,替小师妹报仇!!”所有彩衣宗弟子纷纷向妇人杀去。 李春华冷笑:“就凭你们?死我也要带着你们一起陪葬!”言罢强行运起真气,前方有金色巨剪汇聚而成。同时妇人身上又是数股殷红血液涌出,可她却毫不在意。 而那群被张子龙杀的肝胆俱裂的妇人手下,待看到李春华大发神威后,又从远处呼喝着杀了过来,眼看一场乱战就要开场。 “轰隆~轰隆~” 密室内响起雷电轰鸣,节奏规律如人呼吸。而在深坑上方,出现了大片乳白色气雾,如漏斗状向下流去。随着雷鸣声的加快,气雾也跟着剧烈翻涌起来。 如此神异的场景让在场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 深坑底部,张子龙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体内雷声霍霍,乳白色气雾如江河倒灌般,争先恐后地窜进少年体内,磅礴气机震荡不休。而后布匹撕裂声响起,少年束发所用的白绸,跟那件早已不堪重负的灰色大氅被震成漫天尘埃。 少年就这么站在原地,披头散发,赤裸着上身! 抬手轻抚胸前的狰狞伤口,张子龙嘴角轻扬。仿佛夏灵儿就站在他面前向他邀功一般,可是这针脚缝的,实在是太丑了。 看了眼脚边静静躺着的少女“夏灵儿!你放心。我张子龙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你的这些师兄师姐,由我来救!”说完抬腿向上走去。上空乳白色气雾如得军令般,疯狂汇聚到少年体内,片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聂小蝶轻轻扯了扯李青云的衣角问:“这是什么情况?”后者神色凝重摇头不语。旁边妇人任宁有些迟疑道:“这些气雾,有些像传说中的天地之气。”聂小蝶皱眉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可以调用天地之力?”世间武功都是修己,从来没听过有能借用天地之力的功法。 高大青年沉声道:“他是小师妹的朋友,也就是我们彩衣宗的朋友。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我相信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聂小蝶白了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高大青年神色晦暗:“小师妹都已经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好奇,我现在只想杀了李春华,替小师妹报仇。” 任宁与聂小蝶对视一眼,后者道:“先别急,看明情况再说。” 张子龙浑身包裹在淡淡银芒中,一步一步走出深坑。抬起右手,远处不知何时掉落的荡寇长枪化作一道白虹飞回手中,被少年周身银芒覆盖之后,枪身璀璨如一束月芒。 “李!春!华!我!要!你!的!命!!!” 少年一字一顿,声音如寒风凛冽。抬步走向妇人,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但凡挡路之人纷纷惊恐的避开,不论敌我。只因银芒包裹中的少年眼睛,猩红骇人。 面对此时的张子龙,刚才还视死如归的李春华,现在却满面惊恐,不断向后退去。这并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本能上的畏惧,就像麋鹿生来就惧怕猛虎一般。脚下突然一软,妇人扑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嘴里不断大叫“这都是我们彩衣宗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管?你是个疯子,疯子!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妇人身前的巨剪冲着张子龙当头剪下,少年挥枪上挑。“噗~”原本浑厚如实质的巨剪瞬间一分为二,化作漫天光点消失无踪,可见少年周身环绕的银芒有多恐怖。 “给我死,给我死!!”李春华见状更加疯狂,全身飙血发动攻击。张子龙单手扛枪继续前进,面对迎面打来的真气攻势通通一枪斩断。 “有些债,逃不开,避不了,欠下了就是欠下了,总是要还的!”张子龙居高临下站在妇人身前,抬枪对着后者咽喉缓缓扎下:“李春华,你的乌龟壳能防得住吗?” “不要,不要,你走开,你走~”李春华看着越来越近的枪尖,声音戛然而止,竟然被活活吓死。少年长枪不停,穿喉而过深入地下,手臂轻挥间,妇人头颅‘骨碌碌’滚在一旁。 少年长枪挑起拎在手中:“夏灵儿,我没骗你!”周身银芒迅速消散,少年双眼一黑不省人事,身体却依然站的笔直。 良久,良久! 聂小蝶忍不住上前查看,回头震惊到:“这家伙已经昏死过去了!!” 第三十八章 碧澜苑 泰康十六年正月十五,淮国上京城刚入夜。百姓们迫不及待的在大门屋檐处点亮一盏盏精美的花灯来迎接这个佳节。整个上京城灯火辉煌烛光万千。街道上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碧澜苑是上京城有名的红粉乡,最为独特的是,做得明明是皮肉买卖却有着清净高雅的极好口碑。不少流落风尘的世家女子甚至会主动前来碧澜苑卖身为奴,这都是因为碧澜苑从不做那逼良为娼的勾当,姑娘们是否接客全凭自愿。 出入在这里的,不是自诩风流的学子书生就是名震一方的江湖豪侠,不少朝廷高官和商业巨子也是这里的座上宾。如今又是元宵佳节,所以刚入夜,碧澜苑就宾客满座人声鼎沸。 此时门外并肩站立两名少年,其中一个身穿粉色儒衫头戴学冠,生的是眉清目秀俊美非常,一双大眼睛,更是特别的明亮水润。此时他指着碧澜苑的大门问:“赵安定,今天我要逛逛你们淮国的青楼,你同意不同意?” 旁边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身高七尺,一身雪白锦袍外罩貂裘,面色温文尔雅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听了同伴的话少年一脸无奈道:“娘子,这种烟花之地还是不要进去了。” 粉袍少年大眼睛一瞪:“赵安定,谁准许你叫我娘子哩?小心我打爆你的头!”后者拱手作揖:“红妆说的对,是在下孟浪了。以后一定注意,还请红妆手下留情。” 粉袍少年赫然就是当年吉水县的粉裙小姑娘叶红妆,听了少年一番话,少女十分受用,点头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隔三差五的就会来这儿喝酒消遣,我今天就是要进去,看你能奈我何。”说罢抬腿迈入门口,身后少年紧随其后,口中却是不断喊冤。 一脚跨入,少女目瞪口呆,只见大堂内红柱作梁,四周布满水晶玉灯,造型各异颜色不一,照的大堂内色彩斑斓华美异常。楼内中空,正中间搭建一座丈许高台,方圆十数丈,异常华美。此时正有一队歌姬在台上翩翩起舞,体态柔弱脚步轻盈,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楼梯四周布满绫罗丝,其上绣着的各色花朵活灵活现,飘舞中如入幻海。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编制地毯,踩上去如坠云端。其内各色娇媚女子巧笑嫣然,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极尽纸醉金迷。 粉袍少女跨进门廊,自有跑堂笑意相迎:“两位公子不好意思了,座位已满,还请见谅。”少女闻言对着身后少年道:“赵安定,我今天就要在这喝酒,你看着办!”后者苦笑上前。跑堂的看清少年容貌,伸手打了自己两记耳光赔笑道:“小的眼拙,原来是七爷。七爷里面请里面请,三楼雅间给您留好位置了。” 粉袍少女闻言冷哼一声,揶揄道:“哟,原来是七爷哩!这么熟啊?”赵安定面上一红,呵呵笑道:“偶尔来过几次,都是八弟拉我来的,我自己可没来过。”少女不屑道:“巴不得你天天来,就没人烦我哩。” 待二人落座后,叫了四碟精美吃食与一壶佳酿。满脸都是好奇之色的粉袍少女左摸摸右看看,赵安定打量了四周,双眼一亮指了指对面悄声道:“红妆,那个不是李星河吗?”少女头都没回道:“不可能,那个木头脑袋成天就知道练拳,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赵安定仔细分辨后咂舌道:“不骗你,真的是李星河。乖乖,他旁边的是李家家主,镇北大将军李广。”叶红妆闻言转身趴在栏杆处打量,还真是那个木头脑袋,嘴里嘀咕道:“本想找你去呢,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二人对面雅间内,李星河有些局促不安道:“爷爷,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赶快回家吧。”旁边须发皆白的老者闻言“啪~”的一声拍在少年头顶,恨铁不成钢道:“回个屁家!星河啊,男人不来这种地方怎么能行呢?今天爷爷就是带你来开开眼界。” 魁梧少年嘀咕:“这地方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回家练拳呢。”老头一瞪眼道:“你知道个屁,劳逸结合懂吗?适当的放松休息一下,对你的境界提升会有帮助的。你看那些跳舞的姑娘,那身段啧啧~~真是好啊,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哼哼!听说一会还有诗语姑娘现场演奏,那可是音律大家啊。不解风情的兔崽子。” 魁梧少年不理会兴致勃勃的老者,低头大吃起来,气的老人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小铁匠,小铁匠~”熟悉的称呼传来,魁梧少年猛地抬头望去,看清后咧嘴笑道:“小公主,你怎么在这里?”旁边老人瞥了一眼道:“七王妃一个小姑娘家家,居然跑来这种地方,还真是胆大妄为。”粉袍少女挥手叫道:“你们都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哩?过来一起啊。” 魁梧少年看了眼老人,见他没有反对就转身出门而去。七皇子赵安定遥对老人抱拳行礼,后者点头示意,手上端着一杯酒专心看起了歌舞。圣上身体越来越糟糕,此时对这些皇子们还是敬而远之的比较好。 “见过殿下!”魁梧少年推门而入,先对赵安定躬身请安。后者挥手示意不必多礼,其身后魁梧少年笑问:“小公主,你一个女子怎么也来这种地方?要是让大公主知道了……”不等说完,粉袍少女撇嘴打断:“小铁匠你是不是跟楚青山一样,也对叶红芸有意思啊?她都走了两年多了,你还这么念念不忘,张嘴闭嘴就是大公主长,大公主短的。” 魁梧少年脸上通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咱们一路来京,大公主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一直拿她当亲姐姐看。”粉裙少女狐疑的盯着他,摆手无所谓道:“我才不管她的事哩,抛下我自己跑了,我可没有这种姐姐。来小铁匠坐,我有大事要跟你商量。” 端着粉袍少女塞过来的酒,魁梧少年疑惑道:“咱们能有啥大事?”少女神神秘秘道:“坐稳了小铁匠,可别吓着了,我跟赵安定决定,偷偷出京行走江湖。”魁梧汉子双目瞪得溜圆道:“偷偷出京?这……”说罢看了一眼苦笑不止的七皇子。 粉袍小姑娘瞪了赵安定眼,眼神中充满了威胁,后者无奈只能点头道:“没错,星河。我跟红妆决定出去看一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今年已经十九了,除了跟着大哥出使过一次游马国外,几乎就没出过上京,平日里常听红妆说那些惊心动魄的江湖事迹,我心中也很是憧憬,所以决定出去见见世面。” 魁梧少年震惊道:“江湖凶险,您可是堂堂淮国七皇子,身份尊贵,这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一旁粉袍少女呸道:“李星河你个面瓜,亏你也是江湖二流高手了,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给你说这事就是想让你一起走的,看你这怂样还是算了吧,真不知道张子龙怎么会把你当兄弟的。” 魁梧少年闭嘴不语。粉袍少女恨恨的喝了一杯酒后不再言语。旁边赵安定温和道:“星河,你知道我们准备去哪吗?”后者摇头,赵安定继续道:“福州!”魁梧少年眼睛一亮。“早就听红妆说你跟楚青山有个兄弟在福州杀海寇的故事,我此次准备去见识见识,听说他还是户部侍郎张大人的公子。去见昔日好友,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兴趣?” 魁梧少年迟疑道:“我爷爷不会同意的。”粉袍少女大骂:“说了是偷偷溜出京城了,还需要经过你爷爷的同意?你就在上京当个乖宝宝吧,我去找楚青山去,磨磨唧唧太无趣哩。” 一听楚青山的名字,魁梧少年眉头一皱道:“小公主,这事还是别跟楚青山说了,他准备参加开春后的科举。我跟你们一起去就是了。”叶红妆满口答应,对赵安定比了个大拇指。后者微笑不语,如我所料。 “来喝酒,为了重获自由,不不不,为了咱们的江湖行,干杯!”粉袍少女开心笑道,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八皇子到~~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快出来迎接哎~~~”楼下传来一声高喊声。接着整个碧澜苑都沸腾起来了。 粉袍少女倚着栏杆向下看去,金袍少年跟楚青山两人并肩而立,二人都是俊美非常,加上身上那一股书卷气,端的是风流倜傥。此时他们正被一群漂亮女子围在中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少女撇撇嘴道:“看看你八弟这派头,都是皇子,怎么差距这么大哩?”赵安定不以为意道:“我这个八弟啊就是喜欢招摇,性子也太放浪了些。” 粉袍少女白了他一眼道:“那叫潇洒好不好?一掷千金风流倜傥,这家伙要是混江湖,不知道多少女侠仙子芳心暗许哩。”赵安定眼神晦涩道:“可惜他是一名皇子。”粉袍少女耸耸肩不置可否。 魁梧少年挥手大喊:“青山!你也来了,快上来一起。”楚青山点头,二人拾阶而上,旁边金袍少年好奇道:“熟人?还跟我七哥有关?”楚青山点头:“一起从福州来的兄弟,原来关系不错,最近走动比较少了。跟七皇子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跟七王妃比较熟悉。”金袍少年点头不语。 待两人进了房间,金袍少年拱手行礼:“小弟赵一年见过七哥。”赵安定挥手示意不必多礼。旁边叶红妆噗嗤一声掩嘴窃笑道:“只知道你这家伙是八皇子,还不知道叫什么呢,原来你叫赵一年啊,这名字起的也太随便了吧……哈哈哈~”说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赵安定赶紧替少女赔了个不是,谁知金袍少年赵一年丝毫没有不快,反而解释道:“嫂嫂你不知道,寻常妇人都是怀胎十月方才瓜熟蒂落,而我母后怀我的时候,愣是怀足了一年,十二个月才生下我。当时可急坏了父皇,到处寻找名医来为母后看病,奇怪的是都说脉象平稳没有问题。所以当我出生的时候,父皇龙颜大悦视我为祥瑞之兆,所以给我取了赵一年的名字。” 叶红妆点头惊叹道:“还真是异象啊,我在家乡也没有听说过。赶快坐,咱们出来是开心来的,喝酒喝酒!”众人纷纷落座,楚青山坐在李星河旁边小声道:“你是将门世家,最近有没有听过福州那边的事情?”后者摇头:“没听过,不过前一段时间爷爷倒是说宗家该挪挪了,所以派人把吉水县那一支李家都接到上京了。” 楚青山眉头紧皱,没想到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要知道所有世家大族最讲究的就是宗室风水,绝对不会轻易迁徙。想到这少年担忧道:“福州可能要出大事了。”李星河不解问:“能有什么大事?” 不等楚青山讲明,对面的赵一年举杯调笑道:“哟,你俩老乡说什么悄悄话呢?在坐的都是自己人,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也听听?”粉袍少女举杯相撞赞同道:“是啊,咱们三个是一起来的上京,关系深厚着哩。” 楚青山摆手一笑举起酒杯道:“没什么,就是问问星河最近的情况,我天天在山门读书,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跟他走动了。来喝酒!!” 众人碰杯齐饮。 一口喝完杯中之酒,魁梧少年心里有些沉重,原本还没觉得,刚才楚青山一问。少年细细一想就发现了家中有很多异常。远在漠北守卫的父亲为什么突然回家了?为什么要把福州的宗族接到上京?为什么家里最近经常有将领出入?难道……李星河双眼震惊的看着楚青山。后者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诗语姑娘到~”就在此时下方突然一声唱和声响起。顿时整个碧澜苑又沸腾了起来,明明还没见到,欢呼声已经快要掀破屋顶了。 叶红妆皱眉道:“这个诗语姑娘又是谁?看这阵仗怎么比赵一年来的时候还要热闹?”金袍少年赶紧摆手道:“嫂嫂您不知道,这个诗语姑娘可是真正的音律大家,精通各种乐器,曲调优美能绕梁三日,这可是咱们上京城的一绝。” 叶红妆眉头一挑:“哦?那我还真要见识见识了!”说着跑到栏杆处,伸着脑袋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女子轻移莲步走上高台,身姿曼妙婀娜动人,面罩薄纱看不清长相,怀中抱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琵琶,给人一种超脱出尘之感,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洁白雪莲。女子坐下后,抬手轻轻拨动了几下琴弦。 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音调,却给人一种秋收时漫步在乡野稻田间的感觉。叶红妆睁大眼睛赞叹道:“这个……厉害!” 一行人都频频点头示意赞同。 高台女子调好琵琶,十指翻飞间一首古曲离愁幽婉响起,如月光洒向大地般柔和凄美…… 第三十九章 少侠,好兴致! 正月二十,福州平安郡青云山。 南殿一处偏房中,张子龙睁开眼,盯着房顶看了良久,默默坐起身。看了眼竖在一旁的荡寇枪,拿起床边叠的整整齐齐的月白色棉袍披在身上,推门而出。 日头偏西,天际火红一片。 青云山南边有一山崖,名为彩云峰,因为站在上面可以观看下方各色云海而得名。张子龙“嘎吱嘎吱~”踩着地面积雪,沿南殿殿宇信步而走,整个彩衣宗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登上彩云峰,少年手扶一颗苍劲古松俯瞰身下云海。 云团千姿百态翻动不停,在夕阳的映衬下色彩斑斓,不一而足。云海远处矗立了不少山峰,云雾缥缈难见虚实。如此浩瀚美景令少年郁结的心情也跟着缓解了不少。清风吹乱了长发,少年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下方云团,许久未动。 那个古灵精怪信口开河的夏灵儿,不在了!也不知道在那边有没有找到师傅。少年眼中一酸,抬手遮住双眼。墨老头说的不错,此时要是能有口酒喝,也许会好一些吧。 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少年挥手挡去,却发现是个古色古香的白玉酒葫芦,少年伸手接在手中。 “少侠,好兴致啊。刚起就来赏景了?这可是我们彩衣宗特制的蚕丝酒,还不尝尝?”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张子龙闻声望去震惊道:“夏……灵儿?” 少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柔美少女,十六七岁面若桃花,左眼旁有一处颜色红艳的桃花状胎记,更增几分光彩,一身翠绿长裙清丽脱俗。不是夏灵儿还会有谁?张子龙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是人是鬼?我明明…明明记得你已经死了啊。” 夏灵儿闻言大怒:“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老娘身上衣服可是天蚕丝做的,能格挡真气的。再说我自己就是化形境界的高手,虽然不会运用但是外来真气想要攻入我的经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张子龙摇头不信:“不可能,我抓着你手的时候,冰凉冰凉的。”少女脸上一红怒斥:“老娘我天生就是这样,你……你居然还拉我手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比蚊鸣声大不了多少。 张子龙连连摆手慌乱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你那个样子,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才……”夏灵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对着少年做了个鬼脸道:“又上当了吧,就你这样还闯荡江湖?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少年没有生气出言反驳,而是突然笑了,很开心很阳光。少女有些摸不清头脑,忐忑的问:“张子龙,你是不是傻了,可别吓我啊!” 张子龙斜了少女一眼,有些骄傲的说:“别忘了,我可是救了你们彩衣宗的恩人。”说着拔掉酒塞喝了一口,双眼为之一亮。不亏是彩衣宗的佳酿,口感粘稠如丝,香气似锦似缎,酒液甘甜入腹温暖。是好酒! 夏灵儿展颜一笑,走上前与少年并排而立,看着下面滔滔奔腾的云海道:“是是是,少侠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要不要老娘以身相许啊?”少年白了她一眼,举起葫芦又喝了口酒道:“我可不会再上当了!再说我帮你也不是图什么回报的。”少女暗骂一句傻瓜,面上却调笑道:“是的是的,张少侠高风亮节世之罕见。” 张子龙不再搭话,闭目而立轻声道:“你活着真好。”少女嫣然浅笑道:“都活着才是最好的。” 两人迎风而立,看着云海反复久久不言。 入夜,彩衣宗大殿内灯火辉煌,欢声笑语响成一片。大殿内长桌成‘口’字形摆放,其上琳琅满目摆放着各色美味。中年妇人任宁站起身,举着酒杯高声道:“咱们共同举杯,感谢张少侠的救命大恩。”所有人彩衣宗弟子纷纷起身高举酒杯,看着那位少年恩人,眼中虽然有些悲伤,更多的却是真诚的谢意。 正大块朵颐的张子龙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也站起身,右手还抓着一条硕大的羊腿,左手举杯道:“呃,不用谢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说的,干了……”说罢少年一饮而尽,众人跟着同饮,一时间场面十分热络。 落座后的张子龙风卷残云,腮帮子都被撑得鼓鼓囊囊,看的旁人瞠目结舌,这个恩人…恩…还真不是一般人。 不过盏茶功夫,少年面前已经空无一物,碟碟碗碗光洁如新,少年有些意犹未尽道:“夏灵儿,再叫人上一桌,你还别说,你们彩衣宗做的饭还真挺好吃,特别是这个……”坐在旁边的少女以手遮脸装作没听见,天啊,他是饿死鬼投胎吗?这吃相丢死人了。 不远处的任宁一直在打量着少年,见状笑了一声回头吩咐,不一会就有下人陆续端来佳肴堆满了少年的桌子,张子龙开心一笑继续大吃。 聂小蝶用手肘顶了顶旁边高大青年悄声道:“青云,这个叫张子龙的家伙也太能吃了吧!”高大青年莞尔一笑道:“非常人行非常事罢了,这个张少侠绝对不是寻常人。”聂小蝶白了一眼:“废话。我的意思是说看小师妹对这小子好像有点意思,如果真做了我们彩衣宗的姑爷,那还不把咱们给吃穷了?” 李青云仔细一想,额头也流出冷汗:“这个……小蝶,你还是找机会探探小师妹的口风,如果可以还是换个人吧……”聂小蝶抬脚狠狠踢了一脚高大青年道:“李青云,你想什么呢?姑娘家的心思怎么能说变就变呢,我就看这小子不错,功夫好心眼好!” 李青云连忙道歉赔不是,心里却十分凄苦,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啊,怎么到最后反而成我的不是了?但是嘴上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夏灵儿扯了扯少年衣角道:“张子龙,能不能克制一点?”后者嘴中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的嘟囔道:“肚子饿了就要吃饭,天经地义。”少女恨恨的解释道:“老娘的意思是,能不能请张少侠吃的慢点,吃的斯文点?”少年闻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少女,眼神就像看着傻瓜一般:“开什么玩笑?我都快饿死了你还让我慢点吃?” 夏灵儿恼羞成怒,低声质问道:“你都吃了一整桌了,怎么可能还这么饿?”突然少女话语一顿,她想起少年吃了一整条巨蟒的事实,最终叹了口气,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低头默默吃起饭来,对旁边师兄师姐们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 张子龙如同三天没有进食的饿虎,连续横扫了三桌饭菜后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正襟危坐给自己倒了杯蚕丝酒小口喝着,一身白袍神色泰然,仿佛刚才叫花子般的吃相不是自己一般。 任宁举杯笑问:“张少侠师从何派?”张子龙举杯遥敬一饮而尽:“回前辈,我无门无派。”任宁有些惊讶:“哦?我看张少侠一身武功非比寻常,难道都是自学而成吗?”少年尴尬一笑道:“差不多吧!偶然间得了本秘籍就跟着瞎练呗。”少年并没有说墨老先生传授非攻的事情,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说是师徒吧,这显然是不存在的。说被人强塞了本秘籍?这显然又有些不妥,索性还是不说为妙。 任宁笑着点头钦佩:“张少侠真乃天纵之才,不知家中还有何人?”少年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家里还有个老父亲跟妹妹。任前辈这是何意?”身边夏灵儿脸色通红埋怨道:“大师姐,你问这些做什么啊!”后者面露意味深长的笑容,摆手解释:“没事没事,就是觉得能培养出张少侠这种人物,令尊一定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张子龙点头喝酒,夏灵儿气恼的瞪了一眼任宁。 深夜,彩衣宗后殿。 夏灵儿挑着灯笼轻叩门扉“大师姐在吗?”屋内正在桌前处理公务的任宁面露笑容,披了件罗衫打开门道:“灵儿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回身挑了挑灯芯,屋内又明亮了几分。 夏灵儿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搅在一起道:“大师姐!我……我想学女红!”任宁轻笑道:“原来师傅变着法子的教你你都不学,现在这是刮了什么风,怎么突然想学女红了?”少女脸上一红装傻道:“说什么呢大师姐,咱们可是彩衣宗啊,学女红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任宁坐回桌后揶揄道:“哟,咱们的灵儿居然都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了?看来真是长大了!”少女骄傲道:“那当然,我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任宁微笑点头突然问:“是因为那个张子龙吧!”说是问,语句却斩钉截铁,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夏灵儿浑身一僵,垂首不语。任宁调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别说我们这些江湖儿女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那张子龙生的虽然不是很俊俏,可他武功过人啊,再加上他一身侠义,心如赤子,大师姐我看着就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少女反驳:“在我看来他长得很不错啊,阳刚帅气,比那些娘娘腔好多了!” 任宁作恍然大悟状:“哦~~阳刚帅气啊,难道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师姐懂的。”夏灵儿急的跺脚:“大师姐,你说什么呢!你就说你到底教不教吧,不教我去找二师姐去。”任宁满面笑容:“还生气了?师姐教就是了,说吧想学什么?” 夏灵儿欢声道:“师姐,我想用丝羽织做一个……”不等说完,任宁大怒打断道:“夏灵儿,你说什么呢?丝羽织是诅咒之物,为了它咱们死了多少姐妹,你怎么能用它编织?”少女神色严肃看着妇人道:“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毁了丝羽织,那样的话师姐们不就白死了?大师姐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张子龙功法杀伐果断,应该是兵家弟子无疑,临阵杀敌正是需要丝羽织这种……” 任宁还是摇头:“不行不行,灵儿,什么事都能依你,唯独此事不行。”夏灵儿赌气冷哼:“大师姐,张子龙救了我们整个彩衣宗,那你准备给他点什么作为报答?你要是非要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带着他去彩衣阁,让他随便挑。里面好东西多了去了!反正我夏灵儿被他救了三次性命,恩是一定要报的,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妇人苦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少女额头,埋怨道:“你这丫头莫非疯了不成?彩衣阁里可都是咱们彩衣宗三百年间收藏的宝贝,怎么能轻易送给外人?”少女嘴一撇:“什么外人?他可是救了咱们彩衣宗的大恩人。”任宁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他对咱们彩衣宗有恩,我已经着手为他炼制一件天蚕丝锦袍了,这点你不用操心。” 夏灵儿拒绝:“我想过了,只有丝羽织才最适合兵家弟子。再说你知道不知道,当初在平安郡我就送给他了半匹天蚕丝,人家根本不稀罕,后来还舍命帮我救出师兄师姐们。我不管,师姐~~”说着走到妇人身边,抓着她手臂不断撒娇摇晃。 任宁苦笑:“还真是个少年侠客。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继任宗主之位,我就同意此事!”夏灵儿一僵,放下妇人手臂问:“能不能换个条件?我还准备跟着他一起闯荡江湖呢!” 妇人直接拒绝:“这不可能,想都别想。现在咱们彩衣宗元气大伤人丁凋落,你作为师父钦点的下任宗主,正是应该挑起大梁的时候,你如果走了咱们彩衣宗该怎么办?” 夏灵儿站在原地纠结了很久,最后一咬牙道:“成交师姐!现在就开始教我!”任宁惊讶:“我的小师妹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你还睡不睡觉了?” 夏灵儿素手一挥,大气凛然道:“不睡了,我比较笨,学女工很慢,我怕他走前来不及!”任宁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 烛火飘摇相思夜,美人如花素引针。经纬交织天罗网,少女心间有情郎。 第四十章 武院比武(上) 上京城北方百里处有一座军营,名为北大营,占地不知几许,因为从没有人敢去丈量,只知道城墙一眼望不到边。营内常年驻扎十万禁军守卫京师,日日操练,杀声震天。这是淮国最精锐的部队。 在江湖中如果提起北大营,那大部分人都不会知道,而偶有知道的,那一定会忌惮三分。因为淮国兵家第一的武院,其山门就在这北大营中。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日上三竿。就在上京城一派张灯结彩欢庆佳节的时候,北大营演武场却是一派肃杀之意。 这块演武场规模不大,也就十里方圆,为丘陵地形,连绵不断的山丘起起伏伏。如果两军对阵,很难提前做好准备,因为谁都不知道敌人会出现在哪座山丘之后,加之因为是正月,地面积雪颇高,大大增加了行军的难度和被发现的风险。 演武场旁边校场上,整齐排列了二十个千人军阵,兵种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每个军阵前都有一位年轻将军,顶盔掼甲威风凛凛。校场气氛紧张压抑,除了风声没有一丝杂音。 东边点将台上,有一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身穿亮银色光明重甲,腰跨三尺青锋,宝光熠熠,身后跟着十几个面色威严的中年将领。老人上前两步,扫了一眼台下众人道:“能从这一届上千的弟子中脱颖而出,一路高歌猛进直到今天站在这里,你们都是武院学生中的佼佼者。有的是靠谋略,有的是靠勇武,有的靠身份,这些都无所谓,今天能站在这里就是你们的本事。昨天有个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找我求情,说他的儿子之所以败,是败在对手的小伎俩上,让我手下留情。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说的吗?” 扫了眼下方,老人突然大喝:“我说放你娘的屁,沙场对阵可不是双方摊开了摆直了打一场就完了。有这样想法的根本不配带兵,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对手这才是本事!我韩擒虎不管你败给了什么样的龌龊手段,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任何情可讲,我们兵家只要结果,不重过程。” 底下噤若寒蝉。 老人话音一转语气低沉肃穆道:“在咱们武院,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去争去抢,拼不过的人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在这里没有门第之见,就算是个皇子也没有特权。你们要知道,将来你们面对的可不是江湖上的那些小打小闹,你们会率领上万或者十万,甚至是数十万的将士们去沙场征战,保卫我们淮国的安宁。你们,就是我们淮国最后的屏障。对待国家,你们要像一条忠心的狗,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坚定信念。面对敌人,你们就要像一只狡诈的豺狼,不择手段的去撕碎对方。” 其中一个军阵前,有一个背负巨弓身穿黑色皮甲的少女神色凝重,紧握着双手,直到渗出丝丝殷红也没有松开,少女低声呢喃道:“必须要赢。” 点将台上的老者缓了口气,指了指脚下地面继续道:“原本今天在这里,你们的教习是要举行单对单的军阵演练,先分出前十名的,但是我不同意,哪用这么麻烦。都是我兵家弟子,必须要有随机而变的能力。一会儿你们所有人同时开始演练,没有任何规则,天黑之前,获得帅令最多者胜!现在你们就可以开始了,准备好了就自行带着队伍进入演武场。”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巨弓少女眉头皱起,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块银色牌子,令牌呈菱形,有成人巴掌大,其上刻着‘帅令’二字,在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乙字营秦雨寒’。 身后有副官上前担忧道:“秦将军,跟那些甲子营的同时进去咱们还有胜算吗?”不等少女回答,旁边走来一个人轻蔑笑道:“怕什么?正合我意!咱们福州双杰同时上场,不管是谁一个个都给他们锤趴下,是不是雨寒?”此人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异常高大足有九尺,膀大腰圆,全身肌肉高高隆起,他腰间也有一块令牌,其上刻着‘乙字营赵修武’。 秦雨寒点头道:“韩老将军说的没错,战场上瞬息万变,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给你时间准备万全的,再说事发突然对所有人都有影响,你看那边。”少女眼神撇向远处交头接耳的人,他们神色紧张甚至还有些慌乱,也有不少人对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 赵修武呸了一声鄙夷道:“也就这点能耐了!居然还有人敢对咱俩动歪心思,我看咱们一会就直接跟着他们进去,三下五除二先解决了他们再说。”秦雨寒思索片刻摇头否定:“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能小觑,万一他们是故意示弱,专门等着人自投罗网呢?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先挑一个十拿九稳的目标,取得先机再说。”说到这里少女一顿,跟赵修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远处一人。 那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高七尺长相英俊,可惜眼窝凹陷神情懒散,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他居然穿了一件沾满酒渍的白色长袍,还背了一个麻布口袋。窝窝囊囊的,给人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这人可是武院他们这一届的名人,只因为他那差劲的武功,都二十岁了才堪堪到达了驭物境界,平时又是个害怕麻烦的软弱性格,没想到还给他混进了这里。就凭他的修为,在这个遍地都是化形境界的人群里,尤为扎眼。 “就他了!”秦雨寒跟赵修武异口同声。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几乎所有的队伍都已经进入演武场,校场只剩下秦雨寒赵修武二人一直跟着那名邋遢青年。此时他们就站在演武场南门,邋遢青年回头欲哭无泪道:“大哥大姐,你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啊。”声音凄苦让人心酸。 赵修武咧开大嘴呲牙一笑:“华羽,你小子就别挣扎了,这次靠小手段是绝对没戏了,反正都是输还不如便宜我呢,交出帅令赶紧回家吧。”名叫华羽的邋遢青年大摇其头:“不行不行,不战就认输,我爹回去一定会打死我的。” 赵修武一指演武场大门道:“那就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吧。”华羽面若死灰,慢吞吞的率军走入演武场。 点将台上,一名中年将领上前道:“韩老将军,他们都进去了,您也休息一会吧,毕竟时间还很长呢。”老人眼睛一瞪道:“放屁,把探子都派出去,给我准备沙盘,老子我要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胜利固然重要,但是品行更加可贵,我可不想某些害群之马出现在我们淮国的将领中。” 中年将领苦笑领命:“诺!” 演武场中,刚进入的华羽神情一变,嘴角勾勒出一丝阴笑,振臂一挥:“传令!按计划行事。”身后副官领命而去,片刻间华羽部众开始沿着曲线高速移动。 赵修武率军紧随其后,刚进来就看到一群快速逃窜的丧家之犬。高大青年大喝一声:“华羽你大爷的给我站住,追!!!”言罢带着部下开始追击。 双方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已经冲出百丈开外。身后的秦雨寒眉头紧皱,挥手示意注意警戒,拉开距离,少女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邋遢青年武功平平,到现在也才是驭物境界,一路靠着运气,居然让他混入了前二十名中,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果不其然,眼看赵修武部就要追上华羽军的时候。“轰隆轰隆~~”地面突然大面积塌陷,追击的部队几乎同时跌入陷阱。陷阱深有五丈,加之掉入之人过多,一时间就连赵修武这样的高手也不能脱困。 前方正在逃跑的华羽突然呼喝一声,部下们停步转身,手持机弩开始射击“嗖嗖嗖~~~”一时间弩矢如雨点般不断落下,陷阱内哭爹喊娘惨叫成一团,因为并无箭头,所以并无死伤,但实打实的痛楚却也免不了。 身处陷阱中的赵修武仰天怒骂:“华羽,你他娘的作弊。今天才知道考场,你怎么会提前在这里设下埋伏!”邋遢青年冷声一声:“赵蛮子,脑子是个好东西,真希望你能有。告诉你,我提前用重金贿赂了考官,加上又没有明令禁止考前不得进入演武场,所以我早就来这里挖了无数陷阱,这就叫先下手为强。居然不开眼的来捏我这个软柿子,这次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说罢一挥手:“给我射死这帮福州蛮子。” 弩矢更加密集。 就在形势危急之时“嗖~”远处突然破空而至一点金芒,直奔华羽胸膛而来,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铛~”真气形成的金光箭矢并没有射破青年的真气屏障,但也吓的他满头冷汗。忍不住揉了揉胸口,忌惮的看向远处大声道:“秦雨寒,有话好商量。只要你们答应放过我,我绝不为难你们。” 远处,额头扎着一条发带的少女手提金色巨弓冷笑道:“废话少说赶紧投降,不然咱们箭下分个高低。”华羽踌躇道:“这说的哪里话,什么事情咱们不能商量?我要是投降了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你看要不要这样,咱们可以联盟,毕竟外面还有不少甲字营的高手,咱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对吧?” 身穿黑色皮甲的少女面无表情道:“拖延时间?是在等你投放的毒物发挥作用吗?”邋遢青年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少女冷哼一声道:“此毒是用逍遥菇研磨成粉而来对吧?抛洒空中后只要吸入人体之内,半炷香内就会全身无力真气闭锁是不是?忘了告诉你,逍遥菇出产于福州,刚好那里就是我的家乡。你背的那包东西一直在散发着逍遥菇独有的香味,我早就注意到了,刚才在校场,我已经让手下军卒都喝了一碗辣椒水。” 邋遢青年面色阴沉,没想到这个女人连这个都知道,对毒性温和的逍遥菇来说,辛辣刺激确实是完美的解药。念及此华羽忍不住认怂赔笑道:“总以为你只是个普通家伙而已,怎么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雨寒师妹,我佩服你一个女流之辈能站在这里,咱们都是乙字营的弟兄,能不能放我一马?” 秦雨寒点头:“没问题,看在你对这个演武场这么熟悉的份上,交出帅令我就让你加入我们。”邋遢青年怒道:“秦雨寒,你别欺人太甚,真打起来我未必就会输给你。”开什么玩笑,交出帅印就等同于认输,打量了一下陷阱,赵修武差不多也要脱困了,一个秦雨寒就很棘手了,如果双方合兵一处那不是必败无疑了?该死,他们怎么不一起冲过来,当务之急还是先走为妙。 想到这里,华羽面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雨寒师妹,此事休提,咱们后会有期了!”言罢领军撤退。身后少女闻言张弓搭箭,四道真气凝聚的箭矢迅速浮现,秦雨寒嘴角挂着冷笑:“现在想走是不是晚了些?你能快过我的箭吗?” 邋遢青年脚步顿住,开什么玩笑?他听说过,这少女是天云山百年难得一见的箭法天才,现在又是化形境界的高手,从她箭下逃跑?还不如直接让他去闯龙潭虎穴呢。 “兔崽子!我生气了!我要锤扁你!”一声大喝传来,陷阱中一声轰鸣,赵修武浑身包裹着一团黑色真气一冲而出,落地后盯着华羽怒吼,话音如神人怒斥,气势骇人如同妖魔。 邋遢青年心中哀叹一声,举起双手憨笑两声:“修武师弟,这是干嘛呢?都是乙字营的弟兄,不用这么认真吧?”赵修武冷笑:“弟兄?我不是福州蛮子吗?华羽,你这是找死!!” 随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从丘陵中传出…… “福州佬别打脸……哥…修武哥…修武师兄……轻点啊……” 第四十一章 武院比武(中) 青云山彩衣宗。 偏殿小院中,张子龙左右腾挪正在舞枪,少年身法迅速直来直往,荡寇长枪行云流水角度刁钻。任宁与夏灵儿站在门口驻足观看。 一炷香后少年收枪而立。夏灵儿喊道:“张子龙,该换药了。” 三人进入屋内,任宁出声问道:“张少侠,你练的这是什么枪法?怎么没有什么招式变化?”张子龙面露尴尬,把偷钱买秘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可把旁边的夏灵儿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指着少年的鼻子嘲笑道:“你这个笨蛋,那个说书人明显是个骗子,这种当都能上,哈哈…” 张子龙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倒是很感激那个前辈,毕竟我能踏入武学一道都是拜他所赐,再说现在练的也不差啊。”任宁凝重道:“张少侠此言差矣,武学成就有高有低,除去自身天赋外,一本好的武学才是重中之重。你还年轻,加入门派接受名师指点才是正途。要知道像你练的这种低级武学,旁人就算练一辈子也练不出个名堂。” 夏灵儿接话道:“武学根基乃是气、力、技三个方面,其中气乃根本,可以大幅度增强力与技,但这并不是绝对的。我就见过一些高手,因为天赋原因气的修行十分缓慢,所以他们就专攻其余两道,打熬体魄磨练技艺,他们境界虽然不高,但是战力却十分强大。” 任宁提点少年道:“就比如你,明明境界只有驭物,却能打败高你一个境界的李春华。你就没想过到底是因为什么吗?要知道境界之间真气量与质相差非常巨大。就算我们彩衣宗因为功法原因不善争斗,那也不是你这么轻松就能获胜的。” 张子龙低头思索片刻道:“前辈是说,李春华是败在技力之上的?”任宁点头道:“没错,试问你如果不是神力惊人,靠什么击破金铁不能近身的青云宝衣?要知道论真气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少年点头道:“我也是知道了这点才想着靠蛮力试试的。青云宝衣虽然厉害,但里面的人可就没那么结实了。”任宁称赞道:“这就是青云宝衣的弱点,张少侠机变能力真是厉害。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要你重视技艺的磨练,只靠着这种武功是练不出什么大名堂的。” 张子龙欣然接受,拱手道谢:“谢前辈指点,我学武都是自己瞎摸索的,您一番话让我受益匪浅。”旁边夏灵儿吐舌道:“磨练技艺就行了,你那一身蛮力再打熬的话就要成怪物了。”少年苦笑。 任宁打开医箱催促道:“行了张少侠,你自己重视就可以了,毕竟是我们彩衣宗的大恩人,赶紧脱了袍子让我给你换药吧。”少年有些尴尬道:“要不然还是找位师兄给我换吧!”妇人白了他一眼道:“你昏迷的时候就是我帮你换的,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哪来的那么多讲究?再说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娘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张子龙苦笑着点了点头,褪去棉袍赤裸上身。任宁打量着伤口道:“张少侠体魄果然惊人,寻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少说也要三个月才能下地,而你这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了。”取出药膏涂抹,妇人嘴中道:“这是医神谷秘制伤药,涂上这个会好的更快一些,疤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丑陋了。”说完回头瞪了一眼夏灵儿。后者撇开头辩解道:“大师姐你应该知道,我能缝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少年无所谓道:“没事,不打紧的,我又不是大家闺秀没那么金贵。” 上京城外北大营。 头顶太阳已经开始下沉,原本冬日天黑的就比较早,今天似乎更快一些。点将台上的韩擒虎眯眼看着面前的沙盘问道:“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入夜了,现在还剩几人?”副官抱拳领命,走到沙盘边回答:“回韩老将军,刚才探子汇报,现在演武场中还有七人,分为三方势力。”韩擒虎呸了一声道:“就这些?你也算镇守一方的大将了,怎么还这么粗心大意?打仗时如果我手下斥候给我提供这种情报,老子早就一刀劈了!给我说详细点!” 副官苦笑认错,这位老将军戎马四十年,那脾气可是出了名的难以捉摸,明明上次是他自己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说那么多屁话干什么。’这话也只敢在心中想想,是万万不可能说出口的。整理了下思绪,副官指着沙盘一处道:“在这里,甲字营茅成、须昂雄、甘嫦结成一队,手下残部有一千五百人。从演武到现在已经有五人栽在他们手上了,他们三人都来自燕州,临战特点是非常勇猛,打起来完全不顾及损失。” 韩擒虎哈哈一笑道:“燕州兵卒向来勇武,这三人可以叫燕州队。这些小家伙很聪明啊,比起盲目拉拢合作,还是知根知底的更可靠。”副官点头道:“老将军说的没错,有不少人就是被同伴从背后偷袭,所以才落败的。”韩擒虎冷哼一声:“给我都记录下来,落败的人惩罚加重,这种蠢材必须要磨练磨练。而那些偷袭的人直接退学,老子是说过可以不择手段,但那是对敌人,对自己人背后下手的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统统滚蛋。” 副官点头领命,接着又点了下沙盘道:“这里,乙字营赵修武、秦雨寒、华羽结成一队,手下几乎没有损失,有两千七百人,他们目前击败了四人。这支队伍很有意思,打发非常灵活多变,有时是以赵修武为核心,直接碾压过去。有时是以秦雨寒为核心,用弓箭压制。而这个华羽……”迟疑片刻继续道“卑职认为他作弊了,因为他总能带着队伍占据有利的地形,还有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陷阱。” 韩擒虎摆手道:“无妨无妨,这事我知道。那小子用重金贿赂了考官,提前知道了考试场地,考官早就汇报我了,还是我批准的,所以不算作弊。真打起仗来,难道咱们就不能深入敌营收买高官获得情报了吗?这小子心思活络是个人才。对了,这几个小家伙是哪里人?” “赵修武跟秦雨寒都是福州人,华羽则是上京本地人。” 韩擒虎顿时来了兴趣问:“福州人?那地方居然有人能考进武院?实在是稀奇,你给老子好好说说。”副官取来档案汇报:“这个赵修武可不简单,身份是藩王世子,是福州广陵王赵匡的三儿子,从小习武天赋毅力心性都是上上之选,来武院后一路高歌猛进升到乙字营,可因为谋略方面差的太多,所以一直都进不到甲字营,修炼的是兵家上乘功法修罗典,目前境界为化形中阶。” 副官翻了一页继续道:“而这个秦雨寒,是福州青海郡郡守的女儿,自幼在天云山学艺,据说被山主称赞为罕见的箭法天才,三年前进入武院的时候,表现抢眼直接被分到了乙字营,她入院后各方面表现都非常不错,修炼的是天云山的三昧箭经,只不过因为境界太低所以才不能进入甲字营。听说此次考核前她成功跨入了化形下品境界,以卑职看,如果传言属实的话,此次她不论输赢都会进入甲字营。” 魁梧老头频频点头:“都是好苗子啊,那个上京城的小子呢?” “华羽的情况很特殊,祖上数八代都是商贾,这小子资质平平,按以往的标准根本就不可能进入武院,并且他到现在还是驭物境界。”韩擒虎皱起眉头道:“难道是那个号称华半城的华家?”副官苦笑:“老将军果然厉害,正是那个华家,华羽是圣上特批进入武院的,据说是华家给陛下出资修建了一所宫殿,所以才……” 天色越来越暗,呼啸的风中也夹杂了一丝寒意。韩擒虎仰天长叹:“连武院都能随意进出,看来咱们淮国真的是病了啊。这种事咱们这些行伍管不着,都是他们读书人的事,你给我说说最后这个考生!” “这里!”副官苦笑一指沙盘:“敖英杰,甲字营弟子,是随着上次蒙国使团来京的蒙国人,陛下特批进入武院。目前手下军卒已经被全部淘汰,败在他手上的有四人。就胜负标准来说他已经是第一名了,因为他自己身上就有五枚帅令。值得注意的是,在战胜最后一人的时候,他手上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他是一个人就打败了一千人的精锐禁军。修炼的也并非我们武院的功法,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而境界……”副官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念。 韩擒虎一瞪眼:“让一个蒙国人进武院,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你有话直说,怎么这么婆婆妈妈?难不成还能是个先天境不成?”副官苦笑着点点头。魁梧老人猛地夺过档案自己看了起来:“二十二岁,先天境……!”档案摔落在地,老人久久无言。 演武场中。 赵修武一行人正在原地修整。连番大战下来其实他们并没有多少损失,之所以修整,是因为考核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与其现在贸然出击露出破绽,被人夺个渔翁之利,不如养足精神准备最后一战。 此时三个乙字营将领正聚在一起商议,邋遢青年华羽鼻青脸肿,原本消瘦的脸颊现在肿大了不少。此时他拿出地图不断的在计算着什么。赵修武好奇的问:“就凭你这小子的机灵劲,怎么没有去甲字营啊?”华羽脸都没抬揶揄道:“我的身手大概就跟你的脑袋差不多,甲字营?这辈子都不用有什么指望了!还是赶紧取得个好成绩,再选个安稳的地方任职比较好。咱们可说好了的,帅令要分我一份。” 旁边秦雨寒点头:“放心吧,我们说话算话。”赵修武有些佩服道:“平时看你窝窝囊囊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没想到你还挺有两手的,刚才老子差点栽在你手里。”华羽得意一笑,没想到牵动脸上伤口,痛哼一声没好气道:“要不是家里坚持,我早就投降了。如果可以,打死我也不会来什么武院,这鬼地方就不是人待的。” 秦雨寒心头火起,张嘴刚想说什么。 “吱~~”一声尖锐的哨箭声响起,三人立刻站起来呼喝士卒开始整队。没多久,远处山丘后出现一支队伍,约两千人,帅旗高挂,上书“茅、须、甘”字样。发现他们后立刻转向冲锋,相隔两百丈驻足对峙。 华羽哀叹一声苦笑道:“完了两位,对面三人都是甲字营的,号称燕地三虎。”赵修武双眼一亮不屑道:“狗屁个三虎,看我去锤趴下他们。”说完就准备下令冲锋。 “且慢!”秦雨寒出声阻止,观察一番道:“对方三人带的都是近卫兵,咱们是步弓弩的组合,贸然冲锋对咱们不利,还是拉开距离比较好。”赵修武不以为然,哈哈大笑着下令冲锋:“那我上前去拖着他们。” “杀!!”喊杀声响起,魁梧少年率领八百步卒开始冲锋。秦雨寒跟华羽对视一眼,苦笑着命令手下变阵。少女率领的一千弓兵后撤,由邋遢青年的弩兵顶在前方,缓速推进跟在赵修武部身后。 战阵另一侧,一个身穿漆黑重甲的青年手持银亮长枪撇嘴道:“哪来的生瓜蛋子?让我去会会他们。”身旁少女劝道:“慢着茅成,对方主力是后面那两个,现在上去被他拖住的话,咱们可就危险了。”说话少女一身白色锦袍外罩金丝软甲,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黑甲银枪的茅成也听劝,闻言点头看向旁边的赤膊大汉问:“须昂雄,你说呢?”这位大汉身高八尺,浑身肌肉高高隆起,双手尤其巨大,并未携带兵刃,听了茅成的问话,汉子斩钉截铁道:“我对付步兵,你俩从左右突袭他们后方弓兵。”二人点头同意。 战阵双方开始对冲,最前方的赵修武大喝道:“乙字营赵修武,谁敢与我一战。”黑炎护体气势十足。在他对面的赤膊大汉大笑,蓄力跃起,人如攻城巨石般砸向赵修武,最终冷哼道:“甲字营须昂雄,吃我一招。” “轰隆!”一声巨响,积雪冲天而起。 赵修武双拳招架,脚下‘噔噔噔~’急退三步,站稳后大笑:“痛快,好不容易碰见个同样用拳的,再来打过!”说完前冲一拳轰向须昂雄面门“嘭!”拳拳相交真气纵横,接着二人你来我往缠斗起来,片刻间已经互拆了五十多招,不分胜负。 步兵双方开始混战,百丈外的秦雨寒举起右手命令:“满弦预备!”身后士卒纷纷张弓搭箭,伴随着一阵弓弦‘铮铮’声,二石铁弓被拉成满月状,箭尖斜指战局。 右手挥下,少女声音冰冷:“放!!” “嗡~~”一阵嗡鸣,上千支箭化作一朵乌云罩向须昂雄后阵,惨嚎声响成一片。 第四十二章 武院比武(下) 北大营演武场。 正在与赵修武缠斗的须昂雄大喝一声:“茅成!甘嫦!”“嘭!”因为分心大汉胸前中了一拳,身形有些散乱,赵修武大喝一声快步上前,双拳如急风骤雨般不断轰出,一时间压的汉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跟我冲!”燕州后队一声呼喝,茅成手持银枪一马当先,率领本部人马从南边杀出,绕过交战双方直取秦雨寒部。“跟我来!”又是一声呼喝,白袍少女单手持剑,率手下从北边杀出,直取华羽弩兵。 华羽站在阵前苦笑不已,贸然出击就是这个下场,身前没有任何屏障,双方相隔的百丈距离,不过片刻间就会冲到眼前,弩兵能射出几轮?不过这可难不倒本天才,一抬手,邋遢青年脸上带了一丝幸灾乐祸下达命令:“一排射击!”密集的弓弦振木响起,青年背后突然泼洒出一片弩雨,直奔白袍少女部。 甘嫦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命令道:“举盾!”言罢手中长剑挥洒出一阵光幕,挡下身前所有弩矢。而她身后“嘭!”的一声,五百军卒同时收刀入鞘,从背后摘下半人高的大盾挡在身前,身体下俯躲在其后。利箭射入其上发出一阵“咄咄”声。 “一排后退装填,二排上前准备!”邋遢青年再次下令,射击完的士卒转身后撤,自后方又顶上一批士卒,蹲身执弩开始瞄准。“二排射击!三排准备!”一连串的命令不断下达。弩矢就如那海边浪潮,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 甘嫦冷哼一声命令:“持盾前进!!”五百军卒抬盾猫腰,开始迎着箭雨前行,速度虽然缓慢但步伐异常坚定。 另一侧,秦雨寒命令:“满弦直射!”士卒们拉满弓弦直射向茅成一部。后者长枪飞舞,磕飞箭矢无数。身后刀斧手紧随其后速度居然丝毫不减。见如此少女摘下身后巨弓,浑身燃起金色火焰,张弓搭箭“嗖嗖嗖嗖~”四支真气形成的箭矢破空而去。 茅成举枪直刺,四道金光消散在空中。双方距离只有百丈,如今已相隔不远,甚至能看清对方士卒面上的表情。秦雨寒抬手命令:“半月弦,抛射!”一阵箭雨腾空而起,这次茅成也无能为力了,本部士卒一片哀嚎! 看到手持长枪的茅成,秦雨寒突然想起了家乡的少年。“副官,交给你了!”吩咐一声,少女抬腿冲向茅成,双眼透着一股执拗:“我可不是当年的我了!” 茅成目瞪口呆,一个用弓的对手突然舍弃自己的优势,这是什么情况。来不及多想,少年大喝一声举枪迎上,周身赤色真气翻涌不断:“找死!!”双方距离快速靠近,秦雨寒冷哼一声,抬手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黑色雕翎抬手射去“嗤~”黑色羽箭划破虚空,瞬间出现在少年面门,太近了,太快了! 哪里还来得及反应,茅成一咬牙,一个铁板桥勉强躲开。秦雨寒见状双指做剑向后一挥。刚起身的少年身后破空声又至,腰身拧转出枪刺去“挡得下!”少年暗道一声,眼中充满了自信。 枪尖箭芒相交瞬间,黑色雕翎突然加速,躲开长枪的阻拦,破开护体真气射入肩膀中,“噗!”少年满脸惊骇:“这是怎么回事?”少女已经冲到近前,冷声道:“近战,你也不行!”言罢举弓做刀当头斩下。 茅成横枪招架,“当啷!”金焰燃烧的巨弓被巨力弹回。少女毫不惊慌,体态轻盈的旋转一圈,长弓以更快的速度从左侧横扫而出。少年继续格挡,距离太近长枪根本挥舞不开。“当啷!”巨弓倒回,少女转身一拧又从右侧横扫而来。少年皱眉后撤一步长枪横挑,怒道:“还没有完了?” “等的就是你这招!”谁知枪弓马上就要相交之际,秦雨寒双手翻转,巨弓招式一变,银枪被弓身勾住,嘴角轻笑用力一拉,茅成脚下一个踉跄上前了两步。少女同时前冲,距离瞬间拉近。 秦雨寒全身真气暴涨,金炎迅速转暗变为赤炎,随后越来越浓郁,直至最终化作一片漆黑色。少女神行围绕茅成不断旋转,同时双掌幻化无数残影不断拍下,如一群幽冥鬼蝶围绕茅成翩翩起舞。黑炎似乎有消融真气的能力,少年护体真气瞬间破碎。 “砰砰砰~~” 片刻间茅成就被揍得鲜血狂喷,在正面承受一掌之后,少年借力拉开了十数丈的距离,刚想重整旗鼓迎接追击,只见不远处的秦雨寒裙甲震荡,被束住的秀发更是迎风乱舞,少女举起巨弓,空手拉弦成满月,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呢喃道:“我,不会再逃了!” “射日箭!!!” 真气疯狂流入巨弓,一支金箭浮现其上,随后是一支赤箭,一支黑箭!三色箭矢在弓弦处扭曲缠绕在一起,形成一支手臂粗细四尺长的斑斓长箭,高速旋转威势惊人。少女站在那里,就如同传说中的神人羿将要射日一般,风采绝伦。 面对这一箭的巍峨压力,茅成万念俱灰颓然坐倒,举起手中帅令道:“姑娘手下留情,我认输了!”演武场规定,认输者败。秦雨寒点点头抬手射出这惊天一箭“轰轰轰~~”伴着无数轰鸣声,水桶粗的光柱擦着少年身边冲天而起,转瞬间消失无踪,剧烈的罡风吹的少年身形不稳,倒飞出四五丈。 射完这一箭,秦雨寒走上前接过帅令塞入怀中道:“枪法有些差,气势也不足,以后还是不要用枪了!” “呕~”本就身受重伤的茅成气急交加张口吐了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好歹我也是化形中品,甲字营的师兄,师妹你说这话有些过分了吧?”少女不置可否,耸肩走回本阵,清冷的声音传来:“境界高不能代表什么!”少年神色晦暗不再言语,败军之将不可言勇。 另一边,甘嫦率领五百刀盾兵艰难前进,距离华羽部已经不足十丈。这个距离对弩兵来说,是威力最大的时候,也是最弱的时候。因为只要再进一步,机弩就毫无用处了。 “嘭~”白袍少女一震长剑,真气涌动间离体丈许,漫天弩矢化为齑粉,挺身一跃杀向邋遢青年。后者面露恐惧,手脚并用的向后逃去。 甘嫦露出一丝鄙夷神色。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塌陷,刚落地的甘嫦脚下一软跌向下方。正在逃窜的华羽突然转身大笑道:“兄弟们接客了!!”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抬手就是一包白色粉末倾泻而下。手下军卒大笑着往深坑内开始扬沙填土,弩矢套索更是从未间断。一时间场面颇为壮观。因有深沟阻挡,少女手下的刀盾手也无法上前帮忙。 “呛啷~”一声,雪白剑气从坑内冲天而起,甘嫦灰头土脸的冲出陷阱,满头满脸的白灰粉末异常狼狈,此刻少女满面怒意周身狂风炸起,浑厚真气喷薄而出:“我要活劈了你!!!” 邋遢青年浑身一僵,夺路而逃,口中大声呼喊:“师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放我一马吧!!!”白袍少女持剑追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突然少女全身一阵无力感袭来,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扑到在地,恨恨道:“卑鄙小人,是你做了手脚?” 前面的华羽嘿嘿一笑得意道:“看来你不认识这逍遥菇,这才正常!”说着上前伸手向少女腰间摸去。甘嫦双目喷火威胁道:“你敢碰我你就死定了!”华羽吓得一个哆嗦,手上却丝毫不见停留,取下少女的帅令辩解道:“这可不是占你便宜,沙场之上无父子,更别说男女了!”说完忍不住握了握手暗道:“手感不错。” 甘嫦双目仇恨的盯着少年,唾了一口唾沫骂道:“无耻之辈,我甘嫦跟你没完!”华羽吓得一个激灵,快速走向远处,嘴里大声道:“我叫赵修武,有本事你就来吧!” 远处步兵对阵中,赵修武瞥了这边一眼没有说话,双拳霍霍行云流水,双方本来差距就不大,自从须昂雄出现破绽后,魁梧少年就穷追猛打,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激战至二百回合,面对越战越勇的赵修武,须昂雄最终被一拳打中胸口,喷了一口鲜血摔倒在地。 至此,燕州队全线落败。 “咚咚咚!”地面突然响起巨响,如巨象前行。交战双方都停手向北侧看去。那边没有大批军卒,只有一名青年横刀而立,一头长发被编成数十绺发辫,粗布麻衣手持一柄厚背弯刀。 一人一刀静静的站在哪里,就有无穷压力扑面而来,所有人忍不住后撤一步。青年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终于打完了,现在该跟我打了吧,你们三个!!”说着用刀点了点秦雨寒一行人:“别客气,一起上!”真气涌动,一时间金光冲天,让人不敢直视。 “叮叮叮~”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远处传来无数鸣金声,更有话语飘荡在众人耳边:“演武结束,所有人校场集合!” 双腿都有些颤抖的华羽忍不住松了口气,暗道‘这家伙也太厉害了,随便一句话就压的我气血震荡。’而对面的粗布青年却撇嘴埋怨:“怎么就结束了,真晦气!”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秦雨寒喃喃问:“这家伙到底是谁啊?”没有人回答…… 明月初升,点将台上韩擒虎看着下面的二十人道:“现在我宣布,第一名是甲字营敖英杰,第二名是乙字营秦雨寒,第三名是乙字营赵修武,第四名是乙字营华羽,第五名是……”一连串的成绩公布,下面顿时议论纷纷,有人欢喜有人愁。秦雨寒打量远处的敖英杰忌惮道:“这个家伙实力深不可测,幸好最后没有打起来…” 韩擒虎突然语气拔高很多道:“闭嘴!!!现在我宣布,为期一年的试炼正是开始,除了前十名贡生可以自己挑选地点外,其余人将会随机分配至全国各地…现在给我滚吧,一群没出息的东西!!”魁梧老人声若洪钟,显得非常不耐烦。 下方学生噤若寒蝉,快速率军离开校场! 秦雨寒跟赵修武并排而行,魁梧少年有些兴奋的问:“终于赢了,咱们可以回家了,我跟我大哥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他会好好接待咱的。”少女兴致不高:“刚才那个人,总觉得强大的有些过分了!”魁梧少年挠头道:“管他作甚,现在打不过他又怎么样,加紧修炼就是了,到时候我锤扁了他。”少女点头。 “两位两位,等等我啊!!”二人转身看去,只见华羽气喘吁吁的向他们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摆手,临到近前邋遢青年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容问:“刚才跟你们合作的非常好,没想到我居然得了个第四名,这回去还不把我家老头给高兴坏了。” 赵修武不耐烦道:“那你还不赶快回家,跟着我们做什么?”华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们是准备回福州任职吧?我想跟你们同行?”秦雨寒皱眉道:“为什么?” 华羽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家就在这上京城,同学们也没关系好的。这次出去历练,我是两眼一抹黑,比起单独上路前途未卜,不如跟着你们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再说了…”少年满脸笑意的对着赵修武努努嘴道:“这不是还有个广陵王世子嘛,去福州还能亏待了我不成。” 秦雨寒赵修武对视一眼“我们商量一下。”说罢二人走到一旁,魁梧少年低声问:“这个华羽是不是傻?福州马上就要跟海寇开战了,明明是个是非之地,他居然要上赶着去?”少女笑道:“外人哪能知道这些,他要去就去吧,多个帮手也是不错。” 商量完毕,二人走到华羽身前,赵修武点头道:“这可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们去的啊,将来要是后悔了可别怪我。”邋遢青年想都没想频频点头:“放心,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有你这个世子在我害怕什么?” 秦雨寒笑着点头:“那好,一言为定。”找到了靠山,邋遢青年窃笑着告别离去。而看着他的背影,赵修武挠头感慨:“这家伙,是个好人!” 可怜的华羽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四十三章 后会有期 二月初二,龙抬头,又称春耕节、青龙节。对于靠农耕为生的百姓来说,这是全年最重要的节日,因为在今天,他们要播下作物的种子,这将直接影响今年的收成与一家老小的温饱。平安郡内的田间地头上,太阳还没升起大家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刚下过大雪,如今开化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播种时机,片刻不得耽误,现在勤劳一些,到了收成的时候肯定会五谷丰登。 清晨初升的朝阳,把漫天云彩映的一片金黄。青云山上一大清早,彩衣宗所有弟子都穿上了华美盛装,前往大殿集合,因为今天是宗主之位的继任大典。 大殿后堂,任宁正神色祥和的帮着夏灵儿整理礼服,嘴中还不断嘱咐:“灵儿啊,以后你可就是一宗之主了,做事一定要知道分寸,千万别意气用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大姑娘了。”说着忍不住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要是师父还活着该多好,看到今天的灵儿一定很欣慰的。” 夏灵儿安慰道:“我知道了大师姐,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把咱们彩衣宗给发扬光大的。”任宁摸了摸少女的头道:“不求什么发扬光大,平平安安的就挺好了,彩衣宗如今元气大伤,弟子也只剩下一百余人,可经不起任何风浪了。”少女点头,对着面前晶莹玉镜转了个身问:“张子龙怎么样了?”任宁打趣道:“宗主请放心,那小子可是咱们未过门的彩衣宗姑爷,我怎么会亏待他呢?那小子成天吃了睡,睡醒了就在咱青云山上瞎转悠,如今伤势也已经完全好了。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今日有宗主继任大典,邀请他前来观礼,以那小子的性子肯定会过来的,到时候肯定一眼就会迷上你。” 夏灵儿脸上通红,拉着任宁的衣摆撒娇道:“说什么呢大师姐,我才不喜欢那个臭小子呢。”妇人连连称是,眼角笑意和蔼。‘终归还是个少女啊,脸皮薄,要知道世间情爱最怕的就是不说破,也不知道这段情缘是好是坏啊。’任宁忍不住又开始担忧起来。 彩云峰,张子龙双臂抱拳俯视着下方云海翻滚,变幻无常。少年身上穿了一件月白锦袍,这是从山下平安郡的裁缝铺买的,彩衣宗多次要给他量身订做一件衣服作为报答,都被少年给拒绝了,胁恩图报的事情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少年就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看着旭日高升,感受着山风拂面。去还是不去?少年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昨日彩衣宗弟子告诉他,今日宗主继任大典上,彩衣宗会送给他重礼报答。 “铛~~~铛~~~~铛~~~~” 主殿方向传来三声悠扬的晨钟声,这是继任典礼开始了。少年转身向住处走去,江湖路远,在这停留的够久了…… 彩衣宗大殿,一百七十名弟子身着各色华美长袍分立左右,神色肃穆。射入殿内的阳光被无数水晶瓦片折射,一片金碧辉煌的大千气象。任宁站在高台上的宗主座位旁边,环视弟子高声诵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宗门不可一日无主。李春华,周常二人谋害宗主罪无可赦,已被宗门除名。宗主曾交代于我,下代宗主由夏灵儿接任,众弟子可有异议?” “弟子无异议!!”台下齐声高喊。 任宁满意的点头,躬身垂首带头行礼:“恭请宗主入殿!”台下弟子单膝跪地行礼“恭请宗主入殿。” 从殿外走进一名华服少女,三道珠钗将青丝高挽尽显端庄,本就美丽的脸上略施粉黛,原本的青涩消失不见,显得妩媚妖娆。少女上身一件天蓝绫罗衫,下身散花水绿百褶裙,外罩一件粉色薄纱拖曳于地,衬得眼角处的桃花胎记更加娇艳欲滴。 夏灵儿进入主殿,目不斜视的向高台走去,旁边弟子纷纷垂首高呼:“参见宗主!”少女眼角扫动,不见少年,心头有些恼怒“该死的跑哪里去了?亏老娘打扮了两个时辰。” 上了七十二阶高台,少女走到宗主宝座边,转身挥手:“众弟子免礼!” “谢宗主!!”台下华服弟子高呼一声站起身形。夏灵儿坐下后四处寻找,确实不见少年踪影,忍不住轻声询问:“大师姐,张子龙人呢?”任宁柔声提醒:“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先把继任典礼完成再说吧。” 夏灵儿点头高声道:“这次由李春华引起的大乱终于平息了,为此我们彩衣宗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本宗主资历尚浅,所以我认命任宁为大长老,兼任彩炼堂堂主。”旁边妇人单膝跪地施礼:“谢宗主!!”少女继续道:“认命聂小蝶为二长老,李青云为护法。” 清冷女子与高大少年上前两步施礼领命。 夏灵儿站起,走到高台边对着身下弟子道:“彩衣宗如今元气大伤,本宗主宣布,青云山从今日开始封山一年休养生息,不接任何势力的委托,也不参与任何江湖纠纷。” “是,谨遵宗主命。” 少女松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任宁眨了眨眼:“怎么样大师姐?还不错吧!”妇人笑着点头。 “报~~~~宗主!张少侠下山了!”殿外跑来一名巡山弟子禀告。 夏灵儿浑身一僵。旁边妇人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连忙追问弟子:“你没告诉张少侠咱们正在举行宗主继任典礼吗?” 弟子赶紧道:“回大长老,我跟张少侠说了,他说他不是因为图什么宝衣才帮助彩衣宗的,他不能干这种胁恩图报的勾当,与其上山推来推去,不如先走一步,还让我转告夏灵…转告宗主,江湖之上有缘再见,到时候切莫再骗他了。” “滴答…” 一滴眼泪摔落地面,夏灵儿抬起头止住下滑的泪水。台下聂小蝶恨恨道:“好你个张子龙,亏你还说自己是个英雄好汉,居然不辞而别。宗主放心,我现在就跟青云一起下山,就是绑也要给他绑回来,一个驭物境界的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身旁李青云苦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咱俩好像还真打不过他啊。”聂小蝶狠狠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台上夏灵儿轻声道:“算了,他想走就走吧,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居然就这么走了,还真是个傻瓜。”任宁轻轻拍了拍少女香肩,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说,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伤人心。突然妇人眼睛一亮,追问巡山弟子道:“你们是在哪看到张少侠的?” “回大长老,是在半山腰处,张少侠站在一个山洞前不知在干什么。” 夏灵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滴在地上。任宁在旁笑道:“宗主,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少女猛地抬头又颓然低下,轻声问:“我走了继任大典怎么办?” “交给师姐!”任宁轻声承诺一句,走到台边高声道:“张少侠救了我们彩衣宗,如此大恩如不相报,咱们彩衣宗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现在我宣布,继任大典暂停,大家都回去修炼吧,我与宗主现在下山去追张少侠。” “是,大长老!”台下弟子领命散去。夏灵儿感激的看了一眼任宁,转身向外奔去。妇人嘴角轻笑,嘴中呢喃:“有情总比无情好。” 青云山山道上,张子龙背负包裹肩扛荡寇,踩着还未化去的积雪向山下走去。古道清幽四下无人,阵阵山风拂起雪花无数,少年略显孤独的背影就这么在雪中时隐时现。 路过当初藏身的山洞时,张子龙站在洞口驻足良久。他非常庆幸当时的决定,捶打了一下胸口,少年轻声低语:“不因对方强大而逃避,不为对方弱小就欺凌。我没辜负…心中的江湖。” “呜~~” 山洞内传来一声虚弱的狐狸呜鸣声,张子龙抬腿进洞。只见在角落中,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蜷缩着,在它右腿上夹了个捕兽夹,鲜血淋漓。少年走到近前蹲下嘀咕:“这么漂亮的皮毛可不多见,要是卖到那些喜欢的商贾手里,起码要一百两银子。” “呜呜~”小狐狸泪眼朦胧的盯着少年的眼睛,好像在乞求他不要这么做。 “放心吧,像你这么有灵气的动物,我是不会伤害的。”张子龙咧嘴一笑,掰开捕兽夹帮它包扎了伤口,留下了三块充当干粮的熏肉后转身离开。 身后小狐狸以头处地表示感激,抬头后小口小口的撕咬着肉块。 风雪中赶路的张子龙心情很好,嘴中哼唱着粉群小女孩家乡的小调:“莫怕江湖有恶人,自有仗剑不平声,白袍轻靴高头马,怕谁?一杆长枪闯天涯。”最后一句是自己改的,每每唱到此处少年就格外开心,总觉得自己文采斐然。 想起彩衣宗跟刚才那只小狐狸,张子龙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原来行侠仗义帮助他人是如此开心的事,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人身心愉悦。 到了山脚下,少年回头打量着山高入云的青云山,一股自豪感悠然而发,忍不住双手拢在嘴边高喊一声:“我叫张子龙,是一名侠客!”喊完转身再无留恋,大步离开。山脚积雪已经消融,泥泞如沼非常难行。 而在他身后,还不断飘荡着少年的话语“我~张子~张子龙~~一名侠客~侠客~~” “屁个侠客,你就是个傻瓜!!!”突然一声怒斥声传来。张子龙蓦然转身,自雪白的青云山上,一道粉绿相间的身影快速冲下,如一缕轻烟。 “夏灵儿!?”张子龙待看清来人后忍不住叫出声来:“你怎么下山了?你不是还要参加宗主继任大典吗?” 少年少女相隔三丈相对而立,夏灵儿皱鼻大骂:“屁个继任大典!好你个张子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吧?不声不响的就走了,这要是传到外面去,说彩衣宗有恩不报狼心狗肺那还得了?” 张子龙苦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们报答的,所以才走的。”夏灵儿柳眉倒立娇斥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这么做就是置彩衣宗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你说怎么办吧?” 少年想了片刻摊手道:“你们彩衣宗不是也卖衣服吗?要不然这么吧,我用全部家当一万两从彩衣宗买件衣服,就算你们已经还过恩情了怎么样?我可是在平安郡打听过的,你们卖给那些显贵们的衣服,哪一件都不止这个价,也算是我占了个便宜。” 少女皱眉道:“那怎么能行?你可是救了我们整个彩衣宗啊,这可是天大的恩情,老娘现在是宗主,不能这么小气。不行不行!”少年苦笑:“那你说怎么办?” 夏灵儿眼睛一转道:“钱就不要了,老娘送你一条亲手织成的围巾,你收下就当我们扯平了如何?”张子龙想起了自己胸前的伤口,汗毛倒立道:“随便给件衣服吧,我收下就是了,你亲手织的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少年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喝彩,心中暗道‘开什么玩笑,你做的东西能穿吗?’ 夏灵儿蛮横道:“老娘不管,你必须收下。”说着从身后取出一条火红的围巾上前给少年戴上。完事后少女吐了吐舌头嘀咕:“呃,是有些长啊。”颈间传来一阵暖意,少年欲哭无泪,这哪是有些长啊,围了三圈后还在身后垂有三尺长。 少女一瞪眼道:“你个土鳖懂什么?这样才帅气。”张子龙有些忐忑的问:“真的吗?”夏灵儿回答的斩钉截铁:“相信老娘,江湖上的绝顶大侠都是这么穿的,只有这样才会与众不同。” 被夏灵儿一说,少年突然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忍不住抓住围巾打量一番,围巾长约六尺,宽五寸,整体呈火红色,薄如丝绸轻盈无比。围巾两端分别绣有两个“龙”字,歪歪扭扭毫无气势。 少年忍不住揶揄道:“夏灵儿,你这女红也真是太…”少女冷哼一声打断道:“女红那种小事算什么?老娘告诉你,不出两年我就会成为先天高手,到时候就尽管崇拜老娘吧。” 少年目瞪口呆道:“你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夏灵儿得意一笑,耸耸肩故作无奈状:“咳,不知道啊,这可能就是天赋吧,没办法,老娘也很苦恼啊。” 张子龙无语,看了看天色,轻抚着绣有‘龙’字的围巾道:“夏灵儿,我该走了。”少女轻轻恩了一声问:“你准备去哪?”少年回道:“有个老人告诉我,他曾经踏遍了淮国山河。我没这个打算,我准备把福州走一遍,然后去广陵,彻底消灭海寇!” 初春的微风带着些凉意吹过,火红的围巾迎风飞舞。 夏灵儿担忧道:“我听说广陵王这次的阵仗很大,海寇不是那么容易打的。”少年自信的笑了,有些洒脱有些猖狂,右手伸出比了个拇指,点点自己道:“我张子龙,说到做到。”少女呸了一声道:“出门在外多些小心,要不然会被人骗的连底裤都不剩。” 张子龙笑道:“事实上也不全是坏事,不是吗?”夏灵儿不再言语,如果他不是这么傻,现在彩衣宗又会怎么样呢?想到这少女更加恼火:“天色不早了,赶快滚吧!” 少年转身离去,挥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夏灵儿,他日有缘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夏灵儿就站在那里,眼中泪光盈盈不言不语,眼看着少年踩着泥泞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任宁从远处走到少女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灵儿,你们都还年轻,总有重逢的时候。” “哇~~~”夏灵儿放声大哭,一头扎进妇人怀中呜咽道:“大师姐,我好担心他啊。他那么笨,出去一定会被人利用的。他心中只有自己的江湖,根本就不懂人心到底有多险恶。我好怕…好怕……” 少女哭的梨花带雨,妇人轻轻拍打她的背坚定道:“不会的灵儿!他是个好人,而好人会有好报的!” 青云山山脚下,新任彩衣宗宗主痛哭如孩童。 第四十四章 单元正 二月十五,福州北部偏西博庆郡天王府,一大清早就传出一声怒吼:“你个败家玩意,武功平平志气倒是挺高啊,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家去。”声音浑厚略显苍老。接着天王府中一阵鸡飞狗跳,劝慰声吵闹声不断。 “吱呀~”天王府大门敞开,从里面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刚出门就对着门内大声嚷嚷:“你个老东西,有本事你去把血灵阁给灭了啊,对我撒什么气?滚就滚,老东西你倒是把我的剑给我啊!”青年二十岁左右,披头散发看不清样貌,身上的黑色锦袍更是凌乱不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你个小兔崽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出门怒斥。青年哼哼道:“你都要把我赶出家门了,再说,不就是杀了两个血灵阁的狗腿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伤天害理人人得而诛之,爷爷你就是太讲情面了,你看看现在整个博庆郡被祸害成什么样了!我爹要是还活着…” 老人怒喝:“你这个不孝子给我住嘴。”说着把一柄长剑摔在地上道:“气死我了,你给我滚出博庆郡再也不要回来,我单乐成只当没有你这个孙子!”旁边有个年约三十多岁的漂亮妇人上前劝道:“爹,元正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再说只不过是两个外门弟子,量他们血灵阁也不敢小题大做,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 黑袍青年弯腰捡起长剑,宝贝一样的抱在怀中,闻言赶忙帮腔道:“还是我二娘有见识。”老人一指门外,声音斩钉截铁:“今天谁来说情都没用,赶快给我滚出博庆郡,不然老子非打死你不可。”说罢从旁边抽出一把长剑,当头就向青年脑门上劈去,吓得后者一溜烟的逃向远处消失不见。 时至正午,博庆郡东南百里的官道边,有一间经营十数年的茶馆,因为刚开春不久,平日里连个路过的人都比较少见,所以茶馆内冷冷清清没有一名客人也不奇怪,此时中年掌柜趴在柜台内打着哈欠,跑堂小二更是坐在门廊边睡了起来。 “哎哎哎!起床了小算盘,实在没事就把桌子再擦一遍,大白天的偷懒睡什么觉。”中年掌柜没好气的敲了敲柜台,把熟睡的小二唤醒。“掌柜的不是我偷懒,这是实在没客人啊,桌子我都擦了三遍了,再擦就要擦掉皮了。”小二无奈的从门廊处站起,抖了抖手中抹布道。 掌柜的也嘀咕道:“说起来这还真是邪门,往年这个时候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至于一个都看不到啊,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小二突然上前神秘兮兮道:“掌柜的你听说了吗?最近二郎山上来了一伙强人。”掌柜的没好气道:“废话,二郎山什么时候没有强人了?咱们不也是按规矩交供钱,才能在这里立足的。”小二摇头道:“我听说这帮人可跟原来的不一样,不光劫财还要命,据说被他们劫掠的人都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 “咚!”掌柜的一个板栗敲在小二脑袋上,疼的他抱头乱窜。掌柜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他们出来就是图财的。要人性命做什么?难道他们不怕事情闹大了,官府追究下来吗?一天到晚嘴里没个正行…” “掌柜的,有客人了!”小二刚巧跑到门口,只见官道上行来一骑,连忙回头赔笑道。掌柜的整了整衣领吩咐道:“臭小子好好招呼,终于要开张了。” 南边官道上有一英俊青年骑马而来,藏青色劲装外罩白袍,背后绣着火焰印记,头发高高束成马尾,腰间悬挂一柄赤红长剑。临到茶馆门前青年翻身下马迈入店,动作潇洒从容。旁边一脸艳羡的小二手脚麻利的拴好马匹,上前躬身笑问:“这位少侠需要点什么?最近小店新来了一批山茶,味道不错要不要试试?” 青年点点头道:“可以,再上几道你们店的拿手饭菜,要快一点我赶时间。”小二连忙点头暗道‘啧啧,不亏是少侠!这菜点的就是大气,一点都不在乎银子。’想到这,小二肩搭抹布高声向唱和道:“醋蒸河鱼、爆炒凤丝、卤鸭掌……”一口气报了六道店里最贵的菜,语速飞快,完后赶紧转身去给青年沏茶。 佩剑青年笑了笑不以为意,对掌柜拱手问:“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博庆郡离此地还有多远?”对于青年的豪爽,掌柜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闻言热情答道:“回少侠的话,沿着官道一直向北,大约百里就是博庆郡郡城了。”青年点头道谢。 不一会饭菜上齐,青年开始低头吃饭,动作不疾不徐温文尔雅。 一阵马蹄声传来,小二跑到门外放眼望去,回头笑道:“掌柜的,又来客人了。”只见北面官道上,有一黑袍青年身背长剑策马狂奔,正是清晨被赶出家门的单元正,行到近前翻身下马嚷嚷道:“饿死我了。老板,好酒好菜尽管上。”掌柜笑的更加灿烂,应了一声转身去后厨安排。 栓好马的小二赶忙奉上凉茶道:“少侠,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单元正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嗓子还在冒烟,干脆举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完后用袖口一抹嘴问:“小二我问你,二郎山怎么走?”小二笑着一指南面:“从这过去二十里,转道向东十多里就是二郎山了。”单元正满意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啪!”拍在桌上道:“赏你的!”小二收起银子,欢天喜地的躬身道谢,完事好心提醒道:“少侠,现在这二郎山附近可不安生,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 掌柜的从后厨走出,听了小二的话斥责道:“你个兔崽子又在乱嚼舌头,少侠你听听就算了,都是些没影的事。”单元正摆手道:“没事掌柜的,我就喜欢听这些,小二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不安稳法?” 小二瞄了一眼掌柜见没有反对后,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最近听说的事都讲了出来:“少侠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博庆郡绿林好汉那叫一个多啊,说是山头林立一点也不夸张。别的不说,就说这南郡之地就聚集有四伙强人…” 单元正不耐烦道:“我只想知道二郎山是什么情况。”小二尴尬一笑道:“少侠恕罪,我这张嘴就是有点松。二郎山的双英寨就是这四伙好汉之一,但前一段世间另外三伙好汉接连被人给剿了,这些人被吓破了胆连夜弃山逃跑,这二郎山就等于是座空山,但是最近不知从哪又来了一伙人占据了二郎山,专门打劫过往路人行商。他们不光劫财连人都绑,反正据我所知上了二郎山的人还真没有能活着下来的。就因为这事闹得方圆百里人心惶惶,我们这茶馆也跟着倒霉一天到晚见不到几个活人。” 此时饭菜也已上桌,单元正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饭,嘴里咒骂道:“肯定是那血灵阁的爪牙在这祸害人性命,等我吃饱了就去宰了这帮畜生。”小二额头渗出汗珠,连忙告罪一声退了下去。心中暗道晦气,血灵阁那可是博庆郡第一大帮,功法邪性手段残忍,千万不能招惹,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居然敢找血灵阁的麻烦。 而另一桌的跨剑青年从头到尾都在安静吃饭,结束后用手帕擦了擦嘴道:“算账。”小二连忙笑着跑到跟前道:“这位少侠,总共是一两七钱。”从怀中摸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青年起身准备离开。 忽然屋外响起一阵马蹄声,小二本来笑着出去迎客,刚出门就惊恐的跑回来喊道:“不好了掌柜的,从二郎山方向来了一百多人,看样子不是善茬。” 掌柜的哀叹一声道:“看来又要破财消灾了。小算盘你赶快拿着这些去后院找个地方埋起来,咱不能损失太多!”说着从柜台内包了一小包银子交给小二,后者急冲冲的向后院飞奔。 单元正一边往嘴里扒着饭菜一边道:“有我在,掌柜的不用怕,我还没找上门呢他们居然还敢下山行凶,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马蹄声片刻间已经到了门口,而此时腰悬赤剑的青年还未出门。 一群衣衫不整目露凶光的汉子翻身下马,领头一人身材魁梧光头锃亮,手持一把宽背戒刀。抬腿跨进屋看到单元正后眼神一亮,但当看到旁边的英俊青年后又有些迟疑,衡量再三后大声道:“二郎山办事,无关人等赶快离开。” 白袍青年点点头走出屋外,翻身上马快速离开。 光头汉子身边有手下忍不住提醒道:“三哥,上面可是说事情要办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能留下把柄啊。”光头汉子不耐烦说:“我看不透那小子的门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走到单元正面前道:“单元正,听说你要来找我们二郎山的麻烦?” 单元正头都没抬道:“你们是不是血灵阁的人?”光头汉子嘿嘿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单元正打了个饱嗝,一抹嘴角直视大汉双眼道:“是我就宰了你们!不是的话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保证以后不再祸害百姓!”说着手指已经抵住了长剑剑柄。 光头汉子哈哈狂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给我杀!!”随着命令,光头大汉手下纷纷掏出兵器向单元正杀来。 福州青海郡吉水县。 “呜呜呜呜~~”古朴悠扬的号角声响彻全城。整个吉水县顿时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宽阔的跑马道上空无一人毫无障碍。校场中,披麻军将士们快速整备列阵。营帐内牛沙一身重甲神色阴沉。旁边新任知县钱良苦笑道:“老牛,这可怎么办?东南方向烽火漫天,最少有上千海寇登陆,没有张子龙咱们能挡得住吗?” 牛沙冷哼道:“我们披麻军都是张将军带出来的,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我们都会保护吉水县的安危。披麻军没有一个怕死的。”在他身后,消瘦少年鸡蛋儿出声道:“牛大哥,硬拼肯定不行,伤亡太大了。咱们需要用些手段。” 牛沙皱眉问:“有办法就赶紧说,咱们这里当误一刻,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被那些畜生祸害了。”少年点头道:“这些年咱们已经把青海郡转了无数遍了,没有人比咱们更熟悉这里的地形,根本犯不着跟海寇正面交战。我的意思是,把披麻军将士分成十二个百人队分头作战。偷袭,投毒,设陷阱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行,不断消耗海寇的力量。咱们都是骑兵,海寇想追也追不上。如果他们铁了心追击的话更好,那样他们的阵型就会被不断拉长分割,论小规模战斗,海寇给咱们提鞋都不配。” 牛沙想了片刻,拍案而起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旁边钱良拱手道:“那吉水县的安危就拜托两位将军了。”鸡蛋儿点头:“披麻军自成军起就是专门杀海寇的,分内之事钱大人无需道谢。跟以往一样,吉水县的防守就交给大人了。” 突然外面校场上一阵骚乱,魁梧汉子与消瘦少年对视一眼,皱眉向帐外走去。披麻军军容严整,不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队列中喧哗。 刚走出营帐,鸡蛋儿就一声惊呼:“小虎大人。”校场军阵前,一只两丈长的斑斓巨虎正在来回走动,遇见喧哗乱动的士卒,巨虎就冲他低声嘶吼一声。就像张子龙还在时,带着它检查军纪时候一样。 牛沙二人赶紧跑到进前,魁梧汉子焦急询问:“小虎,是不是张大人回来了?”巨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头颅摇摆示意没有。消瘦少年追问:“小虎大人,那您来是做什么?难道齐云岭有什么变故?” “吼~~”巨虎冲着东南天空中的团团浓烟愤怒的嘶吼了一声。 不少披麻军老卒们眼中都露出震撼之色。这只跟随张将军征战三年的猛虎,已经把海寇当成了自己的敌人。就算回归山林中,但只要烽火一起,它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去校场,点兵出战。 鸡蛋儿双目含泪道:“小虎大人,杀海寇是我们的事情,您只要好好活着…”话未说完“轰~”的一声,愤怒的巨虎伸出爪子一掌拍飞了消瘦少年。 巨虎仰天高声嘶吼,暴躁异常。爬起身的少年还要说些什么,被牛沙拦住。魁梧汉子高声命令:“披甲士卒,去库房取虎铠来。” 四名身材魁梧的士卒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吃力的抬来了一套黑色链甲。 斑斓巨虎兴奋的吼叫一声,一个纵身就跃到旁边,不断用头摩擦链甲。牛沙大声喝令:“为小虎披甲。”大汉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飞虎将,如今已经没有了将。 巨虎安静的趴在地上,任由士卒为它穿上这套沉重的漆黑链甲。 “吼~”穿戴好后巨虎仰天长吼,所有士卒几乎同时翻身上马,目光紧紧盯在它身上。“吼~”再次高吼,巨虎转身冲出校场。 钢铁洪流开始奔腾,紧紧跟随在它身后。 第四十五章 离京 茶馆内随着光头大汉的一声命令,顿时喊杀声响成一片。中年掌柜吓得双腿打颤,跌落在地,嘴中喃喃嘀咕:“完了完了…” 面对这些悍匪的攻击,单元正毫不惊慌,体内真气运转开来,一团金光浮现而出,护住身形。“呛啷~”一声长剑出鞘。长剑横扫而出,金光大亮,一道半月状的剑气疾速飞出“。轰隆!”一声炸裂在人群中,一时间人仰马翻,青年趁乱冲出茶馆。毕竟屋内狭小,群战对他不利。 可是刚出门口,就被上百人给层层围住。黑袍青年咬牙挥剑,道道金色剑气破空而出,光头汉子的手下看着凶神恶煞,可是明显没练过什么武功,最多也就是练过一些外家把式。刚一接触就被纵横的剑气连斩十人,其余人稍微拉开距离,再也不敢贸然上前。但是每当单元正准备一口作气突破包围的时候,这些人又会不顾生死的上前把他死死拖在原地。 光头汉子领着手下走出茶馆,仰天大笑猖狂道:“单元正,你这家伙真是堆扶不起的烂泥,抱着天王剑典这种宝贝,如今居然才到外放境界。还大言不惭天天叫嚷着要灭我血灵阁,真是老寿星吃砒霜,你他娘的嫌命长啊。” 手下哄然大笑。 被困在人群里的单元正吐了口唾沫道:“果然是血灵阁的走狗,邪魔歪道用人血练功,你们这些畜生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条人命,今天我单元正就要替天行道。”说完右手横剑,左手抓着剑刃一抹,鲜血喷涌间剑光更胜,对面十多名汉子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喷薄而出的四道金色剑气斩成数断。 而黑袍青年手中长剑招式一变,一招仙人指路,隔空点向光头汉子的胸膛。 “嗤~”一点金芒从剑尖上激射而出,光芒璀璨速度飞快,瞬间就到了汉子身前。后者冷哼一声运转真气,一面蓝色光幕挡在面前,“噗嗤~”金色光芒相持了呼吸功夫,就力竭消散在空中。 单元正眉头紧皱,一边挥舞长剑抵挡攻击,一边震惊道:“你到底是谁?”光头大汉双眼射出贪婪道:“不愧是天王剑典,一个外放境界用出来就有如此威力,至于我是谁?”接着狞笑道:“你不是一心要铲除我们血灵阁吗?那你就没听说过我酒肉僧孔大力的名号吗?” 单元正心下一沉凝重道:“你是血灵阁三阁主。”同时心中哀叹,看来今天是难免一死了,对方不光人多,还有驭物境界的高手压阵。绰号酒肉僧的光头大汉可不管他的心思,大喊一声:“给我围住他就行了,让老子来会会这家伙。”说着拎起宽背戒刀杀了过来。 酒肉僧的攻击速度并不快,黑袍青年却举剑格挡,一心想要试试敌我双方的差距。“铛~”刀剑刚一接触,蛮横的真气便逆袭而来。单元正闷哼一声倒退三步,对方功力大了自己何止一筹。酒肉僧哈哈大笑举刀再砍。黑袍青年不敢硬拼,凭借身法周旋左右,不断用剑气在远处攻击。无奈酒肉僧功力深厚,护体的蓝色光幕防御更是惊人。不论他怎么催动真气,金色剑气打在上面只会荡起一些波澜,紧接着就消散在空中。 交手不过三十回合,单元正就已经被酒肉僧逼到角落,形势岌岌可危。就在他下定决心拼死一战,多拉几个敌人垫背的时候。 官道另一侧的山上密林中猛地窜出一个少年,拍了拍身上的枝叶高声问:“问个路,二郎山怎么走?” 上百人喋血街头,加上地面那残破不堪的二十多具尸体,要是一般人遇见这阵仗,不吓得拼命逃跑就算好的了,更别说主动现身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发懵,没有人回答少年。 酒肉僧眉头紧皱,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反问道:“小子,你去二郎山干什么?”少年大大咧咧道:“你们这地方治安不好,山贼太多,搞得百姓苦不堪言,我就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扫平二郎山。”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酒肉僧身后一名小弟牙齿打颤道:“三哥,他难道是……” 光头汉子肝胆一震,想起了最近博庆郡流传甚广的传说,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在乡间村子投宿的时候,看见了当地饱受匪患的村民用鲜血书写而成的状纸,少年接下了血状。自此,他只身横扫了三座山寨,杀敌上千血流满地。至于那些投降的,都被少年押解到县衙认罪伏法了,据说好几个县城的地牢都被塞满了。 而二郎山本来的主人,那个手下悍匪两千余人的山贼头子,更是被吓的直接率众弃山逃跑。 而传闻里那名少年,围了一条扎眼的血色红巾。酒肉僧凝神打量对面少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少年脖颈间,如同火焰般的长巾随风飘荡。 酒肉僧打了一个激灵,伸出右手指了指二郎山方向,强作镇定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少侠往那边走,大概行个二十多里就能看到一座山,有两个峰顶的那座就是二郎山,很好认的。” 少年点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去。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是放心了,可是在场还有一人不愿意了。只见人群中的单元正突然哈哈大笑,高声喊道:“大侠,别被这帮畜生骗了,他们就是二郎山的土匪。”酒肉僧怒目而视,双眼都要喷出火来。 而远处少年突然站定,一阵罡风平地而起。少年身上白袍剧震,红色围巾如火焰般飘舞翻飞。慢慢转过头声音如冷冽寒风:“当真?”眼中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酒肉僧连忙摆手喊冤:“大侠,我是博庆郡血灵阁的人,可不是什么二郎山的土匪啊。这家伙连杀我二十多名兄弟,如此凶残之人的话岂能相信?” “血灵阁?”轻声嘀咕一声,少年目光一转看向人群中的单元正。后者高呼:“我是天王府的单元正,在此对天发誓,这帮人就是二郎山的贼人,也是血灵阁的爪牙。这帮畜生不光劫掠百姓,还用人血修行邪功,手上不知祸害了多少性命。如果我单元正说的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旁边酒肉僧惊惧怒吼:“闭嘴!!!”举起戒刀就想劈死黑袍少年。 “看来是真话,找死!!”少年见状嘴角冷笑。从背后摘下长枪,旋转蓄力一周后掷出“破阵!”一道刺目白虹旋转着划破天际,眨眼间已经到了酒肉僧身前。而此时,那把戒刀还举在空中并未落下,可见其速度之快。 自从听了任宁的建议后,张子龙暂缓了需要水磨工夫的真气修行,开始对招式重视起来。就比如这破阵式,蓄力时间太长明显不利于战斗,在下了苦功改良后,凭借自身完成蓄力,在威力不减的同时大幅提高了出招速度,实战中更是出其不意,令敌人难以防备。 凭借此招,少年已经宰了七个土匪里的驭物境高手。 高速旋转的璀璨银芒裹挟狂风,狠狠撞在那道防御惊人的蓝色光幕上。“噗~”光幕一触即溃,长枪速度不减的穿破酒肉僧的胸膛,拖着他魁梧的身体飞向茶馆外墙“轰隆!轰隆!轰隆!”接连撞破了三面墙壁后,荡寇长枪把汉子钉入地上“嘭~”地面塌陷,形成了一个丈许深坑。 坑底的酒肉僧眼神空洞,嘴里鲜血就跟那泉眼一般疯狂涌出。在弥留之际嘴中模糊不清的呢喃道:“好…强!” 在场所有人,盯着墙上的人形破洞呆立无言。单元正愣愣道:“好快!”心中更是骇然,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堂堂江湖二流高手,血灵阁三阁主酒肉僧孔大力,在他手上连一招都扛不住?这…还是人吗? 黑袍青年并不知道,那是……半招! 伸手一招长枪倒飞而回。甩了甩枪身上的鲜血少年冷声道:“放下兵器自缚其身者…可活!”一时间兵器落地声响成一片。少年并没有发现,有数滴鲜血飞落在围巾之上,迅速没入其中消失不见,而它的颜色也变得更加明艳起来。 黑袍青年佩服的五体投地,收剑入鞘上前拱手施礼:“在下天王府单元正,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张子龙,是一名侠客。” 上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正行驶着一辆马车。通体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制,其上雕刻着数条长蛟栩栩如生,四面都被昂贵的明黄绸缎包裹,贵气逼人。拉车的则是三匹神骏非常的千里良驹,通体雪白。身材高大的魁梧少年李星河手持马鞭正在赶车。旁边百姓纷纷纳闷,不知道又是哪位皇子要出城踏青了,怎么也不见护卫跟随。 马车内的叶红妆有些紧张道:“赵安定,马上就要出城门了,确定没问题吗?”有些病态的文弱皇子安慰道:“放心,我已经跟内务府打过招呼了,今天我们只是去出城踏青而已。” 叶红妆稍微放心的点点头,转头又问驾车少年:“小铁匠,你家那边没事吧?我看你爷爷挺稀罕你的,万一他要是追过来怎么办?”李星河生硬道:“我给爷爷留了书信,应该没事,再说当初是你让我离家出走的,怎么现在前怕狼后怕虎的?” 叶红妆怒道:“狼啊虎啊我在家乡见的多了,我可不怕它们。这不是马上就要出城了吗?稍微有些紧张。”旁边赵安定安慰道:“放心,一切有我不会有事的。”少女撇了他一眼不屑道:“一点武功都不会,还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真出了事还不是要靠我俩保护你?” 赵安定苦笑不已,他很想告诉少女,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武力来解决的。 一路无事的出了城门,又行了二十多里后,叶红妆急不可耐的挑开车帘冲了出来,翻身上了一匹骏马后背,仰天大笑:“我叶红妆总算是重获自由了。”说完打马扬鞭飞驰而去,只留下一句不耐烦地催促:“坐马车太慢了,还是骑马快。我先走一步你俩赶快追上来啊。” 李星河转头看向赵安定问:“七皇子你行吗?”后者苦笑着出了马车,笨拙的爬上马背道:“不行也要上啊,行李就拜托李兄弟了,出门在外就别叫我七皇子了,直接叫我七哥就行。”说完轻勒缰绳,胯下骏马开始小步前行。 魁梧少年应了一声,自车厢内取出一个硕大的行囊背在身后,跃上马背追上赵安定道:“七哥,按你这速度,想追上她估计是不可能了。” 官道两侧青山绿水,成片的农田错落有致,路边野花也是色彩斑斓,加上今天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春日高悬,迎面春风吹拂的令人心旷神怡。 赵安定满脸惬意的闭上眼不疾不徐道:“不要紧,不论红妆跑的多快多远,只要我一直追,总会有赶上的时候。” 李星河不置可否,始终策马与赵安定双骑并行。 远处疾速的马蹄声传来,叶红妆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只见少女满脸兴奋,不断对他们挥手道:“你俩快点啊,你们骑的是马又不是驴子。我跟你们说,前面漫山遍野全是花草,可漂亮了。” 赵安定高声回应了一声,微微加快速度,看着春日里的少女,满眼都是欢喜。 上京城外的北大营营房处,秦雨寒与赵修武牵马而立。后者一身黑色劲装肌肉紧绷,嘴里不耐烦道:“华羽这家伙怎么还没来?这都晚了一个时辰了,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旁边秦雨寒也褪去了甲胄,穿了一件黑丝长裙外罩白色锦衫,少女面色出众,体态柔美,只不过脸上神色冰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此时她轻抚战马的脑袋道:“再等一刻钟,不来咱们就出发,这也幸亏不是战场,不然就他这样的,非延误军机不可。我要是主帅,一定把他就地正法了不可。” 赵修武打了个哆嗦,他知道少女说的可不是玩笑话,她绝对能做的出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两位。”华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二人望了过去。一时间满脸匪夷所思的神色。只见华羽驾着一辆称得上巨大的马车缓缓向这边前进着。马车中被塞满了各色货物,加上他那糟糕的外形,与其说是一位武院弟子,不如说他是一个落魄的蹩脚行商。 赵修武怒道:“华羽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是去福州历练的,不是让你去做买卖的。”邋遢青年苦笑解释道:“这真不是我愿意的,一听说我考了个好成绩,家里老爷子就大摆筵席庆祝,这些东西都是人送的贺礼。后来知道了要去福州任职,老爷子就非让我带着这些它们一起上路,说这些东西在福州都能卖个好价钱。还警告我说不管将来有多大出息,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华家做买卖的本事一定不能落下。” 赵修武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边的秦雨寒则翻上马背冷声道:“上京距离福州有七千里,就你这样,明年也别想赶到。你自己上路吧,我们先行一步。”说完一挥马鞭,战马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赵修武再次拍了拍华羽的肩膀道:“看来不能同路了,我们会在广陵等你的,如果你能到的了福州的话。”说完也策马离开。 原地只剩下邋遢青年孤零零一人和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 一阵温暖的春风吹来,华羽回神后大喊:“别啊两位,我现在就去京城把这些东西贱卖了还不行吗?等等我啊…” 第四十六章 方星火 博庆郡江口县,全城百姓都向着城门口跑去,他们互相攀谈神色兴奋。县衙内,有衙役慌慌张张的前来禀告:“大人,二郎山的土匪来了!”知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听了衙役的话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他们有多少人?赶快去把王县尉找来。” 衙役赶紧摇头解释:“这些土匪都被绑着,是被人押解过来的。”知县眼睛一亮:“是不是个用枪的少年侠客?”衙役点头。知县哈哈大笑,高兴的一蹦三尺高道:“终于轮到本官了,天大的功劳砸在脸上,不接都不行。你赶紧去召集所有官吏,随我去迎接义士。” 江口县城外官道,二百多二郎山土匪被手臂粗的麻绳绑成一串,垂头丧气的走着。他们身后,单元正看着身旁的背枪少年道:“张大侠,佩服佩服,刚才在二郎山,他们刚看见你直接就投降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子龙耸耸肩道:“只要杀到他们害怕就好。让他们明白如果不投降的话就是死路一条,谁又不喜欢活着呢?”单元正点点头,有些不解道:“大侠你跟山贼是不是有仇?要不然你跋山涉水到处杀山贼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就只是为了为民除害吗?” 张子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从怀中掏出一块灰色麻布递给他道:“还不够吗?”单元正接过麻布疑惑的打开,双目蓦然圆睁。麻布之上触目惊心,这是一封用鲜血书写而成的状纸,控诉着山贼们的种种恶行。少年回头指向远方道:“江心村,一个非常小的村子,就在博庆江边。村民们心地非常善良,他们每年除了朝廷的赋税外,还要给附近山头上的一群土匪交保护费,而那些人倒也不错,收了钱就保护江心村不受其他山贼匪类的威胁。” 单元正举起手中麻布不解道:“那这些是?”张子龙眼神有寒芒闪过:“那伙山贼被另外一伙人给灭了。从那时起,四伙山贼轮番去江心村收钱,交不出的话就拉村中少女抵债,有人反抗的话,他们就把村民的鼻子割掉,然后是耳朵,最后把眼睛也给剜掉,把人活活折磨至死,还把尸体挂在村口任凭风吹雨打。种种恶行数不胜数,可就算这样,善良的村民还愿意收留我这个外乡人,并劝我赶快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单元正眉头紧皱大怒道:“那群当官的是干什么吃的?”少年冷笑:“没有一个县府敢接他们的状纸,四家山贼加起来超过万人。”黑袍青年语气一顿,继续道:“县里不管可以去郡里。”张子龙拿过血状道:“这封血书就是江心村村民准备上博庆郡告状的。我不知道这里的郡守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善良的村民们一定不会知道,但凡有丝毫风声泄露,江心村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山贼残忍地杀害灭口,再一把火把整个村子付之一炬,消灭掉所有证据。所以…”少年直视单元正的眼睛道:“我来了!” 黑袍青年突然发现,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年眼睛是那么的清澈明亮,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些耀眼。不自觉的避开了视线,心中生出了些沮丧。跟他比起来,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侠肝义胆显得如此渺小。 这个叫张子龙的少年为了素不相识的村民,孤身涉险九死一生,以至于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不图回报,不需要道谢,可能甚至都没告诉过那些村民,他只是单纯的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罢了。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侠客…… 城门口聚集了大批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当二郎山的山贼路过他们的时候,人群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两个时辰后,江口县客来酒楼。 单元正举起酒杯道:“张大侠,敬你一杯!”少年举杯一饮而尽:“别叫我大侠,差的远着呢。”黑袍青年摇头诚恳道:“我单元正自打练武开始就想成为你这样的侠客。只是我资质太笨,到现在才到外放境界,所以今天…” 张子龙直接打断道:“那家伙狗急跳墙出手杀你的时候,就证明你说的才是实话,他的死是必然的,救下你也只是顺手为之,不用道谢。我现在很好奇那些二郎山的人为什么会追杀你?血灵阁又是什么?” 单元正起身给二人的酒杯添满,坐下后思索了片刻道:“血灵阁是博庆郡最有实力的门派之一,仅次于我们天王府。门下弟子过千,实力非常雄厚。他们修行的功法非常诡异,可以炼化人血增进修为,修行速度是常人的数倍之多。至于为什么追杀我…”说着单元正举杯一饮而尽继续道:“血灵阁曾经设计杀害了我父亲,所以我跟他们势不两立。前些日子我撞见两个血灵阁的人正在追捕一名少女,所以我出手杀了他们。这次可能是他们的报复吧。” 张子龙点点头心中有些迷茫,他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恶人?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年问:“用人血练功?真是闻所未闻,有证据吗?”单元正点头道:“铁证如山,我父亲曾经冒死潜入过他们的大本营,回来后对我说他亲眼看见了血灵阁修炼用的血池,场面残忍至极。后来我父亲还从一名高级弟子身上,搜出了他们所练的功法,现在藏在依然非常隐秘的地方,如果大侠想要看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博庆郡!”少年点头,直言道:“你想让我帮你?” 单元正拱手行礼:“请张大侠出手相助。”张子龙也爽快道:“我可以先跟你回去,等我确定了血灵阁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再做决定。” 单元正举杯道:“这就够了。” 二人一饮而尽。 博庆郡天王府。 “咚咚咚~”有一英俊青年牵着马叩响了门。“谁啊!”门房一边询问一边开门。英俊青年从怀中取出拜帖道:“纯阳学宫方星火,拜见单天王。”门房接过后说了声“稍等。”快步向院内跑去。 片刻后,门房满脸笑容的回来:“方少侠里边请,老爷在书房等你。”英俊青年方星火点头大步迈入院内。 书房中,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的老人单乐成来回踱步。方星火进门拱手行礼:“晚辈方星火,见过单老前辈。”老者摆手笑道:“老夫跟你们学宫的蒙冲讲学是故交,不用多礼。你这次来是因为什么?”方星火答道:“单前辈,您跟蒙老师的交情晚辈早有听闻,此次来也是蒙老师特意嘱咐的。晚辈奉广陵王的命令,特来邀请天王府前去都城,共同商议抵御海寇的事宜。” 老人并没有回答,而是坐到书桌后示意方星火落座,待后者坐下后方才道:“赵王爷不会光邀请我们天王府吧?是不是还有血灵阁?”方星火点头承认。老者捋须道:“这就不好办了!” 方星火刚要询问,外面敲门声响起,有一年约三十的美丽妇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嘴中笑道:“爹,别光顾着聊天,来喝杯茶水润润嗓子。”单乐成点点头介绍道:“这是方星火,纯阳学宫的少年俊彦。这是我的儿媳妇扈飞兰。”二人互相行礼。 方星火接过茶水道了声谢,不解的问单乐成道:“老前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老人喝了口茶道:“小伙子,事情比较复杂。我们天王府跟血灵阁有十多年的仇怨,特别是最近,怕是要有一场恶战,我估计此战之后必有一方要彻底消失在这博庆郡了。” 方星火皱眉道:“单前辈,此次我们与海寇的战斗规模很大,很可能会波及整个福州地界。我希望天王府能以大局为重,暂时放下双方的恩怨。”单乐成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握手言和,可是血灵阁最近已经丧心病狂了,严重触犯了我们的底线。事情已经彻底不受控制了,天王府八百门众已经群情激愤,大战一触即发。老夫甚至已经做好了灭门的准备,为此我已经把亲孙子赶出了博庆郡外出避难,你说像现在这种情况,双方可能握手言和吗?” 方星火愕然道:“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老人摇头道:“没有!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晚上老夫设宴好好招待你。奉劝你一句,血灵阁最好不要去了。现在他们行事特别乖张,我怕你去了会有危险。”方星火皱眉道:“晚辈代表的可是广陵王,他们敢对晚辈动手?”老者一笑道:“血灵阁功法可以用人血加快修炼速度,气血旺盛的习武之人更是大补之物,而你这小子化形下品的修为,对他们来说就是上好的天才地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方星火拱手告退,满心疑虑。屋内美妇人埋怨道:“爹,您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人家毕竟是王府派来的人,咱们如果同意的话,岂不是一桩天大的好事?血灵阁实力强大,跟他们硬拼,就算咱们胜了天王府也会是元气大伤的结局,万一有什么意外…”单乐成斥道:“飞兰!你在说什么呢?你忘了烈儿是怎么死的吗?”美妇人闭嘴不言眼神哀伤。 老人一挥手道:“我决心已定不用多说了,你出去张罗吧,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美妇人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屋内单乐成双拳紧握喃喃自语:“这一次老夫什么也不顾虑了,为了烈儿,为了博庆郡无辜惨死的百姓。血灵阁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算天王府全军覆没,也再所不惜,只是不知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多久…” 入夜,博庆郡街头。 单元正与张子龙二人牵马而行,街上行人寥寥,一派萧瑟之意。张子龙皱眉问:“平常都是这样吗?怎么说也是一郡府城,怎么感觉连普通的县城都不如?”单元正摇头道:“张大侠说笑了,怎么说咱们这也是郡府,平日里都是很热闹的。”张子龙抬手一指大街上形色匆匆的路人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热闹?”单元正解释道:“还都是血灵阁害的,平日里在街上为所欲为,害得百姓人人自危,生怕被他们抓去练功。” 张子龙不置可否,上前拦下一个路人问:“大叔,这么急着回家做什么?”这是一个形色匆匆的中年汉子,面相敦厚,一看着就是个庄稼汉,突然被拦住吓得他一个哆嗦,当看清少年的面貌后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你这个后生太过冒失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赶快回家,小心被血鬼抓去练功。”少年皱眉问:“血鬼?” 中年汉子压低嗓音道:“就是血灵阁的人啊,听说他们喜欢生食人血,那可不就跟鬼也差不了多少了。不跟你说了,赶快让路我要快点回家。”张子龙闻言让开道路,汉子快步离开。单元正问道:“张大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少年摇头道:“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有个姑娘说过,像我这种人很容易被人利用,所以要多加些小心。”单元正点头道:“行走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懂,放心吧,等下看到证据后张大侠就会知道我没有撒谎了。” 二人继续前进。 整个博庆郡人心惶惶,如果说丝毫不受影响的,那就是赌馆酒馆跟妓馆了。毕竟能做这些营生的谁会没有个背景靠山?飘香院是博庆郡最大的烟柳之地,楼高七层装修的金碧辉煌。 大门口,单元正向目瞪口呆的张子龙解释道:“别说是你,连我都没想到,我爹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张子龙比了个大拇指道:“你爹真乃非常人也。” 单元正怎么也没觉得这算是夸奖,苦笑带着少年迈步进楼。一时间莺莺燕燕欢声笑语,让二人都有些不适应。有跑堂的快步上前招呼道:“二位公子里边请。哟,原来是单公子,请进请进。”单元正摆手道:“不用招呼了,老地方还空着吗?今天来就是来喝酒的不用叫姑娘了。”跑堂的点头道:“翡翠间早就给您预备着了,您请。” 二人上了四楼的一个包间,刚进屋单元正就紧闭房门。然后快步走到墙边,拨开一副‘侍女出水图’的画卷,从暗格内掏出一个木匣道:“张大侠,这就是我爹搜集的证据,请您过目。” 张子龙接过后坐在桌边,打开木匣取出一本秘籍,少年双目一凛。封皮上的“燃血经”三字猩红刺目,看着就让人有些不舒服。翻开细看,果然! 单元正坐下倒了两杯茶,语气慎重道:“张大侠有所不知,博庆郡经常会有百姓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每每都是悬案。血灵阁则是博庆郡的老牌门派,平日里也没有如何作恶,谁都没有把二者联系到一起。只有我爹发现了蹊跷,暗中调查后寻得他们所练的功法,至此才真相大白。” 张子龙眉头紧皱放下秘籍道:“这…确实是本杀人的功法。”众所周知,所谓的真气是从自身气血中提炼出来的,非常考究自身的资质潜力。燃血经另辟蹊径,是从他人的血液中提取真气为己用,毫无天赋上的困扰,只要有血就能加深功力。这就比较可怕了,要知道这种掠夺式的修炼会让人产生依赖,不自主的拼命修炼,而过度损失气血的人则会… “哟,这不是单少爷吗?可有日子没来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句妇人声从门外传来,屋内二人同时闭嘴。 第四十七章 不靠谱 随着话声,一名年近四十岁的胖妇人,扭着粗大腰肢从门外走来,脸上浓妆艳抹难见真容。张子龙眉头一皱,总觉得对方有些来者不善。 单元正冷哼一声道:“飘香院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时候可以随意闯进贵宾包房了?”胖妇人满脸笑意,眼神确有冷意闪过道:“这说的是哪里话啊,单公子能来我们飘香院捧场那可是天大的面子,怪老妈子我太心急了失了礼数,老妈子给您赔不是了!”说着妇人躬身施礼,黑袍青年却吓的倒退一步满脸戒备神色。 看的旁边的张子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单元正挥手道:“可以了,你出去吧。”妇人起身笑呵呵的离开,关上房门后脸上突然充满了阴郁之色。抬腿下楼后,叫来一个下人耳语一番。 屋内,张子龙开口询问:“这是个什么意思?你俩有仇怨?”单元正坐回座位喝了口酒,压了压狂跳的心脏道:“这个胖女人叫温锦,是血灵阁的二阁主,化形下品的高手。今天你杀的那个叫孔大力的人是血灵阁三当家,平日里不经常楼面所以我不认识。但是他们的大阁主跟二阁主可是博庆郡的风云人物,所以我认识。对了忘了告诉你,这家妓馆就是血灵阁的产业。”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你大爷的,你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证据藏在人家老巢里?而我刚杀了他们三阁主,你就直接带着我闯到敌人大本营里?”单元正满不在乎道:“我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在这里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再说张大侠你就别装了,能隔空一枪就宰了二流高手的人,武功一定深不可测。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 张子龙没搭理他,把燃血经秘籍塞进怀里。快步走到围栏处侧身向下张望,片刻后一脸严肃道:“咱们赶紧走,晚了就走不掉了。”说完就往门外走去,单元正满脸疑惑的跟在身后追问:“怎么了张大侠?” 少年没搭理他,刚才青楼内跟进门的时候一样,一片莺歌燕语歌舞升平的景色,但少年敏锐的发现,那些招呼客人的跑堂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很可能是出去报信或者是叫人了。加上今天血灵阁老三带人截杀单元正,而现在他却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味。 果不其然,二人急匆匆的刚迈步走出飘香院大门,迎面就撞见了上百号身穿赤红长袍的血灵阁弟子,为首的就是刚才那个名叫温锦的中年胖妇人。 张子龙瞟了一眼附近地形暗道不好,飘香院位于街角,面前是开阔的广场,地形简单却最难脱身。回头瞪了一眼单元正轻声道:“现在怎么办?”谁知后者直接拔剑怒喝:“温锦你敢拦我的路?不怕我们天王府跟你们血灵阁不死不休么?告诉你,我旁边这位张大侠武功深不可测,今天你们真要动手的话可就要倒霉了!” 张子龙心中哀叹,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兄弟,咱们现在可是在敌人包围中啊,而我也只是…驭物境而已,你从哪看出来我像大侠的?莫非夏灵儿说的是实话,是因为这身标新立异的装扮? 胖妇人笑意盈盈道:“怎么会呢单公子,您可是我们这的贵客。”说着面色转冷继续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三弟现在怎么样了,一早就出门到现在还不回来,听说你知道,只要你告诉我三弟的下落,我们血灵阁今天保证让你们二人平安离去。” “敌众我寡实力不清,先想办法离开再说!”张子龙心中暗道,眼睛一转刚要出声说话。旁边单元正哈哈大笑已经出声:“晚了,你那个花和尚三弟已经死了。”此言一出场面瞬间凝固,血灵阁的弟子都拔出了随身兵刃,温锦更是脸色发黑浑身颤抖。 张子龙突然觉得,这个单元正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再扫了一眼局势,少年心道坏事了。 胖妇人突然大喝:“杀了这两个兔崽子,给三阁主报仇。”百余名血灵阁弟子呼喝着杀向二人。单元正挥剑横扫,金色剑气弥漫开来,逼得血灵阁弟子后撤躲避,黑袍青年口中大笑道:“还真敢动手,张大侠不用客气,这些人都是作恶多端之辈,早该万死谢罪了。” 张子龙单手持枪苦笑道:“单元正我告诉你,你跟你爹都不靠谱。” 胖妇人冷哼一声,真气运转间挥手而出“血手印!”一个磨盘大小的血红大手当头拍来,单元正持剑挡去“轰”的一声横飞出去。妇人严重充满了仇恨,扬手再拍。 “梨花暴雨!”张子龙挡在面前出枪疾刺,无数寒芒形成一朵硕大的白色银花,拦在了巨大血手面前。 “嗤嗤~”声不断,真气相持消耗,血色大手不断缩小直至消失。温锦诧异道:“驭物境界居然能挡下我的一击?”张子龙轻笑道:“还行吧,前辈可以多加些力气,晚辈扛得住。”少年嘴上这么说眼神确飘忽不定,四处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胖妇人温锦冷哼一声:“找死!血骨经轮!!”双手高举真气狂涌,妇人头顶出现一个丈许方圆的血红经轮,形成瞬间呼啸盘旋,当头打向持枪少年。张子龙眼神一凝,十二正经同时射出真气光带,旋转掷出荡寇长枪“破阵!”一点寒芒一闪而逝,躲过经轮攻击直奔胖妇人心口而去。 “兔崽子找死!”面对这两败俱伤的打法,温锦冷笑一声不躲不避,全力催动体内真气,一时间血气弥漫而出挡在身前。“轰隆~”一声,血色经轮轰落扬起漫天烟尘。温锦嘴角笑意刚刚浮现,烟尘中突然光芒大盛,一道如同闪电般的光芒转瞬即逝,少年身形突然出现在长枪旁边“强袭!”。双手握枪直刺而出。 一人一枪光芒大盛,其耀眼程度甚至让旁边的血灵阁弟子们忍不住用手遮住双眼。 “这一枪气势颇大,真气之浑厚完全不下于化形下品境界的武者全力一击,不能硬拼。”胖妇人温锦心中暗道,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咬咬牙双手交错:“遁!”体内真气翻滚,妇人身形化作一道血光遁向后方。速度之快几近破空。 张子龙亲眼看着对方施展秘术离开,明白追不上对方了。枪尖向下扎入地面。 “轰隆隆~”一声巨响凭空炸开,坚实的地面猛然塌陷,无数尘土冲天而起,一时间遮天蔽日不能视物。张子龙猛地掉头就跑,路过单元正的时候,一把将他拉起夹在腋下。 “八步赶蝉!” 临近飘香院大楼,张子龙腿部发力身形拔地而起足有五丈。人在空中毫不受力,少年却下脚轻点,一圈蓝色涟漪凭空荡散,身形继续拔高,居然凌空踩踏如履平地。八圈涟漪之后,少年已经站在了飘香院楼顶。 张子龙对下面众人摆摆手,冷笑道:“不用送了,近日内我必亲自登门拜访。”说罢纵身一跃跳向远处街道。 底下血灵阁的弟子面面相觑,这怎么追? “还没尽兴就走,让外人知道了会说我血灵阁不懂礼数的,你们还是给我留下吧!!”一句调侃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声音平和带着几分优雅。 第四十八章 除魔卫道 一张血色大网当头照下。 “八步赶蝉!” 张子龙凌空转向四处躲避,无奈血网实在太大了,几次腾挪都不能避开!少年举枪刺去“梨花暴雨!”无数银芒泼洒开来点向巨网。在黑暗的天色衬托下,犹如无数流星当空,近在眼前。 接触后短暂对峙,无数银芒就消散空中,而血网却没有丝毫破损。 腋下夹着的单元正震惊道:“勾魂血网,这是血灵阁阁主万志奇的成名绝技。”张子龙不断挥枪上挑试图攻破大网包围,无奈血网坚韧异常不能建功,听了单元正的话少年大声问:“他是什么境界?”黑袍青年苦笑道:“化形大圆满!” 张子龙哀嚎一声:“你大爷的!”接着就被血网罩住跌落地面。落地后少年后翻后起,举枪戒备。 飘香院楼顶,一个身材修长的儒雅中年男子腰悬长剑迎风而立,此时他挥了挥袖袍道:“单元正,真当我们血灵阁怕了你们天王府不成?安安心心的抱着你们博庆郡第一帮派的牌坊活着不好吗?非要强出头来找我们血灵阁的麻烦,今天本阁主就取了你的头颅送给你爷爷,想必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着一冲而下,掌心血光大盛直取单元正。 “铛啷~”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起。 张子龙横枪挡开万志奇的血掌,轻笑道:“血灵阁都是这么蛮横不讲理的吗?能不能先问个问题再来打过?”中年儒士目露惊讶道:“这位少侠面生的很啊,居然能接下我三成功力的一掌真是难得。看在你这一身极品血液的份上想问什么就问吧,本阁主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道你们血灵阁用鲜血练功,每天需要消耗多少鲜血?” 万志奇哈哈一笑道:“本阁主还以为你会问能不能饶你一命呢,那样的话我就犯愁了,毕竟你这一身精纯的血液对本阁主来说可是大补之物,虽然跟你并无仇怨,但要放弃的话还真有些舍不得。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那就太好了。本阁主现在就告诉你好了,我们血灵阁核心弟子五百人,每人每天练功也就消耗一盆鲜血吧,是不是觉得太少了?那都是因为他们境界太低,如果本阁主全力修炼的话,呼吸间就能消耗掉一盆鲜血。” 张子龙眉头紧皱,他对一盆鲜血这个概念有些模糊。 万志奇看出了少年的困惑,笑着解释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别看人有男有女、有高有低、有壮有弱,其实他们都一样,体内只有一盆鲜血,跟男女、高低、胖瘦没有任何关系,这样你能明白吗?我们血灵宗为了方便计算,都是用盆来装承血液的。” 张子龙眼中神色转冷,他听出了儒生的言外之意,血灵宗是先把人全身血液放干再修炼的。少年声音冰冷问:“用人命堆成的功力,用的安心吗?为什么不靠自己努力修炼?”万志奇仰天狂笑道:“到底是个毛头小子,说的都是屁话。本阁主生在燕州极北之地,那里常年战火什么东西都值钱,就是人命最不值钱。至于修炼?哈哈哈~资质就是不可逾越的桎梏,本阁主原先也努力过,拼命修行了十年,十年啊,境界一直在驭物境界原地踏步没有寸进,而现在…” 说着儒生催动真气,一时间血浪冲天:“化形境大圆满,你知道吗?这可是化形境大圆满,只要再有一步,一步。本阁主就可以成就先天之境,迈入绝顶高手之列,到那时天下之大任我遨游。” 张子龙垂首而立,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单元正站在少年身后歉意道:“对不起了张大侠,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放心,今天就算死我也跟你一起,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不断传来,起初声音非常弱小,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声如洪钟响彻天地。张子龙慢慢抬起头朗声道:“不用道歉,这…才是我憧憬的江湖!” 单元正疑惑不解。 张子龙单手抬枪直指中年儒生朗声道:“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应该尊重生命,特别是对于同类。野兽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我们生而就懂得礼义廉耻的人了。万志奇,你跟你的血灵阁就是彻彻底底的江湖败类。” 万志奇不屑道:“败类?就算我们血灵阁是魔道那又怎么样?就凭你一个驭物境的二流货色还想做什么?”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吹的在场众人衣衫猎猎。 少年颈间血巾飘飘,声音冷冽道:“今天,我张子龙就要除魔卫道!虽死不悔!”说罢身体旋转,全身十二道真气疯狂涌出,手中荡寇更是光芒大放“破阵!”银色螺旋飚射而出。 裹挟着风雷之势直指万志奇咽喉,一击必杀之!! “雕虫小技!”中年儒生优雅的摆了摆袍袖,在他身前血气冲天而起,汇聚成一个硕大的拳头轰向少年。 “彭~” 面对对方蛮横的真气,荡寇枪打着旋倒飞空中,张子龙身形一闪“强袭”发动,瞬间出现在空中,单手握住长枪“梨花暴雨!”银光灿灿的花朵当头砸下,声势一时无两。 中年儒生嘴角轻笑,双手上举“勾魂血网”漫天血气编织成网冲天而起。张子龙可是知道这巨网的厉害,转身发动用了金蝉功技法“金蟾脱壳”身形瞬间模糊,已经出现在万志奇身侧,腰身扭转挥动长枪,一记简单的横扫千军呼啸而去。 中年儒生阴森道:“二流的身法也敢在本阁主面前班门弄斧。”说着化作一道血光,转眼间居然出现在少年背后!举掌做刀竖劈而下:“你的血,本阁主就收下了!” “噗~” 血掌划破少年身体,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丝鲜血落下,少年身形就像是滴入池塘的墨迹,不断扩散消融在空气中。万志奇满眼震惊暗道一声:“不好!” “二流的身法也能取你的狗命!”张子龙如影子般从儒生身后浮现而出,嘴中冷笑道。长枪直刺无声无息,犹如毒蛇吐信。儒生再想出招反制已然为时过晚,只能拼命催发体内真气进行防御,同时心中不屑:“就凭驭物境界的功力,痴人说梦罢了!” “铛~” 中年儒生万志奇的身形突然横飞而出,人在空中大声怒吼道:“明明没有击破我的护体真气……为什么??”张子龙并未答话,冲身而上挥枪再击。 如果李春华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声提醒:“别被他骗了,这小子用的是蛮力,赶紧用化形境的深厚功力出招打他,千万别让他近身!” 可惜,昔日的彩衣宗宗主,化形境界的李春华,已经死在了少年枪下。 “铛!” 再一次,中年儒生被抽飞到空中。张子龙连击不断再次冲去。不远处的单元正大声喝彩:“张大侠加油!杀了万志奇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黑袍青年兴奋异常满面潮红,手握长剑不断挥舞助威。他并不清楚,以驭物境对阵化形大圆满的少年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每时每刻必须全力以赴,不然就会被对方的真气席卷,甚至连近身都做不到。 “血骨经轮!!”就在形势一片大好,中年儒生身形有些散乱的时候,一声妇人的喝声从侧面传来! 第四十九章 这才是高手 “血骨经轮!!” 旁边温锦眼看局势不妙,高举双手出招为中年儒生解围。磨盘大小的血光经轮带着呼啸劲风射向张子龙,后者只能闪身避开。得到喘息机会的万志奇双脚一落地就恼羞成怒,面色铁青的挥手怒吼:“小子你找死,血魔剑阵!!” 漫天血气冲天而起,汇聚成数百把赤色长剑激射而下。张子龙横身挡在单元正面前,急声嘱咐道:“藏在我身后千万别离开。”单元正神色肃穆的点头应诺,手上不自觉的用力过猛,握着长剑的手指惨白一片。 这可是一流高手全力一击。 “梨花暴雨!” 张子龙使出了自己防御最强的一招,无数银芒冲天而起,迎向漫天血剑。一阵急促如暴雨般的乒乓声后,银芒悉数消散,空中尚存百余把血剑。万志奇心中诧异“这小子有些门道,境界不高真气却精纯的吓人,居然能跟我的剑阵抗衡,留他不得。”想到这“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攻向少年,同时空闲的手并指成剑四下挥舞,空中的血剑同时随之改变着攻击方向。 此时张子龙正狼狈的拽着单元正躲避着血剑的攻击,虽然明白现在应该趁着中年儒生没杀来之前赶紧逃走,但无奈的是四面八方的血剑动作迅速,轨迹刁钻,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脱身。 万志奇也是发了狠,血影霍霍间就来到了少年身前,一招苍松迎客直刺少年咽喉。同时心中暗道“必须快点解决这俩人,这么大声势天王府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如果那老匹夫来了事情可就更麻烦了。计划也就…” 面对这突然一剑,少年显然早有准备,侧身让开两把血剑的攻击,枪尖一抖又挑飞空中的两柄血剑,接着持枪双手快速收回拦在咽喉处。“叮~”剑尖刺在枪杆上。万志奇眉头紧皱,如此局面还能挡住这一剑,这小子不光武功高强,心思也很沉稳。 二人战在一起,中年儒生剑法精妙变化繁多,剑光翻飞间一直稳占上风。张子龙的枪法直来直往枯燥乏味,但胜在一个快字,每每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下长剑。万志奇越打越惊讶,什么时候驭物境这么厉害了? 张子龙此时有苦难言,对方真气之强横平生仅见,如大江之水源源不绝。为了与之抗衡,体内十二条经脉无时无刻都在全力运转催动真气。如此大的消耗绝对不会撑的太久。事实上少年已经感觉到体内真气有些枯竭了。同时心中又有些纳闷,自己最近功力增长的是不是太快了。 而黑袍青年单元正此时就站在不远处,明明武功才到真气外放境界,居然手提长剑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想找机会加入战局。 枪剑交鸣声不断,转眼间两人交手已过百招。“去死!”万志奇冷哼一声,手中长剑裹挟着庞大真气平削而来。他已经感觉到了少年体内真气的空虚。 谁知道一项硬撼剑招的张子龙这次却没有硬接,松开长枪矮身上前,在中年儒生震惊的眼神中“砰~”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结结实实。而后迅速扭身接住下落长枪招呼一声:“快走!”然后撒腿就跑。 “轰~”巨力传来,万志奇身形跌落远处,少年的拳头并没能打破他的护体真气,所以他并没有受伤,只不过浑身沾满尘土略显狼狈。站起身后中年儒生气的嘴角哆嗦下令道:“都干什么吃的?一起上!”众弟子一拥而上追向二人。而万志奇站在原地猛地挥剑下劈怒吼道:“小杂种哪里跑?” 一轮巨大的残月状剑气自剑尖飞出,血光弥漫中带着呼啸风声打向二人背影。 张子龙心思电转间衡量了下双方速度,嘴角苦笑大喝道:“分开走,这家伙冲着我来的。”单元正摇头执拗道:“要死就一起。”少年没再坚持,而是出声提醒道:“一会听我命令,咱俩同时趴下应该能躲过去。”黑袍青年点头答应。 残月剑气速度惊人,片刻间就来到了二人身后不远处。张子龙大喝一声:“就是现在!”二人同时扑倒在地,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攻击,前面黑袍青年动作稍慢,头顶发冠应声而断。还不等二人松一口气,远处万志奇嘴角冷笑,手中长剑一转,一朵轻盈剑花随之出现。 而空中那道击空的血红剑气,居然打了个旋又飞了回来,从上而下杀向二人。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你大爷的!”接着手脚并用开始躲避,但仓促间哪还来得及,眼见他们就要毙命当场。 “万志奇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只敢对小辈逞凶吗?吃我一剑!”一声苍老浑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轰隆隆!!!”随之听见一阵巨大如洪水奔腾的声响。张子龙艰难抬头,就算面对成千上万海寇都能面不改色的少年,也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那是…一条光芒璀璨的金龙!! 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金色洪流奔涌成龙形,张牙舞爪气势滔天。巨大的血色剑气在它面前不堪一击,转瞬间就被金龙撕开,去势不减杀向中年儒生,所有挡在它面前的血灵阁弟子,都被裹挟其中粉身碎骨。 万志奇心中大骂晦气,还是太慢了,没想到这个驭物境的小子这么难缠,最终还是引来了这老匹夫。手中长剑隔空连斩,道道半月剑气不断击向奔腾的金色洪流。 足足三十六剑,才勉强抵消掉老人这一击。 “万志奇你就这点本事?” 张子龙呆呆转头看去,自远处缓步行来一老者,年约七旬须发皆白。他体型高大,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外罩狐裘袄。手持一柄三尺青峰,其上剑光森然烨烨生辉如同神兵。路过少年的时候老者温和一笑道:“多谢少侠救下我这不争气的孙子。”说完继续前行,所有血灵阁弟子纷纷后退,直到中年儒士身后方才停下。 一人一剑,威慑如斯。 单元正在身后大声抱怨:“你怎么才来啊爷爷。”老人没有理会黑袍青年。旁边张子龙狐疑问道:“单元正,他真的是你爷爷?”心中暗道这怎么可能,如此厉害的一个高手,生出的孙子怎么会如此废柴。黑袍青年不知少年心中所想,听到问话双手抱拳骄傲道:“那是当然,真气化形大圆满的超级高手,天王府府主单乐成就是我爷爷。” 张子龙轻声嘀咕:“居然不是先天境?”少年心中疑惑不解,同样都是化形境界大圆满,这个老人给他的压力绝不是中年儒生可比的。面对刚才那招,他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这才是高手,真正的高手!! 老人走到飘香院门前,看着对面的血灵阁众人不屑道:“万志奇,居然敢动我孙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不成?”中年儒生冷声道:“是你的宝贝孙子杀我三弟在先,一命抵一命有什么不对么?老前辈?”声音冰冷,最后三字更是说的咬牙切齿。 老人唾了一口嗤笑道:“你们血灵阁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居然直接在大街上抓人练功,这样的败类杀了就杀了,老夫我不拍手称快已经不错了,你居然还敢追究不成?” 万志奇脸色发黑道:“看在你是前辈的份上才称呼你一声老前辈。单老匹夫,你今天这是不准备讲江湖道义了么?”老人怒斥:“跟你们这些邪魔外道讲个屁的江湖道义。老夫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地方也不错,要不然现在就跟我这个老匹夫分出个生死高低?” 单元正拍手称快,连连给老人呼喝助威。旁边张子龙眉头却皱了起来,以老人的实力,直接动手灭了这帮血灵阁的弟子就是,最不济也能重伤那个叫万志奇血灵阁阁主,为什么还要跟他们说三道四呢? 万志奇思量再三还是不敢冒险,语气愤怒的高喊一句:“单老匹夫算你狠,咱们走!”说完率众离去。 待血灵阁一行人走远,单元正冲到老人身前指责道:“爷爷,为什么放他们走?你应该直接……”话没说完,老人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第五十章 你怎么在这? 博庆郡天王府卧房内,单乐成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有一年迈老者正在给他诊脉,此人名叫闻思廉,是博庆郡有名的神医,传闻他行医四十载救人无数,最被人称道的是他给穷人看病一律免去诊金,可谓是医德高尚。 单元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张子龙坐在桌边闭目养神。漂亮妇人扈飞兰站在床头埋怨道:“元正,你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单元正愧疚道:“二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爷爷出了一剑吓跑了万志奇,然后突然就倒了。”扈飞兰皱眉道:“你爷爷身体不好,怎么能让他随意调用真气呢,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黑袍青年蹲在地上用手揪着头发。 扈飞兰见状叹了口气劝道:“行了元正,现在追重要的是让爷爷早日康复起来。” 名义闻思廉此时起身向外走去,屋内三人都跟了出去。 单元正焦急问道:“大夫,我爷爷怎么样了?”后者叹气道:“单老这十年来体内气血越来越赢弱。虽经老夫我精心调理,无奈却没有多大的好转。这次单老全力出手使得体内经脉紊乱,这种情况只能慢慢养着了,我再给单老换个方子。另外你们要切记,万万不可让单老再随意运转真气了,不然神仙来都救不了。” 扈飞兰点头应是,领着老者前去书房。院中只剩张子龙单元正二人。“单天王怎么样了?”旁边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开口询问。 “是你?”黑袍青年惊讶道,这人就是他在茶馆里碰到过的那名英俊青年。 张子龙惊讶道:“方星火?”纯阳学宫一行人是少年遇见的第一个江湖门派,所以印象比较深刻。特别是这个主持八卦流火阵的家伙,记忆犹新。 英俊青年也惊讶道:“你是今天茶馆的?张将军?”对于少年,方星火明显同样印象深刻。 “你怎么在这?” 三人异口同声,说完互视一眼尴尬一笑。方星火坦言道:“我是奉了师门跟广陵王的命令,来这里邀请单老天王去广陵府助拳的。”张子龙皱眉:“因为海寇的事?”英俊青年点头承认,少年追问:“墨前辈不是说少则一两年吗?怎么这么快?”方星火叹气解释道:“朝廷那边出了点问题,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墨师叔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现在广陵府开始招募乡勇训练新军,对于江湖力量,也是尽量争取。这些都需要大量时间,所以只能尽快了。” 单元正听的一头雾水疑惑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张子龙方星火二人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头对黑袍青年摆手道:“没什么,刚才我听说单老天王受伤了,到底怎么样了?” 单元正沮丧道:“爷爷伤的不轻,人晕过去了道现在还没醒,正在屋里躺着呢。”方星火震惊道:“单天王是化形境大圆满四十年的高手,说他是最强化形也不为过,谁人能伤的了他?”单元正摆手解释:“不是被人打伤的,我爷爷身体一直不好,医生一直嘱咐他不要妄动真气,今天为了救我爷爷他全力出手,导致病情加重所以才……” 方星火眉头紧皱,安慰了单元正两句后就转身告辞离开,临走前给张子龙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示意明白。 深夜,方星火屋内。 张子龙坐在桌前举杯喝了口酒问:“方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不管福州了吗?”英俊青年苦笑,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郁闷道:“形势很复杂,一项英明的陛下居然在这个时候沉迷酒色不理朝政了,墨师亲自去了京城居然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说出兵援福了。”少年直接怒斥道:“这皇帝老儿也太不像话了吧,江山都不要了?” 方星火拱手佩服道:“跟张将军说话就是痛快,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可没胆子说出口。”张子龙摆手道:“方兄,别叫我什么张将军了,如今咱们身在江湖,换个随意些的称呼吧。照这么说的话,靠福州自己的力量打赢海寇能有多大把握?” 方星火摇头道:“听你的,那我就叫你张兄弟吧。有多大把握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广陵王守卫福州的决心很大,已经倾尽重金招募了二十万乡勇开始训练新军,加上各地的郡县兵,怎么说也有三十万军卒。还有,为了福州百姓们免去灭顶之灾祸,墨师他也是孤注一掷了,动用了炬子的身份,号召淮国所有墨家子弟前来福州抗击海寇。如今,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子龙摇头道:“这些不够,那些地方官兵我最了解,根本就派不上用场。靠这些人去打仗福州必输无疑。还是应该去朝廷请求派禁军或者边军支援。”方星火眼神晦暗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恰恰是朝廷…” 张子龙疑惑道:“担心朝廷做什么?这福州是他皇帝老儿的地方,他还能舍得放弃不成?”方星火没有把话说明,而是好奇问道:“张兄弟怎么会到这博庆郡来?实不相瞒,临行前墨师曾特意嘱咐我,最后一定要绕道去一趟吉水县,专程请你这个飞虎将出山,到广陵城共同抗击倭寇。” 少年咧嘴一笑:“自从来了福州,就一直在练武功杀海寇,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想来见识一下江湖。我给自己订的最后一站就是广陵,因为打海寇是我的职责。”英俊青年比了个拇指道:“张兄弟果然厉害。”接着又问道:“这一路有什么见闻么?” 张子龙皱眉有些遗憾道:“我自青海郡西进六华郡,北上至楚安郡、平安郡,向西至武威郡、博庆郡。一路上见到的都是海寇山匪,很少见到武林门派。地方官府懦弱无能,导致治下百姓生活的都比较艰苦。”方星火解释道:“咱们淮国重文轻武,扶商贾抑行侠,所以咱们的武林跟唐蒙二国相比弱了很多,福州又是边陲之地,所以门派就更加稀少,最多的还是呼啸成群的匪类,这些人大多学过几手功夫,凭借武力祸害一方,地方官府也无力征讨。” 少年突然开口问:“单乐成很厉害吧!”少年语气中没有疑问,而是肯定。方星火点头回答:“单天王天赋异禀,三十岁就迈入真气化形大圆满的境界,是当时淮国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风头一时无两。只可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跨过瓶颈迈入先天。四十年积累下来,可以说单天王是先天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张子龙点头,喝了口酒又问:“方兄接下来去哪?”方星火沉思片刻道:“天王府跟血灵阁内部矛盾激烈,我接下来要继续北上,先去应台郡的上阳台,再去山水郡的九江帮,最后去北马郡的医神谷,然后转道南下回广陵府复命。”少年皱眉问:“天王府与血灵阁的事情,方兄不准备插手?” 方星火无奈提醒道:“我身背重任不能耽误,再说这两个帮派恩怨深重错综复杂,外人还是不要贸然掺乎为好,张兄弟最好跟我一起出发,目前的福州,最重要的是备战倭寇。” 张子龙低头喝酒一言不发。 第五十一章 隐患 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身下的柔软让张子龙辗转反侧,方星火说的没错,当前最重要的是抗击倭寇,但是就这么离开少年做不到,血灵阁修炼燃血经,秘籍就在自己怀中,不管怎么看都是邪魔歪道。而作为天王府的最高战力单乐成又身患重疾,此时离开天王府将会… 翌日清晨。 单元正换了一身白色短打装扮在门口大喊大叫:“张大侠,起了没?快出来咱俩切磋切磋。”睡眼惺忪的少年只穿着内衬,打开房门不耐烦道:“就你那点本事找我切磋,是不是觉得昨天没死很可惜啊?”少年语气随意,毕竟经过了昨天的事,两人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单元正吓了一跳告饶道:“请大侠务必手下留情。”张子龙一边穿衣一边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爷爷还躺在床上,这一大清早的你就跑来找我比武了?”单元正大大咧咧坐在桌前道:“爷爷已经醒了,实不相瞒就是他让我过来,意思是说你年纪比我小武功比我高,肯定有过人之处,他想让我跟你多学习。” 张子龙眼睛一亮道:“你爷爷已经醒了?身体怎么样?我想现在去拜访一下可以么?”单元正疑惑道:“可以是可以,可是这么着急干嘛?”张子龙并没回话,麻利的穿好衣服还正了正衣襟,招呼了单元正一声就向外走去。 天王府大堂,单乐成高坐主位,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精神不错,此时正在跟坐在下手边的方星火交谈。漂亮妇人扈飞兰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小心的放在老人面前道:“爹,等会再聊先把药吃了吧,大夫特别嘱咐一定要按时辰吃。”老人埋怨道:“飞兰啊,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看看你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哪里还有个主人的样子。” 扈飞兰笑道:“好好好,我都听您的。这不是怕下人给您端来,您又忘记吃了么?您的身子骨可是咱们天王府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了,我哪敢不放在心上。”老人不情不愿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喝完后赶紧用茶漱了漱口,埋怨道:“这个老闻是不是又改方子了?怎么比原来更苦了。” 扈飞兰接过药碗回道:“好了爹,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就忍忍吧,闻大夫也是一片好心。”说完妇人告罪一声离开屋内。 方星火担忧道:“单前辈您身体没事吧?我此行会去医神谷,用不用晚辈帮您求些灵药?”单乐成一听医神谷,脸上露出一丝愧意摆手道:“不用不用,都是些积年累月的老毛病,没什么大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方星火抱拳道:“晚辈身负重任不敢怠慢,准备立即出发。”单乐成挽留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再休息一天明日出发,蒙冲要是怪罪下来我帮你担着。”方星火为难道:“单前辈,这不太好吧,实在是事情紧急。”老人双目一瞪:“有什么不好的?昨天因为老夫家事,连你的接风宴都没办成,就改成今天晚上好了,天王府的礼数还是要的。” 方星火犹豫再三最终点头答应:“晚辈遵命。”同时心中也计算了一番“张子龙此人还是要争取一下的,最好能结伴而行。再加上前辈的盛情邀请,连番拒绝的话也是不好。” 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二人又开始聊了起来。方星火仔细询问了一下血灵阁的事情,听完老者的回答青年心情沉重。“爷爷,我带张大侠来看你了。”单元正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接着二人跨进屋内。 单乐成抬眼打量少年一番后,捋须笑道:“好一个英雄少年。”张子龙抱拳施礼道:“不敢当,晚辈张子龙见过单老前辈。”老人起身扶起少年道:“不必多礼。老夫早就知道你小子了,为民请命只身横扫三山巨匪,染血无数却又能不改初心,关于你的事迹让百姓们越传越神了。比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差多少了。” 张子龙笑道:“单前辈是我自初入江湖以来见到过武功最厉害的人,相信少年时也一定要比我厉害的多。”单乐成开怀大笑,心中得意不已。 旁边单元正撇了撇嘴道:“爷爷,看把您给乐的。在我眼中张大侠一定比你厉害。抛开武功咱先不说,光他那份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我就没在您身上见过,血灵阁都这样了也不见咱们天王宗出手。搞得我们跟一群缩头乌龟似的。” 单乐成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爷爷让你离开博庆郡,是为了给单家留下香火,凭你的长相武功在外面找个媳妇还是没有问题的,结果你非要回来。血灵阁一定会严加防范,在想走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单元正不解道:“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血灵阁还能在这博庆郡翻了天不成?”单乐成一巴掌拍在青年头上斥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血灵阁如果这么容易对付,你爹早就把他们给灭门了,哪里轮得到血灵阁在这博庆郡城里耀武扬威胡作非为。” 张子龙出声询问:“单前辈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现在晚辈杀了他们三阁主结下了大仇,他们不会放过我,而我也不准备放过他们,所以还是想多了解他们一些,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单乐成点头先招呼众人坐下,思量片刻后语气沉重道:“淮国对待武林帮派,一项是拉拢为主,打压为辅。而血灵阁胆敢明目张胆的在郡城行凶毫无顾忌,他们身后肯定有官家势力作为靠山。原来你爹遇害时我就有所猜测,经过昨晚的事情老夫更加确信。那时声势阵仗如此之大,官府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张子龙暗道一声:果然。 自打进入这博庆郡城少年就有所怀疑。自打出了青海郡,沿途经过数郡,不管地方各县是什么样子,反正郡城内最起码还称得上治安良好,官府也是威信十足。唯独这博庆郡城人心惶惶、市井萧条却无人问津,这足以说明本地官府是有意纵容,这才导致淮国律法形同虚设一般的现象发生。 方星火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第五十二章 阴谋 方星火心中暗道不好,作为大淮国三品供奉纯阳学宫的弟子,他非常清楚国家对地方官府与江湖门派之间私下勾结的态度。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博庆郡郡守也绝对知道此事,他难道疯了不成?还有这个单前辈,他只是单纯的想留自己吃顿饭么?会不会是想要借用自己的广陵王使者的身份来…… 正午,博庆郡郡守府。在一间偏僻隐蔽的房屋内,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有三人围桌而坐。正是中年儒生万志奇,胖妇人温锦,还有一个身穿官袍的白发老者,他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融洽,待酒过三巡。胖妇人温锦笑意盈盈道:“宁大人,自打您服用这血灵丹后,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要是没有这一头华发,说您刚入不惑之年都没人怀疑。” 白发老者哈哈一笑道:“这血灵丹确实是好东西,本官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能吃能睡健步如飞,但真是妙用无穷,就连早就没兴趣的房事,最近也……”说着老人故意停下,用色眯眯的眼睛打量着胖妇人。 温锦忍着恶心妩媚一笑道:“我们飘香院年轻漂亮的美人多了去了。大人如果有兴趣就来捧捧场,到时候我多叫几个好好伺候您,我这年老色衰的一脱衣服,真怕打扰了大人好不容易升起的雅兴。” 老者嘿嘿一笑真诚道:“不碍事,本官就喜欢你这种的丰满妇人,那些骨瘦如柴小姑娘哪有什么滋味。”说着一把抓住妇人的手上下把玩。温锦心里不快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拿眼睛斜了一下旁边的中年儒生。 万志奇轻轻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把空杯拍在桌上道:“不能再等了,咱们今夜就必须动手。二妹你去通知那人,再拖拖拉拉的就等着给全家收尸吧。宁大人,你这边也要做好准备,可现在就派兵守住城门,务必不能放跑一个天王府的人。” 温锦把手从老人手中抽出,起身领命应是,思量一番后有些吃不准道:“大哥,那咱们带多少弟子合适?”万志奇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道:“所有人都带上,不管是内门外门。到时候给我把单府给我围住。只等那人点火为号,咱们一起杀入府内,今天我要让那老匹夫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白发老人却皱眉担忧问:“万老弟,你可想好了。如果这样的话,过了今晚咱们可就彻底在这博庆郡待不下去了。你到底有多大把握?”万志奇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宁大人莫非事到如今反而害怕了?” 老人不置可否的连连摆手,嘴中笑道:“本官有什么怕的?自打我被派到这偏远福州任这郡守,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不论我如何兢兢业业的治理地方,始终得不到升迁,仕途也就再无可能更进一步了。如今我已经垂垂老矣,又听说赵匡小儿想要找心腹把握取而代之,现在不拼一把那就彻底没有机会了。”说着自顾自独饮了一杯酒,眼神森然继续道:“本官的意思是,你把握如果不大的话,本官就趁着虎符还在手中,直接派郡兵跟你们一起行动。不做则罢,做就要把事情做绝,不能留一丝隐患。” 万志奇眼睛一亮暗道:不愧是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老家伙。儒生兴奋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务必尽量抓活口。这些人的血可是珍贵的紧,并且囚禁起来的话可以源源不断。待我迈入先天境,就算是朝廷也要尽力拉拢。” 老人点点头思索了片刻,担忧的问:“万老弟,本官从来没有修炼过武功。如今更是已经年过花甲,你确定我能修行武功么?” 中年儒士点点头问:“宁大人亲眼看见我的修为是如何增长的吧?”老人点头,儒生接着问:“血灵丹的功效也是大人亲身体验过的,这做不得假吧?”老人继续点头。万志奇斩钉截铁继续道:“那宁大人为何还有此问?大人担心我骗你什么?我们修炼的功法非常玄妙,不讲资质不讲年龄,只要有足够的上好的血液,武者功力就会突飞猛进。我在这向大人保证。” 老头来回踱步几圈后,咬牙拍板决定:“既然万老弟都这么说了,哥哥信得过你!就这么定了,晚上我会派两千郡兵协助血灵阁行动。”万志奇点头致谢,转而好奇的问:“这些年一直靠着宁大人的庇护,我们血灵阁才能发展的如此顺利迅速,我只道是宁大人需要血灵丹才会如此。可最近大人力挺我血灵阁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您就算丢了官也能过几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铤而走险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我是江湖中人,擅自动兵勾结江湖门派,那可是谋逆大罪。” 老人冷哼一声:“福州都快完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中年儒生皱眉思索不解其意。 老人也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 午后,天王府后院练武场中,张子龙满头大汗持枪抱拳道:“单老前辈,请您指教。” 单乐成点头严肃道:“老夫对枪法了解不多,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没碰见过用枪的顶尖高手,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我就先来谈谈你的枪法吧。”张子龙自信满满道:“还请前辈点评。” 单乐成突然大声喝斥道:“你这小子练的是什么鸟枪法?村头武馆教的么?”少年面露尴尬哑口无言,实在说不出口,其实自己连村头武馆都没学过。 老人继续道:“你的枪很快,但也紧紧如此了。这根本不算是枪法,毫无技巧缺乏变化。人说枪乃兵之胆,靠的就是非凡的气魄与一往无前的气势,这点你做到了,但是…” 张子龙赶紧追问:“但是什么前辈?”老人看着这个年轻如朝阳的少年,他眼神中充满了真诚。老人心中暗自点头,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年纪轻轻有点成绩,就自诩天下第一的人,自负到听不进一点批评。这些人要么泯然众生里,风光不过两年。要么就是早早夭折,注定成不了大器。 老人开怀大笑道:“好,那老夫今天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第五十三章 指点(上) 单乐成严肃道:“直来直往的枪路毫无章法机变,就像是个有勇无谋的将领,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在战场上折戟沉沙,终身无望进身为统帅三军运筹帷幄的元帅。”张子龙听得云里雾里。 老人只能继续解释:“我曾经游历唐国江湖的时候,跟同伴一起拜访了一个极其厉害的剑侠。他点拨我们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么一句‘只有通晓三千剑法悟得其一者,才能被称为技之大成,是为返璞归真。切磋对战时,只需一招便能攻其破绽,入得那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张子龙重重点头,记在心间。 “你现在看似枪法威力惊人,直来直往看着像到了无招的境界,那只不过是你天生神力的关系,完全是自欺欺人。不经过从有到无、化繁为简的过程,你就不可能有那料敌先机,攻其必救的本事。想要变强,就要多研究变通、技巧、招式,首先就要做到凡事不要光靠力量取胜才行,要懂得保存实力,节约体力。此乃其一也。” 少年频频点头,单前辈说的大致意思与任宁前辈说的一样,可是思想却更加宏大,技之极致‘无’的境界也说的明明白白,另少年茅塞顿开。想起自己以往交战的经历就更加深以为然。要知道自己修炼的可是能发挥出十二成功力的‘非攻’,有时候对阵同境界的人,居然还不能短时间拿下,这都是因为自己每次都是正面强攻。遇到那些防御特别厉害的人物,一击不下就变成了持久战,最后靠着超出对方一大截的力量与真气获胜,实在是太难看了。 对于少年的态度,老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面色严肃道:“你最大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技巧上的不足,而是对于真气的利用上。这方面你简直还不如元正那个臭小子强。”张子龙愕然道:“前辈不可能吧,再怎么说…”话说一半少年赶紧住嘴,虽然怎么也不觉得自己比那个缺心眼的家伙差,但是他毕竟是前辈的孙子。 单乐成不以为意道:“小子你还别不信,我孙子自打五岁开始,每天修炼五个时辰风雨无阻,虽然现在还在外方境,但是对于真气的理解怕是可以甩开你八条大街。”少年气哼哼道:“前辈,这我就真不明白了,你孙子这么努力练了十五年,现在才是外方境?这怎么可能!?”老人神秘道:“小子告诉你,千万莫欺少年穷!我孙子这种人,只是因为天资太好,所以刚开始才进境缓慢,如若他日…” 少年翻了个白眼打断道:“单前辈,拜托我今年才十六岁,怎么会欺你孙子少年穷?” 单乐成拍了下脑门暗叹一声,怎么忘了这茬了,随即赶紧转移话题道:“总而言之,在你眼里真气的作用就是用来防御或者加强攻击的作用吧?其实这也难怪,其中的玄妙没有师傅传授的话是很难靠自己领悟的,这与天赋无关,是无数武学前辈的经验传承,就比如这真气…”张子龙听到忐忑出声道:“单前辈,晚辈非是您天王府的弟子,传我这些是不是会坏了您的规矩?” 老人是越看少年越喜欢,跟自己当年一样的忠肝义胆赤子之心,闻言哈哈大笑道:“臭小子想得美,老夫跟你讲的这些都是各门各派间流传甚广的东西,完全不涉及自家功法秘术,放你听就是了。其实就算我想传给你秘术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天王府的功法实在是比较特殊,外人根本就学不了。所以安心给我听着就是,我只讲一遍,能学多少是你的造化。” 少年这才安心,躬身致谢侧耳倾听。单乐成欣慰道:“我那孙子要是能有你一办懂事就好了。”张子龙突然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自己的父亲也是对自己这么说的。 “因为你没有师承,所以咱们还是先从真气的五大境界开始讲起。你那套不知道从哪道听途说的知识还是统统忘了吧,省的将来出门在外说出去贻笑大方。”老人缓缓道来。张子龙挠了挠头,想起了叶家姐妹,原来这俩口口声声喊自己土鳖的公主,见识也不咋地么。这不是,被老前辈嘲笑了吧。 老人突然敲了少年脑袋一下喝斥他不要分心,后者赶忙收敛心神。老人方才道:“内力,也就是真气有五大境界。分别是大成、外方、驭物、化形、先天这些跟你知道的一样。首先是大成境界,你有没有想过明明是习武刚入门的菜鸟,为什么武学第一阶会被称为大成境?”张子龙老实的摇头。 “因为此大成非彼大成,这里的大成不是说你已经修炼到圆满了那种。世间万物各不相同,人与人之间的资质天赋相差就更大了。有人生来体魄强健,有人生来体弱多病。这里的大成境,是说练到大成境以后,将会直接决定了你未来顶峰的高低。资质弱的不管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就是驭物境就到头了,而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就算闭着眼睛修炼,也能到达绝顶先天境,就是这个道理。你可以说它不公平,但是你却无法反抗它。”老人声音有些沉重。 张子龙皱眉发问:“怎么界定资质的好坏?”老人捋须回道:“真气是提炼于血气,所以说起资质首先就是体魄,体魄强健者修习武道必定事半功倍。其次就是功法分五行,金木水火土,而资质也与之相对应。另外还有各种独特天赋,如果没有被发现就会落为芸芸众生,一旦遇到相对应的机缘则会一飞冲天。” 少年暗自点头,不论怎么说,自己这身经由英雄胆气强化十年的体魄绝对是不会差的。虽然比不上像楚青山那样的天之骄子,但是也绝不会弱到哪去。单乐成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这种上天赐予的资质并不是不能改变,但那需要绝大的毅力与机缘,绝非常人能做到。这些你听听就是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少年点头示意明白。毅力?机缘?这些貌似自己都没有啊。仔细算起来,自打那年起县城点军,除了杀海寇就是杀山贼,认真修炼的时候屈指可数,想起来真是惭愧。 第五十四章 指点(中) 单乐成道:“接下来就是外放境,老夫说的再详细也不如你切身体会一下,小子你现在试一下,就跟你平常一样就行。”张子龙点头,后退两步轻喝一声催动真气,一时间以少年为中心,刮起一阵强烈的罡风。少年衣巾猎猎,束发飞扬,真气包裹全身气势十足,浑身散发这淡淡的光芒。 老人则皱眉到:“只用来防身怎么可以,小子你全力催动看看能到多远。”少年点头大喝,护体真气暴涨三尺,劲风呼啸。老人却摇了摇头道:“差得太远了,你这简直就是在浪费。你现在试着不要全身外放,而是形成一面或者一点之上放出去。” 少年点头闭目,尽量约束着真气的流动聚集于右手之上,然后全力击出。“轰隆!”一声,三张外的武器架化为齑粉。少年震惊的看着右手,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打出来的。 单乐成在旁边赞叹到:“还不错!”心中却震撼不已,就在刚才,这小子还是个只知道挥霍真气进行全身防御的菜鸟,现在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这悟性是不是也太?还有这股异常浑厚凝实的真气到底是… 虽然老人心中好奇难当,但是他并没有冒然询问,打探别人根底是江湖上的大忌。怕少年生出骄傲之心,老人出声奚落道:“小子别得意,单元正以外方境就能以真气化成剑气攻敌其外了,你远不如他。” 张子龙没有一丝沮丧,双眼泛着兴奋的光芒点头应是。他再也没有半分的不服气,老人的指点犹如黑暗洞窟中的明灯,不光给他照亮了方向,还让他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原来,真气还可以这儿用。 看着神采奕奕的少年,依稀间单元正突然像是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那个真实而赤诚,胸怀侠义之气的自己。摇头打断思绪,老人继续道:“更远更凝实,二者都是为了之后的驭物境打基础。首先老夫告诉你,世间武功绝学多如天上星辰,其中好坏高低神妙之处各不相同。但是它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必须要到驭物境才能真正的大显神通,至于为什么你可知道?” 张子龙老实的摇头回道:“不知道。” 单元正捋须笑道:“因为只有到了驭物境,才算可以初步掌控了世间万物,迈出了由内及外的关键一步。记得我少年时游历唐国时,结识了一个剑客,那时我们都是驭物境。但是他所修功法之高绝,天资之惊艳实乃我平生仅见。他可以挥手间百剑齐出结为剑阵,并且每柄剑都灵活如海中游鱼,其剑阵杀力知大可以轻松斩杀任何化形下品的武者。” 张子龙震惊道:“轻松斩杀!这怎么可能?”少年想起了不善打斗的彩衣宗,就算那样他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斗智斗勇。而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轻轻松松的秒杀一切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敌人?少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虽然他也觉得,单老说的都是真的。 而此时的单乐成目光悠远,仿佛沉浸在历史的长河中。那时的他同样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侠客,孤身一人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最终扬名立万,被誉为淮国先天以下第一剑客,那时多么遥远儿光辉的岁月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张子龙没有打扰老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日头偏西,练武场中春风吹拂,两边柳叶如江河湖面起起伏伏。一老一少就这样待着,良久…… 不知何时,老人突然回神感慨:“老了就是老了,总会想起以前已经遗忘的事情,岁月不饶人啊。张小子,刚才我说到哪了?”少年轻声说:“前辈你讲到驭物境了。” 单乐成点头道:“没错就是驭物境,驭物的玄妙之处就是让武者走出了自身开始与外界结合,驭物不仅可以驭使自己的兵刃。其实只要你有本事,真气所及之处,万物皆可供你驭使。所以世间绝大部分武学只有道驭物境,各种神妙的秘书才有发挥的空间。因为只有到达驭物境才能影响外部天地,不论何种秘法都需要你能影响外部天地。” 张子龙慎重点头,以往的自己最多也就是驭使一下荡寇,平时从来没有多关注过驭物境的问题。 老人有些严厉道:“接下来要讲的就是化形境,老夫讲的可能跟你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你要用心听。”少年点头应是。老人继续道:“大成、外放、驭物三境说到底也就是为武者向上攀登打下了基础而已,而到了化形境就完全不同了。首先说化形境的三小阶,咱们淮国称之为品,分为下中上三品,其实这是很狭隘的。在侠武成风的唐国,他们把化形境分为人下、地中、天上三个小境界。天地人对应的是武者的三魂,天魂、地魂与人魂。三魂指的是人魂为精,地魂为气,天魂为神。” 张子龙听得入赘云端,只能先强行记在心中。嘴里提出疑问:“前辈。精气神的意思我隐约明白,但这跟武者境界又有什么关系?” 单乐成捋须道:“你这小子性子也跟我年轻时很想,毛毛躁躁的。听老夫慢慢道来,到了化形境的武者就可以修炼功法上高深的化形秘术。人下境幻化之物融合了武者的精,虽然看着像模像样却是外强中干徒有其表,全靠自身真气硬撑,实力能发挥五六分就不错了;而到了地中境,幻化之物就融合了武者的气,他可以不断吸收天地之力壮大充实,此时威力就大大增加了,实力可发挥出十分;而到达天人境,幻化之物就完整的蕴含了武者精气神,此时它就有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灵性,威力往往可以倍增之。” 张子龙听的心驰神往,回神后赶紧追问老人:“前辈。那这个天上境的武者算什么高手?” 单乐成哈哈一笑道:“练到此境界的武者为一流高手之巅峰,对于咱们淮国江湖这中小池塘来说,足以任意驰骋了。还有就是武者随着自身精气神的增长,相辅相成之下招式威力也会加强。” 少年震惊:“那功力与精气神要是一直增加,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就?” 第五十五章 指点(下) 单乐成拍了拍少年肩膀道:“哪有那么容易?练到化形境大圆满之后,体内就会出现瓶颈,不论你怎么努力功力都不会有丝毫长进。名为资质的天堑在这个境界尤为明显,就比如存水的多少取决于容器一样,你是个碗所以只能装一碗水,多一滴就会漫出去。别人则是一口水缸,轻轻松松就能装的比你多。这也就造成了同样是化形大圆满境,战力却天差地别。” 张子龙皱眉道:“那岂不是修炼到最后,大家比的还是资质?” 老人摇头,看着天边的云海道:“也不尽然,你可以花费时间提升你真气的质量,就像同样是一个碗,装铁比装水要重得多。也可以磨练真气的运用技巧,毕竟真气深浅对战力高低没有决定性的作用,互拼内力的情况只会出现在极少时,因为到了这个境界大家功力都不弱,经脉能承受的才有几分?就像十万人跟一万人打仗,战场却是在一个不宽的峡谷,同时交战的人数有限,任你兵力再多又有何用?另外武道根基是气力技的结合,内力走到了尽头也可以从另外两边寻求突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破开桎梏,进入先天之境。” 张子龙憧憬的问:“前辈,先天境又是什么样的?” 单乐成笑骂道:“你个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夫又没有达到过先天境,怎么会知道那个境界的风光?不过年少时听过一个老前辈讲,先天境界分为七层分别对应人之七魄,至于真假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少年尴尬一笑不再多言,老人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就到这吧,老夫也乏了回屋休息一会。别忘了晚上来大殿赴宴就行。”言罢离开练武场。 张子龙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脑海中一直在想老人刚才的话。 作为博庆郡第一大派,天王府占地极广。屋舍亭台数不胜数错落有致,最鼎盛时期有上千弟子在其居住而不显拥挤。最令人称道的是天王府正中建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名为天王殿,高有五层,红砖碧瓦雕廊画栋。最神奇的是大殿顶部屋檐被修成蛟龙状,据说一到雨天就会出现八龙吐水的场面。 入夜,天王府内人声鼎沸灯火辉煌。府主发话,今夜要在天王殿举办盛大宴会,所有弟子均可参加。此举大大缓解了弟子门最近越来越紧绷的神经,所以府内到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单元正跟张子龙并排而行,嘴中问道:“张大侠跟那个叫方星火的很熟么?”少年摇头否认,单元正松了一口气道:“我觉得你还是跟他保持距离的好,起码不要走的太过亲近。”少年皱眉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单元正叹了口气,把茶馆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当时的情况,他的见死不救我并不怪他,但是总觉得他不配跟你交朋友。我知道背后说人是非很不好,但不说的话我怕你将来要吃大亏。” 少年不说话,场面一度沉默。 单元正突然转变话题道“张大侠,你感觉咱们天王府怎么样?”少年点头称赞道:“真的很大,这要花多少银子啊?天王府门徒八百你们是靠什么生活的?” 黑袍少年一拍腰间长剑骄傲道:“我们天王府靠的是走镖起家的,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在周边七郡中我们是公认实力最强,也是最有信誉的镖局,所以银子当然也就赚得多了。” 张子龙好奇问:“押镖这么赚钱么?”单元正低声冷笑道:“这都是官府惹得祸,到处都是山头林立,治安那叫一个坏啊。你说那些豪商巨贾敢独自外出买卖么?”少年点头,一路行来确实如此。但少年还是追问:“单老前辈身体没事之前武功那么高,那为什么不把这些山贼土匪一网打尽?” 单元正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少年道:“张大侠,其实你遇见的那种以杀人为乐的山贼是极少数的。大部分的人还是比较讲规矩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混口饭吃,毕竟淮国这里的江湖不好混。再说要真是天下太平了,那我们天王府就要集体去街头卖艺了。” 赵子龙心头沉重,单元正说的没错。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天王殿殿前。望着眼前这个金碧辉煌的高大殿宇,张子龙瞠目结舌。少年敢肯定,这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辉煌的宫殿。 天色已黑,漫天星河缓缓流动。地面上的这座宫殿却熠熠生辉仿若传说中的水晶宫一般,少年仔细打量终于发现,原来砖瓦间镶嵌有无数透明的琉璃瓦片,其后点着长明灯。灯光借由瓦片折射扩散,使得整个大殿都像在发光一般。搭配这漫天星月之光,好一副壮观景色。 张子龙回过神来,大跨步上前东摸摸西看看,一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旁边单元正双臂抱胸满脸自豪。“你俩小子终于来了,赶快上来!老夫请张少侠喝酒!”苍老声突然从大殿上方传来。 二人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满脸笑意的单乐成正在顶楼倚着栏杆看着他们。 张子龙抱拳行礼,迈步走进天王殿。入目所及都是弟子们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当二人走过时,正在饮宴闲聊的弟子们都会躬身抱拳。对于这个少年的事迹,他们都是早有耳闻,同时心里十分佩服。单元正轻轻用手肘顶了顶张子龙惊讶道:“可以啊张大侠,我这帮师兄们平常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倒是对你十分尊敬!” 顶楼之上,单乐成捋须而笑回到主座。对着下面坐着的众人道:“想当年老夫武功可比这小子要厉害的多,但是名气却远远不如他。” 当先一个面容消瘦的独臂中年人起身应承道:“谦虚了师父,谁不知道单天王年轻时武功高强,风流潇洒,引得众多女侠仙子暗自倾心。这个张子龙比您可是差远了,为民请命清缴山贼是不错,可是也不能单枪匹马的就去了啊,要让弟子说,他就是一小匹夫尔。” 单乐成眼睛一瞪道:“贾玉龙你小子赶快坐下吧你。四十好几的人了成天就知道拍为师的马屁,也不觉得扫得慌。”消瘦汉子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旁边又有一人起身道:“师父,大师兄说的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没有说错啊。咱们整个福州江湖,谁不知道您跟医神谷薛仙子的那些风流往事?” 老人笑骂道:“宫文石你小子现在连师父也敢奚落,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谁不知道你跟贾玉龙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是替他打抱不平来了?”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哈哈大笑。 旁边方星火也跟着笑了,虽然心底还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过了今晚再走不迟。 第五十六章 老师 二人登上天王殿顶层的时候,在场众人都转头注视。单元正被看的面红耳赤,快步走向座位,嘴里还嘀咕道:“干什么啊?一句话也不说,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着还双臂抱胸剧烈的搓动着,仿佛真的很冷一般。 张子龙并未跟随,而是大步走到殿内正中,双手抱拳鞠躬道:“学生见过单老师。”单乐成白眉一挑笑道:“小子,这是什么意思?”少年回道:“晚辈虽踏入江湖不久,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老前辈对我有指点之恩,虽不能拜于天王府门下,但是还应以先生之礼待之。” 在场众人轰然大笑,名叫贾玉龙的消瘦汉子笑道:“师父,您曾经跟弟子们说过,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弃文从武,要不然说不得就去考个状元当大官了。恭喜师父您在花甲之年还能做一回那教书先生。师弟们还不道贺!!”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赞美之词如大浪涛涛般涌向老人。 单乐成老脸一红,对张子龙摆手道:“小子不用多礼。老夫肯教你,纯粹是因为你行事风格颇有我年轻时的风采罢了,看你顺眼就随意点拨几句。不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少年摇头道:“单老师。家父从小就教育我说,礼可轻但绝不可废。晚辈觉得非常有理,所以请不要推辞。” 单乐成尴尬一笑,用手摸着花白鬓角感慨道:“老夫我是粗人一个,这辈子膝下弟子不下三千,当师父当惯了。还真没有像书斋先生那般收过学生,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张子龙恭敬的双手叠加一揖到地道:“学生张子龙,见过单先生。”老人高兴的心花怒放,起身上前双手扶起少年,对旁边嬉笑自己的弟子不闻不问,拽着他走上主座道:“好好好!今天老夫就认下你这个学生了,来跟我一起坐!!”说着拽着少年到了主座,用力把他按下。 张子龙受宠若惊道:“单老师这怎么好,晚辈是想感谢你今天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才想以师生之礼敬您的。”老人不管不顾,起身意气风发大声道:“老夫今日也做回先生,大家…”话音未毕,老人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弟子们纷纷快步上前,拍背捋胸好一通忙活。 单乐成缓了一会,挥手示意众人自己没事,哈哈笑道:“从今天起,张子龙你就是我单乐成的学生了。飞兰,开宴!”话语将落,美妇人已经张罗着下人开始上菜。 老人坐在张子龙旁边道:“子龙喝酒么?”少年赶紧回道:“单老师,学生平常喜欢喝两口,但是酒量不高。”单乐成一拍桌子道:“都是屁话,侠客哪有不喝酒的道理。飞兰上酒!” 美妇人埋怨的看了一眼张子龙,对老人低声道:“爹,您身体不好喝不得酒!”老人摆手道:“今天高兴,喝几杯没事!”妇人拗不过他只得转身吩咐,片刻后有下人捧酒而来。 单乐成挥手示意下人退开,自己亲手撕开泥封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接着从身后掏出个酒葫芦,拔开塞子给少年满上。 张子龙拱手道:“单老师,今日教导振聋发聩。只不过学生还有一事不明,化形都有瓶颈,那为什么血灵阁那帮人还如此肆无忌惮?难道他们真的能靠着这些邪门外道突破门槛,直入那先天之境?” 单元正嘴角轻蔑道:“不历瓶颈直入先天?痴人说梦罢了,他们哪里会晓得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呢?其实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吧。毕竟人都是会选择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 张子龙追问:“那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明白?”单乐成语重心长道:“子龙,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少年眉头紧皱,想起了那些被海寇屠杀的村寨。可能那里的村民也相信福州这么大,海寇怎么会那么凑巧,偏偏来到自己村子? 单乐成起身举杯大声道:“今日为了庆祝老夫收了一名学生,咱们不醉不归!”一时间所有人都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口中高呼:“恭喜府主!” 少年也收拾精神起身举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清澈见底毫无杂质,酒香清淡绵长毫不刺鼻,本以为是口感清淡的果酒之类。谁知道一口饮下,张子龙瞬间面色涨得通红,额头甚至有汗珠渗出。酒浆火烈如龙,顺势而下在体内纵横游荡,体内真气都有些沸腾。 张子龙的模样让众人哈哈大笑,单元正佩服道:“张大侠厉害,你喝的可跟我们的不一样。那是我们天王府采用上百种名贵草药泡制的秘酿,行气活血之功效无人能及,你居然敢这么喝?哈哈哈笑死我了!” 少年赶紧坐下大吃大嚼,企图压下腹内流浆。旁边单乐成乐呵呵道:“放开了喝,这酒可以加强你的体魄修为。”少年白了老人一眼不为所动。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武功高强的前辈,居然也这么不靠谱? 宴会上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十分热烈。 与此同时,天王府外不远处的漆黑街道上,乌压压的站满了红袍汉子。远处街角影影绰绰,陆续有剑戟林立的官兵列阵而来。温锦与万志奇并肩而立,看到官兵如约而来出声问:“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腰悬长剑的中年儒生眉头紧皱道:“先把天王府给我围住,吩咐下去不要轻举妄动,等里面得手再说。” 温锦疑惑道:“大哥你在担心什么?咱们这次全员出动再加上有官兵的帮忙,还有什么可怕的?”万志奇轻声道:“总觉得这老匹夫在这个时候居然举办宴会,大门口连一个弟子也不留。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温锦也开始担忧:“那咱们怎么办?”万志奇摆手道:“别慌,一切按计划行事。单老匹夫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亮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胖妇人点头称是。 黑夜里,沉默的队伍开始前进,目标直指天王府。 天王殿内,方星火突然起身大喝道:“都别喝了,酒里有毒。” 第五十七章 为什么? 方星火一声大喝过后,连忙盘膝坐下,运用真气开始驱除体内之毒。此时众人才愕然发现身体力气正在逐渐消失。名叫贾玉龙的独臂汉子眼中寒光连闪,大声吩咐:“有内奸,天王府弟子听令,控制住所有可能接近酒水下毒的人。” “吱~~~轰!”屋外传来一声烟花爆鸣声。有弟子快步上前查看,回来后脸色铁青道:“是内奸发出的信号,恐怕贼人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杀过来了。” 而此时让人奇怪的是,主座上的单乐成却没有丝毫惊慌,还在一杯杯的喝着酒。单元正跑到近前一把拍飞酒杯道:“爷爷,酒里有毒不能再喝了。” 贾玉龙上前行礼道:“师父,咱们还是快点撤退吧。必须先想办法把毒解了才行,如果现在血灵阁的那群妖人杀过来……”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一阵吵杂声。贾玉龙眉头紧皱,来…不及了! 张子龙运转真气发现毫无阻碍,身体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突然想起自己喝的那一杯酒是老人单独倒出来的,所以并没有中毒。少年快步走到方星火旁边问道:“方兄,可知道这是什么毒?有没有化解的办法?” 方星火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嘴中道:“不知道,这毒十分霸道,真气也驱散不了。”少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快步走到围栏处一跃而出,“八步赶蝉”脚下两圈真气波纹荡开,少年身形已经出现在天王殿顶。 贾玉龙眉头紧皱唾了一口道:“我道是什么少年侠客,见势不妙转身就逃,不过如此。”单乐成笑道:“玉龙啊,你这小子就是嘴巴太毒,为师知道你心地不差,希望你以后能成熟一些,天王府这面大旗还要你来扛下去。” 贾玉龙大惊道:“师父,你可别吓我,这说的哪里的话?”单乐成摆手道:“为师的病你是知道的,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贾玉龙穆然,体内力气迅速流逝,独臂汉子跌坐于地笑道:“师父去哪我就去哪,生死小事可拦不住我贾玉龙。”说着再也扛不住晕了过去。 老人笑着摇头,这个大弟子跟着自己三十多年,最了解他的脾性。心性坚忍毅力过人,就是有点死脑筋。 而此时,天王殿内已经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地。单元正有气无力的恨恨道:“到底是什么人出卖我天王府?”没有人回答,张子龙突然出现在围栏边,一边行来一边沉重道:“四面八方到处是人,不光是血灵阁的人,其中人数最多的是本地郡兵。” 老人眼神森然道:“宁道风这个郡守,看来是铁了心要帮助血灵阁了。”远处方星火虚弱道:“张兄弟你过来。我怀中有广陵王使者令牌,到时候你只要当众出示,就算姓宁的郡守铁了心造反,他部下也不可能跟着他一起送死的。” 张子龙点头刚准备上前。突然一道身影如幽魂般从方星火身边飘过,一个妇人声传来:“找的就是它了!” 在场众人纷纷愕然。单元正更是震惊道:“二娘?”美妇人呵呵一笑道:“怎么了元正?不认识二娘了?”单乐成脸色发黑道:“飞兰,是你下的毒?”美妇人点头道:“没错爹,不光是在酒里。您平时喝的药里我也是一直在偷偷下毒。” 单乐成拍案而起怒斥道:“我天王府待你不薄,为什么?”说着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之后瘫坐在椅子上,用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扈飞兰道:“烈儿也是为了救你才会被血灵阁设计谋害,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美妇人刚要说话。屋外天地突然一亮,白色闪电划破天地,随后春雷炸响,居然开始下起了大雨。与此同时屋内少年一声大喝“破阵!”荡寇长枪也化作一道闪电,裹挟风雷之势打向扈飞兰。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妇人双手相交,浑身化作一团血雾快速遁去。 单乐成震惊道:“血遁?扈飞兰!原来你根本就是血灵阁的人!!” 张子龙眼神明亮,双目紧紧盯着妇人遁去方向,嘴角冷笑:“同一招,我可不会吃两次亏!强袭!”少年身影白光大盛,瞬间出现在荡寇枪边,单手握枪腰部旋转,十二道真气光带喷涌而出。“受死!”又是一道闪电脱手而出,更快更狠当头劈下。 尚未凝固的血雾被打个正着,随着一声妇人的哀嚎声,瞬间一扫而空消散在空中。张子龙快步上前查看,地上除了一谈血迹外并无妇人踪影。单乐成苦笑道:“不用找了,她已经跑了。”说着老人咳嗽不断,带着斑斑血点。 张子龙回到老人身旁担忧道:“单老师,您身体怎么样?”单乐成面目惨白异常狼狈,但眼神却神光熠熠的问:“子龙,你练的什么功法?刚才居然能同时催动十二道真气?”少年如实回答,老人倾佩道:“真是位奇人,居然能想到另辟蹊径,如训练军卒一般训练真气。这也难怪你的真气如此凝实。在我看来这本功法必定能流传于世,自成一格。” 外面吵杂声越来越近,张子龙焦急道:“单老别说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离开此地。等把毒解了再杀回来不迟。”老人摇了摇头,指着地上晕倒的弟子道:“老夫走了他们怎么办?天王府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子龙,一会老夫会引开他们的注意,你带着元正从侧门偷偷离开,相信以你的实力,只要不是遇见万志奇应该都能轻易脱身。” 张子龙看着行将就木的凄惨老人,眉头皱起问:“单老师,以您现在的情况,出去就等于是送死。”还勉强支撑的方星火也劝道:“单前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逃命的好。现在没有了令牌,郡兵有虎符调动,咱们根本不可能策反他们。” 单乐成摇头道:“老夫的身体哪里还是青山?一座荒山罢了!老夫本就时日无多,还有什么好怕的?”张子龙还要再劝,老人挥手打断继续道:“其实本来老夫就是准备今天在此跟血灵阁决战的,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里?是因为天王殿有一大阵,激活可以大幅度增加真气运转速度。对于其他门派作用不大,但是对于我们天王府来说,实力提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只是万万没想到,扈飞兰居然是内奸。八百弟子不战自败,天意啊!” 窗外春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龙形屋檐汇聚而流,一时间八道水柱喷腾而下气势惊人。可惜此时根本无人有心情观看。方星火皱眉问:“把我留在天王府,也是扈飞兰的主意?”老人点头道:“是她提议说就这么让你离开会失了礼数。”方星火心头阴云密布,这根本说不通,如果自己是血灵阁的人,会巴不得这个王府使者赶紧离开,免得横生枝节。为什么扈飞兰会留下自己? “单老匹夫,赶快出来!今天本阁主就要让你天王府断子绝孙,鸡犬不留。”就在此时,万志奇的声音从外传来。 第五十八章 撞山龙 老人颤巍巍的站起,双手撑在少年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子龙,答应老夫。一定要带着元正逃出去。”少年神色郑重点头答应。 老人欣慰的笑了笑,从背后取出一个一尺高的酒葫芦放在桌上道:“壶内之酒名为朝霞,是秘法炼制,饮用可增加修为,就当是老师给你的见面礼。如果有机会的话,把葫芦带到医神谷,还给一个叫薛风婷的人。告诉她就说我单乐城这辈子没本事,到不了先天境,辜负了她。” 少年咬牙点头,把酒葫芦别在腰间。 老人在少年的搀扶下,走到了围栏边,看着殿外密密麻麻的血灵阁弟子与郡兵。老人笑了,笑的很猖狂,他高声道:“萤火也敢与皓月争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三粒黑色的丹药仰头服下。 老人思绪飘飞穿越了历史长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恣意笑傲的江湖。在他身边,有一人可灭一宗门的白衣剑客,有妙手回春胸怀苍生的芊芊少女。而他单乐成,是淮国整座江湖公认的年轻一辈最强者。是唯一可以和其他两个王朝的天之骄子相比较的人物。 张子龙瞪大双眼,他能明显感觉到老人服下丹药后,体内真气快速恢复并且不断攀升,已经到了非常骇人的地步。光是站在老人身边,压力就像身背大山一样,让人无法动弹。 “呛啷~”老人抽出腰间佩剑,转头对着少年笑道:“原本以为这招就算教你你也学不会,没想到你可以同时使用十二股真气。那作为你的先生,老夫就把看家本领交给你了,好好看,能学多少全凭你的本事。” 说完纵深跃下高楼,在漫天细雨中,手中长剑大放光明,如大日当空。“撞山龙!”老人一声大喝,真气洪流爆发,一条庞大的金色巨龙咆哮而出,由上而下嘶吼着扑向人群。 一时间人仰马翻腥风血雨。只此一剑,就杀了一百血灵阁武功不弱的内门弟子。万志奇脸色发黑,转头怒骂:“你个贱人不是说这老家伙已经快不行了么?”不远处的扈飞兰闻言并未答话。眼神晦暗不明。 万志奇也顾不上追究责任,大声道:“这老匹夫就一个人,给我一起上!” 张子龙死死的盯着下方老者的身影,他能感觉到老人身上的生机正在迅速流逝。那丹药根本不是什么疗伤圣品,而是一种能催发人潜能的禁药,代价则是……生命。 天上电闪雷鸣,地上金龙狂舞。 单乐成仰天狂笑:“万志奇,来来来!吃老夫一剑。”金龙破剑而出,直奔人群后的中年儒生。沿途弟子纷纷被撞为齑粉。后者黑着脸四处躲避,心中暗道,如今这老匹夫气势正胜,还是等他消耗一阵再说。 单乐成鄙夷道:“藏头露尾,就凭你这样子还想踏入先天?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言罢长剑轻颤,又是一条金龙飞出。绚烂光芒中,老人抬头与少年对视,嘴角轻笑无声吐出二字“快走!” 张子龙双目含泪,伸手作揖长拜于地。起身后扛起单元正,夹着方星火。从大殿后方一跃而出。 今天我见过了最漂亮的房子,它叫天王殿; 今天我喝过了最烈的酒,它叫朝霞; 今天我拜了一名最厉害的老师,他叫单乐成; 他,只当了我一天的老师。 单乐成一人对阵三千。其中有两千郡兵和一千武功不弱的血灵阁弟子。可是刀光血雨间,人数众多的一方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交战半个时辰,单乐成阵斩八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武功不弱的血灵阁弟子。 “咳咳~”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血星四散。心中暗道不好,看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万志奇双眼一亮,大声下令道:“老家伙快不行了,一起上抓活的!”说着带头上前。面对已经快不行的老人,他很有信心。 老人嘴角轻笑,等的就是你们。要不是为了教会少年这招‘撞山龙’,他才不会频繁使用这个消耗巨大的杀招。面对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敌人,老人扬天高呼:“我单乐成十三岁闯荡江湖,首拜于华山门下,习得一剑,名为‘仙人指路!’请指教!”说着身形舒展,右手握剑左手掐诀向前一点。 招式古板,与茶馆外单元正使得是一模一样。但是效果却截然不同,一点璀璨金芒疾速射出,眨眼间消失不见。而所过之处,五十余人颓然倒地,胸膛咽喉等要害渗出殷红。 老人继续大声道:“十六岁离开华山,拜于剑气盟,习得一剑‘剑震八方’请指教!”说罢全身四道真气光带倾泻于剑,老人双手握剑插入地下。地面如蛛网扩散,一时间人仰马翻血流满地。 老人大笑继续道:“二十五岁闯荡唐国,挚友曾传授一招‘阵分阴阳’,还请各位上眼。”言罢抛剑于空,剑光大盛。上百道金色剑气如苍鹰捕食,盘旋冲下死伤无数。 万志奇心中恼怒,挥手间两张血色巨网当头罩下:“老匹夫没完了是吧,老老实实的给我去死。” 老人讥讽道:“口气不小,怎么弟子快死完了才敢现身?怕不是被老夫吓得尿了裤子?”说着越到空中接住长剑道:“三十岁集各家所长悟得一招‘撞山龙’万志奇可敢接否?”中年儒生嘴角冷笑道:“有何不敢?”他心中盘算,老家伙明显已经真气不支,那又什么好怕的? 单乐成嘴角含笑点头道:“算你还有点志气,那就…去死吧!”言罢全身金光大方,老人盘旋于空,人剑合一化身为龙,裹挟漫天春雨电光,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杀向中年儒生。 金龙咆哮,漫天春雨倒卷而回。 万志奇眼神惊惧,人剑合一?无奈已经被老人以真气锁定,此时如若逃跑必然会被斩杀剑下。咬咬牙,漫天血网凭空出现,拦在金龙路上。手中长剑也是疾刺连连,道道血色剑气同时撞去。 那血网在金龙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转瞬间就被撞得烟消云散,血色剑气要强些,但是也没有一道能坚持的了一个呼吸的。所有手段通通无效,冲到中年儒生面前的金龙仰天怒吼,当头撞去。 万志奇横剑阻拦,身形被顶着倒飞。“噗~”口中鲜血直喷,只能拼命催动真气护住身形。 “轰轰轰~~~”房屋坍塌,假山更是崩裂无数。 “咳~”处于龙头位置的老人突然一口鲜血飚射而出,金龙也随之一顿。 绝处逢生的中年儒生连忙催动功法秘术,身化血雾遁向远处。“轰隆!”金龙撞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整个空间为之一振,一个数十丈的大坑出现在天王府内。 老人站在巨坑底部全身飙血,以剑杵地,生机迅速流失。抬头看着苍茫的天空,最后轻声呢喃:“元正,子龙。一定要活下去。” “爹!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说?”扈飞兰身形幻化成影飘落到老人身前,满脸泪水。 但此时老人已经生机断绝,无法再回答她了。万物寂寥,只有春雨缓缓落地。 扈飞兰手持匕首道:“对不起了爹,你的血绝对不能让万志奇得到。” 泰安十六年二月,福州博庆郡,被誉为先天之下第一人的单乐成,在与血灵阁的江湖争斗中,独自斩杀一千五百人最终力竭而亡。消息传开江湖震动。 第五十九章 何去何从 两日后,博庆郡东南百里茶馆内。掌柜的挥手召来跑堂的伙计吩咐:“后院的饭食好了,赶紧给送过去。小心别让外人看到。”伙计点头应是,跑了两步后转身担忧道:“掌柜的,你没事吧?你怎么敢收留他们呢,这要是被血灵阁发现了…” 中年掌柜一巴掌拍在伙计头顶,恼怒道:“有钱不赚你是不是傻?亏得给你起了个小算盘的名字,怎么连这笔账都算不清?这可是白银一千两。药也快煎好了,等会给贵客送进去。” 伙计捂着脑袋嘀咕:“钱再多也要有命花啊。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掌柜狠狠瞪了一眼。伙计吓得抱头鼠窜。待他走后,中年掌柜看着屋外的连绵细雨轻声道:“有些事,就算死也要做。” 后堂大院内,张子龙双目紧闭拄枪而立,脑海中不断浮现老人出剑的那一刻。小算盘不敢打扰,绕过他进入屋内,把饭菜放到桌上道:“二位少侠觉得怎么样?” 盘膝而坐的方星火点头道:“麻烦小哥了,我们体内的毒也没什么大碍了。”一边床上,单元正躺在上面睁眼呆呆的看着房梁并未答话。 小算盘点点头退出房内。路过张子龙的时候问:“张少侠,您还是五十斤牛肉么?”少年并未言语,轻轻点头。小算盘一阵头大,这位少侠的饭量大的可怕。为了伺候他,看来还要去一趟县城采买食材了。 吃过午饭,张子龙推门而入坐在桌边。方星火出声问道:“张兄弟,你准备怎么办?”少年答道:“回去报仇!”方星火苦笑:“对方可是人多势众高手如云的血灵阁。就凭我们?一个化形下品,一个驭物,一个外放境?更何况…”说着对着床上的单元正努努嘴道:“这家伙到现在不吃不喝痴痴傻傻的。” 张子龙瞥了单元正一眼没有说话,而是问方星火道:“现在你没了令牌,还要继续完成任务么?”方星火点头回道:“必须走下去,好在拜帖都还在,再加上我纯阳学宫的身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少年点头道:“那天王府怎么办?”方星火正色道:“单老前辈跟我师叔相交莫逆,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等我回到广陵府,自当说服王爷派军前来剿灭血灵阁。加上血灵阁是为了他们的血而来,所以天王府弟子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张子龙点头思索,片刻后担忧道:“晚一天他们就多一分危险,我放心不下,毕竟是单老师的心血…”话没说完,床上的单元正面无表情打断道:“张子龙,为什么不把爷爷给救出来?你救我做什么?我就是个废物,废物…” 两人穆然,张子龙轻声道:“单老师当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拦不住!”单元正翻身下床,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起身后上前抓着少年衣襟,双目充血怒道:“你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么?你不是高手么?你为什么救不了爷爷?你为什么不跟爷爷一起并肩作战?那样说不定……说不定爷爷还能活下来。” 张子龙低头不语。 单元正颓然坐倒在地哭道:“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救爷爷?为什么?”旁边方星火一把拽起青年斥道:“就你这样也配做单老前辈的孙子?一出事就只会哭。”说着指着张子龙问:“你能怪他么?单老前辈本身就有重病,加上身中剧毒又服下禁药。你让他怎么办?是你爷爷让他救你的,你以为他心里会舒服么?” 说着一把推开单元正,后者跌落在床上呜咽不止。 张子龙垂首片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转身离开。方星火追出门外问:“要去?”少年点头道:“必须去!”方星火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张子龙惊讶道:“为什么?你不是还要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么?”后者洒然一笑道:“张兄弟少瞧不起我方星火,你前后救过我两条命。明知你去送死,让我袖手旁观的话还真是做不到。怎么说我也是个化形境,今天就舍命陪你一回。” 二人相视而笑。房内传来单元正的声音:“也算我一个,我要为天王府,为爷爷报仇雪恨。”黑袍青年憔悴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方星火有些鄙视道:“算了吧单元正,其实我一直看不起你。区区一个外放境,成天喊着替天行道。要是没有张兄弟,你自己说说已经死多少回了?而你居然恩将仇报责怪张兄弟,像这种…” “扑通~” 话没说完,黑袍青年双膝跪地,以头触地哭道:“求求你们带上我吧。只要能为爷爷报仇我不怕死。” 张子龙快步上前扶起黑袍青年,点头道:“我答应你,咱们一起为单老师、天王府报仇。”方星火皱眉道:“真要带着他?看他这样子能帮上什么忙?” 张子龙坚定点头道:“咱们一起,你们先把伤养好。我也要为万志奇准备点礼物……” 三月初一。 淮国腹地江州,地处平原适合农耕,矿脉繁多商业发达,是淮国公认鱼米之乡。百姓丰衣足食知书达理,儒学文化深入人心。正午时分,北面阳兴郡府,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有三人牵马而行,正是离京赴福州的赵安定一行。此时粉群少女兴奋非常,东转西看忙的不亦乐乎。高大少年李星河问:“七哥,这江州地界可真不错。同样是淮国,为什么这里就如此歌舞升平?” 面有倦容的病态青年笑着解释:“这地界好啊,地处平原多水少山,天灾稀少兵祸更是没有。经过二百年的安定,想不繁荣都难。再加上江州是我们淮国经济重州,市井昌盛商人众多。” 李星河点头,眼中有些羡慕。这里跟自己长大的福州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你俩大男人说什么悄悄话呢?赶紧过来,这里有好玩的。”叶红妆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二人苦笑凑上前去。赵安定嘴角上扬笑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李星河更是目瞪口呆。 街角搭建一高台,巨大横幅上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字迹清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第六十章 好久不见 高台之下人山人海,目测不下四百余人。当中不少携刀佩剑的江湖中人,但最多的还是普通看热闹的百姓。走到近前粉裙少女努力点起脚尖,无奈壮硕这太多,看到最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少女赌气的冷哼一声,翻身跳到马背上向里张望,这才一目了然。 高台上正有一邋遢青年正在大声吆喝:“乡里乡亲的老少爷们们,我们兄妹三人是从北边逃难而来,初临贵地还望包涵。一路上风餐露宿受尽煎熬。直到咱们江州这个好地方,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于是我们就想在贵宝地安定下来,不在漂泊了。顺便给我如花似玉的妹妹找个好人家。因为我妹妹从小就喜欢英雄好汉,所以我们决定比武招亲,只要谁能打败我妹妹,就能成为我的妹夫。” 底下人纷纷起哄喝彩,更有人高喊:“倒是把你妹妹请出来啊,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此言一出哄笑声一片。 台上的邋遢青年躬身应是,转头小跑道台后低声道:“秦师妹快点上来,我看底下肥鱼不少,干完这一单咱们就有钱了。”黑袍少女脸色发黑,冷哼一声把脸侧倒一边。旁边身高九尺的魁梧少年鄙视道:“华羽,我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原来就是干这骗人的把戏。” 邋遢青年看二人反应大怒,指着两人鼻子道:“秦雨寒,赵修武。你俩有没有良心?是你们侠肝义胆逢难必救,才让咱们现在身无分文的,我好心帮忙凑盘缠还是我的不是了?山洪那是多大的事?好嘛官府还没管呢,你俩到上了。你们别忘了你们还借了我白银五万两呢?什么时候欠债的这么凶了?” 秦雨寒脸上微红。赵修武可不干了,撸起袖子就要发飙:“你这家伙敢这么跟我说话,欠收拾不是?”吓得邋遢青年赶紧告饶。心中则哀叹不已,本以为跟着这俩人可以想几天清福的,谁知道…… 秦雨寒拦住高大少年,冷哼一声道:“华羽,我上去的话能赚多少银子?”邋遢青年心思电转,右手手指不断掐算。片刻后给出答案:“咱们刚开始,名气还没有那么大,今天保守估计能赚个五百两就不错了。”少女眉头一挑就要发怒。 赵修武呸了一声怒斥道:“去你的五百两,华羽你要不要点脸了?雨寒师妹答应出场才赚这么点?我看还是给你松松筋骨的好。” 邋遢青年赶紧摆手解释道:“二位别急,三天,给我三天!这里可是阳兴郡郡府,有钱人多了去了,咱们现在没有名气所以才会这么少。明天我打保证可以赚五千两,后天五万两。” 黑袍少女眉头一挑,点头走上高台,路过邋遢青年的时候轻声道:“三天赚不到五万两的话,到了福州自己小心点。”赵修武在旁边冷笑连连,把拳头捏的“咔咔”乱响。华羽打了个冷颤,这两个人,是认真的! 少女一登台,吵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黑袍少女身材高挑匀称,长相俊美,细长眉毛倾斜向上,给人英气逼人的感觉。加上神色冷漠超凡脱俗,腰肢细腻动人心魄。整个人就像一柄杀伐果断的精美宝剑,与此地温润婀娜的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短暂沉默过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群情激奋拥挤上前想要报名。华羽大手一挥高声道:“来我这里报名啊。今天只比三场,价高者得!!只要能赢了我妹妹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啊。” “这位五十两……好二百两……这位少侠出价五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了?”邋遢青年此时哪还有一丝懒散,站在台上喊得声嘶力竭。台下气氛被搞得热烈非常。 人群外围,叶红妆指着秦雨寒问:“铁匠,那不会是那个冰块吧?用弓的那个。”被点名的高大青年确认再三点头道:“没错就是她,跟咱们一起来上京的郡守千金秦雨寒!”粉裙少女哈哈大笑,兴致勃勃道:“赵安定赶快去报名,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也要参加,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报仇雪恨的机会终于来哩。” 消瘦青年苦笑劝道:“红妆,他们这可是比武招亲,你一个姑娘怎么参加?”粉裙少女一瞪眼道:“怎么就不能参加了?赢了人就归我,先当个丫鬟,洗衣服做饭喂马什么的都可以。然后到了福州我就把她送给张子龙做媳妇。想想就很有趣,我不管,赶快哩。” 赵安定叹了口气,高举右臂伸出五个手指。 台上华羽眼睛一亮,快速打量了青年衣着,暗道一句肥羊来了。大喊道:“这位兄弟,现在已经喊道一千五百两了,请问您这是……?” 在场众人纷纷回头,赵安定气定神闲道:“白银五千两!” 人群中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乖乖,这可是五千两白银。可以在郡城最繁华的地方置办一所大宅子了。这人可真有钱。 喧哗的场面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显然都被青年的大手笔震住了。台上华羽心头暗笑,高声道:“好,这位公子出价五千两,还有没要加价的了?”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后,青年接着道:“好,那请公子上台比武。” 青年没有动,他旁边的粉裙少女却脚步一错,身形腾空而起,划过众人头顶落在了擂台上。这下可就热闹了,围观的看客看到台上要进行比武招亲的是两个漂亮姑娘时,纷纷大声喧哗起来,叫好声议论声不断。 邋遢青年尴尬上前走到粉裙少女面前问:“这位姑娘,请问您这是?”后者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白银五千两的官方银票道:“报名费不少你的,赢了人就归我,你管我回去是当媳妇还是当下人。” 邋遢青年回头看了看秦雨寒的表情,见她没有反对后。双手接过银票,嘴中奉承了一句:“女侠您说的对。”完后转身小跑到台边。站在了赵修武身边。 擂台上,两名少女隔着五丈站着。秦雨寒看着对面的少女迟疑问:“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叶红妆嘴角翘起道:“好久不见了冰块,怎么不见你的弓呢?终于弃暗投明了?” 秦雨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仔细打量了少女后。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女囚。怎么?现在终于不用被拴着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第六十一章 比武 高台上两人火药味十足。旁边华羽担忧问:“她们认识?那一定不是一般人了,雨寒师妹没有问题吧?”赵修武信心十足道:“我也看不透这女人的深浅。不过放心,雨寒一定没问题的。再说不是还有我在这么?实在不行咱们直接跑呗。” 华羽黑着脸道:“这不好吧,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赵修武一瞪眼:“做个屁生意,你忘了咱们可是武院的弟子。”邋遢青年自知失言赶紧闭嘴,同时心中苦笑,自己怎么到哪都能想起买卖经呢? 高台下,赵安定打趣道:“又是跟你们一起来京城的人?”李星河解释道:“自打我们来了上京,秦雨寒就进入了武院。自那以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不知道她怎么会在江州出现。”赵安定挑眉道:“武院?这福州还真是人才济济,我现在是越来越期待了。” 台上,粉裙少女双臂环胸道:“冰块,确定不用武器?那一会被我揍趴下的时候可别哭鼻子啊。”秦雨寒平静道:“就凭你?” 叶红妆耸耸肩,活动了一下手脚道:“来哩!”脚下一踩,伴随着空气爆鸣声,少女身形瞬间消失原地。转眼间来到秦雨寒身侧,凌空一脚踢向她的头部。 速度很快!秦雨寒双目一凝,催动真气,全身金光环绕。一拳打去“彭~”拳脚相接身形后退一步。粉裙少女称赞道:“可以啊,再来!” 二人缠斗在一起,攻守极快。转眼间已过了百招,不分伯仲。看的台下观众直呼过瘾,而那些原来准备报名比武的则是冷汗连连,这个幸好没上……打不过啊。 “彭!”又是一次硬碰,二人同时借力后退拉开距离。叶红妆啧啧两声道:“三年不见,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没想到近战也这么厉害哩。”秦雨寒平静道:“你才是,没想到当年乖张的小姑娘,卸下镣铐后会有这本事。” 叶红妆揉了揉鼻子,恶作剧道:“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一招,不知道你会不会有阴影哩?”说罢催动真气,银光大盛之下。少女手中出现了一杆由真气幻化的丈许长枪。样式古朴枪刃一尺。 完成之后粉裙少女先单手持枪舞了几朵枪花,然后扛在肩上牛气哄哄道:“别客气尽管来,看我用一招梨花暴雨打的你满地找牙哩。” 秦雨寒眼神闪过一丝怒色道:“那要看你有没有他的本事了。”说罢全身火焰迅速由金变红,再转为漆黑。罡风也四散席卷,少女眼神冷冽显然是动了真火。 台下围观的百姓纷纷后退,转眼就跑出老远。而那些江湖豪客则纷纷乍舌。开什么玩笑,这俩小妞居然都是化形境的大高手。 赵安定站在高大少年身后问:“她俩这是什么情况?有杀父之仇?”李星河苦笑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秦雨寒性格内敛不喜欢说话。而叶红妆则是活泼开朗,嘴巴又毒,喜欢有事没事就去撩拨她。” 赵安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追问:“我可不觉得那个姓秦的少女是个肯吃亏的主,然后怎么样了?”高大青年点头道:“没错,秦雨寒嘴上说不过她,逼急了就动手了。当时叶红妆被困兽锁锁着,根本打不过秦雨寒,被揍得鼻青脸肿。从此两人算杠上了。” 赵安定摇头苦笑,他敢确定,以叶红妆的性格,被打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然后两人就你来我往,对于这两个都不愿意吃亏的人来说。这……就是深仇大恨啊。 台上,秦雨寒开始接近。叶红妆冷哼一声提枪就刺。黑炎环绕的黑袍少女右手一挥,真气长枪应声而断。叶红妆咂舌道:“乖乖,这么锋利哩?”秦雨寒并不答话,双手泛着乌光拍向少女额头。 叶红妆赶紧后撤躲避,但哪有这么容易?黑袍少女脚下步伐异常诡异,不论叶红妆怎么逃,都会被追上并困在黑炎之中,无奈只得挥拳硬挡。 “彭~”拳掌相撞,叶红妆轻‘咦’一声,并没有多厉害嘛。而接下来,少女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秦雨寒身形围绕着她上下翻飞,同时双掌幻化无数残影不断拍下。叶红妆拼命抵挡却惊骇的发现,黑炎有消融真气的能力,她的防御快被突破了。 秦雨寒平静道:“看来你没有那个本事。老规矩,准备好了么?”叶红妆浑身一僵,她们曾经定下过规矩,输的一方要站在原地,任由赢得一方在眼眶上打两拳。那种滑稽的熊猫眼将会作为战败者的耻辱印记,伴随到自然消失为止。 而到目前为止,受到这份耻辱的……一直都是自己! 叶红妆咬牙切齿道:“看来信奉张子龙是镇不住你哩,还是要靠自己。臭冰块,看招!”说罢全身光芒大放。秦雨寒连忙抽身后退,全神戒备。 “隼叔!帮忙哩。” 谁知道叶红妆什么也没做,而是双手拢在嘴前仰天大喊了一声。然后就站在原地双臂抱胸,一副你等着瞧的表情看着黑袍少女。 秦雨寒却没有一丝大意,她知道少女是万兽门的弟子,一身修为都在灵兽上。就像那个叶红芸,变身之后实力暴涨之大骇人听闻。天际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鹰啼声。秦雨寒双目一凛暗道,在天上? 极目望去,悠悠白云间一个黑点越来越大,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雄鹰。要知道飞禽可不比豺狼猛虎之流,一只普通的鹰隼借助俯冲就能轻易杀死体型大于他们数十倍的猎物,而这一只…… 秦雨寒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叶红妆,咱俩还真是有缘。你这只灵兽除了我,还真没有几个能轻易对付的!”说罢伸出右手,远处挂在马鞍上的巨弓化作一道金芒破空而至。 叶红妆心中咯噔一下,太得意忘形了,怎么忘了家伙是个用弓的呢。想到这大急道:“臭冰块你赖皮,你不是不用弓么?”秦雨寒平静道:“我没有说过不用。” “射日箭!” 张弓引弦,全身真气奔腾而出,化为金赤玄三道长箭融合旋转。形成一支手臂粗细四尺长的斑斓长箭。无尽罡风自体内涌出,少女衣衫猎猎长发飞舞,气势如虹。 正在俯冲的雄鹰察觉到了危险,翅膀一偏盘旋升空,不敢接近下方高台半分。叶红妆吐吐舌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偷偷溜下高台。秦雨寒嘴角带着笑意,箭头一偏对准粉裙少女偷偷摸摸的背影道:“想跑?你能快过我的箭么?” 叶红妆身体一僵,转身装傻道:“咦?秦姐姐你怎么在这哩?” 第六十二章 同行 秦雨寒不置可否道:“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了么?还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小屁孩。”说着手臂后拉,长弓如满月。被瞄准的叶红妆只感觉铺天盖地的压力突然加身,浑身毛孔都战栗起来。 “秦雨寒,你可别乱来啊!我警告你,我可是有帮手哩!” 黑袍少女叹了口气,懒得跟这个长不大的小姑娘继续计较了。手指一松,洪流光柱冲天而起,击碎云团消失在天际。少女平静道:“叶红妆,再敢惹我的话我就真不客气了。” 粉裙少女嘴角翘起,这种威胁她早就听过无数遍了,根本不放在心上。看到秦雨寒收手,她立马叫嚣道:“做梦,第一回合结束,咱俩勉强平手。接下来让你看看我的最强一招。” 叶红妆咬牙催动真气,本来不想用这一招的。但是为了一雪前耻,拼了! 庞大真气包裹全身,叶红妆头发暴涨变得蓬松,根根闪着金属光泽。原本乌黑的大眼睛变得狭长,瞳孔竖立。双手指甲迅速变长,锋利如剑。更个人透出一股野性危险的气息。 秦雨寒瞳孔骤缩,这是…秘术!记得楚青山说过,叶红芸对阵张子龙的时候曾经用过这一招。实力增幅恐怖。她暗自戒备认真道:“再打下去可就不好收手了,皇子妃。” 叶红妆不管不顾道:“我不管,今天我必须要赢你一次。”说着身形一闪而逝,速度之快另秦雨寒勉强举起长弓进行格挡。“铛啷~”两人交错而过。“滴答!”鲜血低落,持弓少女脸颊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叶红妆得意的舔舔嘴角道:“怎么样臭冰块?”秦雨寒摸了摸伤口,眼神冰冷道:“死了可别怪我。” 台下赵安定无力的扶着额头道:“再这样打下去场面可就不好看了。星河,拜托你阻止她们。”李星河点点头向台上走去。而台边的华羽也皱眉道:“秦雨寒真生气了,赶快阻止她,不然……”赵修武重重点头。 叶红妆抽身上前,双爪直取少女前胸。秦雨寒不躲不避,浑身燃着黑炎上前迎击。 “彭~彭~” 两名少女的攻击,同时被身形异常高大的少年拦住。李星河劝道:“叶红妆,算了吧,再打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另一边,赵修武同时道:“算了雨寒,你要是失手杀了她,事情就麻烦了……” 不等少女回答。两名高大少年同时一愣,扭头互看了一眼。九尺身高在淮国几乎见不到,更别说同时出现两个了。赵修武好奇问:“在下赵修武,未请教?”李星河点头道:“在下李星河。” 看到少年并未持有兵器,赵修武眼光灿灿问道:“练拳?”少年点头。赵修武哈哈一笑,转身一拳轰出:“咱俩比划比划!”少年眉头一皱同样打出一拳,有些生气道:“求之不得。” “咚~轰隆!” 拳头对撞,磅礴气劲四散激射。这个比武招亲的台子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坍塌扬起了漫天烟尘。就算如此两名少年也并未停手,烟尘中拳掌相交声如铜钟大鼓般不绝于耳。 两名少女飞快后撤站在一起。秦雨寒出声问道:“他不会是李铁吧?”一起前往京城的四人,她对李铁印象最好,一方面是因为壮实少年跟自己一样不喜欢说话,还有一方面就是给她武院推荐名额的,正是少年的父亲李元魁。 恢复本来容貌的叶红妆点头道:“不错,他那个镇北大将军的爷爷给他改名叫李星河哩,现在修炼拳法厉害的一塌糊涂。你让你的同伴小心点。”秦雨寒担心道:“那他可能要吃亏了,赵修武的体魄拳法在整个武院都是能排得上号的,他才修炼三年不可能打得过。” 叶红妆气哼哼的朝着交战二人高喊道:“上啊李星河,把他揍趴下。”秦雨寒苦笑摇头,还是那个乖张的少女,一点都没变。 赵安定牵着马走到近前埋怨道:“怎么你们刚停他们就打上了?到底是什么情况?赶快让他们停手吧。在这样打下去官府非过来拿人不可。”叶红妆一瞪眼不满道:“你堂堂一个皇子害怕官府?” 赵安定苦笑道:“问题是咱们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说不定现在京城已经闹翻天了,在这被认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没到福州就被抓回去了。”叶红妆一个激灵,赶紧向秦雨寒道:“臭冰块,赶快阻止他们。”后者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可拦不住。” “彭~” 场中,再次硬撼了一拳的二人同时后撤。赵修武道:“李兄弟拳法不错,走的也是兵家路子?”李星河点头道:“没错,咱们还是收手吧,再打下去的话附近都要被夷为平地不可。”赵修武哈哈大笑:“无妨,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能打的,不打个尽兴怎么成?” 旁边赵安定皱眉喊了一声:“修武停手吧。”后者回头,惊讶道:“七皇兄?” 阳兴郡风云酒楼,三楼包间内。 华羽震惊道:“七皇子,你们居然敢擅自离京?”比起他的大惊小怪,其他人就显得镇静的多。叶红妆眉头一挑道:“什么叫擅自离京,我们这叫…微什么私什么…” 赵安定在旁提醒道:“微服私访。”少女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是微服私访,不用你说。”赵修武佩服道:“七皇兄,平常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有如此魄力,毕竟你一直都是病怏怏的,前一段还听说…”话没说完,旁边秦雨寒咳嗽两声,对着粉裙少女道:“是不是你的主意?皇子私自离京可是大罪。” 叶红妆把脸撇到一边道:“臭冰块,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赵安定在旁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跟红妆没关系。倒是你们,明明是回福州任职的,怎么会在这摆什么比武招亲的擂台?” 此言一出,秦雨寒跟赵修武浑身一僵,这…… 旁边华羽却站出来一顿诉苦,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叶红妆听后质疑道:“她秦雨寒会有这么好心?小哥你是不是失心疯了?”赵修武眉头一皱就要说话。秦雨寒提前出声道:“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也不用劳烦你费心。” 赵安定微笑道:“能为了百姓做实事,秦姑娘做得很对,红妆你也少说两句。我看这样吧,咱们就结伴而行如何?此次外出别的没有,盘缠还是带了不少。” 赵修武一拍大腿道:“那感情好,我先谢谢七皇兄了。只要到了福州,我一定会好好招待诸位。” 旁边华羽上前悄声对赵安定道:“七皇子,你到底带了多少钱?我可给你说,这两位可真不是一般人。几万两银子说扔就扔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赵安定听得额头冒汗,强颜欢笑道:“我想,应该是差不多够了吧。” 第六十三章 敌明我暗 三月初二,月黑风高的夜晚。博庆郡守府不远处的街道上,两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灰暗身影贴着墙壁静静站着。一炷香后,从街角处又走来一人,相同装扮个头稍高。三人凑在一起后,同时摘下斗笠。正是半个月前从博庆郡逃走的三人。 方星火皱眉问:“怎么样?打探清楚了么?最重要的是可靠么?”他心中担忧,一方面是担心黑袍青年的能力,另一方面他们现在深入虎穴,附近到处都是血灵阁的眼线。 单元正正色道:“我去找了闻爷爷,我爷爷曾经救过他一命,所以值得信任。据他所说,天王府第二天就被宁道风以意图谋反的罪名被官府给封了,前后并没有看到天王府的弟子出门。倒是有不少血灵阁弟子经常出入。郡城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不同,他还说现在血灵阁非常收敛。” 方星火低头思索:“不应该啊,我的身份扈飞兰知道,既然他们没有杀掉我,那犯下这种大罪血灵阁应该会逃跑才对。怎么还敢待在这?张兄弟你怎么看?” 张子龙靠着盯着远处的郡守府道:“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又是敌众我寡,咱们不能轻易出手,必须先抓个人了解情况。”方星火点头道:“万志奇,温锦和宁道风。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这个博庆郡郡守了。” 张子龙点点头。三人戴上斗笠迈步向郡守府走去。 郡守府内院卧房。一阵男欢女爱的淫靡声音传出。张子龙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外,少年凭借鬼魅的身法,一路上都没有被巡逻的士兵发现。皱眉抬头再三确定,确定没找错地方后,少年轻手轻脚的挑开房门钻了进去。 屋内点着灯烛,张子龙快速扫了一眼,很平常的卧房,桌椅家具都是寻常之物。而在黄木大床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正在起起伏伏,女子软糯的娇吟声不绝于耳。 张子龙听得面红耳赤,冲上前一击手刀直接打晕了白发老者。并在女子震惊骇然的目光中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姿容一般体态还有些臃肿。张子龙偏开目光低声道:“闭嘴,出门在外老子只是求财,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伤害你。”妇人惊恐的点头。少年追问:“这老头是不是此地郡守?” 妇人继续点头“咚~”少年一记手刀打晕妇人。从身后掏出个麻袋,三下五除二就把赤裸的宁道风扎了个结结实实。扛在肩头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一炷香后,城西闻府后院,昏暗的地窖内。 张子龙抱拳道:“多谢闻大夫相助。”名满一郡的神医闻思廉,此时一脸严肃的摆手道:“不用道谢,单老对我有活命之恩,这点小忙何足挂齿。”旁边单元正真诚的给老人鞠躬道:“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您,闻爷爷。我现在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了…” 闻思廉赶紧扶起青年,看了眼墙角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的赤裸老人道:“为医者救死扶伤见不得这些事,我就先出去了。你们放心的用刑,我治疗外伤小有心得,只要不死我就能给你们把他救回来。” 三人互看一眼。方星火作揖道谢。闻思廉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地窖入口处。张子龙跟方星火二人蹲在地上写写画画。方星火佩服道:“单老前辈果然厉害,一个人就杀了血灵阁大半,如今他们元气大伤只有三百人。” 张子龙却没那么乐观,而是担忧道:“三百人普通人是不多,但是这些血灵阁弟子武功都不弱,又有万志奇跟温锦这两个化形高手在,硬拼肯定是不行。” 晚风萧萧,方星火思索道:“现在宁道风在我们手上,何不逼问出虎符所在,咱们带兵去清缴,到时候只要我跟王爷禀明实情就行了。”就在此时,单元正提着滴血长剑从地窖内走出道:“晚了,我已经把他杀了。” 方星火皱眉就要发火。张子龙却抢先道:“杀了就杀了吧。方兄你想想,血灵阁在本地经营已久。连郡守都能为他所用,更别说他手下那些人了。到时候郡兵万一临阵反水,咱们更麻烦。”方星火叹气道:“不论如何那可是一郡之首,是朝廷大员。有罪也要交给朝廷判决,你私自杀了怕是要有大祸啊。” 单元正席地而坐擦拭剑上鲜血,闻言无所谓道:“只要报的了仇,死了就死了。”张子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方星火不再理会青年,盯着地面道:“万志奇坐镇血灵阁。天王殿虽然关押着天王府弟子,但他们都身中剧毒,府外又有重兵把守。不好办啊…”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与血灵阁相比。实力相差的太过巨大。 张子龙突然眼前一亮问:“单元正,温锦经常在飘香院么?”后者点头道:“应该是吧,反正每次去好像都能见她。”张子龙又道:“他们下的毒连普通医生都能救治,只不过花费时间较长罢了。而咱们身边就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请他出山炼制解药应该不难。再加上现在我们在暗,敌人在明。他们对我们根本没有防备。” 方星火点头道:“不错,咱们有自己的优势。血灵阁人多但是分散,咱们人少却更加灵活。可以四处出击消耗他们的力量。首先就是这个温锦,只要能把她先给解决掉,血灵阁化形高手就剩下一个万志奇,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利。” 单元正出声反对:“首先要炼制解药,伺机救出师兄他们。贾师兄跟宫师兄都是化形高手,门中驭物境的高手也不少。只要能把他们救出来,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打上血灵阁都可以。” 方星火反驳:“光咱们解毒就花了半个月时间,而你能确定吃下解药他们就会立即恢复?天王府有郡兵把守,还有血灵阁弟子的看管。稍有差池就会被人家瓮中捉鳖了。就算他们不打咱们,就凭你我三人光运送八百弟子到安全的地方又需要多长时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休。 旁边张子龙被吵的一阵头大,突然大喝:“别吵了!” 第六十四章 天王殿 方星火跟单元正顿时闭嘴。 张子龙绞尽脑汁最终拍板决定道:“先请闻神医炼制解药。由我偷偷潜入给天王府弟子服下。如果恢复的快,那不用我们帮忙他们自己就能脱困,如果不成也不置于暴露我们。然后咱们直接去飘香院蹲守,伺机先宰了温锦。之后在附近游走,偷袭截杀灵阁援兵,如果看见万志奇就直接撤退,不要硬拼。” 这句话说的有理有据,方星火跟单元正点头同意。事不宜迟,三人起身去找神医闻思廉。 翌日入夜,天王殿不复往日的辉煌。殿内黯淡无光,只有为数不多的烛火飘飘荡荡,显得有些阴森。二层中,被结实捆在椅子上的宫文石披头散发,声音虚弱道:“大师兄,还活着么?” 不远处的贾玉龙鼻青脸肿,闻言没好气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就算苟且偷生我一定要活下去,给师父报仇。”宫文石嘿嘿一笑:“那感情好,如果我扛不住了,顺便也给我报仇吧。” 贾玉龙皱眉问:“宫文石,你怎么了?”后者虚弱道:“没事,就是觉得咱们这样,还算活着么?”独臂汉子闭口不言,低头看着大腿上扎着的细细芦苇杆,滴滴鲜血顺着管子低落在地上的铜盆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必!须!活!着!报!仇!” “报!仇!”黑暗中,不知多少弟子轻声呢喃回应,他们面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神色萎靡不振。但是严重的仇恨之火却汹涌燃烧。 殿外传来吵杂的脚步声与聊天声。 “今天怎么样?” “回师叔,今天没有什么状况,只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又死了几个。”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随后就是愤怒的声音:“我警告你们不要偷偷用他们练功,如若再犯我第一个杀了你。这些可都是宝贝,能源源不断提供优质的鲜血。你们给我好好伺候着,一定不能让他们死了。” “是是是!弟子一定小心。” “喂饭的时候一定要讲究,多喂它们些补血的东西。实在不行就在里面多加些当归、地黄、白芍之类的的草药。你入门也有些年头了,这些东西还用我教?” “弟子明白,弟子明白!” 聊天声渐渐远去。宫文石凄凉笑道:“我堂堂天王府,居然沦为被饲养的牲畜一般。本以为能与这些妖人大战一场,虽死无悔。却没想到居然被他们全部生擒,连师父也惨遭毒手。我就搞不明白了,到底是谁下的毒?” 贾玉龙眼中的恨意如附骨之疽道:“不论是谁,待我出去之日,就是他粉身碎骨之时。” “下毒的人是扈飞兰!”屋顶突然有话语传来。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看不清面貌。宫文石心中大喜,时至今日还敢冒险潜入这里的,一定不是敌人。想到这眼中带着一丝希翼问:“阁下是谁?” 那黑影翻身落地,拉开面罩道:“是我!”贾玉龙怒道:“张子龙,亏的当初我师父对你那么好,那日你却直接逃跑丝毫不顾恩情,现如今还来这里做什么?看我天王府的笑话么?居然说二夫人出卖我们,真是笑话!” 少年默然,当日他们都被毒的晕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有心解释却不知从何讲起,只能道:“我并没有逃跑,都是我亲眼所见,扈飞兰确实是血灵阁的人。此次来我是准备来营救你们的。”贾玉龙不屑道:“谢张少侠美意了,我们几百号人,请问你如何救得完?” 少年从身后取出瓷瓶道:“我不能救你们任何一个人出去,因为这样会打草惊蛇。但是我这里有此毒的解药,我先喂你们服下,等真气恢复之后你们可自行逃走。” 说着上前就要给贾玉龙松绑。 独臂汉子眼神闪烁,阻止道:“不用松绑也别拔管子,直接把解药喂我。血灵阁弟子每两个时辰都会来收集血液,被他们发现了就麻烦了。”张子龙点头开始穿插在人群中喂药。 宫文石问道:“大师兄,他说的真的假的?”贾玉龙直接回道:“应该不假,且不说他冒险前来对他没有丝毫好处,就说咱们师父,何曾看错过人?”宫文石皱眉:“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二夫人。”独臂汉子桀桀怪笑如恶鬼,阴狠道:“等咱们出去自然真相大白,要是真是她出卖我们天王府的话,我定要让这贱人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天色即将放亮的时候,张子龙的身影又出现在二楼。对着贾玉龙点头道:“所有弟子都已经喂过解药了,趁着天没亮我要马上离开。至于你们什么时候脱困,脱困后要做什么?全凭你们自己选择。”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贾玉龙突然叫住少年问:“你呢?打算怎么做?”张子龙头也没回道:“我跟单元正方星火他们决定,替单老师报仇。先去飘香院把温锦杀了,再不断消耗血灵阁的力量。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直接找万志奇决一死战。” 宫文石惊喜问:“元正没有死?”张子龙点头。宫文石激动的对独臂汉子道:“大师兄,元正他没有死,咱们天王府还没有绝!” 贾玉龙点点头,双眼却紧紧盯着少年背影继续问:“为什么?据我所知你与我师父只认识了一天而已。” 少年用力锤了一下胸口,留下一句:“够了!”翻出楼外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宫文石感慨道:“我总算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小子了。”贾玉龙没有回答,用尽可能大的声音道:“天王府弟子听令,全力调息真气,他们喂饭的时候使劲吃,照死吃,抓紧恢复体力。咱们……准备报仇!” “报仇!报仇!……” 漆黑殿内响起无数虚弱的呢喃,那一双双充血仇恨的眼睛,像极了一群饿狼。 贾玉龙闭目调息,轻声道:“只需两天!你们一定要给我活着。万志奇,我贾玉龙发誓,定要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第六十五章 斩温锦(上) 三月初四。时至正午,大街上人来客往热闹非凡。自从半月前的一场血战过后,血灵阁收敛了很多,再也没有做过当街掳人的勾当。这让郡城百姓们都放下心来,市井间又繁荣了起来。 飘香院对面茶馆二楼,临窗一张桌子坐着两人。农夫打扮脸上漆黑如锅底的单元正有些坐立难安问:“张子龙,方星火不会出事吧?”一身粗布麻衣的张子龙拿着古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面色涨红道:“没事,血灵阁见过方星火的人并不多,再说他又不进去,只是在门口布阵而已。” 妓院这种行当,都是到入夜才会热闹,大白天特别是正午的时候,哪里会有客人?所以现在飘香院大门紧闭。街对面东来西往的人群中。有一人特别惹眼,外貌俊逸风流倜傥,可是却身穿一身粗布衣服,让人感觉格格不入。不少人都在心中暗叹,不知是哪个世家的落魄公子,可惜啊。也有不少俊俏姑娘频频向他暗送秋波。 方星火很郁闷,好好的乔装打扮,怎么好像变得更加惹眼了?此时他手中握着七柄巴掌长的赤红小剑。按照天罡运转的轨迹,一一把它们插入墙壁或者地面,范围刚好笼罩住飘香院门前空地。只不过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耽误了不少时间。 茶楼中,张子龙又喝了一口朝霞酒,脸上布满红晕。看的旁边单元正皱眉劝道:“这个酒虽然能提高体魄与内力,但是千万不能多喝。因为药效特别霸道,过度饮用对身体会造成非常大的负担。” 少年摆手示意没事,单元正哪里知道。以少年体魄之坚忍程度,要不是怕喝醉了,这一葫芦酒早就被喝光了。想要撑破他的身体?简直是笑话! 单元正见状也不再劝阻,自从那夜之后,他感觉跟这个原来无话不说的张大侠,中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垒。再也不复当初的关系。 就在此时,已经布阵完成的方星火迈步上楼,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口茶道:“这里地形不错,一片空旷正好适合阵法的发挥。”张子龙问:“能困住她多长时间?血灵阁的那种遁术能不能拦住?” 方星火自豪道:“这是天罡极火阵,是我目前能布下的最强单人阵法。可完全困住同境高手半炷香的时间。如果高我一境,也可以困住十个呼吸。而那种血遁秘术我见过,虽然神妙但是想突破我的阵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张子龙点头,如此一来只要等温锦一出现,他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斩杀了她。 单元正问:“那我做些什么?”方星火没好气道:“你就负责警戒吧,武功太低,贸然参战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单元正化妆成漆黑的脸上又黑了两分,争辩道:“我也要上阵杀敌,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我不会拖你们后腿。” 张子龙用眼神制止了还要说话方星火,点头道:“那行,到时候方兄负责困住温锦,我来负责斩杀她,而你负责对付其他血灵阁弟子。没有问题吧?”二人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飘香院顶层厢房内,温锦伸了个懒腰,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最近她的日子过的很不错,血灵阁消灭了天王府成为了博庆郡第一大门派。虽然单乐成力战身死,死前还划破经脉把血放干有些可惜。但是却俘虏了其他所有天王府弟子,获得了源源不断的优质武者血液。最近用之练功精进不少,还有什么能比这开心的事? 心情舒畅的她忍不住哼起了小曲,随机眉头又皱起。她突然想起昨晚听到的一个消息,郡守宁道风被一伙强人给劫持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尽快去禀告给大哥说一声的为好。 想到这胖妇人加快速度,匆匆画好妆后起身向外走去。 待着几个亲信刚迈出飘香院大门。温锦突然有种心悸感,脚下一停抬眼仔细打量四周。人来人往并无异常,暗自觉得自己太过小心,如今他们血灵阁在这博庆郡还有谁感招惹? “天罡极火阵!发动!”谁想到刚走出大门不远,对面茶馆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接着三个身影破窗而出。 温锦心中大惊。以她为中心,方圆十丈突然升起赤色壁障,迅速封锁了这一方天地。街上一时间打乱,困在阵中的百姓撒腿就跑,奇怪的是他们碰到壁障如入水幕,可轻松通过。胖妇人连忙跟上,可是却被弹回阵内。 对面的方星火浑身笼罩火焰真气内,长发飞舞并指成剑冷笑道:“二阁主,想出去可没那么简单。”温锦眉头紧皱:“你是谁?居然敢惹我们血灵阁?”不等方星火答话,身后单元正上前两步,一把擦掉脸上伪装怒道:“温锦可还认得我?你们血灵阁无恶不作,用阴谋诡计杀害我父亲和爷爷,今天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温锦心中一惊:“单元正?那…”说着抬眼看去,果然是那天晚上的用枪小子,这可麻烦了。只见她目光游离,想要寻找阵法的破绽,赶快脱身。 方星火连忙道:“张兄弟,事不宜迟速战速决,我以大阵助你。” “温锦受死!”张子龙一声大喝,荡寇脱手而出化作一束白芒,携风雷之威飞向妇人。 大阵毫无阻碍。 温锦连忙调动真气,磨盘大小的血气轮盘出现在身前,挡在长枪的攻击路线上。长枪速度极快,轮盘还未形成就被长枪刺中,一阵剧烈颤动消散在空中,但是长枪也是强弩之末。来不及松气,少年身形出现在枪边。 “吃我一枪!”张子龙人在空中,暴喝一声双手持枪全力下劈。与此同时,阵外的方星火剑指连点。大阵中突然激射出三道烈焰直奔妇人打去。 而另外一边,单元正也“呛啷”一声拔出长剑,与阵外温锦的三名心腹杀做一团。 大战开场。 第六十六章 斩温锦(下) 单元正虽然只是真气外放的境界,但手上功夫确实厉害。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金色剑气肆意纵横间,三名血灵阁弟子吃力的抵挡。交手二十多回合,单元正突然长剑横扫逼退三人。紧接着长剑一点,一招“仙人指路”金光瞬间闪过,面前敌人喉咙涌出血箭,倒地毙命。 三个人围攻才堪堪抵挡,如今又死了一个。勉强坚持了十招,这两名血灵阁弟子先后死于单元正剑下。 另一边,温锦更加艰难。用枪少年力大无穷攻击犀利,主阵少年攻击也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数个呼吸间,妇人就满身伤痕,狼狈不堪。 交战到现在,飘香院里的血灵阁弟子也被惊动,不断有人出来参战,也有人转身就跑去总部报信。单元正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大声催促道:“两位抓紧速度,我这边有些扛不住了!”毕竟他境界不高,真气也相对弱了很多。刚才为了速战速决,更是不惜大量消耗,如今已经有些捉衿见肘了。 张子龙心中也有些着急,如果现在用了那一招,之后还拿什么来对付化形大圆满的万志奇?一时间少年有些犹豫。 方星火仿佛看出了少年的顾虑,眼神凛然双臂舞动,大声道:“张兄弟困住她,我来解决她。”交手片刻他已经确定,阵中妇人境界跟自己一样,也就是个化形下品。但是她如今身在自己大阵中,又有伤在身,只要能困住她,他有信心一击必杀之。 张子龙点点头,手中长枪圈起无数枪花,笼罩住温锦全身。虽然攻击不高打不破妇人的护体真气,却能有效地限制住她的活动。后者自然也听到了,着急的满头大汗却无可奈何。 随着方星火双臂的舞动,阵内浮现出两条细细的真气光带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吸收阵法力量逐渐壮大自身。呼吸间已形成两条巨大火蟒,咆哮着冲向温锦。声势浩大热浪逼人,转眼间已经到了眼前。 肥胖妇人神情大骇,再也不敢正面相抗,身化血雾疾速遁去。方星火嘴角冷笑,双臂挥动。两条火蟒一个摆尾紧追其后。 “咚~”的一声,血雾被大阵给挡了下来,再想改变方向已无可能。温锦无奈撤去遁术,挥手间幻化出两个血手企图阻挡。 火蟒当头罩下如熔浆瀑布,毫无一丝怜悯。血手勉强抵挡了一阵后消散无形,妇人的护体真气也随后被冲破。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温锦整个人化成一个火球,不断在地上翻滚哀嚎,不到片刻就一动不动化为焦炭。 张子龙对方星火比了一个大拇指道:“厉害啊方兄。”后者喘着粗气,挥手撤去大阵道:“张兄弟,剩下的交给你了。”伸手召回七把小剑放入怀中。 “没问题!”少年爽朗回应,拖枪支援岌岌可危的单元正。 一时间血光飞溅,残肢乱飞。 经过单乐成的指点,张子龙此时战斗已经不是那种真气遍身、横冲直撞了。周身几乎没有内力运转,毫无气势与凡人无异。但是手中长枪却显得更加璀璨明亮。十二道真气分开运转的优势越发明显。敌人攻击近身之后,自有内力喷薄而出进行防护。攻哪防哪,不光是真气消耗剧减,防御力也随之大大增加。因为更有针对性,内力也就更加集中。 方星火心里震撼,这家伙比以前更厉害了。难道墨师的非攻,当真如此厉害? 飘香院里的血灵阁弟子并不多,大约有二十多人,不过盏茶功夫就死的干干净净,青砖铺就的地面上鲜血淋漓。张子龙一挥手拔腿就跑,三人先后消失在街角,只留下无数在远处偷偷观战的郡城百姓。 茶馆二楼人满为患,因为这里离战场最近又居高临下,乃是最佳看台。茶馆老板也在其中,是个十分消瘦的中年男人,此时他站在二楼窗口,手上拿着五两白银,那是刚才三人离去时留在桌上的。 旁边自有茶客羡慕道:“王老板,这回你又赚了一笔啊。一壶茶一个破窗户能值这么多银子?”茶馆老板嘴中发苦道:“我宁可不赚这银子,这要是让血灵阁的老爷们知道了,以为我是他们同伙可就麻烦了。”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的搭话道:“是啊,你没见连他们的二阁主都被活活烧死了么?血灵阁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看你还是赶紧跑吧。”茶馆老板脸色又黑了几分道:“我能跑到去哪?一家老小的城内,根本来不及啊。这真是祸从天降,早知道今天打死我也不敢开张啊。” 消瘦老板沮丧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是啊,血灵阁在这博庆郡权势滔天,连天王府都被他们灭门了。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又能躲得了么? 一名身材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汉子出声劝道:“不用担心,我看单元正那小子带来的两个帮手武功都深不可测,行事又颇有章法,可能这一次血灵阁是踢到铁板上了,他们很可能是来报仇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都觉得十分有道理。单老天王闯荡江湖多年,肯定有不少实力深厚的兄弟朋友,这是要来替天王府鸣不平啊。有一人突然道:“最近江湖上不是流传有一个用枪的少年高手么?刚才那人不就是用枪的么?” 有人反驳道:“应该不是,我可是听说那人围有一条赤焰围巾,他可没有啊。” 众人讨论的更加热烈。 数个街道外,张子龙一行三人正躲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向外打量。这里是血灵阁支援飘香院的必经之地。按照计划,他们将要在这里截杀前去支援的血灵阁弟子。 单元正垂着头心中有些沮丧,刚才自己只杀了六人,其他人都被张子龙砍瓜切菜一样解决了。他偷偷打量了少年一眼,只高了一个境界,就有这么大的差距么? 方星火靠着墙壁进行调息,嘴中道:“刚才布阵加上用了秘术,体内真气不多了。如果在这时候碰见万志奇就麻烦了,咱们是不是先撤退休整一下?”一心报仇的单元正也点头复议,消耗实在太大了。 张子龙却不为所动道:“杀了温锦其实已经达到了目标。但是先别急,血灵阁弟子还有很多,这是一个消耗他们力量的好机会。我几乎没有什么消耗,只要这次他们不是万志奇带队,那我一人就够了。” 方星火单元正对视苦笑,那么激烈的战斗,居然没有什么消耗?果然不是一般人。 第六十七章 半路截杀 血灵阁密室中。修有一五丈方圆的高池,里面蓄满了血水浓浆,整个密室里充满了刺鼻的血腥气。血池上方搭建了一座小浮桥,中间有个蒲团大小的平台。此时万志奇正坐在其上盘膝打坐,地下血浪翻滚无数红色光点不断升腾,最终汇聚到他体内。 “腾~”的一声站起,血色光点迅速下沉消失在血水中。万志奇面目狰狞喃喃道:“为什么不行?真气为什么不会增加了?明明用的是化形高手的鲜血,为什么?燃血经难道真的有上限?怎么可能?我不信!!” 说罢继续盘膝修炼。 而阁主书房中,美妇人扈飞兰一身赤红长裙,正在神色焦急的东翻西找。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扈飞兰赶紧把东西放回原位,气定神闲的坐到桌边。 “禀阁主~~” 数名血灵阁弟子进门行礼,当看到屋内并没有万志奇的身影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扈飞兰神色肃穆道:“大惊小怪成何体统,大阁主正在闭关修炼,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弟子们互视一眼,带头一人有些犹豫道:“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吧。”美妇人眼睛一瞪,面目威严道:“大胆。我现在是血灵阁的三阁主,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人赶紧单膝跪地连呼不敢,最后禀告道:“三阁主!单元正那小子回来了,还带了两个非常厉害的高手。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用枪的小子,还有一个不认识,但是他的阵法非常厉害。他们现在就在飘香院门口用阵法把二阁主困住了,弟子特来请人支援。” 扈飞兰眉头紧皱,心道坏事,那个叫方星火的小子为什么不回广陵搬兵,而是单枪匹马的杀回来了?真是坏事…… 美妇人突然想起了爹对那个持枪少年的评价,莫非他们是准备…想到这她起身道:“单元正不死终是祸患,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去召集所有在本部的弟子,跟我一起去支援二阁主。” 弟子有些犹豫道:“这事不用禀告大阁主么?”扈飞兰怒斥道:“大阁主现在在闭关冲击先天境界,这点小事还用麻烦他?赶快执行命令,出了事情我一力承担。” “是!三阁主。”弟子领命而去。妇人站在原地低声道:“希望爹没有看错。” 一炷香后,扈飞兰带领着本部一百血灵阁弟子前往飘香院支援。 郡城街角。 方星火看了看天色道:“张兄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张子龙把长枪插入地上,看了看影子道:“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单元正问:“如果是万志奇带领所有血灵阁弟子一起出现,又发现了我们怎么办?” 少年解释道:“这个地方处于对方目光死角,我们会更早的发现他们。如果万志奇亲自来的话,咱们有的是时间逃跑。你们看,从身后巷子进去,是地形复杂的百姓居住区,想要抓我们简直是白日做梦。” 单元正不解:“你怎么会对博庆郡地形如此熟悉?”张子龙咧嘴一笑道:“你们这半个月在养伤,那我在做什么?郡城地形我早已了然于胸,就算是万志奇用了那个血网,也别想抓住我。” 方星火以手扶额佩服道:“你这家伙真不像个江湖人,还是跟我当初遇见的一样。”张子龙好奇问:“哦?此话怎讲?”前者叹了口气道:“江湖人做事仅凭一口气,正是所谓的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但如果让他们冷静下来的话,很多事情可能就不会去做了。” 说着青年用手指了指少年继续道:“而你不同,只要你认准了目标就不会放弃。像一个征战的将军,战前会去摸清敌我双方的兵力,地形的勘察,人心的思量,最后制定策略。这难道是一个江湖人该做的事情么?” 张子龙愕然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难道不是必须做的事情么?”方星火苦笑道:“那你可知道,你说的那句话就是兵家圣贤的名言。而兵家基本上都效力于各个国家朝廷,其实早就已经不能算是江湖人了。” 单元正在旁点头道:“我辈江湖人就应该不惧生死、行侠仗义,图的就是一个痛快,不会考虑那么多事。” 此言一出,其余二人都白了他一眼。 方星火不屑道:“你这种江湖人活不了多久,行走江湖还是谨慎为主。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还是少招惹些为妙。” 张子龙却回答道:“你说的是没错,行侠仗义就需要不惧生死。但是如果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我还是觉得应该多做些准备,不然还没等到你行侠人就死了,得不偿失。” 单元正刚要说话。 少年突然竖起手掌,小声道:“别说话,他们来了。”侧眼打量。远处,上百名血灵阁弟子浩浩荡荡出现在街角,为首的正是天王府二夫人扈飞兰,并没有见万志奇出现。 单元正咬牙切齿道:“叛徒。”方星火却皱眉道:“万志奇虽然没来,但是这些都是血灵阁的核心弟子,大部分都是外放境,驭物境的也有不少。咱们对付起来胜负未知。更何况这个妇人实力未知,很可能也是化形境的高手。” 张子龙目光森冷快速下令道:“单元正你现在真气匮乏就不要去了,好好恢复,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单元正虽心有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少年继续道:“方兄,给我盯着那个扈飞兰,只需挡住她一时半刻就可以。” 方星火震惊道:“你准备干什么?一个人打一百个?” 张子龙呵呵一笑,摘下酒壶大步向外走去。还不忘回头自负道:“我可是名侠客。” 扈飞兰突然举手示意停止。因为对面,出现了一名粗布麻衣肩扛长枪的少年。妇人嘴角轻轻勾了勾,既然他出现在这里,也就代表了温锦已经死了。 张子龙单手持枪,另一只手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朝霞,呛得咳嗽了两声。体内真气翻腾持续上涨,少年面色通红的喝道:“来者何人?” 扈飞兰定了定神,也高声回道:“明知故问。”手下血灵阁弟子更是群情激愤,当先走出一人甚至叫嚣着要宰了少年。 张子龙一人一枪,眼中寒光凛凛。 第六十八章 念 午后,青云山彩衣宗凉亭。 阵阵春风吹过,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随风飘落在亭内石桌上。桌旁有一少女伏桌而睡,额前掉落的发丝下有一桃花胎记在眼角处忽隐忽现,翠绿色的长裙裙角随风时起时落。此人正是现任彩衣宗宗主夏灵儿。 “小心!”少女眉头紧皱突然大喊一声,直坐而起。石桌上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也在打盹,闻声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跳起呲牙咧嘴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狐狸抖了抖身体幽怨的看向主人。 “原来是个梦啊。”夏灵儿低头自言自语道。歉意的托起小狐狸的脑袋,抚摸着它那雪白纯净,甚至有些发光的毛发,嘴中嘀咕道:“阿狸,你说他现在在哪里?会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傻瓜会不会被人骗?以他的性格肯定会遇见危险吧,也不知道丝羽织有没有帮上忙?害老娘如此担心,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他好看。” 被取名为阿狸的雪白狐狸眨了眨眼,抬头蹭了蹭少女胳膊,似乎在安慰主人一般。“你在担心谁啊宗主?”任宁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灵儿身体一僵,红着脸慌张道:“大师姐!你听错了,我才没有担心他!“ 任宁满脸笑意,声音拉的老长道:“他是谁?莫非是他~~?”少女一时大窘,赌气的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妇人。 妇人也不再调侃少女,从石桌上拿起一卷丝绸道:“不跟你开玩笑了,让师姐看看,咱们新宗主的的女红练得怎么样了。”夏灵儿一脸慌乱的转头阻止:“不能看大师姐,那个是……” 可是哪里来得及,妇人已经摊开,眼神笑意更浓,嘴上赞许连连道:“不错,进步太快了,看来宗主你女红的天赋一点也不比习武低。”心中则长叹一声,果然是他。 这张如画卷般的绸缎上,绣着一个少年侠客,月白锦袍下摆飞扬,面色坚毅束发于后,身背长枪一身英雄气概,特别是颈间,有一条长长的红色围巾迎风飞舞。锦缎上的少年正抬步登山,背景是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 夏灵儿红着脸一把从妇人手中夺回锦缎,慌乱的问:“大师姐,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任宁不再逗趣,正色道:”对于如何利用彩衣阁发展的事情,我想再跟宗主商量一番。“ 半个月前,青云山一处隐秘之地。 “嘎吱嘎吱~~”一扇古朴大门缓缓打开,振落的灰尘呛得夏灵儿和任宁两人咳嗽不断。待尘烟散尽后,二人走进密室。任宁喃喃道:“这就是彩衣阁?”夏灵儿点头道:“不错,师傅以前曾带我来过一次,并嘱咐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妇人点头,彩衣阁的所在,一直都是历代宗主口口相传。 彩衣阁,收藏了自山门成立以来历任宗主寻来的宝贝。除了现任宗主,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宗门弟子间一直都有传言说,彩衣阁所藏宝物甚多,品类丰富,得之者受益无穷。 又向里走了一会,二人面前出现了一扇小门,夏灵儿上前打开。这是一间密室,空间不大只有十丈方圆。令人惊奇的是四周墙壁非石非木,而是一种亮银色的不知名金属。还微微泛着亮光,正因为如此,室内明明没有烛火却显得非常亮堂。 进入屋内,任宁目瞪口呆惊讶道:“这……到底是?” 密室内,纵向摆放了十个长架,材质与墙壁一样。等人高,其上大大小小隔成了许多格子。里面摆放着兵器、书籍、甲胄、罗衫、古董、首饰、字画、秘籍等等不一而足,其中最多的还是各种华美衣物。它们在白光的映衬下,显得宝光熠熠。 两人如同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行走在密室内左翻右看。虽然有许多物件摸不清价值,但是就认识的来说,每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还有许多已经失传的珍贵制衣材料,让少女留连忘返,连连赞叹。任宁突然失声惊呼:“这难道是…开山祖师所用的兵器,轩辕剪?!” 博庆郡街头。 单元正双目充斥着仇恨冲出小巷大声喊道:“贱人,你居然背叛我天王府,害死爷爷,你不得好死。”扈飞兰眼神复杂,并未答话。 张子龙制止青年道:“回去,我答应过单老师会保护你的安全,报仇的事情我来。”后者纠结良久恨恨返回小巷,都怪自己太弱了。 少年别好酒壶,从怀中取出一条血红长巾缓缓围在脖颈,指着刚才扬言要宰了自己的血灵阁弟子轻蔑道:“既然想宰了我,那就接我一招再说。”说着腰身扭转蓄力,身体微微后倾。“破阵”发动,他手中的荡寇突然银光耀眼,伴随着空气震爆声轰向那人。 虽然敌人已经严阵以待,但是…实在是太快了。“噗~”的一声,长枪透体而过。余力不停接连捅穿三人才勉强止住。他们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头看着胸前的血洞。生机迅速流失栽倒在地。 恐怖如斯。 张子龙挥手间荡寇飞回。扈飞兰大声命令:“他只是驭物境,大家一起上!”话虽如此,但是她却站在原地没动。而那些弟子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是却不敢违命,纷纷杀向少年。还未近身,各色各样的真气攻击已经打出,一时间如血浪拍来。 每道攻击虽然并不算强,但是胜在数量众多。方星火刚要出手相助,张子龙就摇头道:“你挡住扈飞兰就行了。”前者点头“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拦在了美妇人身前。 面对攻击,张子龙后撤一步。“梨花暴雨”长枪带着无数幻影向前刺去,一时间绚烂银花冲天而起,居然形成了一层光幕,血浪打在上面纷纷消融。少年不闪不避,紧靠一己之力就正面挡下了这一波攻击。 趁着这个机会,血灵阁弟子已然上前,层层叠叠把少年围在中间。几乎同时,刀光闪耀剑影霍霍,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接踵而至。看的远处单元正失声高呼:“小心!” 第六十九章 喋血街头 张子龙嘴角轻笑,高声喝了一声:“来得好。”手中长枪挥舞成风,这哪里还是枪?简直如同皓月在手。无数金属交鸣声响起,接着就是惨叫声不绝于耳。 凡是正面格挡相撞的,无不是刀断剑折,虎口震碎,鲜血直流。少年就这么挥舞着长枪,在上百敌人包围中横冲直撞。除了手中长枪真气纵横外,全身甚至没有催动真气进行防御。 少年突然有些明悟,往日对敌太过依赖真气,现在想来都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比起力量谁能是我的对手?张子龙豪气冲天,大喝一声:“痛快,吃我一枪。”一招横扫千军如同风雷卷席,面前敌人全被拦腰而斩。鲜血如泉,喷涌而出,化作漫天妖艳红花缓缓飘飞。 少年满身血污,脖颈间赤色围巾却更加明艳通透。随着时间流逝,少年勇猛丝毫不减,那些血灵阁弟子甚至恐惧的向后退去,裹足不前。场面不像是少年被人包围,而更像是他一人包围了血灵阁弟子一般。 而此刻还活着的人,只有不到三十人了。 旁边方星火扫了眼战局问:“还不出手么?他们可就要死完了。”扈飞兰闻言飞身而退,只留下一句:“交给你们了。”背影迅速消失在街角。方星火皱眉,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残存的弟子见扈飞兰都逃跑了,再也无心恋战,四散想要逃跑。无奈此处是一条长街,两侧都是高楼,只有一东一西两条路走。东面,是那个以一人之力斩杀他们大半的少年。西面,则是不知深浅的用剑青年。 根本不用想,剩余血灵阁弟子一哄而散,纷纷向着方星火这边杀来。 方星火嘴角冷笑:“真当我是软柿子?”手中长剑对着面前地面横扫而过。化形境的磅礴真气喷涌而出,一堵横跨南北的火墙快速浮现。 血灵阁弟子欲哭无泪,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青年竟然会是化形境的大高手。而他们身后,张子龙单手拖枪而来,满身鲜血四下流淌如同地狱恶鬼,少年语气冰冷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记得,下辈子做个本本分分的人。想要习武,就脚踏实地的修炼,别再加入这种丧尽天良的门派助纣为虐了。” 随着他的接近,这些幸存的血灵阁弟子再也承受不住,纷纷怪叫着催动真气护住身形,向着火墙冲去。可能,还有一丝活路。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真气幻化的火焰威力惊人,穿过火墙的人都被燃成了一团火球,哀嚎倒地直至成灰。 整条街道红彤彤的刺人眼眸,遍地尸体更是如同地狱。三人汇合后也不言语,快速离开街道,按计划四处寻找三五成群的血灵阁弟子,不论场合直接当场斩杀。日暮西垂,随着消息传开,整个郡城都静悄悄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百姓们纷纷躲在家中不敢外出。血灵阁,要出大事了… 飘香院对面茶馆,老板战战兢兢的站在柜台后,眼角却止不住的瞟向二楼。心中哀叹,他们怎么又回来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二楼临窗,张子龙三人围桌而坐,身上都换回了本来服饰。方星火道:“真不知道万志奇在想什么,咱们居然这么顺利的就清理了血灵阁弟子。” 单元正有些兴奋道:“这不是正好,说不定是跟爷爷一战身受重伤,躲在哪里养伤吧。”张子龙点头道:“很有这种可能。那这就麻烦了,咱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藏着。万一等他出来看到弟子死绝,拍拍屁股逃走了怎么办?” 单元正也有些不甘心,就算灭了血灵阁,但是只要没杀掉万志奇就不能算是大仇得报。突然他眼睛一亮道:“万志奇想要养伤就需要大量鲜血,所以他一定不会躲在其他地方,肯定是在血灵阁,因为那里有血池。” 张子龙精神振奋道:“没错,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方星火突然打断:“先等等张兄弟,我有些事情要问单元正。”少年点头,旁边黑袍青年疑惑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方星火直接问:“我觉得扈飞兰很不对劲。今天在街上,她好像是故意让那些血灵阁弟子送死的。我想问问,你对她了解多少?” 单元正失落道:“我印象中的二娘,是个很好的人。待人和善从不发火,对待下人也很好,从不无端苛责。我经常闯祸,每次都是她帮着我善后。我真的不相信她居然……” 张子龙皱眉道:“方兄,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坏人?”方星火摇头苦笑回答:“这个我可说不准,再说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我在想她拿走我的令牌,可能就是想激怒我回广陵搬兵。” 单元正摇头愤恨道:“可是毒确实是她下的,爷爷也是被她害死的,还有天王府的师兄弟们。”方星火又发出疑问:“那就更解释不通了,我来天王府这两天,见到单老前辈跟扈飞兰的关系很好,很信任她。衣食住行都要经她之手,如果她愿意的话,随时随地都能下毒杀害单前辈。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要这么做呢?” 单元正无言以对。张子龙却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打上门去当面问清楚就好了。”方星火无奈点头同意。三人下楼离去,临走前张子龙在掌柜惶恐的目光中,把一锭白银放在了柜台上,足有十两。 方星火提醒道:“张兄弟,行走江湖切莫大手大脚,需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张子龙不以为然的摇头,拍了拍胸口道:“我有的是钱,放心吧方兄。” 方星火疑惑问:“令尊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你哪来的钱?”张子龙嘿嘿一笑,也不回话加快步伐。海寇财宝跟山匪积蓄,每一文钱都是血迹斑斑。 三人快速赶往血灵阁。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隔三差五还会看到地上残留的滩滩血迹。单元正皱眉嘀咕:“宁道风一死,官府就群龙无首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街上居然连个捕快也看不见。” 方星火解释道:“不是不管,是他们管不了。”说着指了指前方少年背影继续道:“不管是他还是血灵阁,哪个是好说话的?衙役捕快敢管么?他们只会先善后,然后把事情记录下来向上面汇报,自有上面的人出面解决。” 一炷香后,他们来到了敌人大本营门外。这是一座占地不小的阁楼,只有四层高。青黑色的砖瓦,殷红的雕线给人一种压抑恐怖的感觉。紧闭的大门上,一个硕大的黑色匾额,上书‘血灵阁’三字。字迹用朱砂所写,猩红刺眼。 张子龙抬头打量,瞳孔瞬间猛缩。全身真气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阵阵气浪四散狂涌,毫无准备的方星火、单元正二人被吹得倒飞。少年咬牙切齿仰天怒吼,声音愤怒到了极致。 “万志奇!你这个畜生!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第七十章 开战 血灵阁阁顶正面屋檐上,吊着一个被蜡封的尸体。体型高大,身穿破烂的白色锦袍,花白头发劈头盖脸,双目被挖成两个血洞,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正是天王府单乐成。 一阵春风拂来,老天王的尸体随之摇摆,景象凄凉无比。 “爷爷~啊~~~~~~”单元正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直至声音沙哑犹不自知,双目血红满脸泪水。身旁的方星火神色肃穆,俊秀的脸上也是少有的充满怒意。“轰~”的一声,张子龙浑身真气震荡,上前一脚踢在了大门之上。丈许高的木门哪里经得起这般摧残,伴着轰鸣声四散激射,化为满天木屑。 少年抬腿入门仰天怒吼道:“万志奇,出来受死。” 凌乱的脚步传来,三三两两残存的血灵阁弟子赶来查看,却又站在远处畏惧不前。张子龙眼中寒芒爆射,怒吼一声冲上前去。探手抓住一名敌人的前襟,提到眼前问:“万志奇在哪?”后者惊恐摇头,少年将他怒摔于地,随之一阵骨断肉裂声响起,化为一滩血水。 张子龙脚步不停,又抓住一人继续询问。那名弟子哆哆嗦嗦的伸手指向阁楼,结结巴巴道:“大~阁主~在~~在顶楼~楼密室闭~闭关。”少年抬手把他扔到一边,走向阁楼。 身后方星火焦急道:“张兄弟,楼内虚实不知,不要轻举妄动。”张子龙身形一顿侧头回望,露出一双充满疯狂神色的眼睛,嘴中冷声道:“不论是谁,挡我者死!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言语中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方星火洒然一笑,挥手掀了一下绣有火焰印记的白色罩衣,快步上前道:“不是要拦着你,是我要跟你一起去。今天,我纯阳学宫大弟子方星火,舍命陪你。”此时的青年,高束成马尾的黑色长发随风飘荡,双目有神且步伐坚定,哪还有平日里瞻前顾后的样子。 张子龙嘴角勾起笑容,单手持枪直指血灵阁,爽朗大笑道:“好,今天咱们就荡平血灵阁,还博庆郡一个朗朗乾坤。” “轰隆~”一声雷鸣声自身后传来。 二人蓦然回头,原本趴在地上痛哭哀嚎的单元正,此时却浑身真气激荡。缓缓起身,周身似有银芒汇聚,而那股浑厚的真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外放境界。方星火惊讶道:“这难道是……破镜了!!” 张子龙却眉头紧皱,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有些熟悉,这是…英雄胆? 狂风中的单元正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里布满了仇恨,抬手抽出长剑横扫而出,“天王剑!”。十数道金光璀璨的剑气披靡而出,杀向那群零散的血灵阁弟子。 “噗噗~” 一阵撕裂声响起,大半功力稍弱的血灵阁弟子直接被一斩两断,另有身手好些的弟子及时反应,抽身躲开。单元正面无表情,右手持剑,左手并起双指成剑诀状,轻轻一旋。 “嗤嗤~~” 一阵空气震荡破空声响起,那些金光剑气居然倒旋而回。残存的血灵阁弟子纷纷大骇,又有半数毙命倒地,仅剩的三人拼命抵挡,无奈单元正剑指不停,金色剑气犹如活物,聚散离合随心所欲。不到片刻,血灵阁弟子全部身死。 方星火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刚步入驭物境就能这么熟练的驭气攻击?”单元正却不答话,赤红目光放在了张子龙身上道:“灭了血灵阁!鸡犬不留!” 张子龙没有答应,而是严肃的回应道:“万志奇交给我们,剩下的你自己解决。”黑袍青年咧嘴而笑,大步上前跟在二人身后,轻声道:“谢了,兄弟。” 血灵阁顶层密室,万志奇的心情异常烦躁,猛地站起左右踱步,心不在焉嘀咕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是跨不过那道屏障?难道还是因为血液不够精纯不够强大?该死的老匹夫,一滴鲜血也没留下。” “咚咚~”密室外传来敲门声。万志奇眉头一皱,大喝道:“进来。不管你是谁,要是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把你扔到血池!”门外扈飞兰闪身而入,焦急道:“阁主,不好了。单元正勾结外人已经杀进来了,整个血灵阁没人能挡住他们。” 万志奇心中一惊,质问道:“放屁!我血灵阁核心弟子居然不能收拾的了他们?”扈飞兰继续道:“那些人身手非常厉害,弟子们主动出击,基本上都被杀光了。现在单元正三人已经杀到门口,请阁主决断。” 万志奇哼哼冷笑两声:“开什么玩笑!就凭他们也想跟我掰腕子。你带路,我去会会他们。”扈飞兰眼中闪过冷芒,垂首领命:“是,谨遵阁主令,请跟我来。” 风轻云淡,他可能想象不到,面对他,张子龙一行人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觉悟来的。 血灵阁阁楼。张子龙三人一路杀来,零星抵抗根本够不上威胁,以破镜的单元正为箭头,所向睥睨。金色剑气如气势恢宏又灵活多变,在它手下居然无一合之敌。 三层之上,“找死!”四层楼道一声怒斥声传来。三人精神一振回头望去,一身赤红长袍的万志奇终于露面。 “天王剑!”单元正双目血红一声大喝,抬手就是一记最强杀招。成片的金色剑气托体而出,乘风而来。万志奇嘴角冷笑,右手一挥。铺垫盖地的血色大网凭空出现罩向三人,金色剑气与之相持,片刻间化为乌有。 天王殿内,又到了手机血液的时辰。三五个血灵阁弟子抬着大桶迈步上楼,嘴中还在闲聊。 “师兄,这些人的血液真的那么好么?” “当然了,上面对他们宝贵着呢,我曾经偷偷用他们的血练功。那速度啧啧。”说着摇头晃脑满脸陶醉:“胜过平常人数十倍。” “小心点,忘了上次师叔怎么说了么?再因为这个弄死他们,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兄说的是。” “吱呀~”一声,天王殿二层大门被推开。“怎么会?”血灵阁弟子纷纷惊骇异常。在他们面前,昏暗的灯光中一双双赤红的眼睛闪闪烁烁,紧盯他们。名叫贾玉龙的独臂汉子率众而出,一言不发开始攻击。 血灵阁弟子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四散飘荡。 大战,将起! 第七十一章 我有一枪,敢接否? 入夜,天王殿内外喊杀声四起,一片嘈杂。 贾玉龙带领着六百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天王府弟子,在肃清了楼内血灵阁弟子后,大踏步杀出殿外。 “站住!再走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声大喝传来。 众人对面,上千身穿军服的郡兵严阵以待,手持弓弩瞄准他们。宫文石拎着缴获而来的长剑上前两步,高声道:“血灵阁残杀百姓,祸害苍生你们不管。我们天王府挺身而出替天行道你们却横加阻拦。哪有这样的道理?” 官兵主帅,一个顶盔掼甲的将军怒目而视道:“多说无益,我们奉命前来看押你们,赶快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此言一出,天王府弟子们群情激奋。宫文石还想再说,被独臂汉子贾玉龙拦住,轻轻摇头转身大喝:“师弟们,官府与血灵阁蛇鼠一窝,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 天王府弟子纷纷怒喝,声势惊人。 那名将军脸色惨白,半月前那名持剑老人以一己之力杀伤他们军卒无数。彻底吓破了他的胆子,如今对面有六百身手不弱的武林人士,仅凭他们能挡得住么?想到这他大声道:“各位江湖朋友切莫激动,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于我…” 话没说完,就被贾玉龙粗暴打断:“我不管你们是谁,再不让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今日我们天王府势必要灭了血灵阁,胆敢阻拦者,不管是谁都要死!!”独臂汉子双目充斥滔天怒火,声音冰冷。 “这…”身着盔甲的将领迟疑不决,手下副官赶紧劝谏:“将军,不能鲁莽啊。我们是奉宁郡守的命令出兵剿匪,本身事情就有些蹊跷。如今宁郡守更是被人挟持生死不知,如果这时候跟他们再发生冲突,上面追究下来的话,可就是您的责任了啊!” 副官的话有理有据,再说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跟六百天王府高手一较高下。那名将领心里衡量一番,挥手示意部队让路。 宫文石脸上挂着笑容道:“这位将军果然是心怀百姓,但不知将军能不能把我们的兵器还给我们?”汉子眼尖,早就看到了他们营房中堆积的长剑。天王府修习功法为天王剑典,手中有没有剑差距还是很大的。 那名将军迟疑道:“这恐怕…”旁边副官赶紧又劝:“将军,既然决定放了他们就不要节外生枝,还是把兵器还给他们吧。让他们去跟血灵阁拼个你死我活不是更好,况且我听说,今天城里被三个江湖人闹得鸡飞狗跳,血灵阁被杀得血流成河,怕是灭亡在即啊。” 将军纠结一番叹了口气道:“那…就这么办吧。”副官领命,招呼手下兵卒把兵器搬来。 贾玉龙呸了一声,对着旁边宫文石道:“靠他们保护百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天生怕死一无是处。”后者眼神严肃,轻轻摇头道:“别想那么多了,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元正的安全,天王府不能没有天王。” 贾玉龙点头挥手下令:“拿上兵器,咱们去血灵阁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天王府弟子高声附和。 血灵阁三层。 金色剑气消弭无形。单元正抬手又要攻击。方星火大跨步上前,挡在他身前道:“剩下的交给我们!”说着看了眼身旁的张子龙问:“那我先来?”后者点头,这是早就商量好的,面对化形大圆满的万志奇,单挑群攻明显都不合适。所以他们决定由功力最高的方星火上前对阵,而少年则需要瞅准机会伺机而动。 方星火突然回头道:“张兄弟,我可能撑不太久。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少年死死握着长枪,点头承诺道:“没问题!” 力求,一击必杀! 万志奇迈步下到三楼,嘴里不屑道:“不用客气,你们可以一起上!”眼神确频频瞟向长枪少年,这家伙…不太好对付啊,气血这么充沛,一定要活捉他。而对于站在他面前的方星火,中年儒生则是看都没看一眼,化形下品?土鸡瓦狗尔… 他可能忘了,那个不好对付的少年,才只是驭物境界而已。 面对对方的轻视,方星火不以为意。“呛啷~”一声拔出赤红长剑,郑重道:“晚辈方星火,还请前辈赐教。”万志奇眼神贪婪道:“哪来的毛头小子?非要多管闲事,看你小小年纪就到了化形境,这么好的资质不懂珍惜真是浪费。你的血本阁主就收下了。” 方星火爽朗一笑道:“人在江湖,生死富贵全凭本事。前辈想要我的血,自取便是。”眼角撇过站在远处的扈飞兰一眼,心中确定。果然,这女人并没有告诉血灵阁自己的身份。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哈哈哈~好!那就别怪本阁主不客气了。”万志奇大笑一声,全身真气喷薄而出。一时间血浪滔天如有实质,抽出长剑隔空劈去。丈许长的血色月牙剑气破空而去,速度极快的打向青年。 方星火站在原地,面对攻击怡然不惧道:“化形巅峰是很厉害,但是也别忘了,我方星火也是化形境!并且……”说着双手持剑竖立在面前。 “天地玄黄!赤焰洪荒!” 自他体内,无数红色火焰般的真气疯狂涌出。围绕周边汇聚凝实!磅礴气机掀起剧烈狂风四散席卷。张子龙连退两步方才止住身形,衣衫猎猎间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艰难的像前看去。而单元正,则直接倒飞“彭~”的一声撞在墙壁才将将停住,嘴中不可置信道:“这到底是……?” “火形之神!赤帝降临!” 血色剑气刚近身,火光一闪间就被击溃。狂风散尽之后,方星火面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嘴中却道:“前辈,单老说的没错,就凭你还想进入先天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青年意气风发,束发狂舞。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三丈高的火焰巨人。体型魁梧,双手持剑做收剑势。满头发丝逆天飞扬,显得桀骜不驯。张子龙不可置信道:“居然还能化出人形?果然厉害!” 万志奇震惊道:“这是纯阳学宫阵法秘技,绝不外传!你到底是谁?”方星火哈哈大笑,拱手道:“前辈果然见多识广!晚辈正是纯阳学宫大弟子,方星火!还请前辈赐教~”说罢持剑前冲,临到近处猛力下劈。身后火焰巨人如影随形,动作一致,巨大火剑当头罩下。 “轰隆!” 一声巨响,地板崩塌,石木飞溅。方星火收剑转身,笑道:“前辈为何不接这一剑?既然是化形巅峰,那接下此剑不是轻而易举么?难道说,你…不敢接?”远处万志奇脸色发黑,大喝道:“既然是朝廷的人更加留你不得,受死!” 血光大网铺天盖地! 方星火嘴角上扬道:“来得好!”说着长剑挥舞,招式似缓实疾,眨眼间出剑百招,如花团锦簇。身后巨人同时收剑,空中血网寸寸断裂消失无踪。“小子找死。”万志奇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抬手一剑如蛇吐信,目标直指青年咽喉。 方星火左手比作剑指,轻轻一挥。身后巨人突然举剑下劈,目标正是万志奇。后者眉头紧皱,他没想到这个化身居然可以自行活动。如果坚持刺下,就算杀死青年自己也必然身受重伤。心中衡量一番,冷哼一声向后撤去。 他想走,方星火却不乐意了,转身追上一剑平削。“铛铛~”两声,万志奇抬剑格挡。心中暗骂,这家伙攻击太不要脸,简直是事半功倍!同时眼睛一转,发现了青年的破绽。 “蹭~蹭~~” 万志奇不管不顾连连后撤,方星火虽然紧追却因为身法不如对方,很快就被拉开距离。万志奇冷笑道:“小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受死吧。”说着长剑轻颤,刺劈削挑连斩十剑。十道血色剑气呼啸成风,盘旋着杀向青年。 方星火皱眉,果然是个老江湖,瞬间就看出了他的弱点。虽然这一招威力惊人,可是因为自己境界不高发挥不出来全部威力,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并不具备远攻能力。念及此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张子龙。转身之后怒喝一声:“赤帝降身!” 在他身后,赤焰巨人上前一步,与青年重叠。血剑临身轰轰作响,却不能伤及方星火分毫。可是此刻的他却紧咬牙关,汗水流淌。消耗,太大了! 张子龙一直盯着战场,却没有找到机会。按照他跟方星火的设想,当万志奇用出血遁秘法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但现在并没有……少年上前一步催动真气,十二道经脉如开闸洪水般不断倾泻而出。 必须出手了,方星火…撑不住了! 此时的万志奇,根本不给方星火任何近身的机会。血色剑气如汹涌海浪,不断击向火焰巨人。青年对此毫无办法,只得咬牙硬挺,伸手摸出怀中小剑抬手掷出:“看招!”七道白芒一闪而过,直指中年儒生。 万志奇哈哈大笑,一剑磕飞暗器戏虐道:“纯阳学宫号称名门正派,你这个做大师兄的居然会暗箭伤人,看来也是鸡鸣狗盗之……”话没说完,突然眉头一蹙,远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山如岳。 转身看去,只见那个用枪的小子浑身散发出刺目银芒。万志奇忍不住微微眯起眼来,突然震惊的发现,少年手中的长枪居然如活物盘旋扭曲起来。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令他不安起来。抬手就是一剑挥出,血色剑气飞速向少年打去。 “彭~~” 一声巨响,火焰巨人飞速而至,替少年挡下了这一击。其内的方星火双手扶膝,汗水如林间小溪一般飞速下落。艰难的笑道:“前辈,我还没死呢!”万志奇怒喝一声:“找死!”剑气纵横,一时间血光冲天,连绵不断的攻击扑向青年。 阵阵爆鸣不绝于耳。“噗~”的一声,方星火口中喷出一口血箭,显然已经身受重伤,脚下却一步未退。感受到身后气机越来越磅礴,青年嘴角淌血道:“前辈,害怕么?” 万志奇再也忍不住,扭头对一直站在原地的扈飞兰道:“过来帮忙,快去杀了那个用枪的小子。”后者垂首领命大步上前,谁也没有发现,在妇人低头的时候,眼神中闪过的刻骨仇恨。 妇人冲向少年,在路过万志奇的时候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翠绿匕首,刺向毫无防备的中年儒生后背。“铛啷~”一声,后者长剑一抖磕飞匕首,面目狰狞道:“我就知道你这贱人有问题。去死吧!”说着一剑劈来。 “噗~”虽然扈飞兰有真气护体,还是被长剑削去一臂,血流如注间催动秘技,化为一团血雾逃向三名少年。万志奇还要再追,可是突然身体一僵。他感觉有一股真气牢牢锁定了自己,就像那天晚上一般…… 方星火散去秘法,火焰巨人烟消云散。单膝跪地的青年露出笑容道:“张大侠,剩下的交给你了!”在他身后,少年全身被包裹在银芒之中,衣摆狂舞长发飞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点头道:“没问题!” 大步而出挡在方星火身前。张子龙高声道:“我有一枪,敢接否?!”万志奇并未答话眼角抽动,就是这个感觉,不会错的!这正是老匹夫的那一招…… “撞山龙!!!” 张子龙仰头大喝,一时间如旭日初升耀眼夺目。“昂~~”一声龙吟声划破苍穹,半座博庆郡城都清晰可闻!方星火双目圆睁眼角迸裂,这是……龙?远处单元正喃喃道:“爷爷~?”旁边血雾升腾,断了一臂的扈飞兰出现在此,虚弱道:“不错,这正是爹临死前的最后一招,只差一点就杀了万志奇!” 单元正呆立原地,对于妇人的出现根本没有反应。 汹涌、磅礴、恢宏!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光芒璀璨的银龙,张牙舞爪生机勃勃,刚一现身就仰天怒吼。十丈长的身躯疯狂舞动,阁楼震荡砖瓦凋零,仿佛在控诉着上天的不公,接着一头撞向中年儒生,勇往无前!! 龙头处,张子龙双手持枪,全身经脉因为承受不住这磅礴力量而飚射鲜血。少年不为所动怒吼道:“请赐教!” 第七十二章 撞山龙 “昂~~~” 银光璀璨的长龙迎面而来。万志奇大喝一声:“一个驭物境的垃圾,欺人太甚!”咬牙催动起体内的磅礴真气,一时间血浪冲天而起。中年儒生双手持剑于胸前,血气聚集,转眼间化身一柄巨大血矛对着银龙冲了上去。 张子龙眼神一喜。这撞山龙是单老师以化形大圆满境界研究了几十年的最强招式,所化之龙精气神齐备,更厉害是的气机牵引,出招之后只能选择硬抗。但是自己功力太弱还做不到锁定敌人,如果万志奇选择避其锋芒的话,那就前功尽弃了。幸好… “轰~~” 一红一白两道洪流眨眼间撞在一起,发出震天爆鸣声,整个阁楼都为之一颤,顶层砖瓦如雨点般向下落去。 双方相持在一起,明显血光更胜一筹,稳稳压制着银龙。万志奇桀桀笑道:“老匹夫的这一招最精妙的就是精气神,以你驭物境的境界,就算勉强使出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说着对着少年猛吸了两口气,陶醉道:“啊~啊~闻到了!你身上那醇厚香甜的鲜血是如此美丽,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拥有它了。” 看着中年儒生的样子,张子龙平静道:“真可悲,你活的就像一只伥鬼,只能依靠别人。而自己却连个屁都不是。”万志奇不屑道:“你懂什么?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就是力量!只要能变得强大,其余一切都可以舍去。就像现在的你,因为弱小所以要被我杀掉一样。”说着催动真气。 血光大盛,银芒暗淡。 张子龙突然想起了昔日同袍,其中有一个名叫谢怀石的少年,仅凭半部‘金蝉功’就在三个月内修炼到了外放境大圆满,天资之高可见一斑。所有人都劝过少年,让他离开县城去外面闯一闯,一定会有大名堂。可是少年从不心动,只是笑着摇头。后来在一次海战中,这名天赋卓绝的少年为了保护同袍,被海寇用硬弩射成了刺猬,年仅十四岁。 还记得自己握着他的手,少年虚弱的问:“将军,我有保护好家人么?”“恩!你家人现在在县城过得很好,平平安安。”少年已是弥留之际,声音微弱:“以后就拜托您了!”。 “放心!没问题!!!” 少年就这么死了,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脸上挂着笑容,不知是想起了家乡的父母,亦或者是那两个虎头虎脑的弟弟,还是那群被他救下来的同袍。没人知道。本有机会成为天之骄子的他,就这么平淡的死在了这片不知名的偏僻大海中…无声无息! 时光如同溪水流过心田。张子龙嘴角勾起,喃喃道:“谢怀石,你是好样的!”对面万志奇眉头蹙气问:“你说什么?”张子龙眼神瞬间坚定,抬头喝道:“去死吧!” 随后少年仰天长啸,全身不断飘出绿色萤光渗入银龙体内。“昂~~~”一声高亢龙吟,躯体暴涨烨烨生辉。越来越清晰,原本模糊的龙头上,居然睁开了了一双眼睛,神光四溢栩栩如生。它……好像活了! 万志奇不可置信的大吼道:“这怎么可能?不到化形境怎么可能会……”张子龙此时模样有些诡异,皮肤如同脱离枝干的树叶,暗淡枯萎。一头长发也有些转白的迹象,他狂怒道:“我的三魂尽管拿去!!!万志奇,受死!!!” 少年双手持枪,足下发力。银龙双目神光一闪,死死的盯着对面之人,一头撞去。 银龙狂舞。血色长矛寸寸断裂。 方星火震惊道:“这他娘的是驭物境?他要是到了化形那还得了……”扈飞兰脸色惨白同样震撼道:“精气充沛,神韵十足。甚至已经超过了爹。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太妙,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透支而死。” “扈飞兰!!”旁边单元正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带着轻鸣声刺向妇人心口。后者惨淡一笑并不反抗,闭目等死。剑尖悬停在两寸外,黑袍青年双目赤红的问:“到底是为什么背叛我们天王府?” 扈飞兰叹了口气道:“当年为了对付天王府,万志奇控制了我的家人,命我混入天王府以做内应,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敌人。只是没想到后来我却爱上了你的父亲,对血灵阁的命令就开始阳奉阴违。” 单元正皱眉道:“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当年我暗中帮助你爹调查他们。谁知道被他们发现,血灵阁就用我的性命要挟你爹,最终设计害死了他。所以说你爹的死确实是因为我。” 方星火点头问:“你故意不说我的身份,还拿走了令牌。是想惹怒我去广陵府搬兵,过来剿灭血灵阁?”妇人点头。方星火又问:“那晚你完全可以不必下毒,凭借单老前辈跟我们,加上天王府弟子。胜算还是很大的。” 扈飞兰眼角有泪水划过,后悔道:“爹他身体一项不好,根本不能动用真气。对面又有官兵相助,真打起来必输无疑,到那时我的全家都会被他们杀死。我是真的不知道,爹他居然……” 单元正怒斥道:“拿我们天王府八百条人命换你一家人的命,你可够狠的!!”说着就要痛下杀手,扈飞兰一言不发。旁边方星火却阻止道:“先别动手,我想我明白了。血灵阁因为功法原因,抓住你们后并不会直接杀死,而是会把你们先圈养起来收集血液,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到时候我已经搬来救兵,血灵阁被灭,天王府自然也就安全了。” 单元正追问妇人:“他说的是真的?”后者点头,接着又摇头道:“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害死了你父亲跟爷爷,元正,杀了我吧。”黑袍青年持剑的手轻轻颤抖,片刻后收剑入鞘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扈飞兰上前一步想要安慰,手却突然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方星火突然问:“按照你的计划,我是一定要放走的,可当时我也深受剧毒,这是怎么回事?”妇人道:“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绝对不会中毒,而你与他又是旧识,凭他的本事是可以平安带你出去的。” 方星火转头,盯着狂舞的银龙道:“张子龙!”扈飞兰点头道:“没错。”看着少年,妇人心中突然想起了爹说的那句:赤子之心,天生豪杰。 万志奇被杀的节节败退,已经退到了墙边。而对面的张子龙气势还在不断攀登,势如破竹。少年大喝一声:“去死!”压力如排山倒海。中年儒生眼中升起惧意,不能硬接了…打定主意后咬破舌尖,一阵血雾升腾,身形快速向外遁去。 “天罡极火阵!启!!”就在这时,远处方星火突然大喝一声。以万志奇为中心,那七柄被磕飞的小剑突然闪耀起金芒,迅速交汇成阵。此时青年满脸汗水大喝道:“坚持不了多久,上吧,张子龙!!!”虽然有些曲折,不过计划最终还是成功了。 “昂~~~”龙吟声响彻云霄。 银龙终于突破了对方化形大圆满境界的那种如山岳般的浑厚真气,一头撞在中年儒生胸前。疯狂绞杀,后者全身瞬间布满血痕。巨力之下嘴里更是“噗~”的一声,鲜血如泉水不断涌出。 张子龙长啸一声:“给~我~死~~~”银龙去势不停,裹挟着万志奇左冲右撞。随着一连串的轰鸣炸响声。天罡极火阵支离破碎,几尺厚的墙壁也是残破不堪,其上被撞出数十个巨大窟窿。可以清晰看到屋外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万志奇此刻已经没有了人形,整个人就跟一个血葫芦似的。张子龙紧接着大喝一声:“撞!山!龙!”残存真气倾泻而出,银龙咬着儒士的残躯冲天而起。“轰隆~轰隆~~”连续撞破了三层,四层,阁顶。 一飞冲天。在皎洁的月光中,长龙化作漫天银芒飘散开来。不少有幸看到这一幕的百姓纷纷双膝跪地,不断祈祷。而血灵阁内,方星火一行人看着头顶的巨大破洞暗自咂舌,被这一招打中,不管你什么境界都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吧。 身在高空的张子龙看了一眼挂在屋檐上的老天王尸体。轻声道:“单老师,学生给你报仇了!”说完长枪一拉,把万志奇的身体抵在身下大喝道:“万志奇,你的债该还了!” “嗖~” 破空声划破天地,少年用长枪捅着万志奇身体飞速下降,如彗星陨落。 “轰轰轰~~” 一头扎进血灵阁,在巨大轰鸣声中二人一贯到底。最终落在一层,轰出了一个十丈大的深坑,大地为之一颤。坑内两人并排躺着,万志奇全身都是深可及骨的伤口,胸前有个恐怖的大洞,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此时的张子龙也没好到哪去。满头白发,裸露在外的皮肤皱皱巴巴如同朽木,整个人仿佛一下苍老了数十年。现如今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哗啦啦~~”各层的练功血池纷纷碎裂,鲜血顺流直下,片刻间填满了巨坑,并且还在升高。 三楼的方星火等人趴在巨大的窟窿向下张望,入目的是一片血海,根本看不见少年踪迹。扈飞兰焦急道:“赶快救人,这些血水经过秘法炼制非常阴毒,长时间泡在其中必死无疑。” 可是三人现在基本上也都到了极限,当他们来到底层,蹚着齐膝高的血水。目之所及全是血红,哪里还能找得到深坑,更别说从坑底救人了。方星火皱眉道:“赶紧把门打开,排干净血水才能救人。”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张子龙行走在无尽的黑暗长廊,心中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一点亮光,少年向着那边全力奔跑起来。当他冲到近前后,光芒瞬间暴涨,把他包裹其中。 再回神后,张子龙震惊的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茫然的看着四周,所有人都非常真实,根本不像是个梦。“兄台,看你装扮应该是江湖人吧,我这里有个宝贝要不要看看?”旁边传来一声招呼。 张子龙回身看去,这是一间名为瑞玉斋的店铺,铺面不大门庭冷落。说话的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汉子,看装扮应该是个掌柜。见少年呆呆的不说话,他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嘴里嘀咕道:“莫不是个傻子?” 屋外的张子龙突然问:“掌柜的这是哪?”小胡子没好气道:“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还真是个傻子,这里是上京城。”说罢就不再理会少年。张子龙迈步走在街上,满脸不可思议:“我记得我现在应该在福州博庆郡,距离上京有五千多里,怎么一眨眼就跑这来了?” 脚步一顿,既然来了就回家看看爹跟小丫吧。想到这少年加快脚步走向张府。 上京城作为淮国国都,经过二百多年的不断修缮扩建,占地极广。张子龙刚才打听了一下,他处于南城,想要到东城的张府,中间有十多里路。靠走的太慢了,思家心切的少年脚步用力,闪身上了房顶,一路飞跃前进。 一路上少年所见,深宅大院锦绣园林,数不胜数。 “救命啊~”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呼救声。张子龙眉头一皱,在上京还有敢光天化日行凶的?脚下荡开一圈真气涟漪,身形在空中一转,跃向声音所在。 这是一座仿南方风格建造的园林。竹林深深翠绿盎然,蜿蜒溪水环绕着怪石嶙峋的矮矮假山。张子龙双目一凝,他看到在一片空地上,十多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美丽妇人,而她背上则趴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稚童。 美丽妇人手中长剑委婉灵动,无奈敌人众多,一时间险象环生。还在空中的张子龙取枪掷出“破阵!”银芒贯日,拖着长长光尾的荡寇激射而出。“轰隆~”一声巨响扎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埃。 张子龙瞬间出现在场上,真气激荡,衣衫猎猎,长发飞舞,扛着荡寇对着蒙面人抬手呵斥:“识相的就赶紧滚开,不然,死!”蒙面人对望一眼,带头一人抱拳道:“感谢少侠手下留情,咱们走。”说完带着手下从院墙跳走。 妇人上前道谢:“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张子龙摆了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夫人不用道谢。” 身后趴着的稚童双目充满了憧憬之色,大眼睛里星光点点,他语气怯怯的问:“大哥哥,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厉害么?”张子龙嘴角勾起点头道:“只要你努力就一定可以的!我会在江湖路上等着你。”说罢脚下发力跃到空中,真气涟漪荡散间,少年如神人登天梯,步步远去。 身后稚童突然大喊道:“大哥哥,我叫张子龙,咱们江湖再会!” 第七十三章 血魔 空中张子龙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又出现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长廊。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就是那个孩子?不对~”突然脑海中一阵刺痛传来,少年抱着脑袋仰天长啸,早已经淡忘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 妇人披头散发倒在血泊中,旁边是一柄断成两截的长剑,还有不断逼近的蒙面人! 血灵阁,排放完地面积蓄的血水,三人站在巨坑边面面相觑。单元正刚才下去试了试,一片殷红中什么也看不见。方星火急促道:“靠咱们肯定是不行,必须多找些人帮忙。” 扈飞兰皱眉道:“整个血灵阁都被杀干净了,现在去哪找人?” 血灵阁外,贾玉龙率领着六百天王府弟子杀来,一路不断逼近。宫文石指着地上零星的尸体道:“这是死在咱们天王府的剑气之下的。看来元正已经突破到驭物境了。”临近血灵阁,地上全是流淌的鲜血,越往里走血腥气越重。 到了血灵阁外,宫文石惊呼一声:“师父!”接着几个纵跃,踩着破烂的阁楼登上顶层,砍断绳索抱着单乐成的尸体下落。弟子们同时单膝跪地,贾玉龙独臂持剑上前,双膝跪地哽咽痛哭:“师父~师父~~” 楼内单元正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求救。宫文石猛地看到一个血人,还以为是血灵阁的人,抬手就是一剑。“铛~”单元正架住长剑道:“是我啊师兄,单元正!”宫文石赶紧上前查看:“元正,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单元正抹了把脸焦急道:“我没事,你们赶快跟我进来救人,再晚就来不及了。”疾速把事情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后,催促道:“张子龙现在就在坑底,现在都有一炷香了。”贾玉龙皱眉把单乐成的尸体交给两名弟子,让他们先找一副棺木妥善安置。回头命令道:“他是咱们天王府的恩人,所有人一起下去,把血坑填平。” “是!”所有人进入大殿,肩并着肩准备下坑救人。 “咕噜~咕噜~咕噜~” 就在此时,血坑突然沸腾起来,连绵不断的血泡此起彼伏。贾玉龙紧皱眉头,带着弟子后退结阵戒备。方星火皱眉问扈飞兰道:“这是什么情况?”后者茫然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血坑底部,万志奇猛地睁开双眼,缓缓向上浮去。全身伤势迅速愈合,胸口处的大洞也血肉翻滚,快速滋生。而另一边的张子龙却眉头紧皱,依旧昏迷不醒。颈间红巾却是光芒大盛耀眼夺目,一明一暗如同呼吸,疯狂汲取着血海中的力量。 “哗啦~”一声,血海中浮出一人。贾玉龙咬牙切齿道:“万志奇,你还没死!”单元正不可置信的大声道:“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方星火慎重道:“没错,心脏都被捅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大家都小心!!” 此时的万志奇,外表看来除了双眼死寂外没有任何异常。他从血坑中艰难的爬到地面,然后也不起身,继续四肢并用的向前爬行,目标正是天王府众人。嘴里不断重复着:“血~血~血~~”语气空洞声音嘶哑。 扈飞兰皱眉大声提醒道:“大家小心,这家伙已经不是人了。”同时心中暗道,这很像燃血经上所说的血气反噬,万志奇已经沦为了一个只知道本能吸食鲜血的血魔了。 贾玉龙哈哈大笑:“太好了,本来还有些遗憾,现在能再杀你一回,真是老天爷开眼。师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杀!!”“呛啷~”一阵利刃出鞘声响起,所有天王府弟子都拔出佩剑开始攻击。 不同于其他门派,天王剑典拥有独特的运气法门,可以让外放境的弟子都能挥洒出剑气攻击,所以一开战。漫天金光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去。 剑气纵横。 密集的轰鸣声响成一片,万志奇虽然已经沦为野兽,可是感知更加敏锐,加上仅凭本能行动速度更加迅捷,辗转腾挪间避开大部分攻击。一身化形大圆满的深厚功力也是实打实的,普通剑气打在上面只能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转眼间就被此地浓郁的血气修复。 贾玉龙皱眉继续下令:“继续!!”说着对旁边的宫文石道:“不能给他躲避的空间,咱俩上去牵制住他。”后者点头,二人各自持剑从两边夹击。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源源不断的金光如无穷无尽的海浪打来,加上贾玉龙宫文石两个化形高手的牵制。万志奇浑身鲜血淋漓,模样看着凄惨无比,可身形却丝毫不慢。在硬抗了断臂汉子的全力一击后,万志奇身形倒退向天王府弟子们扑去。 “快散开,别被他伤到!”扈飞兰焦急的大叫。如果功法上记载的没错,那变身为血魔的万志奇才是最可怕的,甚至比原来更加难对付。“噗噗~”有两名弟子躲闪不及,被万志奇双拳打穿,大股大股鲜血涌出,那些血液不等落地,就顺着手臂被中年儒生吸收到了体内。 两名弟子的尸体迅速干瘪下去如同枯木。而万志奇则全身血光盈盈,许多深可及骨的伤势快速痊愈。他双目红光一片,一阵皮肉撕裂声响起,只见他咧着直至双耳耳根的大嘴对月长啸。 扈飞兰紧皱眉头对独臂汉子道:“这样不行,常人只要被变身血魔的万志奇打伤,就会被瞬间吸取全身血力,驭物境以下根本没办法抵挡。再这样打下去,他就等于有了不死之身。”贾玉龙眼睛一眯高声道:“所有弟子都散开,驭物境界以下的全部去殿外静候。” “是!!” 众人迅速散开,片刻间殿内只剩下二十人,这还是加上了原本就在的单元正三人。一声非人的嘶吼声响起,万志奇也抬腿向屋外追去。贾玉龙冷哼一声上前挡住,剑气纵横间把他又逼了回来。扈飞兰单手提剑,高声道:“他现在没有丝毫理智,由我吸引他的注意,你们从背后下手。” 说着长剑轻挥,把断臂处包扎的布带挑开一道缝隙,殷红血液缓缓流出。妇人挺身上前。而对面的万志奇鼻子抽动,果然转身盯住妇人开始攻击。 剩余众人从后方开始攻击。没有人注意到,血坑内的殷红越来越淡。 血坑底部,被人遗忘的张子龙就这么昏迷着。血色长巾明亮依旧,并且不断飘荡出红色光点渗入少年体内。原本干枯如树皮的皮肤逐渐变得红润鲜活,发丝由白转黑。甚至,少年的身体都在缓慢缩小。 黑暗,无边无际!不管张子龙怎么大喊大叫,撒腿奔跑都没有丝毫变化。在这个充满死寂的空间里,他好像是唯一的活物。突然,天边又出现了一点光亮。少年拼命跑去。 走到近前本想停步先观察一下,谁知道又跟上一次一样,亮光突然暴涨,瞬间淹没了他。 睁开眼,张子龙有些茫然的四处打量。发现这里居然是青云山彩衣宗那个巨大地洞之中,此时洞内已经没有了铁笼。有的只是头顶绚烂的金光与地下纵横交错的银芒。 一身绿裙的夏灵儿正在中间席地而坐神色肃穆,她面前悬空漂浮着无数红线。旁边任宁缓缓开口道:“丝羽织是彩衣宗第三代祖师创造,传说她年纪轻轻就迈步到先天境界,是名扬天下的天之骄女。而她的丈夫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领,有一次上面下命,让他带着本部人马为全军断后,面对着百倍于他们的兵力,这一去几乎就是十死无生。” 张子龙快步跑到两人面前道:“你们怎么在这?”没有回应,二人仍然继续说话,仿佛根本看不见他一般。 夏灵儿点点头轻声道:“这个故事我知道,祖师的丈夫去了以后,她就日思夜想怎么能帮助他。在翻阅了无数前人留下的典籍后,她另辟蹊径,发明出了能利用鲜血力量不断强化使用者的材料,这就是丝羽织。后来凭借丝羽织,祖师的丈夫成功的活了下来。” 任宁摇头道:“你听说的这个,只是个故事而已。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夏灵儿满脸疑惑。任宁继续道:“丝羽织最奇异的地方就是,它能不断汲取炼制者的生命。三代祖师在炼制完丝羽织后已经生机断绝,在临死前她找来了最心爱的弟子,也就是四代祖师。嘱咐她帮忙完成纺织,并且以后禁止门内弟子炼制丝羽织。” 夏灵儿追问:“那后来呢?”任宁叹了一口气道:“后来四代祖师用丝羽织做了一身长袍,单人独骑前往关外,送到了被围困的将军手中。他凭借长袍的力量,果然率众杀退了敌军立了大功。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爱人已经不在,他把长袍留给了彩衣宗,并告诉四代祖师丝羽织可以影响人的心性,非常诡异。” 夏灵儿低垂眼帘道:“只是这样么?”任宁抚摸着少女的头发道:“放心吧,能让祖师爱上的人,怎么会是无情无义之辈?那人后来辞官归隐,在三代祖师坟旁结庐而居,终生再也未下山一步。死后被葬在了三代祖师墓中,这就是后山那座鸳鸯冢的来历。” 夏灵儿开心的笑了:“这才对嘛,那咱们现在要开始了!”任宁忧心忡忡再次询问:“你确定真的要继续么?”少女用力点头道:“我知道三代祖师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没问题,我相信他。”心中则是暗道:一定,一定会保护你。 说着双手叠加催动真气,金天银地开始运转。面前红色四线全部飞舞到半空中。张子龙颈间围巾突然光芒大放,少女头顶的红线也同时发亮。夏灵儿扭头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少女眼神一凝,指着空地问:“大师姐,那里是不是有人?” 此言一出,张子龙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血灵阁中,贾玉龙额头渗出汗水道:“这样不行,这地方血气太强了,这魔人根本杀不死。”正在四处躲避的扈飞兰皱眉道:“变身为血魔后,只能吸收活人气血,地上这些对它没用。” 方星火更是气喘吁吁道:“那…那为什么他只要受伤就能马上恢复?”扈飞兰闭嘴不言,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单元正高声道:“那就是还不够狠,让我来!”说着绕到万志奇身后,近距离一招仙人指路刺向咽喉。 “小心!!”扈飞兰一声惊呼,在她眼中,万志奇的行动突然加快,反手就是一拳打向黑袍青年胸膛。 单元正一个急停,翻身后跳躲开攻击,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妇人提醒,怕是刚才就被这魔人结果了。他倒是不怕死,但是想到全身血液都会被对方吸收,他就一阵恶寒。 扈飞兰大声提醒:“不对,这家伙越来越厉害了。抓紧时间动手,不然一会我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同样修炼燃血功的她眉头紧皱,空气中的血气之力高的吓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星火眉头紧皱,衡量了一下体内残存功力。咬牙从怀中掏出七把小剑道:“由我来困住他,时间很短。所有人准备最后一击,只有一次机会。”说罢抬手一扬,七柄小剑四散飞射,间距不大,刚好把万志奇困在中间。 在场所有人都全力运转真气,一时间屋内劲风激荡。 “天罡极火阵!启~” 七道火线迅速成形,聚会成阵,牢牢把万志奇困在中间。可是大阵虚实不定,显得有些薄弱。方星火大叫道:“抓紧,撑不住了!”万志奇在阵中愤怒的大吼,频频捶打阵壁,天罡极火阵不断晃动,摇摇欲坠。 贾玉龙宫文石率先出手,金色璀璨剑光成弯月状,疾速飞去。单元正也抬手一招“天王剑!”十数道剑气盘旋飞舞斩向万志奇。其余弟子也几乎同时出招,一时间屋内金光璀璨,狂风呼啸。 扈飞兰直接掷出手中长剑,她不能用燃血功攻击,谁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 “咔嚓~”天罡极火阵破碎,方星火颓然倒地。“轰隆~~~”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天巨响。所有攻击同时击中,在万志奇一声哀嚎中,地面被轰出又一个大洞。 “成功了么?”单元正连忙上前想要查看。扈飞兰连忙紧跟其后道:“小心点元正,血魔生命力特别顽强,只要还有血基本上就不会死。” 第七十四章 尘埃落定 单元正有些不以为意道:“没事,我就看一眼。”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就看到大坑内闪出一道血影直扑自己而来。黑袍青年连忙后撤,但是双方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来不及了。 “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冲过一个独臂妇人,挡在两人之间。血影的一只手贯穿了她的腹部。 “二娘!”单元正大喝一声,抬腿一脚把血影踹回深坑。转身抱起扈飞兰,两个起落逃到远处焦急道:“二娘,你没事吧二娘。”刚才那两名弟子惨死的样子他记忆犹新。他很怕,很怕这个唯一能被称为亲人的女人,就这么死了。 其余众人纷纷赶来保护。 扈飞兰脸色苍白道:“二娘没事!元正,可能是因为我修炼的也是燃血功,对血魔的力量有一定的限制。呕~”扈飞兰说着就是一口鲜血涌出喉咙。单元正满脸泪水,捂着妇人腹部的血洞道:“别说了二娘,别说了~~” 美丽妇人看着青年慈祥的笑了笑道:“傻孩子别哭了,在单家过得这么多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可是你爹跟爷爷却都因我而死,我对不起你们单家,死在这里也好。你一定要原谅二娘,到了阴曹地府,我会自己去跟你爹和爷爷道歉的。” 黑袍青年眼泪更疾,拼命摇头道:“别说了二娘,您不能死。我就您这一个亲人了,您要是死了让我怎么办?”妇人欣慰的笑着晕死了过去。单元正查看了一下妇人伤势,发现还有气息后赶紧撕下长袍进行包扎。 宫文石再一次出剑劈开扑上来的万志奇,黑着脸道:“这个根本就杀不死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咱们现在怎么办?”方星火累的瘫坐在地道:“我想我明白了,血灵阁的功法是吸取他人气血来修炼的,以万志奇化形大圆满的境界,不知道用过多少人的血修炼过。如此驳杂的气血,在他活着的时候本分无事,但是在他死后就彻底爆发了。所以说单元正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只是个被无数气血撑起来的怪物罢了。咱们根本杀不死他,现在还是先撤退比较好。” 万志奇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贾玉龙皱眉道:“张子龙怎么办?他还在下面。”宫文石摇头道:“现在咱们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再说他伤得那么重,又被困在血水里这么长时间,估计早就死了。” 方星火、单元正闭嘴不言。他们知道少年为了打败万志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能真的已经死了,但是就这么走?两人还有有些不甘心。 贾玉龙瞥了眼疲惫不堪的众人,点头道:“文石,你带着他们先走。我相信他还活着,我贾玉龙从来不欠人人情,他对天王府有恩,我留在这里救他。”宫文石大声反对:“师父已经不在了,天王府还要靠你扶持元正,你不能留下。” 再次击退万志奇的独臂汉子斩钉截铁道:“没商量!” 宫文石气的吹胡子瞪眼,二话不说撂下一句:“你带着他们走,我去救……”说完转身冲向血坑,谁知道刚跑两步就呆立当场,指着巨坑问:“这个原本就是这样么?” 众人转头看去。原本血水污浊,腥气刺鼻的血坑,此刻却变得清澈无比如同镜面,微风吹起涟漪,倒映在其中的明月起起伏伏。方星火皱眉道:“绝对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万志奇再次从地上爬起,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扑向众人,而是对着水坑嘶吼连连。这奇怪的一幕顿时引起了贾玉龙等人的注意。独臂汉子道:“文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者答应一声就要上前。 水坑底部突然红芒大放,越来越亮。水面也高高隆起,所有人都凝神戒备。“扑~”的一声,一道粗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哗啦啦~~”转而下落如大雨瓢泼,形成了一道水幕,其后有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水幕落尽,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半大孩子,身高五尺,棱角分明的脸上稍显稚嫩,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凌乱不堪,穿着一身对他来说异常宽大的白色长袍,还围着一条泛着柔和红光的围巾,手中拎着长枪荡寇。 方星火看着这个装扮与张子龙一模一样的少年皱眉问:“你是谁?” 对面少年惊讶反问:“方兄,你怎么了?我是张子龙啊!”此言一出,单元正等人异口同声道:“不可能!”他们如此惊讶的表情,倒让少年有些迷茫,难道这还是在梦里?不等他发问,远处的万志奇已经嘶吼着冲向少年,一片血红的眼中充满了贪婪欲望。 看着万志奇,少年拍了拍胸口道:“果然是梦,你这家伙已经被我宰了,怎么又活过来了。”说着眼神泛着幽幽寒芒道:“就算在梦中,我也很高兴能……再杀你一次!”说罢举枪作棍,一记力劈华山狠狠砸下。方星火着急的提醒:“小心……” “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万志奇被拍了个正着,身体被轰入地面尺许,血流满面,头骨都塌陷了一块。少年哈哈一笑:“梦里的你也太笨了,既然这样的话…”说完举起长枪一下又一下的向下砸去。 巨大的轰鸣声接连不断。万志奇如一颗钉子一般,被砸进大地中,整个脑袋都被打了进胸腔。 “咕咚~”单元正吞了口唾沫道:“咱们联手都束手无策的家伙,这小子……”方星火解释道:“这个万志奇虽然不会运用招式,但是化形大圆满的磅礴内力还在,咱们都是用内力攻击,效果当然不大。但是这少年只靠蛮力,对于万志奇来说是最有效的手段。” 血花飞溅间,少年丝毫不知疲惫,一下一下永无止境。就这样活活把万志奇拍成了一堆肉泥。而那条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红色围巾,此时正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迅速吞噬着万志奇那一身磅礴的血气力量。 众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万志奇这样子,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绝不可能救的了。 轰鸣不断,少年还在一下下的敲着,嘴里恨恨道:“我让你害人,让你杀单老师,让你厉害……”如此模样看的众人冷汗横流,就算是发誓要把万志奇千刀万剐的贾玉龙也不例外。 直到大地深陷,万志奇粉身碎骨后。少年才停手走到众人面前。 方星火跟单元正凑到近前仔细打量,果然发现少年眉眼间与张子龙非常相似。只不过这事情也太过神奇,简直闻所未闻,一时间二人都有些接受不了。单元正小心询问:“你真的是张大侠?”矮小少年点头,反问道:“咦?你们在我的梦里怎么变的这么高了?” 方星火苦笑道:“张兄弟,这不是梦。也不是我们变高了,而是你变小了!!”少年摇头不信,转身跑到水坑边向下看去。 “我去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场面寂静,无人回答。 次日,博庆郡天王府。 厢房内,方星火和单元正并肩而立,目光热切带着好奇。 张子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只穿了些贴身衣物。此时他焦急的看着在他身上敲打摸索的闻思廉问:“闻老,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老人摇头不语,又看了看少年的舌苔,这才站直身体苦笑道:“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奇异的事。你体魄强健,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张子龙欲哭无泪道:“闻老,那我这……”闻思廉捋须笑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老夫查看过你的牙齿与骨骼,证明了你的身体确实是十三岁。所以说,你的确是返老还童了。” 返老还童?世间还有这种事? 单元正打趣道:“恭喜张大侠,贺喜张大侠。”张子龙瞪了他一眼大怒道:“我才十六岁,需要个屁的返老还童。”少年苦恼的跳下床,来到方星火身前比了比,居然刚到胸口的位置。垂头丧气的嘟囔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一想到以后要凭这幅样子行走江湖,少年就觉得了无生趣。如果真遇见心仪的侠女仙子的话…… 身材修长的纯阳学宫大弟子伸手本想拍拍少年安慰一番,却突然发现只能摸到对方脑袋,尴尬的收回手道:“张兄弟不必丧气,咱们可以一起去北马郡的医神谷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变回来。” 张子龙眼睛一亮道:“对了,还有医神谷,早就听说他们医术精妙冠绝淮国,我看可行。对了那个酒葫芦呢?”单元正指了指外屋道:“放心丢不了,枪跟葫芦都在那儿。” 旁边闻思廉冷哼一声:“老夫说了他根本就没病,不信你们自己去医神谷吧。”说完气呼呼的向屋外走去。方星火笑着解释,老人却脚步不停,转眼消失在门外。单元正扶额道:“闻爷爷就这个脾气,不用管他,没事的。” 张子龙突然问:“扈飞兰,还活着么?”单元正神情严肃,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二娘其实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最后还拼死救我一命,要不是从血灵阁那里得来了很多血灵丹,她恐怕早就死了。所以我已经原谅了她,希望你也能放她一马。” 张子龙点点头没有说话,一阵沉默后。 少年问方星火:“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方兄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青年神色严峻道:“是啊,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不知道现在局势又有何变化,我觉得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张子龙转身到床边麻利的穿戴完毕,抬腿就向外走去:“那咱们现在就走。”方星火看了一眼旁边的单元正,点头跟上。 单元正呆立原地并没有追出去。他知道少年心中并没有原谅二娘,毕竟不论如何,爷爷确实是因她而死。就在这时,脸色苍白的妇人出现在门口问:“不去送送么?江湖路远,也许这一别就永远不会相见了。” 单元正摇了摇头道:“没事的二娘,我会永远记得他们的。”妇人长长叹了口气。 博庆郡,吉祥布庄。 掌柜的胖妇人赞叹道:“公子,您家这位少爷穿上我们的衣服真是可爱,是准备去拜师学艺么?那些高人看了一定会喜爱有加的。”方星火苦笑道:“掌柜的你误会了,我们是朋友,不是亲戚。” 张子龙站在镜前嘴角抽搐,因为个子矮小面相稚嫩,所以穿什么都感觉没有气势。就比如身上这件用上好丝绸制成的武士袍,通体雪白金线描边,上身紧身短打,下身裙摆轻扬。应该是给人干练的感觉,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可爱? 受不了妇人的称赞,张子龙丢下一句:“就这件了,咱们走!”说着夺门而出,方星火付了账后也跟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少年站在墙边,抱着对他来说很大的酒葫芦喝酒。 方星火好奇道:“你那个红色围巾为什么不戴了?我能感觉到它不是凡品,应该是个宝物。”张子龙抹了把嘴,擦掉残留的酒渍没有回答,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缠绕在左手腕上的红巾,自己的变化很可能是它的作用。 当时自己濒死,起来后却神奇的完好如初,功力也增长了许多,现在已经是驭物大圆满境界了。想起梦境中的一幕,少年嘴里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她们所说的丝羽织。”方星火皱眉问:“丝羽织是什么?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张子龙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种布匹罢了。感觉现在天气慢慢热了,再围着一条围巾让人笑话。”其实围巾冬暖夏凉,轻若无物,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问题? 方星火点点头,抬头打量了一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动身。先去驿站买两匹好马,第一站咱们要去应台郡上阳台,此行有四百里,咱们尽量在两天内赶到。” 少年把一尺多高的酒葫芦系在腰间,背着比他高一倍的荡寇道:“出发!” “且慢!”突然街角一阵骚乱,有高呼声传来。 第七十五章 出发 “且慢!”一声大喝,整齐的步伐声响起。一队腰胯佩刀的兵士列队向二人走来,军服不同于地方部队的红衣,而是清一色的黑袍劲装。为首一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银盔银甲,身后背了一把虎头大刀,看起来威风凛凛。 二人互看一眼不知对方来意。待走到近前时,银甲汉子冲着方星火道:“我是博庆郡皇城司监察使廖华,你们就是灭了血灵阁的人吧,现在想走是不是有些晚了?”张子龙在旁边斥问道:“血灵阁肆意杀害百姓,取血练功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廖华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谁家的娃娃,居然敢质问本官?!来人,给我把这两个绑了。”张子龙眼神一冷就要发飙,方星火赶紧拉住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道:“我乃广陵王特使方星火,你最好跟我们说明白,为什么对作恶多端的血灵阁视而不见,不然我不介意去广陵城跟王爷禀告一番。” 廖华一愣,当看清令牌后吓得浑身冒汗,单膝跪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特使原谅。下官出城公干已经有半年时间,对血灵阁的事情真的是不清楚。毕竟血灵阁是本地老牌门派,平日里还是挺老实的。” 方星火冷哼一声:“残害无数普通百姓,还勾结官府攻打天王府。这就是你说的老实?”廖华听的汗水直流,抱拳解释道:“下官对此事真的是一无所知,请大人明察!”方星火点头道:“我相信你。皇城司乃陛下直属,忠诚程度肯定有保证。你且起来,去帮我们准备好上等马匹,我们兄弟二人身负重任必须马上离开。关于博庆郡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写信给王府说明了情况。” 廖华领命回身吩咐手下赶快去办,自己则陪在方星火身边,眼光不停的扫向旁边的矮小少年。心中疑惑,这娃娃这么小就能被委以重任,莫非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公子?但是那些人哪个不是风流潇洒弄剑舞扇,谁会像他一样背把长枪。 张子龙瞪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要不是看在方兄的面子上,刚才我就把你们这群朝廷鹰犬打的满地找牙了。”廖华闻言尴尬的笑了笑,以他堂堂一郡监察使的身份,犯不上跟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般见识,对于他说的话更是嗤之以鼻。你就吹吧你,不过是仗着身份臭显摆罢了。 方星火一眼就看出了汉子的想法,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他亲眼见识过少年的身手,怕是会庆幸今天的走运吧。 不过一会儿,军卒们牵着两匹骏马前来。马匹体型高大,浑身赤红无一根杂毛,鬃毛飘荡还不停打着响鼻,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好马。方星火惊讶道:“这可真是好马。” 廖华得意笑道:“我因调动去燕州公干,这是我在当地马市上精挑细选的千里神驹,此次送给特使两匹,全表歉意。”方星火点头道谢,翻身上马。此马性格暴躁,猛地原地跳跃不断,想要把身上的人给甩下去,可是方星火骑术精湛,坐在马背上稳如泰山。 不一会,跳累的骏马安静了下来,仿佛承认了青年有骑它的资格,而另外一匹眼神兴奋跃跃欲试。 张子龙从来就没骑过马,此时想起了三年前的宴会比武,哼了一声冷着脸走到近前,拽着缰绳把马头拉下,直视着它的眼睛道:“你给我老实点,敢让我出丑我就把你炖了。”宝马瞬间浑身一僵,被少年的杀气所慑,乖乖的低下头以示臣服。 少年跳上马后也不拉缰绳,一指城门方向道:“走!”高大骏马老老实实的开始慢步小跑起来。旁边方星火苦笑道:“不愧是骑惯了猛虎的张兄弟。”说完转身抱拳:“廖指挥使,我就先走一步了。” 廖华还礼道:“大人请便。”方星火拍马离去。汉子心里更不痛快,把这两匹宝马牵过来他可没安什么好心,是准备让他二人当面出出丑。可没想到在草原上桀骜不驯的烈马,在他们面前居然如此容易就被驯服了,要知道就算是他也还没骑过呢。 那个叫方星火的人也就罢了,骑术确实是高超无比。但是那个孩子算怎么回事?上去跟你说一句你就软了?摇尾乞怜跟家犬无异,想到这里汉子呸了一口骂道:“他娘的奸商,这算个屁个的草原烈马!还要老子一千两银子一匹。奶奶的,别让我再见到你。”说罢便带队离去。 如此一幕被围观的百姓们看在眼中,纷纷大笑,而有些脑子的人都咂舌不以,向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这就是单元正请来的帮手吧,乖乖的,一个青年一个孩子,两个人就灭了血灵阁,要不要这么生猛? 这才是真正的大侠。 方星火张子龙二人骑着骏马一路出城再无阻拦。面对无数百姓崇拜好奇的目光,二人对视而笑。方星火道:“沾了张兄弟的光了,这做大侠的感觉还真不错。”少年笑道:“没有你的帮助,我可没本事一个人解决。咱俩经过此次同生共死,以后便是兄弟了。” 方星火哈哈大笑,倍感荣幸。他可是知道,像张子龙这种人只要承认了你是他兄弟,就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你。对于一直都很佩服少年古道热肠的他来说,更是颜面有光,心中自然也生出了一股豪气。 “啪!”方星火打马扬鞭,尘烟四起,骏马就在街道上开始飞奔起来,在他精湛的骑术下没有伤到一人。回头笑道:“张兄弟,此次路途遥远,咱们加快速度。”他已经看出来了少年并不精通骑术,少有的少年心思让他忍不住想要显摆一下。 张子龙脸色一黑,对着身下的骏马道:“追上去,要是敢伤了人就把你炖了吃肉。”马匹浑身一颤,人立而起嘶鸣一声,四蹄如飞狂奔起来,眼里充满了惧意,一路疾驰果然没伤一人。 到了城门处,张子龙已经超过了方星火。后者双目震惊道:“这骑过老虎的人难道就这么厉害?这马怎么会如此惧怕你?”张子龙哈哈一笑,反坐马鞍取下酒壶灌了一口道:“再快点。” 身下骏马果然听话,闻言又咬咬牙,速度居然又快了一截。 一路狂奔,二人你追我赶肆意驰骋,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天际之边。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博庆郡城楼上,单元正双膝跪地深深拜首,嘴中喃喃道:“谢谢你们,一定要一路平安。” 旁边独臂美妇人扈飞兰脸色惨白,担忧的看着天边道:“那个张子龙,可能是比血灵阁更可怕的存在。”听说了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妇人心中就有一种猜测,少年很可能练的是比燃血经更可怕的功法。 单元正却道:“不论他修炼的是什么样邪恶的功法,我都相信他一定不会堕入邪道。”妇人也点头同意,很难相信,这个江湖上还有这种萍水相逢,仅为一天师生之情就舍生忘死的人。 美丽妇人眼角突然留下两行清泪。她想起了那日开宴之前,爹专门把自己叫到屋内,满脸笑意就如同乞丐捡到了金元宝一般。她从来没有见过老人如此开心的样子,甚至说‘那小子比我年轻时候可厉害多了,加上古道热肠天生的豪侠坯子,我敢断言不出十年,他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当时妇人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要知道老人已经是淮国公认的先天之下第一人了,超过他?那就是传说中的先天境。二十多岁的先天境,妇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眼泪无声滴落,妇人喃喃道:“如果当初相信爹,也不会是如今的下场了。”单元正站起身道:“二娘,这不怪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你被囚禁的家人,然后咱们一起重振天王府。” 扈飞兰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空中变化无常的云团低声道:“我扈飞兰错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错了。” 城外五里,跑在前面的张子龙突然扯了扯缰绳,根本不用言语,骏马急停。在他面前,贾玉龙、宫文石二人并排而立,笑意盈盈的看着少年。方星火嘴角带笑自后面赶上,拱手道:“两位前辈果然来了。” 贾玉龙哼了一声道:“你们帮了我们天王府这么大个忙,我哪敢不来?”张子龙疑惑的看着方星火,后者只能解释道:“我们的任务是拉拢江湖门派去广陵城抗击海寇。现如今血灵阁已灭,天王府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所以我约了两位前辈过来商谈此事。” 张子龙一皱眉,虽然知道这是正事,但这不就成了胁恩图报么?想到这他直接策马走过,留下一句:“你们谈,我去前面等你。” “小子接着!”贾玉龙笑着喊了一声,一个瓷瓶飞向少年。后者抬手接住问:“这是什么?”独臂汉子笑道:“血灵阁的宝物,血灵丹!滋补气血,疗伤治病,年年益寿几乎无所不能。这是一半,还有一半我们天王府要了。” 张子龙拿着巴掌大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空灵的异香扑面而来。少年盖上之后揣入怀中道:“这是战利品不算你们的报酬,按说都应该归我所有。凭什么你们拿一半?”宫文石眉头紧皱,贾玉龙却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有话就说的英雄好汉,我喜欢。”说着丢出一个包裹。 少年抬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叠银票。贾玉龙道:“这是白银五万两,算是我们跟你买的。我知道血灵丹珍贵无比绝不止这个价,但是大战之后天王府元气损伤颇多,实在是拿不出来更多的银子了。至于你的大恩,总有一天我们天王府会还的。” 张子龙抬手丢回包袱道:“我有的是钱,根本不需要银子。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你们用银子的地方多。血灵丹就算是我给单老师的拜师礼了。”说完骑着骏马快速离开。 宫文石赞叹道:“师父的眼光果然不错,这品行啧啧~”贾玉龙瞪了他一眼道:“别以为你刚才想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这张嘴啊,真该改改了。”宫文石不以为意嘟囔道:“都多少年了,哪能说改就改?” 方星火拱手道:“两位前辈,如今血灵阁已经被灭,天王府已无后顾之忧。现在整个福州最大的危机就是海寇之患,我代表广陵王邀请天王府加入我们,共同抵挡海寇事宜。” 贾玉龙闭目不言,这种与人打交道的事并非他所擅长。旁边宫文石上前一步摇头道:“师父已死。经过这场大战天王府百废待兴,需要好好休养生息,至于你说的海寇我们可是只听过没见过,再说那也是你们朝廷的事,跟我们江湖中人应该没有关系,此事恐怕是不行,除非……”、 方星火追问:“除非什么?”宫文石嘿嘿笑道:“天王府帮助你们抗击海寇,朝廷总应该给我们些补偿吧,比如说扶持我们一下或者直接给我们个供奉身份什么的。” 方星火纠结:“这晚辈可做不了主,还需要王爷做决定。”宫文石点头道:“这是当然,我们天王府会一直等着你的回信。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谈些条件,但是你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们天王府现在就这几百人,损失不起啊。” 方星火点头道:“那是自然,为了国家百姓而战,绝不会让你们天王府吃亏。这事我会禀告王爷,请他定夺。”宫文石拍手道:“好,那我们就等着你的消息了,我们先走一步。”说完跟贾玉龙二人快速向郡城方向离去。 路过青年的时候,贾玉龙抬手塞了一叠银票在青年马鞍的褡裢里道:“这是感谢你帮助我们天王府的报酬,切莫推辞。”方星火苦笑不言。 等到了远处,宫文石笑道:“我说的没错吧,早就知道张子龙那小子绝对不差钱,你要知道他可是独自灭了三个山头的山贼,那可是富得流油。而这个叫方星火的,为人虽然正直,但是手头绝对紧巴巴的。” 贾玉龙神情有些严肃道:“咱们欠方星火的帐好还,毕竟只不过是帮忙而已。可是欠张子龙的帐呢?要不是他咱们天王府可能就被灭门了。”宫文石不以为意道:“那就不要还了,以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反正我看他也不像个会追债的主。” 贾玉龙怒吼一声,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道:“放你娘的屁,师父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后者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爬起身赔笑道:“是是是,师兄说的对。”断臂汉子哼了一声,二人继续前进。 宫文石却在心中默道:师兄啊,亏你还是老江湖了,岂不知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如此大恩怎么报?难道要拿咱们天王府全部弟子的身家性命去报恩么? 另一边,张子龙看着策马而来的方星火道:“你为什么要收他们的银子?” 第七十六章 妙手空空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白云悠悠,两侧小山层层叠叠,花草树木绿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两匹火红骏马并行于平坦的官道上,方星火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道:“我方星火命都差点丢在博庆郡,难道不应该拿么?” 少年低头道:“我的意思是,收了银子这事情就变了味道。”青年点头道:“其实只有我拿了银子,他们才会心安一点。再说现在我也确实缺银子,为什么还要矫情婉拒?” 张子龙惊讶道:“你不是纯阳学宫大师兄么?怎么还会缺银子?”少年很不理解,一个天王府就那么富有了,更别说纯阳学宫这种名门大派了,怎么还会缺钱? 方星火哭笑不得解释道:“张兄弟,你还真以为银子能从天上掉下来啊?我是大弟子不假,每月门派都会发放俸钱。但是除此之外我去哪里赚钱?这次出门已经数月有余,平日里开销甚大,而且花的都是我原来攒的积蓄。现在眼见就要花光了,到时候我总不能一路行乞或者是去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吧。” 张子龙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少年忍不住摸了摸身后的包袱。那里面现在可是有三万多两的银票,除了离开吉水县带的,剩下的都是剿灭山贼土匪所得。而他的同伴,居然过得如此凄惨,这还真是… 方星火被看的发毛,摆手道:“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作为纯阳学宫弟子,江湖上准一流的高手,想要弄钱那是手到擒来。可是我宁可饿死,也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张子龙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帅气!” 青年爽朗一笑,拍马疾行。少年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二人所见之处无不是景色优美,午饭时,群山峻岭中还冒出了许多村庄烧饭产生袅袅炊烟。随后进入应台郡地界,地势开始转为平缓,所见山峰也越来越小,最后一栋栋的小山就如同一堆堆小土坡一般。 张子龙惊讶的问:“这是怎么回事?”方星火解释道:“这是地势的问题,博庆郡以南地势偏高,山高林密生活艰苦。但是自应台郡开始,越往北地势越平缓,也开始适合作物的耕种。” 少年点头啧啧称奇,二人继续赶路。果然一路上所见都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勤劳的农夫正在地里劳作,村落里孩童你追我赶嬉戏玩耍,看见两个骑着大马的陌生人进村也不害怕,一路小跑的跟着二人议论纷纷。这里民风淳朴,许多热心的百姓都邀请他们回家吃饭,一幅平静祥和的盛世之景。 这两匹火红骏马不愧是北边难得的千里神驹。刚入夜,二人已经赶到了位于应台郡中部的水云城,这里离上阳台已经只有五十里路程。方星火显得风尘仆仆,感慨道:“真该好好谢谢那个叫廖华的监察使,不愧是好马,一个白天就赶了三百多里,咱们今天就在这天水城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再去上阳台。” 少年打了个哈欠点头同意,二人牵马进城。城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显得繁华无比。张子龙一下来了精神,好奇的到处乱转。要知道在吉水县的时候,少年身份可是非常出名的,轻易不能外出。方星火牵着马在身后跟着,眼中充满了欣慰。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每日都挣扎在腥风血雨中,这也未免太过残酷了。 张子龙突然回头大喊:“方兄,快来看!”青年闻言赶紧上前。 只见在街角边,正有一队卖艺的杂耍班正在表演。口中汹涌烈火不断喷出,看的少年大声喝彩。又有一个壮汉表演着胸口碎大石,少年也是鼓掌不断。方星火心中大汗,张兄弟,你一拳下去就算是个小山包也会被打的化为齑粉,用得着这么惊讶么? 张子龙继续前进,碰见没见过的就会驻足观望。方星火跟在身后没有催促,可能,这才是少年真正的心性。 就在此时少年回身问:“这里跟福州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百姓生活的无忧无虑。”方星火解释道:“应台郡紧邻江州,远离海岸与群山,所以治安方面特别好。你没发现自打咱俩进城后,没有看见一个流民乞丐么?”少年仔细回忆,用力点头道:“如果天下都这么太平就好了!” “呜呜呜~~”一阵少女哭泣声从一侧传来。张子龙闻声而去,挤开人群上前一看。那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粉嘟嘟的十分可爱,腰间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铃铛,咚咚作响。在她身后,有一具直挺挺的尸体被用草席盖着,面前用白灰写着一段话。 “小女家道中落,随父流落江湖。无奈老父身患重疾,驾鹤西去。小女无家可归又不能让父亲死后不得安息,只能自卖其身纹银五百两。只要能厚葬家父,小女愿意永世为奴为婢。” 张子龙想都没想就向包袱摸去。谁都没有看到,低垂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啪~”方星火抬手握住少年手腕,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张兄弟,此地如此富足安宁,怎么会出现这种卖身葬父的事情?我能感觉到这个小女孩体内有真气拨动,恐防有诈。”张子龙眼神闪过一丝迷茫,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接着就是大怒,想起了青云山的那个少女。少年没好气道:“这…也太狡猾了,他们这么干,被骗的人以后还会帮助他人么?不行,我要去拆穿他们!” 说着就大步上前,红裙小女孩暗自恼火,这是碰见硬茬子了。用脚踢了踢身后躺着的人,咬牙切齿道:“事情有变,等一会打死你都不能动一下哦。”那具尸体没有任何反应,只不过脚趾却猛地一僵。这…恐怕不好受啊! 谁知方星火又拦在少年面前劝道:“这都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万一我猜错了也是麻烦,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子龙眉头皱起道:“方兄,怎么感觉你这人有些太过瞻前顾后了。”青年脸上尴尬一笑道:“行走江湖,还是要有些防人之心的。” 张子龙想了片刻,从包裹中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抬手扔到小女孩身前,转身就走。方星火不解问:“我已经提醒你了,这人很可能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给她钱?”少年头也不回道:“你说的是很有可能,我又不能当面拆穿。万一是真的呢?反正我也不缺这点银子。” 方星火摇头苦笑,这家伙还真是财大气粗。 “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响起。那小姑娘捡起银票,起身紧跑几步双膝跪地,一把抱住了少年的双腿哭道:“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意终身服侍公子偿还恩德。”说着向少年身上一阵乱抓“妙手空空。”张子龙浑身一僵,撑开少女胳膊道:“不用不用,江湖救急罢了,不用谢我。”说着快步离去如丧家之犬。 方星火眉头紧皱,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丝刀光?摇摇头感觉自己多虑了,以少年的身手和敏锐直觉,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种杀意?拱拱手道了一声告辞,向少年远去的背影追去。 待二人消失不见。地上的红裙小姑娘笑着起身,一双眸子细长,看着年纪虽然尚幼确有一种妩媚之态。她拍打了一下裙摆的尘土道:“好啦好啦,结束了,这还真是条肥鱼。”说着手腕一番,少年包裹内的东西出现在掌心。 厚厚的一沓大额银票,还有几本薄薄的册子。 地上躺着的尸体一蹦而起,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汉子。起身后搓手笑道:“时大小姐,看这银票最少也有五千两吧,咱们说好的对半分的。”红裙小女孩一瞪眼,抽出一张银票扔在地上道:“就这么多!别贪得无厌,要知道这天水城都是我空空门罩着的,别得寸进尺。”说完一个纵身,越过墙壁消失不见。 中年汉子苦笑两声捡起银票,本以为今天又是打了个白工。谁知道看清之后目瞪口呆:“这…一千两??” 红裙小姑娘咯咯直笑,自言自语道:“好家伙,还真是条大鱼。年纪这么小就带了这么多钱招摇过市,家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姑娘这是替天行道。”说着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小巷之中,叮叮咚咚。 福来客栈门外,张子龙二人牵马而立。小二热情的接过缰绳,好家伙这马一看就不是凡品。少年招呼道:“饲料要最好的,这家伙虽然跑的有些慢,但是也算是出了力的。”旁边方星火嘴角轻轻扯动道:“张兄弟,这可是燕州的宝马,这还叫慢?” 少年抬腿走进客栈不屑道:“比小虎差远了。” 方星火叹了口气,拜托,你说的那是老虎好么?进入店内,少年直接走到柜台,要了两间天子号客房。掌柜的赔笑道:“这位公子,本店住宿需要先交五两定金。”张子龙伸手向包裹里摸去,嘴里嘟囔道:“这幅样貌还真是干什么都麻烦。”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掌柜的心思,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钱? “咦?”少年眼睛突然睁大。取下包裹细细翻找“咦?咦?怎么可能,我的钱呢?秘籍也不见了,这是什么?”说着倒转包裹一阵抖落。纸屑纷飞间,少年站在其中有些发愣。 掌柜的满脸得意,好像在说,装,继续装!我就知道你是骗吃骗喝的。毛都没长齐就出来混江湖?做梦吧小子! “啪!”方星火从身后走来,抬手就是十两白银拍在桌上道:“这是我俩的定金,没有问题了吧。”掌柜的赶紧赔笑道:“哎呀,这位少侠真是大气!”说着推回银子道:“您能光临小店是我们的荣幸,怎么能收您的定金呢?赶快拿回去!等你们离开的时候一起结算就是了!” 方星火摆手道:“不用了,你收着便是。”说完拉着呆愣愣的少年向楼上客房走去,自有小二小跑着带路。 客房内,张子龙双目喷火怒声道:“这他娘的叫什么江湖?怎么都是小偷、骗子,帮助别人难道还错了不成?”方星火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缓声道:“张兄弟不必恼怒,财不露白到底不管是市井还是江湖都是行得通的。你若无其事的就掏出五百两银子,是个人都知道你身家绝对不菲。” 少年大声辩驳:“我有没有钱关那些恶贼什么事?难道我有钱就要整日提心吊胆,藏着掖着不成?”方星火点头严肃道:“一般情况就是这样,有钱的人都是藏着掖着的,不会在外面大肆宣扬。”张子龙狠狠的问:“那现在怎么办?如果只是些钱财倒也无所谓,我一路上获得的秘籍可是一起被偷了。” 方星火摇头道:“你要知道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上阳台,取得他们的支持。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先放放吧。那小姑娘是个贼,得手之后一定会逃得远远的。更何况你这可是笔巨款,谨慎点的话逃到境外都是有可能的。” 张子龙彻底泄气,只不过还是不甘心道:“其他的倒也罢了,非攻跟燃血经也在里面。要是让心怀不轨的人得到,事情恐怕就会闹大了。”“啪!”木桌化为满天碎屑,方星火拍案而起道:“这事情不能放,非攻乃是墨师的心血,说是本绝学都不为过。燃血经更是一本邪功,被外人得到了说不定要祸害多少苍生。” 说着狂奔下楼,只留下一句话语飘荡:“你现在这休息,等我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再说。” 张子龙呆呆的坐在空空的椅子上,喃喃道:“我好像没明白,到底哪个更重要啊?” 两个时辰后,方星火面色严肃的回到客栈。进入房间后张子龙迫不及待的问:“方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头绪?”青年眉头紧皱道:“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咱们这次貌似是有麻烦了。” 第七十七章 空空门 明月高悬天际,漫天繁星忽明忽暗。繁华的天水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时府,红裙小女孩正在闺房内,趴在床上翻看战利品。 “哇,这么多银票,那小子可真有钱。发财了,发财了。”女孩眼中冒出金光,欢天喜地的抱着银票在床上翻滚,至于一边的秘籍,她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小雪,为什么还不休息?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门外传来脚步,有一个白发老者推门而入。老人体型消瘦,个头也不高,一身黑袍满脸慈祥。 名叫时小雪的小女孩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笑嘻嘻道:“爷爷,今天我第一次出去作活就让我撞见了一条大鱼,您猜猜我弄了多少银子?”白发老人笑问:“哦?能有多少?一千两?”少女骄傲的抬起头摇了摇。 老者稍显惊讶继续猜:“难道会有一万两?”女孩继续摇头。老人神色变得严肃道:“到底有多少?能随身带这么多银子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绝对不能小觑。你详细跟的爷爷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对老人的担忧不以为意,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老人有些生气的教训道:“咱们虽然是贼,但做得都是劫富济贫的事情,自诩梁上君子也不为过。那孩子一片好心,明明是要帮你,你怎么能见财起意对他下手?”女孩狡辩道:“就他那么点的孩子随身带着几万两银子,我看他家长辈不是奸猾的商人,就是贪赃枉法的坏官。而且看他背着枪,也可能是南边山贼头子,反正都是民脂民膏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 白发老人严肃呵斥道:“住嘴,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一定要辨明是非黑白才能动手,不然我们空空门成什么了?贼窝么?” 小女孩一撇头冷哼一声,嘟囔道:“我就觉得他俩不是什么好人,一唱一和的跟唱戏的似的。明明看穿了我的把戏还给钱,搞得他多悲天悯人一样,臭显摆什么嘛!”老人苦笑,这个孙女性子委实刁蛮古怪了些。老人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道:“我没说你就一定做错了,他的随身行李在哪?里面一定有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小女孩一路小跑,把床上的一堆东西抱到桌上。 随着老人的仔细翻找,神色越来越震惊。并不是因为那三万两银子的厚厚银票,而是那一本本血迹斑斑的功法秘籍。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显然不是一个门派的。老人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并未翻阅,因为这是江湖大忌,如果看了,之后双方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当看到燃血经秘籍的时候,老人的手僵在空中。对于游走于江湖底层的空空门来说,消息是非常灵通的,对这本血灵阁的神秘邪功是早有耳闻。 赤剑青年,长枪少年,燃血经,难道是?老人叹气道:“时小雪,你这次怕是闯下了滔天大祸啊。”说着收起桌上的东西严厉道:“等天一亮你跟我一起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小姑娘惊讶道:“爷爷你开什么玩笑?哪有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来的道理?”老人瞪眼道:“你不吐,就不怕人把你肚子抛开自己拿回去?”这个说法让小女孩有些心惊,怯怯的问:“他们到底是谁?比您还厉害么?” 老人苦笑道:“你就别想了,这两个人可是真正的强龙,咱们这些地头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躲着点吧。”心中哀叹,盛极一时的血灵阁是何等风光?最后不也被这二人杀的灭门。他们这种江湖偏门,怎么可能抵挡住? 于此同时,福来客栈天子房内。 张子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贼很厉害?”方星火坐到桌边喝了口茶摇头道:“就她那年纪能厉害到哪去?麻烦的是她所在的势力,是此地唯一的门派空空门,实力深厚,并且备受百姓爱戴。与他们作对的话,就是跟整个天水城为敌。” 少年皱眉继续问:“既然被百姓喜欢,那这个空空门应该是正经门派了。为什么会偷我的钱?”方星火苦笑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个空空门是个专攻偷盗之术的门派,因为他们经常劫富济贫,所以在百姓中名望颇高。”张子龙目瞪口呆道:“那这不就是个贼窝么?江湖上还会有这种门派?” 方星火摇头解释道:“跟一般的贼不同,他们真的只偷那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恶商的钱。可能正因为这样,此地治安才会如此良好。”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你看我像贪官还是恶商?”青年耸耸肩道:“谁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我从百姓嘴中打听到的。还有你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身携带呢?” “本来是准备托人带回吉水县的,但是不知道谁可靠,所以才一直带在身上。”说着少年跳到床上,恨恨道:“不说了,睡觉!明天咱俩就打上门去。如果他们真如百姓所说的那样,咱们拿回东西就走,不然的话…” 方星火点头,眼中也有寒芒闪过:“对方如果不认账,你先别急着动手,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又有百姓支持,咱们只有两人,很难做到斩草除根,待我用王爷手令调动军队过来再动手。”张子龙转过身,奇怪的看着青年问:“平时做事都是犹犹豫豫的,怎么这次如此果决?” 方星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都怪你,先不说非攻是凝聚了墨师十数年的心血之作,就说燃血经,你难道忘了因为这本秘籍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了么?如此重要的秘籍就应该当下毁掉,现在落到外人手中,就有传播出去的危险。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看过秘籍的人全部除掉。”说完起身回屋。 躺在床上的张子龙却皱起了眉头。如果对方真的是一帮劫富济贫的义贼,这么做的话不就是滥杀无辜么? 次日一早,张子龙二人刚下楼。少年眉头一挑冷笑道:“女贼,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与昨日街头相见不同,面相稚嫩的少年冷着脸,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威势,压力扑面而来。小女孩被其所慑,全身毛孔竖立,吓得“噔噔噔”倒退三步。 旁边老者上前一步挡在小女孩身前,双手抱拳道:“两位少侠,老夫是空空门分家门主时千,事情我已听说,全是老夫孙女的过错,都怪我平日里太过娇惯,今后一定严加管教。今日老夫特意来给二位道歉,还请高抬贵手。”张子龙暗自点头。是个讲理的,见微知着,可见空空门确实有些门道。 方星火拱手还礼,双目闪烁道:“小小误会解释开了就好,我们自然不会追究。但是我想请问一句,那些秘籍前辈可曾翻看?”虽然青年礼数周全,但是声音冰冷蕴含质问之意。老人洒然一笑道:“我时千混迹江湖数十年,最讲规矩二字,此间厉害我自然晓得。老夫可以用全家性命担保,绝不曾翻看过一页。” 方星火一时有些吃不准真假,但是旁边张子龙却已经开口道:“时老前辈爽快,我相信你。把东西还来,咱们就两清了。”老人脸上浮现笑意,连连称好。回身呵斥:“还不赶紧把东西还回去,好好跟人家道歉知道么?!” “叮铃~叮铃~”悦耳铃声中,老人身后的小姑娘抱着包袱,不情不愿的走上前。双手举起躬身道:“对不起,是我错了!”说完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 张子龙有些尴尬道:“没事,你还小,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说着伸手准备接过包袱。谁知他的话彻底激怒了红裙小姑娘,只见她双手迅速收回,把包袱抱在怀中,一个后撤带着残影,眨眼间就出现在客栈门外。 少年的手就这么顿在空中。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这是玩的哪一出? 少女回头双眼通红,气愤的对屋内做了个鬼脸,大声道:“你这小屁孩装什么老气横秋,居然还敢教训我?果然很让人讨厌,包袱你有本事自己来拿,只要你能追上我。”说完转身就跑,清脆铃声响彻街道。 时千怒吼一声:“逆子,赶紧回来。”可是铃声却越来越远。方星火眉头紧皱,眼神不善的盯着老人,心中暗道:莫非这是故意的?准备分开我们各个击破还是…… 熟悉的称呼让张子龙哭笑不得,果然跟自己一样是个惹祸精。他并不认为这是对方的阴谋,一切都是这幅样貌的问题。想到这他也冲出客栈,留下一句:“放心没事的,我去把那个小姑娘追回来就是了。”接着全速奔跑,疾驰如风,眨眼间消失在街角。 客栈内二人面面相觑。老人尴尬道:“要不咱们坐下喝杯茶?”方星火嘴角抽搐点了点头。他发现自从遇见张子龙开始,生活就变得一团糟,到处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红裙小女孩轻功确实了得,身法迅捷灵活多变,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不一会就从东城来到了地形复杂的南城,这里是集中了城中大半百姓的居住区,非常有利于逃跑。站在一间三层阁楼上,少女看着身后并无人追来,得意笑道:“就这点本事?不过如此嘛。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这么怕他们。” 阁楼内有酒客调笑:“这不是空空门时小姐么?怎么会如此慌慌张张?是不是被人抓了个现行?”混迹在底层的空空门对这类调笑毫不在意,时小雪眯起细长的眸子骄傲道:“开什么玩笑,我会被人抓住?能抓住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楼内轰然大笑叫好,对于劫富济贫的空空门,这些百姓不介意献上最友好的善意。 清风拂过,小姑娘红色长裙摆动不定,一脸得意的她眼角突然瞥见,远处街道正有一个矮小身影高速接近,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形成了一道尘烟,百姓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时小雪撇了撇嘴嘀咕一声:“还真难缠。”说完纵身一跃,伴随着清脆的“叮叮~”铃声钻入小巷消失不见。 张子龙冲到阁楼下,在一片惊叹声中纵身跳上楼顶。闭目侧耳倾听,那断断续续的铃声是最好的路标,少年呼啸而下,踩着荡开的真气涟漪不断追去。看着少年不断在空中变向的身法,楼内酒客纷纷担忧起来,看样子对方也不是那么好惹啊,千万别被捉住才好。 福来客栈,方星火与时千相对而坐,品茶不语,时千面上充满了担忧。方星火道:“时门主不用担心,张子龙不会伤害你孙女的。”老人却摇头苦笑道:“不是老夫吹嘘,小雪轻功造诣很高。我是怕张少侠根本抓不住她啊。”方星火顿时无语。张子龙的轻功也就一般般,万一真追不上怎么办? 这一追就是两个时辰。由城东到城南,城西到城北。二人速度惊人,正午时居然绕城一周,又回到了城东。路上百姓纷纷聚众围观品头论足,对二人你追我赶不分伯仲的轻功更是喝彩不断。时小雪此时香汗淋漓,剧烈喘气再也跑不动了,停在福来客栈门口空地。她回头盯着不远处驻足的少年断断续续道:“你~你这~~家伙……居然~~连气都~~不喘一下?” 张子龙耸耸肩道:“刚刚算是热身吧,你先把东西还给我,想跑多久我都奉陪。”少年的体魄之强健可见一斑。时小雪稍显妩媚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挫败之色,摘下背上包袱道:“这次算你赢了,东西还你。但是你别得意,我只是输在了体力上,并不能说明你的轻功就比我高明。” 张子龙上前接过包袱,点头道:“是是是,知道了。”说完迈步走向客栈,肚子真的好饿。身后少女不服气道:“我叫时小雪,小子敢不敢留下名字?”少年脚步一顿道:“我叫张子龙,还有…”说着回头盯着少女继续道:“别叫我小子小子的,今年我已经十六岁了。” 一时间场面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张子龙环顾四周围观百姓和好奇张望的酒楼食客,皱眉又来了一句:“真的!”轰然大笑声骤然响起,质疑声嘲笑声接连不断。时小雪满脸不信道:“骗人,习武之人都体魄强健,怎么会十六岁了才这么高!”说着真的上前跟少年比了比个头。少女身材高挑居然比少年还高出三指。 张子龙黑着脸,默不作声的走进酒楼。时小雪紧紧跟在少年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纪小就小,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编这种根本就没人信的瞎话?要知道你总有一天会长大,这种事不用急也急不来的。虽然我现在比你高,但是你是男孩子,将来总会超过我的。” 张子龙加快步伐,坐到方星火身侧大声道:“掌柜的,把你们店里叫得上名字的菜都给我上一份。”时小雪坐在时千身旁道:“多吃东西是能加快成长,但是点这么多根本就吃不完。你这是要把自己撑死么?” 第七十八章 本家分家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时家爷孙二人就这么举着筷子呆呆的看着。而方星火则是不为所动,优雅的趁着少年进食的空挡夹起菜吃。对于这个兄弟,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七十多道菜就被少年吃的干干净净,肚子居然不见一丝鼓起。 “吧嗒~”一声,时小雪手中的筷子落地。时千回神后哈哈笑道:“张少侠果然与众不同,功夫高,饭量也高。”张子龙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道:“时前辈见笑了,我也是自从习武后,饭量才越来越大的。看你们刚才都没吃,要不要再点些饭菜。” 时小雪嘟囔道:“武功怎么样没看出来,就你这饭量简直就是一个饭桶,不,是饭缸。”老人皱眉斥道:“小雪你怎么说话的,赶快跟张少侠道歉。”红裙小姑娘撇嘴道:“对不起张子龙,请原谅。”声音干干瘪瘪,没有丝毫诚意。 老人刚要教训却被少年伸手拦下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如此,我小时候也这样,不会介意的。”老人微笑点头。小姑娘却嘟囔道:“骗人。”其实她想的并没有错,身体变小这种如同志怪故事一般的事情,不亲眼看见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方星火道:“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吃完饭就要出发赶往上阳台。咱们就此别过吧。”老人惊讶道:“为了炼制一件神兵,上阳台已经封山了半月有余,还没有听说他们开山的消息啊!”张子龙二人惊呼:“封山了?”接着就是苦笑,这可该怎么办。 时千笑道:“二位可以在这里住上两日,刚好我们空空门内每十年一次的本分之争就要开始了,你们可以观摩一下。至于上阳台何时开山,我可以派弟子去打探一番。保证第一时间通知二位。”时小雪骄傲道:“今年我也会上台哦。” 张子龙二人对视一眼,方星火点点头道:“只能这么办了。咱们在这等十天,如果还没有消息的话咱们就绕过上阳台,直接去山水郡九江帮。”少年点头同意,又好奇的问:“本分之争又是什么?” 时千解释道:“我们空空门其实是两脉香火的统称。一支是我们时家,另外还有一个柳家。先祖们为了确保宗门长盛不衰,就设立了本分两家。每十年比武决定,赢者成为本家,享有最好的资源,可以安心修炼武功。输的则为分家,需要帮空空门外出赚取资源,出力最多分配资源最少,更别说修炼的时间了。” 方星火皱眉道:“如此一来还有何意义?占有巨量资源又有大把时间修炼,本家会越来越强,分家则越来越弱。比武还有什么公平可言?”时千哈哈笑道:“先祖们岂会想不到这些?比武规定,只能由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参加。因为在这个阶段,不论本家分家都是站在一个起跑线上的。资源的优势体现不出,时间上也是一样,毕竟谁都不会让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出去行走江湖的。” 张子龙脸色一黑。时千自知口误赶紧道:“当然像张少侠这样的天纵之才是个例外。”时小雪冷哼一声表示对爷爷话语的不满,接着骄傲道:“我们时家已经做了三十年的分家,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方星火思索了一番称赞道:“想出这个点子的前辈果然厉害。两家虽同属一门却存在竞争关系,为了享有更好的资源会更加刻苦努力,为了胜利不论哪一家都会大力培养年轻人。这样一来门派可不就是越来越强了么?”张子龙突然道:“可是从来就没听过空空门啊,感觉上并不是很强。” 时小雪大怒道:“你说什么臭小子?别以为赢了我一次就了不起了,我们空空门的厉害岂是你能明白的!”少年耸耸肩不置可否。时千解释道:“我们的弟子遍布福州北部九郡,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致使贪官奸商不敢胡作非为,百姓生活安定祥和,这里面难道没有我们的一份功劳么?” 张子龙突然想起自打进入了应台郡以来,百姓无不是安居乐业。一时间对空空门肃然起敬道:“是晚辈误会空空门了。”时千摆手道:“无妨无妨,这也是先祖们决定的。我们只不过是把它传承下来罢了。比武就在后天,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来接二位的。” 方星火笑着拱手道:“但凭老前辈安排,我们二人对此越来越感兴趣了。在这里先预祝你们旗开得胜。”老人捋须而笑,频频点头。旁边时小雪顿时也看青年顺眼了不少,不像某个人。瞪了一眼在旁边喝酒的少年嘀咕道:“年纪这么小就开始喝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子龙突然开口,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我今年真的十六了。”小姑娘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少年不以为意,对老人问:“时前辈,我想往青海郡吉水县寄一些东西,应该找谁?”老人疑惑道:“去朝廷驿馆不就…”还没说完就想起了少年可能会寄那些秘籍,便改口道:“要是这边的话委托我们空空门就行,但是青海郡位于福州最东南的边陲之地。离这里有两千多里。我们就没有这个能力保证安全送到了。” 张子龙苦笑,谁让咱的家乡这么偏僻呢。老人突然眼睛一亮道:“博庆郡天王府信誉一直不错,要是委托他们的话我觉得可以放心,再说你们不是跟他们交情不错么?”方星火眼睛一亮道:“老前辈消息果然非常灵通。”距离血灵阁被灭不过两日功夫,没想到空空门已经知道了,怪不得他会这么着急过来赔礼道歉。 张子龙皱眉道:“那我能不能请你们代为委托。”老人点点头,有些疑惑道:“你们二人能舍命帮助天王府灭了血灵阁,这可是天大的恩情,怎么感觉你们有些不对付!”方星火苦笑道:“其中事情比较复杂,老前辈还是别问了。” 时千点头,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时家爷孙很快就起身告辞离去。方星火低声劝道:“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分得清黑白对错的。你看开了点,扈飞兰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连单元正都原谅了她,你又何必要钻牛角尖呢?”张子龙点了点头,又摇头:“想不通,只是感觉这种人很可怕,一直带着一张面具生活了十几年,时间长了真的还能摘掉么?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方星火也陷入沉思。 第七十九章 找你合伙 夜色渐晚,张子龙伏案而书。一封是寄给平安郡彩衣宗的,一封是寄给青海郡吉水县的。他的身后有个火盆,里面熊熊燃烧,两本书籍在其中化为灰烬。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表面不甚在意的少年其实心中后怕不已。如果燃血经这种功法就此流传出去,天知道会有多少人会为此丧命。而那本非攻更是威力惊人,既然早已烂熟于胸,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隐患,万一被外人得去的话怎么办? 少年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门派的顶尖功法秘技都是口耳相传了。就像彩衣阁的位置一样,万一流传出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写完信后,张子龙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手腕,有些哭笑不得自嘲道:“明明挥舞着百十来斤的荡寇没有丝毫劳累,可偏偏写点字就酸痛无比。看来我真不是读书的料。” “噗嗤~”窗外传来一声嗤笑。 张子龙眉头一挑道:“时小雪,有完没完了?你都在门外蹲了两个时辰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吱呀~”窗户被从外挑开,一个苗条身影翻窗而入。时小雪一身黑色紧身衣,细长的眸子带着恼怒道:“你早就发现我了,为什么不让我进来?”少年无奈道:“你身上的铃铛一里外我就听见了。大半夜的来这里明显不怀好意,我怎么可能主动要求你进来呢?” 时小雪跺脚道:“你这家伙果然让人讨厌,算了还是不找你了。”说着就要从窗户离去。张子龙无奈的打开房门道:“这里有门,能不能请你从这里离开?”明明是好意,小姑娘却猛地回头恼怒道:“你看不起谁?看不起谁?让我从门走?你脑子坏掉了吧,我可是空空门的啊。” 张子龙彻底无语,这些空空门的也真是厉害,难道从来不走门的么?那他们的总部会不会连门都没有,整天对着窗户翻来翻去的,那场面……绝对很壮观。想到这少年嘴角带着笑意挥手道:“那您请便吧,我也该休息了。” 少女突然改变主意又不走了,神秘的对少年道:“看你轻功不错,虽然比不上我但是胜在持久啊。就跟骡子一样,后劲十足。有笔买卖咱俩合作一把,绝对不让你吃亏。”说到最后少女用手把胸膛拍的“啪啪”响。张子龙一阵无语,你这是在夸我么?摇着头有气无力道:“我没有兴趣,请你马上离开顺便把窗户给关上,我要睡觉了。” 时小雪急道:“这可真是个大买卖,得手之后最少会有五千两。”张子龙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觉得我缺钱?”小姑娘一阵无语,差点忘了。看来是没戏了,少女准备离去嘴里遗憾道:“钱倒不是重点,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好事。” 张子龙突然问:“怎么就为民除害了?你说说看。”少女眼睛一亮,难道这家伙真是个傻瓜?回身快速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张子龙听得频频点头。 天水城知县王守成,来这里为官三年。据说当时来上任的时候足足拉了五车金银,明显是在别处为官时搜刮的民脂民膏。因为知道此处有空空门所以在任时表现还算中规中矩,除了收商人们的贿赂之外,并没有剥削百姓。现在他要卸甲归田了,据说这次马车又增加了,有七辆马车。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天水城。 时小雪狭长眸子眯起问:“怎么样?本来他是此地父母官,我还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现在他已经是一介平民,不能让这种人富贵终老。咱俩联手把他的银子都拿走,让他后半辈子过得穷困潦倒怎么样?” 张子龙思考片刻,按照他爹做知县时的俸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积蓄?其中必定有蹊跷。想到这少年点头道:“我看行,那你也不用大半夜的就过来啊。明天咱们直接在城外拦住他,让他把不义之财交出来不就完了。” 时小雪鄙视的看着他不屑道:“拜托,只有强盗土匪才会干这么没有技术的事情好么?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空空门可是靠着真才实学吃饭的!”张子龙脸上一黑道:“小偷强盗本来就是一回事好吧。你这是哪来的优越感去看不起他们的?” 时小雪冷哼一声:“算了,跟你这种人根本说不清楚,这事还是我一个人干吧。你就当我没来过。”说着翻窗离去。张子龙起身追上少女道:“这种为民除害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听你的,你准备怎么做?” 少女加速离去,挥手道:“跟我来,咱们趁着天黑直接给他来个狸猫换太子。”少年跟上。 靠近县衙后院。张子龙一眼就看到了墙边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忙活。近了一看,只见他们在不断向围墙边搬运着石块。时小雪解释道:“看你白天背着把铁枪追了我这么久居然一滴汗都没流,体力绝对很好。一会由我解决那些看守的衙役,你负责用这些石块替换掉马车里的金银就行。” 张子龙不悦道:“说到底不就是做个苦力的,这就是你说的技术活?”少女道:“怎么就不是技术活了?你想想,这个贪官欢天喜地的带着这些石块回家,然后一打开……”张子龙无语,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也就点头同意了。 少女点头,一个纵跃就进了县衙。张子龙一手抓着一个磨盘大的石块紧随其后,如此重量落地时居然没有一丝声响。少女赞叹了一声,带路前进。 绕开过几名巡逻的衙役家丁后,顺利的进入了一间库房。门口有两个衙役把守,少女从房檐接近,抬手一把晶莹粉末撒下。两名看守直接晕死过去,少女跃下扶住二人,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张子龙眼角抽了抽,这不就是个经验老到的贼么?她才十三岁啊! “嘶嘶~”少女嘴唇轻动发出两声微弱的怪音,打断了少年的走神。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干活。后者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二人进入库房,果然有不少大箱子。贴着封条挂着铁索,显然里面的东西非常贵重。 “你们果然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自一侧传来,二人心中大惊,这么晚了这里怎么会有人? 第八十章 国之脊梁 二人猛地回身望去。那是一个体型修长匀称的白发老者,身穿儒袍束发高冠,一脸的慈祥和蔼,充满善意。 时小雪惊呼道:“贪官王守成,你怎么在这?”老人笑道:“这里可是县衙,我这个知县出现在这里难道不应该么?”少女一时哑然道:“你知道我们空空门的人会来找你?”老人点头道:“空空门劫富济贫深受百姓信赖,我这个大贪官在任时你们还会有所顾忌,但是现在我告老还乡成为一介布衣了,我要是你们也会动手的。” 张子龙放下石块道:“你是早就料到了么?外面是不是已经有官兵包围了这里?”老人摆摆手,走到一个矮小的箱子旁坐下道:“这位后生放心,没有官兵,没有阴谋,只不过是我想找你们空空门这个相处了三年的老邻居聊聊罢了。你们都坐,别那么拘谨。”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将信将疑的凑到近前坐下。 老人看着两个稚嫩的面庞,心平气和微笑道:“本来我是很看不起你们这些江湖人的,打打杀杀乱作一团。可是自打我来到这天水城,才发现你们之中其实也有心系百姓的门派。福州北部九郡的安稳,空空门当居首功。”少女怒气冲冲呸了一声道:“我们不用你这个大贪官夸奖。” “咚咚咚~”老人拍着旁边的箱子,双目炯炯道:“我王守成是不是贪官,你们打开箱子一看便知。”说着递出一串钥匙。张子龙昂首挺胸的站起身,并没有接钥匙,用手随意握着铁锁一捏,伴随着金属一阵哀鸣声,坚固的铁锁变成一块铁饼。 老人并不害怕,神色自若的赞叹道:“果然是高手,厉害。” 少年没接话,“吱呀”一声打开盖子,两人目瞪口呆。箱子里面根本没有金银珠宝,都是石块。不信邪的少年把全部箱子统统打开。七口大箱子五个装满了石块,两个装满了书籍。时小雪疑惑不解的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早料到我们会来,所以把银子都掉包了?” 老人哑然失笑摇头道:“我可没有这个本事。以你们空空门的能力,我如果这么做的话,必定会被你们的眼线发现。”少女点头,事实也正是如此。张子龙指着大箱子问:“箱子里为什么要装满了石块?你是想骗谁?”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寂寥道:“当然是为了骗过百姓了。”二人不可置信道:“百姓??”老人点头继续道:“你们先坐下,夜还很长。糟老头子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少年少女满脸疑惑的落座。 “你们知道在咱们淮国当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么?”二人摇头。老人双目如潭,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追忆道:“那就是想要得到好的职位,必须要交一笔不菲的供钱,或者直接投靠朝廷上的一方大佬。大概是三十年前,我跟好友一起高中进士及第,那时我们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根本不屑做这些龌龊事,面对拉拢也都婉拒了,绝不做结党营私的勾当。心想着不管在哪为官,只要能造福一方百姓就行。” 老人声音平和沧桑,少年少女听得入迷,仿佛当真看见了两个站在都城门外,两个儒衫飘飘的读书人。 “我跟好友一起被委任到江州两个偏远县城为官,同样的兢兢业业、政绩斐然,但是好友得到了上司的赞赏,一次考评后被调回上京就职。而我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因为不懂得孝敬迎合上司,在那个偏僻县城一干就是十年。最后因为政绩实在是不错,才被调任到一个大县为官。上任的时候轻车简从,谁知当地百姓却害怕的要命,暗地里说这个知县一点行李都没有,看来是准备在这里大捞一笔了。” 少女大惑不解道:“这是什么道理?”老人解释:“如果当官的老爷银钱多的花不完,自然就不会大肆搜刮百姓了。而两手空空的官老爷,必然是为了这个官位花光了积蓄,那还不拼命敛财啊?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是官场的规矩,风气如此,大家都这么干。上任后百姓对我戒心很重,颁布的政令无法实施,我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最后朝廷考评的时候只拿了个中下,再次把我调到了一个边陲小县。如此反复之后始终原地踏步,官场上再无寸进。” 张子龙全神贯注的听着,见老人停了就追问:“你那个好友就没有帮你一把么?他不是在京城为官么?”老人悠然一笑道:“我们读书人都有一股傲气,请他帮忙的话那跟结党营私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后来……” 老人莞尔一笑道:“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的情况,暗中帮我活动最后把我调回了京城。时隔二十年,好友已经成了户部员外郎,堂堂四品京官,而我还只是个七品县令,真是造化无常。昔日青年已变得两鬓斑白,在酒桌上他对我破口大骂,说我不懂变通,你没钱还不会装的有钱?商人们送的钱就安心拿着,之后用在百姓身上就是。而带着装满石头的木箱上任的法子,也是他给我出的。后来在他的走动下,我被委任到这福州为官,十来年间换过四个地方,用此方法果然无往不利。百姓们一看我带着这么多钱,对我也就放心了。政令畅通,百姓的日子也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褒奖。那时候我就觉得,为了百姓,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变通一下的。” 张子龙喃喃自语道:“这也太荒唐了。”时小雨也赞同道:“是啊,怎么想当个好官也这么难?” 老人和颜悦色道:“给你们说这些,第一是要给空空门说清楚,我上任以来收的钱我都花在了百姓身上,没有拿他们一文钱,所以我不是什么贪官,不用再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时小雨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人看着少年道:“还有就是告诉你张子龙,你现在身处江湖,三教九流、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凡是都要多想一想,有时候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 张子龙疑惑不解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认识我?”老人开怀大笑道:“怎么不认识?你飞虎将的大名我如雷贯耳。在吉水县临危受命,成军披麻,上前线打海寇,其后鏖战三载,斩杀不计其数。最近可能要跟海寇开战,你的事迹被广陵王拟成告示发往各郡县,用不了多久整个福州就会人尽皆知。咱们应台郡因为就在广陵西边所以我先得到了消息。” 时小雪膛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看着旁边的少年暗道:这怎么可能,三年前这小子才多大? 张子龙却半信半疑道:“那你怎么一眼就认出了我?” 第八十一章 修罗枪 老人怡然自得的点点头道:“看来你小子聪明劲还是有些的,那我也就放心了。刚才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有一点没告诉你,其实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还亲手抱过你这臭小子,被你尿了一脸。” 张子龙心思电转脱口而出:“你那位好友,就是我爹?” 老人双目充满笑意点头道:“不错,刚才讲的那位好友,就是你爹张浩然。其实他这次回上京的时候,专门来这里找过我一趟。说你小子要闯荡江湖,如果将来遇见的话让我多多帮衬一下。本来是准备明天临行前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这小子今天夜里就来了。”时小雪听得云里雾里,看看老人再看看少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张子龙哭笑不得道:“这也太巧了吧。我可是昨天夜里才到的,如果顺利的话其实今天早上就要离开天水城的。”老人点头意味深长道:“这可能就叫缘分吧。我曾经还派人打探过你的消息,你小子现在可真不得了。只身扫平三山巨匪,帮助天王府灭了血灵阁。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过…”说着老人有些疑惑的比了比少年个子道:“按说你今年应该已经十六岁了,怎么看着还如此年幼?” 时小雨猛地起身,指着少年震惊道:“什么?你就是那个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修罗枪?”说着围着少年左看看又看看,满脸的不可思议。 张子龙眉头一挑问:“什么修罗枪?” 老人笑道:“修罗枪是外面百姓跟江湖上给你起的绰号。修罗来源于佛教,属于天龙八部众之一,其战斗力强悍喜好杀伐,传说中虽不是神却有天神之力。”张子龙挠挠头哭笑不得道:“喜好杀伐?怎么不像是好话呢?”时小雨翻了一个白眼道:“你这一路腥风血雨,死在你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现在装什么好人?” 张子龙怒气冲冲道:“我所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 王守成笑着站起身,忍俊不禁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真当这里是你们打情骂俏的地方么?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子龙,我明天从西门出发返乡,途中会路过上京。你如果有什么东西或者信要交给你爹,交给我就行。”说着慢步向库房外走去。 少女脸上通红,狠狠的瞪了少年一眼。 张子龙大声道:“知道了王叔,我回去就写封信明早给您送去。”老人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消失在门口。张子龙确认老人离开后,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偷偷塞进一个装书的箱子里。喃喃自语道:“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深夜的天水城宁宁静祥和,地面上铺满了细碎朦胧的月光,让人忍不住生出几丝幽冷孤寂之感。 少年少女踏着宽阔的街道,安静的走着。少女沐浴在月光中,显得皮肤更加白皙,如冰肌玉骨一般。张子龙突然问:“你说像王叔这样的官多么?”时小雪轻轻摇头道:“绝对不多,就算多我们也发现不了。王大人在这做了三年的知县,百姓们虽然安居乐业,但是百姓们背地里还是会说他是个贪官。” 张子龙脚步一顿,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道:“这是个什么世道?想当好官要偷偷摸摸,当贪官却可以光明正大?”少女眯起狭长的眸子,略显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道:“这个我爷爷曾经说过,他说淮国国策是大力发展商业,导致从上到下到处都是贪官,这跟好坏无关。就像王大人一样,同僚们都在收钱就他不拿,不知道要招来多少记恨。而那些商人没有行贿,心里也会不安。” 张子龙胸中激愤,片刻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无精打采道:“这就像是被泥潭隔开的两岸,相当好官就必须要走到对岸,可当你穿过了泥潭,就会满身沾满臭泥。”少女点头赞同。 二人默不作声的走着。转过街角,却发现有个人拦在长街中央。十四五岁的年纪,体型壮实身穿黑色夜行衣,国字脸十分威武,双手戴着一副铁爪,刃长七寸寒光闪闪。 张子龙撇头问:“找你的?”时小雪点点头上前两步,掐着腰横眉冷对道:“柳一休,后天就要比武了,你大半夜的跑这来干什么?”后者笑了笑道:“时小雪,我跟你的目的一样,看来你们已经得手了?”少女不屑道:“必须的,我们已经用石头把贪官的家当全部调换了,恐怕你这次要无功而返了。” 张子龙刚想说什么,就被少女一个眼神制止了。 柳一休苦恼的叹了口气道:“那就没办法了。”接着又紧张的指着张子龙质问道:“这家伙不是我们空空门的人,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少女眉头紧锁道:“他是谁跟你没关系,我时小雪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不需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什么事就赶快回去吧。”说完拉着张子龙快步离开。 背后壮实少年面红耳赤大声道:“时小雪,你知道我一直都~都~~喜欢你!”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声若蚊蝇。 已经走远的张子龙撇头问:“他姓柳?那他应该就是你们空空门那个本家的人吧?”时小雪冷着脸点头,恨恨道:“这家伙仗着他爹本家门主的身份,上次居然上门提亲想要娶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这样子他是贼心不死了,等到后天上了擂台,看我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快步走开!都是小孩子,谈什么情情爱爱?! 时小雪赶紧追上,背着手好奇的问:“你真是那个修罗枪?”少年耸耸肩道:“我叫张子龙,至于什么修罗枪,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说的我。”少女点头道:“也是,传说你行侠仗义从来不留名字。”说着又不知想起什么,居然指着少年捧腹大笑起来。 张子龙满头雾水的问:“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用不用把你送到医馆?”少女笑了好一会才停住,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道:“你才有病,外面都说你相貌堂堂身高一丈,体型魁梧力大无穷,怎么看都跟你完全不搭边啊。”说着用手比了比少年身高。 张子龙黑着脸道:“再见!”说完纵身而起,真气涟漪不断荡开,少年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少女撇撇嘴道:“切,居然生气了。” 第八十二章 茶馆 翌日清早,张子龙在天水城西门外,目送王守成一行人越行越远。除了官府的人外,没有一个百姓相送。明明是个好官,治下百姓却并不爱戴他,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般。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回到客栈,方星火正在屋内伏案疾书。 张子龙坐到桌边双目无神的发呆。方星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张兄弟?遇到什么事了么?” 少年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没什么。你呢?在写什么?”方星火笑道:“写封信给墨师,就说我已经找到你了,并且现在咱俩同行。另外博庆郡的事,也要给王爷写份详细的公文。”少年点头起身向外走去,嘴里道:“那你先忙,我出去逛逛。” 方星火大惑不解,摇了摇头继续书写起来。 刚到上午,天水城的大街上就开始繁华起来,两侧商铺间人来人往喧闹非常。小巷内则是被从城外进来售卖物件的小贩占据,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大街上还有不少推着小车卖些碎嘴吃食的商贩。张子龙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熙熙攘攘的闹市仿佛跟他格格不入。 走到一间茶馆门前的时候,少年被里面热烈的叫好声所吸引。抬腿迈入门内,只见里面人头攒动一张空桌都没。小二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了客官,小店实在是客满了,街尾还有一家茶馆,要不然您去那看看?”少年挥手示意小二不用招呼自己。 “话说那风云山,地处于四海县以南五十里,山高林密有一所天然形成的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风云寨两千山贼就安营于此,官兵数次围剿都没有建功。话说有一日,山脚下出现一名大汉,身高一丈,手持一杆丈八长的乌黑大枪,重三百三十八斤……” 少年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听着。“嗖~”突然二楼袭来一道劲风,少年眼神一凝抬手接住,是一个空酒杯。抬头看去,刚好看见一身红裙的时小雪正在得意的笑着。“咔嚓~”少年握拳,一阵瓷器碎裂声响起。再松手,那个酒杯已经化为一捧流沙飘荡而下。 少年一言不发向大门外走去。 “张少侠,何不上来一起喝杯酒?”时千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少年想了想还是走上楼去。老人回头瞪了一眼时小雪道:“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没大没小?都已经知道他的厉害了,为什么还要主动招惹?”少女吐吐舌头道:“不管他是谁,有多厉害,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反正看样子他脾气还不错。” 少年拱手对时千施了一礼后落座。老人倒了一杯酒正准备递给少年,却被他摆手婉拒。从腰间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道:“不用了时老前辈,我还是喝自己的吧。”时千点头不再勉强。旁边时小雪却撇嘴道:“都是酒,还非要喝自己的,是怕我们下毒么?” 张子龙摇头道:“我这个酒不一样。”少女好奇追问:“哦?还能怎么不一样?难道喝了还能增加修为不成?”少年笑而不语。 时千却在旁边赞叹道:“最近这些说书人天天讲来讲去都是你的事迹,果然是少年英雄,年轻有为啊。”少年想起了昨夜王守成说的话,摆手道:“海寇犯境大战在即,官府可能是考虑到士气的问题才会这么宣扬我的。”老人和颜悦色问:“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怎么说老夫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张子龙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像王守成这样的好官,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地步?他这么做真的值得么?”老人心平气和的笑道:“今天早上我也在城头,当时就觉得你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少年皱眉道:“时老前辈也在?为什么?” 时千喝了杯酒理所当然道:“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我跟王大人可比你们想象中的关系要好。”此言一出,张子龙和时小雪都被震住。老人得意洋洋道:“不摸清对方门路,我们这些自诩梁上君子的人还怎么混?万一哪天被官府当成土匪剿了都不稀奇。” 张子龙连忙问:“那为什么昨天你孙女跟那个叫柳一休的还会去县衙找麻烦?”时小雪也道:“是啊爷爷,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时千忍俊不禁道:“都让你们知道了,那王大人还有好日子么?私自勾结江湖门派可是大忌。” 少年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千解惑道:“王大人是好官,这我早就知道。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相互合作,空空门给官府提供各种违法乱纪的消息,由王大人出面解决他们,这才把天水城治理的井井有条的。至于你说的值不值得?”说着老人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后在心口上点了点道:“天水城的繁华你也看见了,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有些事,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自己就行。至于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够了! 张子龙仰头灌了一大口朝霞,双眼重新泛起了神光。 时千接着又语气沉重道:“至于为什么好官难做?老夫觉得还是这个世道的问题。其实自古以来都是清官难做,只不过在咱们淮国,更是如此罢了。”少年点头。拿过老人的酒杯倒了一杯朝霞递给老人道:“酒名朝霞!老前辈说得对,这种世道更需要我们这些江湖人。” 老人接过酒杯嗅了一下双目一亮道:“好酒。”接着一饮而尽,一条火龙在体内翻江倒海。老人脸色瞬间涨的通红,毛孔舒张渗出大片汗水。 张子龙嘴角挂着笑意,终于明白当时看到自己出糗,单老师的心情了,果然不错! 时千再也不顾形象,抓着茶壶“咕咚咕咚~”狂饮,接着又抓着桌上的瓜果糕点拼命往嘴里塞去。可是就靠这些就想抵挡住朝霞的药力?显然是痴人说梦。老人现在不光是脸上,所有露出的皮肤皆通红似火,站起身抓起旁边一桌的茶壶就开始灌。 时小雪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厉喝一声:“张子龙,你敢下毒。”右手呈爪状包裹着真气,向少年头顶抓下。 张子龙不为所动。“嘭~”不远处的时千挡在面前,一把抓住时小雪的手腕道:“爷爷并没有中毒,只不过是这酒后劲太大。”少女听得目瞪口呆,什么酒居然能让化形中品境界的爷爷如此失态。 少年终于开口道:“老前辈不妨试试运转真气,朝霞是我老师送我的见面礼,对修为精进大有裨益。”老人闻言坐下调息,果然随着真气运行,那条火龙渐渐老实了下来。一炷香的功夫,老人睁开双眼震惊道:“一小杯酒居然有如此功效,实在是匪夷所思!”就这一会,顶的上他苦修半月。 时小雪好奇问:“你老师是谁?” 少年看着楼下的说书人,神色恍惚喃喃道:“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第八十三章 空门比武 空空门总部设在天水城外二十里处,依山傍水占地不小。一大早的就人群穿梭门庭若市,坐在马车上的方星火二人好奇的看着。迎面一个巨大牌匾上书“空空门”三字,下面有时柳二字小篆。进的门来,无数亭台楼阁沐浴在晨光之中显得熠熠生辉。行到一个巨大的练武场时,马车缓缓停下,车夫躬身而立道:“二位贵客已经到了。” 二人迈步下车,随着下人走到一方看台坐下。抬眼打量,好一个人山人海了得。 “空门门比武大赛现在开始,有请两位门主上台讲话。”台上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宣告,底下欢呼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旁边时小雪双目闪闪兴奋道:“时家三十的耻辱,今天就由我来终结。”张子龙哑然失笑道:“话别说的太满,不然到时候万一输了,那多尴尬?”方星火拽了拽少年袖子轻轻摇头。小女孩却怒目而视。 台上,时千与一名中年魁梧汉子汉子并排来到场中。张子龙眼睛眯起问:“这个人是谁?观其气势居然一点也不输于时老前辈。”时小雪眉头轻轻皱起回道:“这人就是宗家门主柳展雄,四十岁就迈入了化形中品的高手,柳一休就是他的儿子。”二人点头。怪不得,一身气势浑厚异常。 台上的魁梧汉子柳展雄已经朗声道:“各位江湖朋友,我柳展雄作为本家门主,欢迎各位同道前来捧场。今天我们怀着热烈的心情聚集在这里,正是为了空空门十年一度的门内大比。还是老规矩,胜者为本,败者为分。将要上台的小辈们听着,手下留情点到为止,绝不允许伤害同门性命。”说着看着须发皆白的时千道:“师叔,您还有什么要说的?” 老人上前一步大笑道:“我空门经过几百年还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侠义二字。不论本家分家都是如此,今天大家在此比武,不论胜负切莫忘了先辈教诲。另外…”说着环顾四周继续道:“分家的小辈听着,连败三十年的时家今天必须给老夫争气。知道了么?”时小雪双手暗自紧握双手。 听了老人的话,张子龙等人身后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 柳展雄哈哈一笑道:“好,那么我宣布,空门比武现在开始。”在一片叫好声中,二人下场。 时小雪豁然起身,伴随着清脆铃声一个纵跃就到了场中,红裙飘荡双臂抱胸。在他对面,柳一休缓步上前与之对立。少女嘴角勾起道:“柳一休,今天在这里输给我的话,以后就别打我的主意了,我不喜欢你。”壮实少年鼓足勇气昂首挺胸道:“那我今天如果赢的话,你就答应嫁给我怎么样?” 少女挑眉道:“可以!” “咚~~”一声悠长的铜锣声响起,比武开始。 柳一休双臂一振,手上钢爪浮现,二话不说冲向少女。后者轻笑,身形如花间蝴蝶不断翻飞,一味躲避并不反击。少年猛烈的攻击不能沾其衣角分毫。 台下张子龙皱眉道:“时小雪的轻功确实厉害。”方星火看的更深道:“没错,但是比武毕竟不是靠轻功就能取胜的。一味躲避只能让自己陷于劣势。”旁边时千却捋须笑道:“这可不见得!” 台上二人缠斗到一起,柳一休钢爪纵横攻势如潮。无奈少女轻功确实了得,如风中柳絮舞荡不定。百十回合后,壮实少年一记野马分鬃招式过老,身形明显一顿露出破绽。时小雪嘴角一笑,脚下一错,身形出现在少年背后,平平无奇一拳捣在后腰处。 柳一休身形不稳,一声痛呼下趴倒地,向前一滚翻身而起,第一次由攻势转为守势。可是他面前……空空如也! 少年暗道一声:不好! 可是这还哪里来得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侧面的时小雪白如青葱的小手上下翻飞,柳一休被打的一阵天旋地转,咬牙压制伤势稳住身形。“嘭~”挡开少女一击后果断后退重整起鼓。可是少女的轻功当真是诡异非常,脚步一错带出残影,又先一步出现在少年身后。 观战的柳展雄眉头紧皱,大声提醒:“一休小心身后!” 可是已经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少年勉强回身准备防御。谁知刚转身到一半,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白嫩的拳头。“嘭~”的一声,柳一休眼前一黑扑倒在地失去知觉。 “胜者!分家时小雪!” 台上少女轻微喘息高高举起右手,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响起。 张子龙摇头苦笑:“这空空门的比武,怎么感觉还不如我家乡武馆那些……”身边方星火赶紧打断道:“张兄弟,小雪姑娘的轻功真的非常厉害不是么?”说着用眼神示意少年,她爷爷可在旁边呢,别乱说话。 谁知老人却若无其事道:“确实如此,但是空空门本就不以武力见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你们也别着急,第二场是非常有看头的。” “第二场,分家时小雪对阵本家柳小茹!根据两位门主协商,此场比试盗术!” 此言一出掌声如雷,江湖上谁不知道,比武功他们空空门连三流都不算,他们最厉害的就是这登峰造极的盗窃本事。 红裙小姑娘对面,同样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穿一袭黄色长裙,体态柔弱面容白皙,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文文静静。上得台上后少女脸颊有些泛红,羞羞怯怯道:“时师姐,请指教。” 时小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柳师妹,谈不上指教,咱们互相切磋罢了。”心里却是惨呼一声倒霉,这个柳小茹可是空空门内有名的天才,不在修为,而是纯粹的盗术惊人。听说她有一次在街上被人欺负了,二话不说当晚就把那人家里偷了个干干净净,家徒四壁。甚至趁着对方熟睡的情况,把人全身衣物都给扒去,只留了一条底裤。 时小雪看着对面的黄裙姑娘,心里莫名的有些打鼓。我能赢过她么? “咚~~”铜锣声再次响起。 “第二场,开始!” 第八十四章 外援 柳展雄大声宣布:“第二场比试盗术!哪位江湖上的朋友愿意出来帮忙?”话一出口现场沸腾,一下子站起了数十个年轻少年,满脸的跃跃欲试。柳展雄笑着摆手示意众人坐下道:“最好是能有化形修为,不然怎么能体现我空空门技法的精妙?”刚才站起身的少年们不甘的坐下。开什么玩笑,化形境那可是准一流高手,他们差得远了。 张子龙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方星火道:“方兄,要不你上去试试?我还真不信她们能从你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东西。”青年笑着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姑娘,到时候让她们下不来台多不好。” 话刚出口就心道不好,果然旁边时千笑呵呵的站起身,大声道:“柳门主,我推荐这位纯阳学宫的方少侠。”老人慈眉善目,但是青年却感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魁梧汉子打量了俊逸非凡的青年一眼,点头同意。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本想拒绝的方星火再无退路,苦笑着走到台中两位少女中间。不得不说青年面相确实俊美,藏青色的紧身劲装外罩白袍,行走间大袖飘摇身后火焰印记熠熠生辉,青年束发马尾腰悬长剑,潇洒非常。 刚一出场就引得众多女子为之喝彩。 台上张子龙看的目瞪口呆,这家伙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受欢迎?难道就是因为长得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自觉叹了口气。虽然少年剑眉朗目棱角分明,但跟俊美的方星火还是没办法比的,更别说现在因为还是孩童更是显得稚嫩。 柳展雄上前递给青年五枚金灿灿的铜钱道:“一会她们会转过身去,方少侠你把这些铜钱分开藏好,十招之内她们从你身上得到的铜钱多者获胜。” 方星火问两人境界,柳展雄爽朗笑道:“她们不过是刚到外放境的小辈罢了,你就当是指导晚辈几招。重要的是要护好你的铜钱,不要让人轻易得手。”青年谈笑风生道:“放心吧柳前辈,我一定会小心,绝不会伤了她们的。” 时小雪眼中射出一丝怒火,冷笑道:“方前辈,话不要说的太满,小心一会落了面子徒增笑柄。”就是你这家伙当初拆穿我的,看来今天终于能报仇了。面对少女莫名其妙的敌意,方星火有些哭笑不得。 而黄裙少女却睁大双眼盯着方星火,目光中充满了爱慕,看的后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柳展雄道:“你二人转过身去。”两位少女直接转身背对青年,甚至还把眼睛给闭上了。对于这些作弊手段,自信盗术无双的她们是不屑做的。 “好了!”方星火藏好了铜钱出声道。 黄裙少女一路小跑到青年跟前,双手搅在一起面红耳赤道:“方前辈,我是空空门弟子柳小茹,请您指教。”说着一个鞠躬。知书达礼的青年赶紧上前虚扶道:“互相切磋而已,不用施如此大礼。”眼睛根本不敢直视少女爱慕的目光,不自觉的避开。 柳小茹轻轻嗯了一声。时小雪心中暗骂,这个笨蛋。 台上观战的张子龙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错觉么?”就在刚才,他好像看到了一阵有颜色的风,围着青年绕了一圈,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旁边时千也不解释,眉头紧锁心中暗道,让这女娃取得先机了,小雪你要加油啊。 就在此时,柳展雄嘴角带笑高声宣布:“第二场比试,现在开始!” 方星火站在原地也不拔剑,摆手示意二人可以开始。柳小茹满脸都是崇敬道:“方前辈,那我来了。”说完前冲到近前,平平无奇的一掌拍向青年胸膛。面对这种攻击,方星火随手挡下,心中疑惑不解,这也太弱了吧。 旁边时小雪同时从后方冲,嘴中却提醒道:“笨蛋,守好你的铜钱!”方星火心中一惊,迅速摸了一下袖口,果然不见了两枚铜钱。心中震撼不已,是方才开始前的接触?还是刚才交手的瞬间?他悲哀的发现,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可疑。念及此连忙运转真气布满全身,眼里也闪过一丝慎重。这个黄裙少女,心机很重啊! 柳小茹皱了皱秀眉道:“时师姐不用如此吧!大家各凭本事各取所需,如此是不是也太过卑鄙了些?”时小雪不为所动道:“比的是手上功夫,你这般惺惺作态到底是谁卑鄙了?”说着冲到青年身前,右拳裹挟真气,一记直捣黄龙直奔青年面门。 “妙手空空!” “嘭~”的一声,方星火此次并未用拳脚格挡,而是颇为稳重的用真气凝墙进行防御,毕竟刚才的教训有些惨重,眨眼间就丢了两枚铜钱。少女拳头打在赤红的真气上,身形被反震的倒退两步,可是嘴里却带着笑容,左手摊开,手心中正有两枚金光灿灿的铜钱。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观战之人纷纷赞叹不已。只不过是两名外放境界的后生,却能在真气化形境的高手身上予取予夺。这要是境界再高些,那还得了?张子龙双目射出神光,低声自语道:“看到了!”就在刚才时小雪进攻的时候,少年凝神静气终于看了个清楚。方才那一下她的左手裹挟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悄无声息却速度惊人的穿过了真气的封锁,在青年胸前一扫而过。 方星火眉头紧皱,刚过了一招自己就被两个少女拿走了四枚铜钱,十招之约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么?想到这青年“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朗声道:“两位姑娘技法高深,方某佩服,咱们继续。”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从左右两边分别攻向青年。可是认真起来的方星火也确实了得,加之双方境界与对阵经验相差过大。只见他行气于剑随手连点,每每都是攻其必救,逼的少女不得不退。悠然自得的把两人拦在了一丈之外。对于他们的盗窃记忆,青年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不能让对方近身。 转眼间九招已过。 两名少女眼中都浮现焦急之色,她们也没想到,这个化形下品的青年如此难缠。说到底还是场合的问题,平常偷窃的时候对方基本上都没什么防备,哪像现在这样明打明的告诉你‘小心看好钱袋子啊,我们要来偷你了。’让对方做好万全防备,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时小雪咬咬牙,开始围绕着青年开始跑动,身形如穿花蝴蝶飘渺不定,最后甚至场中同时出现了四个少女,难辨真假。寻了个视线死角,红裙少女迅速接近抬手一招“妙手空空!”。谁知青年却如同早有预料一般,一个纵跃后跳躲过。少女心中哀叹,完了! “方前辈,铜钱我就收下了!”旁边柳小茹突然出现,巧笑嫣然道,与空中的青年交错而过。得手后神采奕奕的对着时小雪道:“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啊,时师姐。”后者脸上浮现出悔恨之色,还是太心急了,为什么不能等对方先出手。对不起了爷爷! “十招已过,比赛结束!” 掌声雷动,喝彩声如涛如浪。而分家观战这边却是一片死寂,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不甘神色。 “那可未必,柳姑娘何不拿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方星火的声音温文尔雅、不疾不徐。但是听到柳小茹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打开手掌,只见上面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市井铜钱,根本不是黄金铸造的铜钱。少女瞠目结舌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失手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星火洒然一笑,从藏青色劲装的领口中拿出那枚黄金铜钱,神色自若道:“看来你们虽然技法纯熟,但是眼光还是差了点。刚开始我就把这枚铜钱跟普通铜钱叠加放在怀中,你我都心知肚明位置所在。在见识过你们的本事后,最后腾空躲避的时候,我背对你把它取走藏在衣领内,而你果然中计。” 柳小茹呆若木鸡道:“如此大的动作不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方星火语气严肃道:“可能你自己没有发现,但是我看的很清楚。当时你只沉浸于即将到手的胜利中,根本就没有注意我的动作。”黄裙少女颓然坐倒喃喃道:“居然如此,是我输了!”虽然两人都拿到了两枚铜钱,但是没偷到跟偷错了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柳展雄笑着摸了摸少女脑袋轻声道:“没事的小茹,以后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了!”说完朗声宣布:“第二场比试,分家时小雪胜!!”喝彩声冲天而起,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在意谁赢谁输,只要精彩就行。而两位少女神乎其神的偷窃技艺实在令人为之叹服。 场中的红裙少女呆立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道:“赢了,赢了!我赢了爷爷!”说着跑到场边,看着老人热泪盈眶道:“爷爷!我赢了两场了,只要再来一场!咱们就能成为本家了。”时千眼中充满了欣慰与骄傲之色,老怀大慰道:“小雪,你是最好的,加油!” 方星火松了口气回到座位。张子龙揶揄道:“方兄,被这两个小姑娘弄的可够狼狈的啊。”青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感叹道:“这个空空门原来虽然没听说过,不过这盗窃的本事真是厉害。两个外放境的都能在我毫无所查的情况下拿走贴身物品,想想也真是可怕。江湖果然是卧虎藏龙。” 张子龙认同道:“这话倒是没错,这还是你已经有了防备的时候。哪天在大街上被她们袭击的话,估计真会被偷的底裤都不剩。” “第三场,由分家时小雪,对阵本家……钟元良!” 对面看台,跳下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只见他一身异常华丽的金色长袍吸人眼球,眉目俊美身材修长,让人记忆犹新的是他双臂异常粗壮,一头长发柔顺无比轻轻飘荡,身背一柄四尺长剑。自他出来,场上就逐渐安静下来。因为在少年周边,围绕着如同狂风般的真气旋涡,气势惊人。 时千刚想说些什么,时小雪就已经转身走去。不管对方是谁,一定要赢!少女双拳紧握,直到渗出殷红犹未自知。 “第三场!比武开始!!” 少女二话不说,把身法提升到了极致,带着残影抢先出手。她面色肃穆,对方的境界很高,应该已经达到了驭物境,如果不能占得先机可能就没有什么机会了。“嘭~”那名名叫钟元良的少年抬手隔空一拳轰出,伴随着音爆声,拳头处一团金芒疾速飞出打向少女。 少女扭身避开,继续追击。谁知少年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拳头猛地向后一扯。“噗~”那团金芒倒射而回,结结实实的轰在了少女背上,一口鲜血喷出。少女心惊:这也太快了。连续翻滚卸去劲道,时小雪翻身而起分指为勾,抓向少年面门。 钟元良不闪不避,抬手又是一拳,竟然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境界低微的少女不敢硬拼,脚步一错来到对方身后。手上裹挟真气,冲着对方后脑就是一拳。“嘭~”拳头没有建功,而是打在了对方环绕的真气防御之上,少女赶紧抽身而退,拳头轻轻颤抖显然是吃了大亏。 金袍少年得意洋洋道:“就凭你一个刚入外放境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击穿我的真气防御的。”时小雪冷笑道:“没错,我是打不破你的真气壁垒,但是我能把这个拿出来。”说着举起左手,只见少年那柄四尺长剑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她的手中。 看见贴身佩剑被对方夺取,钟元良大怒,身形一闪杀向少女,双拳舞的虎虎生风,金光大放。少女本想激怒少年好寻得破绽,没料到对方发起飙来居然如此厉害,她只能靠着身法与之周旋。 交手百招之后,少年露出一丝破绽,少女眼中神光大放,抬手就是一掌拍去。行进半路却看见少年脸上的得意笑容,心中大惊,但是此时收招已经为时已晚。“噗~”一口鲜血喷出,时小雪的身体被正面命中,打着旋飞到远处,用来激怒对方的长剑也脱手而飞。 少女颤颤巍巍挣扎站起,脸上血迹模糊了双眼,只靠着执念强撑。钟元良捡起长剑,宝贝的抱在怀中擦了擦道:“赶紧认输吧,再打下去你估计小命就不保了。”少女缓慢坚定的摇头道:“就算死,我也不认输。” 时千眉头紧皱,这少年居然已经达到了驭物大圆满的境界。等等,钟元良?这不就是那个上阳台的那个天之骄子么?老人猛地站起身,对着对面的柳展雄怒斥道:“他是上阳台的钟元良,根本不是咱们空空门的人,你居然请了外援?这场比试不能作数。” 第八十五章 连败两场! 时千的话一出口,场上所有观战的人都为之寂静。上阳台,那可是整个淮国江湖都排得上号的名门大派,又因为是以铸造神兵利器而出名,所以与很多顶尖都相交莫逆。他们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规模的比武上? 被质问的柳展雄哈哈一笑道:“钟元良是我外甥,怎么能算是外人呢?门规可没有规定亲戚不能帮忙,时老您说是不是啊?” 时千勃然大怒道:“一派歪理邪说,他学的是上阳台的功法,怎么能用于空空门的门内大比?柳展雄你这是强词夺理。如果以后都像你这样,两家都把弟子送到外面的名门大派习武练功,然后回来用以比武,那咱们空空门还怎么立足江湖?列祖列宗好不容易创立的门派,会被毁了的。” 柳展雄眉头紧锁道:“时老说的有些道理,是我考虑不太周全。但是不是未免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这样吧,这次比武暂且先这么办,从下届开始再禁止外派亲族参战。这方面我真没有私心,此次只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时千还要再说,旁边一个十五岁少年劝道:“门主,柳家毕竟是本家,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他们些面子为好,不然最后难堪的只会是我们空空门。再说师妹好不容易打开的大好局面,咱们可不能放弃。一个钟元良,就交给我吧。”少年身穿市井百姓下地劳作时穿的粗布麻衣,长的虎头虎脑,双目炯炯有神。 老人看着少年,眼中疑云顿消。是啊,咱们分家还没有输。念及此老人朗声道:“那就这样吧,此事关系重大,影响深远,还请柳门主千万重视。”说完坐下对台下的时小雪担忧道:“小雪,认输吧,差距太大你根本没有机会打的过钟元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时见师兄吧。”旁边少年活动手腕准备上场,双眼泛着兴奋。 谁知台下红裙少女却倔强道:“不行,最不济我也要消耗他一些真气。”说着开始前冲,催动全身真气聚集于手。对面钟元良遗憾的摇头道:“以你的力量,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这又是何苦呢?”说罢一拳打出,金光直奔少女袭来。 时小雪身法灵动,脚步一错翻身躲开,落地后猛地加速“轰~”倒飞而回的金光打在空地。钟元良继续出拳,可少女只是一味躲避,偏偏轻功造诣不错,短时间内根本就抓不住她。一时间二人纠缠在一起。 台上张子龙道:“上阳台不就是咱们要去找的那个么?他们不是封山了么?”方星火满面春风道:“没错,真是瞌睡了碰上枕头。咱们要想办法与他扯上关系,那样不管上阳台封不封山,咱们都能跟着进入了。” 张子龙看着下面得意洋洋戏弄红裙少女的钟元良道:“你不觉得像这种有点力量就到处炫耀,巴不得所有人都佩服自己的人,很难相处的么?”方星火瞥了一眼战局道:“我们只需要让他领路就行,像这种品行的人,我方某人可不准备与他深交。” 张子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台下的时小雪,此时已经狼狈不堪。汗水血水混在一起,满面狼藉,红裙也被打的破破烂烂,更重要的是她体内的真气已经快要枯竭了。而对面的钟元良神态自若,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只靠着一双拳头,就压得少女抬不起头。 “轰~”再次避开打来的金光,少女脚下一软踉跄两步。如此机会对面少年岂会放过,一个前冲来到少女身侧,硕大拳头当头罩下。“小雪!”“师妹!”分家看台上一阵惊呼。“表哥,手下留情啊。”本家这边柳一休也担忧的大喊。 而时小雪此时脸上带着决然,疯狂催动着体内仅剩的真气。白玉小手隔空一划,一缕刀光一闪而逝,虽然弱小却给人一股锋锐无比的感觉。钟元良心头警钟大作,第一时间收招躲避。“撕拉~~”一声,少年那身华美金袍,袖口处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切口平滑至极。 用完这一招的时小雪再也没有力气,跌坐于地气喘吁吁,双目充满不甘举手道:“我认输。” “第三场,本家钟元良胜!!” 还不等欢呼声响起。“轰隆~”一声巨响,自分家阵营中跳出一个健硕的身影,如投石车投出的巨石一般砸在场中。“分家时见,请指教。”时小雪勉强起身,脚步蹒跚的走向看台,在与之身影交错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呜咽道:“师兄,对不起我输了!” 健硕少年轻轻点头大步走向对方,真气激荡中衣衫猎猎,气势惊人,双拳戴了一副金属拳套,寒意森森。“没事的,这家伙就由师兄来打倒。相信我,这次我们分家一定会赢。”少女点头离去。 “第四场,本家钟元良,对阵分家时见!” 钟元良嬉笑道:“这才有点意思嘛!”健硕少年面无表情道:“今天在这演武场上我会全力以赴,你小心点。”钟元良不以为然道:“求之不得!” “第四场,比武开始!” 刚宣布完,健硕少年身影就高速前冲,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来到钟元良近前,双拳一上一下轰击而出。后者大笑:“跟我比臂力,找死!”说着同样出拳对撞。 “轰隆~”四只拳头撞在一起,爆发了巨大轰鸣。以二人为中心,一圈气浪四下荡开,吹起无数尘埃。接着二人寸步不让,就在方寸之地开始肉搏起来,拳脚相交声不绝于耳,眨眼间已过百招。钟元良毕竟是赤手空拳硬悍对方铁拳,此时双臂颤抖,指关节处也渗出鲜血。可他毕竟是驭物大圆满的境界,除此之外再无伤势。 而时见是驭物境界,内力比不过对方,谁知道自己被当做杀手锏的一身蛮力,也只能跟对方拼成个半斤八两,一阵对拼之后没有占得丝毫便宜。 台上张子龙对着时家爷孙俩道:“这个时见力气不小,但是仅凭这个估计打不过对方,毕竟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拔剑。”粗略清洗包扎后的时小雪脸色苍白,闻言坚定道:“不会的,师兄一定会赢的。他可是我们空空门这一辈最厉害的人。”话虽这么说,但是紧握的双拳还是不安的颤抖起来。 时千叹了口气道:“听天由命吧!”见识过大风大浪,他岂会看不清下方局势。万万没想到那个钟元良境界比少年高,力量技巧又旗鼓相当。但是上阳台是以武器闻名天下的,一旦他开始拔剑,恐怕就胜负已分了。 “呛啷~”台下钟元良拔出长剑,朗声道:“痛快,我钟元良天生神力,加上常年打铁,这臂力自认不在任何人之下。没想到在这小小空空门,居然就有个能跟我一较高下的存在。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剑名千机,小心了。” 这把剑,很危险。 几乎瞬间,但凡看清这把剑的人都生出来了同一个念头。不同于普通的剑,这把剑异常的厚重,长四尺宽三寸高一寸,色彩也是异常驳杂。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条绷直的斑斓长蛇。钟元良上前举剑下劈,时见不知虚实只能连忙躲避。 “嘎吱~”一声机括声。钟元良得意的拧动剑柄。原本四尺长剑猛地又暴涨两尺。“噗~”本已经避开的健硕少年肩膀被长剑划过,带出了一条血箭。如此诡异的能力,让稳住身形的少年连忙后撤远离。“嘎吱~嗖嗖嗖~”又是一声机括声,长剑变回四尺,从剑尖射出三道寒芒。 如此诡异的长剑,引得观战众人议论惊叹声不断。方星火感慨道:“不亏是上阳台,锻造工艺简直鬼斧神工。”张子龙却不屑道:“感觉都是些小伎俩罢了。”方星火正待解释,不远处的时千走来,抱拳行礼道:“张少侠,老夫有一事烦劳相助。” 健硕少年挥拳磕飞打来的暗器,但是钟元良又已经持剑近身。面对对方攻来的长剑,少年咬牙阻挡,双拳迎去。“噗~”居然是背部中剑,血花飞溅。少年心中震撼,就在刚才对方的长剑突然变软毫不受力,如同鞭子一样抽在身上。 健硕少年陷入苦战。三十回合后已经身中十数剑,幸好伤势都不在要害,虽然流了点血却并无大碍,但是观战的人都清楚,他败局已定。 对方长剑时而变长时而边短,时而变软时而变硬,双手一拉变为两柄,剑尖一指就是暗器激射。称得上是变化莫测,不愧千机二字。 环顾四周钦佩震撼的看客,钟元良满脸得意,嘴里嘀咕道:“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这才哪到哪?让你们看看千机剑最厉害的能力。”说着引气入剑,色彩斑斓的剑身上彩霞灿灿,五光十色。抬手挥去,丈许长的剑气疾速飞出。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居然可以自行转化为剑气,这种功效真是闻所未闻。有了这把剑,还需要练什么功法? 健硕少年闪身躲避,被剑气划过护体真气,身形不稳狼狈跌倒,在地上连续滚了几圈后方才爬起。钟元良也不趁机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笑道:“时见,我看咱们俩比较投缘,你赶紧认输不要再打下去了。回头我找你喝酒,咱俩用拳头好好战个痛快岂不美哉?” 时见神色复杂的看着对方。长相俊美,性格桀骜不驯,师门是淮国一流的名门大派上阳台;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就达到了驭物大圆满;手持神兵千机剑变化无穷,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与自己是云泥之别。自己唯一能与之比试的力量,在对方认真起来后毫无作用。 闭起眼,少年想起了每日在外拼命奔波,甚至付出生命的长辈们,就因为他们是分家。想起了家族里的孩子自小就被欺负瞧不起,就因为他们是分家。想起了父亲看向自己的殷切自豪的眼神,因为父亲相信,凭借驭物境的修为跟天生神力的自己,可以帮助分家获得胜利。 可是! 健硕少年猛地睁开眼,双目死死盯着钟元良道:“就因为你这个外人横插一脚,我们分家要多受十年的屈辱?”少年仰天大吼:“我时见不服,今天就算死我也要打败你。”说罢全身真气喷薄而出,少年双眼赤红挥拳就打:“吃我一拳。” 气浪!真气形成的气浪翻滚而出! 钟元良眼神一凝不甘示弱,全身也同样爆发真气大笑道:“来得好!”一拳轰出,一团磨盘大小的金光同时射出。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震动,气浪与光团对撞,化为漫天光点消散无形。居然……不分伯仲! “咚~咚~咚~”健硕少年大步前进,每走一步就挥出一拳,气浪层层叠叠涌向对方。同时体内真气也如同决堤洪水般奔腾流逝,强行催动如此巨大的真气,导致体内经脉都出现了裂纹。他时见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为了帮助分家取得胜利,能靠的,唯有这条命而已! “师兄!”分家看台,无数少年少女惊呼出声。时小雪双目含泪道:“再这么下去,师兄你会死的……” “兄弟,多大仇啊?”钟元良哀叹一声,神色有些严肃。对方这是明显要跟自己拼命的节奏,不划算。想到这,少年身形后退举剑连斩,道道剑气喷薄而出,不断消耗着真气浪潮的力量,他是打定主意不能跟对方再硬拼了。 时见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对方不选择硬拼,自己毫无办法,不甘心的怒吼道:“钟元良,你不是很厉害么?过来跟我打啊,畏畏缩缩算什么好汉?就你这样也配算得上是天之骄子?” 钟元良眼中泛起一丝恼怒却不上当,依然以躲避拖延为主。心中暗道:等你力竭了,看我不让你好看。 片刻后! “噗~”气势惊人的时见突然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单膝跪地。这……已经是极限了么?我……好不甘心! “我就让你看看,我算不算好汉!”看到这一幕,钟元良大笑一声双拳齐出。全身真气翻涌,一团两丈大小的巨大金色气团打向健硕少年,裹挟风威气势惊人。如果被打中,已经油尽灯枯的少年很可能殒命当场。可就算如此,时见依然拒不认输。 所有分家的人都惊骇起身大呼“小心!”更有不少人抬腿就向台下冲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张少侠,拜托了!”“没问题!” “破阵!” “轰隆~~!” 一道刺眼银光划出长长的光带,速度惊人的落在台下二人之间,正中那团巨大金光。伴随着惊天巨响与阵阵音爆,地面被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而天上光带久久不散如同白虹贯日。“强袭!”张子龙瞬间出现在荡寇边,迈步向上走去。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牛气哄哄的钟元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身材矮小只有五尺,体型也比较消瘦,肩扛着比自己高一倍有余的长枪。身穿一件通体雪白金线描边的武士袍,手臂处缠了一条泛着暖意的红巾。少年剑眉朗目棱角分明,虽然带着稚嫩却能看出充满了阳刚之气,一头凌乱长发随风舞动。 此人不简单!所有人的脑海,都浮现出来一个判断。 台上的时千起身大声宣布:“时见认输。下一场由分家张子龙上!” 第八十六章 技惊四座 “少年用长枪,还有那条红巾,难道说他就是那个修罗枪?” “怎么可能?不是说他是个身高过丈,力有千斤的壮汉么?!” “恩,应该不是。最近江湖上假冒的人多了,可能只不过是因为过于崇拜才模仿的吧。” “也不尽然,你没看刚才那一下。钟少侠全力一击被轻易就给化解了,厉害厉害!” “可他毕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恩,有道理。可是咱们也没人亲眼见过修罗枪到底长什么样啊!” ………… 少年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议论声此起彼伏,时千站起来大声宣布后才有所缓解。柳展雄摇头道:“时老,这么做恐怕不合规矩吧?随便找一个外人上场参战。”老人神色自若道:“柳门主不也是一样?咱们一次抵一次,算是扯平了。” 柳展雄皱起眉头道:“钟元良虽然是上阳台的弟子,可他毕竟也是我的亲外甥。这小子算什么?”本来大势已定,突然杀出来的这个少年让他有些忌惮。时千哈哈一笑道:“不碍事,张子龙不是外人,他是我没过门的孙女婿。大家都是一家人。”汉子愕然。 台上时小雪更是呆若木鸡,脸色通红的想要起身辩驳,被老人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住,坐在位置上垂头丧气。她是没意见了,可对面的柳一休却拍案而起大喝道:“时门主,你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把小雪嫁给这个不明底细的外人。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时千不冷不淡道:“老夫看人一向很准,相信这次也不会错。再说这是我们时家家事,说破天了也不用你这个小辈来评头论足。柳门主,现在没有什么问题了吧。”柳展雄拿不准主意,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台下的钟元良,后者兴奋的挥手示意没问题。汉子这才同意。 “第五场,宗家钟元良,对阵分家张子龙!” 金袍少年双目神采奕奕道:“兄弟好身手。你到底是不是修罗枪?”白袍少年却答非所问道:“你刚才攻击到时见身前,是准备把他打成重伤,并没有真的想伤他性命吧?”钟元良洒然一笑道:“兄弟好眼光,我跟他无仇无怨,再说这只是擂台切磋,犯不着伤他性命。但是这家伙刚才辱我,教训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张子龙点头道:“看你刚才连战两场消耗不小,我不占你便宜。一会你只管攻击我便是,我来防守。”此言一出分家看台一片哗然,没有你这么托大的吧?对方可是上阳台的天才,驭物境大圆满的武者。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分家最后的机会,万一输了就又是十年。 时小雪绝望道:“这个笨蛋!爷爷,这次咱们输定了。”时千并未回答。满身伤痕的时见神色肃穆道:“不一定,刚才在台下,他给我的压力要比钟元良大得多。”旁边方星火摇头苦笑暗自祈祷,张兄弟你一定要下手轻点,咱们还要靠他带路呢。 台下钟元良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张兄弟你这么说,是不是看不起在下?”张子龙摇头认真道:“其实我没什么擂台比武的经验,这样比较习惯一点,你别想多了。”金袍少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心里却决定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第五场,比武开始!” “看招!”钟元良有心给少年来个下马威,所以并未用剑,而是蓄力冲来一拳砸下,企图逼迫这个见识过自己神力的小子狼狈躲闪。张子龙站在原地并未动作,只是简简单单的举起左手,摊掌挡向攻击。这个明显轻视的态度,更是让钟元良恨得牙根痒痒,暗中又加了两分力道。 “轰!”拳掌相交,气浪翻滚。 “这怎么可能?”钟元良心中大骇。在自己全力一击下,那个看着矮小消瘦的身影居然纹丝不动,甚至连举起的胳膊都没有弯曲一丝一毫。 而看台上的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来!”金袍少年大喝一声,拳如雨点般砸下。肉体碰撞的“碰碰~”声响成一片。而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白袍少年面对狂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势,只是随意挥掌,如同拍打苍蝇般就挡下了全部的攻击。 转眼就是百招。 钟元良双手扶膝汗流浃背,看着寸步未动的少年,气喘吁吁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自己的神力在对方面前如同玩笑,这是他前所未见的。就算是刚才面对同样力大无穷的时见,那也是无有来往稍占上风的。他不得不觉得对方莫非根本就不是人? 张子龙哑然失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不过从小力气就比较大,在这方面我跟你们一样,很有自信。”“呛啷~”金袍少年休息了片刻后拔出千机剑。心中暗道:拼力气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只能靠变幻无穷的千机剑了。 长剑一指“嗖嗖嗖~”十数道寒芒裹挟着破空声激射而出。白袍少年舞动长枪,点点寒芒一闪而逝。在清脆的“叮叮~”声中,所有暗器全部被击落,那是一根根细若牛毛般的飞针。本来就是吸引注意力,此刻已经近身的钟元良一剑削来。“铛~”被对方枪尖挡住。“嘎吱~”机括声响起,千机剑暴涨两尺并且变得柔软无比,凌空抽向持枪少年。然后在他震惊的眼中,居然,千机剑抽空了。 其实张子龙站在原地从头到尾一步未动,看到对方震惊的眼神,他忍俊不禁道:“朋友,我的荡寇枪长一丈二,你那把剑就算变长一倍也够不到我啊。”金袍少年脸色涨红,一股莫名的屈辱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甚至感觉到了一道道鄙视的视线从看台射到了自己身上。 “啊啊啊啊~看剑看剑!”金袍少年恼羞成怒,围着张子龙一阵狂劈乱砍,就如同习得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疯魔剑法般。面对杂乱无章的攻击,张子龙统统都是一枪挡下,防御的滴水不漏。虽然他没学过枪法,但是胜在出枪速度够快,往往是后发先至,打的钟元良一点脾气都没。 在一阵金属磕碰声中,两人又交手了七十余招。这一阵眼花缭乱的比试,令在场观众大呼过瘾。没想到一个空空门的比试,居然能看到这种江湖二流顶尖高手的对决,真是不虚此行。上阳台的金袍少年剑招精妙,辅以变幻莫测的千机剑,实力深不可测。而这个叫张子龙的白袍少年,枪法虽然直来直往简单粗暴,但是却快如闪电,所有的攻击都是一枪荡开,令人更加叹服。加上二人都是天生神力,金铁交鸣中气浪震荡威势骇人。 “铛~”枪剑再次交锋。钟元良抽身后退,满脸汗水已经有些力竭,持剑的右手更是不停的颤抖,虎口震破留下缕缕殷红。技力都无效,看来只能以真气对抗了。想到这少年凌空挥剑,真气翻滚中一道剑气横冲而出。 张子龙还是平常模样,并未催动真气离体护身。自打被单老点拨过后,少年就不愿意用这种极度浪费的傻瓜般打法了,打哪防哪才最适合自己,毕竟他可以同时催动十二道真气,面对这种小规模打斗完全足够了。 面对攻来的剑气,张子龙催动真气引入荡寇,一时间枪身银光大放。少年一记力劈华山“噗~”的一声,汹涌的剑气被一分为二。 “我草~!”钟元良一句粗口爆出,他娘的这还怎么打?催动真气继续挥剑,道道剑气不要银子般激射而出。可是看似威力无比的剑气,下场统统都是被凌空打破,连让他施展驭物术改变攻击方向的机会都没给。所有攻击没有一道能近的了少年一丈方圆,仿佛那里就是个禁区。 台上柳展雄坐不住了,高声道:“元良,别浪费真气。看他只攻不守,说不定只会防御功夫,留些真气对付他的反击,不然咱们就输了。”钟元良闻言眼睛一亮果断停手,说的有道理。那个金刚寺的金刚经不就是这样的功法么?说不定… 对于他们的小算盘,张子龙没有一点在乎。他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不解,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明明每次经历的都是苦战死战。难道是对面放水了?如果让对面钟元良知道了少年的想法,怕是会气的仰天喷血。 少年经历的战斗不少,每次都是危机重重。可那不代表他实力弱,而是对方要么人数众多,要么实力太过强大。比如彩衣宗的李青华,血灵阁的万志奇,哪个不是叱咤一方的大佬。再加上单乐成这位淮国公认的先天以下第一人,把少年扁的一文不值。这就给少年造成了一个错觉假象,认为自己实力其实并不高。 但是纵观淮国江湖,人数数以百万计,又能有多少万志奇,单乐成这种化形大圆满的高手? 张子龙看着对面疑惑道:“你怎么不打了?”钟元良自以为看破了少年的弱点,得意洋洋道:“方才交手这么久,我承认自己攻不破你的防御。那现在咱们换一换,你来攻我来守,张兄弟意下如何?”白袍少年皱眉问:“只要你真气用完了就可以知难而退选择认输,你确定要让我出招?” 钟元良神采奕奕的点头确定。 张子龙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好吧,其实我并没有学过什么武功,只有一招自认为练得不错。只要你能接下,就算你赢了如何?”金袍少年双手拄剑傲然而立道:“没问题,咱们一言为定。”心里更加确定,对方其实并不善于攻击。 分家看台上立刻喧闹起来,大声反对少年的独断专行。这么好的局势为什么不稳扎稳打,非要打这种冒险的赌。万一输了怎么办?时千连连呵斥才令他们平息下来。而本家这边却是欢声笑语,大赞少年有魄力,帅气的很。他们都相信上阳台的高徒,怎么会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下,看来这次是赢定了。 只有体态纤细的柳小茹皱眉道:“爹,此事恐怕不妥,我看这少年不像是无的放矢之人。”柳展雄苦笑道:“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只能赌一赌了,不然咱们就是必输无疑了。” 白袍少年双手持枪闭目而立。全身涌出十二条粗壮的真气光带。台上的方星火大惊失色高声提醒道:“张子龙,你疯了不成,千万别用这招!!”引得旁边的观众满脸疑惑。张子龙腾出一只手,对着看台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己有分寸。 张子龙全身真气倾力运转,磅礴气机猛然爆发如同朝阳出海,所有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昂~~”一声龙吟响彻全场。 时千功力高深,此时已经看出了端倪,震撼道:“这难道是……”旁边时小雪好奇追问:“是什么?” “撞山龙!” 一条十丈长的银龙张牙舞爪的出现在台下,这条曾经几乎吸收了少年所有精气神的银龙,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在场所有人看的毛骨悚然,这居然是化形境才能用的大招。红裙少女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驭物境的武者。”时千瞪大双眼快速解释:“这不是一般的化形境招式,这是号称先天以下第一人的天王府府主单乐成的成名绝技,威力之大据说能撞碎山头,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白袍少年衣衫猎猎长发狂舞,凌空站在龙头处,大声道:“接招!”“昂~~”银龙仰天长啸一声后,一头撞向对面金袍少年。 汹涌、磅礴、恢宏! 无穷无尽的银色洪流奔涌而动,张牙舞爪。 钟元良目眦欲裂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庞大的威压牢牢锁定,全身如背大山,想要动一根小手指都做不到。忍不住咬破舌尖艰难道:“我~认~~输!”此言一出,对面张子龙露出一丝笑容。而汹涌的银龙突然变得朦胧模糊起来,到了金袍少年面前的时候,已经化为漫天银芒消散在空中,带起的劲风吹得对方长发倒飞。 张子龙单手持枪站住身形,枪尖离对方咽喉只有三寸距离。 浑身一轻的钟元良双腿一软跌落在地,如同刚从河里被救上来的落水之人,拼命喘着粗气。 “胜者,分家张子龙!” 第八十七章 化敌为友 艳阳升起,白云袅袅。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音之热烈甚至导致了人人出口而不闻的状况。所有人都肯定,下方少年就是如雷贯耳的修罗枪,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年。最终全场汇聚成两声。“修罗枪!”“张子龙!”声震云霄连绵不断。 时千呆呆的坐下,嘴中道:“居然是这样,张子龙居然是单乐成的关门弟子?从来没听说过啊,单老前辈眼光极高,从来没听说过他收了亲传弟子啊!” 旁边时见道:“果然没错,这家伙刚一上场,给我的感觉就如同不可逾越的大山一般!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师祖,是我们赢了!!!” 时小雪却撇嘴道:“我当他是什么英雄好汉,还不是仗着有个好师傅才能这么厉害的!哼,不过如此罢了。” 不远处的方星火眼神幽幽道:“张子龙只做过单老前辈一天的学生,我敢断定他连一招一式都没传授给张子龙过。他们的关系连我都比较钦佩,你再这么说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少年说完,周身真气翻涌,旁边无不退避三舍。直至此时,大家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彬彬有礼的挎剑少年,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此刻全场欢呼也到了顶峰,到处洋溢着欢腾的气氛,除了本家看台。此时的他们,正不可置信的沉默中。从高到低的比赛如此范准,这是谁都没有意料到的。更是谁都没想到,对面这个少年真的是那个名噪一时的修罗枪,而武功又高的这么匪夷所思,上阳台的内门弟子甚至连一枪也接不住。 柳展雄面色惨白,就在这瞬间,他已经失去了本家家主的光环。旁边柳小茹上前劝慰道:“父亲不用难过,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谁能想到对面居然能找到张子龙这样的强援?那种力量我们确实对抗不了。”汉子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罢了。” 旁边柳一休面色狰狞,双手扶膝咬牙切齿道:“这家伙……这家伙!” 演武场上。张子龙长舒一口气。就这么一招,就消耗了他体内大半的真气,但是效果却如此的好。他单手高高举起荡寇,迎接着众人的欢呼。在这一刻,没有人在意他的长相身材。“呵呵,原来你就是修罗枪,没想到武功居然高到如此程度,我居然还妄想下山找你较量,确实是我不自量力了。”跌落在地的少年摇头苦笑道。 张子龙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也不错了。”钟元良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当真如此觉得?”少年点头认真道:“真的。你的剑法其实非常高明,只不过过于依赖千机剑这种身外之物了。要知道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我们自身罢了。” 钟元良若有所思的点头。 “现在我宣布,空空门十年一度的比武,此次是分家胜利!”全场欢呼起来。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原本江湖上流传甚广的修罗枪传说,在此战之后彻底坐实,张子龙在一夜之间名震江湖。 正午,分家庆功宴上,张子龙的饭量再一次彻底震惊了在场众人,果然非正常人也。就算如此,不少弟子仍都迫不及待的向少年敬酒。一时间推杯换盏热闹非常,少年也少见的有些醉意。时千在旁添酒道:“张少侠真乃性情中人,老夫再敬你一杯。” 旁边时小雪眼神复杂,少年确实是帮了他们分家一个大忙,没错。但是一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被许配给他为妻,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张子龙脸颊绯红,跟时千对碰一饮而尽。 方星火在旁看得透彻,开导道:“这只是时老前辈的权宜之计罢了,时姑娘切莫当真。据我所知张子龙心思并不在此。”红裙少女头裹纱布,闻言怒道:“爷爷在那么多人面前把我许配给他,他还能赖账不成?” 青年微笑道:“那你可知张子龙来历?”少女撇嘴道:“听说过一些,他是青海郡人士,打过海寇。”方星火点头道:“你知道就好。”看着不远处喝的兴高采烈的少年继续道:“我所认识的张兄弟,是个英雄。儿女情长这种事,可能对他来说并没有意义,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这个婚约他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为了帮你们分家而已。” 时小雪闷闷的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却被呛得咳嗽连连。 就在此时,有弟子慌慌张张的进来禀告道:“门外钟元良下了帖子,拜见张子龙。”时千眼神一凛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吗?”说着转头问:“张少侠,你说是见还是不见?”后者点头道:“请他进来吧,实不相瞒我们还有事情拜托他。” 老人点头道:“那就请他进来。”弟子领命,小跑着离去。 不一会,一身金袍的钟元良身背长剑进入大厅,对旁边的人理都没理,直接走到张子龙面前拱手道:“钟元良谢过张少侠手下留情。”少年面颊有醉色,直接递过酒杯道:“喝了这杯酒,一笑泯恩仇。” 钟元良有些错愕的呆住,回过神来直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连干三杯,面上泛着红晕道:“敢不从命。”张子龙哈哈大笑,拉着少年坐下。不远处的时见也移步上前,三个天生神力的少年开始拼酒。眨眼间已经喝了十坛酒,每人面上都有醉意。 时千在旁问:“钟少侠,据我所知上阳台已经封山。你怎么就下山了呢?”金袍少年醉眼迷离道:“海寇之患闹得这么凶,师门却事不关己封山练剑,我气不过就偷偷跑下山来。听说南边有个修罗枪闹的很凶,所以就想去见识见识。没想到在这天水城就碰见了,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说着对张子龙拱手道:“我钟元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了。” 张子龙摆手道:“你又不是坏人,不用介意。说起来我们还想让你代为引荐,我们有要事要拜访上阳台。”钟元良把胸脯拍的啪啪响道:“包在我身上。” 广陵城王府。 身穿蟒袍的赵匡正在跟墨非攻喝茶。后者忧心忡忡道:“王爷,恐怕朝廷方面我们就不能指望了。”赵匡皱眉点头道:“没想到朝廷居然真的按兵不动,看来我这个皇兄是有自己的想法啊。但是征战大事,他居然也能不管不问?如果海寇占领福州,淮国就会面临南北两线开战的局面,到时候…” 墨非攻摇头道:“战事一起不知又要有多少百姓生灵涂炭。”说着面色有些严肃道:“我接到消息,海寇现在活动越加频繁,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这很可能是对方的先期试探。王爷以为咱们该如何应对?” 赵匡面色沉重道:“我已经接到公文,长阳郡、乡津郡、淮河郡、洪安郡、永泉郡、沛郡、青海郡等七郡都有海寇活动的踪迹,除了青海郡外都损失不小。说来也怪,听说攻击青海郡的海寇规模可不小,为什么他们就能抵挡住呢?” 墨非攻闻言一笑道:“果不其然,都是沿海郡县,现在可以确定海寇盯上的可不是一城一隅,而是福州全境,真要打起来的话必然是全面开战。至于青海郡,王爷还记得方星火出发前我让他找的那个叫张子龙的人么?就是那个我经常给你提起的那个。”赵匡点头。老人继续道:“这个少年是我偶然遇到的,天生的兵家坯子。十三岁就为父请命,率军打退了上千海寇。其后更是酣战三载,甚至率军出海,我那副海图大部分都是从他那里所得,所以我们才能对海寇方面有所了解。” 赵匡啧啧称奇道:“真是个人才,跟我家修武一样。等他来了广陵,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个少年。”墨非攻点头道:“他率领的乡勇名为披麻,军纪严明骁勇果敢,悍不畏死战力强大,他们能击退海寇才是正常。我所见过的披麻军胜过咱们新军不知几何。” 赵匡起身,走到房中一个巨大的沙盘前驻足沉思。片刻后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征调披麻军来广陵,辅以最大的支持武装他们,把他们变成一只真正的威武雄狮?”老人也跟着起身走到沙盘前,苦笑道:“寻常军队当然可行,但是他们…”说着点了点偏安一隅的青海郡继续道:“据我所知,这支军队并没有朝廷编制,本身也不是军户,亦兵亦匪。他们只听张子龙的调遣,目前也只是保护吉水县境内罢了。” 赵匡皱眉摇头道:“这不就等于是私人武装么?这可是犯了朝廷大忌,他想干什么?难道要起兵谋反么?”墨非攻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我跟他们有过接触,并不是他们自愿成为这样无名无分的兵匪的,而是朝廷根本不批准他们的身份。” 蟒袍汉子苦笑道:“咱们的朝廷,还真是面面俱到啊!”墨非攻叹息道:“现在说这些并无大用,我觉得目前来看,最重要的就是打败海寇。其他的事只能之后再说了。”赵匡点头道:“没错,海寇之患已经是火烧眉毛了。”说着围绕沙盘打转道:“在沿海大镇囤积重兵,抵御海寇如何?” 墨非攻大摇其头道:“福州海线开阔有三千里之遥,靠咱们目前手上的兵力,万万不可再行分兵之事,不然只会被对方一点突破分而歼之。”赵匡询问:“那依您的意思,应该如何对敌?” 老人捋须道:“我想了很长时间,海寇纵横江海,与他们打水战明显对我们不利。目前最好的策略就是坚壁清野,把福州东面七郡的百姓统统迁往西边,这样我们也可以收缩兵力,诱敌深入争取在腹地全歼这些上岸的海寇。”赵匡眉头紧锁道:“墨老,此事恐怕困难,七郡百姓何止千万。这么大规模的迁徙简直闻所未闻,背井离乡闹不好可是要造成百姓哗变的。” 墨非攻双目神光闪闪道:“总比被海寇杀了要强!他们的凶残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所过之地几乎鸡犬不留。王爷你看!”说着指着沙盘一角道:“沿海七郡,可登陆地点太过广泛,而只要放弃他们到达中部,咱们只要守住广陵、乌峡、平安三郡,就可以扼住福州咽喉,海寇们不管兵力多少再想往西进军都是妄想。” 赵匡思索片刻有些迟疑道:“墨老说了半天,唯独没有说青海郡,它的后方可是楚安郡、六华郡。一旦被突破之后可以沿秦川郡直入淮国腹地,这不就是危险了么?”老人哈哈大笑道:“王爷,等你亲眼所见之后,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放心了。”赵匡疑惑不解道:“此话怎讲?” 墨非攻一挥长袍大袖,单手在沙盘上一点道:“青海郡多山偏僻,道路难行。想要向西进军就必须穿过这个名为吉水县的城池,之后再行五百里才会山少林稀一马平川。”蟒袍汉子点头。老人笑道:“而吉水县县城可不是您印象中的小县城了,它现在占地方圆十数里,连接了南面平山,西面木山,北面连云山,易守难攻城高墙坚。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一座关隘。城内人口更是多达十万,而刚才咱们说的披麻军驻地就在于此。想要攻破这里?”说道这里老人哈哈大笑道:“无异于痴人说梦,海寇就算领军十万,短时间内也休想攻克。” 赵匡惊奇道:“十万海寇不能攻陷?墨老为什么有如此信心?”老人神采奕奕答道:“因为我亲眼见过,此地民风被披麻军所引导,彪悍异常,从来不惧怕海寇。寻常百姓都敢与之拼命,更别说地方兵丁了。一旦开战就会全民皆兵,到时候别说攻克,海寇必定会撞的头破血流。” 蟒袍汉子来回踱步,片刻后追问:“按墨老这么说的话,这个成立了披麻军的张子龙确实是个将才,如此雄狮只有在燕北之地才有听闻,比修武可能还要厉害,我是越来越期待跟他见面了。”墨非攻捋须看向窗外的悠悠白云,有些追忆道:“我也想看看,学了非攻的他如今到底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报~~~大事不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信使声。 第八十八章 福州境地 一名身披铁甲的将军从屋外疾速奔来,跪地抱拳道:“禀告王爷,广陵城内那些前来助阵的江湖门派,有不少都悄然离开了。”赵匡与墨非攻面面相觑,如今大敌当前内部势力又有分裂。蟒袍汉子吩咐道:“这些事都由文化负责,你立刻去把他给我找来。”“诺!”那名将军领命离去。 墨非攻担忧道:“新军刚成立不久战力有限,这次跟海寇开战,这些武艺高超的江湖人地位极为重要,他们一乱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赵匡点头:“平常千方百计的过来与本王拉关系,这次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离开?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盏茶功夫过后,一身世子装扮的俊朗青年迈步进屋,作揖道:“儿臣见过父王、墨师。”赵匡赶紧追问:“华儿,城内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赵文华点头道:“回父王我已知晓。”墨非攻点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文华思索片刻道:“事因有三,其一是这些武林中人来到这广陵城已经有些日子,说是保家卫国抗击海寇,可是到现在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又有传言说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开战,所以一些人就自行回门派了。这些人事先都给我写信言明了,只要战端一起,只需修书一封就会赶来。” 墨非攻点头,人之常情。各家门派事务繁多,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广陵城等着。赵文华继续道:“其二是前一阵子有消息说山水郡千岛湖下发现了秘银,疑似有巨大矿产。这种本身坚硬却重量很轻的秘银,是最好的造船材料。所以附近几州靠水吃饭的门派几乎都去了那里,当然也包括在咱们广陵城的这些。” 赵匡眼睛一亮道:“这些人能不能进行拉拢为我所用?”墨非攻摇头道:“这些人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秘银矿而来。想要拉拢他们恐怕非常困难。”赵文华点头同意,接着小声道:“其三,有朝廷供奉身份的门派,好像是约好了一般,除了墨家以外几乎都从广陵城离开了。没有任何理由!” 墨非攻忧心忡忡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是朝廷方面的手笔了。”赵匡怒极反笑道:“我这个皇兄可真了不得,大敌当头了还要玩他的那套帝皇心术!!我倒真想看看,福州一旦失手,面对南北夹击的态势,他会不会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赵文华劝道:“父王息怒,这些都是猜测,说不定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我们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墨非攻也在旁严肃道:“没错,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积极备战,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赵匡愁眉不展仰天长叹。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京城皇宫。专供皇帝与心腹大臣商议国家大事的乾元殿内。“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说话之人年约五旬仪表堂堂,身穿绣有九条金龙的皇袍。整个淮国敢这么穿的,只有皇帝赵启一人。只见他双目神光内敛不怒自威,话语中气十足,哪里像外界传的那般沉迷女色。 “回陛下,事情已经办妥。”回话的人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头,鹤发童颜头戴高冠,一袭书卷气十足的青色儒衫。高坐龙椅之上的赵启点点头道:“那就好,孔爱卿兹事体大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 老人神态自若道:“陛下放心,所有事宜都由臣亲手操办,绝不会出任何差池。”赵启欣慰的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听说本次科举的状元楚青山,是你新收的亲传弟子?能让文院山主亲眼看中,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赫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文院山主!当今皇帝的老师!淮国儒家真正的掌门人,孔太! 提起自己的小弟子,老人面上也多了丝笑意道:“青山这孩子聪明伶俐、勤勉好学,又身怀书生意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加上为人正直,心怀百姓,未来的淮国儒门,必定会在他手上发扬光大的。” 赵启明显没有想到老人居然这么看重这个弟子,忍不住好奇问:“能让孔夫子这么夸奖的人可不多见,这个楚青山到底哪点被你看上了?”老人捋须笑道:“无他,顺眼尔。”老人明显不愿意回答,赵启也没有追问,毕竟是淮国之主,话题一转又回到军国大事上:“淮国这次改革,孔夫子有多大把握?” 孔太肃穆道:“只要能彻底清除了朝堂内的反对声,老臣就能有五成把握。要知道以商强国乃是国策,加上已经经营了百余年深入人心,想要改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赵启点头道:“足够了,淮国积弱已久,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哪怕是……破而后立朕也在所不惜。” “轰隆隆~”乾元殿外炸响一声惊雷。狂风大起乌云密布,转瞬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翌日,水云城空空门。 张子龙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屋外传来脚步声,时小雪不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道:“你帮我们时家赢了比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是想娶我时小雪你还是别做梦了,大不了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报恩便是,你可同意?” 张子龙哭笑不得道:“这都是时老前辈的主意。我没想娶你,也不用你报答什么恩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没事的话还请你先出去吧。”说完转身扑倒在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时小雪恨恨的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转身离开。门被她用力合上,发出巨响。 正午吃过饭后,谢绝了时千的热情挽留,方星火三人告辞离去。由钟元良带路,一路向东行至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边。张子龙骑在马上好奇道:“不就是几十里路么?为什么放着马匹不骑而要坐船?”钟元良解释道:“上阳台可不是在山中,因为锻造兵器对水源要求很高,所以我们山门就设在应江江心,只能坐船过去。” 方星火看着面前这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江,江水碧绿清澈见底。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好水,怪不得上阳台能锻造出那么多的神兵利器,与用这水有莫大关系吧。” 第八十九章 起航 在江边等了有半个时辰,张子龙望着茫茫江水道:“钟元良,咱们准备在这等到什么时候?去附近找个渔村多出点银子,雇个船不就行了?”金袍少年得意一笑道:“应江浩渺,外人根本就找不到山门所在,再说我们那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登陆,途中需要经过一片暗礁,不熟悉路线的话根本到不了。” 方星火疑惑问:“你不是上阳台弟子么?有你引路不就行了?”钟元良尴尬道:“我自小就在上阳台学艺,没有出过几次门,所以还真不太认路。不过你们放心,山门每日都会有船出来采购材料与食材,再等等。”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金袍少年指着江面兴奋的大喊:“来了。”二人看去,果然在极远的江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直冲这里而来。待靠近了些后才看清那是一个长八九丈的货船,高有两层。船身两边插满了彩旗,桅杆上有一面大旗,上书‘上阳台’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师兄师兄!!”钟元良双手舞动大声招呼。可能是他那一身金袍太过扎眼,货船果然变了个方向,驶向他们。货船二楼围栏处,站有一个赤膊大汉,此时正满面怒容的看着这个活蹦乱跳的少年。 靠岸之后,那赤膊大汉一个纵跃跳到地上,抬手一拳打在钟元良的脸上:“你个小兔崽子,偷偷搭我的船外出,害得我被师叔好一顿教训。”少年惨叫一声,打着旋横飞了五六丈,倒在地上后哼哼唧唧。 张子龙二人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赤膊大汉看了一眼二人问:“你们又是谁?”方星火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们是广陵王的使者,特意前来拜访上阳台,有要事相商。”赤膊大汉摇头道:“这恐怕不行,我们上阳台封山锻剑,外人一律不准出入。” 方星火刚要再劝。不知何时爬起来的钟元良开口道:“师兄你就通融通融吧,这两人都是我的朋友,我答应带他们去上阳台的。再说这位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修罗枪,这点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赤膊大汉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身材矮小的张子龙。嘴里啧啧称奇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能闯下这么大的名头,真是匪夷所思。”张子龙白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路上见过太多,他早就习惯了。 大汉考虑了片刻点点头道:“那好吧,我答应带你们可以登船,但是到了山门师弟你要先去请示一下门主,得到许可之后你们二人才可以上山。”方星火二人点头答应,心中却有些疑惑,上山?不是在江中么? 一行人登上货船,就在准备起航出发的时候。 “叮当~”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等一下!”时小雪纵马疾驰而来。方星火拍了拍张子龙的肩膀道:“这小姑娘莫非还真看上你了,上次我就觉得不对劲。”少年摇头道:“应该是想要感谢咱们吧。”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离江边两丈处。红裙少女翻身下马,抱拳道:“张子龙,我爷爷让我过来谢谢你这次的出手相助,并把这个给你。”说着抬手一道金光。少年伸手接住打量一番,那是一枚金色的铜钱,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锻造的,分量极重,正反两面刻着‘妙手空空’四个小篆。 时小雪解释道:“这是空空门本家信物,凭这个可以寻得空空门弟子的帮助。当然只是普通的帮助,你别指望用它号令空空门弟子。”张子龙点头坦然收下道:“替我谢谢时老前辈。”时小雪点头,接着扭捏了片刻道:“因为是分家,所以自打我记事起,父母都是在外面奔波,最终客死他乡,所以从小我就立志一定要打败本家,谢谢你帮我完成这个夙愿。我时小雪从来不欠人人情,这个送给你就算报恩了。”说着摘下腰间系着的红色铃铛丢给少年。 “叮叮当当~” 少年拿在手中轻轻摇动,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摇头苦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戴着算怎么回事,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时小雪讥讽道:“明明个子还没我高,还大男人?你收着就是,这个铃铛很厉害,可以缓慢聚集天地之力,戴上它修行速度会快上不少。这个宝贝连爷爷都说不出跟脚,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用它来还你的恩情最适合不过。” 张子龙狐疑道:“这么好的东西,不会是你偷的吧?我戴着它万一遇见了失主怎么办?你还是收回去自己戴吧。” 时小雪怒气冲冲道:“别以为你是什么修罗枪就了不起,就可以看不起我们空空门了。我们空空门祖训:为官清廉者不偷;乐善好施者不偷;仗义行侠者不偷;所得财物要拿出七成用于造福百姓。被发现了不可以自持武力行凶,被抓住了自认倒霉切不可怀恨报复,等等等等上百条规矩。我们可是真正的梁上君子,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 所有人肃然起敬。张子龙抱拳道:“空空门所作所为令人倾佩,我向时姑娘道歉。” 时小雪冷哼一声道:“至于这个铃铛是我救人所赠,你安心戴着便是。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不等回话,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方星火看着少女背影感叹道:“这个空空门虽是旁门左道且名声不显,可是这份侠义精神却令人倾佩。”钟元良与有荣焉道:“当然,正是有了他们,那些贪官恶商才会有所收敛,才会有福州九郡的太平安稳。” 张子龙觉得他们说的句句在理,忍不住点头同意。一帮盗贼都能有如此心怀,看来自己还要努力了。想到这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子迟疑道:“那说不通啊,我一不是贪官,二不是恶商。时小雪那天为什么要偷我?” 众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方星火揶揄道:“可能你张子龙天生就招这些女贼的惦记吧。”少年脸色发黑,想起了夏灵儿。好像……确实如此? 货船扬帆起航,顺着蜿蜒浩渺的应江一路北上。天上白云悠悠江上碧波荡漾,悦耳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小。 策马奔腾的时小雪突然勒住缰绳,回首望去。想起了少年拱手真诚道歉的一幕,莫名的有些开心,嘴里却自语道:“就是看你不顺眼,凭什么看不起我?” 第九十章 上阳台 一望无际的应江上,货船因为是逆流而上,所以速度不快。 张子龙坐在甲板上,举起拳头大小的红玲仔细打量。原来因为色彩艳丽还没发现,铃铛的样式非常古朴。材质晶莹剔透,其内有一颗枣核大小的黑色圆珠。铃铛上刻有两个复杂的文字,因为不是淮国文字所以少年并不认识。 轻轻晃动,清脆悦耳。 方星火走到少年旁边坐下,看着下面流淌的碧绿江水道:“你这家伙运气可真厉害,能聚集天地之力的宝贝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 张子龙想起了自己的围巾与铃铛都是少女所赠,莞尔一笑道:“可能我真的跟她们有缘吧。咱们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方星火看了眼天色道:“钟元良说还要两三个时辰吧。”说着叹了一口气。少年疑惑道:“方兄怎么了?”方星火有些担忧道:“没什么,总觉得上阳台这个时候封山,好像是有意为之,希望这些都是我的错觉吧。” 张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这么多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不是错觉,到时候一问便知了。”被外表还是孩童的少年这样安慰,方星火哭笑不得。伸了个懒腰躺在甲板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问:“张兄弟,打海寇你最有经验,你觉得咱们这次能赢么?” 张子龙摘下酒壶晃了晃,朝霞已经所剩不多了。轻轻抿了一口,闭目感受着体内纵横乱窜的狂暴酒力道:“我不知道,跟我交战过的最多也就五千人左右的规模,虽然杀败了他们但是自己也损失不小,最终也没有彻底剿灭他们。但如果真如你们所说对方有数十万海寇的话,没有朝廷边军禁军的帮助,我看福州八成是守不住。” 方星火点头表示同意,这跟墨师的看法是一致的。接着好奇问:“我所认识的张子龙,可是一个跟海寇不共戴天的将军。为什么你明知道态势如此紧急,你还能这么安心的闯荡江湖呢?” 张子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们害的。自从墨前辈给我说过目前的形势后,我就觉得继续这样偏安一隅是不可能在大战打响的时候守护住任何东西的。我要到外面看一看,找到能彻底消灭海寇的方法。” 方星火伸出右手比了个大拇指,笑道:“厉害!”张子龙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问:“那你呢?这一路行来我看你对迎战海寇表现的很是积极,明知道打不过,为什么不向淮国腹地撤离呢?” 俊美青年笑着摇头道:“我们纯阳学宫隶属于墨家学说,讲究的是求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这次又是墨师亲自挂帅,我们怎么可能会逃跑呢?”少年又喝了一口,小心翼翼的塞紧塞子道:“什么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你觉得你们真的能做到么?” 方星火闭上眼,感受着凉爽潮湿的江风喃喃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至于能不能做到,试试不就知道了?”张子龙闻言笑了,也张开双手躺在甲板上赞叹道:“不愧是纯阳学宫大弟子,说话就是有水平。”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的感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货船二楼,钟元良手舞足蹈的讲述着跟少年的比武。听得赤膊汉子一愣一愣,忍不住狐疑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钟元良使劲点头道:“你是不知道,张兄弟那一招简直帅气的一塌糊涂。我只看见面前有一条长龙向我冲来,身体被无形的压力牢牢困在原地。真是……太厉害了!” 赤膊大汉呸了一口道:“看你成天在山门里不服这个,看不起那个的。这下知道天外有天了吧?”钟元良白了他一眼不屑道:“拜托师兄,我佩服的可是福州现在鼎鼎大名的修罗枪张兄弟,跟师门里那些人能一样么?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本事不济还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赤膊大汉一巴掌打在少年头顶笑骂道:“你这小子,我看平日里最牛气的就是你了,现在还敢说别人?”钟元良尴尬一笑,挠头道:“我以后不会了。回去我要努力修炼,再求师傅也教我一招张兄弟那种厉害的招式。到时候学成下山,叱咤江湖。” 汉子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转身开始掌舵。如果少年说的没错,那可是单乐成的成名绝技撞山龙。你师傅也就打铁的水平厉害,指望他教给你这样厉害的绝招?痴人说梦罢了。 太阳偏西,碧绿的应江被映照成了玫红色,绚烂夺目。钟元良快步跑到甲板上大声道:“张兄弟,我们快到了。从这里能看到上阳台最好的景色。” 二人闻言坐起,方星火看着远处傲然而立的山峰赞叹道:“果然魄力十足。”张子龙瞠目结舌道:“这…这…样也行?” 绚烂宽广的应江上,矗立着一座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的巨大山峰,有千丈之高,其上建筑均为金黄色,由上而下层层叠叠,最玄妙的是所有建筑连在一起,形成了一把巨大无比的长剑。从远处看来,就像是这座大山被一把金剑贯穿一样。加上现在夕阳照射,显得气势磅礴,壮观璀璨。 钟元良得意道:“这就是我们上阳台的山门所在,天剑山。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张子龙呆呆的点了点头道:“厉害厉害!”心中则咂舌。在江中间的孤山上修建这么庞大的宫殿群,需要的人力物力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货船灵活转向,弯弯绕绕避开暗礁群,缓慢靠近天剑山。直到此时,方星火二人才意识到岸边钟元良所言非虚。这座天剑山三面绝壁,仅有一面修筑了港口,一条丈许宽的盘山石路若隐若现。 货船缓缓驶进港口停泊。张子龙二人跟在钟元良身后,踏上了天剑山。 钟元良把二人带到山脚下的一个集市道:“这里本来是用来接待购买兵器的客人们所专门修建的,后来人多了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镇集市。你们先在这里住一晚上,我上山跟门主通报一声,明早给你们回复。” 方星火抱拳道:“那就劳烦钟兄弟了。”钟元良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放心交给我。”说完转身离去。 只剩两人牵马而立。张子龙看着集市上来往穿梭的行人问:“上阳台不是封山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 “两位少侠第一次来吧。”旁边突然有人插话道。 第九十一章 剑侠客栈 来人是个小二打扮的青年,方星火点头道:“没错,我们是第一次来上阳台。”青年梳着发髻,头顶歪戴着一顶四方小帽,听了回答开心道:“上阳台所谓的封山,是指山顶。”说着指了指山路道:“平常是可以从那里上山的,现在已经禁止通行了。” 张子龙点头道:“原来如此。”那青年继续道:“现在已经封山一个多月了,咱们这小镇聚集了大批购买兵器的江湖侠客,酒店全部住满了,可谓是一房难求。” 方星火环顾四周点头道:“你那一定会有空房吧。”青年呵呵一笑道:“没错,我是剑侠客栈的伙计,实不相瞒整个小镇目前只有我们还有空房。” 张子龙笑道:“这感情好,赶紧带路吧。”青年抬臂虚引:“那请二位跟我来。”方星火突然开口道:“不急,剑侠客栈是吧?我们兄弟二人刚来,想在集市上转一转,等会我们自会前去。” 青年笑容尴尬,最后恋恋不舍的离去。 张子龙疑惑:“方兄,为什么不跟他去客栈?”方星火解释道:“整个集市都没有空房,为什么他们那里就有?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看看再说吧。” 张子龙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行,那就听你的。”二人开始在集市上闲逛起来,遇到客栈就会去问一问有没有房间。 这个小镇规模不大,横竖只有一条街道。店铺多以酒楼客栈与卖兵器的居多。张子龙看着满街稀奇古怪的兵器啧啧称奇。 很快二人就把小镇转了个遍。最后二人牵马站到了街角剑侠客栈的门口。方星火苦笑道:“居然还真的住满了。”张子龙白了他一眼道:“方兄,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做事有些太瞻前顾后了。就凭咱俩的本事,能有什么事?” 方星火劝道:“行走江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多小心一些为好。” 张子龙没有理会,直接牵马上前大声道:“小二过来牵马,喂最好的口粮。”从客栈内冲出一个青年,正是刚才遇见的那个。看到二人他高兴道:“好嘞,客官里面请。” 方星火苦笑,跟在少年身后进入客栈。抬眼打量,这是一个不大的客栈,只有两层。大厅一楼吃饭二楼住宿。虽然没有一个客人但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掌柜的,把你们店所有好吃的都上一份。再开两间上房。”张子龙已经坐在桌边。柜台里是一个年纪双十的美艳女子,明媚皓齿身材丰满,身穿广绣流裙外罩纱巾,眼神流转间尽显妩媚。她看了少年一眼笑道:“上房一天一百两,你点的酒菜作价一百两。小弟弟请先付钱。” “噗~”方星火刚坐下喝了口茶,闻言直接喷了出去怒道:“一晚上一百两,你们这是黑店啊?怎么不直接去抢?” 美艳女子拍了拍柜台上的一块匾额道:“这位小哥怎么说话的?我们做的是诚信买卖,不偷不抢全凭自愿。如果不愿意住可以出去找其他客栈,我绝不阻拦。”只见匾额上写着‘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八个大字。 方星火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美艳女子道:“你……你……” 张子龙不以为意,从包袱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道:“钱不是问题,但是我希望你们物有所值。”说着用手点了点桌子,冷声道:“不然我可不愿意。” 美艳女人狐疑的看了少年一眼,拿起银票检查了一番后笑道:“没问题,本店可是老字号,一定包客官满意。”说完转身安排去了。 方星火皱眉道:“张兄弟,这明显就是黑店,你这样不是让咱俩当冤大头么?”张子龙不以为然道:“刚才在街上你只顾着问客栈有没有房间了。而我却发现这里的东西额外的贵,寻常外面一文钱一个的包子,在这里卖到了二十文一个。如果这样算下来的话,这里的一百两就等于外面的五两。差不多也就是这个价格了。” 方星火目瞪口呆道:“这也太黑了吧。”张子龙笑着安慰:“没事的方兄,我除去寄回吉水县的银票秘籍外,还留了一万两的银票,够用的。” 方星火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我是觉得这也太离谱了。明明这地方离县城又不算远,为什么会物价差距如此之大?” 张子龙无所谓道:“既来之则安之,方兄你不用纠结了。咱俩可是曾经合作打败了化形大圆满的人,怕这些做什么?” 方星火摇头苦笑,同时又很佩服张子龙这种人,对错善恶是非分明,不会花心思去揣摩人心的险恶。 各式各样的饭菜陆续上来,二人开始吃饭。同样的风卷残云,同样的优雅从容。 美艳女人看得啧啧称奇,可以看出这是两个性格秉性截然不同的人,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能一起结伴行走江湖的。可是开客栈的,见得人与事太多,也深知不要随意打听客人私事的重要。 吃完饭,张子龙喝了一口桌上的酒,皱眉道:“掌柜的,你这是什么酒,跟水有什么区别?”美艳掌柜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道:“酒没有问题啊,看来这位小弟弟口味很重啊。本店有关外烈酒,只要你出得起价,我倒是可以忍痛割爱卖你一坛。” 方星火眉头一挑道:“多少钱?”美艳掌柜眯眼一笑道:“不贵,白银五百两,看这位小哥长得如此俊俏,算你便宜点,白银四百两。” 方星火皱眉道:“开什么玩笑,一坛酒卖五百两,你当你这是琼浆玉液啊?”美艳掌柜转身就走:“本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绝不强求。” “啪!”方星火拍了一张银票在桌上,咬牙切齿道:“给我们上一坛。”美艳掌柜收了银票,轻笑道:“好的客官,您稍等。” 张子龙看着方星火有些肉疼的样子道:“没事方兄,我自己买就行了,你没必要……”话没说完就被俊美青年打断道:“张兄弟,平日咱俩同行都是你花的钱,不就是请你喝坛酒么,不用在意!” 张子龙还要再说,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 “居然还有人敢住在剑侠酒楼,是不是不给我们应江帮面子?” 第九十二章 应江帮 进门的是一群膀大腰圆体格魁梧的壮汉。为首一人是个光头,上面疤痕交错显得凶悍异常。进门后他大摇大摆左顾右看,嘴里故意高声道:“应江帮帮主有命,谁敢住进剑侠客栈就打断谁的腿。”说着手搭凉棚张望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啊?来,让我看看,是哪里来得英雄好汉!” 方星火苦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自从咱俩结伴同行从来就没安生过。”张子龙也不回答,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呸了一口道:“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水。”说着扔出酒杯“嘭~”的一声在光头壮汉脚下化为齑粉。少年回头瞥了一眼道:“现在我心情不好,不管你们是谁还是赶快离开吧。” 大汉倒退一步,少年冰冷的眼神让他有些全身发冷。待看清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后,勃然大怒道:“你这兔崽子,敢威胁……” 美艳掌柜抱着一坛酒急忙从屋内跑出来,冷声道:“你们别太过分了。”把酒放到方星火桌上后,挡在光头壮汉面前掐腰道:“你们这群王八蛋害得我半个月都没开张了,今天你们再捣乱的话就别怪我跟你们动刀子了。”说着大声喊了一声:“老厨子,二狗出来,应江帮的又来了。” 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歪戴四方帽的青年手持一根擀面杖,与一个手持菜刀有些驼背的中年人冲到大堂,满脸怒火的站在美艳掌柜身后。 光头大汉冷笑道:“就凭他们?”美艳掌柜抬手夺过身后中年厨子手中的菜刀,横在了自己纤细雪白的脖颈间:“你们堂堂应江帮多厉害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能挡得住你们?但是你也别忘了,如果我死了你们老大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光头汉子顿时手足无措,连忙摆手道:“谢皖秋,你先把刀子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美艳掌柜不依不饶指了指门外道:“你们滚出客栈,我自然会把刀子放下。不然你们就赌一赌我敢不敢抹了自己的脖子吧。” 光头汉子心中哀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啵~”的一声,不远处的张子龙揭开酒坛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四散飘开,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后,迫不及待的倒了两碗道:“方兄请。”青年笑着举起酒碗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光头汉子眼睛一亮,指着二人道:“你俩小兔崽子识相的赶紧给老子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们。不然我们就在客栈外面堵着,非打断你们一条腿不可。” 烈酒入腹如一道暖流,虽然远远比不上朝霞的滋味,但也是难得的烈酒了。张子龙吐了一口酒气起身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方星火也跟着起身,微笑道:“你们知道不知道打扰别人喝酒是非常不礼貌的?更何况满嘴污言秽语真是令人作呕。” 美艳掌柜连忙阻止道:“客官,他们可是应江帮的人。你们少说两句让我来解决。”方星火笑道:“难道是我孤陋寡闻?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应江帮?” 光头汉子冷笑道:“不知道我们应江帮居然还敢下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告诉你们,我们帮主那可是化形中品的一流高手,帮众更是多达三千。你俩兔崽子知道厉害了就赶紧给我滚出来。” 张子龙眼神一凛就要上前,方星火赶紧拉住他摇头道:“还是我来吧。”天知道让他出手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像这种小喽啰教训一下就完事了。 少年点了点头,坐回桌上继续喝酒。光头大汉一看这小子居然这么不给面子,指着就要破口大骂。“再说些污言秽语,后果我怕你们承担不起。”方星火迈步上前,每近一步身上真气就强盛一分,待他走到光头汉子面前时,已经是真气澎湃威势惊人了。 光头汉子带来的彪形大汉们纷纷双腿打颤,惊呼道:“老…老大,这是…?”光头大汉满脸惊恐道:“这家伙的气势,居然跟帮主差不多,难道他也是化形境的?” 此言一出,美艳掌柜三人眼里都充满了震惊,这么年轻…的化形境? 方星火裙摆激荡间冷哼一声:“井底之蛙!既然不想走,那我就送你们一程,感谢我今天的救命之恩吧。”说完全身红芒大盛,真气一吞一吐间,光头汉子一行人惨叫着飞出门外,躺在地上翻滚呻吟。 光头汉子吐了一口淤血,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当真要跟我们应江帮为敌么?”方星火温文尔雅的笑道:“我们仅仅是是两个过路之人,只不过对你们这种行径看不过眼罢了。”光头大汉颤颤巍巍的起身道:“好好好!有本事你们别跑,反正得罪我们应江帮,你们也别想活着上岸了!” “啪!”屋内张子龙拍案而起向这边走来,嘴里阴森道:“方兄,跟他们费什么话?既然不想活了就留在这吧。持强凌弱横行乡里,就算杀了百姓们也只会拍手称快。” 看着少年的眼神,光头大汉打了一个哆嗦,色厉内荏道:“你真敢…”不等他说完,方星火袍袖一挥,汉子咕噜噜滚向远处,青年道:“赶快滚吧,等我朋友出来,你们就走不了了。” 一行人吓得屁滚尿流,扶着光头汉子狼狈而逃。 张子龙不满道:“方兄为什么放跑他们?”方星火摆手道:“咱们初到天剑山,说话做事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少年摆手道:“这些小事听你的。”说完二人返回饭桌。 直到此时呆立的三人方才回神。美艳掌柜快步走到桌边,给二人添酒道:“两位少侠好功夫啊,不知道是混哪里的?”虽然少年没出手,但是话里行间也让她看出了端倪。俊美青年武功很高,最起码也是化形境界,而他都忌惮的这个少年… 张子龙突然按住酒坛,爽朗笑道:“我们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这坛酒,算掌柜的你请的怎么样?” 第九十三章 长夜 谢皖秋妩媚一笑道:“这位少侠说的哪里话?这点银子对二位来说还不是小意思么?小店本就利薄,又被应江帮搞的好长时间没开张了,您怎么忍心?” 张子龙面无表情起身道:“方兄,我看天剑山山脚下有不少露营的好地方,咱们还是去野外将就一宿吧。”说完就向门外走去。方星火虽然不知道少年玩的是哪出,但是也起身准备跟上。 谢皖秋连忙道:“请,我请,都算我的!住宿钱也算我的。这位少侠脾气好大啊,小女子不就是抱怨一下么?您看您还当真了!” 方星火听得目瞪口呆,张子龙脸上却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立马坐回座位,敲了敲桌子,谢皖秋立马抱着酒坛给他满上。心中暗恨:好精明的小兔崽子。 张子龙满意的喝着酒道:“你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让我们做什么?”方星火落座后满脸疑惑。这个张兄,怎么现在看起来如此精明。难道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想到这青年也举起酒碗喝了一口。 谢皖秋妩媚的脸上突然布满了愁容,坐在桌边诉苦道:“家父那一代起我们就在这天剑山开客栈了,自从家父死后我自然而然的就继承了他的衣钵。本来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的,可是没想到有一次应江帮帮主在这吃了一次饭,从此就惦记上我的姿色。” 方星火听得聚精会神,怒斥道:“简直岂有此理。”张子龙却抱着酒坛给他添酒,嘴里劝道:“你先别急,等掌柜的说完你再说话。” 谢皖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语气更加凄婉道:“应江帮先是来这提亲被我给拒绝了,然后就派手下天天来剑侠客栈捣乱,企图坏了我的生计,好霸占于我。”说完她俯首轻轻呜咽起来。 方星火皱眉问道:“掌柜的,应江帮如此恶劣的行径,上阳台居然不管么?”谢皖秋低泣道:“上阳台那是什么地方?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哪会管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事?” 看着梨花带雨的美艳掌柜,青年义愤填膺道:“放心吧掌柜的,这件事我们二人会帮忙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还没有王法了。”听他这么说,谢皖秋连忙凑近,楚楚可怜的拉着青年袖子问:“当真?” 张子龙眉头紧锁道:“方兄,我觉得这件事咱们还是再商量一下比较好。”谁知道青年却一摆衣袖大义凛然道:“张兄弟此言差矣,往日里我敬重你的侠肝义胆,怎么现在做事却如此优柔寡断了?”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指着对方的鼻子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低头饮酒,心中却在暗叹:狗屁的纯阳学宫大弟子,也是个见色起意的货。你不是很精明么?为什么就没发现这女人说的是假话呢?她的神色跟夏灵儿一模一样你就没看出来么? 少年可能忘了,方星火并没有见过夏灵儿。 方星火脸色有些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因为与谢皖秋离得比较近。 张子龙看的压根痒痒,抱起酒坛“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站起身向楼上走去:“全听方兄的,我先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聊。” 方星火眉头皱起又松开,片刻后就跟美艳掌柜聊了起来。 上阳台大殿内灯火通明,或许是墙壁为金色的原因而显得更加辉煌。此时殿内左右各坐了两名长老,上手处高坐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而台下,钟元良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下山的遭遇。 老人听完后皱眉道:“可能我没告诉过你们,此次封山其实并不是因为锻造兵器。”听闻此话在场所有人都皱起眉头。老人继续道:“上阳台是淮国二品供奉,按理说有义务帮助国家征战沙场。但我请各位记住,那是帮国家而不是广陵王,所以我觉得这二人还是不用见了,反正都是广陵方面的说客罢了。” 钟元良大声道:“别啊门主。我都答应他们了,你不见他们的话我哪还有面子?”不等老人答话,大殿左侧有一个魁梧大汉就怒斥道:“住口元良,你只负责把情况说明就可以了,哪里轮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青年委屈道:“师傅…” 魁梧大汉瞪了他一眼,起身道:“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见一见他们,广陵城的说客直接拒绝就可以了。”老人疑惑道:“为什么干铁长老执意如此?是有什么隐情么?” 名叫干铁的魁梧大汉摆手道:“我与他们并无瓜葛,只不过单乐成前辈曾经救过我的命,而他们是为天王府报仇的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希望能见上一面,当面表达谢意。” 高坐于上的老人点头道:“其实见与不见并不重要,既然干长老这么坚持,就让他们上山吧。但是我想提醒各位,注意自己的立场。” 四位长老躬身称是,钟元良却听得满头雾水。 深夜,剑侠客栈后厨。 名叫二狗的青年悄声道:“掌柜的,咱们这样行么?你就没有觉得那两个人看起来,是不是有点邪乎?万一明天真跟应江帮干上了,到时候你是帮哪边?” 谢皖秋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让应江帮他们知道,咱们不是软柿子就行了,量他们也不敢下死手。”二狗苦笑道:“我不是怕应江帮啊掌柜,你就没发现那个背枪的孩子眼神有多可怕么?我总觉得要是激怒了他,明天可就不好收场了。” 美艳掌柜眉头紧锁,转过头问:“老厨子,能看出对方的跟脚么?”驼背汉子摇头道:“看不清,但是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真气之浑厚不亚于化形下品的高手。” 谢皖秋笑道:“这还真是刚刚好,两个化形下品的高手,刚好能威慑住应江帮又不至于造成太大的麻烦。真是天助我也。二狗,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说完拍了拍青年肩膀。 名叫二狗的青年一个激灵,明显刚回神道:“掌柜的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皖秋素手一挥道:“就这么办吧,反正现在反悔也已经晚了,难道你还能上去赶走他们不成?一切就看明天的了。希望这两个家伙硬气点,别被吓怂了。” 长夜漫漫,对有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九十四章 好大阵仗 翌日一大早,钟元良便迫不及待的下山去了。行到半山腰时却惊愕的发现江面上出现了许多大船,把不大的港口围了个结结实实。心头还在纳闷,莫非是有什么大主顾来了? 到了小镇集市,钟元良眉头皱起,这都是应江帮的人,看起来杀气腾腾不知道要找谁的麻烦?都是同样在应江这个地界上混江湖,少年上阳台亲传弟子的身份对方也都知晓,所以这些大汉也不敢阻拦,纷纷让路。 越往里走越是人多,应江帮的弟子几乎是肩碰着肩,脚挨着脚,少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转身进了一间店铺问掌柜:“刘老板,这是怎么了?” 脑满肥肠正‘噼啪’打着算盘的掌柜闻言抬头,看清是少年后,连忙绕过柜台上前悄声道:“钟少侠,昨天跟你来的那两个人闯了大祸,不光住进了剑侠酒楼,还打了应江帮的人。这不一大早他们就来寻仇了,我看这阵仗来了不下两千人。” 钟元良一拍额头懊恼道:“哎呀,我怎么就忘了给他们说了?!”说完不顾胖掌柜的挽留,焦急的出门挤入人群,向剑侠客栈方向走去。 剑侠酒楼。谢皖秋站在柜台后脸色有些发黑,青年二狗更是垂首而立瑟瑟发抖。往日里空无一人的大堂,现在已经座无虚席,清一色的彪形大汉,打着赤膊满脸凶相。他们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桌上更是摆放着各色兵刃,场面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而更可怕的是客栈外也是人头攒动,根本不知道应江帮到底来了多少人,说不定倾巢而出都有可能。 这么大的场面让谢皖秋有些心虚,抬眼瞄了正中一桌坐着的一名中年汉子,刚好与他威严的目光对视,吓得她赶紧低下头装作算账。 中年汉子苦笑。 “吱呀~”一声,二楼客房方星火推门而出,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来。俊美青年瞥了下面一眼,走到隔壁敲门道:“张兄弟,找麻烦的人来了!”然后拾阶而下,朗声道:“你们就是应江帮?” 单人独桌的中年汉子冷哼一声道:“这位朋友真是明知故问。我听说昨天有人不给面子,不光打了我们的人,还说应江帮不过是个江湖上没名没号的杂鱼。所以我今天特意上门理论理论。” 方星火坐在汉子对面,环顾四周道:“就靠他们?”“呛啷~”一阵兵器出鞘声整齐划一,所有应江帮弟子都对青年怒目而视。中年汉子眼里闪过一丝寒芒道:“正是。但是不光他们,门外还有帮众两千,你觉得够么?” 方星火点头道:“加上你,确实是够了。但是容在下劝上一句,你们也要做好两败俱伤的准备。”中年汉子哑然失笑,指着少年不屑道:“就凭你?” 方星火轻轻摇头,起身拍了拍赤剑道:“这要等你先打败我再说了。”说着看了柜台处的谢皖秋一眼道:“我知道你昨夜说的都是谎话,与你交谈也只是想确定一件事罢了!” 美艳掌柜心里暗惊,皱眉道:“什么事?”俊美青年朗声道:“就是想确定你们是不是专门针对我二人而来。”对面中年汉子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什么值得我们应龙帮设计陷害的?” 方星火丝毫不生气,神色自若点头道:“那就好!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只想问一句,如果我现在道歉,那昨夜的瓜葛能不能一笔勾销?” 中年汉子摇头道:“打人的事好说,但是混江湖的最讲究面皮。你们非要住进这剑侠客栈,就是落了我们应江帮的面子,如今我率两千帮众兴师动众而来,不打一场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以后我们还怎么在这应江混?” 方星火心中叹息,果然如此。“呛啷~”一声抽出长剑笑道:“那就请前辈划下道吧。”不等汉子回答。“轰~”二楼客房的门被人一脚踹飞,张子龙倒提长枪出现在众人面前,眼中寒意森森道:“既然没的说,那就只能打了!这种事交给我吧,方兄在后方掠阵便是。我不管你们应江帮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就看你们飞扬跋扈横行无忌的样子,平日里也绝对不会干什么好事,所以等会儿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中年汉子眼神一凛,这个少年的眼神有些危险啊,但是这话说的也太狂妄自大了吧?视我两千帮众为无物么?想到这心中怒意横生,狠声道:“既然厮杀在即,咱们还是互报个家门比较好,方便到时候给你们立块好碑。我就是应江帮帮主谢正平,不知你们二人如何称呼?” 此话一出,客栈内外的应江帮帮众都纷纷拔出武器,暗自运转真气。老大都说要给对方立碑了,看来帮主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人立威。 大战一触即发。 谢皖秋心中暗道:完了。刚想出来劝阻两句,但是看到中年汉子那凶狠的目光,就再也不敢上前了。方星火点头道:“在下纯阳学宫方星火。”说着忍不住打量了两人一眼,都姓谢?难道是…? 谢正平冷笑道:“原来是淮国三品供奉的纯阳学宫,我说怎么这么狂呢。”说着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继续道:“遗憾的是我们纵横应江多年,从来就不怕什么朝廷。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杀了你之后还是直接沉尸应江来个死无对证吧。” 方星火面色自若,心中却有些沉重。对方这话都敢说,看来是真的准备与他们不死不休了。 二楼少年摇头道:“你们这些人啊,动手就动手,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罗里吧嗦的没完没了。”说完拔高声音道:“在下张子龙!吃我一枪。” “破阵!” 手中荡寇长枪明光大放脱手而出,裹挟风雷之威直奔中年汉子前胸,速度之快如同闪电。 “来得好!”谢正平周身真气吞吐,凌空打出一拳。真气一涌而出,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面幽蓝巨盾。 “噗!”荡寇刺在上面并未击破,开始旋转起来。一枪一盾僵持不下,谢正平双手背后笑道:“厉害!但是想打破我的‘水晶盾’还是差了不少。” “是么?强袭!!”少年冷笑,身化白芒瞬间出现在长枪旁边,双手握住用力一捅。一阵“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这不可能!”中年汉子双目露出震惊之色。在他面前的幽蓝大盾,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被击破。 “你就是张子龙?”旁边谢皖秋突然震惊道。 第九十五章 一场乌龙 美艳女子震惊道:“你就是张子龙?”在场所有人顿时哗然,议论起来。 “他就是那个修罗枪?” “不是说是个高大汉子么?” “你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据说在前天空空门比武的时候,修罗枪就出现在会场,确实是个身高五尺的孩子。” …… “咔嚓~”谢正平身前的护盾突然破碎。张子龙大笑一声挺身一刺,“铛啷~”中年汉子快速从后腰抽出一双分水刺架住长枪。好奇问:“你就是江湖盛传的那个修罗枪?” 少年猛地抽回长枪,腰身扭转长枪凌空劈出:“要打就打,我是谁关你屁事?”中年汉子再次双手交错架住下劈,只不过少年的力量太过惊人,身形居然被压的单膝跪地。他冷笑道:“果然跟流传的一样,神力惊人。但是你小子太过猖狂,让前辈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汉子手中分水刺突然大亮,冒出一尺的幽蓝光影犹如短剑。双手左右开弓,双刺化为两团锋利光团不断递进,企图罩住少年。金铁交鸣,少年眼疾手快挥枪化解,可是汉子招式如羚羊挂角不漏一丝破绽,想反击也找不着机会。转瞬已经交手五十余招,汉子攻势不停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一时间二人杀的难分难解。 张子龙一边出枪,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对方虽然是化形中品的境界,比自己也高不了多少,但是对方的技法确实精妙,仅凭速度绝对是干不过他的。想到这少年抽口一步后撤,单手握住枪尾。 “梨花暴雨!” 少年手中长枪突然化为虚影,空中突然出现千百银芒与数十莲花,铺天盖地的罩向谢正平。后者眼神一凛,以他的眼界居然看不清对方这招的虚实,无奈之下只能转攻为守,挺身轰出一拳。 “水晶盾!” 两人多高的幽蓝盾牌凭空汇聚,企图挡下对方的攻击,谁知少年身影与漫天银芒突然凭空消失。汉子心道一声不好,蓦然转身防御。果然,迎面而来的是一朵磨盘大小的银色莲花,凋零着片片花瓣迎面扑来。 张子龙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高声道:“吃我一枪!”表面上看着已经深陷绝境的谢正平却突然笑了,一拳轰出后居然又升起了一面幽蓝盾牌。“你小子是不是有些太小看我了?” “轰隆!” 张子龙凌空而退,眼神中显出一丝忌惮,这家伙的盾可真硬。在他对面,幽蓝盾牌毫发无损。中年汉子正笑呵呵的看着他道:“修罗枪?不过如此。兄弟们还等什么?一起上!” 客栈内外的应江帮帮众齐声领命,抽出兵器向这边杀来!张子龙横扫一眼不屑道:“方兄助我!”方星火大笑道:“早就等着了!”说完七把小剑四散激射。 “天罡极火阵!” 七道赤焰光柱冲天而起,只有二层的客栈被其轰的支离破碎。以张子龙与谢正平为中心,迅速交织成一张赤焰牢笼。张子龙轻笑道:“打的好好的叫什么帮手?前辈,咱们开始第二回合吧!” 外面的应江帮帮众面对赤焰牢笼根本不敢上前,只能挥舞着兵器并且在外面叫嚣骂阵。方星火抬步走进阵内,手持赤剑轻笑道:“既然他们先不守规矩,咱们以二敌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子龙长枪一震道:“最好不过,上了方兄!!”说完长枪化为一团银芒与浑身燃烧赤焰的方星火一起杀向中年汉子。一时间长枪飞舞赤焰纵横,剑光霍霍无人可挡。 面对围攻,中年汉子总算知道了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二人配合之术不算高明,只停留在不影响对方的发挥上而已,可谓是非常粗糙。但是……实在是太强了。 “噗~”赤色长剑角度刁钻的划过手臂,带飞了一道血箭。方星火笑道:“前辈,这一剑怎么样?”中年汉子冷哼一声刚想说话,背后劲风袭来,持枪少年已经带着千百寒芒紧随其后,不得不先回身防御。幽蓝盾牌完美抵挡住对方攻势,却突然发现少年身形模糊,左侧又有劲风而到,而正面,赤剑又来! 三十招转瞬而逝,谢正平已经满身血痕受伤不轻。方星火配合天罡极火阵一记攻击把对方逼到阵法边缘,张子龙紧跟其上又是漫天银芒。 中年汉子眼神冷冽,怒吼一声:“欺人太甚,别忘了本帮主可是化形中品。”说完双拳齐出,四面丈许方圆的幽蓝盾牌遮天蔽日,不光击退了少年攻击,还余势不减的罩向二人。 方星火嘴角冷笑:“化形中品?!”说着天罡极火阵红芒大放,七条火柱汇聚于身,俊美青年抬手一剑挥出:“我们二人还真没放在眼里。接剑!”无边火浪爆裂汹涌,杀向中年汉子。 张子龙同样意气风发,大笑道:“我也有一枪,请指教。”十二道真气光柱汹涌而出,银芒刺眼夺目。 所有帮众看的胆战心惊,对方居然如此的强。还有这个让人不能近身的阵法又是什么?而此时对面二人明显是使用了杀招,他们纷纷惊声大呼:“帮主小心!!” 中年汉子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尽的火浪直接冲溃了四面幽蓝盾牌,铺天盖地当头罩下。这个时候再想出手防御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形势千钧一发,眼看就要分出胜负生死。 谢皖秋快步上前趴在阵法壁垒上,撕心裂肺的叫道:“方公子,不要伤害我爹!!!” 方星火眉头紧皱长剑一引,汹涌火浪突然改变方向,纷纷没入阵法墙壁消失不见。中年汉子满头冷汗,颓然道:“终日打鱼,没想到今日让鱼抽了脸。我认输了!!” 招式未成的张子龙闻言散去真气,颇有些遗憾道:“大叔,不再坚持坚持?”谢正平闻言大怒,接着又叹了口气心有余悸道:“你就是江湖上盛传的修罗枪张子龙吧?你们两人在这福州地界闹得沸沸扬扬,我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没想到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败在你们手上也不冤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帮主~”大批帮众纷纷劝阻,更有人甚至当面下跪求情。 方星火洒然一笑道:“只要谢帮主你能保证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们自不会为难于你。”张子龙却皱眉道:“应江帮飞扬跋扈横行无忌,难道就这么算了?最起码也要教训一顿。” 俊美少年苦笑道:“张兄弟,咱们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应江帮。”说着转头看着谢皖秋道:“所有事情都是听她说的,而刚才你也听见了,她居然是谢帮主的女儿!” 张子龙转头狐疑的打量二人,片刻后摇头道:“这大叔长得如此丑陋,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谢正平哭笑不得道:“我是皖秋的干爹,干爹!!” 第九十六章 原委 双方气氛缓和下来,谢正平大手一挥让帮众们都退出客栈,剩余众人就着屋顶的巨大破洞围桌而坐。汉子解释道:“我与皖秋的爹是结拜兄弟。我们自小就在应江帮学艺,后来他因为不甘心一辈子都窝在这小小的应江,就离开了帮派独自出门闯荡。再后来我成为了应江帮帮主,在大约十年前,还是孩子的皖秋被人带到了应江,说她父亲死于一场仇杀,临死前让她回到这里。我自然把皖秋收为义女,为了避免被仇家发现,索性也就改姓随我了。” 方星火点头,接着疑惑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仇人一样?”说着指了指客栈。汉子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谢皖秋却愤愤不平道:“我很感谢应江帮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是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我绝不认同。就比如这个天剑山山脚下的集市,如此高昂的物价都是应江帮的意思!还有对过往行商收取钱财,这跟那些强盗土匪有何区别?” 谢正平平静道:“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我们是收取了商人的钱财,但同时也保护了他们的安全。要知道如果被水匪盯上的话,那可就是人财两空的结果。再说这集市位于应江正中心,来往运送物资有多麻烦你知道么?为什么就不能涨涨价钱?来上阳台购买兵器的都是江湖人士,他们会差这一点钱么?咱们数千帮众的吃喝拉撒开销巨大,这些钱难道要等天上掉下来么?” 谢皖秋横眉冷对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这么做,江湖中人就应该豪放不羁快意恩仇,哪能像爹你这样满身铜臭?明明是行侠仗义,这一收钱味道不就变了么?”中年汉子苦笑道:“这个爹都知道,但是帮里几千张嘴要吃饭怎么办?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你是没见过因为囊中羞涩,而打家劫舍沦为盗匪的江湖人,也没有见过因为家中老母身患重病,不得不靠一身武艺,刺杀赚钱的侠客。” 谢皖秋依旧执拗摇头:“反正这就是不对。”谢正平叹声道:“皖秋你也不小了,该回帮派帮忙打理些事物了,在这开个什么破客栈,将来又能有什么用?最近我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好,很可能是因为早年与人厮杀时留下的病根。我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谢皖秋双目含泪扭过头去不言不语。 方星火也劝道:“谢姑娘,你爹说的不错,一人一剑闯荡江湖自然可以毫无顾忌随心所欲,但是应江帮弟子众多,作为帮主不能不为他们的生计考虑。你看不惯的是他们所用的手段,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回去,帮应江帮找一条正经的赚钱路子。据我所知那些大的门派都有自己赚钱的资产,不然肚子都填不饱,还练什么武功?” 中年汉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谢皖秋虽然没有答话,可美丽的脸上却露出思索之色,显然是真听进去了。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如今却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张子龙对这些不感兴趣,听得都快睡着了,拍了一下桌子让小二上饭菜。可是柜台边的青年仿佛呆傻一般,没有丝毫动作。张子龙提高音量大声道:“那个叫二狗的小哥!!” 青年一个激灵,然后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的异样让众人都有些纳闷,谢皖秋上前担忧道:“你怎么了二狗?”青年摇头喃喃道:“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众人这才醒悟不禁莞尔,原来青年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场打斗之中。“啪~”的一声,美艳女子一巴掌拍在青年头上怒斥道:“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你不是成天嚷嚷着要成为大侠么?怎么一场打斗就把你看的魂儿都丢了?”她语气充满了奚落,可能已经忘了刚才她也是一样的反应。 这种江湖一流高手之间的战斗,寻常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回过神的青年尴尬的笑了笑,红着脸飞奔到后厨安排吃食,众人嘴角都泛起笑意。 客栈外的长街上,密密麻麻的应江帮帮众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刚才打斗的情况被传播的沸沸扬扬。钟元良走到这里就再也挤不进去了,无奈之下翻身上房,起落间跃向剑侠客栈。底下帮众纷纷呵斥,但待他们看清来者何人后都闭上了嘴。 上阳台,可不是他们应江帮能惹得起的。 不一会钟元良就到了剑侠客栈,看着房顶的巨大破洞,暗道一声糟糕,难道来晚了么?“呛啷~”一声,金袍少年拔出长剑,从破洞处一跃而下。人还在空中的时候就喊道:“张兄弟,我来助你!!啊?” 客栈内众人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金袍舞动手持斑斓长剑的少年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张子龙嘴里塞着一个肉包子嘟囔道:“吃了么?”钟元良木然的摇了摇头。少年屁股一挪让了个位置道:“那过来一起吃!” 钟元良归剑入鞘,一脸疑惑的走到桌边坐下。心中如一团浆糊一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呜~”张子龙抬手就是一个大肉包子塞到了钟元良嘴里,后者差点被噎到。方星火苦笑摇头,低声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钟元良吃着包子,对着中年汉子冷声道:“这两人是我们上阳台的贵客,你们应江帮居然也敢对他们动手?” 不等谢正平说话,旁边谢皖秋就连忙解释道:“这位少侠,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怪我爹他们。”钟元良蛮横道:“我不管这些。上山我就跟门主说,你们应江帮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的贵客。”谢家父女脸色一黑,这后果可就太大了。只要上阳台放句话出来,应江帮在应江的地位可就会一落千丈。 方星火笑道:“钟兄弟,我们与应江帮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都是误会,说开也就没事了,不用这么认真。”钟元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转头问:“张兄弟,你怎么说?” 张子龙左右开弓,面前高高的包子山飞速下降。闻言看了方星火与谢皖秋一眼,揶揄道:“方兄,平日里优柔寡断最怕麻烦,今天怎么这么主动,莫不是看上了这个掌柜?” “腾~”的一下,方星火俊美的脸上一片通红。 第九十七章 上山 俊美青年恼羞成怒道:“张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何必把事情搞大呢?”说完偷偷喵了一眼美艳女子。张子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朗声道:“那就没事了,咱们两清了!”钟元良点头道:“既然张兄弟都这么说了,我就当没这回事吧。” 谢皖秋连忙起身施了个万福道:“多谢两位少侠。”而对俊美青年的示好,她却并无反应。钟元良摆手道:“不用谢我,我张兄弟可是修罗枪知道么?真要动起手来,别说你们两千人,就是两万人也讨不得好。” “呜呜呜~”张子龙闻言被噎的直翻白眼,摘下酒壶灌了一大口朝霞,红着眼道:“钟元良,你疯了不成?两万个,我又不是神仙!!”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为之一缓。谢皖秋高喊道:“二狗,赶快给张少侠上酒,关外烈酒随便喝,我请客。”青年应了一声赶紧去搬酒。张子龙比了个大拇指道:“掌柜的,豪气!!” 方星火脸色发黑道:“张兄弟,大清早的就喝酒?”钟元良摆手道:“此言差矣,喝酒讲究的是个心情,跟时间有什么关系?”张子龙拍着钟元良的肩膀道:“说得好。” 烈酒上桌,众人满上一饮而尽。“咳咳咳~”钟元良被呛得咳凑连连,满脸通红道:“这是酒么?简直就是火啊。”谢皖秋脸上也有些红晕道:“说的是,就这样张少侠还觉得淡呢。” 钟元良满脸钦佩道:“不愧是打败过我的人,就是厉害。”谢家父女对视一眼,都搞不清楚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众人接连喝了三坛烈酒方才尽兴。张子龙站起身,拍了拍肚子道:“酒足饭饱,钟元良,你师门长辈是怎么说的?”金袍少年回道:“没问题,经过我的劝说,已经答应让你们上山了,咱们随时可以走。” 张子龙笑道:“那还等什么?走吧!”方星火对谢家父女抱拳道:“谢前辈,谢姑娘!那咱们就此别过。”说完转身离去。 三人刚一出门,满街为之一静,应江帮帮众纷纷默不作声的围堵住他们。谢正平在屋内大喝道:“让他们离开。”人群一分为二,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张子龙一行人大步离去。 客栈内,谢皖秋皱眉道:“爹,你刚才有没有手下留情?”中年汉子苦笑摇头道:“手下留情?你太高看你爹了!我已经全力出手,但是面对那两个人的联手,我没有丝毫胜算。” 谢皖秋不可思议道:“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境界?”谢正平慎重道:“不清楚。两人招式威力都十分惊人,不下于我。”美艳女子苦笑:“这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以为能用他俩来牵制一下你。没想到随便遇见的两人居然是江湖上盛传的少年高手。” 谢正平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原本就是这样,只不过我多年未与人动手已经忘了,资质的高低直接注定了人与人之间混的不是一座江湖。”说着看向美艳女子继续道:“你呢?决定要跟我回去么?现在时局动荡,应江帮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谢皖秋想了片刻道:“我决定还是要跟你回去。那个纯阳学宫姓方的说得没错,我不能再逃避了,我一定能给应江帮找一条光明正大的活路。”说着指了指残破不堪的客栈屋顶道:“更何况客栈已经开不下去了。” 中年汉子欣慰道:“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走吧闺女!” 天剑山石路上,两边都是高耸的树木,艳阳高照,无云无风。林间猿啼鸟鸣声不绝于耳。张子龙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道:“天剑山就是不一样,不用杀这些野兽充饥。在我的家乡猎人特别多,靠近城镇的山林里,野兽几乎已经绝迹。” 方星火笑道:“张兄弟说的是,青海郡地处东南边陲,山高林密不适宜耕种,加之海寇横行,百姓们往往只能选择打猎为生。但是这里不一样,农耕发达天灾甚少,老百姓们的温饱都不成问题了,更何况像上阳台这种顶级门派了?” 钟元良自豪道:“没错,另外还有一点,我们门主非常喜爱这些动物,说他们非常有灵性,严禁弟子尽兴捕杀。” 张子龙却没搭理他,皱眉问道:“顶级门派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划分的?”方星火侃侃而谈:“张兄弟对这些可能有些不太明白,一般情况下,一个门派被朝廷看中招为供奉,只能算最低等级的。只有对国家某一方面做出杰出的贡献才会提升。咱们淮国供奉分为九品,而其中一二品才会被称为顶级,只有对国家某一方面做出杰出贡献的门派才会得此殊荣。” 钟元良补充道:“没错,我们上阳台以打造闻名天下,朝廷将领的盔甲兵刃几乎都出自我们之手,所以这才被荣升为二品供奉。”张子龙却摇头道:“说的那么厉害为什么才是二品,不是一品?” 方星火钟元良二人皱眉看着少年,后者被看的有些发毛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方星火叹气道:“原本以为你只是因为初出茅庐所以见识不多,没想到你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钟元良接话道:“刚才已经说了,一二品的供奉是因为对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而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实力上的差距,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品供奉的门派,对国家做出过巨大牺牲。这往往是得不偿失的,甚至门派被灭门的也不少见。” 张子龙皱眉道:“巨大牺牲是什么意思?一二品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方星火正色道:“巨大牺牲的意思就是为了国家到底做了什么实际的事情。比如金刚寺,就曾经在淮国太祖皇帝麾下效命,南征北战上百场大战,门内弟子几乎死绝也无怨无悔。其后是武院,每年向地方输送能征善战的战将不计其数。还有文院乃儒家正宗,历代无数忠贤砥石就是出自他们。只有像这种能左右国家一时国运者,才会被赐予一品供奉的称谓。” 钟元良继续道:“没错,我们上阳台创立之初,天下已经基本平定,所以没有机会征战沙场。我们又没有本事参与兵家大事,更培养不出治世能臣,所以只能屈居在二品供奉的位置。” 张子龙挥手示意自己已经明白,抬脚登上最后一阶台阶,仰头赞叹道:“上阳台,果然名不虚传。”少年正在半山腰出,仰面看去一片片的金色殿宇影影绰绰,稀松人影穿插其中。好一派仙家场面! 第九十八章 英魂殿 越往上走,见到的人也就越多,张子龙二人终于明白少年为什么总是一身金袍了。在这上阳台山门内,放眼所及之处几乎都是金光灿灿。不光是屋舍亭台,就连花草树木也以金色居多,甚至于他们脚下的道路,也是由黄色的地砖铺设而成的。 张子龙好奇的蹲下身敲了敲道:“难不成这些都是金砖?”钟元良笑着解释:“张兄弟说笑了,如果真是金砖,早就被人偷得一块不剩了。这些只是普通的砖块,只不过在铺设前镀了一层铜汁,这样既能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与坚固程度,也能提升美观。” 方星火放眼望去,金色道路蜿蜒盘旋分支无数,如同大树枝干,忍不住赞叹道:“就算如此,耗费的银子也绝对是天文数字。”钟元良哈哈一笑道:“还算好吧,毕竟我们上阳台吃的就是这碗饭,融些铜汁还不是小菜一碟。你们跟我来,咱们先去英魂殿拜见门主,然后再带你们好好转转天剑山。” 三人继续赶路,一路上不断有弟子上前打招呼,可见钟元良在上阳台确实有些名气。当他们来到山顶一座大殿前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这座殿宇位于天剑山顶偏下,方圆约有五十丈,高七八丈,很难相信如此庞大的建筑怎么会出现在高山之上。门前一块硕大的漆黑匾额,上面有金光灿灿三个大字‘英魂殿’,显得十分庄重。而此时正值天上骄阳大放光明的时候,整个大殿经过反射日光,如同自身在发光一般,就如同传说中的神仙府邸,气势磅礴。 横向还有一排其他建筑,虽然气象远没有此殿恢宏,但是比之山下那些建筑却不知要高了几许。方星火稍加回忆,忍不住在心头赞叹:按照昨天江上所看,这所英魂殿正位于‘金剑’的剑格处。不光能镇住天剑山的风水,更是处于命门所在,如果辅以大阵的支持,这里就是整个天剑山最难攻破的地方。 钟元良介绍道:“此地是门内重地,一般只有在决议重大事物的时候才会来此议事,”张子龙疑惑问:“我们两个小辈登山,怎么看也不用在这里召见我们吧?”金袍少年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来了,就赶快进来吧!” 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喝声,三人迈步进殿。大殿内一片空旷,地面均铺着厚厚的华美地毯,踩上去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四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张巨大的兵器画像,每幅的下方还写着篇幅长短不一的介绍,何时何地由何人铸造,历代主人是谁,创下过哪些战绩等等。而大殿的屋顶是用半透明的晶体所做,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变换为淡淡的金色,既显得辉煌又一点也不刺目。 打眼望去,大殿正中摆放着有三张雕花精美的长桌,后面摆放着不少高椅。东方主位坐着一名须发皆白、面容严肃的老人,他的左手边坐了一个铁塔般的中年汉子,络腮胡子如钢针般支棱着。整个大殿只有他们两人。汉子看到他们进殿,双臂环胸道:“快点上前,走那么慢早上没吃饭么?”声如洪钟。 三人加快步伐,走在最前面的钟元良小声道:“说话的这是我师傅干铁,而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就是我们上阳台掌门眀百炼。”二人点头。待走到长桌面前,钟元良直接走到汉子身后垂首而立。 方星火拱手抱拳道:“晚辈纯阳学宫方星火,拜见明掌门,干长老。”张子龙同样施礼道:“晚辈张子龙,见过上阳台两位前辈。”老人挥手示意二人免礼,面无表情道:“不用多礼了,你们二人执意拜山,有何缘由直接说吧。” 方星火上前一步,把事情原委禀报了一番,还出示了王府令牌。明百炼与干铁对视一眼,前者摇头道:“此事我们拒绝,上阳台乃是淮国二品供奉,想让我们协助作战必须要有朝廷亲自任命不可。” 方星火解释道:“这些王爷也有考虑。只不过福州离上京路途遥远,现在又事出紧急,王爷的意思是想请上阳台先派人去广陵助阵,朝廷的手续之后再补。”老人嘴角泛起冷笑拒绝道:“你这小辈说的简单,朝廷一旦追究下来,责任还不是由我们上阳台来担?” 俊美少年作揖保证道:“请明掌门放心,抗击海寇是造福百姓匡扶社稷的义举,朝廷怎么会因为此事为难你们?再者说就算朝廷怪罪,广陵王也一定会帮着上阳台解释。这次海寇势大,而福州方面军力单薄,如果没有武林人士的帮助,很可能因抵挡不住而导致生灵涂炭。还请明掌门三思。” 明百炼语气生硬道:“想让上阳台出手就必须有朝廷的命令,这是铁律,小辈休要再提。”说完起身一挥袖袍,大步向殿外走去,对于身后不断劝说的方星火置若罔闻。路过张子龙身边时,老人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小子不错,只不过这把枪…”话说半句,摇头离开。 方星火面上沮丧,少了上阳台的帮助,成功抗击海寇的机会就又少了一分。而张子龙却对老人说的最后一句很是在意,隐约明白老人是说荡寇不是一把好枪。少年大声反问:“怎么就不是好枪了?”可是明百炼已经离开了大殿,不见所踪了。 “就是你们灭的血灵阁?”中年汉子打量着二人开口问道。方星火拱手答:“回干长老的话,正是!”汉子大笑道:“好好好,单老前辈对我有大恩,得知噩耗本来是打算亲自出手的,无奈门派封山掌门严令不准下山。”说着起身抱拳躬身郑重道:“干某感谢二位出手相助。” 方星火连忙道:“干长老这是做什么?还请起身,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张子龙也道:“你跟单老师的交情,跟我们没有关系,前辈不用道谢。”干铁起身点头道:“侠肝义胆,你们两个都不错,我喜欢。”说完拉着二人向外走去,嘴里道:“但是恩情就是恩情,单老前辈已经殒命,我只能对你们报恩了。我带你们去多宝楼任选一件宝贝当做谢礼。”方星火连忙表示不用,可是拗不过对方的蛮力,只能被拖着前进。 张子龙本可挣脱,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多宝楼”一听就是个好地方,跟着去见识见识岂不是更好?钟元良小跑跟在他们身边,羡慕道:“师父师父!这二人是我带上山的,能不能也送我一件?” 干铁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成天给我闯祸,现在还想要好处?做梦!”金袍少年瞬间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第九十九章 多宝楼 金碧辉煌的上阳台,有一个响彻江湖的地方,名为多宝楼。所有前来求购兵刃的侠客都会去楼内看一看,虽然大多买不起,但是增加见识回去吹牛也是不错的选择。 干铁带着三人站在多宝楼面前。张子龙抬眼打量,楼高三层占地甚广,雕梁画栋贵气逼人,风格还是上阳台一贯的金光闪闪璀璨夺目,可是门口却无人光顾。少年好奇的问:“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钟元良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封山的原因。说起来你们可真走运,往日这里的江湖人多到能把门槛踩烂,每把兵器前都围满了人,根本不能仔细观看,哪像你们今天这样舒服。” “说那么多干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干铁带着三人进店,数名少女赶忙迎上施礼道:“弟子参见三长老。”干铁声若洪钟道:“不用多礼,你们也不用陪着,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我亲自带他们看看。”少女们应声离去。 张子龙方星火二人刚进门,就被震的目瞪口呆。第一反应是大,横竖最少有上百丈;其次就是耀眼,大厅内每隔两丈距离就会有一个用透明琉璃做成的展台,约有一人高,里面摆放着各种兵器,每一件都珠光宝气,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一眼望去如置身花海,五彩缤纷夺人眼球,甚至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目光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钟元良得意道:“多宝楼一楼,是我们对外开放售卖顶尖武器的地方,每一件都能称得上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方星火佩服道:“不愧是上阳台,果然实力雄厚。”至于张子龙,早就东奔西跑啧啧称奇起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闻所未闻,钟元良紧跟其后为他讲解。 方星火抬步走到一个展台面前,里面是一把墨绿色长剑。剑鞘分立交叉竖立,剑长三尺寒光闪闪,剑柄上刻着‘碧波’二字,剑鞘两面均刻着长长龙纹非常华美,长剑下方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剑名碧波,采用绿松铁打造,重五斤四两,锋利无比可削铁如泥。’俊美青年还发现,光芒并不是长剑自身所散发的,而是展台的底座采用了一种会发光的石头。 干铁笑道:“绿松铁非常稀少,密度之大胜过寻常凡铁百倍。这把碧波在锻造的时候只是在精铁中混入了二两绿松石,寻常铁剑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可轻易斩断。”方星火点头问:“那这把碧波卖多少?” 干铁拍了拍琉璃展台下方的一块木牌道:“看的太入迷了?每把武器的价格都在这标明了。”方星火脸上一红。他的目光都在看展台内的武器,根本就没有留意柜台处的木牌,仔细一看喃喃道:“三千两?这不算贵!!” 干将哈哈大笑道:“在这里买卖可不收白银,这是三千两黄金!”方星火失声惊呼:“什么??”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就这一把剑,就要卖三万两白银? 干将解释道:“绿松石产量稀少,往往是有价无市,所以这把剑已经很便宜了。”方星火暗自咂舌,这还叫便宜?三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一些小门小派就算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买不起。 半个时辰后,张子龙二人心满意足的返回。干铁抬腿走向楼梯,忍俊不禁道:“以为这就完了?跟我走,前辈带你们真正去开开眼界。” 多宝楼二楼是纵横交叉两条长长的走廊,干铁在前面带路。钟元良笑着解释:“江湖上把所有的好的兵器都统一称作神兵利器,其实这是比较笼统的。我们行内把兵器分为两个等级,分别是凡兵与神兵。前者讲究的是重量、硬度、锋利与耐久,而神兵往往都是用各种不同属性的稀有材料炼制而成,讲究的是武器与使用者的真气契合度。一把好的神兵,完全可以让武者的实力大幅度的增加。” 张子龙追问道:“那我这把荡寇算什么级别的神兵?”钟元良哭笑不得道:“张兄弟,你这把枪也就是顶尖的凡兵而已,连最弱的神兵都不是!”少年不可置信道:“不可能,这把枪跟了我三年多,大小百十来战,除了轻微的剑痕外几乎毫发无损,怎么可能只是把凡兵?” 干铁回道:“凡兵神兵都分等级,一共九品。你这把枪不论是硬度、锋利、耐久都是最顶尖的,所以定是一品凡兵无疑,而方少侠那柄剑就差得远了,最多也就是四品凡兵。”方星火脸色有些红,他这把赤剑已经算是纯阳学宫为数不多的好剑了。谁知道居然… 干铁不以为意道:“多宝楼二楼收藏的都是神兵,在这里不接受金银买卖,保持着最原始的以物易物。只有拿出与之价格相符的东西才能换取这里的宝物,不论是功法、兵器、矿石、药材等等都可以。”说着已经走到了二楼的交叉口。 这是一个四丈方圆的空地,东南西北各有一条通道,空地上围着一个柜台,里面坐着一个面容枯槁的白发老人。他体型瘦小,一脸皱纹如同沟壑,鼻子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透明晶体。干铁拱手施礼道:“王师叔好!”身后三名少年也赶紧行礼。 王姓老人放下手中的书,抬头仔细辨认片刻,声音沙哑的笑道:“这不是小铁么?你不在铸器堂打你的铁,跑到这干什么?这帮小家伙又是谁?” 干铁拍了拍金袍少年的肩膀回道:“这个是我的关门弟子钟元良。”说完指了指方星火二人道:“这两个少年机缘巧合下算是我的半个恩人,我这次带他们来是想送他们两人每人一件宝物。” 老人点了点头指着北边一条通道:“还是老规矩,只能挑选七至九品的,回头记得赶紧炼制两把差不多的神兵放回去。”干将点头应是,带着三人走向北面走廊。 张子龙好奇的问:“宝物?你们这里不是应该只有兵器么?”钟元良笑道:“因为二层的规矩是以物易物,所以经年累月下来也淘换了不少其他宝贝。虽然价值有高有低,但是张兄弟放心,能收藏在多宝楼二楼的就没有一件是普通物件。” 众人行到一个挂有‘丙’字门牌的房门,干铁一把推开道:“你二人各自挑一件吧。” 第一百章 选择 这是一间方圆二十丈的密室,房间内没点灯火所以昏暗不明。“啪~”的一声,干铁随手一拍墙壁,四周墙壁顿时泛起光亮。钟元良解释道:“整个二楼都是用萤铁所铸,这种金属不仅牢固,而且遇到震动会自然发光,是最好的建筑材料之一。” 屋内可以视物之后,张子龙这才看清屋内具体情况。不比一楼的霞光万丈兵器甚多,这里只摆放了不到百件展台,并且还是被黑绸笼罩,看不清其内虚实。 干铁走到一边墙壁,拉下一根长绳,面前一排黑绸慢慢升起,露出了底下真容。张子龙二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只觉得萤光闪闪宝光四射。方星火眼神一凝,跟一楼不同,展台地下并未发光。也就是说,这些亮光都是这些宝物本身所散发出来的。 张子龙扑倒近前挨个观看,另外一边干铁继续拉着长绳。一排排的黑绸纷纷升起,屋内宝光越演越烈,直到最后居然让人感觉有些刺眼。汉子笑道:“你二人一人选一件吧,这里没有价格只有介绍,你们自己选择,好坏全凭自己机缘眼力。”说完双臂环胸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二人开始仔细打量每一件宝物。与一楼全是武器不同,这间屋内东西非常繁杂,可谓是琳琅满目。功法、丹药、字画、武器、书法、杂物、衣物鞋帽等等不一而足。 钟元良上前拽着张子龙的袖子悄声道:“张兄弟跟我来。”本来就对自己眼光没有自信的少年点头跟上。两人偷偷摸摸的走到了一个展柜前,金袍少年道:“收藏在这里的都是与七到九品神兵价值相符的宝物,宝物我没有什么眼光,但是兵器上我有自信,这个最适合你。” 身材矮小的张子龙抬眼打量。这是一杆古朴的长枪,长约一丈粗如鸡蛋,枪身上刻满了繁复纹路,有些像符文又有些像文字,刃长八寸中间有菱形血槽,通体墨黑神秘非常。踮起脚尖看了看介绍,此枪名为‘幽冥’,出处已经无从考究,与各种属性的真气都有不错的契合度。 张子龙握了握身后荡寇出声问:“神兵是靠什么属性区分等级的?”钟元良解释道:“凡兵的各项基础属性自不用说,说到底最重要的就是对真气的增幅。比如方星火修炼的是火属性功法,全力运转真气的威力是十成,但是经过他那柄破剑之后,最多也就能发挥八成威力。要是能换一柄同属性的九品神兵,那就能发挥出十二成威力,每升一品大约能增幅一成左右。” 张子龙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我的荡寇已经挺好的,目前不准备换掉。”单乐成曾经跟他说过,不需要在真气上投入过多的精力,那些都是水磨工夫。他现在只需要不断增强自己的力与技,就可以大幅度提高实力,而荡寇各项属性都非常优秀,刨除真气的增幅外已经不输于神兵。 钟元良愣了愣,追上少年小声问:“张兄弟,换一把武器才是正途。你有撞山龙这样的必杀绝招,只要换一柄神兵,威力绝对暴涨。”张子龙摇头道:“不需要,我只是驭物境的修为,论起内力再怎么增强也比不上那些化形境的人。换与不换意义不大。” 钟元良呆立原地,搞不懂少年的心思。他所推荐的那杆幽冥,可以说是这屋里价值最高的物品,并且也跟少年最为契合。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拒绝,摇了摇头他也不再出言提醒。走到干铁旁边垂头丧气嘟囔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人武功是厉害,但是脑袋瓜好像不太灵光啊!” 汉子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叫画蛇添足,修罗枪的事迹我听过。对比与真气来说,他最厉害的还是那恐怖的蛮力,对这种武者来说,一杆能承受住他力量的长枪就够用了,而他那把荡寇毫无疑问足以担当此任。” 钟元良反驳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张兄弟的那招‘撞山龙’,我敢肯定只要他换一柄神兵,一般的化形下品武者根本就接不下来。” 干铁摇头道:“但凡威力越大的招式,消耗必定也会更大。真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他以后只能打些单对单的擂台比武了。因为一招过后真气枯竭,还怎么继续战斗?看他战绩无不是以少打多,所以少年很聪明,正是看清楚了这点,所以才明白自己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炷香后,张子龙和方星火都转了一圈。各自沉思之后,最终两人站在了自己心仪的展台面前。干铁先走到方星火面前道:“纯阳学宫精通阵法,这件物品确实能发挥出你最大的实力。”他们面前的展台内是一套阵兵,那是九柄巴掌大小的赤色小戟,光华流转灵气十足。 介绍非常简短‘此物名为赤炼戟,出处不详,一共九柄,用之布下火属性阵法后可使其威力大增。’ 干铁单手放在透明琉璃罩上,真气吞吐间“咔嚓~”一声机括声后罩子松动,汉子取出小戟递给方星火,后者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欢喜的模样就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点也没有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 干铁又走到张子龙面前,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总共看中了两个物品,为什么要选这个?”面前的展柜里,是一双黑色手套,外表比较毛糙非常粗犷,关节处镶嵌着拇指大小的雪白色菱形晶体。 介绍里写着‘此物名为玄霜手甲,是彩衣宗第三代宗主为其征战沙场的夫君所制,采用已经灭绝的乌天蚕所吐的丝编织成型,关节处的晶体是用深海巨龟的甲壳磨制而成。此物水不能侵、火不能燃,寻常刀剑不可破,并可增加武者三成力道。’ 张子龙挠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彩衣宗就比较亲切,并且这个三代祖师的故事我也知道。”干铁提醒道:“玄霜手甲只能增幅力量,而那双鬼影靴不光能增强力量,还能加快身法,最神妙的是它本身透明,玄妙异常。论价值,它可比这双手甲要高出不少,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少年笑道:“确定,就选它了!” 第一百零一章 铸器堂 天剑山上阳台山门最下方,有一片金色殿宇,占地非常庞大,约有上阳台半数之多。这里就是铸器堂的所在,上阳台之所以能获得淮国二品供奉的身份,最重要的就是靠这顶尖的锻造本领。 干铁带着三人边走边介绍:“这就是我负责的铸器堂,弟子众多。你们刚才看到的兵器,大部分都是从这里炼制的,我带你们去锻造室看看。”张子龙方星火二人都是满脸兴奋,唯有钟元良满脸愁容。毕竟难得去一次多宝楼,只有他空手而归。 其中一间宫殿内“叮叮咣咣”的打铁声此起彼伏,这间大殿比多宝阁还要大一倍,只不过修筑的比较粗糙。有一面墙壁压根就是山壁,根本就没有修缮,殿内矗立着五十多座丈许高的巨大熔炉、锻造台、淬剑池等一系列事物。 “别偷懒,声音怎么显得无精打采?每一锤都要用上全力,谁敢偷懒今天就没有饭吃。”一声娇斥声响起,所有正在锻造的弟子纷纷打了个激灵。说话之人是一名双十年华的女子,她婀娜多姿面色白皙,身材修长足有八尺,金发碧眼丰乳肥臀尽显异域风情,身穿上阳台的金色长袍,别有一番韵味。 “这里就是锻造室,弟子们分批进来炼制,因为全力挥锤是很消耗体力的,基本上完成一次锻造就要休息两天恢复体力。”大门推开,钟元良介绍道。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张子龙二人纷纷掩面。 干铁高声招呼道:“米尔过来一下,我给你介绍两个青年才俊。”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子快步上前抱拳施礼道:“师傅您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英魂殿商议要事么?” “海寇?!!”不等汉子回话张子龙就爆喝一声,矮身上前一拳挥出“轰~”金发女子单手格挡,骨肉交接之声震耳欲聋“噔噔噔~”交手之后女子倒退三步,张子龙倒退一步。但因为是攻方,所以差距不大。 “你才是海寇,吃我一拳。”金发女子怒哼一声,同样一拳打去“轰~”这次少年退了三步,女子退了一步,可见力量上二人差距并不大。 张子龙怒气冲冲上前,与金发女子缠斗在一处。巨大轰鸣声不绝于耳,带着玄霜手甲的少年明显占据上风,越打越顺。交手五十招后,基本上已经是压着女子开始攻击,而后者只能被动防御,殿内所有弟子都停下手上工作过来围观。 钟元良目瞪口呆道:“他大爷的,本以为只比我高了一点点,没想到居然能在力量上胜过大师姐,真是个怪物!”方星火上前想要劝架,却被神采奕奕的干铁挥臂挡住。汉子感慨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驭物境居然在力量上压制住化形中品?修罗枪果然厉害,对手还是艾米尔,简直是不敢相信。” 说话间两人又交手了十余招,并且两人都没用真气,明显的是在较劲。张子龙一拳荡开对方攻击,另一只手当头砸下“轰~”金发女子抬臂阻拦,一声轰鸣后身形被砸入地下,直没脚踝。 “啊~~”张子龙得势不饶人,电光火石间腰部扭转微微跳起,双手交错握住向下砸去。“轰隆~”整个大殿为之一颤。金发女子双臂招架,身形又下降一尺。 张子龙借力翻转,右腿带着呼啸的劲风,再一次抽向女子。后者眼神一凝,怒道:“无礼之辈,我生气了!”磅礴真气冲天而起,力量之浑厚直接冲飞了少年身形。 人在空中,张子龙连续空翻调整身形,落地后怒道:“果然是海寇,力量拼不过就用真气偷袭!既然这样你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摘下荡寇双手持枪。 金发女子冷笑道:“飞扬跋扈!你从才是海寇吧,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当我上阳台是好欺负的了!”原本就磅礴的真气又浑厚了三分,女子伸手一张,一把丈许高的巨锤带着破空声从远处飞来。 大战一触即发。 观战的方星火大急道:“干前辈赶快阻止他们,张子龙这是准备用撞山龙了!”旁边钟元良鼓掌喝彩道:“上吧张兄弟,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婆娘。”金袍少年幸灾乐祸,看来平日里没少受女子欺负。 “咚~”干铁一拳锤在他的头上,痛的金袍少年蹲在地上抱着头哀嚎。汉子高声道:“都给我住手!”不得不说他的声音实在是洪亮,直接压住了现场的嘈杂。 对持的二人同时停手,金发女子不满道:“师父,我刚才可是被这小子给揍了。你现在喊停是什么意思?”张子龙同样义愤填膺道:“干前辈,我敬重上阳台。可是这女人是海寇,很可能是潜伏在贵门的奸细。” 干铁摆手笑道:“你们二人停手吧,这都是个误会。”说着指着金发女子对张子龙道:“这是我铸器堂大弟子艾米尔,虽说是海外邦国的血统,但是从小就在我们上阳台学艺,我可以保证她绝对不是什么海寇。” 说着又指着少年对艾米尔道:“这是江湖上盛传的少年侠客张子龙,就是帮单老前辈报仇的那个。算是我半个恩人,这个你应该清楚。” 对持双方都有些惊讶,张子龙眉头紧锁思考片刻,最后收起荡寇双手抱拳道:“失礼了!”金发女子同样背起巨锤,不情不愿回礼道:“算了,都是误会。” 局势缓和下来,那些看热闹的弟子赶忙返回火炉开始继续锻造。钟元良快步上前,用手肘顶了顶张子龙肩膀道:“可以啊张兄弟,你可不知道,我这个大师姐可是天纵之才,现在已经是化形中期的高手,最可怕的是她的力量胜过我不知几筹。你居然能凭力量击败她,太不可思议了!” 张子龙没有回话,皱眉盯着金发女子仔细打量。身材高大面目迥异,明显就是海寇的特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星火凑到跟前小声问:“张兄弟,你确定她是海寇么?”少年摇头道:“仅从外貌上看,跟东门岛的海寇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听了干前辈的话后我不敢确定,也可能是海寇原国家的普通百姓。” 方星火凝重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上阳台的拒绝,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已经… 就在此时艾米尔走上前道:“张子龙是吧?你的力气可真大,要不要跟我公平的较量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 比试 大殿空处,摆放了一张金属做的桌子,艾米尔张子龙相对而坐。在征得干铁同意之后,所有弟子都欢呼起来,放下手上活计跑过来围观助阵。 “大师姐,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大师姐加油~”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刚才是因为偷袭所以才能占得上风!” …… “张兄弟加油,打倒臭婆娘~” 一边倒的加油声中有一句尤为刺耳,金发女子冷着脸瞥去,刚好看到躲在人群中的钟元良。她嘴角泛起冷笑,金袍少年浑身一僵,悻悻然的闭上嘴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方星火站在不远处道:“干前辈我觉得此事不妥,张子龙为人比较执拗,绝对不会放水的。”干铁笑意盈盈,钢针般的胡子一阵乱颤。他自信道:“真比起来胜负犹未可知,但是对他们两个来说必将收获不小。因为单从力量上来说,这两人应该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比自己更厉害的人。” 场中张子龙摘下玄霜手甲。艾米尔自然是知道手套的玄妙之处,看少年如此做就笑道:“看你还是个孩子,戴着也没事。”张子龙脸上一黑,冷声道:“说好了公平比试我就不会占你便宜。还有…我已经十六岁了!”金发女子哑然失笑,显然是不相信。 围观的弟子也是不信,纷纷质疑。 张子龙面色不好,把右臂放在桌上张开手掌道:“说那么多干什么,来吧!”艾米尔点头,伸出右臂握住少年的手,少年眼神一凝。大殿内热浪滚滚,但是女子的手却非常冰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微凉,而是如手握坚冰一般。 握紧之后轻微用力试探,少年更加流露出慎重之色,看着肤如凝脂的手臂,却……坚如磐石!艾米尔嘴角带笑也发力试探,同样眉头紧锁,这家伙…… 看着双方准备就绪,干铁上前一步宣布道:“准备开始!三~”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摩肩接踵的不断凑近,想要看的再清楚些。桌上的两臂同时握紧,手背上血管凸起。 “二~” 场面一片死寂,几乎落针可闻。张子龙面无表情地积蓄力量,对面艾米尔也是一样。这种比试如果第一瞬间没有挡住,很可能就会被直接击败。她可不想阴沟里翻船,还是输给这样的小屁孩。 “一!” 两人几乎同时全力施为,纯粹的蛮力比拼。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一股巨大气浪四散激荡,围观的弟子被吹的人仰马翻,甚至远处的巨大熔炉都有些晃动。 方星火运转真气护住身形,在狂风中艰难道:“这不可能!”干铁无不自豪道:“艾米尔天生就是龙象之体,这可是难得的资质,加上她修炼的是一部淬体绝学,这是正常,我反而很好奇张子龙为什么能抗住艾米尔的力量。” ‘龙象之体’‘淬体绝学’ 方星火被震的心肝乱颤,这个金发女子还真是…天之骄女!同时也对上阳台的实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轰隆~”一声巨响。以二人为中心,方圆丈许的地面突然不堪重负,向下坍塌了一尺有余。张子龙面色通红,脑门上青筋直跳,右臂的经脉更是如同地龙翻身,不断起伏。 金发女子从外表看跟平常无异,但是额头上却渗出无数细密的汗水。占据上风的她紧咬牙关道:“你还有力气么?” 张子龙双目浮现震惊之色,没想到对方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能说出话来,看来居然还有余力?少年咬牙一字一顿回道:“你!可!以!试!试!”说完大喝一声猛然发力,手臂瞬间涨大一圈,桌上双手再次掰平。 大地发出难听的‘吱呀’声,不断下陷。 可是少年爆发过后就有些后继乏力,艾米尔流露出一丝钦佩之色,也同样全力施为。张子龙长啸一声全力阻挡。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为之一颤,一团尘土冲天而起,所有人都看不清里面虚实。 钟元良紧张的问:“师父,到底谁赢了?他俩没事吧?”二人这阵势太过恐怖,金袍少年有些庆幸,看来上次比武的时候张子龙根本就故意让他。 干铁意味深长道:“不可说,不可说。” 烟尘散尽。二人相对而立,比试用的金属桌子已经扭曲变形。艾米尔称赞道:“你不错,从来没有人能跟我拼个旗鼓相当。咱们就算平局好不好?” 张子龙右臂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自从他真正开始习武之后,原先被胆气强化的体质就彻底有了用武之地,如干涸的大地连遇暴雨,力量增长之快匪夷所思。直到今时今日从未败过,而今天……他败了!败在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力量上。 少年飒然一笑,朗声道:“不,是我输了。” 现场一阵欢呼喝彩。方星火喃喃道:“张子龙,居然输了?”艾米尔在欢呼声中来到少年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双眼道:“你很厉害,真的!”张子龙道:“但是你更厉害,不是么?” 艾米尔起身拽着少年走向干铁,途中对着还在欢呼的弟子斥责道:“看完热闹了还不赶紧回去干活?来两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众人一哄而散。 待到面前后,艾米尔道:“师父,能不能收他做你的弟子?”此话一出,方星火皱眉道:“张兄弟与我身负重任,不能在此停留。”金发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我又没问你,长得跟个女人似的,娘娘腔。”俊美青年脸色发黑。 “噗嗤~~”钟元良忍不住笑出声来。 艾米尔冷声道:“你这小崽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金袍少年笑容凝固。干铁摆手示意众人别再吵嘴,看着张子龙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收你为亲传弟子。” 少年拱手道:“两位美意在下心领了,但是我志不在此。”金发女子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师父你们聊,我去忙了!”说着上前拎着钟元良的领子道:“你这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私自下山?看来平日里还是对你太放纵了!”在少年凄惨的哀嚎声中走向“叮叮咣咣”打铁的弟子。 干铁点头道:“走吧,我带你们到处看看。” 第一百零三章 海云铁母 干铁带着二人在铸器堂内四处游览。张子龙直到现在右臂还在不停颤抖,方星火担忧道:“张兄弟,没事吧?”少年摇头道:“力气用光了而已,休息休息就没事了!那女人真是个怪物。”方星火摇头不语,心里却道:你俩好像差不多吧。 在一处鸟语花香的亭台里,方星火极目远望,感慨道:“这里风景可真好!”在他面前是一处悬崖峭壁,可以清晰的看到浩渺清澈的应江,蜿蜒奔流到天际之边,最终天水一色。江面上有很多如同蚂蚁般的行船穿梭不息。 汉子笑着摇头道:“那是你们太年轻了,世上有太多绚烂瑰丽的美景你们都没见过罢了。”方星火点头,看了一眼在旁边揉捏手臂的少年,正色问:“干前辈,晚辈觉得您为人正直,想请问一下,贵门派拒绝广陵王邀请的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场面顿时陷入沉默。片刻后干铁摆手道:“我虽然是上阳台的三长老,但是一心痴迷于锻造,门内事物我从不过问。我只能告诉你,掌门师兄向来是说一不二,想要说动他比登天还难。” 方星火顿时神色黯然。张子龙出声问:“艾米尔是你的弟子,她都有化形中品的修为。那你难道是先天境?”汉子摇头道:“我只是化形大圆满而已,这辈子可能都跨不过那条鸿沟了。” 少年纳闷道:“整个福州难道就没有先天境?走了那么远的路为什么一个都见不到?”干铁哈哈大笑,声音之大连亭外的花草都被震颤的瑟瑟发抖。张子龙莫名其妙问:“怎么了干前辈?”干铁解释道:“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其实已经见过了。” 张子龙满头雾水。方星火在旁边道:“难道是明掌门?还是多宝阁二楼的老人?”干铁点头道:“当然是掌门师兄了。”少年惊讶道:“就是那个说我枪不行的老头?”俊美少年连忙拽了拽他的衣服。这可是在上阳台,你敢这么说人家的掌门? 干铁摆手示意没事,笑道:“说得没错,就是那个老头。”说着起身看着脚下茫茫应江感慨道:“先天境太过玄妙。就像一扇门,踏过这道门所追求的东西已经超脱了我们的想象。而他们对门外的是是非非,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面对同样的美景,三人不言不语各有所思。 “师父!大事不好了,元良师弟闯进库房,非要用您收藏的海云铁母炼剑。”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声。 干铁猛地转身怒吼一声:“小兔崽子反了不成,那是我好不容易省下来的。”说着脚步一错,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十丈开外。眨眼间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我先去铸器堂,你们也过来吧。” 张子龙感叹道:“这速度可真快。”方星火白了他一眼道:“你要记得他不仅是化形大圆满,而且是上阳台的三长老。你忘了多宝楼的那些宝贝了?他想要什么轻功功法得不到?” 两人并肩向铸器堂走去。 “彻底毁了,你这个逆徒。”刚进门两人就听见干铁的咆哮,对视一眼快步上前。在一个熔炉边,中年汉子指着垂头丧气的钟元良破口大骂,旁边只有金发女子一人。 在他们脚边有一坨奇形怪状的铁块,张子龙蹲下打量。 钟元良辩解道:“我就是觉得,与其放着在库房里蒙尘,不如让我把它锻造成一把神兵。”干铁点着少年的头怒道:“你连普通凡兵都做不好,还想打造神兵?我去你大爷的。” 金袍少年反驳道:“你不是经常教育我们要有梦想么?一定要以打造出一柄超越神兵的仙兵为目的。虽然我技术不好,但万一这次要是成功了呢?就像这把千机剑一样。” “蠢货!打铁需要日积月累磨练技艺,不是赌博!咚!”汉子一记铁拳打在少年头上,眨眼间凸出一个大包,钟元良抱头哀嚎。干铁转头问:“米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发女子摊手道:“刚才四长老送来一批原料,弟子正在做交接,不知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干铁指着蹲在地上少年怒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怎么就忘了你这逆徒出身在空空门。” 金袍少年居然还得意洋洋咧嘴一笑,气得汉子就又要动手。 张子龙突然问:“干前辈,这个就是你说的海云铁母?”不等干铁回话,金发女子就一边解释一边走到少年身旁蹲下:“没错,海云铁母出产在无尽大海之中,是非常稀有的一种矿石。它的作用非常神奇,精炼之后犹如液体,不仅可以记忆形态,而且还有自我修复的功效。小崽子的那把千机剑中就加了不少。” 张子龙抱起那坨金属,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艾米尔如同一汪碧波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好奇道:“因为海云铁母产自大海,所以本身会散发出淡淡的苦涩气味,你难道是曾经见过?” 少年没有回答,眼里充满了兴奋问:“这东西值多少钱?”艾米尔摇了摇头,起身站在一边。干铁搓了搓下巴上硬如钢针的胡子道:“这可不好说,这东西太稀少了经常是有价无市。这一批还是三年前买的,那时候是以一百两黄金一斤原石的价格成交的。” 张子龙欢天喜地道:“既然干前辈会为这块五六斤的原石发火,那么就是说现在根本买不到了对吧?”干铁点点头狐疑道:“没错,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那有?” 少年点头道:“我这里还真有,不知道你们准备以什么价格买?”汉子哈哈大笑道:“太好了有多少我都要了。价格不是问题,我给你翻一翻用二百两的价格购买如何?只是不知道你那里有多少?五十斤够么?最近准备炼制一把兵刃,如果加入它的话品级绝对会提升。” 张子龙思索片刻道:“具体的我不知道,但两三千斤还是有的!”干铁双目圆睁大吼道:“什么?这不可能!”声音之大令大殿轻微颤抖,落下了不少灰尘。其余三人闻言也都呆若木鸡。 方星火心中默算喃喃道:“就按两千斤算,那也是四十万两黄金。” 第一百零四章 交易 回过神的干铁摇头道:“小子,你莫要与我开玩笑。”艾米尔也赞同道:“是啊,不仅在茫茫大海中寻找矿脉非常困难,而且海云铁母出产率也非常低。自我们上阳台创立以来,最多的时候也就只采购了原石三百斤。” 张子龙却双臂环胸解释道:“你们在岸上当然不好买,我是出海与海寇交战的时候偶然缴获的。本来觉得就是普通的铁矿准备丢下海,后来发现荡寇枪都戳不烂它们,就觉得是好东西。拉回城里后我也找了不少铁匠,可是没一个能炼的。” 少年说的有模有样让人不得不信。干铁震惊道:“难道你还真的有?”张子龙白了他一眼道:“我骗你做什么?”汉子信了大半,来回踱步片刻苦笑道:“尽管你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我们上阳台也不需要那么多啊。两千斤原石就算精炼之后也有二百斤,平常打造一把长剑也就需要加个八九两就够了。” 张子龙脸上笑容凝固,不满道:“咱们刚才不是都说好了,我有多少你要多少么?这玩意别的地方也炼化不了,我留着它也没用。”干铁尴尬道:“谁知道你有这么多!” 艾米尔出声提出自己的看法道:“张子龙说的没错,整个淮国能炼化海云铁母的地方只有我们上阳台,这些珍贵的矿石放在他那里也就是一堆普通的石头罢了。既然这样,我们上阳台就把所有的矿石都拉回来,咱们买下一部分,用剩余的给他铸造一杆极品神兵当做酬劳不就行了。” 少年连忙同意道:“那你们必须多买点。”艾米尔凑过来,笑意盈盈的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替师傅做主了,四百斤如何?但是价格就不能算二百两了,只能给你上次的成交价每斤一百两,但是这一切都要等我们见到了原石才能兑现。” 张子龙算了一下点头同意:“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矿石在青海郡吉水县,一会我写封信,你们拿着直接去当地找到披麻军,交给他们就行。” 艾米尔皱眉道:“青海郡还真够远的,披麻军是个江湖门派么?山门在哪?”张子龙点头道:“到县城之后随便一问便知,他们在那挺有名的。” 方星火凑上前提醒道:“张兄弟,你这做生意的本事可真够烂的。他们用二百斤的价格买下了你四百斤的矿石,吃了大亏啊。”艾米尔眼睛一瞪道:“你这个娘娘腔说什么呢?知道什么是奇货可居么?除了我们他还能卖给谁?” 俊美少年也生气道:“难道我说错了么?”干铁出声道:“他说的没错,米尔你这是有些过分了。还是按照二百两……”张子龙打断道:“不用了干前辈,就按艾姑娘说的办吧,毕竟除了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能卖给谁。” 干铁挥手道:“好,我干某必定不会让你吃亏。等矿石的事情落实了之后,我就把那双鬼影靴当做甜头送给你。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咱们一起吃饭去,我要好好跟你喝两杯。”张子龙拱手称好。 “咦?”钟元良看着转身就走的四人大喊道:“你们都忘了还有我了么?”说完起身快步追去,围着干铁谄媚道:“师父师父,别忘了都是因为我你才能做成这笔买卖。” “咚~”汉子目不斜视一拳打在他头上:“放屁!你这个逆徒不准吃饭,滚回自己屋里好好反省。”金袍少年发出惨嚎。 一个时辰后,干府后厨,四个厨子满头大汗的把铁锅颠的如同风车。“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师傅,你们快点,外面桌上已经快没有菜了。” 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叹气道:“这个艾米尔的饭量越来越可怕了。”下人苦着脸解释道:“不光是她一个人,外头来了一个跟她饭量差不多的人。你们是没看见,那场面跟打仗似的,太可怕了。” 正厅餐桌上,就算已经习惯了少年的方星火也有些哭笑不得。干铁笑道:“你俩人还真是……厉害!”漫天筷影突然一收,张子龙拍了拍肚子道:“肚子真是饿了,让干前辈见笑了。”说完看了一眼对面优雅擦拭嘴角的艾米尔。 干铁笑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能跟艾米尔在力量上一较高下的人,没想到在饭量上也不分伯仲。难道你也是龙象之体?” 张子龙摇头道:“晚辈不是什么龙象之体。”艾米尔好奇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因为体质特殊所以需求大过常人太多,没想到你也是这样。” 干铁遗憾道:“就凭你这把子力气,如果当铁匠的话一定是个好苗子。你就真不考虑考虑?”说到做铁匠,少年突然想起了儿时玩伴,笑着摇头道:“干前辈不用再说了,我这人心思不定,做不好铁匠。” 入夜,张子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输了,输了,我居然在力量上输了?猛地坐起身,穿上衣服迈步出屋,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皎洁的月光中。 经过一处宽阔练武场时,少年突然站住,目光被月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所吸引。艾米尔把一头柔顺金发束起,双手托着一个丈许方圆的巨鼎缓慢挥舞,香汗淋漓犹不自知。 少年迈步走近,艾米尔动作不停问道:“张子龙,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少年盘膝坐在地上没好气道:“你呢?大半夜的在这练功,我还以为碰见鬼了呢!” 艾米尔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白天输给我了所以睡不着?”张子龙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没错。”金发女子轻轻放下巨鼎,擦拭了一下汗水诧异道:“没想到你还挺实诚。” 张子龙道:“输给你是因为你的实力比我高,这有什么好辩驳的?”夏米尔笑道:“话虽如此,但是大部分人都会给自己的失败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比如我的境界比你高,输给我没什么丢人的;或者是我会不会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才胜利的;还有我年纪比你大,输给我不是理所当然么?之类的。” 少年摇头道:“看到你这么晚了还在练武,我就知道自己输得不冤。”艾米尔惊奇的“哎呦”一声,大大咧咧的坐在少年身旁道:“没看出来你看的挺清楚的!”张子龙问道:“我只是好奇你天资明明这么好,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练习?” 艾米尔摇头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资质好又能如何?这个世上总有资质比你更好的人,他们在拼命锻炼而你却在睡懒觉,时间越久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张子龙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一位老师告诉我,天资好的人就算不努力都可以轻易达到化形境大圆满的境界,然后就会被一道天堑拦在门外,再无寸进。” 艾米尔哈哈笑道:“你一个驭物境,我一个化形中品,考虑那么远之后的事情干什么?我只知道一句话,只要拼命努力了,总会有收获的。” 张子龙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喃喃道:“你说的对!” 第一百零五章 北上 翌日清晨,方星火张子龙结伴下山。走在雾气蔼蔼的林间石阶上,方星火问:“不用跟他们道别么?还有你们的交易,不用确认嘱咐一下么?”少年摇头道:“姑且不说上阳台的信誉如何,就冲干前辈这种性情,也不会有问题的。” 方星火点头,二人背影没入晨雾袅袅的山路之中。俊美少年突然叹了口气道:“这次被上阳台拒绝,咱们此行前途未卜啊。还剩下九江帮跟医神谷,不知道会不会顺利一些。” 医神谷!张子龙不自觉摸了摸悬挂在腰间的古朴酒葫芦,笑道:“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咱们只管做就好了,总会有些收获的,比如这个…”说着举起右手,玄霜手甲的雪白晶片在烨烨生辉。 方星火也跟着笑道:“没错,尽管可能会被拒绝,但是我们使命在身也不得不去,顺其自然罢了。”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艾米尔修长丰满的身影出现在对面,背着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子。在她身后还有数十个弟子,同样背着大小不一的铁皮箱。当看到持枪少年后,艾米尔问:“这就要下山了?为什么不吃完早饭再走?” 张子龙回道:“路程比较紧,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艾米尔笑着拍了拍身后的箱子道:“晚上来了一批珍贵的矿石,师父心痒难耐就派我带人把它们运上来。” 艾米尔已经走到面前,二人连忙让路。金发女子遗憾道:“昨天比试过后,我的进步很大。你如果能留下来就好了,咱俩可以随时互相切磋。” 张子龙挥手道:“输给你一次就够了。真要留下来那不是天天都要输给你?下次见面了咱们再比一场,我一定会赢!”艾米尔探身用冰冷白皙的手拍了拍少年肩膀道:“想胜过我可没那么容易,努力吧张子龙。” 少年点头。艾米尔带队继续登山,背对二人挥手道:“咱们可说好了,下次见面再陪我好好比一场。” 张子龙狠狠点头,目送他们直至消失不见。方星火皱眉道:“这个女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脾气也太过刁蛮了些。”少年摇头道:“她是个值得钦佩的人。”俊美少年满脸疑惑。 天剑山山脚集市,剑侠客栈内。美艳女子谢皖秋懒洋洋的靠在一张躺椅上,悠闲的磕着瓜子,名叫二狗的青年坐在门槛上埋怨道:“小姐,你不是都已经同意回应江帮了么?为什么不跟帮主他们一起走?” 谢皖秋白了他一眼道:“正因为我要回去,所以一定要为帮派着想。修罗枪是现在江湖的风云人物,咱们要是能跟他搞好关系,绝对有利无害。” 二狗揶揄道:“行了吧小姐,人家是什么身份?那可是上阳台的贵客。你想结交就结交啊?”谢皖秋扔了一把瓜子砸了青年满头满脸,自信道:“所以我们才要在这等他们下山。别坐着了,赶快去马厩把那两匹红马给伺候好了,这就是机会。” 二狗不满的起身,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嘟囔:“人家还缺这两匹马?我看还不如从那个纯阳学宫的青年身上入手呢,只需要出卖点色相,一定会手到擒来。” 谢皖秋大怒骂道:“什么叫出卖色相?那叫美人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谢姑娘?”方星火出现在门口惊喜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跟你爹走么?”谢皖秋身体一僵,起身笑道:“我专门在这里等两位少侠,必须把两位的宝马亲自交到你们手上。” 张子龙迈步进屋,坐在她旁边的桌子笑道:“掌柜的够义气,我们来的时候还在想呢,马要是丢了可就麻烦了。给我上坛关外烈酒,再来十笼包子。” 谢皖秋精神焕发道:“没问题,张少侠稍等。”说着一阵风似的跑向后厨。方星火入座,疑惑道:“谢姑娘是不是对我有点意见?”张子龙翻了个白眼道:“你感觉她聪明么?”前者点头,少年又问:“你感觉你聪明么?”方星火谦虚道:“还好吧,师父曾夸奖我心思玲珑。” 张子龙点头道:“我不聪明,但是我曾经有个非常聪明的朋友,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耍弄。”方星火哑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假装中计,第二天又当面拆穿,脸色有些发黑。 不到片刻热腾腾的包子与烈酒上桌。张子龙大吃大嚼,风卷残云过后,少年道:“掌柜的多少钱?”谢皖秋摇头笑道:“张少侠没有追究我们应江帮的责任,已经是帮了大忙,怎么还能收您的钱呢?算我请的。” “啪~”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被少年拍在桌上道:“你爹说的没错,你们有数千帮众要养活,这点我非常理解。钱你还是收着吧,江湖人不差钱!” 谢皖秋收起银票问:“不知道张少侠接下来准备去哪?”少年看着对面方星火道:“你说呢方兄?”俊美青年收拾精神笑道:“谢姑娘,我们接下来准备去山水郡千岛湖。” 谢皖秋担忧道:“目前上阳台因为封山,所以商船难寻,不过幸好爹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艘,这都不是问题。但是最近江湖疯传,千岛湖发现了秘银矿,很多实力雄厚的水上好汉都汇聚与此,那地方可不太平啊。” 张子龙笑道:“掌柜你能帮忙就太好了,至于太不太平的没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方星火摸了摸怀中的赤练戟自信道:“放心吧谢姑娘,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谢皖秋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当张子龙二人牵马跟着谢皖秋三人来到港口时,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艘巨舰,刷着红漆十分醒目。美艳女子骄傲的介绍:“这是我们花巨资买的新式楼船,高四丈,有上下两层,可载三百人,船舱下还设有马厩可藏战马五十匹。怎么样?” 张子龙看着船下用铁皮包裹的船桨道:“这是海船?”谢皖秋双眼一亮道:“没错,张少侠好见识啊,寻常人可分不出有什么区别。”张子龙回道:“偶然出过几次海所以才识得,应江帮难道还做海上生意?” 谢皖秋迈步上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上船吧。”待众人上船后,甲板回收。随着一声悠长的牛角声,巨舰开始缓缓开动驶出港口,逆流而上直奔北方。 第一百零六章 楼兰 碧波荡漾,白云悠悠。浩渺的应江上巨舰缓缓前行,天剑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海面上。甲板上谢皖秋与张子龙并肩而立。前者问:“张少侠刚才所问,涉及了应江帮一个秘密。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你?” 少年神色严肃的点头道:“我保证,今日你所说的话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谢皖秋嫣然一笑,转身伏在栏杆上道:“应江帮之所以会有一支海船舰队,是因为我们知道一条隐秘的海路,可以直接到达楼兰海国。” 张子龙疑惑道:“楼兰?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谢皖秋悄声道:“楼兰位于咱们福州东北约三千海里的地方,是由一个主岛和四个岛屿群组成。人数大概有五百万,那里常年战乱,很多物资都十分紧缺。咱们这里不值钱的物资,在那都能卖上天价。” ‘东北’‘岛屿群’‘数百万’三个信息联合在一起,如一击重锤砸在少年心脏。他眼里充满了震惊喃喃道:“海寇大本营!”谢皖秋疑惑的问:“你说什么?” 张子龙摇头,心里迅速思考一番道:“按照你们这么说,楼兰离咱们淮国又不远,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呢?”谢皖秋笑的眼角弯弯,得意解释道:“虽然不远,但是相隔的这片海域气候却十分诡异,风暴海啸不断,所以根本就无法安全通行,就算过去了也根本无法返回。而我们手中有一张详细海图,可以避开大部分的危险区域。” 张子龙点头道:“确实厉害,那你们上一次去楼兰是什么时候?”谢皖秋回道:“大概是三年前,自那次之后我就离家出走在天剑山开客栈了。” 少年严肃点头,那就没错了。海寇应该是在近两年才占领了楼兰,这些消息应江帮应该还不知道。想到这他提醒道:“最近就不要走海运了,要知道海寇现在闹得很凶,你们一旦在海上遇到他们的大部队,很可能会被全歼。” 谢皖秋奇怪的看了少年一眼,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爹也是这么考虑的,上次在海上就遇见了海寇,一场遭遇下来我们的损失十分惨重。正因为如此,所以三年来再也没有出海过一次。”张子龙放心的点头。 谢皖秋偷偷瞄了少年一眼,有意无意道:“张少侠,这可是我们应江帮的大秘密,一旦传出去很可能会遭到他人觊觎,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张子龙点头道:“放心,我张子龙说到做到。况且你提供的这个消息很有用,是我欠了谢掌柜一个人情,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言语一声便是。” 谢皖秋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结果却出奇的好,脸上也不禁浮现出笑意。少年问:“谢掌柜,这么大的秘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泄露出去么?”美艳女子掩嘴笑道:“现在福州江湖上到处都在传你为民请命荡三山,为报师恩屠血灵的故事,谁不知道修罗枪张子龙义薄云天?岂会行那妇人碎嘴之事?” 张子龙被夸的脸色有些红,但是还是劝道:“回到应江帮后一定要跟你爹说,隐秘海路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谢皖秋好奇的刚要询问。方星火从后走来道:“谢姑娘张兄弟,你们聊什么呢?” 谢皖秋告罪一声转身离开。 张子龙走到她刚才的位置,也双手扶着栏杆俯下身去,看着清澈碧绿的江水问:“怎么样方兄,咱们什么时候上岸?”方星火脸上露出一丝落寞,闻言回道:“咱们就不上岸了,走水路过去!” 少年皱眉道:“水路是不是太慢了?”方星火解释道:“刚才我问了船长,走陆路的话地形非常复杂,需要跨过三条大江和一片湿地。咱们骑马变数太多,还不如坐船过去。” 张子龙揶揄道:“方兄是不是想跟那个漂亮掌柜风雨同舟?”方星火有些失落的回答:“谢姑娘会在前方的江心岛下船,这艘大船会继续送我们去山水郡。”少年安慰的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云山彩衣宗后殿。任宁与聂小蝶相对而坐,后者好奇道:“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修炼的这么勤快?”妇人回道:“轩辕剪乃开山祖师的兵器,居然历经数百年依然锋锐无比,想要使用好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要加紧修炼了。” “聊什么呢?大师姐二师姐?”夏灵儿从屋外走进。一身翠绿练功服,秀发扎成马尾显得清爽利落,眼角的胎记鲜艳欲滴,身背一把五尺长的笔直剪刀,分为黑白两色,剪身纤细如同两把长刀。 任宁二人起身行礼:“参见宗主。”夏灵儿摆手笑道:“咱不是说好了么?没人在的时候还以师姐妹相称。”聂小蝶起身调笑道:“真是越来越有宗主风范了,小师妹!” 夏灵儿俏皮的吐了下舌头落座,灌了一大杯茶水。任宁皱眉道:“灵儿,注意形象!”夏灵儿连忙正襟危坐问:“大师姐我准备好了,有什么事请讲吧。” 任宁拿出一卷文书道:“最近开放了彩衣阁,弟子们的热情都很高涨,炼丝、织衣都超额完成,战力也大大增加了不少。按现在这样看,咱们不用封山一年。毕竟咱们需要与外面交流买卖,才能保证宗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与影响,才能招到天赋更好的弟子。” 夏灵儿点头。聂小蝶补充道:“自从李春华叛乱,咱们虽然元气大伤,但是也剔除了不稳定的因素。现在门内弟子非常忠心,所以我觉得不需要再封山整顿。最近好多帮派都送来订单,咱们如果一直拒绝的话一定会得罪他们。咱们彩衣宗的宗旨是中立和平发展,所以我觉得大师姐说的很对。” 夏灵儿点头道:“既然两位师姐都这么说,那咱们就提前解禁。但是我希望能慢慢开始,订单先只接受熟客的,毕竟现在宗门内弟子不多,过量的生产会影响弟子们的修行,不能给我们彩衣宗来带实质性的成长。” 任宁神色肃穆的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灵儿心思细腻与我们不谋而合。” “报~~~宗主!”一名弟子快步跑来,拱手行礼道:“天王府派人来给您送信!” 第一百零七章 吉水县 任宁皱眉道:“天王府?应台郡虽然跟我们毗邻,但是中间有山脉阻隔所以交流不多,他们怎么会突然给我们写信?” 聂小蝶震惊到:“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张子龙可是在博庆郡闹得很凶,还闯下了修罗枪的名号。”夏灵儿皱眉道:“修罗?怎么这么不吉利?”任宁埋怨道:“封山之后也就只有李青云带人下山采买过,我们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小蝶摊手道:“张子龙刚进博庆郡就连续剿灭山匪,据说杀了好几千人。这时候郡城血灵阁伙同官府算计天王府,据说号称先天之下第一人的单乐成当场被杀,所有弟子都被俘虏。然后过了些时候,就传出张子龙血洗血灵阁的消息,据说连化形大圆满的万志奇也被他宰了。” 说着摇头‘啧啧’两声继续道:“真没看出来,这张子龙还真是个大人物,要知道血灵阁阁主万志奇可不是李春华那种不善战斗的化形下品。那可是实打实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一方大佬,就这样被这小子宰了。” 夏灵儿连忙问那个送信的弟子道:“快呈上来。”待接过信后,少女拆开油布包裹,里面果然是一封落款为张子龙的信件。 “两位师姐,你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夏灵儿手捧信封,警惕的看着眼中充满好奇的师姐们。任宁满脸慈祥的起身告辞,谁知聂小蝶却趁少女松懈的时候,一把从她手中抢过书信道:“灵儿你是宗主,年纪还小,这种书信必须让我们先替你把把关才行。” 夏灵儿起身抢夺,无奈聂小蝶身法很快,并且已经拆开了信封。片刻后聂小蝶身体一僵神色肃穆道:“大师姐,真出问题了。”任宁接过信件放在桌上,三人一同观看。 夏灵儿亲启:“你好灵儿,我是在水云城写的这封信,你送给我的这条围巾是用丝羽织编织吧?我现在情况很不好,在跟血灵阁决战的时候濒临绝境,丝羽织似乎本身有意识一般,带我进入了两个梦境。其中有一个就是你编织它时的场景,由此我也知道了三代祖师的事迹。我不确定这是真是假,但是等我醒来的时候,原本已经油尽灯枯的我突然完全恢复,但是身体却变成了十三岁的样子。我很担心丝羽织到底是什么?我能相信你么?如果你清楚的话,请回信到广陵城王府。”落款为张子龙书。 任宁严肃道:“这种情况三代祖师夫君也没有写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灵儿却突然抓着她的肩膀问道:“师姐,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咱们在密室确实说过三代祖师的事情吧?”任宁点头。 夏灵儿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记得当时我问过你,那里是不是有人对么?”任宁继续点头,接着脸色大变道:“你想说那时候张子龙在场?这绝不可能!” 聂小蝶道:“不管怎么样他对咱们宗门有恩,现在送了个福祸未知的东西给他太过不妥了。”夏灵儿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道:“必须搞清楚,我记得咱们残余一些丝羽织,必须把它研究明白。” 任宁反对道:“灵儿,咱们连丝羽织的锻造方法都销毁了,何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去研究呢?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丝羽织已经救了张少侠一命,这是好事不是么?” 夏灵儿眼中射出冷芒坚决道:“不行,必须研究,不用大张旗鼓。宗门的事情请师姐们代为管理,我自己就够了!”聂小蝶刚想反驳就被任宁拽住,轻轻摇头。 心中却在祈祷:三代师祖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灵儿,彩衣宗需要她。 青海郡吉水县城外官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支队伍异常惹眼。大约三十余人,同样的高头大马,身穿黑袍腰悬利剑,押着六辆装着大铁箱的马车。前方有两人举着大旗,一书‘天王’一书‘走镖’。 待行到城门前,宫文石摸着下巴感慨道:“都说福州东南穷困潦倒,如今见了才知道所言虚妄,这个吉水县的繁华已经快要赶上博庆郡城了。” 旁边有年轻弟子好奇的问:“师父说的没错,但是不就是押一趟镖么?虽然路途远了些,但是也不至于您亲自出马啊?”宫文石笑道:“这可不是一趟镖那么简单。咱们天王府如果想要发展,就必须要开辟新的镖路,福南十二郡是个不错的选择。这趟镖如果没有我坐镇,那些山大王哪会这么客气?” 弟子拱手称赞道:“还是师父想的长远,弟子佩服。” 宫文石摆手道:“别拍为师马屁了,咱们赶紧进城吃顿饱饭,然后赶紧去把货物送到。最重要的是那个披麻军,这可是空空门委托的大单,报酬不菲一定不能耽搁。” 众弟子领命。 客来酒楼,同样的人声鼎沸推杯换盏,老板赵富贵倚着柜台满脸笑意。自从知县公子起兵开始,他的酒楼就生意红火,这三年多来一扩再扩,已经是这大镇里数一数二的酒楼。 不断有商贾来找他攀谈,都被赵老板随意打发,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吉水县崛起的功臣,这点矜持还是有的。“吼~”突然酒楼外传来一声吼声,接着就是一只庞大的钢铁怪兽迈步进店,步伐悠闲从容不迫。 “啊~这是啥?” “啊!怪物!” 有两个外乡食客突然发出惊呼,引得旁边众人不快,纷纷埋怨他们少见多怪。那两人心惊胆战的坐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赵富贵赶忙迎上,走在巨兽边虚引道:“小虎大人又来关顾小店了?” 巨兽张开巨口打了个哈欠,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楼专门预留的一大片空地上盘卧。赵富贵赶紧亲自张罗,不一会就端来了各种肉食。巨兽尾巴在链甲褡裢上一拍,“啪嗒~”一声五两碎银掉在地上。 赵富贵赶紧收起,道了声:“慢用!”转身离开。这已经形成了默契,原本他是不准备收银子的,但是这位虎爷脾气可暴着呢,一声虎吼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人与猛虎同屋进食,吆五喝六间毫不惧怕,这也算是世间奇景了。 第一百零八章 扩军 宫文石带着队伍进得城内,摇头感慨:“这这福州地界,还真有不收银子的官兵!”弟子点头附和:“是啊师父,这吉水县处处透着股不一样。” 随着前进,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繁荣的商贸,川流不息的百姓,有条不紊的秩序,这令他们更加纳闷,都说此地知县真乃大才。当看到五层高的客来酒楼后,宫文石挥手道:“就在这打尖吧。” 青年弟子应了一声拍马到了门前,刚喊了句:“掌柜的!”就戛然而止。拍马返回惊慌失措道:“师父,这店里有一只怪物。”宫文石眉头紧皱训斥道:“你也跑过不少地方了,出门在外能不能少给咱们天王府丢人,这光天化日哪来的怪物?” 弟子辩解道:“真的师父!看着像只老虎,但是比一般的要大得多,并且全身都包在钢铁之中。”宫文石皱眉上前,待看到小虎后虽然也有些震惊,但是不愧是老江湖,神色自若的翻身下马,走到柜台问:“掌柜的,给我们安排三桌吃食,再多备些上好马料,我们在屋外吃就行。” 赵富贵明显见多了这种场面,点头应允后解释道:“这位大侠不用惧怕,它叫小虎,通了灵性从不伤人性命。”宫文石笑着摆手道:“掌柜的误会了,宫某人岂会惧怕一头野兽?实不相瞒我们是押镖的,镖车就在外面我们不能离开,只能在外面凑合一顿。” 赵富贵点头道:“是我误会大侠了,我这就去准备。”转身招呼起来。不一会三张桌子就在门外摆上,天王府弟子纷纷入座,大块朵颐起来。 小虎此时也已经吃完,起身打了个饱嗝向外走去,所有酒客都跟他道别。刚出门口,鼻头耸动,巨大的虎头疑惑的望着天王府弟子们。这令他们一下都紧张起来,紧紧握住桌上的长剑。 宫文石举起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小虎庞大的身躯向他们走来,不时抽动着鼻子,最终在一辆马车边停下。对着众人低吼一声,尾巴一甩“嘭~”大铁箱的盖子被抽飞到三丈开外。 天王府众弟子“呛啷”一声抽出长剑。小虎如铜铃般的巨目紧紧盯着他们,尾巴一探从大铁箱内卷出一个精巧的木匣。宫文石眼神一凛道:“围住它,千万不能让它跑了。” 就在他们包围小虎的时候,围观百姓一声呼喝,人群一拥而上挡在小虎面前。赵富贵从店里走出大声道:“你们这些外乡人想干什么?” 宫文石皱眉,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百姓们居然会保护一只恶虎?他对着人群拱手朗声道:“各位乡亲百姓,我们是押镖的,这猛虎抢了我们的镖,于情于理我们都要拿回来。” 百姓们群情激奋并没有让路,场面一片混乱,推搡之间眼看就要变成一场械斗。 “踏踏踏踏~”整齐的步伐声传来。有百姓高呼:“牛将军来了!”人流分开让出一条道路,顶盔掼甲的虬髯大汉牛沙与消瘦少年鸡蛋儿并排走来,身后跟着四十名眼中神光四射的汉子。 宫文石眼神一凝,好胜的威势,这种军容从未见过。 虬髯汉字打量了一下,瓮声瓮气道:“你们想对小虎做什么?”宫文石复述一遍。牛沙看着消瘦少年道:“冯阵,你来处理此事吧。” 改名为冯阵的少年上前一步拱手问:“敢问壮士,小虎大人拿的木盒是何人所寄?又寄给何人?”宫文石看对方人多势众还有百姓助阵,只能如实道:“此物是空空门门主时千寄给吉水县披麻军的。”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大笑声。冯阵嘴角抽搐解释道:“我们就是披麻军,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宫文石皱眉问:“有何凭证?”冯阵指了指自己脚下地面自豪道:“整个吉水县十万百姓人人都能证明。”天王府弟子们面面相觑。 最终双方各自散去。 校场正房内,二人一虎围着桌上的木匣。冯阵皱眉道:“空空门是什么?咱们跟他们可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会给咱们送东西?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小虎低吼一声显得有些焦急。 牛沙大大咧咧打开盖子道:“管那些作甚,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冯阵眼神一凝道:“这是……” 木匣内有各种功法秘籍,两万多两银票与一封信。少年拿起后兴致勃勃道:“是张将军来的信!”牛沙赶紧催促:“赶紧念,这小子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连个消息都没,真让人担心!”消瘦少年连忙撕开信封念道: “老牛,鸡蛋儿:我在江湖上遇见了很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原来咱们一直都是井底之蛙。光在这福州境内武功比我高的人比比皆是,咱们不能再固步自封偏居一隅了,不然在即将到来海寇浪潮中,必然会被摧毁,吉水县也会毁于一旦。要想尽办法壮大实力,这些银子加上咱们的积蓄,全部都用来扩充兵员。这些秘籍,要挑选可信之人传授,尽快让他们提高修为。还有赶快去齐云岭找回小虎,它实力高深能助你们一臂之力。不久之后咱们可能就会见面,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虎仰天嘶吼一声,兴奋的摇头摆尾。冯阵皱眉问:“牛大哥,咱们该怎么办?”牛沙摩挲着虬髯道:“将军说的没错,咱们都是知道真相的,真要跟海寇大军干起来,就披麻军这两千多人绝对不够对方塞牙缝的。必须扩军,把所有财力都投进去。” 冯阵道:“可问题是郡里那边现在对我们很有意见了,咱们不是地方军队,无名无分亦兵亦匪,再扩军的话难免招来祸患。”牛沙一瞪眼道:“这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反正必须要扩军。这些秘籍先挑选老兵练习,其他人继续练金蝉功,待获得军功后当做奖励传授。” 冯阵眉头紧锁来回踱步,过了很久道:“牛大哥,咱们可以化整为零。这样既能扩军又不会引起官府注意。”牛沙颇感兴趣问:“上次你就提过这个,你详细说说。” 冯阵组织了一下措词道:“以百人为队,把披麻军派遣到各个县城建立分部,招兵买马发展势力。这样的话因为每个地方的人数都不算多,自然也就不会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但是汇聚起来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牛沙哈哈大笑拍板道:“好,就这么办!” 第一百零九章 千岛湖 四月初一。山水郡千岛湖,一艘巨大楼船停靠在一处大岛港口。张子龙伸了个懒腰就要下船,方星火赶紧拿了一件灰色大氅递给他道:“张兄弟,你还是穿上吧。”少年闻言心有余悸的接过披在身上。 将近二十天的行船他们靠过几次岸,每一次少年都会引起轰动。广陵王的告示贴满了大小县城,修罗枪的传闻也越来越广,他俨然成为了淮国武林的一颗新星,找他比武、结交、拉拢的数不胜数。 方星火同样罩上灰色大氅,回身拱手对船老大说:“感谢各位相送,应江帮的这个恩情我们认下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巨舰离港而去,只留下二人在港口牵马而立。方星火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居然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咱们要抓紧了。”张子龙点头道:“这个九江帮有多厉害?” 二人一边走,方星火一边解释道:“张兄弟可能不知道,咱们福州水脉发达共有大江大河九条之多,覆盖了绝大部分的地方。海寇擅长水战,所以一旦爆发战事,熟悉水战并且拥有战船无数的九江帮就是我们手中的重要王牌。” 张子龙好奇道:“那他们的实力一定很强了,比上阳台如何?”方星火脚下一个踉跄苦笑道:“其实王爷看中的是他们的船,说起实力倒是一般。据说虽然有帮众万余人,但大部分都是普通青壮,真正称得上高手的化形境武者也就四五人罢了。” 少年摇头,二人翻身上马开始向岛内进发。他们提前已经打听过了,这座占地约三百亩的大岛名叫云波岛,正是九江帮的总部所在。这一路上树木茂密野花遍地,偶尔还能见到片片人为种植的牡丹花海,它们千姿百态雍容华贵,隔了好远仍然香气扑鼻。 如此美景本应心旷神怡,方星火却皱眉道:“张兄弟,咱们必须在五月前赶回广陵参加武林大会,时间非常紧迫了。”张子龙好奇问:“武林大会?”俊美少年解释道:“不错。因为广陵城江湖人众多缺乏统一指挥管理,经常出现械斗摩擦,所以王爷决定举办大会选出一位武林盟主约束他们。而这位盟主必须是我们的人。” 少年点头道:“明白了,所以你也要参加。那我能不能参加?”方星火点头道:“参赛没有任何限制,张兄当然也可以。”张子龙兴奋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再快点。” 二人加快速度,宝马四蹄如风,绝尘而去。 九江城。因为九江帮帮众众多,各种需求都十分巨大,所以围绕着他们渐渐形成了一座集市,后来发展成一座小城,直到现在这个占地数十亩的重镇。 临近门口,二人勒住缰绳减慢速度,张子龙看着行人寥寥的城门问:“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应该不会有错。”方星火说着拍马上前,拦在一个挑着柴火的农家汉面前问:“这位大叔,我想请问一下九江帮的总部是不是在岛上?” 汉子放下柴火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道:“没错,你们找他们什么事啊?”方星火拱手道:“我们是来邀请他们去广陵助战的,请问大叔他们总部在哪?” 汉子明显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张子龙二人则是一头雾水。等汉子笑够了,伸手一指城门道:“进了城门一直走到头,向右一拐你就看到了。”说完扛起柴火离开。 方星火皱眉问:“我怎么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张子龙已经拍马走向城门:“方兄别想太多,等下看看不就知道了?” 进了城,方星火心中更觉怪异。大白天的多数店铺居然都关着门,开着门的店铺也是门可罗雀,一副惨淡光景,路上行人更是稀少,还多行色匆匆。偌大的街道上一副市井萧条的样子。 行至道路尽头向右拐,出现面前是一面丈许高的朱漆大门,两座等人高的石狮子分立左右,气势十足。这座院落大到围墙都一眼看不到边。在大门上方挂着一个寒酸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张子龙眼角抽搐念道:“小虫帮?” 方星火脸色发黑,上前扣门。过了好久才有一个眼圈发黑的门房打开大门,陪笑道:“两位少侠您找谁?”俊美少年和声问道:“请问这里是九江帮的总部么?” 门房一惊,探头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后赶紧让二人进门道:“二位少侠小点声,九江帮已经改名为小虫帮了,让外人听见会招来大祸。”方星火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门房挥手示意跟上,嘴里道:“等见了我们帮主您自己去问他吧。” 不得不说九江帮的总部确实很大,在一行人走过了两进大院后,才来到正堂。中间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伏在桌前正在呼呼大睡,口水提溜老长。门房快走两步禀告道:“帮主,帮主醒醒!有人找。” 胡子拉碴的汉子睁开眼,双目无神的打了个酒嗝,门房捂着鼻子倒退一步。指着门外二人道:“帮主,就是这二位少侠找您。我先去忙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汉子眼神恢复了一些神采,看着门外两个大氅包裹的可疑人士,毫不在意的问:“我就是小虫帮帮主蒋心远,二位找在下有何贵干?”说着就去拿桌上酒壶,一仰脖才发现已经空了。 方星火拱手问:“我们要找的是九江帮,前辈可知道?”蒋心远自嘲一笑道:“一样的一样的,我就是前九江帮帮主蒋心远,找我有什么事?” 俊美少年拉下兜帽道:“晚辈是纯阳学宫弟子方星火,这次来是奉了广陵王命令,特意来邀请前辈去广陵商议抗击海寇事宜的。不知…” 话还没说完,对面中年汉子一个虎扑就抱住了他的双腿,欣喜若狂道:“我愿意,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今天就是好日子,要不然咱们现在就走吧!!” 第一百一十章 猛龙过江 中年汉子的这个举动让张子龙二人目瞪口呆,方星火连忙弯腰虚扶道:“蒋前辈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您先起来说好不好?这是折煞晚辈了!” 谁知蒋心远不依不饶大喊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张子龙瞠目结舌的问:“这位……前辈?请问您是什么境界?” 蒋心远看他矮小的身形,以为是身份显赫出门游历的少爷,所以回答道:“回这位公子的话,我是化形上品的修为。”张子龙脱口而出:“你大爷的,化形上品就你这德行啊?有什么话咱不能好好说?” 蒋心远尴尬的站起身道:“您说的对,来来来快请进!咱们慢慢谈。”方星火舒了一口气。待落座后问:“蒋帮主,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九江帮怎么就改名了?” 胡子拉碴的汉子满脸愁容道:“我这脸算是丢尽了。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我就跟你们好好唠唠。千岛湖下前一段发现秘银矿的事你们听说过么?”两人点头。 汉子继续道:“这就是一切的根源,秘银矿坚固轻盈,是最好的造船材料。事情刚开始也没有传开,只有周边混迹的水路好汉知道。他们过来找我要求分一杯羹,可是我们九江帮是谁?会怕他们?所以就给他们打跑了。” 方星火皱眉道:“然后他们就找来帮手了?” 蒋心远脸色难看道:“要是这样就好了,那帮孙子把秘银矿的事到处宣扬。你们可能不知道它的珍贵,反正到了最后全福州的水上英雄几乎都来了,甚至连江州、徐州都有人来。这一下可就热闹了,整个千岛湖是鱼龙混杂、人满为患,到处打仗,像我们这种江湖二三流的帮派只能在旁边干瞪眼看着。” 张子龙疑惑:“看你们现在这落魄的样子,不像什么都没干啊?” 胡子拉碴的汉子脸色更黑道:“我们最多也就算条地头蛇,来的人里那可是强龙汇集,我哪有胆子掺和?此事说起来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要怪就怪师祖们给帮派起了个九江帮的名字,众说周知福州有九条江河,而我们九江帮的名字让那些强龙看不顺眼,就打上门来。我们哪是他们的对手?抵挡不住落了个惨败,还被逼着改名为小虫帮,就因为这事太过丢人,帮内弟子不堪受辱跑了大半。咳~!”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人心酸。 方星火二人对视一眼,还能这样?这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因为个名字就要遭此横祸,这也真是够倒霉的了。方星火劝慰道:“蒋帮主请放心,等你到了广陵,在王爷的扶持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邋遢汉子双目充满了希翼,小心问:“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广陵?您是不知道小虫帮已经是千岛湖的一个天大笑柄,我一天也不想在这地方呆了。”方星火哭笑不得道:“蒋帮主别急,我们还需要去一趟医神谷才能返程。你们现在帮派还有多少弟子?” 蒋心远满脸失望的回道:“鼎盛时期帮派弟子有一万三千人,如今几乎都跑光了,只剩下两千多人。”方星火追问道:“听说你们有战船千艘,楼船过百!现在这些船还在不在了?” 蒋心远点头道:“人家开来的都是清一色巨舰,哪会看上我们的小船?所以船是一艘不少!”方星火眼睛一亮道:“那就好,你们在这安心等一段时间,长则半月,短则八九天我们就能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广陵。” 胡子拉碴的汉子语气沉重道:“方少侠,那些船现在还在不代表明天还在。那些猛龙是不会抢这些破烂没错,但是被我赶走的那些人可就说不定了。现在帮派只剩下人心不定的两千多人,他们要是过来趁火打劫,九江帮是没有实力自保的。” 方星火眉头紧锁。张子龙摆手道:“这有何难,让这位蒋……前辈?直接带人把船开回广陵,咱俩去了医神谷后直接从陆路返回就是了。那么多船你们人手绝对不够,可以把战船用绳索连起来,用楼船拖着走。” 蒋心远满脸诧异,看着被大氅包裹的少年询问道:“这位公子是何人?怎么如此精通水战之法?”这种方法一般是海战之后,俘获对方的战舰时才会用到。 少年摆手道:“曾经见人这么做过而已。”方星火也点头同意,从包裹中拿出纸笔“刷刷刷~”一封长信一气呵成,递给蒋心远道:“蒋帮主事不宜迟,赶紧召集弟子前去广陵,把它交给官府就可以了。王爷一定会妥善安顿你们的。” 胡子拉碴的汉子接过书信如获至宝,小心的放在怀中,高兴的要设宴招待二人。张子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这位前辈最好也快点吧,那些窥视你们的人随时会来。” 蒋心远一个激灵,连忙道:“那好吧,等你们回到了广陵,我再好好给你们接风道谢。我送你们出去,回来后立马出发。” 当出了挂着小虫帮牌匾的大门后,方星火二人翻身上马。俊美少年抱拳道:“蒋帮主,那咱们广陵再会。”蒋心远连忙回礼:“祝两位少侠一路顺风。” 两骑绝尘而去,隐约间还能听见身后汉子的哭喊声“祖师爷们,不是我蒋心远不孝,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如今我决定背景离乡前去广陵发展,还请祖师爷们原谅我啊~~” 方星火尴尬道:“这个蒋帮主,还真是性情中人啊。”张子龙鄙视道:“都化形上品了,还一点骨气都没有,真让人看不惯。”俊美少年劝道:“这也不能怪蒋帮主,祖上的基业到了他手里,却因为个荒唐的理由一夜之间被人打破本部,香火断绝。落魄到这种程度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张子龙撇嘴道:“可他是天上境的武者,如果我有这个境界,管对方是什么人,就算是先天境我也敢打上门去讨个公道。”方星火疑惑:“天上境?”少年回:“就是化形上品!” 俊美少年点点头,长叹一声道:“他能怎么办?如今弟子还有两千多,他要是一意孤行,九江帮就彻底消失了。只有这样忍气吞声,才能给帮派留个香火不是么?” 张子龙语气坚决道:“连骨气都没有了,这跟被灭门了有什么区别?!”方星火闭口不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水战 千岛湖是福州最大的内陆湖泊,占地面积一万余亩,相当于一郡之地。占据了整个山水郡东面,连接北马郡、北山郡、乌峡郡、广陵郡、应台郡等五郡之地,其内大小岛屿四百余座,所以美名曰千岛湖。 一艘三层的商船上。“叮叮~”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张子龙坐在船头甲板处,轻轻摇着红色铃铛。看着或近在咫尺擦肩而过,或远在天边若隐若现的座座岛屿,突然想起了巍峨的天剑山,与此相比又是另外一副美景。 上面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下面是波光潋滟的湖水。少年闭上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你为什么穿的这么怪?是因为长得丑么?”旁边传来稚嫩的孩子声。 张子龙扭头看去,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唇红齿白梳着发髻,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长袍,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少年笑道:“不是哥哥长得丑,而是因为认识哥哥的人太多,让他们见到了会很麻烦。” 孩童摇头道:“我不信,我爹可是好大的官,他出门也没有像你这样遮遮掩掩。”张子龙摸了摸他的头道:“哥哥从来不说假话。”孩子道:“那你让我看看,我就相信你。” 张子龙拉下兜帽笑道:“这样你该相信我了吧。”少年面目坚毅棱角分明,虽然稚嫩却充满了阳刚之气,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神光。孩童哈哈大笑拍手道:“你骗人,哪有这么多人认识你?我就不认识你!” 少年戴上兜帽道:“所以才让你看啊。”孩童还要再说,突然远处传来“凌儿,凌儿~”的妇人呼喊。孩童吐了吐舌头道:“大哥哥我要走了,我娘叫我了!”说完就“噔噔噔”的跑开。 张子龙看着他的背影充满了羡慕,有娘真好。方星火自一边走来,站在少年身边道:“从这里到北马郡还需要两天,下船后再走二百多里就能到医神谷了。” 少年收回思绪道:“咱们的马跑二百多里只需要半天时间,看来咱们可以按时回广陵了。”方星火摇了摇头,突然问:“单老前辈托付你的事,你确定要办么?” 张子龙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酒壶问:“你什么意思?”方星火解释道:“按说那个名叫薛风婷的女子,应该跟单老前辈年纪差不多,如今应该也七八十岁了。很可能已经退居三线颐养天年了,万一被此事一激,很可能会…” 少年摇头道:“这种消息是不可能瞒住的,就算可以,我也不想让单老师的心意付之东流。他一辈子追求先天境,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方星火叹了口气不再相劝。 此时商船正行驶到一片开阔之地,方星火眼神一凝道:“张兄弟,好像有问题。”张子龙极目远望,发现面前正北方向、正西方向、正东方向都出现了好多黑点。少年眉头紧皱,那应该是大型舰队。想到这他赶紧起身对身后船员大喊:“赶快停船掉头,别再往前了。” 那名船员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动作,张子龙上前揪着他的领子道:“前方马上就要有水战爆发,不想死的赶快去找船老大,让他掉头。”船员被少年气势所迫,点点头。 少年放开他返回船头。方星火问:“你海战经验丰富,能看出这场战斗谁胜谁败么?”此时船队已经清晰可见,东西双方巨舰过百,北方那个稍弱,只有战舰五十。 少年打量片刻道:“这不是三方混战,而是两方。咱们正北方的那只舰队是西面的援军。”方星火观察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张子龙道:“距离。水战不同于陆战,想要调转方向需要距离。正北方的舰队虽然看似直行,其实是略向东偏,等到了一定的距离后很可能会调转方向,而西北两只舰队同时冲向东面。” 被少年一说,方星火再看果然看出了端倪,佩服道:“还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子龙却皱眉回身大喝道:“怎么还没有停船,再晚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没有人回应他,那个船员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找船老大了。方星火疑惑道:“现在距离尚远,怎么会来不及?”张子龙苦笑解释:“看似咱们距离还远,但是看其移动路线,交战地就在咱们前方五百丈左右。咱们转向需要时间,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又过了一会,三方舰队已经清晰可见了,商船的速度才渐渐减慢,看来那名船员终于找到了船老大。张子龙却眉头紧锁道:“来不及了。咱们已经卷进去了,准备迎接流矢吧。”说完对甲板上的百姓们喊道:“别看热闹了,所有人赶紧进船舱。” 但是反应却是寥寥,只有少数的人返回了船舱,更多的还在好奇观战。方星火皱眉道:“这些百姓估计是看着离得尚远,所以有些不以为意。再说这么远的距离,真的有弓箭能射过来么?” 张子龙白了他一眼道:“这种巨舰都配备有床弩,射程达到五百丈不是难事。他们不进去就算了,等第一波攻击到了他们自然会逃跑。咱们只需要挡住对方就好了。”方星火点头示意明白。 东方行来的舰队,有一百二十艘楼船,主舰是一艘高五丈的庞大海船,分上中下三层,围栏插满了各色锦旗,桅杆上有一杆红色大旗,上书一个金色的‘冉’字。甲板上站满了手持弓弩的汉子,正前方站着一个身高九尺的中年巨汉,腰悬一把六尺长刀气势汹汹。 在他们对面,同样是一个大型舰队,楼船百艘,主舰同样是一艘海船,体积稍小高约四丈,分上下两层,桅杆上挂着白色大旗上书一个‘吕’字。甲板上一名年约二十的女子手持双剑,被众星拱月般护在中间。在他们舰队后,还跟着三百多战船。 北方来的,是一支五十楼船组成的舰队,虽然同样锦旗招展,但与另外两方相比明显气势不足,主舰的白色大旗上写了一个‘李’字。甲板上有一个中年儒生打扮的人,体型消瘦手中并没有武器,穿了一身粉红色长袍,手中摇着一把非常扎眼的黄色羽扇。 三方距离已经不远,床弩的弓弦震鸣声撕裂了湖面的平静,等人高的巨大箭矢粗如成人手臂,精钢所铸的箭头寒芒刺眼。一时间箭如飞蝗,船体破碎声响成一片,而被射中的人甚至连惨叫都未发出,身体就被撕扯成两半。 张子龙突然眉头紧皱道:“不对,北方的舰队开始减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人 方星火问:“什么意思?”张子龙回道:“减速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准备临阵反戈!!”俊美青年眉头紧皱:“这事情好像更麻烦了……” 三方开始混战在一起,一时间箭矢如雨惨声遍地,呼喝声此起彼伏。短兵交接的白刃战也已经打响。船体破碎声正震耳欲聋,落水人的呼救声也不绝于耳。张子龙皱眉道:“淮国水军乏力,没想到江湖上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水军力量。” 方星火疑惑问道:“这不过是一场江湖厮杀,能称得上水军交战么?”少年解释道:“他们加起来将近有三百艘巨舰,人数最少四万。先进的船舰,充沛的兵员,悍不畏死的意志。这可不是一场江湖争斗,根本就是一场水上战役。” 趁着战况胶着之际,三百战船自西方舰队背后穿插杀出,从敌人船底发动攻势,一时间舰队大乱。就在此时,北面舰队果然如少年所言,调转船头攻向西方舰队。 张子龙道:“现在如果不逃,就跑不掉了。”话音刚落,十数支床弩大箭迎头袭来,原来是正面北方战舰的劲弩流矢。商船上一片惊呼声,百姓纷纷向船舱逃去。张子龙横身站在船头摘下荡寇长枪,一招“梨花暴雨”无数银芒冲天而起“叮叮叮叮~”大半弩箭在空中就被打成齑粉。 方星火抽出长剑,阵阵火浪逆天而起,剩余箭矢纷纷化为焦炭。 西面舰队主舰上,女子当机立断,挥舞着双剑娇斥道:“快发旗语,所有舰队向南边撤退,不要恋战。李行舟你个王八蛋,是你主动过来结盟的,没想到居然会背叛我们。两面三刀之辈下次定把你碎尸万段。” 粉袍儒生轻摇羽扇道:“吕今瑶,等你能活过今天再说吧。”东面九尺巨汉哈哈大笑道:“李行舟早就是我的人,我们只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没想到你还真就上当了。姓吕的,今天定要活捉了你,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 商船之上,张子龙大声喝道:“完蛋了,这女人果然要从我们这边突围,麻烦大了!”方星火皱眉问:“她是不是有意陷害我们?”少年摇头:“那倒不是,她从西方而来,北面东面是敌人,她唯一最快的退路就是我们这边。” 其实这个时候商船已经调过了船头,但是速度根本跟战舰没办法相比。吕今瑶的西方舰队裹挟着商船向南逃去,不到片刻商船就被留在了队伍后方。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张子龙长枪化为一道银色光幕。 身后追击的两支舰队无计可施。李行舟大声道:“冉霸,快用火器。绝对不能让吕今瑶跑了,不然祸患无穷。”九尺巨汉点头大声呼喝,在主舰船头处,突然伸出一根粗粗的黑色铁管。张子龙焦急道:“方兄快开阵法,这是海战用的火器,我估计抵挡不住。” “轰隆~”一声,商船侧面爆出一团火光。“啊~~~”一声孩童的惊呼声传来,张子龙皱眉,是刚才那个孩子!正准备跳船营救,突然看到一抹白影飘掠而过,红袍孩童已经被放在了甲板之上。 方星火伸手入怀掏出那九柄小戟,突然一阵阴影袭来,商船被笼罩其中。吕今瑶朗声道:“不好意思连累了你们,我会挡住他们,你们加快速度赶快逃跑。” 直到这时二人方才看清,这个名叫吕今瑶的女子长得可谓是秀色可餐。皮肤白皙犹胜雪花,一袭白色短裙刚过膝盖,露出细嫩光滑的小腿与小巧玲珑的玉足。 “轰隆~轰隆~轰隆~”连续三声轰鸣,吕今瑶的主舰爆出了三团火光,木屑纷飞间速度大减。接着又是一轮,巨大主舰搁浅在原地。这种海战利器虽然笨重,但是杀伤威力确实巨大。 商船逐渐加速前进,张子龙二人站在甲板上默默的看着。搁浅的主舰已经被后方的舰队追赶上,不断有健硕汉子抓着绳索荡到船上,白刃战打响。 “大哥哥,你救救姐姐吧!”名叫凌儿的孩子脚步踉跄的跑到张子龙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哭着求救。方星火暗道不好刚要劝阻,少年已经摸着孩子的脑袋点头道:“好!”肩扛长枪脚步一点,身体如大鹏展翅直冲吕今瑶所在的主舰。 方星火大声劝阻:“张兄弟别节外生枝了,咱们对那女子又不了解,说不定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张子龙意气风发道:“乱阵中还能救素未谋面的孩子,并且用主舰替商船挡住追兵,这种人坏不到哪去,走吧方兄,咱俩一起行侠仗义!” 方星火叹了口气,在孩童希翼的眼光中飞身而起,紧跟少年。 张子龙落在甲板上后,长枪一震就把五六个大汉击飞到湖中。大眼一扫,就发现了正与九尺巨汉缠斗在一起的吕今瑶。方星火在身后道:“现在怎么办?先别说境界,对方可是最少有两万多人。” 张子龙回头一瞥商船位置道:“我又不傻。你赶快组织主舰的人向商船撤退,我去救下她后跟你会和,咱们以逃命为主。”方星火皱眉:“商船的速度绝对跑不过对方战舰。”少年道:“这是水战,这艘搁浅的主舰可以替我们拦住他们追击的步伐,这里离岸边不算远,上了岸就算是咱们的胜利。” 方星火点头同意。张子龙长枪一挥冲身而上。他没有伤人性命,只是把拦在面前的敌人都打下了巨舰,一时间落水的“噗通~”声不绝于耳。 吕今瑶浑身真气纵横,两把长剑舞做一团,配合着灵动无比的轻功身法,与九尺巨汉杀了个旗鼓相当:“冉霸,你这人刚愎自用,做事全凭喜好,惹得千岛湖怨声载道,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名叫冉霸的巨汉手持长刀,攻势大开大合,闻言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教训我?吃我一刀!” “浪千重!” 磅礴真气冲天而起,冉霸手中长刀散发出耀眼蓝光,猛然劈下,一道如波如浪的刀气荡散开来。接着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汉子双手交织成影,挥刀速度越来越快,一时间刀气层层叠叠连绵不绝,果真如同无穷无尽的海浪一般。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中毒 吕今瑶双剑合在身前,冷笑道:“雕虫小技!” “定风波!” 双剑倒转剑尖指地,猛然插下,金光乍现,丈许粗的光柱冲天而起护住女子身形,白裙飘舞秀发飞扬间,恍如神人。对面海浪般的刀气不能伤其分毫,统统被其一分为二,向两边打去。 已经到近前的张子龙突然收住脚步。乖乖的,这俩人最少也是化形上品修为,贸然上前的话恐有不妥,还是再观望一下吧。 果不其然,就在两人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正在偷摸靠近。张子龙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这正是那个临阵倒戈的李行舟。看来他是准备偷袭了,这样刚好,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到这少年也矮身摸向他的身后。 巨汉跟吕今瑶交手,真气纵横间金蓝光影交相呼应,让外人看不清楚。粉袍儒生借势偷偷靠近,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扬手就准备撒去。在他身后的少年也不客气挺身上前,倒转长枪扎去“铛啷~”一声,汉子被巨力打成了个滚地葫芦。 张子龙眉头紧皱,嘀咕道:“怎么跟扎到铁块上一样?这到底是……”粉裙儒生一骨碌爬起身,心有余悸道:“什么东西这么大力气?幸好我穿了宝衣不然今天真栽在这里不可。”接着对大氅围着的少年怒目而视道:“好你个小兔崽子,卑鄙无耻的背后偷袭,你算什么好汉?” 张子龙不禁莞尔,肩扛长枪揶揄道:“晚辈初来乍到不懂什么规矩,这些都是跟前辈您学的。我不知你们有何深仇大恨,今天能不能放过她一马?”粉袍儒生猖狂狞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崽子,你到底是谁?居然敢插手我们碎星岛的事?” 少年兜帽下的脸上充满诧异,居然说我伶牙俐齿?这算是…夸奖吧! 旁边交战的吕今瑶急道:“这些人是江州数一数二的水匪。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赶快走!”张子龙朗声道:“我是被那个你所救的孩童所托,专程过来救你的!”女子皱眉道:“好意心领了,赶紧走吧,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粉袍儒生也笑道:“怕是你想走也不行了,看扇!”说着黄色羽扇一挥而过,无数真气罡风平地而起,化成无数刀剑围绕少年攻来。张子龙眼神一缩,没想到这个猥琐的汉子居然也是化形境。 “梨花暴雨!” 无数银芒冲天而起护住身形。“叮叮当当”一阵急促的磕碰声响起,真气化作的刀剑被点为光斑消散不见。少年鼻尖耸动,突然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接着就发现体内真气流转有些滞涩,心中大惊抽身而退。粉袍儒生上前追杀。 吕今瑶心中大急,她可是知道这个李行舟底细的,乃是个用毒于无形的高手,少年遇上绝对讨不到好去。想到这双剑交错向前斩去,金光巨柱如山体崩塌,猛然向大汉倒去,后者不敢硬接连忙向后躲避。 吕今瑶趁此机会转身后退,双剑一旋又逼开粉袍儒生,一把抓着少年快速逃向商船方向。嘴里却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一船人都要跟着遭殃。” 张子龙劝慰道:“放心吧,你的主舰会挡住他们,想要追上可没那么简单。”女子冷哼一声道:“就算只有身后那两人追来,咱们也打不过他们。”少年自信道:“我也有帮手,不用怕!” 来到船尾时,只见商船居然停在三十丈外没有离开。甲板上站了不少女子的手下,而俊美青年正在对他挥手。红袍孩童也在,旁边站着个美丽妇人跟一个满目威严儒生打扮的中年汉子,显然是在等他们。 事已至此吕今瑶也不推脱,拎着少年脚步一点,身形破空而去,在湖面上如蜻蜓点水般借力数次,起落间就上了商船。船长见了赶紧命令开船,同时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而经过这一番周折,女子手下舰队也已经在千丈外稳住阵势,掉转船头严阵以待。方星火皱眉道:“咱们不是应该逃跑么?难道还准备再打?” 吕今瑶丢下手中少年,骄傲道:“我翻海蛟吕今瑶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认输,刚才只是因为姓李的临阵反水导致我们腹部受敌,所以才暂时撤退重整起鼓。好戏还没开场呢!” 张子龙坐在地上脸色发青道:“我好像中毒了,真气运转滞涩,浑身也使不出什么力气。”吕今瑶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扔给少年道:“那人叫李行舟,是上一辈医神谷最杰出的弟子,后来因为痴迷研究毒物,被师门发现后叛出山门。他用毒本领非常高明。前一段时间因为合作,所以他的底细摸清楚了不少。吃了它!” 方星火抬手想要阻拦,毕竟他们与女子只有一面之缘,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谁知张子龙接过后直接吞下,俊美青年脸色发黑。 吕今瑶赞许道:“好胆识,放心吧。你中的是一种叫桃花软骨散的毒,中毒者会真气紊乱全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方星火眉头紧锁道:“这毒性也太过霸道了,凭靠这种毒药岂不是可以纵横江湖了?” 吕今瑶靠在栏杆,赤裸的玉足在地面轻轻点着,闻言哑然失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这种毒药炼制非常困难,需要的毒物更加稀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的这一份还是为我准备的,没想到居然用在了你的身上。也该你倒霉,要知道化形境界还能凭借高深功力抵挡一二,可你却只是驭物境。” 张子龙面色有所好转,解释道:“我就是看他鬼鬼祟祟的向你用毒,才出手的。”女子点点头,随意抱拳道:“不管怎么说姑且给你们道声谢。还是那句话,好意我就心领了。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你如果不出手的话,我定要让他横尸当场!” 少年与方星火对视一眼摇头苦笑,怎么看这样子,还是他们自作多情了? 那边搁浅的巨舰拦在当中,对方的大船不得不绕开而行,而这边商船也在缓缓加速。就在大家都以为逃过一劫时,后方突然有一条战船疾速冲来。冉霸与李行舟二人站在船头,前者朗声道:“事情还没完,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关飞 吕今瑶脸色大变,现在距离己方舰队还有七百余丈,对方一定会先登上商船。要说动手她自然不怕,但是一旦全力出手,这条商船上的人可就要葬身鱼腹了。 张子龙站起身,虽然脸色还有些发青,但是真气运转已经好了大半,身体力气也回来了不少。方星火四周打量一番,挥手示意众人后退,自己站在船尾甲板上朗声道:“两位前辈,这条船上都是些普通百姓,可否高抬贵手放了他们?” 李行舟冷笑道:“这是我们与那臭娘们之间的恩怨,你们自己非要一头撞进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吧。” 冉霸双臂环胸笑道:“看你们二人藏头露尾,我也从来不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一句话,交出那臭娘们饶你们一命。” 战船体积不大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离商船不足五十丈。方星火仰头叹息一声道:“既然这样,那晚辈就斗胆跟二位讨教讨教了。”说完抽出赤剑,真气激荡间抬手挥剑。 漫天火焰如疾风暴雨倾泻而下,目标直指战船。 冉霸哈哈大笑:“你这人好生有趣,在这一望无际的湖泊上用居然用火来攻击。”说完“呛啷~”一声拔出长刀,由下而上一斩而过。如波如浪的幽蓝刀气冲天而起,所有火焰落在上面都被消融于无形,只留下袅袅水汽。 方星火心下暗惊,从来没有在这种环境里战斗过,没想到居然对他的火性功法影响如此之大。挥手掷出七把赤练小戟钉在船舷上,俊美青年飞身退回自方阵前。 距离还有二十丈时,战船上的二人踏水而行,一个翻身上了商船甲板。李行舟冷笑:“就这点本事么?久闻你吕今瑶在福州是数得上号的水上英雄,没想到这模样还如此标志,看来今天冉大哥要有艳福了。” 吕今瑶眼里泛着冷芒道:“大不了今天咱们就在这分个生死。李行舟,我死前一定把你大切八块。”冉霸上前一步劝道:“实不相瞒,自打第一次看见吕女侠后我就对你心生爱慕之意。现在我保证只要你肯嫁给我,回去就把那些妻妾全部休掉,只专心宠你一人。更何况咱们两帮到时候强强联手,这淮国水上还不就是咱说的算了?” 吕今瑶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也配的上我?”九尺巨汉不以为意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用点手段了。早就听闻你吕今瑶行侠仗义,我还真不相信你敢全力出手,让这商船上的百姓因你而丧命。” 赤脚女子眉头紧锁似在犹豫。见对方如此无耻,方星火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右手并作剑指立于胸前道:“本来以为你们是什么江湖好汉,如今看来也就是一帮水匪而已。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言,简直不知廉耻。” 李行舟怒火冲天道:“小兔崽子口气不小,不知是谁的裤裆没勒紧把你给露出来了。等收拾完了这女人,有你好受的!”方星火眼神充满了鄙夷,剑指一挥道:“满口喷粪与蝇虫无异,接招!” “天罡极火阵!” 七道手臂粗的火柱冲天而起,眨眼间互相联和成一个火焰囚笼罩住对方。最神异的是木质的甲板虽然被烤的有些发黑却没有燃烧起来。阵壁凝厚如实体,比原来强横了不止一筹。 李行舟忌惮道:“这是非常厉害的阵法,冉大哥小心。”冉霸打量了下四周,称赞道:“如此年轻就到了化形境界,还能使出如此复杂高深的阵法。小子只要你愿意跟我混,我保证你名扬江湖,指日可待。” 方星火朗声道:“前辈还是先破阵再说吧!”说完剑指连挥,大阵内火舌吞吐间形成了十数条磨盘粗细的火龙,扭转着抽打向二人,热浪逼人的甚至连头发都被烤的有些焦枯。 李行舟赶忙躲在九尺巨汉身后,正面强攻并非他所擅长。冉霸哈哈一笑:“要是在陆地上被这大阵困住还真是有些麻烦,但是不凑巧,这是我的主场!”说完长刀划着残影劈下“浪千重!” 幽蓝刀气形成的海浪层层叠叠无休无止,眨眼间充满了整个大阵,火龙与之对持片刻就抵挡不住消散开来,一时间真气消融声大作。大阵墙壁剧烈起伏波动起来,方星火脸色难看喃喃道:“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威力,果然是水火不容。” 吕今瑶在旁边干着急,这种秘阵一般都是双向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别想进去,这就导致了她就算想帮忙也束手无策。张子龙此刻脸色稍好,开口道:“撤了大阵吧,以你的攻击不可能对付的了他们。我这边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俩联手!” 方星火郑重点头,剑指立于胸前大喝:“天罡极火阵,散!”方才还威势惊人的火焰牢笼化为漫天红芒消散在空中,露出里面略显狼狈的二人。李行舟刚想大骂就被大汉制止,冉霸眼中充满了欣赏之色道:“我再邀请你一遍,跟不跟我?” 方星火气定神闲的摇了摇头。 冉霸脖子一拧,发出一阵“咔咔”声,手中长刀挽了个刀花狞笑道:“没事,我冉某都习惯了,看上的东西用抢的就行。” “住手!”商船围观的众人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大喝,声音威严。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喊话的正是站在红袍孩童身后的中年儒士。 李行舟看不清对方跟脚,试探道:“哟,一条小小的商船,没想到能人还不少,没请教?”长相威严的中年儒生毫无惧色,穿过人群站在前方,答非所问道:“淮国积弱已久,江湖更是萎靡不振,正是被你们这帮败类祸害的,整天就知道争强好胜自相残杀。更没想到你们居然敢在这朗朗乾坤下,悍然发动数万人的大战,还祸及平民。亏你们还自称江湖豪侠,难道就不觉得惭愧么?” 九尺高的冉霸被说的一愣,挠头疑惑道:“这一套一套的听着是有点道理,你到底是谁啊?” 中年儒生一挥裙摆,朗声道:“本官乃北马郡新任郡守关飞,你们还敢行凶不成?”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赌约 所有人闻言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朝廷郡守那可是封疆大吏,正四品官身,数以百万百姓的衣食父母,那可是跺一跺脚大地都要颤两颤的人物。 李行舟也有些胆怯,寻常百姓自然是想杀就杀了,可是要是害了一位朝廷命官,官府必定会一查到底,不死不休。要知道朝廷养的那些供奉与皇城司就是专门来处理这些事情的。 冉霸脸色严肃,拱手问道:“不知可有凭证?”中年儒生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道:“朝廷钦赐郡令还能有假?”众人凝神打量,这是一块巴掌大的圆形令牌,纯金打造雕刻精美,正面刻有‘北马郡’三字。 张子龙用手肘顶了顶方星火问:“真的假的?”后者哭笑不得的点点头道:“没错,是真的。没想到咱们随便上了艘商船,居然还能碰到这种大官。”吕今瑶秀眉紧皱,这位郡守刚才的话明显把她也捎带上了,这让她很不爽。 名叫关飞的中年儒生收起令牌大声呵斥:“还不速速退去,再要行凶的话,休怪我上报朝廷了。”冉霸面上发黑,旁边李行舟眼睛一转,盯着对面两个大氅少年低声道:“冉大哥,今天怕是没办法收拾这个娘们了。看你也相中这那个小子,咱们不如……” 冉霸细细听完,眼神一亮。对着关飞抱拳道:“郡守大人发话我自当听从,但是如果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过落了我碎星岛的面子?毕竟我们是江州帮派,还轮不到福州管辖。” 关飞眼神一凝道:“你要强行动武?”冉霸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想到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说着指着方星火二人道:“一切事情皆因此二人,我也刚好看他们顺眼,想要收到麾下效力。咱们这么办,只要他二人联手挡住我三招就行。挡下了,你们一起离开我绝不追击,挡不下这二人就要留下在我这效力十年,并且发誓绝不叛变。当然了,不论输赢我都会放了商船和吕今瑶。”说着对关飞抱拳道:“不知关郡守以为如何?” 关飞看着张子龙二人有些吃不准道:“这……” 吕今瑶皱眉道:“冉霸虽然人品不行,但是功力是实打实的化形上品。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答应,有这个大官在他们不敢放肆,再说我的弟兄们也在赶来,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方星火抱拳骄傲道:“关大人尽可答应,我兄弟二人接下便是。” 见他们毫不领情,吕今瑶有些气恼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少年抱拳道:“好意我就心领了。”赤脚女子一时哑然,气恼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 张子龙虽然剧毒已解,但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说完后小声揶揄旁边方星火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平常瞻前顾后,但是只要是在美女面前就表现的特别大气。”方星火苦笑道:“张兄弟别取笑我了,你莫非已经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么?” 关飞点头同意退到人群,身前的红袍孩童天真的询问:“爹爹,他们是要跟大哥哥打架么?”儒生摸着他的头笑道:“是啊,放心吧,我觉得大哥哥他们更厉害一些。”没想到孩童居然认真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旁边美丽妇人掩嘴偷笑。 冉霸与方星火二人上前两步站在甲板正中。九尺大汉笑问:“小子,看你阵法用的确实不错,我生了爱才之心,你们二人以后就跟我混吧。放心,不会亏待你们的。” 方星火面色古怪道:“这位冉前辈,莫非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想要招揽我张兄弟的?”冉霸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么?”方星火哈哈大笑,一把撤掉大氅道:“纯阳学宫方星火。” 一张英俊潇洒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青年内穿藏青劲装外罩白袍,腰悬赤剑风度翩翩,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了无数诽议。吕今瑶皱眉,方星火?那不是…… 张子龙埋怨的看了俊美青年一眼,也一把扯掉大氅朗声道:“在下张子龙!”白底金边武士袍,一头长发蓬松而起略显杂乱,左臂缠红巾,腰间悬酒壶,身背丈许长枪。果然是…… “哗~~”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吕今瑶目光连闪,这就是十三岁就杀退海寇保一方平安,十六岁横空闯荡江湖掀起了腥风血雨的修罗枪张子龙?怎么看着还是个孩子! 冉霸仰天大笑道:“原来是你们俩,看来我今天走运了,就凭你们的声势我们碎星岛一定会如鱼得水。”谁都没有看到,巨汉身后的粉袍儒生在对方公开身份后,双眼射出了浓浓的贪婪之色。 方星火上前一步,笑道:“看冉前辈说话虽然有些狂妄,但是还是讲道理。但是你居然跟身后那人为伍,看来也没什么眼光,我们兄弟二人是绝对不会到你手下效力的,请出招吧!” 说完双手持剑竖立在面前。 “天地玄黄!赤焰洪荒!” 无数真气化成的火焰自他体内疯狂涌出,而后在其身后转为凝实,狂风四散席卷。 “火形之神!赤帝降临!” 三丈高的火焰巨人横空而出,一头火焰组成的发丝迎风飞舞桀骜不驯,它体型魁武双手持剑,虽然面目有些模糊但是威势惊人。吕今瑶震惊道:“居然是人形?” “赤帝临身!” 火焰巨人上前一步与俊美青年重叠,方星火在其中如天上神仙一般风姿绝伦,挥手道:“冉前辈,出招吧!”冉霸神情慎重,任谁面前站了一尊三丈高的火焰巨人都会如此,那种磅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水龙吟!” 冉霸举刀一指就是自己的得意技。磅礴真气顺着脚下汹涌而出,眨眼间海水沸腾,三道被真气裹挟的粗大水柱冲天而起,在巨汉头顶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水龙一冲而下。此招是习自一部上古流传的绝学残片,他心中确信,自己所学里面论起杀伤唯有此招最强。 “小子!看你声势这么大,忍不住就用了最强一招。你应该没问题吧?如果死了……可别怪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卑鄙小人 水能克火乃是天理,但是凡事总有个限度。方星火此招乃是纯阳学宫最强秘技,玄奇神妙绝非常人可以揣摩。俊美青年双臂横举身前,背后火焰巨人同样动作,只不过在它手中有一把巨大长剑。 水龙撞在巨人身上,发出震耳轰鸣,下方湖水剧烈震荡,商船也左右摇摆起来,船上那些乘客东倒西歪,惊慌失措的抓住身边桅杆。大量的水雾冲天而起迷人眼目,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 吕今瑶走到少年旁边问:“你一点也不担心么?对方可是化形上品修为,看那招杀力也十分巨大。”张子龙摇头道:“我相信方兄,他这招连化形巅峰的万志奇短时间内也击不破。” 雾气散尽,方星火仍然屹立原地,只不过笼罩住他的火焰巨人变淡了一些。俊美青年朗声道:“冉前辈,还有两招!”九尺巨汉神色严肃,微微屈膝双手握刀于腰间,真气勃发间一声大喝。 “浪千重!” 长刀带着残影不断劈下,无数波浪般的刀气堆叠如潮,涌向火焰巨人。面对如此攻势,方星火也不被动防守,抽出腰间赤剑向前一点。火焰巨人如影随形,层层叠叠的火焰迎面扑去。 没有方才那种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灶房烧水般的“嗤嗤”声。碧波与烈焰交相呼应,最终化为无边水汽蒸腾在空中。方星火脸上汗水殷殷,归剑入鞘抱拳道:“冉前辈承让,还剩一招了。” 冉霸仰天长啸称赞道:“好小子还真是个人物,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方星火谦逊道:“前辈谬赞,晚辈只不过是入了个好师门罢了。”大汉点头道:“看来你俩跟我无共事的缘分,接下此招咱们的恩怨就算两清了。” 方星火正色道:“请出招。” 冉霸心中叹息一声,对方区区化形下品居然能挡下自己最强两招,看来这个纯阳学宫绝对不能小觑,还是卖他们个人情比较好。想到这他单手持刀随意一挥,一道凝实的刀气劈向火焰巨人。 面对明显放水的此招,方星火身形不动,拱手道谢:“冉前辈如此明事理,晚辈谢…”巨汉身后的李行舟猛地抬臂,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一柄色彩斑斓的飞刀脱手而出,火焰巨人那惊人的防御在它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而俊美青年对此却毫无所觉。 张子龙可没含糊,其实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这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中年儒生。从来没遇见过如此诡异的用毒高手,看他果然出手偷袭。少年身体猛地向前一冲,无奈速度还是慢了一些,一咬牙只能出手推开俊美青年。 “噗!”利刃入肉声响起,少年右胸处绽开一朵妖艳血花。 事情发生的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张子龙脸色苍白,浑身体力如开闸洪水迅速流逝,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嘭~”无力的他拄着长枪单膝跪地,飞刀果然蕴含剧毒,眨眼间少年七窍就流出丝丝血红。也只有像少年如此体魄才能咬牙坚持,换做寻常人估计早就见血封喉了。 吕今瑶抽出双剑大怒道:“好个卑鄙小人,居然出手偷袭,果然跟你们碎星岛没什么好说的,接招吧。”双剑一震与冉霸二人杀成一团。 另一边,被推飞的方星火愣愣的看着跪地少年,脚步沉重的走上前去。低头看着七窍流血的少年,他张大了嘴的疯狂的喘息,平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这个开朗执着的少年带给了他太多的改变。 俊美青年是个弃孤,自小就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被父母卖到了城里的大户人家。因为门风甚严所以他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看别人脸色生活。后来偶然间因为天赋出众被纯阳学宫收为弟子,师父对他期望很高,心怀感激的他决不能辜负这种期望。所以只能逼着自己拼命读书修炼,在其他弟子面前,他是沉着冷静天赋惊人的纯阳学宫大师兄,可是在背后,他付出的艰辛没有人知道。师父只会对他要求越来越高,可是…他只是一个少年郎啊。 第一次看到张子龙是在枫叶寨,他骑着钢铁巨虎手提一杆银枪,恣意纵横在六百海寇群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令所有人都黯然失色。明明境界远远低于自己,但是他那一身威势却如此耀眼夺目,就像一束光令人神往。 血灵阁一战,本已经逃脱升天的他,只为了心中的一口执念,为了那个只做了他一天老师的单乐成。被单元正误会指责之后也没有选择辩解,而是毅然决然的准备独自一人杀回博庆郡报仇。身怀重任的自己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要同行。 一起犯傻,一起发疯,一起出生入死。这短暂的时光是俊美青年这辈子活的最开心的,他好像找回了自己,不是伪装的那个纯阳学宫大师兄,而是真实的方星火。他的血……已经被少年捂热了。 习得撞山龙的少年,悟性之高令人叹服,只要给他时间一定会成为名震江湖的豪侠巨子。而现在,他为了名不见经传的自己,居然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方星火双目赤红无声喘气,浑身真气抑制不住的不断攀登。 “蹦~”心中似有一声断弦声响起,方星火真气暴涨突破极限。他站起身看着交战的双方仰天长啸,声音之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吕今瑶忍不住停手,一脸惊疑的看着方星火喃喃道:“破镜了?” 方星火双目血红,怒发冲冠:“我!要!你!们!的!命!”双手如翻花蝴蝶一般快速变换,手印方成青年就大吼:“纯阳神火,降临吾身!” 磅礴的真气冲天而起,化为一身烈焰汹涌燃烧,空中也出现了无数天地之力化为的光点,附着其上。赤红火焰转深又化浅。最后变为炽白阳炎。俊美青年拔出长剑迈步前行,被他踩过的加班焦黑燃烧,威势一时无两。 “卑鄙小人,你们全部都要给我张兄弟陪葬!”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奔赴医神谷 大战一触即发,破镜到化形中品的方星火,实力增强不知几何。一身炽白阳炎离得老远就让人觉得热浪逼人。冉霸脸色发黑,一方面是因为李行舟这么贸然出手偷袭,不光落了他碎星岛的面子还惹怒了对方,另一方面是因为俊美青年破镜后的威势,让他这个化形上品武者都有些胆战心惊。 加上旁边虎视眈眈的吕今瑶,今天事情恐怕要遭。 “啪~”越想越气的九尺巨汉回身一巴掌甩在李行舟脸上怒斥:“愿赌服输,你这是干什么?”嘴角流血的粉袍汉子面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方少侠消消气,张少侠只是昏迷过去而已,还没有身死。”不知何时走到张子龙身边的关飞突然大声道。俊美青年身体一僵,转身问:“关大人说的是真的?” 关飞站起身点点头,对冉霸二人冷声道:“听闻碎星岛是江州水路大派,没想到居然如此下作,赶快把解药拿出来。”冉霸转身看着粉袍儒生,脸色不善道:“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赶快把解药拿给关大人。” 粉袍儒生摇头道:“此毒名叫三日断肠,是用七种剧毒调制而成,中毒之人三天必死。连我自己也没有解药,如果说天下还有人能解的话,那就只有医神谷了。” 方星火面色阴晴不定。吕今瑶上前劝道:“对方舰队已经追上来了,真打起来非常耗时。眼下救人要紧,千万不能跟他们继续纠缠,这里离医神谷距离不近,我用海舰送你们过去勉强来得及。”俊美青年闻言冷着脸散去真气,生硬道:“你们走吧,我方星火在此立誓,如果张兄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冉霸铁青着脸一抱拳,一言不发的转身跳下商船,李行舟紧随其后。 入夜,阴云密布的天空中没有丝毫光亮,千岛湖上有支庞大舰队迎风破浪疾驰而行。一艘巨舰船舱内,张子龙平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七窍不断向外渗出鲜血。方星火坐在床边用毛巾不停擦拭。吕今瑶赤脚站在一旁,双臂环胸靠在墙上皱眉道:“必须想办法控制住流血,不然不用等三天,这家伙的血就会流干了。” 方星火眼前一亮,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取出血红丹丸给少年服下,张子龙脸色闪过一丝红晕,气色果然好了不少。吕今瑶好奇问:“你喂他的什么东西?” 俊美青年解释道:“这是血灵丹,没想到功效这么好!”吕今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这就是血灵阁秘法炼制的那种神奇丹药?难道你们俩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把血灵阁给灭了?” 方星火神色一黯道:“没错,但是基本上都是靠张兄弟,我只是在旁边帮衬一二罢了。”吕今瑶啧啧称奇道:“你这人也不错!明明是一起出生入死,如今他却闯下了修罗枪的偌大名声,而你自己却一无所有,居然丝毫不眼红还这么关心他?” 方星火摇头道:“你不知道,张兄弟胜我百倍。”吕今瑶转身向外走去,嘴中道:“血灵丹在黑市一颗就能卖出万两白银的天价,你可想好了到底划算不划算。” 俊美少年等她走后,一边继续擦拭鲜血一边自言自语道:“有些东西,是花钱买不到的!” 黑暗,无边无际! 张子龙漫无目的的走着,寻找着那些亮光。他丝毫没有慌乱,因为这个地方他已经很熟悉了。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丝亮光,少年走去,转眼间被白芒吞噬。 回过神来,张子龙发现他正站在一个庭院内,面前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横躺在地,手持一把断剑,鲜血流了一地。对面,十数个蒙面人手持利刃不断逼近。少年冷笑一声摸向身后,却发现空无一物,低头打量神色愕然,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四岁稚童。 少年微微诧异之后,探身从地上捡起那柄断剑反握在手,迎头冲上。突然面前一阵模糊,张子龙惊讶的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绣房中,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变回了少年模样。 闺房内,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丽少妇正在梳妆打扮,嘴里轻轻哼唱着曲调委婉的小曲,旁边有个稚童正在闹腾:“娘亲娘亲,咱们去找爹吧,好不好?!” 美丽少妇柔声道:“子龙,你爹说过最近世道不太平,不让咱们随便出去。”稚童不依不饶道:“没事的娘亲,我会保护你的!”最终妇人满脸宠溺的点头答应,从旁边墙壁上取下一柄宝剑。 张子龙大急,冲上去挡在房门前道:“不能出去!外面有杀手!”可是对方丝毫没有反应,稚童一蹦一跳的穿过他的身体消失在门外,美丽妇人同样穿身而过。少年大急,伸手追去大喊:“娘,不能出去!” 越过门口,光影变幻。少年又变回了稚童,手提断剑站在庭院,旁边躺着一地尸体。“滴答滴答”鲜血顺着断剑滴落,少年胸膛剧烈起伏,雷鸣声犹在耳边响起,这,就是……英雄胆! 一步步走到美丽女子尸体旁边,双膝跪地掩面痛哭:“娘~~~~” 深夜,主舰船舱,吕今瑶站在床边,仔细打量床上少年的相貌,喃喃自语道:“像,太像了!”突然她的手被张子龙一把攥住,女子“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抵在少年眉心。 “娘,不要走!不要出去啊,娘!” 少年眉头紧锁大声喊叫,满脸的泪水。吕今瑶长剑归鞘,叹气道:“明明还是个孩子,出来闯什么江湖,平白让父母担心。” 次日中午,福州博庆郡城外官道茶馆。 名叫小算盘的小二正在上下忙活,自从周围山匪被张子龙扫荡之后,附近治安良好生意红火,猎人农夫闲暇之余,都喜欢到这个据说接待过大侠的茶馆吹牛打屁,喝一杯浓茶提神解乏。 官道之上,有一行六骑拍马而来,华羽手搭凉棚埋怨道:“什么破地方啊,连续上百里荒无人烟,那边有个茶馆,咱们去歇歇脚吧。” 赵修武冷哼道:“福州地处边陲,人烟不多当属正常,再唧唧歪歪的小心我揍你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路线 听见马蹄声传来,小二连忙一抖手中白色抹布,笑着站在门口迎接。他名叫小算盘,其实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把这些农夫猎户伺候的再好,最多也就是赚个辛苦钱。而这些携兵纵马的江湖人,出手最是阔绰,要是能得到一两块碎银子的打赏,家底不就又能殷实一点了么? 一行人待到近前翻身下马,小二只觉得乌云遮日,抬眼一看暗自乍舌。两个身高九尺如铁塔的少年就站在他的面前,把天上阳光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各位客官,里面请!”咽了口唾沫吧众人让进茶馆,手忙脚乱的把马牵到旁边马厩拴好,又在食槽内倒满了最好最贵的饲料。然后飞也似的返回茶馆内。 赵修武大咧咧的吩咐:“快多上些你们的拿手菜,再沏两壶茶搬两坛好酒。”小二眼睛一亮道:“没问题客官。”然后转身对着后厨唱和:“醋蒸河鱼、爆炒凤丝、卤鸭掌……”他喊得又快又急,转眼间已经报了十六道菜名。柜台后的掌柜满脸笑意,考虑是不是该给他涨点月钱。 华羽脸色发黑赶紧叫停道:“好了小二,先上这么多吧。”小算盘立马停住,躬身道:“还有本店最出名的大侠酱牛肉,各位一定不能错过!” 叶红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这个名字好怪啊,酱牛肉怎么还成大侠了?”少女长得明媚皓齿天真可爱,小算盘脸上一红不敢多看,低头解释道:“回这位仙子的话,是因为扫除血灵阁的那名大侠曾在我们这下榻,每顿都要吃上五十斤这种酱牛肉,所以才取名大侠酱牛肉。” 旁边一副贵公子打扮的赵安定笑道:“这位小哥说话未免太过夸张,谁家的大侠一顿能吃五十斤肉食?如果真有恐怕也是个大饭桶吧。” 小算盘面色涨红就要辩解。秦雨寒已经吩咐:“行了小二,赶紧下去准备饭食吧。”面对这个英气勃发面无表情的女子,他嘴里的话被咽了下去,应了一声后垂头丧气的离开。 赵修武伸了个懒腰道:“咱们终于到福州了,这一路身子骨还真是累的不轻。”叶红妆白了他一眼道:“要不是赵安定拖慢了速度,咱们早就到了好么?” 听到少女埋怨,赵安定处之泰然,居然还拱手道:“对不住了各位,都是我拖累了你们。”众人都示意没事,开什么玩笑,对方可是堂堂淮国七皇子。叶红妆却道:“本来就该道歉,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给你准备个马车拖着走。” 赵安定苦笑不已。 饭菜陆续端上,众人开始吃喝。最后华羽还是忍不住好奇,切了两斤大侠酱牛肉,在座都动筷尝了一口。李星河摇头道:“这不就是普通的酱牛肉么?”秦雨寒道:“看来这只是茶馆想出来的买卖经吧。” 吃完饭,赵修武道:“咱们已经离广陵就不远了,福州水路发达咱们只需要在博庆江乘船东下,要不了几日就能达到。”叶红妆拍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道:“那咱们就在这散伙吧,我们可不需要去广陵府复命,我要去青海郡找张子龙玩去。” 赵修武皱眉问赵安定道:“七哥你不去跟我爹打声招呼么?”后者微笑道:“我跟红妆绕一下路再去广陵不迟。”赵修武点头。旁边秦雨寒突然出声道:“咱们也绕路青海郡。” 叶红妆揶揄道:“臭冰块,难道你真的跟张子龙有一腿?”华羽凑了过来满脸奸笑,低声好奇问:“不会吧,这女人还会喜欢男人?整天板着一张别人欠她钱的脸,啥样的人能接受的了她?” 叶红妆鄙夷的看了邋遢青年一眼,也同样悄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她外表冰冷其实心里火热着哩。你是不知道她当年去京城前,跟张子龙打的可热闹了。” 华羽满脸震惊回头看着冰冷女子,一副没看出来的样子。 秦雨寒平静道:“你俩如果再嚼我的舌根,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之所以绕路是因为我想收编了他的披麻军作为部曲,那支部队还是很有战力的。再说我家就在青海郡,三年没有回去了想回去看看,毕竟一旦到了广陵就要忙着练兵。”女子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说,那就是跟少年再比一场,因为上次比武是她输了。 赵修武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可要加快速度赶路了,我哥来信让咱们务必在五月前赶到广陵。从博庆郡到青海郡,还需要经过平安郡跟沛郡,大约有上千里路程,并且多以山路为主。” 秦雨寒点头道:“来得及,只要给七哥准备好马车,咱们的速度就会提升不少。”贵公子打扮的赵安定哭笑不得,但是面对叶红妆凶狠的眼神,只能点头同意。 华羽突然道:“既然你们都同意了我也没意见,但是我想告诉大家一声。咱们带的银子可不多了,这一路上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叶红妆瞥了他一眼道:“华官家,咱们到底还剩多少银子?” 邋遢青年心领神会,站起身有模有样的作了个揖道:“回小姐,自从七哥在江州宁明郡花大价钱买下一些孤本书籍后,咱们带的银子就不足千两了。” 叶红妆瞪大双眼生气道:“咱们就剩几百两银子了?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果真不应该把钱放在你那,说,银子是不是被你给黑了?” 华羽苦笑回答:“天地良心,咱这一路行来总共遇见两次水患,一次蝗灾,乞丐流民不计其数,每次你们出手可都是大方的紧,特别是像水蝗这样的天灾,就算是金山银山填进去也不够。再加上平时花钱都是大手大脚,店住最好的,饭吃最贵的,杂七杂八的开销更是多如牛毛。咱们现在真的已经没钱了。” 邋遢青年这一番诉苦让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其余众人都默不作声的起身离开,只留下华羽捂着腰包跟老板讨价还价。 待他们走后,掌柜面色蜡黄,越想越不对劲。猛地低头打了一通算盘,片刻后欲哭无泪道:“这家伙是个人才啊,这顿饭不光没有赚钱,居然还赔了一两银子。” 小二更是恼怒的‘唾’了一口道:“看着人模人样出手居然如此寒酸,都混成这样了还闯什么江湖?”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医 两日后,北海郡医神谷外行来一队人,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护送着中间的一辆马车。最前方有两匹火红骏马十分抢眼,赤脚女子吕今瑶道:“这马可真不错,作为一路护送你们的报酬送我好了。” 方星火点头道:“只要张兄弟能治好,我的这匹也送你。”吕今瑶回道:“一匹就够了。”接着手搭凉棚看向面前起伏连绵的山脉感慨道:“这就是横跨燕福两州的燕云山脉,果然威武雄壮。前面就是医神谷了。” 燕云山脉是一道天堑,长四千多里,宽五百多里,其内群山林立了无人烟,道路难行野兽无数。完美的隔开了燕州与福州两地,百姓商人想要来往,只能通过淮国为数不多的雄关‘燕云关’。 方星火极目望去,两座笔直的高山间,露出一条人为修筑的宽阔道路。路边行人不少,待队伍接近后,俊美青年发现谷口处矗立着一个十丈高的嶙峋巨石巍峨大气。上书“医神谷”三字,每个字都有磨盘大小,字体娟秀灵动呈幽蓝色,深邃而美丽。下方还刻着一首诗文: 岐黄已传万千载, 挽人生死鬼神惊。 凡为医者召必至, 愿为万世开太平。 吕今瑶摇头道:“没看出来,这医神谷口气真不小。又是鬼神又是万世太平的,他们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方星火希翼道:“我倒真希望他们是神仙,这样的话张兄弟就有救了。走吧,咱们进谷求医。” 队伍继续前进。 谷径幽幽,走了大约有三里路程,道路开始越来越宽,越来越亮。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极目望不到边,其内鸟语花香田地无数,奇怪的是这里种的不是普通的庄家,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右侧有一块巨石,上书“谷内种植不少毒物,求医之人切莫不要随意触碰,不然生死自负。” 面前道路来往之人居然不下千数。有三五一伙的,也有单人独行的,但是像他们这种二百人的队伍可不多见。面对旁边行人好奇的目光,队伍只能在路上缓慢前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踩踏触碰路边那些妖艳美丽的花草。 又过了十里,道路尽头出现一座宽阔高大的牌楼,上刻“医神谷”,牌楼后面殿宇成群,其规模庞大俨然胜过外面县府小镇。牌楼与小镇中间一片方圆百丈的空地,其上并列盖了四十间平房,间隔丈许。此时每个间房前都排起了长龙。 方星火诧异问:“这是做什么?”吕今瑶解释道:“我虽然没来过但是听说过医神谷的规矩,只有患病之人与家属才能进入,并且病情越是蹊跷得到的礼遇越好。”俊美青年看着人群组成的长龙焦急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张兄弟的状态非常不好,咱们不能在这耽误了。” 吕今瑶大手一挥道:“特事特办,现在不能按照他们的规矩来了,咱们直接过去。”方星火点头,队伍沿着长龙中间空隙走到屋子前。俊美青年翻身下马对屋内抱拳道:“这位医神谷的前辈,我朋友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请您先为其医治。” 一个满脸严肃的中年汉子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瞥了他们一眼后就走向马车,嘴里道:“要是每个来求医的人都像你们这么不守规矩,那还不乱了套了。” 方星火紧跟其后,闻言频频点头道歉:“是我们的不是,但是我朋友确实称不了多久了,还望前辈海涵。”中年汉子挑开马车帘子,抓住张子龙的手腕闭目片刻。回身走向屋子道:“暂时死不了,排队去。” 方星火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前辈,这是北马郡郡守关飞的亲笔书信,请贵派务必要救治我朋友。”中年汉子冷哼道:“医者仁心,在我们眼中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坏了规矩,真着急的话哈斯还赶紧去排队为好。” 俊美青年神色暗淡。旁边背负双剑的赤脚女子上前拦在汉子面前冷哼道:“你们医神谷好大的规矩,他中的毒可是你们医神谷的叛徒下的,说到底就是你们的责任。” 中年汉子皱眉问:“哦?是谁?”吕今瑶回道:“李行舟,他说这毒名叫‘三日断肠’,而今天刚好是第三天!”汉子眉头紧锁思索片刻,挥手叫来远处一名弟子道:“带他们去找谷主。”说着有对赤脚女子道:“只能你们两个陪着中毒之人进去。” 吕今瑶点头道:“你们就在这等着,办完事我就出来。”中手下领命退去。 进入小镇,街巷间飘荡着一股清雅的草药味道,虽然路人不少但都行色匆匆,街面上除了客栈基本都是医馆。方星火赶着马车真诚道:“谢谢你了吕姑娘。”吕今瑶坐在车架边,玲珑玉足再空中摇摆不定,闻言无所谓的挥手道:“毕竟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不用这么客气。再说他长得很像我弟弟,就当是结个善缘吧。” 方星火好奇问:“吕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居然就能率领那么大的舰队,真是了不起。”吕今瑶反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纯阳学宫是朝廷供奉吧?”俊美青年点头。 赤脚女子道:“其实我变成今天这幅模样,都是被官府逼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淮国这腐败污秽的朝廷。”方星火追问:“此话怎讲?”女子却不再回答,闭目养神起来。 方星火见她不想说,识趣的闭上了嘴,专心跟着前面领路之人在小镇中左拐右转,场面一下就沉默下来。马车内,张子龙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脸上血迹斑斑。如今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但是在他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棉被,可就算如此,他的身体居然不自觉的打着摆子。鼻中气息更是断断续续似有似无,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面前领路之人突然停步,方星火勒住马车抬眼打量。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寻常院子,门上挂着‘百草堂’的匾额。 第一百二十章 往事 百草堂内有一大堂,方圆十丈,其内摆有书桌百张,与外界学堂无异。此时堂内坐满了身穿杏黄色长袍的少年男女。讲台上站着一位身高八尺的中年人,身材匀称面相清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额骨凸出。一袭儒衫手捧书卷正在讲读。 外面突然有人快步来报:“谷主,李师叔的弟子带人前来求医。”中年人皱眉道:“如果不紧急的话就让他们稍等,等我讲完这章再说。”来人道:“非常着急,对方说是中了李行舟的三日断肠,而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中年男子眼中精芒一闪道:“居然李行舟?”踱步片刻道:“赶紧待他们去卧房,我现在就过去。”下人领命而去,中年人看着台下道:“今天的课业就上到这吧,你们回去之后自行温习,把不懂的地方都列出来,下次我在给你们讲解。” 少年少女们纷纷面露喜色,起身躬身道:“是,谷主!” 中年男子快步离去,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进后院。抬手推开一间厢房的门,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性命垂危的少年。快步上前闭目把脉,片刻后起身来到桌前拿起毛笔“刷刷刷~”龙飞凤舞写下一张药方,低声吩咐弟子几声。这才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旁边方星火着急道:“敢问前辈,张兄弟的毒到底能不能解?有没有生命危险?”中年男子朗声道:“解这种多种剧毒调配出来的毒需要时间,但是你们放心,我已经开了一副药先吊住他的性命,等回去调配好解药就行,这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吕今瑶松了口气,摆手道:“这就好。那么我就先回舰队了,你留在这里照顾他吧。”说完抬腿就走,方星火刚想道谢就发现女子身影已经消失,唯有苦笑。 桌边中年男子出声道:“既然你朋友的命算是保住了,那咱们就来聊聊李行舟的事情吧。我是医神谷谷主唐文翰,你们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星火连忙拱手行礼道:“原来前辈就是医神谷谷主,失敬失敬。晚辈是纯阳学宫方星火,中毒的是我的兄弟张子龙。”唐文翰惊奇道:“不用多礼坐下说。原来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二人就是你们啊,还真是英雄出少年,那你们是怎么跟李行舟结仇的呢?” 方星火一言坐下,把千岛湖上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唐文翰面露惊讶道:“原来刚才那个漂亮姑娘就是吕今瑶?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方星火疑惑问:“唐谷主知道吕姑娘?”杏袍男子笑道:“我们这是医神谷,进进出出的都是大部分都是江湖中人,消息可是非常灵通的。” 方星火追问:“那前辈可否跟我讲一讲吕姑娘的事,她好像对朝廷非常敌视。”唐文翰又喝了口茶道:“吕今瑶绰号翻海蛟,活跃于福州东面的淮河,为人侠义耿直,非常受百姓拥护。这是现在江湖上所流传的。”俊美青年点头。 唐文翰继续道:“可我却知道,她本是燕州人士,家境非常殷实。后来她被县令公子看上,多次拒绝之后县令出手设计陷害她弟弟入狱,为了救人吕家几乎倾家荡产,就算如此最后她弟弟还是冤死在牢中,要知道他弟弟乃是家中独子,父母因为丧子之痛气不过就到处上访告状,从县里到郡里最终花光了家里最后一个铜板,悲痛欲绝饥寒交迫下,父母也相继殒命,只剩她孤身一人。” 方星火皱眉道:“郡守居然会包庇县令?可见其中绝对有问题。”唐文翰点头道:“这是必然,说到底还是官官相护罢了。再后来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吕今瑶就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是一年后的福州淮河郡,那时她已经是沧浪帮帮主的嫡传弟子,驭物巅峰的修为,可见她天赋之高心性之坚韧。她率领着上千沧浪帮的帮众从海上登陆燕州,化妆成海寇灭了县令满门。” 方星火惊骇道:“犯下如此大案还敢在这里明目张胆么?再说如此隐秘的事情唐谷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唐文翰神色自若道:“记得那是两年前,沧浪帮老帮主过来求医的时候亲口给我说的。江湖一项是游离在朝廷体系之外的存在,虽然咱们淮国打压武林,但是想要在人海茫茫中追查一个人也是比较困难的。那个郡守为了免去麻烦,就把这件事当真安在了海寇头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要追查也无从下手,并且据我所知,吕今瑶原来可不叫这个名字。” 方星火思索片刻点头道:“这么一说当真算是万无一失,没看出来吕姑娘外表耿直居然如此聪明。”唐文翰道:“行走江湖任谁都会藏些压箱底的手段,吕今瑶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成长为杀伐果断的江湖人,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俊美青年又问:“那个李行舟又是什么情况?”唐文翰长叹一声道:“他是我的师弟,学医的天赋比我差不了多少,可惜他心术不正,好好的岐黄之术被他练成了巫毒邪法,最后还虐杀了不少弟子判出师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方星火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也同样叹息一声,回身后抱拳行礼道:“唐谷主,其实我们这次来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奉广陵王的命令,前来邀请医神谷前往广陵府商讨海寇之患的事宜。” 唐文翰微微错愕道:“医神谷以治病救人为宗旨,打打杀杀这种事广陵王怎么会想起我们?”俊美青年连忙道:“沙场出力不一定就非要杀人不可,王爷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到军队中充当军医,救治我们受伤的士卒。” 唐文翰起身来回踱步,片刻后道:“兹事体大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需要找长老们商议一番。这样吧,反正你朋友的毒一两天也解不了,你就安心在这休整一番。我过两天再给你答复吧。” 方星火恭敬作揖:“请唐门主慎重考虑,这可是关乎福州无数百姓生死攸关的大事。”唐文翰严肃点头,转身离开屋内。 “咳咳~”床上少年突然剧烈咳凑,鲜血顺着嘴角流到船上。俊美青年连忙过去帮忙擦拭,又喂了一颗血灵丹给少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繁华似锦 吉水县城外官道上,由远及近响起一阵马蹄声,周围来往百姓纷纷打量,要知道这地方除了披麻军外,想见一匹马那可不容易。风尘仆仆的秦雨寒一行遥望着县城高大宽阔的城墙。 赵修武皱眉道:“这是县城?怎么会有如此高大的城墙?比郡城也差不多了!”秦雨寒摇头道:“当年离开的时候,还只是个普通县城,看来这几年发生了不少事情。”赵安定也挑开帘子盯着远方吉水县城赞叹连连。 华羽却看着官道上人来人往肩挑手提的商贩百姓问:“赵修武,你们福州还真是怪事连连,越往边陲走越富有啊。”广陵王世子也一头雾水,众人拍马入城。 站在吉水县城内,所有人都被它的繁华所震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两边商铺出来进往人头攒动,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路边小酒馆内传来酒客们恣意的呼喝,小二忙的满头大汗居然没有时间抽空擦拭一下。 一行人骑着马根本不能前进分毫,无奈只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顺着人流向前挪动。叶红妆眨着大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遇到稀奇的小物件就会凑上去观看,喜欢的话拿着就走,华羽苦笑的跟在她身后付钱。 秦雨寒眉头紧蹙道:“这里原来常年被海寇袭扰,百姓别说乐业就连安居都做不到,还经常发生村落被屠的事件,三十多年前就连吉水县都被攻破,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可如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答案,吉水县的繁荣程度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平日里在郡城都难得一见的戏班,在这一条街上就见了三个,曲调更是囊括了大江南北。杂耍说书的草台班子更是多不胜数,沿途叫卖的小贩五花八门,书籍古董,胭脂水粉,零嘴吃食无所不有。 叶红妆突然折回,走到他们面前指着一人兴高采烈道:“这是我的主意,我出的!”众人顺着指尖看去,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个手持笤帚簸箕的绿袍汉子异常扎眼,在他身后印有一个大大的贼字。一边清理街面卫生一边眼睛四处乱瞟。 众人满头雾水,叶红妆得意洋洋道:“当初跟张子龙上街的时候抓住过一个小毛贼,谁知道牢房已满没有位置,我就出了这个主意,让这些人穿的花枝招展打扫卫生,直到抓住另外一个贼顶替自己。我是不是很聪明?” 马车内的赵安定双眼一亮道:“不愧是红妆,厉害厉害,这可比直接关他们要奏效的多。”叶红妆骄傲的抬起头,满脸的得意洋洋。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一处路口,横向又有一条长街,同样的繁华似锦喧嚣热闹。众人又逛了一阵,快到正午的时候他们停在了客来酒楼门前,如今的酒楼可不比当初,高有七层雕梁画栋,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叶红妆小手一挥:“中午就在这吃吧,看着如此气派想必饭菜肯定非常可口哩。”华羽脸色一黑,看着面前这个装修的富丽堂皇的酒楼,连忙上去劝阻:“小姐,咱们可真快没钱了。路边随便找个饭馆吃一顿得了,等到了广陵城再随便吃也不晚。”少女扭脸冷哼:“不管,就在这吃。” 不等邋遢青年再劝。酒楼门内已经跑出几名跑堂,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另有两名机灵的小二分站两边躬身虚引道:“贵客里面请。”叶红妆满意的点点头,抬腿迈入酒楼,其余人只能跟上。 走在最后的华羽面如土色,心里暗道:看阵仗这里吃饭可不便宜,要不要一会吃完直接撒腿就跑,不然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酒楼内人声鼎沸,一楼有个满头华发的说书人正在谈天论地,点评江湖。说到精彩处,周围看客纷纷鼓掌欢呼,四面八方投来的打赏铜钱“叮叮”作响。老人说的更加卖力,身旁有小童捧着托盘,蹦蹦跳跳的捡着铜钱,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他们一行背弓跨剑,满身风尘的江湖客进来,居然没有人多看一眼,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赵修武看到这一幕心中震惊,这个吉水县歌舞升平百姓富足,比之郡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来到柜台,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掌柜打扮拱手道:“各位少侠,打尖还是住店?如果是住店的话咱们这只剩下三间地字号客房。” 叶红妆摇头道:“我们是来吃饭哩。”青年掌柜笑道:“如各位客官所见,大厅都已经满了,如果各位没问题的话,五楼还剩一个雅间。”少女点头同意。 华羽突然冲过来挡住众人,悄声问掌柜:“掌柜的,我想问一下在五楼雅间吃一顿饭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年轻掌柜非常识趣的小声回答:“这位少侠,咱们客来酒楼位于吉水县正中属于黄金地段,在五楼用餐可以欣赏到市井百态,所以价钱相对也更贵一些,看你们一行六人,吃一顿大概需要一百两银子。” 华羽面色阴沉,回身劝阻道:“不能在这吃,吃完这一顿咱们可就身无分文了。”众人脸上都露出尴尬。叶红妆却不为所动道:“我不管,你是管家,钱的事情由你负责,我今天就要在这吃哩。” 华羽大声反驳,两人居然就在柜台处吵了起来。引得旁边酒客纷纷好奇打量,赵安定哭笑不得从腰中取下玉佩就要解围。这是他十六岁生辰的时候父皇赐给他的小玩意,是淮国雕刻大家用最上等的蓝田玉精心雕成,佩戴它有让人宁心静气的作用,如果把它放在当铺,最少也能作价换取十万两白银。 就在此时,二楼栏杆处突然“噔噔噔”跑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他快步走到众人面前行礼道:“敢问两位是不是秦姑娘与叶姑娘?” 秦雨寒跟叶红妆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前者皱眉问:“正是我们,你是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客来酒楼 中年人满脸惊喜道:“还真是二位,你们能来捧场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鄙人叫赵富贵,是这间客来酒楼的东家,秦姑娘你跟张将军比武的时候我就在台下观看,真是精彩绝伦。” 秦雨寒轻轻点头不再言语。叶红妆指着自己的琼鼻好奇问:“赵老板,那你怎么会认识我哩?”赵富贵得意一笑道:“鄙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记性非常好。当年你骑着白虎跟披麻军入城的时候,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叶红妆得意洋洋道:“你记性真不错。我这次是来找张子龙玩的,盘缠花光了没钱吃饭。”赵富贵心领神会,连忙躬身引路道:“两位能来小店吃饭那是给我面子,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以后甭管什么时候,来这吃饭不要钱。” 叶红妆用大眼睛白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华羽,骄傲道:“看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子,今天随便吃,我请客。”说完当先跟着上楼。身后华羽呆呆点头,原来这世上还真有白吃的午餐啊! 酒楼七层没有隔层,这是一间方圆三十丈的宽阔大厅。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软软绵绵入赘云端,装修华美富丽堂皇。四面墙壁除了窗户外,还挂了不少名人字画。大厅内摆放着十几张大圆桌,其上摆放着清一色的银制餐具。 赵富贵把众人引道临窗桌子道:“酒楼七层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披麻军聚会的时候才会开放。两位都是张将军的好朋友,所以鄙人觉得你们应该在这里用餐。” 众人落座后。叶红妆心情大快,看着周围的精美布置道:“还不错嘛赵老板。麻烦你赶紧去把张子龙那土包子给我叫过来。三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赵富贵闻言一愣,摇头道:“叶姑娘有所不知,张将军已经离开吉水县闯荡江湖去了。”秦雨寒眉头一皱问:“什么时候走的?”赵富贵回道:“大概有半年了吧。”秦雨寒点头。 叶红妆无所谓道:“那好吧,你下去赶快弄些好吃的上来。”就算被少女呼来喝去,赵富贵还是满脸笑意的点头离去。片刻后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就摆满了桌子。 外人走完之后,赵安定感慨道:“没想到红妆在这里还有如此面子!”少女得意的哼了一声,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嘴中道:“当初我跟叶红芸从从游马国在海上漂了好久,就是在吉水县登陆的。” 华羽站在墙边突然惊呼:“我去,这些字画居然是真的!”众人看去,看见他正站在一副仕女图面前啧啧称奇。赵安定起身走过仔细打量片刻后点头道:“没错,这确实是孟优老先生的真迹。”接着有摇头道:“一个县城酒楼,居然挂着价值千两白银的名画?怪哉怪哉!” 华羽环顾四周百余幅字画惊叹道:“如果这些全都是真的,那可就价值连城了。”赵修武瓮声道:“赶紧吃吧,这里菜还不错。你俩一个皇子,一个淮国首富的公子,聊这些假不假?” 华羽与赵安定对视而笑,坐回座位开始用餐。待众人吃饱后,李星河感叹道:“真不敢相信这是吉水县。”赵修武好奇问:“李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李星河闭目回忆,嘴角挂着笑容道:“因为我们李家祖籍在这,三十多年前海寇攻破县城大肆屠杀,所以我爹就被派到这里担任皇城司监察使。自打我记事起,吉水县就是个非常不起眼的边陲小县城,人不过万,商铺不过数十家。其他知县都是六品,而吉水县的知县居然才只是八品小官。而这里不适合农耕,也不敢出海打渔,大多是靠打猎与一些山货过活。上街一看,人们眼里的那种麻木之色让人心寒。” 赵安定也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哦?还有这种事?那后来呢?”李星河接着道:“后来张叔叔就来了,他张榜安民、普及刑罚、体恤民众、善待下属、督练民兵,还编写了县志,还亲自率县兵打退了两次小规模的海寇。自此吉水县百姓眼里就有了一丝希望,前来投奔的流民也就越来越多。” 赵安定点头道:“张浩然确实是个能干事实的能臣,他现在担任户部侍郎,所管钱粮皆笔笔分明井井有条。”李星河点头道:“张叔叔是个好官,当时县里祠堂还要给他准备立生祠呢,只是后来被拒绝了。我跟张子龙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是张叔叔的儿子,那时候我比较木讷经常被别的小孩欺负,他就像个英雄出现在我面前。勇敢、善良、开朗、强大。” 赵安定点头道:“他的事情我听红妆说了很多遍,耳朵都起茧子。这次来也是想来见识见识这个传说中的张子龙。”李星河咧嘴笑道:“七哥你绝对不会失望的。在我眼中张子龙是个能跟开国元勋武承嗣比肩的人物,十三岁就率军剿灭了五倍于自己兵力的凶猛海寇。” 赵修武不以为意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是外放境巅峰,杀些普通海寇这有何难?”李星河也不辩解摇头不语。叶红妆可不愿意别人说自己朋友,起身小跑道巨汉身边踢了一脚,双手掐腰道:“那些海寇可不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是练家子,虽然水平不高,但是外放境还是有几个哩。还有那个披麻军,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人人眼神都跟地狱恶鬼一样哩。” 赵修武摇头道:“我外放境的时候,一个能打同等境界五人不成问题。”叶红妆气哼哼道:“跟你这个笨蛋说不清楚哩,当时张子龙根本就没练过武功。”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一个没练过武功的普通人?这可能办到么?“咔嚓~”秦雨寒手中的筷子应声而断,她眼中泛着冷芒道:“你的意思是说,上次跟我比武的时候。他之所以不用真气是因为他根本没有?” 叶红妆‘咯咯’直笑点头确认。 “呜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误会 屋内众人走到窗前,从这里能看到大半个县城街道。此时下方人头攒动的百姓有条不紊的动了起来,路边民房纷纷打开房门,所有百姓都向两边店铺民居里涌去。半炷香后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地面整洁干净。 叶红妆好奇问:“这是干什么哩?要玩捉迷藏哩?”秦雨寒震惊道:“普通百姓居然有如此行动力?”赵修武慎重点头。华羽侧耳倾听:“有大批骑兵靠近!” 秦雨寒道:“我们去上京的时候,记得父亲为了对付海寇,曾经练过一只骑兵,不过只是以马代步,战力并不算高。” “轰隆隆~轰隆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已经清晰可闻。 伴随着无数百姓的欢呼喝彩声,一支千余人的骑兵如钢铁洪流汹涌而来,一只钢铁巨兽跑在最前面。后面骑兵动作整齐划一,十骑成排百骑为列。马背上的军卒体型健硕,沉默寡言。身穿黑色皮甲外罩白袍。腰间一侧悬长刀一侧挂箭壶,身背长弓腋夹长枪,马鞍上还挂着一面藤编大盾。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人数虽少可肃杀之气却直冲云霄。 赵修武张目结舌道:“这是什么军队?比武院禁军还要精锐不止一筹。”华羽双目射出神光道:“这支部队可以充当弓骑兵、骑兵、步兵、枪兵、弓兵与盾兵,如果他们能熟练掌握这些兵种技能的话,那简直不可思议,因为光这一身负重就有一百多斤吧。” 秦雨寒肯定道:“这就是披麻军!”虽然跟印象中那支只会拼命的乞丐部队已经有天壤之别,但是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却绝不会错。 赵修武一拍窗沿兴奋道:“必须把他们带回广陵,虽然他们人数只有一千,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们补充最精装的士卒,要不了多久这就是一支无可匹敌的力量。” 披麻军一冲而过,欢呼声却越演越烈久久不息。 华羽却摇头道:“这支军队很可怕。”赵修武皱眉道:“废话,不可怕咱们要他们干什么?”邋遢青年摇头慎重道:“寻常参军的不是军户世家,就是希望靠勇武博个出身的武夫,还有就是那些吃不饱饭的流民。大多都是为了名利与生存。而他们…”说着指了指欢呼的街道乃至吉水县,继续道:“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是朝廷给不了他们的荣誉,光荣与信念。我不觉得这支部队会跟着你离开。”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陷入沉思。赵修武却直接转身向楼下走去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咱们现在就去他们驻地。” 一个时辰前,校场营房。 知府钱良与牛沙围绕着一个吉水县的沙盘指指点点。最后牛沙道:“必须扩建,在县城四角修筑四座大型箭楼,海寇一旦攻城,咱们就可以对他们形成包围防守之势。” 钱良捋着三寸长的胡须思索道:“这个工程太大,需要的银子太多了,我要回去跟闻主簿商量一下。”牛沙皱眉道:“现在吉水县的税收超过以前百倍不止,钱大人你现在给我说没钱?” 钱良摇头道:“老牛,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吉水县规模都快超过青海郡了,我在这个位置上是如坐针毡,最近听闻咱们的秦郡守有把我调任到别处的消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牛沙一拍桌子道:“那钱知县也不能忘了,咱们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能保护百姓的安全。城防是大事,回去你让闻老算算大概需要多少钱,实在不行……我们出!” 钱良叹了口气点点头。 “报~~”有士卒推门进屋禀告:“报告牛将军,城外来了一队人马,大约有一百人。其中领头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冯将军以为是乔装海寇,就带人上去盘问。发生争执后那女人一招就把冯将军给制服了,现在咱们几十个弟兄都被对方抓了起来。” 牛沙震惊道:“外放巅峰的冯阵一招就被制服了?”士卒点头。大汉继续问:“确定是海寇么?”士卒迟疑道:“那女人长得金发碧眼跟海寇特征很像,但是他们并没有下杀手,具体是不是海寇,卑职说不准。”虬髯大汉来回踱步,挥手命令:“武功高算个球!去召集所有军士,咱们出城灭了他们。” “诺!”士卒领命离去。 钱良眉头紧锁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吧?!”牛沙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如果对方是个跟张将军一样的高手,估计就算能把他们杀了,我们也会损失惨重。”钱良舒了口气道:“要不然就关城防御。” 牛沙哈哈大笑:“冯小子还在外面,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放心吧钱大人,我们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怕过。”说着迈步出门。 钱良眼中闪过一丝没落,喃喃自语道:“可是吉水县,不能没有你们啊。” 校场上。 牛沙与两丈长的巨大猛虎并排而立,面对眼前军容肃穆的军阵高声道:“城外来了一伙疑似海寇的人,一招就把冯将军给制服了。这种本领估计比张将军还要厉害。你们敢不敢出城迎战?” “敢不从命!”众将士整齐划一的回答,气势威武震耳欲聋。 牛沙又继续道:“现在敌友未分,等一会出城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攻击。” “诺!” 牛沙翻身上马对巨虎道:“小虎,真打起来这次可能就要靠你了。”“吼~~”小虎一声怒吼作为回应,虎目充满兴奋开始奔跑。众骑兵紧随其后。 披麻军带出一串烟尘,疾速冲出城门。又前进了五里左右,果然看到有一群身穿金袍的人正在官道旁休息。牛沙竖起右臂道:“对方武功高强不要靠近,保持百丈距离结天圆阵,对方如果攻击就用弓箭反击。” 身边副官点头,从背后抽出一面红色小旗抬手挥动。 千人骑兵中间减速,两侧加速饶弧前进。片刻之后奔腾的骑军围绕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圆,骑兵为了保持机动力所以并没有停止,而是绕着一个弧度奔驰前进。扬起了漫天沙尘。 而中间的那群金袍人此时早已站起了身,抽出兵刃进行戒备。面对军容强盛,武装到牙齿的彪悍军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 “这是误会!”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呼。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上阳台 两个时辰前。临安县官道上,百余身穿金袍的上阳台弟子无精打采的骑马驾车缓慢前进。队伍前方身背巨锤的高大女子夏米尔大声呵斥:“都打起精神,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想让我给你们松松筋骨么?钟元良给我滚过来。” 所有弟子都一个激灵,连忙强提精神挺直身板。身背千机剑的俊秀少年屁颠屁颠的从队伍后方的一辆马车上跳下,一路小跑到高大女子马下,满脸谄媚道:“大师姐,有何吩咐?这也不能怪师兄们,这一路穷山恶水的实在是难走啊。” 金发碧眼的女子扫了他一眼道:“这次来取矿石是你死气白咧的非要分来,结果你一赶路就躲在车厢里,到了城镇就撒了欢的瞎胡逛。看你这么闲,就跟着我的马跑步前进吧。” 金袍少年大声哀嚎。 “踏踏踏~”一阵奔驰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二人回头看去。那是风尘仆仆的一行五人,四人骑马一人赶车。他们速度飞快,甚至连马车轮子都几乎不挨地,车内不断传来男子的惊呼,片刻间已经超过他们扬尘而去。 艾米尔哼了一声道:“这么快赶着投胎呢!”回头一看,发现金袍少年目光痴呆的盯着那帮人的背影。金发女子踢了他一脚问:“犯什么魔怔了?快点给我跑起来!” 钟元良猛地回神,跟着马跑了起来。嘴里却道:“大师姐,那个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艾米尔鄙夷道:“年纪不大花花心思还不少,你说的是那个背弓的?还是那个粉裙的?” 俊秀亲年挠挠头,脸上一红道:“粉裙那个。虽然黑袍那个看着也很漂亮,但是英气太剩少了些女子韵味。”艾米尔揶揄道:“哟,你还知道女人味了?我倒是觉得背弓的那个不错,明明是个女儿身却有不输于男子的气概。” 钟元良连连称是。眼角却看了一眼她背着的丈长巨锤,心里嘀咕:我看是因为她跟你很像,所以才这么夸她。 一行人继续赶路。又路过了三座山后,面前出现了一片平原。艾米尔挥手示意众人原地休息。从马鞍处抽出一卷地图认真辨别。旁边钟元良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嘴里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大师姐,还有多远啊?你还是让我去马车里待着吧。” 金发碧眼的女子收起地图不以为然道:“天赋本来就差还不好好锻炼,就你这样子还想追上张子龙?做梦吧你!”说着一直前方继续道:“咱们已经快到了。” 钟元良闻言咬牙站起身道:“为了追上张兄弟,拼了!”艾米尔突然皱眉道:“麻烦来了!”他们前方突然出现数十骑兵,冲着他们疾驰而来。 俊秀少年苦笑道:“这边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见到大师姐就以为是海寇喊打喊杀的。这都是第几波了?”艾米尔认真道:“这恰恰说明福州沿海确实被海寇祸害不浅,终于明白张子龙为什么一见面就对我动手了。看来这里的人非常仇视海寇。” 说话间对面骑兵已经到了近前。一名消瘦少年拍马上前,用马鞭指着夏米尔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队伍里会有海寇女人?”钟元良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道:“我们是上阳台弟子,这是朝廷二品供奉的令牌。赶紧把路让开!”这一路上解释的太多,后来干脆直接亮明身份了。 对面消瘦少年却不吃这一套,皱眉道:“我再问一遍,你们跟这个女海寇到底是什么关系?”钟元良目瞪口呆道:“你这家伙疯了不成?我们上阳台可是朝廷二品供奉,郡守见了我们也要客客气气的。” 消瘦少年冷哼一声挥手命令:“给我上,把这些人全部绑了,记得别伤了他们性命。”众军卒应“诺”抽刀而上。钟元良大怒道:“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消瘦少年面无表情道:“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敢跟海寇勾结,在我们这就是不行。”夏米尔眼神一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左一个海寇右一个海寇,看来不出手教训一下你们是不行了。”说着拍马上前,一拳打在消瘦少年格挡的双臂上,后者直接被砸落下马,内府震荡喷出一口鲜血。 “冯将军!”消瘦少年身后军卒齐声惊呼。当中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眼神一凛,对方实力太强了,他们这些人很可能不是对手,必须回去搬兵。想到这连忙举起右手左右摇摆。跑在队伍最后的三名士卒拨转马头,从不同方向向后撤去。 面对已经杀到面前的骑兵。艾米尔摘下身后巨锤猛地脚下用力踩鞍而起,女子虽然身材高大却十分轻盈,在空中如大鹏翱翔。手中长锤旋转两圈,一记力劈华山打在面前地面上。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女子面前的扇形地面不堪重负向下坍塌。一时间人仰马翻,所有人都被摔的七荤八素。仅此一击数十骑兵就被……全灭! 艾米尔挥舞了下手中巨锤扛在香肩上,一脸骄傲道:“给我把他们都绑了!”以钟元良打头,身后众弟子纷纷上前,把骑兵们都给捆了个结实。 消瘦少年吐了口血沫子,狞笑道:“不论你这女海寇武功有多高,但是只要到了我们吉水县就别想活着离开。”钟元良踢了他一脚道:“你凶什么凶?这位可是我们上阳台铸器堂的大师姐,不是什么海寇。”消瘦少年却根本不相信,冷笑一声闭目不言。 艾米尔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问道:“这么说你对吉水县很熟了?跟你打听个事,披麻军怎么走?”消瘦少年猛地睁眼,目光中充满了震惊。难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想要把披麻军一网打尽么?想到这他目光游离四周,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艾米尔哭笑不得,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道:“你别想歪了,是张子龙叫我们来的,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消瘦少年更加震惊道:“张将军!” 金发碧眼的女子点头道:“他跟我们做了比买卖,现在是来取货的。” “轰隆~轰隆~”大地突然轻轻震动。远处尘烟四起,一队千余人的骑兵出现在远方。钟元良皱眉道:“是他们的帮手?”艾米尔双臂环胸道:“有点意思。看来能好好干一场了!”消瘦青年焦急道:“这位高人别动手,我们就是你们要找披麻军。” 此时骑兵阵型突变,配合默契整齐划一,片刻间已经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消瘦少年冯阵连忙挣扎站起身,大喊道:“牛大哥,这是误会,他们是张将军派来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碰面 吉水县校场门外,叶红妆一行人被拦在门外。赵修武怒斥:“我是广陵王世子赵修武,你们居然敢拦着我?”校场门口站岗的是披麻军留守军卒,两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黑袍皮甲手持长枪。 其中有个孩子道:“披麻军有铁律,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身高九尺的赵修武一把把这个少年单手提起,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小子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我是广!陵!王!世!子!!” 少年头一偏,执拗道:“我不管,只要我俩还有一口气,你们就不能进去。”另一名少年举起长枪对着赵修武道:“说的没错,你赶快把二狗放下。” 叶红妆揶揄道:“哟哟,广陵王世子好大的面子哩!”说完哈哈大笑,其余人脸上也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华羽一拍脑门仰天长叹:“本以为跟着王爷公子能在福州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连个门都进不去,看来真是来错地方了,当初我就怎么就瞎了眼,上了你们这艘破船呢。” 赵修武泄气的放下少年,再怎么说他也不会持强凌弱欺负两个孩子。转身怒气冲冲的向华羽冲去,后者转身就跑,嘴里嬉笑道:“就是说你的,大蛮牛还生气了?论轻功你能追上我么?”赵修武咬牙继续追赶,可是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城中突然传来欢呼声。赵安定挑开窗帘道:“别闹了,披麻军应该已经回来了!”赵修武恨恨的瞪了一眼邋遢青年,发狠道:“我倒要看看这披麻军的主帅该怎么给我解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难道他们想造反了不成?” 时间不长,街角处就出现了大批人马,正是披麻军。只不过阵中还有不少身穿金袍的人。华羽小声道:“他们不是咱们在路上见到的那些人么?那个女的长得可真好看。” 秦雨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华羽闭嘴。”邋遢青年赶紧闭嘴,他可不敢惹这个彪悍的女人。 赵修武大大咧咧的站在校场正门前挡住去路。牛沙跳下马上前问:“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去路?”九尺汉子上前两步,盯着牛沙的眼道:“我是广陵王世子赵修武,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着我进这个破校场?” 牛沙眉头紧锁,硬邦邦道:“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我们自己的地方,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赵修武怒斥:“你们是州郡兵,是归王府管辖,你好大的够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牛沙仰天大笑,甚至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在场外人都摸不清头脑,叶红妆小声对秦雨寒道:“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秦雨寒摇头不语。 牛沙收起笑声,直视赵修武的眼睛道:“我们只是一帮流民罢了,可不是什么州郡兵。”赵修武不信道:“一帮流民会有你们这样的装备?”牛沙称赞道:“没想到这位小王爷眼光还不错。”说着走到身后一个军卒前,不断指着他身上各处问道:“乙等战马,十层牛皮缝制的皮夹,百炼精铁打造的钢刀,白桦弓,滕甲盾,点钢枪。小王爷说这些能值多少银子?” 赵修武皱眉摇头,他从来不关心这些,所以根本就不知道。秦雨寒出声道:“按照三年前的物价,这些大概能值纹银七百两。”赵安定若有所思问道:“怎么会这么贵?”黑袍女子解释道:“这是因为马在福州非常罕见,想要买到好马就必须向北出关购买,因为路途遥远关卡重重,所以价格要翻上三倍。光这匹战马就要四百两银子。” 牛沙点头道:“不错,你觉得官府有这个财力购置这些东西么?披麻军说破大天也就是地方组织抗击海口的普通乡勇,这些钱都是拿命从海寇那里抢来的。所以我们不用听朝廷的话。” 赵修武哑口无言。 此时冯阵从后走来,拉了拉虬髯汉字的衣角悄声道:“这个女人应该是秦郡守的女儿,就是跟张将军比武的那个。牛大哥还是先请他们进去吧,关系闹的太僵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牛沙闻言思量片刻,拱手道:“各位远来是客,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先进营再详谈吧。”赵修武冷哼一声转身进入校场,门口的两个少年这次没有再阻拦。 宽大营房内,艾米尔二人与秦雨寒六人分坐两侧。华羽满脸笑意的拱手行礼道:“这位女侠,早些时咱们在官道上见过,没想到在这又能重逢,真乃缘分啊,在下华羽,没请教姑娘芳名?”青年不修边幅,好好的话自他口中说出给人一种猥琐感觉。 艾米尔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礼,不冷不热道:“我们是上阳台弟子,此次外出身负重任不方便透露名讳。”旁边钟元良努力憋着笑心中暗道: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撩拨这个人形女怪兽。 华羽不以为意,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问:“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们说说,你方才也听见了,这位就是广陵王世子赵修武,绝对能帮上忙。”金发碧眼的女子不耐烦道:“不方便。” 叶红妆“噗嗤~”笑出声来,揶揄道:“华管家,请你能不能别在这丢人现眼哩。”还不等嘴角抽搐的华羽反驳。对面身穿金袍的俊秀少年起身走来,对着粉裙少女行礼道:“在下上阳台钟元良,可否有幸闻听小姐芳名?”说着还甩了甩头,露出自认为英俊潇洒的侧脸。 场面一片尴尬。叶红妆眼角抽搐道:“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哩?”钟元良摇头,语气真诚道:“自打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对姑娘倾心不已。”说着右手立誓道:“如有半句谎话,让我钟某不得好死。” 秦雨寒脸上浮现意思笑意,劝道:“看这位公子如此坦率,你还是把名字告诉人家吧。”叶红妆大怒,挥舞着小拳头一下打在俊秀少年眼眶上道:“酸死了,我告诉你个大头鬼哩。” 自始至终,赵安定都笑意盈盈的看着,没有一丝波澜。 青着眼眶的钟元良还要再说。就被身后的艾米尔拎小鸡一样的拎了回去,一拳打在少年头上道:“上阳台的脸面都让你丢干净了。给我老老实实闭嘴坐好。” 俊秀少年不敢反抗,捂着头可怜兮兮的坐着。 房门被推开,冯阵走了进来,因为受伤呕血所以脸色有些苍白,他走到上阳台二人面前道:“张将军的信我们已经看到了,请跟我去库房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矿石 说是库房,其实就是把两间屋舍的隔断打通而已,这里没有重兵把守,更没有任何防盗措施,甚至连屋顶都有些破损,可以想象如果下雨的话这里绝对会漏水连连。 冯阵带着艾米尔与钟元良进入这间残破的库房,长时间没有人打扫导致地上积起了厚厚的灰尘。 秦雨寒等人也跟在身后,上阳台那可是二品供奉,放在整个淮国那也是数得上号的。他们为什么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边陲小镇,其实大家都是比较好奇。 在库房一侧,大大小小的石块凌乱不堪的推在一起,如同垃圾一般,足有两人多高。 钟元良皱眉道:“你们就把珍贵的海云铁母放在这里?”冯阵苦笑道:“在你们来之前,我们都以为这是比较稀有的石头而已,而石头怎么会怕风吹雨打呢?”夏米尔没有说话,而是上前勘察了一番道:“应该是海云铁母不错,麻烦这位小将军找人把这些石头都搬出去,我们好进行统计。” 冯阵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安排去了。 钟元良上前皱眉道:“大师姐,这么多矿石可不止两三千斤吧。”夏米尔笑道:“搬出去让弟子们勘察一番才能知道。如果这些全都是的话,最少也有五千斤。”俊秀少年震惊到:“乖乖,张子龙这是托着金碗要饭啊。” 他们说话没有刻意回避或者压低音量,所以秦雨寒一行人听了个真真切切。叶红妆大眼睛充满了好奇,张嘴问道:“你们认识张子龙么?” 钟元良立马来了精神道:“那是自然,我跟张兄弟心心相惜,在空空门比武的时候,我俩在台上大战三百回合不分伯仲。后来化敌为友成了非常要好的兄弟,最后受他所托,还带去上阳台见识了一番呢。” 秦雨寒眼神精芒一闪,随后摇头道:“跟你不相伯仲?不可能!”钟元良被人拆穿,脸上涨的通红道:“我俩天姿异秉,都是驭物大圆满境界,怎么就不可能了?” 赵修武哈哈一笑道:“原来传的神乎其神的张子龙,不过才是驭物境界的二流水准,这也太让人失望了。”秦雨寒心中暗叹,没有名师指点,没有资源供给,没有上品功法,张子龙紧紧用了三年间就达到了驭物巅峰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一直闭口不言的李星河皱起眉头。对面艾米尔金灿灿的眉毛一挑,好奇问:“这位小王爷好像很有信心能轻易战胜张子龙?”九尺汉子哈哈大笑:“那是当然,我可是武院贡生,并且本届排名第三。怎么会打不过一个驭物境的野修武者?”钟元良冷笑道:“大言不惭,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修罗枪的名号,痴人说梦罢了。” 赵修武大怒:“你这小子说什么?”钟元良怡然不惧,用手指着对方挑衅道:“说的就是你,不就是化形下品么有什么了不起。不服咱们俩现在就打一场。”赵修武双拳捏的‘嘎吱’作响冷笑道:“求之不得。”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外面陆续进来了不少军卒,开始搬运堆积如山的矿石。众人只得偃旗息鼓,走出库房来到宽阔的校场。只有赵安定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修罗枪?怎么好像这一路经常听到。” 一行人迎面就撞见了正向库房行来的牛沙二人。待到近前冯阵道:“艾米尔姑娘,我们张将军从来不记得这些琐事,所以跟你们上阳台说的有些出入。刚才那种矿石我们这有六千五百余斤,另外还有不少其他的矿石。你可以自行翻看,需要哪些直接告诉我,我们直接给你们装到车上。只不过你们拉的马车好像不够,我会另外安排人手给你们准备的!” 艾米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狂喜问:“他写的信上难道没说这些矿石值多少钱么?”冯阵点头道:“张将军信上说了这些矿石价值连城,但是还嘱咐我们上阳台想要多少就给多少。反正放在我们这里也没有用,只会让宝物蒙尘而已。” 钟元良心中默算一番,拽着艾米尔的袖子震惊道:“张子龙疯了不成?就按一百两一斤,这些海云铁母也值六十五万两黄金啊!”库房内人来人往,加上披麻军都是习武的健硕汉子,没一会就把库房搬空,形状各异的矿石铺了一大片。 百余上阳台弟子在其中东挑西选。 “大师姐,这里有一块五十多斤的千年镔铁。” “大师姐,这里有一块二十多斤的深海寒石。” “这里有三十斤的陨铁。” ………… 叶红妆一行人在旁边看热闹。赵修武冷哼一声:“这么大惊小怪,看来上阳台的弟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么。”面对这位小王爷的奚落,上阳台弟子没有丝毫反应。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些矿石的真正价值。 艾米尔跟钟元良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狂喜之色。最后筛选完毕,发现这些矿石居然没有一块是普通的石料,全部都是珍稀无比的锻造原石。 虽然因为出产于汪洋,所以导致多为水性材料。但是这也够惊人的了,加上基数众多的海云铁母,这些矿石的总重量居然达到达到了八千斤之巨,又因为种类繁多根本不知道如何估价。连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艾米尔都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赧道:“这些矿石,我们上阳台决定都要了。” 冯阵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在牛沙的示意下去安排马车装卸等事宜。 钟元良有些忐忑道:“大师姐,这么做不合适吧?这么多矿石的价值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咱们根本就买不起这么多,你要是白拿的话回去会被师傅骂的。”金发碧眼的女子也有些犹豫,这已经不是说买卖之间饶个添头而已,这……简直就是白送啊。师父那火爆脾气真发起火来… 牛沙摆手笑道:“安心收着便是,咱们没有什么交情,要按我说的话,虽然我们用不了,但是也不会给你们一块。这一切都是我们张将军的意思。”这么一说,上阳台二人面上果然好了很多,毕竟欠一个人的人情比欠一个势力的人情要好得多。 “吼~”低沉的虎吼声响起,小虎摇头摆尾的走向秦雨寒一行人。围着他们东闻西嗅,最后低头看着一身粉裙的叶红妆,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跟我打 叶红妆的大眼睛直视这面前巨大无比的虎头。突然“啊~”的一声大叫,惊喜道:“你就是张子龙骑的那只老虎,乖乖哩,都变这么大了?你天赋很好啊!” 小虎被吓了一跳,它只是本能的感觉这少女身上散发着非常亲切的感觉。可没想到对方如此大惊小怪,打了个哈欠就要转身就走。叶红妆连忙运起万兽门秘法,右手泛起绿光,散发着温和静逸之感。 小虎本能的凑近,少女把右手放在它头上的‘王’字上。一瞬间一人一虎心灵相通。 少女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小虎低声‘呜~’了一声。“你在这里干什么?”小虎又‘呜呜~’两声。他们就这么似模似样的对起话来。看的旁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华羽侧身对赵安定问:“七哥,你媳妇难道真的能跟野**流?我怎么看着这么邪乎,莫不是鬼上身了?”不等对方答话,叶红妆就回头瞪了一眼道:“我不是他媳妇!还有它叫小虎,不是什么野兽。” 所有人都非常吃惊,居然真的能交流? 叶红妆不理外人,对着小虎道:“小虎,你带我出去转转怎么样?”巨虎点了点头俯下身,少女手脚并用爬上它的背。小虎轻啸一声跑出校场。 牛沙震惊道:“果然天下之大无所不有,小虎除了张将军外,从来不让外人碰它一下。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让这小女孩骑乘。”赵安定连忙抬腿追去,李星河紧随其后。可是小虎速度太快,没追两步就看不到对方的背影了。他们也只能出去慢慢找了。 三人一离开,秦雨寒就舒了一口气。毕竟对方代表的可是朝廷,很多事情在他们面前其实并不方便。少女上前一步问:“三年前我就见过你,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了披麻军的主帅了。” 牛沙挠头道:“只是张将军出门,暂时帮忙照看一下罢了。秦姑娘箭法出神入化,我还一直记忆犹新。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给我们的士卒传授一下经验心得?” 秦雨寒点头道:“这没问题,举手之劳而已。我此次从武院回到福州是来历练的,官职应该不会小于从四品裨将,我想邀请你们披麻军做我的部曲私兵。待遇你们尽管提,并且我保证解决你们的军籍问题。” 谁知牛沙直接摇头道:“秦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张将军曾答应过,以后会回来继续带领我们打海寇,所以我只能拒绝了。”秦雨寒叹了口气,她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来果然还是不行,张子龙对于披麻军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了,很难撼动。 看到秦雨寒失败,身后赵修武眼睛一亮道:“我代表王府邀请你们如何?我会挑选最精锐的士卒补充你们的兵员,要是有其他条件随便开,银子女人房子什么都行,只要你能说出来我就能满足。听说你们对海寇十分仇视,眼下我在这跟你交个底,事关朝廷机密千万可别外穿。我们马上就会跟海寇来一场大战,规模是空前绝后的。你们待在这偏远地区能有什么作为?不如跟着我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就凭你们这支虎狼之师,战后我保证你能当上真正的将军。” 牛沙低头沉思。 赵修武眼里充满了期待,对方犹豫了?那就是有的谈了。秦雨寒则是紧皱眉头,心中暗道,看来张子龙看错人了。华羽则在她身旁悄声道:“这赵修武出手可真大方的,别说这些人会动心。就算是京城的那些禁军也抵挡不住这么大的诱惑啊。” 虬髯汉子突然问:“我从前就有个疑惑,不知道能不能请小王爷帮在下解惑?”赵修武点头道:“但问无妨!”牛沙道:“张将军常年率领我们跟海寇拼命厮杀,所创下的战绩整个福州无人能比。下至知县上至郡守,整个青海郡因为此事升官的人数不胜数。秦大人也曾多次为我们请功,可是朝廷兵部每次都不理不睬,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个……”赵修武哑口无言,这种事情他一个武院学生去哪里知道。华羽上前笑道:“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不如让我来回答如何?”牛沙抱拳道:“最好不过!” 邋遢青年低头沉思一番,开口道:“生在淮国,最好的出人头地方法就是读书。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随后就是出人头地前程似锦。其次是经商,淮国商人地位极高,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算是朝廷大员也要对你客客气气。最后才是从军,淮国重文轻武已是国策,入了军籍可以世代都吃皇粮,所以改籍条件就更加严苛。你们吉水县军籍名额已被县兵占据大半。想要让朝廷批下来两千多名额的军籍,不亚于难如登天。” 牛沙脸色不好,点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华羽又道:“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你们能拿出一笔不菲的敬钱,这点事还是不难办成的。毕竟你们只是边陲县城,兵部那些大佬也不怕你们翻出什么风浪。还有就是投靠在职将军的麾下,成为家兵,这样也能改为军籍,不过你们所属不是国家,而是那位将军。” 此言一出,牛沙面如土色,喃喃自语道:“我们拼死拼活为国家守护一方百姓,居然还要交钱才能拿到本来就属于我们的身份。这就是淮国,这还……有天理么?”声音微弱如同呢喃,旁人根本就没听见。 赵修武继续招揽道:“放心,你们只要投靠我,绝不会让你们当某人的私兵,我可以给你们朝廷认可的军籍。牛将军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虬髯汉子摇头道:“谢谢小王爷好意,我们披麻军没有什么野心,只要能守护吉水县这一方百姓就可以了。”赵修武继续劝说,可是牛沙就是不同意。最后赵修武恼火道:“你是不是还等着那个叫张子龙的家伙呢?一个二流货色有什么值得你们效忠的?” 牛沙脸色变得铁青,语气生硬道:“小王爷,你再这么说的话,我们披麻军的弟兄们可要对你不客气了!”赵修武哈哈大笑道:“尽管来,不如咱俩立个赌约如何?你们披麻军可以随便挑选二百名最厉害的士卒与我战斗,只要能打败我此事作罢,如果输了就要接受我的招揽如何?待遇不变!” 虬髯汉子脸色不善就要同意。旁边一直站着的艾米尔突然出声道:“这位小王爷,你一口一个二流货色的张子龙,是我的朋友。不如你跟我打一场如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龙象之体 赵修武眉头一挑道:“哦?我是没问题,但是你能代表他们披麻军么?”夏米尔笑而不语。钟元良赶紧拉着牛沙解释:“这位牛将军,这人是化形下品的武院贡生,绝对不是你们能打得过的。你放心交给我大师姐,必赢无疑。” 牛沙满脸迟疑。钟元良又道:“张兄弟跟我们关系要好,这次你们又送了一份天大人情,上阳台绝对不会害你们的。另外…”少年双手拢起悄悄道:“我大师姐可是打败过张子龙的狠角色,那是不折不扣的人形怪兽。” 牛沙满脸震惊,金发碧眼的女子除了身材高大外,婀娜多姿长相甜美,怎么看都是个十足的异域美人。虽然听说她一招就打败了冯阵,但是具体多厉害还真没看出来。 但是张子龙的亲笔书信表明,他对上阳台十分信任。想到这点头道:“没问题,艾米尔姑娘可以代表我们披麻军。”金发碧眼的女子回头自信笑道:“放心吧,就让我来替张子龙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赵修武闻言不屑道:“那我还真是拭目以待了!”秦雨寒小声提醒道:“小心点,她毕竟是上阳台的人,境界应该很高。”九尺高的魁武少年点了点头,他从来不曾轻视过对方,毕竟那柄丈许长的巨锤实在太震撼了。 众人散开,给二人腾出地方。 两人相隔五丈,艾米尔问:“你是用什么兵器的?”赵修武扬了扬砂锅大的拳头道:“一身功夫全在拳上,你可小心点,被它打中可不好受,我这人总是控制不好力道。” 金发碧眼的女子闻言一笑,摘下巨锤随手一抛。伴随着“轰隆~”一声巨锤没入二十丈外的地面上,可见其重量恐怖如斯。艾米尔笑道:“难得是个靠力气吃饭的武者,我不占你便宜。” 赵修武面上闪出一丝怒色道:“你会后悔的。”艾米尔一脸笑傲道:“就凭你?笑话!” 钟元良一脸兴奋的大喊道:“比武开始!!” 赵修武双臂一振,浑身真气流转附上了一层黑色雾气。这是他功法‘修罗典’的特性,不光能加强自身五成力道,还拥有非常强悍的防御能力。凭借着这种特性,让九尺少年在武院里横冲直撞无往不利。 艾米尔双膝微蹲,双手握拳一前一后,做了个拳架就不在动作。赵修武脚下用力,身体如利箭一般射向女子,一记炮拳打向对方胸膛,拳风阵阵威势不凡。金发碧眼的女子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同样一击炮拳对轰。 “嘭~”拳拳相交发出音爆震鸣。赵修武面容扭曲,排山倒海的力道汹涌而至,身形疾速倒飞,直到十丈外才“轰隆”一声砸在地面,扬起了漫天尘土。 华羽嘴巴张得老大,双目凸出震惊到:“我草,这么猛?”神色惊骇如同白日见鬼,赵修武虽然脾气火爆十分莽撞,但是手上功夫却十分了得,这点他是最清楚不过了,没想到居然…… 赵修武刚落地,右手一撑翻身而起。双目中射出兴奋之色道:“好大的力道,咱们再来!”说着身上黑气汹涌,冲身而上。艾米尔脸上神色自若,挥拳迎战。 两人缠斗在一起,转瞬间五十招已过。纵然赵修武已经竭尽全力,双拳舞的霍霍生风。可是仍然被金发碧眼的女子压制一头。女子拳法并不高明,但是一身蛮不讲理的力道,让九尺汉子只能苦苦支撑。原来一直勇往无前的他,到了后来居然开始避免与对方硬碰硬。 看他如此,艾米尔脸上的不屑之色越发浓郁。 牛沙不可置信道:“这么厉害?”钟元良与有荣焉骄傲道:“大师姐那可是天生的龙象之体,天姿异秉百年难遇。”牛沙好奇问:“这有什么讲究么?” 钟元良嫌弃的摇了摇头,心里暗骂一声土包子。然后出言解释道:“顾名思义,拥有龙象之体资质的人,只要成人就会拥有一龙一象的力量,比我这种自诩天生神力的人要强了不知几何。更别说我大师姐修炼的功法也是打熬气力的绝学。” 虬髯汉子不解:“一龙一象?到底有多大力量?”钟元良被问得心里发虚,龙这种东西只存在传说中,根本就没人见过。他怎么会清楚?少年恼羞成怒道:“就是非常非常大,你想象不到的大就对了。”说完看向对战的二人,再也不搭理旁边的虬髯汉子。 艾米尔在此一拳逼开赵修武,不以为然道:“堂堂武院三甲,就这点水平么?”九尺汉子怒吼一声,双拳上黑气笼罩形成一个硕大的虎头,挺身再战。金发碧眼的女子与对方对撞了一拳,伴随着“轰隆~”巨响,她居然倒退了一步。 赵修武举起拳头放在面前道:“修罗典不光是一本心法内功,还附带了秘技‘地煞拳’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艾米尔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有后手,‘地煞拳’?确实不错!加持之后你的力道最起码翻了一番。”说着活动了下手腕,继续道:“那我也要认真一点了。”说完第一次催动体内真气,金光大放狂风纵横,女子金袍狂舞,一双碧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兴奋。 赵修武连退两步拉开距离,满脸沉重之色。比起她的力气,似乎她的真气更加蛮不讲理。艾米尔娇斥一声:“小王爷小心了。” “嘭~” 虽然赵修武闻言已经全神贯注的戒备,但是对方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如一阵狂风般已经到了面前,仓促间只剩提起双臂进行格挡。狂暴的力量袭来,九尺汉子只觉得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身形如利箭般被轰向高空,喉头一甜鲜血喷出。 人在空中,赵修武双臂打颤不断升高。目眦欲裂的看到下方艾米尔已经抡起右臂准备追击。心中骇然,如果被对方一拳打中要害,哪里还有命在? 千钧一发之际,金发碧眼的女子突然收手后撤。而在她原来站立的位置,一支漆黑色的雕翎一闪而逝。抬眼望去,远处黑袍少女正举着巨弓冷冷的看着她。 “轰隆~”赵修武摔在地上扬起漫天沙尘。 艾米尔一脸骄傲道:“你也想来试试?别客气,你们两个一起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话 入夜,吉水县东城一处宅院内。 牛沙光着膀子坐在桌边大吃大喝,冯阵坐在对面同样狼吞虎咽,嘴里还称赞道:“嫂子这厨艺确实没得说!”虬髯汉子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你嫂子可是客来酒楼的首席厨娘,寻常想吃她做的饭,没有一百两银子想都别想。也就我有这口福,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门外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丰腴妇人抱着一坛酒走来。听了他们的话后满脸笑意,招呼道:“哪有这么夸自己老婆的,让外人听了笑话。冯小子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牛沙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兰兰来了,快把酒满上。我在自己家夸自己的媳妇有什么好丢人的?” 名叫兰兰的妇人满脸幸福,给二人倒了两碗酒后嘱咐道:“你们两个可是披麻军的将军,千万不能贪杯醉酒。”在得到两人的保证后,妇人这才转身离开。 二人干了一碗酒。牛沙吐了一口酒气问:“那两拨人已经走了?”冯阵点头道:“天刚擦黑就离开了,是我亲自送出城的。他们也没再动手,一路向北一路向西。” 虬髯汉子苦笑道:“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世上居然有如此厉害的人。”冯阵点头赞同道:“是啊,整个校场都被他们打了个千疮百孔,想要修缮如初最少也要八九天的时间。” 二人继续吃饭喝酒。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冯阵语气沉重道:“咱们这次公然拒绝了王府招揽,怕是有些麻烦啊。披麻军说到底没有官家身份,他们真的铁了心要对付我们的话……” 牛沙冷哼一声:“我怕他个球,咱们杀的可是海寇,是吉水县的大功臣。我就不信他们公然出兵剿灭我们。就算真的来了咱们也不怕,大不了撕破了脸,把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全杀光,然后直接出海随便找个岛屿落草就是。” 冯阵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汉子的浑话。想了片刻道:“张将军带着咱们成军是为了杀海寇,可不是为了杀自己人的。再说咱们如果逃到海上的话,张将军一旦回来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我觉得咱们最近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他们要是再派人过来招揽也别直接拒绝,随便找个借口先拖着便是。” 牛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刚才说的也就是气话。如今咱们不少兵卒都成家生娃,已经不再是孤家寡人了。所有这些牵挂都在吉水县,就算家属们愿意,我也不想带着他们过那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日子。” 冯阵沉默。牛沙喝了口酒继续道:“今天那个叫艾米尔的女人实力太过恐怖了,对面两人联手也只打了个平手。幸好咱们没跟她动手,不然咱们披麻军可就要被全灭了。我就不明白,这些人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不出山打海寇呢?” 冯阵撇嘴道:“还不是因为他们自诩为世外之人,寻常百姓的疾苦与他们何干?”牛沙冷笑道:“如果海寇真的打进了福州,我看他们还能不能无动于衷。面对数十万海寇,任他武功通天也难免一死。” 二人酒碗相碰,一饮而尽。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下人打开询问一番后,快步引着一名衣裳破烂,面黄肌瘦的披麻军士卒过来。 牛沙诧异问:“小林?你怎么回来了?”名叫小林的士卒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牛将军,卑职奉命伪装成海寇船队去东门岛交易货物,可是却发现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只能先赶回来了。” 冯阵起身扶起士卒,让他坐在桌边道:“你先别急,吃点东西再说。”小林道了声谢就狼吞虎咽起来。牛沙跟冯阵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东门岛离他们不远,岛上盘踞有海寇八万。这要是出了问题…… 小林吃饱后又喝了碗酒,这才出声道:“东门岛最近有许多陌生舰队活动,属下多方打探可是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只知道他们是从北方来的。”冯阵沉吟道:“北方?难道是墨老先生说的海寇本部?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任何小事都可以!” 小心仔细回忆道:“东门岛铁价涨的非常高,一项紧缺的粮食跟盐巴却不值钱了。还有就是东门岛上的三伙海寇之间关系十分紧张,动不动就剑拔弩张,听说前一段时间还发生过不少小规模的械斗。” 冯阵站起身,围绕桌边来回踱步道:“粮食跟盐巴东门岛自己不能生产,说明有外人给他们提供了补给。铁价上涨可能是因为兵器奇缺导致。而三伙海寇之间的械斗,很可能是因为他们都争着当东门岛的老大,好在那伙神秘人身上争取最大的利益。” 牛沙皱眉问:“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冯阵语气沉重道:“东门岛很可能最近会有一场大战要打,而目标只能是福州沿海。”小林目瞪口呆道:“大战?难道他们要倾巢而出么?” 冯阵摇头道:“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再说海寇虽然有八万,但是真正能战斗的能超过半数就不错了。”牛沙脸色铁青道:“就算是四万我们也不好抵挡,你说他们会不会选择攻击我们吉水县?” 冯阵肯定道:“不会的,咱们地处边陲悬崖峭壁数不胜数,能上岸的地方本就不多。这导致他们人数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只要对方不是傻子就不会这么做。再说咱们披麻军名声在外,是公认的最难啃的骨头,海寇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牛沙面色一缓道:“那就好。只要咱们能护住这吉水县的安危,那些贪官们的死活与我们何干?”冯阵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牛哥,咱们跟海寇是不死不休的血仇,他们从其他地方登陆后站稳了脚跟,极有可能会挥师南下找我们复仇。” 牛沙挥手示意。旁边小林从怀中掏出地图,站起身展开。虬髯汉子问:“那你说他们会从哪打过来?”冯阵站在地图前凝神注视,片刻后肯定道:“按照我对海寇们的理解,这就是一群贪婪的豺狼。这么大规模的进攻,普通县城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所以我敢肯定,他们会从天安县登陆,然后直接进攻青海郡。” “咔嚓~”牛沙手上不自觉的用力,酒碗被捏了个粉碎。他震惊道:“直奔郡城?他们这胃口可真够大的!” 第一百三十章 青海郡 翌日正午,青海郡郡守府。 身材矮胖的秦里海懒洋洋的坐在正堂之上,下方是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捧账簿禀告道:“秦大人,最近郡内各地均没有发生什么动乱,百姓们安居乐业,郡里的税收比上个月又多了三成。并且还都是值钱的商税,马上就要任职考评了,真是喜讯啊。” 秦里海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道:“税收提升了自然是好事,但是一想到治下有吉水县这个烫手山芋,我就寝食难安啊。”手下疑惑问道:“秦大人何出此言?吉水县声名在外,给郡里带来了很多商机,咱们的商税之所以增加,他们也是有功劳的啊!” 秦里海苦笑道:“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吉水县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再让他们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年,只怕咱们这青海郡就要改名吉水郡了!”手下大惊道:“这怎么可能?更改一郡治所,福州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先例。秦大人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咳~”秦里海摇头叹气道:“并非如此,我有一个同窗在广陵府内当差,据他所说王府最近非常关注这吉水县,曾先后派出好几拨人马去考察。你说要不是因为这个,堂堂广陵王为什么要这么关注一个边陲小县?” 手下闻言踌躇片刻苦笑道:“要真如大人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吉水县如今哪还是什么边陲县城?人口十数万,城防坚固商业繁荣,渔业更是蒸蒸日上。最重要的是他们有披麻军,根本不惧海寇。从各方面来说都比咱们郡城更像是一郡治所。” 秦里海闻言更是愁眉不展:“谁说不是呢!真要更改治所,那我这个郡守当如何自处?是改弦易辙继续当下去呢?还是被那个钱良给顶替了呢?我可是跟他很不对付,要真是让他爬到我头顶上,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手下开解道:“这个秦大人就多虑了。吉水县的繁荣,都是张浩然父子两人的功劳,他钱良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便宜罢了。他一个县丞,刚爬上县令就因为治民有功被破格提升到正五品。这已经是很不得了了,怎么还会继续提升呢?除非他有王爷做后台,但是真要如此的话,他怎么还会在那破地方做了十几年的县丞?” 秦里海面色稍显好看,但还是有些忧心忡忡道:“万一他是最近攀上王府的高枝呢?王府毕竟派了几波人马去吉水县视察,万一就因为这个他讨得了王爷的欢心呢?”手下皱眉思索,半晌不言。秦里海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就在此时,外面跑来一名官差打扮的人禀告道:“大喜事啊秦大人。”秦里海满头雾水问:“我能有什么喜事?”官差连忙道:“秦小姐回来了!就在后面马上就到。” “啪~”秦里海拍案而起满面春风,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的可是真的?雨寒回来了?”不等官差回答。三人从门外走来,黑袍女子出声道:“我回来了爹,你怎么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秦里海快步上前走到女子面前,抓着她的手老泪纵横道:“雨寒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走就是三年,连个信都没有,为父好担心你。没事就好,在上京城过得还好么?武院是不是很辛苦?你看你都瘦了!”说着眼泪更是如开闸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秦雨寒眼眶也有些微红,语气稍显哽咽道:“爹,我没事,在那边过的挺好。”旁边赵修武适时出言道:“秦叔叔放心吧,在武院雨寒深的老师们的喜爱。我也经常受她的照顾。”华羽也帮腔道:“没错秦叔叔,雨寒在我们武院可是风云人物,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谁敢欺负她啊!” 秦里海闻言平复了下心情:“你们是雨寒的同窗吧,这孩子从小就被我给惯坏了,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多担待!”擦拭了下眼泪抬头看去。却发现面前九尺高的少年鼻青脸肿非常狼狈。还有一人穿着邋遢不修边幅。 秦里海眉头紧锁脸色一变,拽着女儿的手向屋内走去,出声埋怨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交友要慎重!好不容易上了武院,那地方天南海北的将种子第数不胜数,那才是你应该结交的青年才俊。你看看他们像什么样子?以后你少跟他们来往!” 秦雨寒点头道:“我知道了爹。”门外伫立的二人脸色发黑面面相觑。秦里海回头随意招呼一声:“叔叔说话就是比较直,你们多见谅啊。远来都是客,我现在就设宴好好招待你们,保准都是你们没吃过的山珍海味。” 赵修武二人大怒就要出声亮明身份。他们一个是堂堂王府世子,一个是淮国首富的华家子孙。有什么山珍海味是他们没吃过的?居然被人当成了土包子。 可是看到秦雨寒眼中泛着的森森寒意。他们只能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毕竟是长辈,要不还是算了吧! 郡守府后院大厅。 四人围着一个高脚圆桌吃的不亦乐乎。华羽满足道:“不愧是临海的福州,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全部用海鲜做成的宴席。真是太美味了!”赵修武自小生活在福州,闻言解释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海鲜,都是深海鱼类,价格非常高。就算在福州也不常见。秦叔叔,难道你们青海郡已经开始发展渔业了?那些海寇没有为难你们?” 原本一脸笑意的秦里海闻言惨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个识货的人。我哪有这本事?这些都是吉水县孝敬给我的,整个福州,也只有他们敢光明正大的远航捕鱼了。” 赵修武脸色一黑道:“又是吉水县!”华羽揶揄道:“大笨牛,这不怪你。谁能想到那个上阳台的女人这么厉害?简直就是一个人形怪兽啊。输给她一点也不亏!”九尺青年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确实非常厉害。” 秦雨寒却出声问:“爹,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刚从吉水县过来,他们那里特别繁华比之郡城都不遑多让,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海往事 秦里海愁云满面,仰头干了一杯酒道:“还能因为什么?三年前跟你比武的张子龙还记得么?就是因为他们父子!”赵修武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愤愤不平道:“又是这个叫张子龙的,怎么哪里都有他?不就是个驭物境的小子么?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秦里海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上京来的懂个屁!那小子还真的就翻天了。”被骂的赵修武脸色一黑就要发火,被华羽紧紧拉住,哼了一声继续吃饭。秦雨寒出声问:“我去武院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里海再次给自己满了一杯酒,解释道:“自从你们走后,张子龙就疯了!”黑袍少女眉头紧锁追问:“疯了?他怎么会疯了呢?” 秦里海“滋溜~”一声把酒喝完道:“不是真的疯了!自打你们走后,他就伙同父亲张浩然,说服吉水县周边各县都建造了烽火台。然后天天带着那支披麻军到处打海寇,杀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血流成河。斩首不计其数,听说最多的时候他们拉了几千颗海寇脑袋回城,沿途留下无数红白之物。这不是魔障了么?大约两年前吧,海寇再也不敢从这里登陆了,直到现在基本已经绝迹。” 秦雨寒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问:“海寇禽兽不如人人得而诛之,他张子龙这也算是为百姓除害了。没了海寇,咱们青海郡不是也就安宁了么?为什么爹你还这么不高兴?” 秦里海摇头道:“我招揽了披麻军三年,都被张子龙给拒绝了,说什么‘绝对不当朝廷的鹰犬’。你爹我可是郡守,境内有这么一支杀人不眨眼的军事武装,你说我怕不怕?万一哪一天他要动什么歪心思,嫌杀海寇没意思了率军攻打郡城,到时候谁能拦住他?” 秦雨寒不以为然道:“爹你就是胆子小,总感觉别人会害你似的。他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行这造反之事?”赵修武被勾起了兴趣,出声问:“那后来这两年呢?” 秦里海苦笑道:“后来他才真的疯了,陆地上的海寇杀光了,他居然开始率军出海打海寇。你说这不是没事找事么?海寇凶悍又不是软柿子,听说他们这几年损失也不小,平山上竖满了披麻军的墓碑。”说着指了指自己脑袋继续道:“他这里可能真的有病,要不然就是杀人上瘾了。这种人在治下,我每天活的都是小心翼翼心惊胆战。” 华羽一变吃一边问:“秦叔叔,想要出海简单,但是他们哪来的海船?”秦里海眼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他杀了那么多海寇,缴获船只财物辎重不计其数,听说光海舰就有上百艘,剩下的小船他们根本不要,都送给了敢出海捕鱼的渔民了。还有一种说法是,吉水县现在能繁华,最初就是靠这笔钱来扩建的。” 秦雨寒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他还真有本事,海上环境复杂,有时候一个风暴就会船毁人亡葬身鱼腹。”秦里海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他率军在海上打了几场血战,杀得海寇们闻风丧胆,别说登陆劫掠了,就连这边海域都不敢靠近。还给他起了个飞虎将的称呼,说是只要遇见了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赵修武摇头质疑道:“这怎么可能?一个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二流高手,就能杀的海寇丢盔弃甲?看来海寇也不过如此!”秦雨寒语气沉重道:“千万别小看海寇,我曾经跟他们交战过,非常凶悍残忍,极难对付。” 秦里海仰头又喝了一杯闷酒道:“我曾经花了数年时间编练新军,就是为了维护一方百姓抗击海寇。谁知道打的第一仗就损失惨重,要知道我们的兵力可是对方的十倍。真不知道披麻军是怎么训练的,听说他们不管是骑战,步战,海战样样精通,想不通,想不通啊~” 华羽闻言思索片刻道:“寻常的训练是绝对做不到的,毕竟士卒的精力有限,与其什么都懂一点还不如专精其中一项。而披麻军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他们日夜实战,面对阵亡的威胁,士卒们自然会拼命学习各种保命技能。” 赵修武眼神一亮,沉声道:“以战为练!”华羽点头道:“不错,所谓适者生存。有张子龙这样不安生的主帅,披麻军普通士卒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拼命再拼命。可就算如此,还是有很多资质平平或者运气不好的士卒死亡。而咱们在吉水县见到的,就是成功蜕变的铁血之师。” 秦里海苦笑道:“你们说的这些我不关心。我烦的是张浩然这对父子。”秦雨寒不解问:“海寇之患解决了,这不是爹你一直希望的么?为什么现如今却丝毫不见高兴?” 秦里海咬牙切齿道:“全郡上下的百姓都知道吉水县有张子龙保护一地安稳,所以不少流民村寨举族迁徙,纷纷投靠,甚至就连我这青海郡城,也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前去投奔。张浩然趁机靠着他儿子缴获的钱财疯狂扩建。三年内居然从原先人口不足两万的小县城,变成如今坐拥十多万百姓的堡垒要塞。商业渔业更是蓬勃发展,去年他们交上来的税银,居然比我郡城税收还多了十倍。再这么下去的话,青海郡就要变成吉水郡了!” 华羽因为祖上时代行商,闻言疑惑发问:“既然已经没有海寇胆敢靠近了,那他们可以发展捕鱼业,其他地方自然也可以。为什么非要去吉水县呢?”秦里海叹气道:“本来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些县令可能是穷怕了,这突然发现一条财路就丧心病狂的下手了。纷纷出榜声明,渔民出海所得要抽出五成作为捕鱼税。而吉水县只需要一成,并且绝对保护渔民的安全。两相对比之下,傻子都知道哪里更好了。” “彭~”赵修武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些人想钱想疯了不成?好不容易赶走了海寇,百姓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就要如此盘剥。秦里海你为什么不严惩这些贪赃枉法之辈?”秦里海同样怒道:“放肆!你一个武院贡生,居然敢这么跟我这个朝廷要员说话?” 秦雨寒介绍道:“爹你消消气,赵修武是广陵王世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买件衣服 秦里海瞠目结舌道:“什么?你是广陵王世子?”说完赶紧躬身行礼,满脸笑意道:“哎呀呀,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小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笑容真挚友好。 秦雨寒脸色发黑,以手扶额道:“赵修武,我爹就是这样,你别跟他计较了。”此时九尺汉子与邋遢青年都为秦里海变脸之快所震惊,闻言傻傻的点了点头。 心满意足的秦里海坐下后双眼滴溜溜一转,起身给赵修武添了杯酒,笑容可掬的问:“小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没想到你跟雨寒居然是同窗,这还真是一场缘分,不知道小王爷成亲了没?” 赵修武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有些局促道:“未曾婚配,只不过听说家里打小给我定了个娃娃亲,可是我连人都没见过。”说完偷偷瞄了一眼秦雨寒,见后者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秦里海哈哈大笑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听老夫倚老卖老一句劝。这娶妻这件事啊还是讲究意气相投,就比如你跟雨寒都是武院贡生,朝夕相处了几年,互相之间都是比较理解。” 秦雨寒面上一冷怒道:“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是答应过不会干涉我的婚事么?我志不在此,曾经也发过毒誓,一天不给娘报仇我就一天不嫁。”说完起身离座扬长而去。 剩下三人气氛尴尬,秦里海满脸落寞的喝着闷酒。华羽好奇问:“秦叔叔,我们在武院只是同窗关系,就算你要做媒也要给赵兄弟把话说清楚啊!秦雨寒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娘的仇人又是谁?”邋遢青年双眼泛着好奇的熊熊烈火。 秦里海偷眼打量了一下神情专注的赵修武,暗道一声有戏。脸色变为一片苍凉道:“雨寒这孩子命苦啊,她小时候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非常活泼善良。在她十岁的时候跟着她娘回家探亲,不幸遇见了小股深入福州境内的海寇。一场残酷的厮杀后,护卫拼死把雨寒救了回来,但是她娘却被海寇给掳走了。自此之后,雨寒就变的沉默无言,痴迷习武了。” 秦里海眼角湿润,又喝了一杯酒感慨道:“整个福州官场都说我秦里海胆小怕事,贪生怕死。可谁又知道我心中的苦呢?雨寒自小失去了娘亲,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雨寒在这世上可就是孑然一身了。为了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活下去。我在这青海郡已经做了二十年的郡守了,仕途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雨寒找个如意夫君,这辈子都过的开开心心。” 秦里海说的是声泪俱下,语气真挚感人肺腑。华羽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沉痛的往事,面上有些尴尬。赵修武也静默不言。 于此同时,楚安郡官道上。 天上风和日丽白云飘飘,两侧山峦起伏树木盎然,山体映射的阴影下,百余名上阳台弟子嘻嘻哈哈的赶着二十多辆马车缓缓行驶,地面上车辙深陷。这趟吉水县之行,谁都没想到会有如此丰盛的收获。等回到天剑山的时候,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车队前方,艾米尔身背巨锤坐于马上,一脸的悠闲。旁边地上,金袍少年徒步而行满脸兴奋道:“大师姐,把这些矿石运回去,就算精炼之后也能有八百多斤。这能打造多少神兵?咱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就算师父再扣门,也会赏我几件好宝贝吧?”少年越想越开心,最后甚至一脸陶醉之色。 艾米尔点头道:“这是必须的,我早就看中多宝楼的那瓶淬体丹,这次一定要据为己有。不过这次真是欠了张子龙一个天大的人情,咱们要想办法补偿他一下。”钟元良不以为然道:“张兄弟这人可真义气,这么多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我们就算想报恩,也没有与之价值相当的东西啊。多宝阁三楼倒是有,但那是连我们都求之不得的东西。” 金发碧眼的女子叹了口气,片刻后突然出声询问:“过了楚安郡是不是那个平安郡?”钟元良点头道:“没错,平安郡地域狭窄,武林势力不多,当中有一个彩衣宗还算有点名气。” 艾米尔眼睛一亮:“改道,直接去彩衣宗。”钟元良不解问:“大师姐,咱们去彩衣宗干什么?想做衣服的话直接通知他们去上阳台不就行了?”艾米尔鄙夷道:“你还真是个猪脑子。张子龙送了咱们价值几十万两黄金的货物,可他自己手中却只拿了一杆凡兵,浑身上下都是破烂。咱们去给他买身宝衣,也算是一点心意。就算到了师父那咱们也好有个说辞,咱们可不是白占朋友便宜的人。” 金袍少年皱眉道:“我可听说彩衣宗真正好的衣服,都是卖给权贵们的,从来不对外出售。咱们这么贸然上山,对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艾米尔自信道:“记得三年前彩衣宗宗主带了一个叫李青山的少年上山求剑,那时候咱们订单太多就没有理会这种小门小派。这次我做主锻造一柄神兵作为交换,你说他们能拒绝么?” 钟元良闻言点了点头,一柄神兵的价值是无可估量的,彩衣宗只要不傻就会同意。但是少年还是有些迟疑:“大师姐,咱们现在可是押运着比金山银山还要贵重的稀有矿石,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师父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艾米尔骄傲道:“有我在能有什么问题?你再唧唧歪歪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钟元良瞬间全身一冷打了个哆嗦,满脸谄媚道:“看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咱们有神勇无敌的大师姐压阵呢?武院那俩个化形境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这还有什么可怕的?细数这福州地界,还不是任由咱们横着走?!” 艾米尔露出一丝不屑道:“我能感觉到,那个秦雨寒并没有用全力。也幸好是这样,不然我就要动用霸碎了。到时候那两个人能不能活下来可就不好说了。对方毕竟是武院的人,其中还有个小王爷,真到了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钟元良又是一通马屁,直夸的艾米尔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队伍也偏转方向,直奔青云山彩衣宗而去。 金袍少年看着那柄丈许的巨锤,心里一阵庆幸。这是干铁采用天外陨铁混合金精,专门为艾米尔锻造的极品神兵。重达四百余斤,最大的特点就是坚硬无比,开山裂石不在话下。配上艾米尔那一身无人能挡的蛮力,那破坏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唐向阳 北马郡医神谷。岐黄堂。 唐文翰坐于主位,下手两侧分坐四人,均是满头银发精神焕发的老人。唐文翰朗声道:“这次请各位长老来,是有要事相商。广陵王府派人来邀请我们医神谷参加抗击倭寇,依各位长老的意思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左手边有一老人,身材消瘦手持羽扇,闻言捋须道:“王府既然有求于我们,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出山一趟。况且战端一起必然是生灵涂炭,正是需要我们这些医者悬壶济世的时候。” 此话一出对面一个身体微微发福的老人皱眉反对:“大长老此言差矣。我觉得此事不妥,这不是瘟疫病害,而是兵灾人祸,咱们出山去救的是什么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帮杀人的士卒,救好了让他们继续上阵杀人么?” 羽扇老人语气生硬道:“三长老这话说的有些蛮不讲理了。对方都是海寇,咱们杀的是异族,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胖老人冷笑回应:“亏你行医一生,岂不闻在咱们医者眼中,生命不分贵贱?不论是海寇还是百姓,那都是一条人命啊!” 大长老拍案而起怒斥道:“王胖子你放屁,我知道咱们俩向来不和,但是你也不能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跟我抬杠。你在这福州混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海寇他们是什么人?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简直是无恶不作,咱们现在不出山,到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三长老一脸严肃大义凛然道:“医者仁心,虽死不悔。” 唐文翰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位吵了半辈子了,现在加在一起都快二百岁了,能不能消停一些?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要不然咱们折中一下,派二百名弟子先去广陵府探探虚实,顺便多开设几家医馆。一方面治病救人一方面收些有天赋的弟子。等开战之后在根据情况决定如何?” 地下剩余的两位长老点头赞同。羽扇老人冷哼一声道:“既然谷主发话了,就这么办吧。”体型偏胖的老人也点头同意。唐文翰长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医神谷百草堂。 唐文翰正在讲解医理,台下百余名少年少女们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唐文翰不愧是医神谷谷主,言简意亥往往能直接点出书上的要害与误区,比其他先生高明了不知多少,所以学生们都非常喜欢上他的课。 良久之后,唐文翰凝望了外面的天色道:“今天课业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回去多加温习。”台下异口同声的回答:“是,先生!”中年儒生一离开,学堂内顿时热闹起来,都是年轻人,总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其中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同样的杏黄色袍子,束发于顶别着一柄雪白玉簪,瓜子脸上有一对灵气十足的大眼睛,给人一种十分聪明伶俐的感觉。此时他踩在书桌上高声道:“你们知道后院躺着那个人是谁么?”好奇的小伙伴们顿时围拢上来,有人问:“是谁啊?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醒,是不是得了那种连谷主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伶俐少年闻言怒气冲冲道:“说什么呢?这天下还有我爹治不好的病?”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响起。旁边有个鹅蛋脸少女红着脸问:“唐向阳,我们对那个病人是谁不感兴趣。你知道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是谁么?”少女长相甜美但是额头比较宽,总给人怪异的感觉。人群中的其他少女们纷纷眼神一亮,希翼的看着少年。 名叫唐向阳的少年得意道:“哼哼,我当然知道。”少年故意话说一半。那名问话的少女双手掐腰,眼睛一瞪道:“唐向阳你臭显摆什么啊?不就是谷主的公子么?你一定是偷偷听你爹的墙根才知道的。赶紧给我说,不然我就找你爹告状去!” 唐向阳一吐舌头,压低声音道:“那人叫方星火,是纯阳学宫年轻一辈的大师兄,听说天资非常好,十七岁就到了化形境,现如今可是化形中品的修为。啧啧啧~” 这么年轻就到了化形中品!人群纷纷惊呼出声。少女们则满眼都是憧憬之色。帅气、强大、稳重,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唐向阳看着乱哄哄的人群,摇了摇头跳下桌子向外走去。这些人真不识货!刚出门不远,后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少年回头看去正是那个问话少女,她拦住少年去路道:“唐向阳,话说一半怎么走了?你还没说那个病人是谁呢?” 唐向阳左右张望一下,发现并没有别人,悄声道:“曲趣渠,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啊。跟方星火一起来的那人,叫张子龙。”名叫曲趣渠的少女皱眉道:“张子龙?没听说过,你这么神秘干什么?” 唐向阳脸上一黑道:“你这野丫真没见识,修罗枪张子龙你都没听说过?”少女突然惊呼道:“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是修罗枪?”声音尖锐传出老远,说完赶紧捂着小嘴。可是学堂那边爆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可见他们已经听到了。 唐向阳快步离去。曲趣渠连忙抬腿追去:“你现在准备去哪?”伶俐少年悄声道:“我准备去厢房里看看传说中的修罗枪。”鹅蛋脸少女兴致勃勃道:“我跟你一起去。”少年嘱咐道:“一定要小心点,那个叫方星火的天天在屋里呆着,今天我爹会找他谈话,所以给咱们留的时间不多。” 百草堂会客厅。 唐文翰坐在桌边,举起茶杯轻抿一口。方星火自外走来,拱手行礼道:“晚辈见过唐谷主。”唐文翰挥手示意俊美青年坐下说话,又给他倒了杯茶:“方少侠,我已经跟长老们商议过了,决定先派遣二百弟子跟你们一起返回广陵。” 方星火捧着茶杯皱眉道:“唐谷主,怎么会只有二百人?”唐文翰解释道:“方少侠先别着急,这只是打个头阵,实话说谷内声音并不统一。再说毕竟现在战事还没打响,真到了那时候我自然会说服长老们倾力协助的。” 俊美青年起身作揖道:“晚辈在这里,替福州百姓谢谢前辈。”唐文翰坦然受之。方星火起身后又问:“唐谷主,张兄弟服了你的药后病已无大碍,可为什么就是不醒呢?” 唐文翰笑道:“每个人体质不同,三日断肠的毒性太过霸道,寻常人想要痊愈最少也要个把个月。你朋友体魄强健世间少有,放心吧,我估计就这两天就会醒了。” 方星火真挚道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清醒 “吱呀~”一声,厢房的们被轻轻推开。唐向阳与曲趣渠蹑手蹑脚的走入屋内,转身关上房门。 厢房内地方不大,也就两丈方圆。一张围着纱帐的床上,隐约能看到有人躺在其内。中间摆放着檀木方桌外加四把梨木高椅,桌上放着烛台包裹,一套茶具还有个尺许高的葫芦。床头处竖着一杆银亮长枪。 唐向阳紧张道:“床上躺着的就是修罗枪张子龙,他好像还没醒,咱们去看看?”曲趣渠没搭理他,直接跑到床头,伸手去抓那杆长枪。伶俐少年被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曲趣渠你可别乱动,被那个方星火发现可就不妙了。” “哼哧哼哧~”少女咬牙切齿用尽全力,长枪晃动却根本就提不起来。擦了下额头汗水少女感慨道:“这枪也太重了,唐向阳,你过来试试看能不能提起来?” 唐向阳劝道:“还是别乱动了。那个方星火天天在这屋里守着张子龙,一定会发现的。”少女白了他一眼讥讽道:“不动就不动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拎不起来。” 少年人最受不得这个。闻言上前握住长枪道:“少瞧不起人,看我的!”说完全身发力,长枪被他缓缓举过头顶。少年脸上憋得通红道:“怎么样?”他这一开口力气就泄了大半,长枪“铛啷~”一声落在地上。 “咔嚓~” 少年猛地坐在地上,满头冷汗的捂着脚道:“曲趣渠快帮我看一下,脚好像被砸断了。”少女手抚额头语气不屑道:“看你那点出息,咱们可是医神谷的弟子,你自己治吧。我去看看传说中的修罗枪。”说着掀开纱帐。 张子龙一身白色单衣躺在床上,虽然七窍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脸色却异常苍白,身材消瘦丝毫跟威武沾不上边。曲趣渠摇头道:“看他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怎么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枪?”说完转身去翻看桌上物品,显然对修罗枪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唐向阳咬着牙运气内力,自己给自己矫正了被砸脱臼的脚骨,起身后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盯着少年看了片刻道:“曲趣渠,人不可貌相知道么?虽然他看着是不像,但是这把枪可是实打实的。你刚才不是也试过了?能用这么重的兵器,他肯定不简单!” 曲趣渠突然惊呼道:“这个葫芦上有薛奶奶的印记。”唐向阳连忙过来,抱着葫芦看了半天疑惑道:“不应该啊,薛奶奶已经闭关四十年了。一向不问世事,这家伙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会跟薛奶奶有关系?” 曲趣渠点着额头,双眼明亮推测道:“这很可能是薛奶奶失散多年的孙子,家门突遭大难只有他死里逃生,他爹临死前把信物交给了他,并且告诉他一定要来医神谷投奔薛奶奶,然后在这练成绝世武功,下山报仇雪恨。然后途中偶遇名震江湖的女侠仙子,二人一见钟情……” 唐向阳满脸黑线,语气无奈道:“你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能不能靠点谱?”鹅蛋脸少女吐了吐舌头道:“我就是这么猜一猜么。”说着把桌上包裹摆到面前问:“唐向阳,反正咱们现在已经动过他的东西了,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你说这个包裹咱们打开不打开?” 伶俐少年满脸纠结拿不定主意,他知道私自打开别人包袱是十分没有礼貌的事情,但是这可是修罗枪的包裹。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反正都会被父亲揍一顿,那不如就打开看看?不行,原本可能只会教训一顿,万一打开之后父亲一生气,照死里打可如何是好? 曲趣渠揶揄道:“就这么点事你都决定不了,真没用。我开了啊!”说着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副黑色手甲,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跟一条红巾,还有不少银票。少女撇嘴道:“这都是些什么破烂啊?他一定是假冒的!”说着拿起铃铛放在面前仔细观察,少女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古朴的样式,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唐向阳看已经打开了,也扑了上去。惊“咦”一声,在包裹角落拿起一个瓷瓶,打开嗅了嗅震惊到:“好精纯的血力,这是什么丹药?”少女白了他一眼道:“大惊小怪,咱们可是医神谷,什么丹药没见过。你看这条红巾的颜色真漂亮。”说完就伸手向红巾抓去。 “哎呀~” 曲趣渠突然闪电般的缩手惊呼,身形一动飞退到墙边。唐向阳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少女的手指焦黑,隐隐有肉香飘起,这是非常严重的烧伤所致。少女皱眉震惊道:“真见了鬼了。”说着运气内气,手指上绿光盈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二人小心翼翼的再次凑到桌子前。此时的红巾泛着温暖如初阳的柔和光芒,一明一暗如同呼吸。唐向阳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曲趣渠摇头道:“不知道,刚才我指尖与之接触,就感觉气血不受控制的奔腾起来,然后手指一疼就被烫伤了。” “你们是谁?”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床上的张子龙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啊~~”少男少女本来就紧张万分。张子龙这突然一嗓子把两人吓得大声尖叫,手忙脚乱的向外跑去。床上少年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我没说什么啊,怎么这么大反应?”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方星火面色紧张的出现在门口。看到坐在床上的少年,双眼湿润道:“张兄弟,你终于醒了。”张子龙虚弱的笑道:“方兄,好久不见。我这是睡了多久?” 方星火快步走到床前道:“你已经昏迷了八天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张兄弟,你为什么要舍命救我?根本就不值得!”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地上。 张子龙摆手道:“说这些做什么?咱们不是兄弟么?再说我现在这不是也没事,就是觉得肚子特别饿。”方星火哭笑不得。屋外唐文翰迈步走来笑道:“张少侠快人快语,我这就去准备吃食。”说完转身离去。 张子龙揉着肚子,连忙追加一句:“这位前辈,拜托帮我准备五十人份的。”唐文翰脚步一个踉跄,加快步伐离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苍山 翌日,张子龙在方星火的搀扶下,走上了医神谷的街头。这对奇怪的组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都是来这求医的。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病人。 张子龙看着旁边林立的药铺感慨道:“这哪是医神谷啊?简直就是一间大药铺!”方星火解释道:“你别别小看医神谷,你知道每天来这里求医的人有多少么?我跟吕今瑶刚拉你来的时候,镇外光排队的人就不下两千。” 少年解释道:“不是看不起医神谷,只是感觉这里整个街道飘散的都是药味,我从小就没喝过药所以很不习惯。”方星火苦笑:“你的体魄唐谷主都说是世间少有,这次要不是因为中毒,估计你一辈子也不会生病。” 两人漫步在医神谷街头,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 医神谷建筑风格十分古朴,特别高的建筑几乎没有,大多都在六层以下。这会正值清晨,还有不少身穿杏黄袍服的医神谷弟子来往进出。张子龙突然嗅了嗅鼻子道:“包子!肉的!”方星火摇头苦笑,他对少年对于吃的方面特别佩服。 转过街道拐角,果然有一间包子铺。二人坐下之后,方星火招呼道:“老板,给我们这上五十笼肉包子。”老板是一个面相忠厚的中年汉子,闻言一愣问:“这位客官,肉包子五十笼?” 方星火微笑着点头确认,中年汉子应了一声开始忙碌。一笼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陆续上桌,老板还还贴心的上了两碗小米粥。张子龙一点不见外,拳头大小的包子一口一个。平均每一笼的十个包子,方星火只能吃到一个。 远处街道上。唐向阳跟曲趣渠鬼鬼祟祟的向这张望。少女震惊道:“这张子龙简直就是一个吃货啊,就这胃口哪里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少年苦笑道:“这还算好的,昨天他醒了之后你是没见,一个人就吃了七十人的饭。我爹惊得筷子都掉了,说要给他好好诊断一下呢。” 曲趣渠皱眉问:“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上去么?”唐向阳点头道:“当然了,昨天他已经看见我们了。咱们必须趁他还没说漏嘴的时候道歉,不然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成。”少女掩嘴而笑,一双眸子弯成月牙状:“打断腿怕什么,你爹医术这么高,就算四肢全断也能给你治好了。” 唐向阳面无人色道:“是能治好,但是……疼啊!”说完一咬牙,昂首挺胸的向张子龙二人走去。曲趣渠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包子铺前,张子龙依然是一口一个包子。方星火似有所觉瞥了一眼街上少年男女道:“冲着咱们来的?”张子龙点头道:“昨天就是这两个小家伙来我屋里的。”俊美青年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暗中确是提高警惕。 唐向阳走到跟前,一揖到底道:“对不起。昨天我们只是因为好奇才会擅自闯进你的房间,请你原谅。”后面的曲趣渠也鞠了一个躬。 张子龙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出声问:“吃了么?”唐向阳呆呆的摇了摇头。张子龙爽朗一笑道:“那坐下来一起吃。”说完对老板喊:“老板,再上十笼肉包子。”中年掌柜高声应道:“好嘞!” 方星火在旁边皱眉道:“你们两个还小,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这次幸好是在你们的师门内,要是在外面的话这可就犯了大忌,很可能就是一番厮杀不死不休。” 曲趣渠双眼泛着憧憬点头道:“方公子说的对。这次要不是唐向阳非要拉着我壮胆,我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旁边少年脸色发黑,怒道:“曲趣渠你别诬陷我,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的。关我什么事?” 少女对着方星火的时候满脸笑意。一回头,眼中射出一丝危险的寒光。好像在说:你再说一句,我就去你爹那告状。嘴中却道:“唐向阳,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我去的,你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 少年心肝一颤,垂头丧气的低头吃起了包子。 曲趣渠也是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问:“你是叫张子龙吧,昨天我看见你葫芦上有薛奶奶的标记,你们认识么?”正在往嘴里塞包子的张子龙浑身一僵,摇头道:“不认识。这是我老师托我还给医神谷一个叫薛风婷的女人。” 唐向阳出声道:“医神谷只有一个姓薛的,就是闭关修炼了四十年的薛奶奶。我们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但是很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个薛风婷。”张子龙低声问:“这个……薛奶奶,过得好么?” 唐向阳点头道:“还算不错吧,薛奶奶是我们医神谷上上一代的谷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辞去谷主之位,在天苍山上结庐而居。自给自足活的逍遥自在,听我爹说她还研究了不少秘方贡献给门派。我们两个也是在山上探险的时候不慎迷路了,才偶然认识薛奶奶的,她是个非常和蔼的老婆婆,我们都很喜欢她。” 张子龙点了点头问:“你们能带我去见一见这位薛奶奶么?”方星火眉头紧锁,出声劝道:“张兄弟,你这现在勉强刚能下地走路。还是等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张子龙摇头道:“这一路下来,我最希望的就是尽快完成单老师的嘱托。现在知道了薛风婷的所在,我片刻也不想耽误。” 方星火继续劝道:“那也不至于这么赶吧?唐谷主说过,你这伤最少还要三天才能好。咱们再休息一天,等你体力恢复一些再去找她行么?”张子龙仍然摇头,他直视方星火的眼睛道:“方兄,如果我走不到的话,就拜托你把我背过去。我是一刻也不想等了,你能帮我么?” 俊美青年叹了口气,摇头笑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当然会帮忙的。”张子龙闻言点头,转头看向唐向阳。后者点了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天苍山可是附近最高的山,足有两千仗,你确定你没问题么?” 此时的张子龙面色惨白,体型枯槁,看着虚弱瘦小。唐向阳实在不能相信,这家伙能毫发无损的登上山顶。 张子龙爽朗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坚毅道:“放心吧,我没问题。” 第一百三十六章 薛风婷 吉水县外,叶红妆三人骑着骏马缓缓而行。少女嘴里嘟囔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也不道别就都跑光了!真没劲,特别是那个华羽,还把咱们仅剩的几百两银子给带跑了,可恨之极!” 赵安定笑道:“他们走了也好,咱们在这福州好好转转,也不用跟着他们直接去广陵了!”叶红妆眼睛一亮道:“没错,咱们可是好不容易从上京跑出来的,想去哪就去哪。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游马国看看吧,我让叶红芸好好招待你们!” 李星河摇头道:“游马国离福州有万里之遥,中间还隔着乌桓部落。走海路的话到处都是海寇,根本就过不去。”叶红妆唉声叹气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当初我们九死一生才来到淮国,那样的经历我可不想再来一回。” 赵安定松开缰绳拿出地图摊开,打量一番后道:“咱们先向北走,绕个大圈再去广陵不迟。也幸好红妆面子够大,披麻军竟然给咱们拿了两千两银子的路费,不用担心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咱们以后花钱可要仔细一点了。” 粉裙少女哼了一声:“那当然!”满脸的得意洋洋。 李星河在旁也道:“放心吧七哥,福州多山,野物众多。我原来也学过打猎,实在不行咱们可以靠狩猎果腹,不用担心饿肚子。” 赵安定抚掌称赞:“还是李兄弟可靠,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策马扬鞭,扬起小股尘烟。 医神谷四面环山,只留下一条狭窄通道供人进出。其中正北方有一座高山名为‘天苍’,山势险峻峭壁无数,最重要的是山上并未修建道路,所以想要登上此山无异于难上加难。 山脚处,唐向阳自豪道:“我们从小就爱在这天苍山玩,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它了,一会你们千万要跟紧了。”曲趣渠在旁解释道:“天苍山树高林密又没有修路,上面薛奶奶还布下了不少秘阵,不懂其中门道的话就算武功再高也登不到山顶。” 偌大的医神谷连个裁缝铺都没,所以张子龙穿了一身制式杏黄色袍子,抱着尺许高的酒葫芦仰头望去。天苍山气势巍峨直入云端,不知高有几许,其上生长着无数参天古树。 方星火在旁边点头道:“放心吧!你们带路慢点,张兄弟身体还很虚弱。”说着问向旁边少年道:“你确定不用我搀着你?”张子龙点了点头道:“肚子吃饱了就有了力气,我想自己爬上去。” 四人开始登山。 唐向阳果然没有骗人,一路上带着三人东拐西转熟稔无比。透过头上枝繁叶茂的树木间隙,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队伍正在向上攀登。 天上日头逐渐升高,清爽空气也有了几分沉闷,山间每一缕吹拂的风都是一股热浪。张子龙走在最后,脸上汗水横流,可是脚下步伐却异常坚定,一步一个脚印。 曲趣渠放慢脚步与他并排,看着少年虚弱执拗的身影道:“张大哥,我看还是让方公子背着你走吧。”张子龙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方星火挥手示意道:“爬了一上午了,咱们休息一下吧。” 四人找了一处荫凉地方席地而坐。方星火摘下背后包裹打开,那是早上吃饭的时候青年专门买的包子,现如今刚好排上了用场。鲜嫩多汁的包子现在已经表皮发硬,唐向阳跟曲趣渠每人拿了一个,皱着眉头小口的吃着。 张子龙却丝毫不介意,一口一个往嘴里塞着。方星火摘下水壶喝了一口,看着少男少女歉意道:“真是辛苦你们了,要不是我们拖累速度,你们早就爬上山顶了!” 唐向阳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还要谢谢你们不追究昨天的事。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一顿暴揍那是板上钉钉的。”方星火笑道:“唐谷主待人接物温文尔雅,没想到也会动手打儿子。” 曲趣渠一脸笑意的揭着同伴老底:“方公子你是不知道,唐向阳从小就淘气的没边,他爹刚开始也不动手的,而是跟他讲道理,可是这小子每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屡教不改之下才祭出了棍棒的!”说完娇笑连连。 唐向阳脸上一红,辩解道:“我那是因为好奇!我爹自己也说过,为医者切不可墨守成规,要敢于尝试不同的药理组合。”曲趣渠揶揄道:“话是没错。可是你都配出来了什么灵丹妙药?你还记得上次被你害惨的余先生么?你偷偷把药下到人家茶杯里,让余先生当着那那么多弟子的面不停的放屁。” 唐向阳脸上憋得通红道:“那是我调制的补气方子,但是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厉害。” 张子龙从头到尾都细细听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想起了张浩然勃然大怒的样子,还有那句听了无数遍的“逆子”。站起身,少年朗声道:“吃饱了,咱们继续登山。” 头顶的太阳不断偏移,就在天边彩霞满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穿过了云层到达了山顶。数十丈方圆不大不小,地上开满了各色花朵。中间有一棵三丈高的茂盛石榴树,树上开满了橘红色的小花。 树下盖有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木屋。门前摇椅上半躺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妇人,身穿医神谷弟子制式杏黄色袍子,眼上带了一副亮晶晶的水晶,手里捧了一本名为‘百草图录’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会抬头看向山下浩渺云海,仿佛在等人一般。 在她面前不远处还有一座隆起的坟头,墓碑上刻着‘爱夫沈烈之墓,妻薛风婷立’。 唐向阳与曲趣渠二人笑着跑向老妇人,嘴里喊着:“薛奶奶,我们来看你了!”老妇人抬起头,脸上泛起慈祥的笑容,正了正鼻梁上的水晶道:“是向阳跟小曲啊,你们不在百草堂听课,跑来我这做什么?” 曲趣渠站在老妇人身后,替她捏着肩膀道:“是有人在找薛奶奶你,我们就自告奋勇的带路了。”说着指了指呆立原地的张子龙方向。老妇人眼睛眯起仔细看去,嘴里疑惑道:“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人?” 当老妇人看清了少年怀中的葫芦后,身体猛地一僵。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年往事(上) 方星火感觉到身旁少年有些不对劲,双目中充满了复杂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带着一丝无奈。俊美青年轻声问:“张兄弟,怎么了?”张子龙抱着葫芦的手臂紧了紧道:“那里埋的是她夫君,那单老师又算什么呢?” 方星火叹气劝道:“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是非曲直不是我们能随意评说的。当务之急你还是快点把葫芦还给她,咱们要尽快返回广陵。”张子龙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问:“请问这位前辈,是不是薛风婷女侠?” 躺椅上的老妇人缓缓坐起身,慈祥的笑道:“女侠?好几十年都没人这么叫我了,还是叫我前辈吧。”。张子龙大步上前行礼道:“晚辈张子龙,是单乐成老师的学生。”老妇人眼角抽搐颤声问:“乐成是不是终于突破到先天了?” 张子龙单膝跪地举起酒葫芦,悲声道:“单老师被血灵阁算计,已经身死。临死前嘱咐学生把酒壶还给前辈,并让我转告您:他这辈子没本事,到不了先天境,辜负了你。” 老妇人颤抖着双手接过酒葫芦不断摩挲,嘴角轻笑道:“乐成,苦了你了!”张子龙站起之后转身就走。数步之后突然停下,双手紧握似在踌躇。片刻后沙哑着嗓音问道:“薛前辈,你有没有喜欢过单老师?” 老妇人从躺椅上站起,缓步走到墓碑旁轻声道:“事已至此,问这些还有什么用么?”张子龙回道:“我只是想到单老师坟前告诉他一声。”老妇人称赞道:“他那些不成器的徒弟捆在一起,也没有你这个学生有心。” 张子龙闻言又问了一遍:“薛前辈,你有没有喜欢过单老师?”老妇人轻轻抚着墓碑不言不语。山顶之上一阵死寂,只有微风吹拂花海的“沙沙~”声。旁边唐向阳跟曲趣渠两人不知所措,可能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 方星火一直站在远处并未上前,但是作为功力深厚的武者,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浮现出剑侠客栈的掌柜谢皖秋,俊美青年长长叹了口气。自古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良久之后。 张子龙声音嘶哑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薛前辈,告辞!”说完迈步向方星火走去。曲趣渠二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是去是留。 老妇人抬起头,看着少年有些孤寂落魄的背影,出声道:“我薛风婷这辈子只爱过一人,他叫单乐成!”张子龙脚下生根呆立原地,猛地回头指着坟头问:“那这又是什么?”老妇人笑而不语,看着意气用事的少年点了点头:“跟乐成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怪不得他会把信物托付给你。” 说完重新半躺在躺椅上,邀请道:“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不妨过来坐下,我给你讲一讲你老师的故事。”张子龙快步上前,脸色苍白的靠着石榴树的树干坐下。 老妇人摘下架在鼻梁上的水晶,看着西沉的日头满脸沧桑,出声道:“我薛风婷是医神谷近百年来天资最好的弟子,年少时我性格跳脱,最不喜的就是坐堂问诊。最大的梦想就是闯荡江湖,凭靠自己一身所学悬壶济世、拯救苍生,所以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偷偷跑下山了。” 老人平和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蕴含着世间的沧桑,令人心情放松。曲趣渠与唐向阳二人肩并着肩坐在木屋门廊上,方星火也走到张子龙身边,靠坐在石榴树旁。 “那时正值燕王作乱,又连年遇见大旱。是真正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瘟疫横行。我凭借着一身医术救人无数,很快就闻名天下,被江湖冠以仙子之称。万万没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会有数不胜数的人在暗中觊觎。有一次我被上百人埋伏,命在旦夕之际被路过的一名侠士所救。这个侠士,他就是你的老师单乐成。也是从那时起……我的一颗心就交给了你师父,矢志不渝。” 曲趣渠听得双眼放光,喃喃道:“这就是书上说的英雄救美吧,要是我也能遇见就好了。”唐向阳白了她一眼道:“就你的宽额头,估计侠客看见了都要绕道走,怕被你缠上。”曲趣渠大怒,一脚踹在少年腿上。 “后来我与你的老师单乐成就结伴而行,最后成为人人羡慕的江湖伴侣。你老师悟性天资都是上上之选,是淮国公认的年轻一辈剑法第一人。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出海去了唐国。结识了一个名为沈烈的人,你师父与他一见如故情同手足。我们在唐国也闯下了偌大名号,让那些一向瞧不起淮国武人的唐国江湖大为震惊。” 唐向阳心驰神往道:“唐国江湖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豪侠辈出。能让他们高看一眼,薛奶奶你们好厉害啊,将来我也要去唐国闯一闯。”曲趣渠揶揄道:“对,就靠你那个让人不停放屁的方子。估计刚过去就会被人给打死。”唐向阳顿时面红耳赤。 薛风婷看着这些年轻的小辈们,和蔼的笑了,眼神飘远仿佛再一次沉浸在回忆中,继续说道:“沈烈一手剑阵无人能比,你师父一招撞山龙勇猛无敌,我则是凭借医术救死扶伤。我们的名号越来越大,底气也越来越足。后来江湖疯传有异宝出世,我们想都没想就去参加抢夺了。也正是这次的鲁莽,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人生。” 方星火皱眉问:“什么样的异宝能让整个江湖为之疯狂?”老妇人闭上眼道:“异宝!顾名思义,就是本不应该出现在世间的东西。这些东西往往是超越常理,为天地所不容之物。打个比方,上阳台打造出了一柄超越神兵的利刃,并且这把兵器还能无限制的调动天地之力。这样的超脱常理的兵器一出世,往往就会发出各种异象。就好像是虚无缥缈的上天给出的启示一般。” 方星火不可思议到:“这种东西简直闻所未闻,薛前辈,世上真的有这种异宝么?”老妇人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这种异宝确实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它们都拥有各种蛮不讲理的神妙之处,超脱世间一切常理。而它们的问世,也必然会伴随着无数腥风血雨。仿佛是被上天诅咒了一般,当你手中有一件异宝时,所有人都会变成你的敌人,你要无时无刻的提防来自身后的刀子。” 张子龙突然出声道:“晚辈对这种传说中的事毫不关心,请薛前辈继续往下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陈年往事(下) “也许是上天注定,异宝出世的地方是一处上古遗迹,有非常玄妙的阵法保护,先到的人都无力破开。沈烈对阵法研究高深,最终解开了大阵顺利拿到了异宝。可是,接下来面对我们的,就是无休无止的追杀。一路上不是腥风血雨,就是小人暗算,甚至还有不少原来关系不错的朋友密谋陷害。我们足足逃了五千里,直到我们原来登陆的海边。这一路上要不是我医术高明,我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经历了这么多,你师父跟沈烈早已心灰意冷,我们决定一起返回淮国。” 老妇人神色有些凄凉,仿佛回到了当初:“就在船马上就要到的时候,我们身后又追来一个人。我们三人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个人太厉害了,强到蛮不讲理。我们联手被他杀的大败,最后沈烈动用秘术拖住了对方,我与你师父二人才得以跳海逃生。” 张子龙看着旁边的墓碑不解地问:“那你怎么会跟沈烈成亲呢?”老妇人凄苦一笑:“这都是为了你师父。自从我们九死一生逃回淮国后,你师父眼中就没有任何神采了。平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不见了,仿佛只剩下一副皮囊而已。他只想跟我完婚,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我了解你师父的为人,也了解他跟沈烈之间的感情。他之所以如此是怕去寻仇不成,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间。” 老妇人摩挲着旁边放着的酒葫芦继续道:“我不能跟你师父完婚,这样会毁了他。所以我就谎称喜欢上了沈烈,想要娶我就必须替沈烈报仇才行。我与你师父约定,他把佩剑寄放在我这,什么时候迈入了先天什么时候就过来完婚,然后一起去唐国报仇。” 曲趣渠皱眉道:“那人既然这么厉害,还去寻什么仇?”老妇人笑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他要不去报仇,那就等于心已经死了,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我就想给他留个念想,当时他已经是化形巅峰,以他的天资悟性,我们都以为最多也就是两三年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十年……” 方星火长叹一声。张子龙眼角低垂,喃喃自语道:“先天之下第一人?可能对单老师来说这不是褒奖,而是一种无边的耻辱与遗憾。”老妇人突然凄凉道:“如果不是半月前我突破到先天,可能我一辈子都不明白。想要破镜就必须要斩除执念,否则终生只能原地打转。乐成!是我害了你啊……”眼角泪水如断线珠子无声落下。 张子龙浑身一僵,喃喃道:“执念,执念,执念?!!”张子龙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单元正四十年如一日的苦苦修炼,只为了替兄弟报仇,这股想法如火焰般炽热。可是却迟迟无法突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四十年。日日承受着内心的摧残和对兄弟的愧疚。 场面寂静无声。良久之后老妇人站起身,抱着酒葫芦走到木屋内。正对门的墙壁上,挂着一把断剑,一副通体雪白的蛛丝手套。老妇人双手打颤的把酒葫芦挂在中间,嘴里轻声道:“乐成,你终于来了。这回咱们三个又能在一起了,真好!” 说完从床下拿出一个大木箱,打开后笑道:“这身嫁衣是那个一直仰慕你的彩衣宗小姑娘夏听雨给我做的。我已经放了四十年了,今天终于能穿上让你看看了。” 曲趣渠满脸泪水道:“唐向阳,薛奶奶好可怜啊。”杨向阳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点了点头。方星火喃喃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人叫什么名字?!”张子龙声音沙哑地高声问道,声音毫无波动,带着一股不可言状的杀意。夕阳在此时没入大地,天地间猛然一黑。寒冷的山风呼啸而过,吹的少年的头发起浮不定,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泛着红光若隐若现。 唐向阳与曲趣渠二人猛地打了个冷颤,忍不住搓了搓双手。老妇人平和道:“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四十年都过去了,那人很可能也已经死了。我们这一辈的恩恩怨怨就让它随风散了吧。” 张子龙执拗的追问:“那人叫什么名字?”老妇人从木屋内走出,盯着散发着无边杀气的少年良久。少年也回望着她,眼中没有丝毫动摇,有的只是无边的坚定,执着。 “陈天悟!!” 张子龙喃喃重复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想把这个名字牢牢的刻在心里。 方星火叹了口气,他对张子龙的脾性十分了解,这家伙不怕死重义气。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幕,青年可以确定,只要有机会碰上,张子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报仇,哪怕是……以卵击石! 俊美青年突然一皱眉问:“单老前辈有个孙子,名叫单元正。他爹叫单烈,这又是怎么回事?”老妇人解释道:“单烈我知道,是乐成收养的一个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父母因为江湖械斗被杀了。” 方星火点了点头。旁边张子龙仿佛已经记住了陈天悟这个名字,扶着树干站起身,抬腿向山下走去。方星火连忙跟上。老妇人劝道:“我看你身体不是很好,天都黑了就别下山了。今天你们就在这里将就住一晚上吧,到了明天天亮再走不迟!” 张子龙摇头道:“就不打扰师娘了,我想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老师说。”少年脚步虚浮摇摇晃晃。一声“师娘”让阅尽人间苍苍的老妇人脸上一红,可是因为天色发黑所以没人看到。 方星火担忧道:“张兄弟你不能再逞强了,你忘了唐谷主一再嘱咐你要好好休息么?你现在身体刚有些好转就爬了一天的山路,现在又要下山。这要是落下了病根怎么办?” 张子龙虚弱的笑道:“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这点路根本就不算什…”话没说完,少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头扑倒在地。 “张兄弟!你怎么了?”方星火连忙扶起少年焦急的呼喊。老妇人眉头一皱挥手道:“赶快把他抱到屋里,我给他看看。” 第一百三十九章 轮回丹 木屋内。曲趣渠兴奋道:“唐向阳,我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夜,你呢?”唐向阳满面愁容回答道:“我也是第一次,明天回家我爹非得给我打个半死不成。再说,你没看到薛奶奶正在给张子龙看病么?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方星火跟他们坐在一起,听了唐向阳的话脸色不是很好。曲趣渠连忙凑过来道:“方公子你别听他瞎说。薛奶奶医术通神,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给救回来,你就放心吧。” 俊美青年点了点头。 木板床边,老妇人正在给少年把脉,眼神突然露出震惊之色。伸手沿着少年胳膊把他全身骨骼捏了一遍,转身问:“张子龙到底遇见了什么?他明明已经十六岁了,怎么外表看着如此年幼?” 方星火心头一震,连唐谷主都没看出个所以然,这薛风婷居然一语就道破天机,医术之高果然非同凡响。想到这连忙把张子龙的异变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故事惊心动魄,特别是血灵阁决战,张子龙硬刚化形巅峰的万志奇,听得唐向阳和曲趣渠二人惊呼连连。待听到张子龙堕入血池生死未卜,两个小家伙都露出担忧之色。万志奇死而复生化为打不死的血魔,更是让二人牙齿打颤。最后讲到张子龙突然返老还童,一棍棍把血魔砸成肉饼时,少年少女顿呼过瘾。 老妇人听完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他体内气血如此强盛,这是汲取无数人的血力而来。”方星火震惊道:“汲取血力?那不是就跟血灵阁的那些妖人一样了么?” 薛风婷不以为然道:“不一样。你说的那个万志奇,之所以死后会化为血魔,是因为他体内血力太过驳杂所导致的。张子龙体内的血力极为精纯,已经与自身融为一体,不会有丝毫隐患。” 方星火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愿意看到张子龙沦为那种半死不活的魔物。薛风婷继续道:“原来如此。他是因为透支了自己全部的精气神,导致命元耗尽,又因为其他原因吸取了无数血力补充了命元,但是这股力量太过庞大,所以才导致出现返老还童的现象。”老妇人面上不显,心中却震惊异常。虽然巧合众多,但是这确实是一种逆天改命的力量,在淮唐两座江湖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 曲趣渠惊讶道:“逆天改命,强续命元!!”唐向阳也震惊不已道:“这不是咱们医神谷探寻岐黄之术的终极目标么?”老妇人挥手道:“别说了,张子龙体内的毒已经被清除了,这次晕倒纯粹是因为体力透支导致,睡一觉明天就会醒了。你们先休息,我去外面配副药。”说完给床上少年盖上被子,转身离开。 待老妇人离开后,方星火好奇的问:“强续命元是什么?”曲趣渠解释道:“人生在世,寻常人能活百岁已是不易。习武之人体魄气血更加旺盛,加之有真气运行体内,能大大提升人的寿命。具体幅度因人而异,但是不论如何终有尽时。我们医神谷精修岐黄已经五百余年,基本上世间的病症皆已寻得方剂,所以先辈们就考虑如何才能提升人的命元,可是不论怎么研究都没有任何结果。一切医理一旦涉及到命元仿佛就失去作用一般。” 唐向阳猛咳两声,出声道:“曲趣渠,这是我们医神谷的秘密,你怎么能随便跟外人说呢?”方星火闻言面色一正:“原来事关你们门派秘闻,我方星火在此保证,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请二位放心!” 面对俊美青年如此郑重的承诺,唐向阳顿时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没事,我相信方大哥。只是这件事确实不能往外传,外边要是知道我们医神谷一直研究提升命元的方法。不论真假都会给我们引来杀身之祸,王朝帝王、达官显贵哪个不想多活几年?” 曲趣渠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方星火立起左手道:“原来如此!这可是大事不能马虎!我方星火在此立誓,如果泄露半句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话可就太重了,唐向阳二人根本就没想到,堂堂纯阳学宫大师兄,化形中品的一流高手,居然会对他们这两个半大孩子郑重立誓。曲趣渠满脸焦急的拉下俊美青年的手道:“方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相信你。” 方星火叹了口气,真诚道:“我自小就在纯阳学宫长大,门派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自然明白这种危及门派生死存亡的秘密,是绝对不能随意泄露的。我劝你们以后千万要谨言慎行,不然将来如有不测,一定会追悔莫及。” 唐向阳二人深有同感的点头应是。三人各自盘坐在地上,虽未说话可是关系却近了几分。 半晌过后,曲趣渠突然问:“方大哥,你为什么会跟张子龙一起闯荡江湖呢?一定十分惊险刺激吧!”方星火起身走到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张子龙道:“跟你们说句实话,我原来是一个特别沉默古板的人。但是自从跟张兄弟结伴而行后,我的生活就变得波澜壮阔。虽然麻烦不断,但是却非常开心。” 唐向阳好奇问:“方大哥,你们到底经历过什么?”方星火摇头道:“等你们闯荡了江湖,自然就会知道我们两个干了什么。”曲趣渠转移话题,三人又闲聊一阵,最后各自靠墙睡去。 夜已经深了。 屋外躺椅上,薛风婷躺在上面遥望着天边绚烂的夜空,嘴里喃喃道:“乐成,你可是找了一个好学生啊。年纪轻轻就杀伐果断,一身赤胆义薄云天,可比你年轻的时候风流多了。撞山龙!那可是你平生的得意绝技,又是化形境最难的拟兽门槛,他在驭物境界就能通过取巧的办法达成,悟性之高可见一斑。还能为了给你报仇连命都可以不要。好!好!好!” 老妇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笑道:“轮回丹!就是咱们抢到的那张丹方,我花了三十年的时间终于已经练成了。”说着打开玉匣,里面有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其上七彩光芒旋转流动,变幻无常气象万千。 薛风婷合上玉匣,满脸笑意道:“乐成!你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收了那么多弟子没一个像样的。只有这个张子龙,我喜欢!”老妇人面上虽笑,眼角却闪烁荧光。 四十寒来暑往,天山独守枯坟。故人乘风西去,山巅目览星辰。 第一百四十章 你留下!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目的是黄褐色木质顶梁,而门外传来了欢声笑语。张子龙全身酸痛,勉强坐起身扶墙走到门口。朝阳初升满天红霞,石榴树下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大锅,方星火正蹲在地上生疏的添柴烧火,脸上被抹的黑不溜秋。 大锅内沸水滚滚,一股股清香四散飘荡开来,张子龙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在远处的花海中,薛风婷正带着少男少女正在采摘,唐向阳跟曲趣渠惊呼连连,追逐打闹。 张子龙回头,对着墙上挂着的酒葫芦鞠了一躬,大步出屋走到锅边。方星火惊喜道:“张兄弟,你起来了!”少年点了点头,挤开俊美青年自己蹲在地上,捡起一根长木枝拨弄起来,不一会火焰就汹涌燃烧起来。 方星火抹了把脸苦笑道:“练了十年的火系功法,没想到烧火还不如你熟练。”张子龙白了他一眼道:“你可是纯阳学宫大师兄,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怎么会轮到你做?你还是去擦把脸吧。”俊美青年随意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就蹲在了少年身边。 张子龙疑惑地问:“这锅里都是些花花草草,能吃么?”方星火解释道:“这山顶的花草可不是凡品,据曲趣渠说是薛前辈精心培育,都是非常珍贵的草药。”少年苦笑:“就算能吃也吃不饱啊,这种清汤寡水的饭我自己就能喝好几锅。” 薛风婷领着唐向阳二人回来,怀中抱着色彩缤纷的花花草草。听了少年的话,老妇人笑道:“听说你饭量惊人,这是我专门给你调配的药粥,敞开了尽管吃。” 五人都盛了一碗,张子龙“呼呼~”吹了两口,看着零星飘着几片花瓣的清汤苦笑不已。一仰脖“咕咚咚~”喝了个干净。香气四溢唇齿留香,少年砸吧砸吧嘴,只觉得腹中一股暖流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张子龙一碗接着一碗,转眼已经喝了五碗。 旁边薛风婷看着跃跃欲试的唐向阳道:“这个百花汤是补气活血的圣品,你们两个小家伙最多就只能喝一碗。方少侠你可以喝两碗,不然有害无益,对身体会有很大的负担。” 曲趣渠不服气的指着还在盛汤的张子龙,气呼呼道:“他怎么就可以随便喝?”薛风婷笑着解释:“他大病初愈体内空虚,再说他身体强韧的就像个水缸,而你们两个小家伙就像一个酒杯,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少女气哼哼的喝完碗中的汤,然后趁老人不注意,偷偷给自己又盛了小半碗,笑嘻嘻的喝了起来。谁知道还没喝完就满头大汗,鼻子下甚至流出了两道鼻血。曲趣渠吓了一跳,赶紧仰头求助:“薛奶奶,快救救我!” 老人满脸慈祥的摇了摇头,伸手在少女头上轻拍了一下,只见翠绿光芒一闪而逝。曲趣渠只觉得体内一阵清凉,如同大夏天吃了一块冰镇西瓜一般。唐向阳一脸艳羡道:“薛奶奶好厉害啊!” 老妇人笑道:“只要你们两个小家伙好好学习医术,努力修炼,就会跟我一样厉害了。”少男少女认真点头。方星火满脸笑意,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学艺的时候。 张子龙连着喝了十大碗才心满意足,体内力量真气完全恢复,最神奇的是肚子也饱了。少年好奇的问:“师娘,你做的这汤也太神奇了!”薛风婷解释道:“医道广博,药膳也是其中之一,最是养人不过。这道汤采用一百种珍稀花草,药性温和互补,对你这种大病初愈的情况最合适了。” 张子龙站起身,感受着熟悉的力量笑道:“终于又活过来了。”待众人吃完之后,方星火抱拳告辞:“薛前辈,我们这就下山了,时间紧急我们还要赶回广陵复命。” 老妇人点头道:“你们都可以走。”说着一点张子龙继续道:“他必须留下。”少年满头雾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师娘,你让我留下干什么?” 薛风婷沉声道:“你不是想替你的老师报仇么?我可以告诉你,仇人陈天悟是先天境无疑,命元长久必定不会身死。就凭你这驭物境的修为想要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再说你身体也出现了大问题,你留下我可以帮你解决。” 张子龙闭嘴不言。方星火连忙道:“没事的张兄弟,薛前辈医术超绝一定能治好你,我会在山下医神谷等着。”张子龙出声问:“师娘,不知道我要在这里留多久?” 薛风婷点了点少年额头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天资毅力缺一不可,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都有可能。”张子龙爽朗一笑,拍胸脯保证道:“方兄你等着,我一定很快就能下山的。” 待方星火与唐向阳他们离开,薛风婷让少年等着。片刻后从屋里捧出一个三尺多长,布满厚厚灰尘的木匣道:“这是你老师的佩剑震岳,听说你学会了他的绝技撞山龙,你使出来看看,我已经有四十年没有见过了。”说着打开木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把黑色长剑,剑鞘上布满了繁复的金纹,宝光四溢。 张子龙挠了挠头尴尬道:“师娘,我不会用剑!我的兵器是枪。”薛风婷不可置信道:“那你是怎么学会乐成的剑技的?”张子龙后退十数丈道:“老师说过他这招最重要的不是兵器,而是运气法门。”说着紧握双拳收于腹部,双腿微曲。 “撞山龙!” 十二条真气河流奔涌而出,散发着璀璨的银光,眨眼间淹没了少年。气浪翻滚间一条十丈长的银龙幻化成形仰天长啸,张子龙立于龙首内,衣衫猎猎气势惊人。 薛风婷震惊道:“你居然能同时运转十二股真气?还有化形之龙精气神居然如此充足如同活物?!”少年有些遗憾道:“老师用出这一招的时候金龙咆哮,四处纵横。我试过很多方法都不能让它离体攻击。” 银龙狂舞,地面花草掀飞无数。薛风婷有些肉疼道:“你赶快收招吧,这些草药非常珍贵的!”张子龙闻言自知不妥收起真气,银龙化为漫天银芒消散空中。 薛风婷看着少年感慨道:“你不必事事都学你老师,这招撞山龙你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可能比乐成使出来还要厉害。”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异宝? 张子龙不解地问:“师娘这是什么意思?”薛风婷满脸赞许解释道:“唐国江湖有一部顶级绝学名为‘天书’,相传里面没有具体的功法秘籍,一百人看就有一百种领悟。从里面衍生出来的绝学不下十部。” 老妇人点了点少年道:“乐成的绝技撞山龙,我是看着他创造的。以剑为骨,以气化形,加之精气神辅佐之后,以激发剑气的方式打出。而你用的这招撞山龙,是以你自己为骨,真气化形,精气神也是来源自你自己。总的来说你与银龙之间不是招式关系,你既是龙,龙既是你。” 张子龙听得迷迷糊糊,不确定道:“那就是说我的这招更厉害了?”薛风婷摇头道:“没有高下之分,只能说不分伯仲,各胜擅场,但是很明显你自己的撞山龙更适合你。”说着语气一变沉声道:“你真的想为你老师报仇么?对方可是先天境的武者。” 张子龙面色一正道:“当然。管他是不是先天境,我不怕。自我闯荡江湖以来每次都是以弱胜强。”薛风婷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匣道:“化形与先天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你的这份勇气值得称赞。我可以帮你,但是过程会非常痛苦,这需要你有惊人的毅力。你有信心坚持下来么?” 少年爽朗一笑道:“放心吧,我没有问题!师娘这究竟是什么?” 薛风婷答非所问道:“先天境,就算没有瓶颈,想要达到就需要三十年的时间。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你很可能成为第二个单乐成!”张子龙疑惑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薛风婷打开玉匣,露出里面龙眼大小的七彩瑰丽丹丸,缅怀道:“一切起因都是因为那次异宝之行,而那件异宝是一张丹方,就是这个‘轮回丹’,现在你吃下它。”说着把玉匣递给少年。 张子龙小心翼翼的拿起七彩丹药,惊叹道:“师娘,这里面的七彩雾气是什么?轮回丹的名字起的也霸气,它的功效是什么?”薛风婷严肃道:“废话少说,让你吃你就吃,难道怕我害你不成?” 少年摇头笑道:“师娘你误会了,我现在吃了便是!”说完把丹药塞到嘴里。少年眼中的天地瞬间变成了灰色,浑身毛孔不受控制的张得老大,身体仿佛被禁锢在万丈深渊之下,时间似乎也静止了下来,想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薛风婷转身走到孤坟边,手掌一抹墓碑上的‘爱夫’两字消失,以指做笔在空白处写上‘挚友’。站起身后仰天长叹:“乐成,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这位学生了。” 轮回丹作为异宝,功效非常霸道,可以借用天地之力洗练服用者的一切,包括体质、经脉、真气、天赋与精神,明心见本。如果单论这一点的话还不算多么厉害,它最神奇的是可以积攒功力,毫无保留的转嫁给服用者。 从这一点来说,轮回丹也是非常的鸡肋。试问有哪个高手会甘心将自己辛苦修炼的功力赠与他人呢?这恐怕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薛风婷满脸慈祥的走到少年面前,担忧道:“张子龙,你一定不能辜负我与你老师。这枚轮回丹里继承了我七成的功力,能拿多少全凭你的本事。” 四月的风带着一丝炎热,但是天苍山位于云端之上,山风还有一丝寒意。只剩三成真气的老妇人身体虚弱,微微拢了拢袖子,双目有泪珠滑落:“我也快该找你们去了,乐成,沈大哥。对不起,把咱们的恩怨交给了一个孩子。但是,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张子龙,拜托了!” 张子龙呆立原地一动不动,可身体却如同在油锅里煎炸一般。随着狂暴的天地之力从打开的毛孔里钻进钻出,体内杂质越来越少,但是感觉就犹如千刀万剐一般,而全身经脉则更加痛苦,轮回丹内磅礴的真气如潮汐般股股涌出,粗暴的挤进自己的经脉中。自己驭物大圆满的修为在它面前就如稚童一般,只能被动的接受,经脉寸寸断裂又被修复然后再断裂,周而复始。 这比练习非攻时的痛苦更甚十倍。 “轰隆隆~” 驭物境大圆满的瓶颈,在轮回丹的药效面前不堪一击。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少年长发飞舞进入了化形境,身体也逐渐长高。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起,电闪雷鸣不断。 薛风婷猛地站起,不可置信道:“异宝出世?” 七天之后,医神谷包子铺。 曲趣渠看着阴暗的天空皱眉道:“这老天爷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这么阴着天,还一个劲的打雷,连个雨都不下?”唐向阳嘴里塞着包子嘟囔道:“不知道,我听外面的人说只有咱们医神谷是这样。谷外都是晴空万里,太阳高照呢。” 曲趣渠恨恨的咬了口包子道:“太讨厌了,最近衣服都是潮潮的,穿着难受死了。”唐向阳突然指着天空目瞪口呆:“那…是什么?”少女猛地回头,同样瞠目结舌。 天苍山上,隐约可见一条银龙肆意纵横搅散了云海,束束阳光透过乌云洒向大地,如金光巨柱气势恢宏。银龙猛地立起仰天长啸,肉眼可见的音波四散荡开,云海被震散出一个大洞,阳光普照乌云消散。银龙也化为无数银点消散空中。 “啪嗒~”曲趣渠嘴里的包子掉在地上犹不自知,只是喃喃道:“这世间真有龙啊?”唐向阳不可思议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百草堂厢房门口,方星火与唐文翰并肩而立。俊美青年笑道:“看来张兄弟已经突破了驭物境了,薛前辈真是神通广大!”唐文翰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惋惜,摇头不语。 方星火疑惑了看了中年儒生一眼道:“怎么了唐谷主?”唐文翰捋须笑道:“没事,没事。张子龙果然是天赋异禀,短短七天就能突破瓶颈,十六岁的化形武者,放在整个淮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待看到银龙驱散乌云后,俊美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对,看这招撞山龙的威势,很可能不单单是化形下品这么简单,难道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归程 天苍山上。薛风婷赞许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撑到这地步,我这一番心意也没算白费。” 在他对面站的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身高七尺,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薄的嘴唇显得有些严肃,一头长发杂乱坚硬,身上则是漆黑一片,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有的地方甚至还冒着白烟。 张子龙张开嘴,一股白烟冒出,少年虚弱地道:“终于变回来了!”话音刚落就一头扎到地上,昏沉沉的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薛风婷笑骂一句:“傻样!” 再次睁眼,张子龙发现自己又躺在木屋里。走出门,太阳已经西垂,老妇人正躺在躺椅上看书,旁边锅里热气腾腾。少年笑道:“师娘,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薛风婷头也不回的笑道:“傻小子,还没做好呢!桌上是我让人给你准备的衣服,你拿上去那边清泉先洗洗,回来就开饭。”张子龙点头,拿了衣服飞速向山下跑去。被闪电正面击中,少年现在全身难受的紧。 薛风婷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少年充满活力的背影喃喃道:“真没想到,人居然也可以是异宝!” 半个时辰后。 张子龙盘腿坐在锅边狼吞虎咽。少年穿着一身宽大的杏黄长袍不伦不类,薛风婷一脸关切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少年嘿嘿一笑继续埋头吃喝。百花汤果然是药膳秘方,体内亏空的真气与体力迅速恢复。 在把一锅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后,少年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揪着自己额前飘荡的一缕蓬松的头发,苦笑问:“师娘,我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洗了之后怎么还是这么硬?跟钢针一样!” 薛风婷笑道:“傻小子,相传每逢异宝出世都会有天火出现,跟你这次几乎一模一样。你的身体可是被天火淬炼过的,发生些异变也不足为奇,但是我敢保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子龙握了握拳道:“我觉得力量比以前更大了,并且体内真气似乎携带了雷电之力,非常暴躁。”薛风婷点头解释道:“闪电改变了你的属性。这是非常稀有的属性,就算在唐国也不多见,这就是上天对你的恩赐。” 张子龙诚恳道:“师娘,这都是轮回丹的功效。你再多炼制几颗,医神谷一定会名震江湖的。”薛风婷满脸笑意的摇了摇头说:“想什么呢臭小子?胳膊给我,让我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境界。” 少年闻言赶紧伸出手臂。老妇人闭眼搭脉,片刻后开心道:“不错,现在已经是地中境了。”心中暗自赞叹不已,药方上说服用者能吸收三成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吸收五成。 张子龙震惊道:“地中境不就是化形中品?不会吧师娘?!”说着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已经是一流高手了?”薛风婷满脸欣慰,轻笑道:“傻小子,是你自己争气。我希望你能秉承信念,正确的使用这份力量。” 少年朗声保证:“放心吧师娘,我一定会亲手替老师报仇。”薛风婷摇头道:“报不报仇的不要紧,你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你老师跟我都是这么想的。这段仇怨自我死后也就了了,你别太放在心上。” 张子龙摇头道:“行走江湖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老师跟师娘的仇,我来追!”薛风婷一脸欣慰,捧起书道:“臭小子说话口气就是大,行了,赶快下山去吧!” 少年点了点头,担忧问:“师娘,你以后准备怎么办?继续在这天苍山隐居么?”薛风婷摆手道:“不隐居了,准备去趟博庆郡,把乐成的佩剑交给他孙子。回来之后就在百草堂教学,这一身医术我可不想带到地下去。” 张子龙点了点头,抱拳道:“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您的,师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学生告辞了。”薛风婷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满脸笑意,直至消失不见后,才自言自语道:“少了七成功力,估计也就能活个三五年了。乐成,再等等我!等我一切安排妥当,就下去找你。” 翌日清晨,医神谷外。 “你怎么可能是张子龙??”曲趣渠跟唐向阳失声叫道。对面张子龙肩扛长枪挠了挠头道:“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曲趣渠蹲在地上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一个干干瘦瘦的小屁孩,一转眼就变成了阳光帅气的大哥哥。啊~~我不信~~~”少女站起身,逃跑似的跑回谷内。 唐向阳围着张子龙转了几圈,捅捅这里摸摸那里,最后比了个大拇指道:“张大哥,真帅气!”张子龙爽朗一笑道:“唐小子,有机会来广陵找我。”唐向阳重重点头,挥手告别:“你们一路小心,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方星火拱手道别,跟张子龙一起转身离开。 广陵府,王爷府。 议事厅内,一身蟒袍的赵匡双臂环胸,站在宽一丈长两丈的巨大地图面前,沉思不语。旁边赵文华道:“父王,我觉得墨老说的没错,想要仅凭咱们一州之地对抗海寇,就必须坚壁清野,把东面七郡的百姓迁徙到腹地。让他们到内地作战才有机会。” 赵匡点头又摇头道:“我又怎能不知?可是据统计,七郡现在在册百姓两百多万户,人数超过千万。文华,这可是千万百姓啊,长途迁徙需要的人力物力太过庞大,耗费的时间也太过长久。还有一点你想过没有?那就是这些百姓迁徙之后的吃饭问题,咱们福州产粮本就不多,这么一来更是雪上加霜,更别提打仗本就要消耗大量粮草了。” 赵文华皱眉道:“可是咱们海线那么长,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根本就防守不住啊。”赵匡眼里闪过一丝阴冷道:“按原定计划屯兵于广陵、乌峡、平安三郡,但是不用疏散百姓。” 赵文华张目结舌道:“那千万百姓又当如何?”赵匡冷声道:“弃车保帅,等战事一旦打起,这些百姓自然会玩命向西逃跑,比我们求着他们迁徙速度要快得多,并且还能剩下庞大的资源。” 俊朗青年喃喃自语:“而代价,是不计其数的百姓惨遭海寇屠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广陵府 赵匡面无表情道:“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与其把资源消耗在这些人的身上,不如让士兵们吃几顿饱饭,睡几个好觉,养好精神才能跟海寇决一死战。”赵文华苦笑道:“可是墨老要是知道的话,他可是不会答应的。” 赵匡决绝道:“那就想办法不让他知道。”俊朗少年摇头道:“估计这是不可能的。这次墨老动用了钜子令,淮国几乎全部的墨家子弟都来助阵了。人数众多消息灵通,很容易就会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安排百姓撤离。” 赵匡皱眉道:“那就想想办法,反正出兵是不可能的。福州的家底不比别的地方,非常单薄。绝对不能随意挥霍,不然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赵文华还要再劝。 “报!王爷,三公子回来了。”门外一个管家打扮的人飞步跑来。屋内二人一愣,赵匡哈哈大笑道:“臭小子终于回来了。”说着问俊朗青年道:“文华,比武大会准备的怎么样了?”赵文华笑道:“放心吧父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修武从门外快步走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爹,哥,我回来了!”赵匡脸上再也绷不住了,眼角含泪的扶起九尺高的少年,大笑道:“好家伙,三年多不见我家修武都长这么壮实了。”说着对着青年胸前“咚咚~”锤了两拳,称赞道:“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 赵文华则绕过久别重逢的父子二人。来到秦雨寒二人面前笑道:“两位是三弟的同窗吧?幸会幸会。”说着把二人让到屋里坐下,又命人倒了两杯茶水解释道:“我们家一直都是这样,父王一直最疼爱三弟,这一别就是三年,所以这……你们多担待些吧。” 赵修武一把抱住赵匡,哭道:“爹,我好想你啊!”广陵王也是真情流露,频频点头道:“傻小子,爹也想你啊。” 二人哭哭闹闹了半天。最后赵修武兴奋的走到秦雨寒面前介绍道:“爹,这是秦雨寒。是我在武院的同窗,武功韬略无所不精,并且她也是咱们福州人氏。”赵匡捋须笑道:“秦雨寒?我知道,青海郡郡守秦里海的爱女。” 秦雨寒站起身拱手行礼道:“属下秦雨寒,参见王爷。”赵匡挥手道:“不必多礼,秦姑娘不必拘束,既然是修武的同窗,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就行。”说着又问道:“这位……公子又是谁?” 赵修武撇撇嘴刚要说话。衣衫邋遢的华羽连忙起身道:“晚辈华羽,跟赵修武也是同窗好友,参见王爷。”赵匡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好,你也一样,就当是自己的家一样,千万别客气。”说着招呼赵文华道:“华儿,赶快去安排一下,给你三弟他们接风洗尘。” 迎客厅内。 桌上八冷八热十六道菜,样样分量十足。酒酿丸子,海三鲜两道汤更是香气扑鼻。众人围桌而坐,赵匡皱眉问:“二妞呢?”赵文华苦笑道:“叫了,不愿意来,在屋里读书呢!”赵匡皱眉道:“老三回来了也不出来,这丫头想干什么?整天就知道读书画画。怎么着,难道还想考个功名不成?” 赵修武连忙劝道:“爹,别生气了,二姐打小不就是这样么?不是我说你啊爹,你就是对二姐有偏见。我在上京城我见过好多读书人,他们的学问比我二姐可差远了!简直就是云…云…” 赵文华微笑接话:“云泥之别。”赵修武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就是云泥之别。”赵匡摇头苦笑:“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是跟老子我唱戏呢?二妞随便她吧,咱们吃咱们吃!” 众人都提筷开吃,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只不过除了赵修武,大家吃饭都比较斯文。不得不说王府的厨子果然不同凡响,每道菜都各有特色。赵文华清了清嗓子问:“三弟,你现在的武功是什么境界?”赵修武嘟囔道:“大哥,我也就是化形下品,准一流高手而已。” 赵文华笑道:“足够了三弟,过几天我组织举办了一届武林大会,你去参加拿个武林盟主。”赵修武抹了把嘴道:“大哥,我一个准一流高手,你让我去参加武林大会,还要求必须赢得胜利?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江湖了?” 赵文华不以为意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咱们广陵来的江湖人士有五万之多,可大多都是小鱼小虾,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你听哥的没错。”赵修武摇头道:“大哥,你这次还真是看错了。你要真想赢得武林盟主的位置,还不如请秦雨寒出山,她一个能打我两个。” 赵文华双目精光一闪,看着面无表情吃饭的黑袍少女道:“秦姑娘,不然你们一起参加吧!这次比武的意义非同一般,想要打海寇就必须要整合这帮武林中人,但是手段又不能过于强硬,毕竟他们也是为了帮忙来的。所以我们只有拿到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才能真正发挥这些武者们的力量。” 秦雨寒小口的扒了一口饭问:“小王爷,如果我拿了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些人都是我的麾下?”赵文华点头道:“当然。我们会新编一个绿林营,人数没有上限。各种物资都是优先配备,这方面就像你们武院的甲字营一样。” 秦雨寒点头道:“好,我同意了!”女子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披麻军为什么战力强横?精良的装备只要有钱就可以配备,武功方面这些武林人士绝对是更胜一筹,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那股钢铁般的意志。但是她有信心,这些都是可以从战火中孕育出来的。一旦成功,披麻军必定也要甘拜下风。 赵文华击掌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跟修武谁能赢得武林盟主的位置,广陵府的五万武林人士就归他所有。这样如何?”赵修武与秦雨寒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战意。 旁边不言不语的华羽只顾埋头吃饭,心里发笑:开什么玩笑,带领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听着就很麻烦的好么?跟海寇打仗又是什么鬼?我只是来这里度假的好吧,随随便便混过一年,平平安安回京复命才是正途。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武林大会(上) 五月初五,广陵府驿馆。 一大清早,院内就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屋内熟睡中的秦雨寒睁开了双眼,洗漱一番后坐在桌前,看着面前两尺高的透亮透镜,不知为何心情有些莫名的亢奋,隐约觉得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武林大会已经进行了十天之久,从最开始的五千人淘汰到只剩四人。而今天,就是决战。 轻抬素手抚过脸颊,自打进了武院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修炼比武,研读韬略,都已经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儿身了。少女握着拳头暗下决心,今天必须要赢。 一身黑色练功袍的少女拉开抽屉,取出一条月白色发带束在额头。打开柜子取出四桶箭壶挂在腰间两侧,提起巨大金弓大步出门,只留下一个一往无前的高挑背影。 不论对手是谁,我都要……赢! 广陵城外二十里有个名叫三江口的地方,地势奇特乃三江汇流之地。这里的江水奔流激荡暗流无数,经常发生沉船事故,但是因为景色壮观,无数文人骚客还是会呼朋唤友,包下一艘布满彩旗的花船,前来此地吟诗作对。 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一个港口小镇,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船只停泊于此。 而赵文华选择的地点,正是这三江口河畔。天高水远一望无际,平白多了三分豪气风流。方圆百丈的高大擂台,全部用上等青砖铺设而成,十分坚固。擂台四角分别竖立了一根十丈高的粗大石柱,其上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色彩瑰丽栩栩如生。 今天是武林大会的收官之战,这将会揭晓究竟是谁率领广陵府人数庞大的江湖好汉,所以喜欢热闹的人们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更有甚者昨夜直接露宿于此,只为了占据一个更好的观看位置。还未开始,就已经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围观者,站在台上极目远望,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因为三面环水,所以有身份的人都会选择包一艘大船,在河上观看比武更是惬意。船家当然也看到了商机,早早的把船开到岸边,搭上一条长长的舢板,按人收费,赚了个铂满盆满。 其中一艘七层高的画舫上,广陵王赵匡一行人就临窗而坐在最高处,擂台清晰可见,尽收眼底。一身员外郎打扮的赵匡捋须称赞:“文华选的这个地方真不错。”在他身后,赵文华、赵修武兄弟分立两侧,还有一个身穿广绣流裙的美丽女子。 同桌而坐的,正是墨家钜子墨非攻,老人闻言赞同道:“确实如此,这次武林大会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名气,纵观广陵城方圆百里也就这个地方最合适。不仅能容纳更多的人观看,还可以凭借这里的交通优势,把消息迅速传遍各地。”老人身后站着一对年轻男女,正是莫小雨,莫小书兄妹。 赵匡点头道:“墨老说的不错,咱们要尽快树立起盟主的威信,不然就凭这些江湖人的散漫,一定会让广陵城更加混乱。”说着回头对着赵修武道:“舞台已经准备好,你去告诉秦姑娘,不论你俩谁胜谁负,都要打的漂亮一点,要让这些人心服口服。”九尺少年抱拳领命,大步离去。 赵匡身后的美丽女子皱眉问:“这还没开始你怎么就断定三弟一定会赢?”赵文华出言解释道:“二妹,前四名中有两人都是咱们的人,并且境界也高出对面不少。如果这都不能赢的话,那名震天下的武院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赵匡一看这个女儿就头疼,忍不住训诫道:“二妞,没事也出来走走看看,整天窝在屋里时间长了会生病的。”美丽女子不屑的嗤笑一声,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嘴里不满道:“怎么说这也是大哥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本来以为会很有趣我才会来看看的。谁知道却是一场结果早已注定的作秀罢了,真是荒度光阴。” 赵匡摇头苦笑不再言语。他这个女儿性格自小就古怪,反正她生在王府衣食不愁,由她去吧。 正对高台五十丈的位置,有个粉裙小姑娘坐在一个魁梧少年的手臂上,兴高采烈的东张西望。他们身后不少看客十分不满,可是一看对方九尺高满身肌肉的样子,都只能默默的错开一步。而少年面前却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跟这两人行走在一起,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相配。 这三人正是叶红妆一行人。 叶红妆踢了赵安定一脚埋怨道:“都怪你,出门怎么带那么少的银子?都快把人挤成肉饼饼哩。你看看江边的大船,多风光。”赵安定笑着点头道歉。 “铛~~”巨大的铜锣声响彻天地。 擂台之上出现了一个中年汉子,面相威武气势不凡,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在下乃是九江帮帮主蒋心远,担任本次比武裁判。话不多说,请参赛者上台。”他话音平和,却令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功力之高深可见一斑。要是方星火二人在这绝对会吓一大跳,这还是那个整日醉生梦死,胡子邋遢的小虫帮帮主么? 赵修武迈步登台站在当中,九尺的身高魄力十足,浑身肌肉虬结一看就是力大无比。蒋心远介绍道:“想必这位大家前几天都看过他比赛,就算没看过也应该听说过赵三拳这个名号。他就是武院赵修武,一身拳法大开大合威猛无比,自从大会以来,没有人能在他手上坚持过三拳。”台下欢声雷动,喝彩声不断。 接着登台的是一名身穿粗布麻衣,脚踩草鞋的青年,年级大概二十五六岁,头发凌乱面无表情,双臂抱着一把苗刀。蒋心远朗声道:“接下来这位就更厉害了,打擂至今对敌只需一刀,无人能在他势如奔雷的刀下全身而退。他就是南疆刀客!白斩龙!”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本以为刚才那个赵三拳就够猛了,没先到又来个更狠的,看来这下可有的瞧了。 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身背长剑,登上高台。蒋心远高声介绍:“这位是玄月观弟子梁启平,一手剑法精妙绝伦,剑势连绵不绝无人能挡。只要你们看过他出手,一定会为他的剑法惊叹的,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比起刚才上场的二人,欢呼声小了很多。毕竟青年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道士,没有丝毫出众的地方,非要说特点的话,就是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 蒋心远突然提高音量道:“最后登场的,不光武功深不可测,并且还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女侠,她就是……” “秦雨寒~秦雨寒~秦雨寒~”台下突然同声高喊,声势浩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武林大会(中) 面对山呼海啸“秦雨寒~”的呼声。叶红妆有些抓狂:“啊~~~风头都让臭冰块给出哩,好讨厌。” 秦雨寒身材高挑,一身玄黑练功袍略显紧身,衬托出少女略显单薄的体型。柔美的青丝被一条月白色发带所束向后飞扬,身背一把金色巨弓,腰腹挂着四个硕达的箭壶,更显得英姿勃发。 蒋心远拔高音量激情澎湃的介绍:“秦雨寒,天云山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弟子。箭法惊天动地,比武至今没有人能靠近她五十丈以内,所有对手都饮恨她的箭下,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人能突破这道天堑。” “现在我宣布比武大会现在开始。第一场,赵修武对阵梁启平!” 三江口上游应江水面,一艘商船正在缓缓行驶。 张子龙跨坐在船头栏杆上,迎着江风轻声道:“方兄,都是因为我你才错过了日子,抱歉了!”俊美青年斜倚在一旁,摇头笑道:“没事,虽然我没赶上武林大会,但是听说三世子参加了,既然这样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张子龙好奇问:“三世子?很厉害么?”方星火解释道:“我也没见过,但是听说他从小就天赋过人,后来又进了武院,有他在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少年喃喃道:“武院啊!那应该是很厉害了!” 俊美青年好奇问:“张兄弟知道武院?”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回话,而是突然问道:“你还记得路过千岛湖的时候,江湖上疯传冉霸暴毙的消息么?”方星火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真是不可思议。堂堂化形上品的顶尖高手居然会暴毙?要说没有内情说出去谁信啊?并且后来还是那个阴险小人李行舟上位,我看十有八九……” 张子龙眼神晦暗的点了点头:“冉霸虽然跋扈却也光明磊落,比李行舟好了不知几许,现在看来,千岛湖必定会掀起无数血雨腥风。” 应江水好,碧波清澈荡漾不定,清晨的微风带着一丝暖意,吹散了二人心头的阴霾。商船对面突然行来一艘花船,从上面传来推杯换盏的笑闹声。方星火皱眉道:“兵祸将至,这些人居然还在这里醉生梦死,实在可恶。”张子龙不置可否道:“钱是人家的,想怎么花怎么花。你不能一味的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方星火苦笑道:“话是没错,但是被你教训了我还真是开心不起来。”两船交错而过,张子龙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待船行远后,方星火疑惑问:“张兄弟怎么了?”少年面色严肃,沉声道:“我听的很清楚,那船上有人用海寇的语言交流。”少年没有提及,对方提到了秘银矿这个词,看来千岛湖这蹚水,是越来越浑了。 方星火脸色铁青道:“福州腹地怎么会有海寇?还这么明目张胆?!”张子龙突然道:“非攻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败。”俊美青年震惊道:“你的意思是,对方是被派来探听我们虚实的探子?”少年语气斩钉截铁:“并且绝对不是小股,按照福州之广袤,他们一定规模不小。” 方星火思索片刻道:“这个消息很重要,回去之后必须马上向王爷跟墨师说明。”二人沉思不语。刚刚散去的阴霾又笼罩回来,甚至比上一次更加黑暗。 三江口擂台。蒋心远大声宣布:“比武开始!” 赵修武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道士大哥,小心了!”梁启平满脸笑意,平静的点了点头。九尺少年挺身而上,拳罡纵横肆意席卷,大开大合威猛无比。 道士青年闲庭信步,身形飘忽不定,十分轻松的就躲开了全部攻击。“呛啷~”一声抽出身后长剑,剑身狭窄只有二指宽,呈悦目的天蓝色,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随手一抖,八朵绚烂的剑花凭空出现,罩向对方。 赵修武双臂一振,毫不畏惧的与之硬刚。一阵金铁交鸣声“叮叮~”作响,仔细看去九尺少年的双臂之上银光闪闪。梁启平眉头紧皱,对方力量之大超过预期,并且还带了臂甲不惧刀剑,看来不能与之正面交锋。想到这里道士青年脚下步法一变,若即若离围在赵修武拳罡之外,任凭对方如何挣扎,都不能伤他分毫。 而梁启平手中的长剑却可以凭借距离优势,伺机而动。赵修武恼火非常却无计可施,对方步法非常玄妙,似乎暗涵了某种阵法。看来对方吃死了自己轻功不好了,九尺少年大喝一声,突然一记铁拳砸在地上。 “轰隆~” 青砖四射尘土飞扬,人在其内不可视物。梁启平暗道一声不好,抽身急退,可是已经晚了。“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赵修武浑身裹挟着黑风如一头蛮牛一样横冲过来。 “道士大哥,不好意思了!”赵修武哈哈大笑。梁启平虽惊不乱,轻声回道:“这位居士,还是称呼我为道长比较礼貌一些。”长剑舞动成一片光幕,无数蓝色剑花汹涌而出。赵修武眼神一凝,双臂挥舞丝毫不退。 黑风一往无前,幽蓝剑光节节败退。赵修武大笑道:“道士大哥多亲切,叫道长生分了。”梁启平微笑不语,手中长剑舞动更疾,剑花猛涨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笼罩住对方。后者如游鱼穿梭在水中,阻力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寸步难行。 梁启平收剑背于身后,单手捏剑指立于胸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这位居士,你我素昧平生,可以不用这么亲切。”剑指猛地向后一拉,蓝色长河蓦然一收“轰隆隆~”连续的轰鸣声响起,道士青年潇洒的还剑归鞘,高声道:“蒋帮主,胜负已分!” “道士大哥,别这么轻易的就决定了好么?这样我会很苦恼的。”烟尘散尽,赵修武粗犷的声音传来。梁启平不可思议的看去,发现此时的九尺汉子凶焰滔天,双臂都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虎头里,赫然是他的秘技‘地煞拳’。 赵修武冷笑道:“一直压抑境界难受得紧,道士大哥咱们重新来过。”梁启平叹了口气道:“这位居士太不地道了。”说着高举右手道:“裁判,我认输!” 蒋心远迈步上台朗声宣布:“武院赵修武胜!”台下欢呼声不断。 赵修武皱眉问:“道士大哥,你功夫这么厉害,怎么就直接认输了?”梁启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道:“荣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世人名利心太重,所以得到荣宠或屈辱都担惊受怕,我们只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就好。贫道下山入世是为了苍生,只要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就行,在哪都无所谓。” 赵修武散去真气,好奇问:“道士大哥说的就是有道理,但是我看你刚才不是胜负心挺重的么?”梁启平笑容不变道:“这位居士,看破不说破,我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九尺汉子哈哈大笑:“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林大会(下) 大船顶层。身穿广绣流裙的郡主恬静道:“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来,三弟在同等境界下根本就打不过这个梁启平,真是可惜了这个道士了。”赵文华苦笑道:“二妹,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盟主之位一旦落到外人手里,后果可就麻烦了。” 美丽女子摇头道:“枯燥乏味,我只是想看一场精彩的比赛罢了。最近看了不少咱们王府收藏的武功秘籍,说的玄之又玄不知真假,本想借今天的机会验证一下的。” 赵文华摇头叹气,这个妹妹对于任何未知事物都有超常的好奇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爱好。 广场上,叶红妆拍了拍李星河的脑袋道:“怎么样小铁匠?你有没有信心打败那个道士?”李星河自然知道少女问的是双方都在驭物境的话,闭目想了片刻后,慎重的摇头回答:“我没有把握。梁启平的轻功太高明了,就算是我估计也碰不到他的衣角。” 赵安定称赞道:“能让你这个李家新星这么说,看来这个道士果然不简单,但是玄月观我怎么没有听过呢!”叶红妆撇嘴道:“你们淮国这么大,你哪能都知道哩?这家伙输在了境界上,也算够憋屈的了。” 擂台上,梁启平迈步走下,赵修武追在他屁股后面道:“道士大哥等等我啊,等比赛结束了我请你喝酒,咱俩多亲近亲近。”九尺汉子虽然外表粗犷,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虽说是世子,但是他一直都看不上自家军中的那些将领,一个个功夫不高脾气不小。自己马上就要任职,给自己找个好的副将才是重中之重。 梁启平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到台下之后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赵修武无休止的纠缠。 秦雨寒跟白斩龙同时登台,两人都不爱说话,所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蒋心远直接宣布:“比武开始!” 布衣青年与黑袍少女几乎同时发动,前者单手握刀于腰间,身体疾速奔向对方。而后者脚步一错飞速急退,人还在空中,就伸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成满月。 只听“铮~”的一声,利箭化为一道银芒一闪而过,几乎眨眼间就来到白斩龙面前。布衣青年微微侧头,速度不减继续飞奔,在与箭矢交错之际,突然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想也没想便抽刀斩出。 “轰隆~”一声巨响,白斩龙预感果然是对的,空中的箭矢突然爆炸开来,铺天盖地的向他罩来。苗刀由下而上一记上挑,凌厉无比的刀气形成一道巨大的月轮冲天而起,“噗~”爆炸的真气在它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被冲的烟消云散。 秦雨寒暗自点头,这一刀的威力,可以与化形境相媲美了。直到此时,所有人才算看清了青年手中的苗刀。刃长三尺八寸,刀把长一尺二寸,刀身如一汪秋水熠熠生辉。这种流行与南疆的兵器单双手皆可使用,威力十分惊人。 白斩龙单手持刀眉头紧皱,因为对方趁此机会已经拉开了六十余丈的距离,再想接近可就困难了。布衣青年不甘心的还刀归鞘,咬牙决定再试一次。 秦雨寒看着还准备殊死一搏的对手,眼神一凝拉开长弓,真气流转间十道光箭金光一闪,朝着白斩龙周身要害疾驰而去。 布衣青年凭借身法左闪右躲,方向虽改却目的不变,只不过从直冲变成了迂回。可是被闪过的光箭却突然倒转,继续射向白斩龙,无奈只能继续躲避。 为什么不出刀打落?秦雨寒若有所思,再一次抽出一根羽箭,抬手射出。白斩龙无奈抽刀,绚烂刀光气势磅礴,所有光箭雕翎统统一扫而空,布衣青年还刀归鞘。 黑袍少女嘴角冷笑,一个驭物境攻击如此厉害非常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只有第一刀才会有此威力,这点从对方刚才的应对就能看出一二,既然如此…… 弓弦拉满,十道金箭破空而出,然后再次引弓…… 白斩龙刚开始还能腾挪躲避,可是两波之后只能拔刀斩落。但就在刀光消散之际,新一波的金光箭矢又已经袭来。 布衣青年四处躲避,身后光矢如雨落下。被少女看清了虚实,他出刀不是不出刀也不是,最后只能举起右手无奈道:“我认输。” 蒋心远朗声宣布:“天云山秦雨寒胜!” 台下看客欢声雷动,呼喝声此起彼伏。 顶层船舱内,美丽郡主出声问:“三弟跟这个秦雨寒都是化形境武者吧?”赵文华点头道:“没错,他们两个都是武院乙字营高手,按他们的规矩此次试炼结束之后就会升到甲字营。” 二郡主不满道:“书上说化形境已经涉及天地之玄妙,洞察三魂之气概,说的玄之又玄,难道就这点水平么?跟一般人的江湖打斗也没什么不同啊!” 赵文华苦笑道:“二妹,为兄我也没练过武功,这个问题可不知道。”另外一桌的莫小雨出声解释道:“这是因为对方太弱了,他们的对手都只是驭物境而已,并且功法也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神妙。决战应该会好看的多。” 郡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在他们楼下,偌大的厢房内坐满了王府供奉与侍卫,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板着脸,看着非常不好惹。临窗的一张桌子上,华羽无精打采的趴在窗沿上。与他同桌的都是王府侍卫,此时他们谈天说地聊得不亦乐乎,只有青年与之格格不入。 邋遢青年心中哀叹:不是说好的奉若上宾么?怎么会把我安排跟这些人坐在一起?天啊,早知道就不来这破地方了,没有一个地方是靠谱的。这次比武也就决赛还有点看头,等结束后一定要去找赵修武,要回我应有的待遇。 不远处的江面上,一条商船缓缓驶来。张子龙手搭凉棚赞叹道:“这么多船,看这规模真不小啊!”方星火解释道:“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是为了统合江湖势力,如果场面太小的话,一方面落了王府的面子,一方面也不能服众。” 少年遗憾道:“咱们如果能早点回来的话也能参加了。”方星火笑道:“虽然不能上场比试,但看一看也不错。”正说着,商船缓缓驶入三江口停泊在岸。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决战开始! 蒋心远朗声宣布:“再有一场就能决定谁会成为广陵府的武林盟主,请武院赵修武上台。” 赵修武抬步登上高台,心中却苦笑不已。秦雨寒这个人他非常了解,最擅长的是远攻,近战也相当厉害,不论什么时候都非常冷静,同时心思细腻非常善于发现敌人弱点。面对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十分出色的对手,九尺少年心中没有丝毫胜算。 “比武开始!”随着蒋心远激情澎湃的声音,台下人声鼎沸,纷纷给自己看好的一方助威。 赵修武轻声道:“记得打的漂亮点!”秦雨寒微微颔首飞身后退。九尺汉子运转真气,黑色真气如怒涛般汹涌而起,气势汹汹的迈步狂追。黑袍少女同时催动真气,全身包裹在金色火焰中。抬手引弓,一支丈许长的璀璨金箭破空而出。真气激荡,狂风席卷,这一箭看上去威力惊人。 赵修武双拳对撞,发出一声巨大轰鸣。硕大虎头包裹手臂,挺身一拳轰出。双方对撞在一起,隐隐传来虎啸声,“给我开!”九尺少年大喝一声,金光箭矢寸寸崩裂,化为漫天金芒四散飞舞。 冲破了封锁,赵修武突然凌空跃起双拳齐出,狂暴真气如浪如涛压向秦雨寒。后者抽身急退,弓弦声响成一串,连绵不绝的光矢如流星般射向九尺少年。 破空声“噗噗~”作响,而赵修武一对虎拳舞的威风赫赫,光矢支支破碎,化为光点。一时间擂台上绚烂非常美轮美奂。 双方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打的难分难解,片刻间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饮一酌间交手已有百招。如此高超的对决令全场欢呼声愈演愈烈,声震云霄。 商船顶层,美丽郡主伏在栏杆上啧啧称奇:“这才有点高手对决的样子,也不枉我抛下家中书本前来观看。如此可以推断,咱们王府收藏的秘籍并非杜撰。” 赵文华笑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州之主,怎么会收藏赝品假货?二妹你心思实在太过多疑了,什么事情都讲究个眼见为实。”郡主眉头紧蹙严肃道:“做学问是件很严谨的事情,必须讲究实事求是。毕竟书籍都是人写的,如果我们不求证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赵文华哑口无言,从小到大要说讲道理,他还没有赢过一次,所以还是趁早闭嘴的好。 旁边一桌,赵匡举起茶杯品了一口,老怀大慰道:“没想到老三的武功已经如此之高了,看来当初让他去武院求学果然是对的。”对面墨非攻点头道:“去武院只是一方面,要不是小王爷天资高绝,勤恳练功,断不会有今日之成就。” 赵匡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那不知墨老觉得他们谁会赢?”墨非攻满脸高深,笑而不语。他身后的莫小书却是个憋不住话的主,闻言回答道:“回王爷话,我倒是觉得一定是小王爷胜。想我一个驭物境的武者在他手下连三拳都撑不过去,可见小王爷功力之高深。这个秦雨寒现在也就是凭借弓箭之利,只敢在远处攻击,丝毫不敢跟小王爷正面交手。一旦被追上就胜负已分了。” 旁边一身绿裙的莫小雨反驳道:“我看不见得。赵王爷吩咐他们打的漂亮一点,所以二人都未动用全力,只是些表面功夫罢了。现在要说胜负已定也未免太草率了一些。” 这边的谈话自然也让旁边的赵家兄妹听个正着。美丽郡主大失所望道:“原来都是假的呀,这也太过无趣了。”众人不禁莞尔,对这郡主的古怪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有这种想法的可不只有她一人,并且说的比她要激烈的多。所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人群中的叶红妆同样是化形境的高手,一眼就看出了二人都在作假。她看着身边无数为之喝彩的诸位看客,忍不住双手拢嘴大喊:“太假了!打的太假了,秦雨寒你真不要脸哩,赶快用你的射日箭啊!没意思!” 一时间旁边射来几十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可叶红妆却毫不在意,依然在喝着倒彩。赵安定不得不扯了下少女的裙角,小声劝道:“红妆,别喊了。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关我们什么事?你再喊下去估计咱们这里也要打起来了!” 粉裙少女拍了拍旁边李星河的肩膀无所谓道:“怕什么?小铁匠一个人就能打翻他们哩!再说秦雨寒那个臭冰块能做得这事,怎么我就说不得哩?” 赵安定苦笑不语,只得无视旁边愤怒的目光。他早已了解她的秉性,天真率直活泼开朗,典型的嘴硬心软,虽然一路上一直找茬跟秦雨寒拌嘴打闹。但是他能看的出来,再次见到故人的她,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只要她喜欢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臭冰块,你跟那个傻大个这是作弊。咱们都是化形境的一流高手,能不能讲点廉耻哩?赶紧……”任凭粉裙少女如何呼喊,都会被旁边声势浩大的欢呼声给压得不见浪花,气得少女有些抓狂。 台上二人激战正酣,既然想要服众,就必须制造些声势,所以二人都尽量挑外表花哨的招式,场面看似声势惊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一切都是场表演而已,跟街头卖艺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可就是实打实的江湖顶级高手无疑了。 三百招已过。秦雨寒故意放赵修武近身,挥动金色巨弓与之缠斗在一起,营造出一种险象环生的感觉。嘴里则轻声道:“赵修武,我看已经差不多了,还是赶紧决出个胜负吧。” 赵修武回道:“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咱俩再多玩一会,此战后咱俩也算名震江湖了。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一会直接认输就是。” 秦雨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没有说什么,二人继续斗在一起。赵修武突然大喝一声:“好俊的功夫,吃我一拳。”说罢一记直捣黄龙挺身就打。 黑袍少女本想侧身躲过,突然身体一僵呆立在原地,浑身真气不受控制的疯狂运转起来,由金黄色化为火红色,接着变成漆黑火焰。赵修武吓了一大跳,不晓得秦雨寒为什么突然发飙。 九尺少年再也不敢耽搁,临到少女近前突然收回真气,又暗中给了自己下腹一拳。只见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一丈开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举手投降:“秦女侠好武功,在下甘拜下风。”说着还偷偷向黑袍少女眨了眨眼,但是对方却依然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蒋心远高声宣布:“胜者为天云山秦雨寒!” 黑袍少女闭上双眼,然后突然转身引弓成满月“铮~”的一声弦响。一束黑光破空而出,目标直指人群。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找茬 秦雨寒突然站定,体内真气直接暴走,经脉震荡间隐隐有满弦之意。身处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的黑袍少女突然闭上了眼,无边的黑暗中隐隐有一点银芒出现在极远处,熟悉又陌生,但肯定……是他。 猛地睁开眼,无视地上对自己眨眼的赵修武。黑袍少女转身极目所望,瞳孔蓦然紧缩,提起巨弓一箭射出,黑色光矢带着长长的尾翼冲向人群,引发了阵阵音爆。 这一幕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武林盟主突然攻击围观看客,这究竟是怎么了?眼睛跟着那支光箭移动,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倒霉鬼。 张子龙方星火好不容易挤到了离高台的二百丈外,还没来得及看清台上光景呢。就看到远处高台上冲来一道黑光,疾速向他们射来,刹那间已经来到了前方不远处,箭尖直至背枪少年。 再想抽枪已经为时过晚。少年眼神一凛,单手拉住想要拔剑的方星火,挥起右拳直接打去,真气流转间玄霜手甲泛着银芒,隐隐有电流闪过“噼啪~”作响。 “噗~”的一声,光矢被打成漫天光影。 附近的看客这才反应过来,“呼啦~”一下纷纷退后。人山人海中,以少年两人为中心,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方星火皱眉道:“认识?”张子龙点点头朗声道:“原来是你,找茬?” 高台上的秦雨寒挑了挑笔直的眉毛,回答道:“正是!”往事如涓涓细流淌过心田,少女轻咬银牙,双眼射出一丝炽热。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张子龙抬腿让过拦在面前的方星火道:“这不是第一次了。”说完朝着高台缓步前行,少年双眼也充满了战意。不自觉的散发出经年累月积累出来的杀气,虽然没有运转真气时的气势逼人,但是也让面前之人主动避让。一条丈许宽的大道出现在少年的面前,随着他的步伐聚散离合。 待靠近了些,人群中的叶红妆大眼睛圆睁,不可思议道:“我的个亲娘哩,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安定皱眉打量,不解地问:“他又是何人?”高大少年李星河眼角有些湿润,颤声道:“我大哥,张子龙!” 赵安定看着行走在人群中不可一世的背枪少年,眼中精光连闪。叶红妆拍手称快道:“太好了。上一次臭冰块就输给了张子龙,这次还真是冤家路窄,就她那不服输的性格一定会拼尽全力。咱们可有好戏看了!” 李星河却有些担忧道:“可是大哥毕竟是驭物境。”叶红妆不屑道:“驭物境怎么了?上一次张子龙根本就没练过武功,就能把外放大圆满的臭冰块打败,我看好他。” 高台上,蒋心远刚刚宣布完,台下却没有欢呼,都在注视着充满火药味的少年男女,黑袍少女也闭嘴不言。他只能小声提醒:“秦女侠,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你已经赢了,就别节外生枝了。”秦雨寒没理他,而是对着旁边的赵修武道:“你把他拉下去,我今天必须要跟张子龙再打一场。” 九尺少年苦笑着点头,拽着蒋心远走下台去。后者不敢反抗,要知道旁边这位可是世子殿下,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造次。 张子龙迈步上台站在少女对面。朗声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这巨弓小娘还是这么没礼貌。”秦雨寒冷声回道:“我高兴!”少年眼神一凛道:“一会小心了,我也高兴!”两人针锋相对毫不避让。 少年男女站在擂台之上,熟悉又陌生。 曾几何时,在一个边陲小镇上的广场上,同样的意气风发寸步不让。那一年她十六岁,他十三岁。 现如今,在这一州首府,斥重资修筑的青砖擂台上,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同样的场景又来了一次。这一年她十九岁,他十六岁。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两人身上的那股执拗与对胜利的渴望。 背枪少年朗声道:“你跟原来没有什么变化。”不知是否巧合,少女的装扮与上一次在吉水县相遇时几乎一模一样,长相也没有多大变化,瓜子脸似乎是清瘦了几分。少年不敢确定,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倒是少女的双眼更加锐利,那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更甚三分。 秦雨寒也回了一句:“你倒是变化挺大的,有些侠客风范。”少年的变化何止是大,除了白袍长枪外,其他地方简直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身高暴增两尺不说,面貌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记得上次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秀气,可是如今却是剑眉朗目充满阳刚,头发更是怪异非常,及腰长发蓬松杂乱,看着非常生硬。 张子龙爽朗一笑,眼里带着一丝冷意道:“上次比武输给我,想找补回来?”少年心里战意爆棚。上次虽然赢了比武,却输了比赛。 秦雨寒生冷回道:“你可别忘了,上次比试是你输了!”她心中一直都扎了一根刺,上次她虽然赢了比赛,但是比武却输给了少年。 张子龙摘下荡寇抗于肩上,朗声提议道:“那今天咱们就再来比一场。还是老规矩,认输,出界或者倒地不起者输。”秦雨寒翻转了一下手中金色巨弓道:“好!” 商船顶层。美丽郡主好奇道:“这也是你们安排的?这个人又是谁?”赵文华连忙站起身走到赵匡旁边道:“父王,武林盟主已经被秦姑娘拿到了,我们应该赶紧下令制止他们。此人来历不明,万一他要是打败秦姑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匡也神色严肃,刚准备下令就看到对面笑意盈盈的高大老人,于是止住话头好奇的问:“墨老因何发笑?难道是认识此人?”墨非攻神秘回答:“不光我认识,王爷你也认识,在座的诸位都认识他。” 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回忆起来,可是丝毫没有头绪。美丽郡主忍不住问:“墨老师此言当真?小女子不才,可记性却出奇的好,我可断言绝对不认识此人。”墨非攻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咂巴咂巴嘴道:“他乃福州青海郡人士,家住吉水县,姓张名子龙是也!”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赵匡不可思议道:“他就是墨老一直推崇的披麻军统帅?”墨非攻点头道:“他的事迹还是王爷亲自通报各郡县的。”赵文华也点头道:“他的事迹确实鼓舞人心,整个福州畏惧海寇如猛虎的风气顿时一改,主动加入新军的百姓也多了不少。” 美丽郡主嘟囔道:“原来是他!” 赵匡下令道:“赶紧通知蒋心远,让他表明张子龙身份,主持二人再战一场。”赵文华皱眉道:“父王,这样做会不会……”赵匡大手一挥打断道:“放心吧,张子龙也是我们的人。” “是!”赵文华领命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流高手 台上气氛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蒋心远“噔噔噔~”跑上高台大声宣布:“各位各位,这位少年侠客就是江湖盛传的修罗枪张子龙!是我们专程请来的上宾,现在由他来与武林盟主秦女侠切磋一场!”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谁都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修罗枪。倒抽冷气声接连不断,叫好声欢呼声大作。 “比武开始!”蒋心远宣布一声就连忙下台。因为台上二人的气势,居然刺的他背后生出了冷汗。 这边刚宣布完,二人几乎同时开始动作。秦雨寒身形一闪向后疾退,身形迅速甚至带出了一串残影,比之前快了不知几许,面对少年她不会有丝毫轻视。巨弓燃起金色火焰,抬手平射出数十道金芒。接着金焰转为红色,又是数十道赤芒抛射。最后赤焰变黑,又是数十道黑芒仰射。 黑袍少女眨眼间就射出百余道光矢,分为上中下三路,如急风骤雨般打向追来的少年。这一手彻底震惊了所有观众,谁都没想到原来少女其实一直都没有用出全力。 张子龙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嘴角冷笑。又是这一套,毫无新意!少年正准备出手,突然想起自突破到化形境以来的感悟,真气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充满了一种灵性,生机勃勃不同于死物。同时也记起了…… 目之所及,枪之所至; 枪如游龙,走势蜿蜒; 惊涛拍岸,连绵不绝。 “百花齐放” 张子龙猛地驻足,抬手握住枪尾,荡寇枪身化为满天虚影,枪尖缥缈无迹可寻,同时真气不断涌入,给这招拿手的梨花暴雨带来了新的变化。 上百团井口大小的银亮光团凭空出现,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银光散开,就如同超越了时空一般,似缓实疾,眨眼间就绽放成一朵朵璀璨的银花,花瓣纹路清晰的居然栩栩如生。一时间百花齐放绚烂夺目,千姿百态不一而足,每朵银花还围绕着不少“霹雳~”作响的电光。 光矢打在其上纷纷消散,可见其防御之高。最让人惊奇的是,少年明明已经收枪,可这些银花似乎生机勃勃不会凋零一般,依旧在空中静静的绽放。 这是一场攻防战,最终以攻方的败北而告终。秦雨寒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能看出这招的前身就是梨花暴雨,但是能做到这个程度必须是化形境不可。少女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心中暗道:这样才有意思。浑身泛起赤色火焰,黑袍少女再次开弓“爆炎流矢”一支赤红光箭悬浮在弓上,唯一不同的是颜色更加瑰丽,而箭头处则是一个磨盘大小的火球。 素手一松,巨大火球破空而出。在空中分裂成一片火雨声势骇人,这些火雨沿着不同轨迹,攻击向少年身前一点,以求单点突破对方防御。 “百花归一”少年神色不变,单手持枪往前一戳,正中面前的一朵银花之上,一团肉眼可见的银色波纹荡漾开来,空中所有的银花以此为圆心蓦然一收,汇聚成一朵硕大的银色牡丹,足有方圆丈许。庄严大气,花瓣繁复,尽显百花之王的雍容华贵。 火雨打在上面“砰砰~”作响,牡丹花瓣片片凋零,但是想要挡下对方此招的攻击却是绰绰有余。远处秦雨寒眉头一簇,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少年要在原地死守,依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想办法接近自己才是,难道有诈?火雨攻势来到尾声,来不及思考,少女张弓开箭“嗖嗖~”又是两箭“爆炎流矢”,两团火球呈抛线升上天空。 无边火雨倾泻而下,所有看客为之震惊。这到底是什么境界?“轰隆隆隆~~”爆竹般的轰鸣声响起,银色牡丹被火雨淹没。 巨大的爆炸声令前排的观众忍不住用手去堵住耳朵。 最终银花崩碎,化为漫天银芒。“成了!”秦雨寒心里一松,眼角却见一点银芒破空飞来,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闪电。声声音爆震人耳膜,狂风四卷真气纵横,甚至在坚固的青砖地面上,犁出一道三尺深的沟壑。挡在它面前的火雨统统被吹的四散飞射。 “破阵” “挡不住!”秦雨寒本能的感觉不能硬挡,咬牙翻身向侧面躲避,荡寇枪险之又险的与之交错而过,还不等她站稳。“强袭”又是一道白芒破空而至,速度之快有过之而不及。张子龙瞬间出现在荡寇旁边,抡起长枪砸向少女。 秦雨寒看着头顶袭来的长枪,因对方蛮横的力量居然呈现出弧形。三年多来的拼命训练的日子如走马观花一般的从眼前浮现。每天都要学习两个时辰的兵法,练两个时辰的武功,四个时辰的内力修炼。如此拼命就是为了证明,她秦雨寒比张子龙更值得进入武院,仅此而已!为此她付出了太多太多,而今天……就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轰隆~”荡寇落下没有击中少女,而是砸在了青砖地板上,一时间砖石四溅,擂台不堪重负向下坍塌丈许,蛛网般的裂纹四散扩散,可见这一击的势大力沉。 秦雨寒双眼射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炽热与疯狂,她没有选择向后躲避,而是扔下巨弓俯身向少年怀中扎去。周身真气一变,化为漆黑,双掌之上同时也覆上了更加浓郁的黑色火焰。 台上酣战淋漓,台下观众则是拼命加油助威,所有人都沸腾了,欢呼声如排山倒海一般摄人心魄。 商船顶层,美丽郡主看的是全神贯注,眼光中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痴迷。不光是他们展现出来的深厚功力与玄妙的招式。在她眼中,台上二人如同两只在林间小径不期而遇的猛虎一般,谁也不愿意退后半分,一场鲜血淋漓的厮杀,他们表现出来的是绝对的自信,坚强的意志和一往无前的气势。 站在高大老人身后的莫小雨忍不住担心道:“师父,我怎么看这两人可是真刀真枪的要拼命啊。”墨非攻摇头道:“随他们去吧。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两人的水平已经达到了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了。外人想要制止他们无异于找死而已,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两个下手有些分寸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流高手那可是化形中品的水平,可台上二人却如此年轻。赵文华忍不住问:“这两人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也正是他们所疑惑的。 第一百五十章 乾坤步 叶红妆抓狂了,拼命用手揪着头发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太假哩太假哩!张子龙居然用三年多的时间就练到了化形境?这~不~可~能~~”少女语气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气馁。 赵安定疑惑道:“三年时间练到化形境很厉害么?”李星河解释道:“正常情况下武者中人资质,练到化形境界需要十五年的时间!”赵安定点了点头有疑惑道:“星河你不也是用了三年时间就到化形境界了么?这没什么稀奇的吧?” 叶红妆娇斥道:“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你们两个笨蛋,张子龙的身体被英雄胆强化了多年,体魄好的不像人哩,这样的体质怎么可能修炼那么快哩!你问问小铁匠,他是不是凭借家里无数灵丹推积,和泡不完的药浴才练到化形境的?所以我丝毫不感觉意外,但是张子龙不一样啊~~” 李星河皱眉道:“并且我每天都要练六个时辰的拳。”赵安定瞠目结舌,思索道:“红妆你说话好像有问题,为什么体魄好反而修炼的慢?”叶红妆一拍额头,不耐烦的解释:“打个比方,一个驭物境武者体内装一碗水就满哩,而张子龙驭物境需要装一桶水才会满,这能一样么?”说着又开始抓狂的大喊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岂不是说他修炼的比我都要快哩?我不甘心啊啊啊~~” 少女四岁开始练习内功,十岁就到了化形境!修行六年就有如此成就,是当之无愧的修炼天才。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这么不能接受。因为张子龙只用了她一半的时间就达到了相同的境界。 赵安定蓦然,喃喃自语道:“一碗水?一桶水?那岂不是说他的内功,比同等境界的人要高出很多?”叶红妆接话道:“正是如此,凭他的体魄最少要比同境界高出一倍哩。所以!!这不可能啊~~” 擂台上,张子龙心中纳闷,这女人疯了不成?居然敢跟自己打近战?看着已经挥掌打来的少女,少年收枪横档。可是接下来的事,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秦雨寒看到对方已经有所防御,脚下一错已来到少年侧方,双掌如穿花蝴蝶一般化为数十道掌影罩向少年“砰砰砰~~”一连串的击打声响起,突然涌出的银光防御瞬间被打散。张子龙体魄惊人只是闷哼一声,横枪就向这边扫来,可是只能做无用之功。因为秦雨寒脚步一踩,又消失不见。 少年咬牙催动真气护住全身,一时间银光大放。 秦雨寒轻功实在太过精妙,似乎蕴含了某种阵法。张子龙长枪挥舞成风,可是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少女的掌法同样灵动非常,其上附带的黑色真气居然有腐蚀真气的作用,少年一向引以为豪的凝实真气在对方攻击下,效果甚微。 “砰砰砰砰~~”眨眼间双方交手五十余招,张子龙无可奈何,因为根本找不到对方的所在,少年频频被对方素掌击中。也亏得他体格太好,所以才能挺住。可是凡事总有个极限,“砰!噗~”再次被少女一掌拍在后心处,积少成多之下,少年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摸清对方脚下步法的规律。 在外人眼中,黑袍少女闪闪现现,如同一阵黑风把持枪少年完全罩住,任凭他如何攻击,少女都只会避让开来,从另一边发动攻击。少年就连暂时逃开也做不到,因为少女会第一时间追上困住。 秦雨寒神情亢奋,攻势不停道:“进入武院乙字营,可以选择一本下品绝学修炼。我之所以没有选择心法,一方面是因为舍不得三昧箭经,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要选一本可以克制你的绝学。这本乾坤步就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怎么样?任你力气再大打不到人又有何用?” 张子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瞳孔疾速移动寻找。闻言朗声道:“那我还真是荣幸。”少年心中虽慌不乱,心思电转思索对策。秦雨寒语气渐冷道:“不用客气,毕竟你是第一个打败我的同龄人!”张子龙闻声辨位,大喝一声:“在这里!”挥拳就向身后扫去,可是却打了个空。 “砰砰砰~~”张子龙闷哼一声,背上又挨了数掌。少女平静道:“净做些无用之功,绝学岂是你能随意看穿的?”少年咧嘴一笑道:“话别说的太满,有本事你就继续放马过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哼~”秦雨寒眸子充满了怒火,开始加快了攻击。张子龙只能被动防御,逐渐落入下风。 台下叶红妆震惊道:“我哩个亲娘哩,这臭冰块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藏的这么深?”心中更是有些打鼓,以后还是少招惹她一点,就从每天五次减到三次吧。不然要真惹火了她可就麻烦了! 李星河眉头紧锁道:“确实很厉害,大哥这次恐怕要麻烦了。轻功上的差距太大,甚至连对方的面都见不到!”赵安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武院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一个女人能混的风生水起,必然有其过人之处。看来今天这位久闻其名的张子龙,怕是要输了!” 李星河也点头道:“不错!要是寻常的武者估计早就输了,大哥现在靠的就是一身体魄硬撑,估计持续不了多久了!” 叶红妆愤恨道:“不可能!张子龙怎么会输给臭冰块?他能在三年时间里突破化形境,一定还有压箱底的手段没用哩!”说着转头双手拢嘴大声助威:“上啊张子龙!不要怕她这个手下败将。好好教训这臭娘们,拿出你的气势,气势,杀海寇的那种气势~~” 少女尽管竭尽全力的呐喊,可是面对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还是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赵安定跟李星河对视一眼,均是摇头苦笑。 远处的方星火,双目熠熠生辉。少女的步法里蕴含着部分乾坤大阵,又称做天地大阵。跟自己一路行来的张子龙,经常向自己讨教阵法,因为其悟性惊人,所以对阵法原理的了解已经颇多,怎么会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一定是打算……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阵之技 少女动作没有任何声响!也看不到对方!真气防御不住对方的攻击!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张子龙非常狼狈。一身袍子被打的残破不堪,但是紧抿的嘴唇却轻轻挑了一下,朗声道:“令我走上武道的第一本秘籍,是一本名为金蝉功的功法,所有人都以为它是本不入流的轻功!”秦雨寒眼神一凛,一边伺机而动一边疑惑问道:“哦?难道另有什么玄机?” 持枪少年快速寻找对方身影,嘴中笑道:“没有什么玄机,但其实它分为赶蝉,蜕蝉与化蝉三个阶段,并且每个阶段都有一种秘技!”说话间,少年又挨了几掌,但是秦雨寒心头却是一凛。以她对他的了解,少年并不是一个喜欢在战斗中说废话的人。 “给我飞!”张子龙突然一声大喝,浑身电光冲天而起,少年丢下长枪双手紧握,一双胳膊蓦地涨大,全力向地面砸去。武士服残破的袖子化为无数碎屑。 “轰隆~轰隆~”大地传来沉闷的哀鸣。眨眼间,方圆十丈的地面突然坍塌,无数青砖瓦砾被少年狂暴的力量打的冲天而起。黑袍少女措不及防,突然的坍塌使她失去平衡,而飞起的砖石直接推着她飞向天空。 “轰隆~”大地上还在哀鸣着持续向下坍塌。张子龙大笑道:“抓到你了!”双手撑地蓄力,身形转瞬即逝,出现在少女正下方。直到此时少年方才站立的位置才传来一声轰响,青砖迸裂无数劲风席卷四方。 秦雨寒心中大惊,拼命催动真气进行防御,同时还不断调整身形试图找到对方。张子龙冷声道:“晚了!”凌空一个翻身,一脚踢在少女身上,令她即将开始下落的身体继续向天上飞去,足足离地面有二十丈。 八步赶蝉,金蝉脱壳,蝉音化羽!三招秘技在心中翻来覆去的重现,赤手空拳的少年眼中有精光闪过! “神门八阵!” 身在空中的少年猛地一踩,在他脚下荡开一圈涟漪,刹那间形成了一块方圆丈许的八边形阵图,银亮璀璨如同实质。张子龙双膝蹲下,身形突然消失。“砰~”上空少女身上突然发出一声闷响,身形去势一变,横着飞去。而在她刚才所在的空中,又出现了一块璀璨阵图。 “砰砰砰砰砰~噗~~”一连串的打击声响起,秦雨寒周身黑色真气虽未完全被击破,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却让她喉头发甜喷出一口鲜血,所有观众更是瞠目结舌。他们只能看到黑袍少女的身体被打的到处乱飞,还有空中出现的一面面神秘阵图,而少年的身形却自始至终都不见踪影。 秦雨寒双眼中充满了震惊,四顾打量突然发现自己正处于八面阵图的中间,心中暗道不好。刚才的攻击只是为了布下这个阵法,如今对方大阵已成,接下来很可能就要开始使用真正的杀招了。想到这黑袍少女连忙调整身形全神戒备。 “神门八阵,成!” 所有观众看着高空之上的大阵哑口无言。 八面丈许大小的璀璨阵图突然银光大亮,并且每面阵图之上都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他们同时开口道:“接招!”少女正下方的少年化为一道白芒一闪而逝。“轰!”的一声,少女被打的向上飞去,左方又有一道白光转瞬即逝!“轰!”少女身形一转又飞向另一侧! “轰轰轰轰~~~~” 一时间阵内白光如闪电穿梭纵横,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黑袍少女被困在阵中如一片柳絮,被打的上下左右来回飘荡,口中连连吐血,护体黑炎也被轰的残破不堪。 八八六十四下之后,八道白光突然汇聚在一起,张子龙的身形出现在少女上方高空处,而下方的银光阵图突然大放光明,把少女身体固定在正中间。 位于空中的少年身形翻转,头下脚上立肘于前,如彗星一般撞向秦雨寒,速度一增再增。秦雨寒眼神平静,擦拭了下嘴角的血迹,心中默默计算,以他的力道,这一招绝对不能硬吃,会死! “乾坤倒转”即将击中的时候,少女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轰隆~~~”张子龙一贯而下,如一道闪电劈在地面,大地为之剧烈震动,高台附近五十丈内所有人的脚下都是一个趔趄。少年剑眉紧蹙,迈步走出宽约二十丈的巨大坑洞。看着数十步外的秦雨寒朗声道:“厉害!!” 黑袍少女面色惨白嘴角渗血,闻言冷声回道:“彼此彼此!” 如此级别高手之间的激烈对决,看的所有人都热血沸腾,叫好声欢呼声铺天盖地直冲云霄。 远处方星火喃喃自语:“他居然依靠阵法,把金蝉功的三种秘技融合在了一起?八步赶蝉可以凌空飞渡,金蝉脱壳可以超越速度的极限,蝉音化羽可以制造化身迷惑敌人。这悟性……也太可怕了!” 叶红妆兴奋的手舞足蹈,大声加油:“就是这样,我果然没看错你哩,上吧张子龙!”赵安定震惊的问高大少年:“你这位大哥难道学过道术么?”如此规模的神妙阵法,他只在上京见黄庭山的道长使出过,这个张子龙一看就是走的刚猛路线,难道还是道家不出世的天才?这也说不通啊,他从小是在这福州青海郡长大的,这里可没有什么有名的道家门庭,真是越想越想不通。 李星河同样一头雾水,摇头道:“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从咱们在吉水县得来的消息来看,大哥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根本没有时间去学习什么道法。再说他打小就讨厌读书,道家学问博大精深玄之又玄,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你把一本道家绝学放在他面前,估计他也懒得看一眼。”有一点高大少年并没有说,张子龙只是不喜欢读书,可跟笨一点关系都没有,倒不如说他非常聪明,只不过懒得动脑子罢了。 赵安定连连摇头,大为惊奇道:“奇哉!怪哉!” 画船六层,华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置信道:“这家伙还是人么?居然能压着秦雨寒这虎妞打,福州这破地方还有这样的人物?这个张子龙,就算放在整个淮国来讲…也是天之骄子!” 顶层,美丽郡主双目炯炯的看着下方,嘴中却不冷不淡道:“喂喂喂,怎么看这两人都是在拼命啊,再打下去的话很可能就会出现伤亡咯!”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困风咒 赵文华担忧的对着赵匡施礼道:“父王,儿臣也觉得不能再打下去了,此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如今咱们正是用人之际,失去了谁都是我们福州的损失。” 赵匡不慌不忙,打量了一眼对面不动声色的老人道:“不忙不忙,你没听墨老说么?现在咱们根本就阻止不了他们。依本王看就算强行阻止了他们也未必就是好事,年轻人有些争强斗胜之心在所难免,不如就让他们放开手脚的打上一场,自然也就消停了。文华,你去找些广陵城最好的医者过来以防不测就行了。” 赵文华点了点头出门吩咐。 美丽郡主笑道:“看来还是爹懂我。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是也知道这么精彩的比武难得一见,就这么中止实在可惜。”赵匡笑骂道:“二妞,以后少开这种玩笑,你明明知道你大哥心思缜密,还故意这样吓他。” 美丽郡主不以为意道:“那只能怪大哥太笨,根本就没看出来比武的二人只会分胜负不会分生死,最起码咱们的武林盟主不会死!”墨非攻突然出声问:“恭喜王爷,郡主真是慧眼如炬,论其才谋应该还在文华世子之上!” 赵匡面露疑惑问:“此话怎讲?”美丽郡主解释道:“我就不信爹你没看出来,那个张子龙如果用神门八阵的时候不是赤手空拳,而是拿上兵器的话,估计咱们的新任武林盟主恐怕已经死了吧!” 广陵王哈哈大笑。 擂台上,二人空着双手相隔五十丈相对而站,百丈方圆的青砖地面上已经残破不堪,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秦雨寒平静道:“三年多的时间,没想到你居然靠自己就能修练到化形境界。”少女双手垂在两边微微的颤抖,这是方才抵挡少年攻击所致。虽然真气扛下了大部分力道,可是零星渗透过来的力道也大的惊人。 张子龙双臂环胸朗声道:“其实我还没有用出全力。”少年凭借异于常人的体魄,除了身上衣服破损与嘴角的血迹外,跟平常并无两样。 秦雨寒突然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双手不自觉的紧握,甚至有丝丝殷红渗出,少女眼神冰冷语气生硬道:“你看不起我?”体内真气受其情绪影响,不受控制的疯狂运转起来,筋脉虽刺痛无比可她依然面无表情。 张子龙活动了下手腕道:“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你之前比武一定消耗了不少真气,我不想趁人之危。你很厉害,真的!”少年心里同样震惊,武院果然是个厉害的地方,要不是服用过轮回丹,只怕现在早就被对方打趴下了。 “哼,再来!”秦雨寒轻喝一声飞身后退,途中素手一扬,远处巨弓化为一道金光飞至。右手自腰间箭壶一抹而过,八支黑色雕翎已被取出,四支用嘴咬住,五指四箭引弓呈满月。 “嗖嗖嗖嗖~” 张子龙满脸戒备召回荡寇握于手中,少年对这种可以变换速度的黑色雕翎印象深刻。虽然他现在武功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对面少女也同样成长了不少,说不得这箭的威力也水涨船高。 果不其然,四支黑色雕翎如今不光是速度难辨,甚至连方向也不可捉摸起来,在少年头顶盘旋变向如同猎食的苍鹰。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张子龙长枪挥舞成团滴水不漏,击飞了黑色雕翎,可是它们并不下落,而是飞回上空继续盘旋。少年眉头紧皱,这些箭简直跟活物一样,驭物居然能熟练到这种地步? 黑袍少女才刚放箭,紧接着拿下嘴里箭矢,张弓搭箭弦音铮铮,又是四支黑色雕翎破空而出。少女额头渗出殷殷汗水,同时操纵八支箭矢已经是极限,可是她居然咬牙又抽出四支…… 十二支利刃如暴雨般向少年射去,张子龙手中长枪化为无数残影进行格挡,如爆竹般的“铛铛~”声连成一片。远处少女满头汗水脸色潮红,一把背起巨弓,双手比作剑指不断挥舞纵横睥睨,十二支长箭如同她最忠诚的士兵一般,正面吸引,侧面突破,背后偷袭无所不用其极。 张子龙瞳孔疾速转动,漫天攻击均被他一一化解,可是久守必失,对方的攻击诡异刁钻,而少年视线毕竟有限“噗~”一个不备,视线死角的一支黑色雕翎突然加速,裹挟着黑色真气破开少年真气防御,射入右腿。 张子龙闷哼一声,长枪连点磕飞攻击上三路的箭矢,脚下一用力疾速射向空中,目标直指远处黑袍少女。后者嘴角上挑,空中十一支黑色雕翎突然全部加速,疾速向空中少年射去,速度之快犹如电光石火。而此时的少年人在空中根本无法有效躲避。 “来得好!”张子龙大喝一声扭转身形,手中长枪光芒大放“百花齐放”真气光团凭空绽放,把箭矢困在中间,花瓣转动间把其磨为齑粉。“八步赶蝉”少年脚下荡开一圈真气涟漪,借力之后用更加迅捷的速度冲向黑袍少女。 秦雨寒眼中露出一丝慌乱,这一幕让她想起了那次比武,难道又要输了?少女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愧难当,狠狠的咬破舌尖,快速从箭壶中抽出一支刻满符文的银色箭矢,抬手射出,钉在了自己与少年中间的地面上。 张子龙眉头紧锁,难道是射偏了?不,绝对不可能!对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临阵胆怯的主,那究竟是为什么?还不等他想明白,身形已经来到了银色箭矢上方。 秦雨寒气喘吁吁,双掌用力在胸前一拍“困风咒”无边狂风突然开始肆虐,以银箭为中心疾速旋转。少年人在空中毫不借力,突然的变故令他措手不及,被狂风所裹挟打着旋跌落在地,死死的贴着青砖地板。 而少年身上压着的,是个高约二十丈的青色龙卷,低沉的呼啸如同怒涛拍岸,地上无数砖泥石块被卷在其中,碰撞声不绝于耳。 秦雨寒连续几个后跳,最后落在了那根绘有神兽朱雀的巨柱之上,轻声道:“认输吧张子龙,这支箭是我们天云山的镇山之宝,被它困住是不可能轻易脱困的。”少女没有说,她曾经答应过师父,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绝对不会使用,今天她已经算食言了,她的内心已经被打败对方的执念给占满了。 张子龙怒吼连连,双手撑地拼尽全力的缓缓从地上爬起,摇头道:“还没打完,我不会认输!” “射日箭!” 秦雨寒双眼充斥着无尽怒意,取下巨弓拉弦呈满月,金箭,赤箭,黑箭接连浮现扭曲缠绕,最后化为一支手臂粗的四尺斑斓长箭,少女站在石柱之上,束发狂舞气势滔天,如同风采绝伦的天仙神人。 相传射日箭是三昧箭经里秘技中的秘技,练到大成有神鬼辟易之神威,据说可以射破山岳之峰。自少女练成,从来没有人可以正面挡下此招。 “当~~”一声古朴苍凉的钟声自少女体内响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龙凤之争 “记住了雨寒,三昧箭经需要强烈的情感波动才能发挥出功法的真正威力,以你这冷淡的性子是不适合修炼的,但是咱们天云山庙小,只有这一本极品秘籍,你确定你还要修炼么?” “师父,我修炼。” “咳~~那好吧,以你的资质,练到化形境下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再往上就难了,到时候就转修别的功法吧!” “当~~”古朴苍凉的钟声自少女体内响起,连所有观众都清晰可闻。满腔复杂的情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秦雨寒觉得体内有根弦绷断了,周围空气中火属性的天地之力疯狂钻入体内,少女只感觉真气如同洪水般喷涌出来。 秦雨寒眼神幽幽道:“化形中品!”浮游在天地之间的神奇火之力,在这一刻突然涌向巨弓上的斑斓长箭上。 “锵~~~”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声传遍四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少女面前的长箭不断变形,最后化为了一只五彩斑斓的神鸟,外形模糊看不真切,可是头顶的羽冠,修长的身形,巨大的翅膀,长长的尾翼这些特征,都与石柱上的神鸟朱雀有五分相似。 画舫顶层,美丽郡主大惊失色道:“这女的这么厉害,在这都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压迫力。这一箭下去,张子龙必死无疑!”看着那个狂风龙卷下仍然执拗要站起来的背影,她心中总觉得有些惋惜,她希望他能低头认输,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姓命。可是如果真的认输了,自己还会担心他么? 所有人都满怀担忧…… 擂台下的赵安定皱眉道:“再怎么说他们两个也是旧识,这个秦姑娘不会真的要射出这一箭吧?”他身为皇子,在上京城见过很多大世面,但是不得不承认,秦雨寒的武功绝对是属于顶尖的! 叶红妆神色肃穆道:“张子龙只要不认输,她一定会射出去的!”她与秦雨寒了解很深,这个外表看起来冷冷冰冰,什么都不在乎女人,一旦执着起来有多可怕。她一直把当年输给了张子龙的事情看成是一种耻辱,所以对战胜他的渴望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 赵安定苦笑道:“那他不就死了么?”李星河突然插嘴道:“不会,我相信他!” 远处人群中的方星火却若无其事,反而喃喃自语道:“龙凤之争,这可真有意思!” 擂台上,张子龙已经站起,虽然全身都被压的剧烈颤抖,可是依然是站起来了。抬眼与巨柱上的少女对视,眼里没有丝毫退避之意! 秦雨寒双目闪烁,嘴里冷声劝道:“我已经破镜了,这一箭的威力经过天地之力的加持,连我也不知道威力有多大,你认输,我不为难你!”话虽如此说,但是少女眼中迸射出的无边战意仿佛在挑衅一般。你,能敢接招么? 少年艰难的提起枪,缓慢扛在肩头,闻言嘴角轻扯露出个笑容,朗声道:“请赐教!!” 黑袍少女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十分张狂快意。原本平静如水的眼中,也充斥着自信与傲慢,她娇斥一声:“接招!”手指一松,伴随着弓弦的“铮~”鸣,火焰之鸟破空而出。 “锵~~~”凤鸣声响彻大地,只见火鸟见风就长,转瞬间已经化为十数丈长的的庞然大物,呼啸着向下方少年冲去。 面对着头顶上铺天盖地的火焰神鸟,无边的威压令少年全身汗毛竖立,可他眼中却是战意勃发,右手扛枪,左手五指并开前身于胸前,体内磅礴如海的真气同时奔流汹涌,剧烈的鼓荡吹散了少年上身残破不堪的长袍。张子龙仰天长啸,音波如浪,圈圈递进向远方,在场所有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 “撞山龙!” “昂~~~”一条全身裹挟无数电花的银龙出现在擂台之上仰天怒吼,声音充满苍凉悲壮之意,与少年的啸声叠加一处,空气震荡互相交织,如千军万马列阵冲锋。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紧用手捂住耳朵,体内真气不由自主的翻腾起来,而少年头顶的风柱激荡摇晃,眨眼间就烟消云散。 银龙体型之大骇人听闻,足有二十丈之巨,整整占据了四分之一的擂台,并且其身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一双龙眼充斥着睥睨苍生的气魄。立于龙首内的张子龙赤裸着上身,双手平举长枪于胸前,长发飞舞如同天神下凡。 银龙瞬间锁定上方的火焰神鸟,长啸一声腾空撞去,声势浩大一往无前。 “轰~”天翻地覆,银色长龙与五彩神凤撞在一起,掀起的狂风肆虐开来,前排的观众直接被吹飞出十数丈外跌入人群,一时间场面大乱。 龙凤继续对峙,天空中五彩缤纷,流光四溢。场面之恢宏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只得茫然的看着天空中,这到底是什么? 人群中的叶红妆牙齿打颤道:“我哩个亲娘,这张子龙成神仙了不成?”没有人会嘲笑少女的言论,其实在他们心中也有这种猜测。在他们眼中化形境已经是武道近乎顶点的存在,而这两人的无异都明显超出了这个范畴,让他们连追赶之心也生不起,只能俯顶膜拜。 李星河激动的双拳紧握,他想起了当初离开吉水县的时候,背枪少年一脸自豪的拍着自己胸脯说的那句,我要成为江湖豪侠。高大少年眼中有泪光闪动,低声自语道:“大哥,你做到了!” 画舫六层,华羽双目凸出如白日见鬼,嘴里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他这么年轻,这招秘技就已经达到了精气神合为一体的境界?简直是闻所未闻,不,简直想都不敢想。” 在他头顶上,同样有一群人抱着这种疑惑。美丽郡主双目亮晶晶的,趴在窗口自语道:“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此九似跟古卷上描写的一模一样,果然是传说中的龙。”说完大声呐喊:“张子龙!必胜!” 赵文华劝道:“二妹,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一个陌生男子助威?” 美丽郡主转回头大声道:“大哥你不感觉张子龙很像个英雄么?面对武院出身的天之骄女那蛮不讲理的力量,少年并没有低头认输,而是抛开生死使用绝学奋勇还击。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赢得胜利么?” 赵匡在旁边没好气道:“他是很厉害,但是如果秦雨寒被他打败的话,咱们的目的就会大打折扣。”语气中少有的带着一股酸意,毕竟这个性子古怪的女儿对他也没有这么上心过。 美丽郡主摇头道:“秦雨寒很厉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来。她的武林盟主的地位实至名归,只能说张子龙太强了而已。”说完又趴在窗边为少年呐喊助威起来。 擂台上的秦雨寒眼中充满了炽热,又举起了金色巨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胜败? 擂台上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银色长龙的脾气可能不太好,相持不下便狂暴起来,好像冲不破对方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龙口张合间就撕碎了火焰神鸟的一片羽翼,并且毫不满足地继续攻击。 秦雨寒面上难看,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能使出这种级别的秘技,但是双眼中却是炽热无比。与对方不一样,她还可以继续攻击,想到这少女提起长弓运转真气。 “射日箭!” 金色巨弓上,又浮现了一支斑斓巨箭,这次没有天地之力的注入,所以并没有更多的神异变化。可即便如此也是威势惊人,少女松开素手,长箭化为一道水桶粗细的虹光射向银龙。 张子龙看到攻击,在龙首内使了一记回马枪。“昂~~~”银龙怒吼一声,身躯狂舞,一招神龙摆尾抽在射日箭上,后者直接被其磅礴的力量打飞,箭头向天空射去,虹光一闪而逝,直射的云层激荡破开一个大洞。 而龙首内的张子龙再次长啸,真气如开闸洪水般倾泻到体外,银龙受其支援,身躯又凝实了两分,身躯盘旋锁住火焰神鸟,用力勒紧。五彩斑斓的神鸟最终承受不住,化为了漫天流光四散飘落。 少年持枪遥指黑袍少女。银龙轻啸一声速度不变继续撞去,而少女也在此时明白了这一招的恐怖。方才有火焰神鸟拦在中间所以她没有发现,此时正面面对银龙,秦雨寒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缥缈磅礴的气机锁定,行动迟缓根本无从躲避,面对此招……只能硬拼。 “轰隆隆~~~” 粗大的石柱直接被撞的拦腰而断,无数碎石凌空激射。银龙一口咬住全身包裹在黑色真气内的少女,摇头摆尾横冲直撞。 “轰轰轰轰~~~” 四角的巨柱应声而断,地面更是被撞的塌陷无数。少女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但是被银龙咬住,体内真气运转滞涩,任你有再多的招式都不能发挥,只能拼命催动真气进行防御。可这也是杯水车薪,迟早会被对方活活撞死。 “轰隆~” 银龙衔着少女冲天而起,盘旋一周后垂直落下,速度之快犹如一条粗大的闪电。一时间烟尘四起,令人看不真切。 擂台边的赵修武颓然的瘫坐在地,心里十分复杂。自己还真是可笑。 尘烟散尽之后,所有人才看到,破败不堪的擂台边缘出现了一个巨大深坑,比武双方却不见踪影。坑底,少年男女相隔一丈相对而立。少女全身狼狈不堪,黑袍破烂脸色苍白,嘴角还在不断地涌出血迹。面对再次败北,她面上却没有了方才的亢奋、失落、怒火等情绪,而是变回了冰冷冷的模样,平静的看着对方。 而少年赤裸着上身,单手抬枪顶住少女咽喉,嘴角上挑朗声道:“这次好像又是我赢了!”秦雨寒点头道:“不错,确实是你技高一筹。”张子龙手中长枪一挑,少女额头发带应声而断,飘飘然落在地上,少年笑道:“咱们扯平了!” 失去发带的约束,黑袍少女一头秀发被风吹的有些散乱,可她毫无所觉,而是面色古怪的指了指少年脚下平静道:“可是比赛,你好像又输了!” 张子龙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擂台之外,因为这个地方已经被轰成了一个深坑,所以他居然丝毫没有发现,而少女却还站在擂台内的范围。比武规则是认输,出界或者倒地不起,而现在少女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又没有认输,所以严格意义上讲,少年确实算是输了。 张子龙面色难看,把长枪背于身后,转身向坑外走去,嘴中道:“是我输了。”秦雨寒也迈步跟着少年向擂台上走去,嘴里闻不可闻道:“谢了!张子龙!”原来在刚才,银龙落地之前,就已经放开了对少女的禁锢,要不然的话她必死无疑。 二人先后走到擂台上,顿时迎来了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喝彩,所有人都激动的喊着他们俩的名字,一时间声势震天,令人意外的是二人的支持者几乎持平。所以整个三江口都飘荡着“张子龙”“秦雨寒”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如排山倒海。 蒋心远小心翼翼的登上这个满目疮痍的擂台,客气的询问二人:“秦女侠,张少侠,你们两位到底是谁赢了?”张子龙与秦雨寒同时一指对方道:“他赢了!” 蒋心远满头雾水,急的冷汗都流出来了,胡乱擦拭了一下尴尬道:“这个……”张子龙抬腿向台下走去,摆手朗声道:“是她赢了!”说着脚步一顿继续道:“秦盟主,你是武院出身的,是个帅才。平定海寇之患的重任就拜托你了!我会尽全力协助你的。”少年语气低沉,仿佛在托付人生一般。 张子龙面前,人山人海的观众自觉让开一条大道,少年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秦雨寒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一语未发,双拳死死的纂在一起。蒋心远趁此机会连忙高声宣布:“我宣布,此次特别比武,新任盟主秦雨寒胜!!”一时间欢呼声冲破云霄。 画舫顶层,美丽郡主突然道:“父王,我要参军!”“噗~”正因为事情得以圆满解决而庆幸的赵匡,刚喝了一口茶,闻言全部喷出,语气严厉道:“二妞,你真疯了不成?保家卫国放在百姓中也都是男人的事,你堂堂一个郡主说什么胡话?” 郡主严肃道:“那秦雨寒不就是个女人么?再说圣人还说过巾帼不让须眉呢,为什么我就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赵匡怒道:“秦雨寒是武院的贡生,是兵家弟子。她的武功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一个整日里就知道读书画画的女子怎么能跟她比?巾帼不让须眉,你最起码也要是个巾帼吧?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上阵干什么?送死么?” 郡主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不会武功怎么了?我看的兵书不比任何人少,就不能当个女军士么?”赵匡拍案而起斥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后你就在家随便折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说参军入伍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扬长离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商议 入夜,王府议事堂。 赵匡坐于主位,墨非攻与赵文华分坐两边。大堂内方星火单膝跪地,拱手把这一路的见闻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天王府虽然答应前来助战,但是希望得到王府的倾力栽培,毕竟他们与血灵阁交战损失不小。上阳台态度强硬,表明需要朝廷调令才会出山。医神谷倒是愿意帮忙,他们答应先派二百弟子来广陵,估计过不久就会赶到。” 俊美青年语气一变,声音严肃的把遇到海寇探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还有张子龙的猜测。然后起身落座,顺手把赤色才长剑放在桌上,有些担忧的看着广陵王与高大老人。 赵匡脸色微变道:“墨老,按你所说海寇最快也要一两年的时间才会对我们发动战争,可是为什么现在就开始渗透了?”不怪他紧张,要知道现在新军训练刚步入正轨,想要形成战力还需要时间,如果海寇提前发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墨非攻沉思道:“我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对方要先平定矛盾重重的内部,才会对外展开战事,如果对方不理会内部矛盾而悍然决定出兵,日子当然会大大提前,但是海寇后方的隐患也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弱点。” 赵匡好奇问:“哦?那对方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不知道墨老有什么对应之策?”墨非攻老话长谈道:“不管对方何时发动攻击,我们竖壁清野的策略都不能改变。因为一旦海战我们必输无疑,广袤的海岸线也会让我们疲于奔命。如今敌暗我明,与其派大军去搜索清剿他们的斥候部队,不如派出咱们的探子驻扎于海岸线上。因为无论如何最终海寇都会从海上发动攻击,咱们只要能提前发现就能应对。” 说着老人喝了口茶继续道:“还有就是必须尽快派出大军去协助东面七郡迁徙了,再晚的话一旦战争提前打响,对他们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我们根本不准备防守七郡。” 赵匡眉头紧锁,为难道:“墨老,实不相瞒,如果我们派大军组织百姓迁徙,内部防守势必会空虚无比,万一海寇奇袭此地,这可如何是好?” 墨非攻摇头道:“王爷,咱们广陵位于福州腹地,周围都是咱们自己的人,海寇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贸然前来的。”赵匡继续摇头道:“福州贫瘠不比其他州,大举迁徙需要的人力、物力太过巨大,很可能就会掏空了所有家底,到时候别说打仗,估计连吃饭都成问题。” 墨非攻摇头道:“王爷,百姓为重啊,咱们之所以悍然跟海寇开战,还不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您可要三思,切莫舍本逐末啊!”老人心头有些沉重,他当然看明白了对方这是不想迁徙百姓了,但是他为了七郡百姓,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二人激烈争论,旁边赵文华突然出声道:“父王,莫老前辈,我有一策应当可行。”赵匡好奇问:“文华,你且说说看。”赵文华思索道:“大规模派遣军队组织百姓迁徙,不光消耗甚巨,收效也不会理想,因为百姓们的故土情结严重,贸然让他们离开家乡恐怕不易。咱们不如派遣少量精锐前去地方,汇合地方县兵,由郡县官府出面组织百姓迁徙。一方面地方官府面对治下百姓更有威信,另一方面咱们也不至于浪费过多的兵力,如今新军们的训练才是重中之重。” 墨非攻捋了捋胡须,摇头道:“这样一来百姓们的撤离速度必然会更加缓慢。”赵匡却点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墨老,你们墨家心怀天下苍生的胸襟本王十分佩服,但是凡事都分个轻重缓急,咱们现在做的再多,只要无法打败海寇,一切都是无用之功。所以福州首要的任务就是整军备武,打跑海寇。” 墨非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方星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心中有些沉重。王爷顾全大局当然没错,但是如此简单的就决定了七郡之地,千万百姓的生死未免有些过于残忍了。海寇一旦登陆,没有军队保护的他们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只希望开战之前,能有尽量多的百姓迁徙到福州西部吧。 赵匡抿了口茶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人选就交给文华你来挑选吧,一定要找精干之士,尽可能的保证百姓的转移。”赵文华躬身领命。赵匡继续道:“接下来就是商量一下秦雨寒他们的任命了,墨老有什么意见?” 墨非攻严肃道:“王爷把这些武林人士编为绿林营是个非常好的主意,但是秦雨寒虽然是武院出类拔萃的贡生,但是初来福州没有自己的根基,想要完全掌控绿林营是十分困难的。依我之见需要给他安排几个得力的助手辅佐,这样才能尽快的让他们形成战力,这将是我们对抗海寇最有力的一张王牌。” 赵文华也赞同道:“墨老说的没错,将近五万的江湖人来自不同地方,不同门派,本身之间矛盾重重,想要协调指挥好他们,是非常困难的,单靠秦姑娘一人恐怕不行。” 赵匡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本王知道了。”墨非攻在旁突然问:“不知王爷准备怎么用张子龙此人?”赵匡想都没想道:“如此勇武的人当然是充当先锋了。”墨非攻摇头道:“张子龙此人可帅可将,仅仅充当一个先锋未免太过屈才了。” 赵匡眼神一亮道:“墨老,这事咱们等会再聊。”说完转身问俊美青年道:“张子龙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吧?”方星火回道:“箭伤已经无甚大碍,医师已经上了药说是这两天就能痊愈,目前张兄弟被安排在了驿馆。” 赵匡称赞道:“值此乱世,咱们福州能出现张子龙这样的少年英雄,还真是天大幸事!还有老三跟秦……”说着突然一顿,僵硬道:“秦姑娘不是也在驿馆么?他们俩在一起,不会有事吧?!”白天的擂台,双方就像有不死不休的生死大仇一般,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在座三人也有些汗颜,真的……不会有事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成军陷阵(一) 与此同时,广陵府沁芳楼。 叶红妆拍着微微隆起的胸脯豪爽道:“张子龙,今天我请你大吃一顿,就算是给你压惊了。”走在后面的张子龙正满脸狐疑的围着李星河打量。此时他正用手比着身高,斩钉截铁道:“你不可能是小铁匠!” 李星河苦笑道:“大哥我真的是小铁匠,李铁,现在改名叫李星河了!我爹是县城打铁的,你这把荡寇还是我爹送你的。”张子龙一脸震惊,指着九尺少年比比划划道:“你在上京城都吃什么了?怎么会长得这么高?你这眉毛怎么连到一起了?你这肌肉也太可怕了!” 二人嘻嘻哈哈一问一答,粉裙小女孩额头青筋跳动,娇斥道:“张子龙!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少年疑惑道:“小公主你说什么了?”叶红妆气得抓狂,冲上来一顿拳打脚踢,可是对于少年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旁边贵公子模样的赵安定满脸笑意的看着。 雅间内,叶红妆举杯道:“来,为了庆祝咱们三个又聚在一起!”四人举杯相撞一饮而尽。叶红妆指着赵安定介绍道:“这个就是一直垂涎我的美色,把我从游马国弄到你们淮国的七皇子赵安定。”说着对张子龙挤眉弄眼道:“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王爷的,还记得么?” 张子龙点了点头,撸了撸袖子就准备起身。赵安定赶紧给自己添了杯酒,举起道:“张少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自我迎娶了红妆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绝对没有欺负她分毫。”说着频频向旁边的粉裙少女使眼色,咱们可不能这么玩,闹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叶红妆满脸都是得意之色,过了好半会才出声阻止,指着少年介绍道:“这个就是张子龙,我来淮国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他的厉害白天你也亲眼看见了,秦雨寒那臭冰块都不是他的对手,是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赵安定拱手道:“张少侠原来就是修罗枪,我这一路行来可真没少听你的事迹啊!”张子龙还礼道:“咱们都随意一些,你这么正式弄得我有些不太自在。” 赵安定哈哈一笑点头称是,众人随意寒暄了一阵,这才开始用饭,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红妆看着少年好奇的问:“我记得你的饭量不是很大么?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原来少年在餐桌上动筷不多,跟寻常人的饭量相差无几,所以少女很是好奇。 张子龙解释道:“我去了一趟医神谷,治好了!”少年自打吃了轮回丹,从内到外焕然一新如同重生,惊人的饭量也回归到正常。他不知道的是,原来之所以那么能吃,是因为体魄太好导致身体过度缺乏元力,只能靠饮食补充。而薛风婷磅礴精纯的功力在轮回丹内除了被他吸收了大部分之外,剩余的都补充在他的筋骨血肉之中。 赵安定啧啧称奇道:“张少侠去过医神谷?他们名头可大了,朝廷数次拉拢都被婉言拒绝,他们是一个无世无争专攻岐黄之术的门派。历代弟子在皇宫中担任御医的就有不少。”李星河给张子龙添了杯酒:“大哥,我们去过吉水县了,没想到才三年时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张子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有些沉重道:“我杀的那些海寇连零头都不算,你们还是赶快离开福州吧,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四战之地了!”说着看着对面赵安定问:“这些你应该最清楚吧,为什么陛下不出兵救援?”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赵安定,后者摊手苦笑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从来不关心朝政,关于海寇之患这些事,也是进了福州才听说的。” 张子龙嘟囔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还真有意思,都快被人打到后花园了,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场面有些尴尬,叶红妆赶紧转移话题:“张子龙,你那一招什么龙的真帅气,是从哪学来的?” 张子龙就把博庆郡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众人感慨一番后又是一通闲聊,宾主尽欢。少年微微有些醉态,起身搂住高大少年的肩膀道:“走,小铁匠,咱们这么久不见去我那好好叙叙旧。” 叶红妆拉着赵安定一起跟在他们身后。待下得楼来行过柜台处时,掌柜的连忙上前笑道:“各位客官吃的可好?咱们这次饭钱一共是二十两。”说着伸出手来。 张子龙回头指了指粉裙少女道:“小公主,赶快把帐给人家结了。”后者尴尬一笑道:“张子龙,实不相瞒,我们一路从上京过来找你,盘缠早就花光了。你先垫上,下次一定还你。” 张子龙听得迷迷糊糊,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们请我吃饭,让我掏钱?”叶红妆严肃道:“算是我跟你借的!”少年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钱袋付了账,看着二人狐疑道:“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去我那借宿一宿?” 粉裙少女哈哈一笑,上前拍着少年的肩膀道:“不愧是江湖侠客,脑子都变得灵光了!”张子龙摇头苦笑。 五月初八,黄昏之时,炎热的空气终于有了一丝凉意。 离武林大会结束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沸沸腾腾的广陵城也终于回归平静。广陵王府议事厅内,赵匡高居主座,下手两侧分列着十六把檀木高椅,左侧一排坐满了身穿大红官袍的政界要员,右侧则坐着一排顶盔掼甲的沙场武将。大厅内静悄悄的无人言语。 在他们中间大厅站着六人,正是一身黑袍英姿飒爽的秦雨寒,身高九尺的魁梧少年赵修武,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青年华羽,粗布麻衣脚穿草鞋的南疆刀客白斩龙,一身道袍身背长剑的梁启平,还有一身白袍背负长枪的张子龙。 广陵王语气严肃道:“你们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年轻一代高手,武功心性均是上上之选。如今福州大战将起,朝廷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保家卫国。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宣布任命。” 赵文华自他身后上前,打开一卷银灿灿的帛书念道:“酌封武林盟主秦雨寒,为积射将军,组建统帅江湖侠士编为绿林营。加以训练以拒海寇。”堂下有一小吏手捧银盘快步走出,黑袍少女上前捧起里面的官袍虎符,单膝跪地道:“属下秦雨寒领命。” 赵文华继续道:“酌封白斩龙为破寇校尉,酌封华羽为平寇校尉,由你们二人辅佐秦雨寒统帅绿林营。”粗布麻衣的冷峻青年与邋遢青年同样领命。 “酌封赵修武为武威将军,统领新军卫边营。酌封梁启平为洪安校尉担任赵将军的副官。”道士装扮的梁启平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拱手领命。 赵安定语气突然一顿,回头看了看赵匡,见他点头确认才继续念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成军陷阵(二) “酌封张子龙为游击将军,兵员额定一万,自行组建报备即可。所有官员为之协助不得阻拦,军饷按骑兵标准,军资补给优先配发。” 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就乱了套。文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武将更是拍案而起大叫不公。秦雨寒心头哑然,倒不是说对于张子龙的封赏过高了,游击将军与积射将军都是杂号将军,都是四品武将而已。兵员一万不但不多,相反还少的可怜,要知道绿林营可是有五万身怀武功的江湖中人的。 少女真正所惊讶的是广陵王给予少年的绝对信任。自己组建军队可以说已经是非常厉害了,更别说整个福州的官员还要协助?这就等于他不管看上了谁,隶属上级只能放人。再说骑兵的军饷是步兵的三倍,加上优先配发军资粮草,放眼整个淮国,这也是嫡系中的嫡系才能享有的待遇。 赵匡挥手压下众人的争吵,朗声道:“张子龙数年来抗寇有功,加上有墨非攻的保举,所以此事大家只能接受,不得有任何异议。”有一名体型魁梧的中年武将站起行礼道:“王爷所言极是,张子龙武功高强战功赫赫,确实能担此殊荣,但是他毕竟年纪尚轻且缺乏统军经验,恐怕不足以胜任如此要职。依卑职看,不如先让他跟着我先担任个副手,积累些经验再说不晚。” 赵匡似有意松动,闭目沉思起来。 “张子龙这人不同寻常,拿他做个先锋自无不可,但是有些太过大材小用了。他能从无到有,拉起披麻军这样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军队,凭靠的可不是勇武这么简单。所以老夫觉得应该给他足够的权利与自由,这样的话他就能拉起第二支,第三支像披麻军这样的军队,这样一来不光对于王爷是大幸,对于百姓同样更是大幸。” 墨非攻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广陵王,赵匡猛的睁开双眼,语气威严不容置疑道:“我意已决,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不日后入夜,驿馆一楼大厅。 秦雨寒单人独桌,四样小菜两坛烈酒。一身红色军服的白斩龙腰胯苗刀,出声提醒:“秦将军,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咱们是不是该去军营了?”秦雨寒摆手道:“白斩龙,你先回去,我有些话要跟他当面聊聊。” 白斩龙也并非什么拖拉之人,闻言抱拳行礼转身离去。秦雨寒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因为少女在此,其他食客都不敢大声说话,纷纷快速吃完结账离开。这已经影响了驿馆的营生,可是中年掌柜只是摇头苦笑,谁让人家是武林盟主呢? 天色已经完全漆黑,张子龙一脸疲惫的从外边走进屋内,抬眼打量了下空旷的大厅,径直走到少女面前坐下,顺手拎起酒坛揭开泥封倒了一碗,也不说话“咕咚咚~”的一饮而尽。 秦雨寒面无表情的同样给自己倒了一碗,举起酒碗示意一下后仰头喝完。张子龙一边吃菜一边问:“准备走了?”黑袍少女点了点头,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轻声问:“你那边怎么样?看起来好像很不顺利?” 张子龙苦涩一笑,直接抱起酒坛灌了一口道:“何止是不顺利?广陵城东南西北四部新军我转了个遍,整整二十万人,那都是什么玩意?也就比你爹练出来的郡兵好一点罢了,指望他们战胜海寇?”说着长叹一口气道:“简直是做梦!” 秦雨寒眉头一挑,冷声道:“别以为只有你的披麻军能打海寇,这些人都是训练没多久的新兵,多给他们些时间自然会成长起来的。”张子龙语气有些低沉道:“时间?我可以给他们时间,但是海寇会给我们时间么?其实我倒不是说他们素质不行,他们体格都非常不错,还有的不少都练过两手外家功夫。” 黑袍少女疑惑问:“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行军打仗体力最为重要,想训练一支所向睥睨的劲旅,耐力是不可或缺的。”张子龙摇头反驳道:“我觉得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不惧生死精神,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体力不行可以训练,但是这些如果没有,再怎么练也是无用功。” 秦雨寒摇头道:“到了战场有督战队在,任何士卒只要不傻,都会勇往直前,你说的这些都不成立。”少年不再争论,只是摇头灌酒。黑袍少女看了看楼上客房问:“叶红妆他们还在这么?” 张子龙摇头道:“我拿了一些钱给他们,这里住不惯的皇亲就去住客栈了。”秦雨寒感慨道:“真不知道七皇子看中叶红妆什么了?大老远的把她从游马国娶过门,整天受气不说,还跟她上演了一出私奔戏码,跑到这风雨飘摇的福州。” 少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话音一转发问:“你那里怎么样了?我有预感,绿林营会成为这次战争最重要的力量。”秦雨寒面露苦笑,干了碗酒回道:“我这边不比你那好多少,你是眼光高不愿意收人,我这边是歪瓜裂枣来了一箩筐。五万人里,光有名有姓的门派就有八十多家,剩下的都是些桀骜不驯的散修武者。每天光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忙得我晕头转向,想要形成战斗力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张子龙闻言举起酒碗与少女碰了一下,揶揄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来追上你还是有机会的。”秦雨寒冷笑连连回:“你武功是比我高,但是论起行军布阵我闭着眼睛都比你强。” 少年不以为然道:“但是比起杀海寇,十个你捆在一起也没我厉害。”闻言秦雨寒手中不觉用力,酒碗“咔嚓~”一声化为齑粉,少女冷哼一声道:“多说无用,到时候战场上见真章,是骡子是马,咱们比一比就知道了。” 张子龙击掌道:“好,到时候咱们就再比一场。”说着突然发笑道:“现在想来,咱俩每次见面都要大打上一场。”秦雨寒嘴角勾起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吧,谁能想到如今咱俩成了袍泽。” 少年点头,看着窗外的漆黑夜幕,坚定道:“正因为有你这样的同袍,我才能看到战胜海寇的希望。”秦雨寒心头一暖,抱起酒坛一饮而尽,起身向屋外走去:“张子龙,打赢海寇之前,你可别死了!” 张子龙看着隐没在夜幕中的背影,喃喃自语:“你也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成军陷阵(三) 广陵王府后院的偏殿中,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神色忐忑的坐在梳妆台前,美丽郡主在旁边不断忙活着。少女有些心慌道:“郡主,要不然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让王爷发现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美丽郡主冷哼一声道:“放心,只要你还戴着这张面皮就不会有人发现。体型虽是个麻烦,你以后就穿些宽松的裙子来遮掩一二就行。”她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与人皮无异的面具覆在少女面上,仔细压实调整后,镜中突然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美丽容颜。 少女还是不放心道:“可是小姐,骗过王爷是不难,可是要是被您的贴身丫鬟发现了怎么办?”美丽郡主不屑道:“你不也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平日的作息你最了解不过,只要多用些心就不会有问题的。”说着让少女换上一身华美的长裙,围着打量几圈后满意的点点头。 美丽郡主又嘱咐道:“小环记住,平日里少说话,多坐在书桌边,没人能发现你是冒牌的。如果万一被识破了,就说是我逼你的就是,到时候把这封书信交给我爹,谅他也不会为难你的。”说完从旁边书桌拿起一封信件交给少女。 名叫小环的丫鬟心头大定,嘴里却忍不住嘟囔道:“本来就是小姐你逼我的啊!”眼看郡主面色不善,立马举手担保道:“放心吧小姐,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绝不会让人发现的。”说着话音一变担忧道:“可是小姐你自己出去,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啊?” 美丽郡主冷哼一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小环,知识就是力量。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不代表我就好欺负。”说着背起床上的一个大书箱道:“好了小环,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打开屋门消失不见。 小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回身坐在书桌边,抽出一本山水游记看了起来。 铺满朦胧月光的花园中,一道苗条的身影背着大大的书箱,熟练的避开巡逻的卫队,鬼鬼祟祟的跑到墙边,拨开面前茂密的竹林,露出一个梯子,手脚并用的爬上墙头得意道:“想困住我赵飞燕哪有这么容易?!”言罢向外跳去。 “哼~~”落地之时一个踉跄,却把脚踝给扭了,疼的她闷哼一声。四处打量发现没有惊动卫兵后,忍着痛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两日后,广陵城路边一处茶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低头走入,直接走到角落一张桌前道:“赵公子,你吩咐的事我们都打听清楚了!”他面前的桌后,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公子。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碧海流云袍,腰系白玉带,桌上放着一柄华美宝剑,其上镶嵌着七颗颜色各异的宝石,足有龙眼大小。 要是赵修武在这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位玉树临风的书生,赫然就是自己那个性格古怪的二姐。 女扮男装的赵飞燕闻言点了点头,示意小乞丐坐下,给他倒了碗茶:“哦?快快道来!”小乞丐捧起茶道了声谢,仰脖一口喝干后,答非所问道:“能不能请问赵公子,您跟这个大名鼎鼎的修罗枪张子龙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飞燕摇头道:“我跟他素昧平生,只不过听说此人武功高强义薄云天,我想要去他组织的义军中谋个职位,所以才事先探听一下虚实。” 小乞丐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是找他寻仇的,到时候牵连我们百家帮可就麻烦了。人家连血灵阁那种势力也是说灭就灭,我们更是不在话下了。”说着又给自己倒了碗茶才继续道:“张大侠自打被任命为游击将军后,这些天一直在广陵城外的东西南北四大军营间进出,具体干什么小人没有探听到。但他每日清晨都会从驿馆出发,步行到永安街街角的一间早店铺吃饭,然后出城直到午饭时返回,在四海酒楼吃过饭后,会在广陵城内闲逛,入夜方才返回驿馆。” 赵飞燕点了点头继续问:“还有没有其他事?”小乞丐点了点头,笑着搓了搓手指不再言语。女扮男装的少女从怀中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道:“放心,我赵飞说话算话,不会赖你们百家帮的帐。” 小乞丐接过银票验明真伪后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子龙身边总是跟着一个体型高大少年,名字叫李星河。另外经常跟他接触的,有纯阳学宫的方星火跟两个外地男女。” 赵飞燕继续问:“张子龙这几天情绪上如何?”小乞丐摇头道:“张大侠那种人物小人怎么能揣摩的透?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听手下说,有一天晚上他回驿馆的时候,脸上比较疲惫失落。” 哦?张子龙被封为游击将军,他的当务之急就是组建军队,可现如今却没有丝毫进展,可见事情并不顺利。既然如此想要接近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应该…… 赵飞燕思索片刻,吩咐道:“你们这件事做的非常不错,看来张子龙确实是个可以投奔之人。只不过贸然前去多有不妥,我还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办,报酬纹银五百两,有没有兴趣?” 小乞丐眼睛一亮道:“赵公子,要知道我们百家帮只不过是江湖不入流的小门小派,既然您这么看得起我们,那您的事情就是百家帮的事情,只要能办到的我们绝不推辞。” 赵飞燕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小乞丐小声道:“要你们动用一切力量,想办法靠近张子龙散布一些谣言,你们能做到么?”小乞丐眼中一喜,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事我们百家帮最拿手,您就放心吧!不知要散布什么消息?” “你们就说在城西风云客栈内,来了一个名叫赵飞的谋士。说他智计无双可决胜于千里之外,反正能怎么夸就怎么夸。只要能把张子龙忽悠到风云客栈,我就算你们已经完成任务,怎么样?” 小乞丐想都没想,直接点头答应,一口喝完面前的凉茶,迫不及待的冲出茶馆。 赵飞燕捧起茶碗,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喃喃自语道:“身价一定要抬上来。古有三顾茅庐的万世佳话,我赵飞燕并不比任何人差,自然也要拿捏一番。”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成军陷阵(四) 翌日一大早,张子龙抬腿出了驿馆,便对等在门外的高大少年招呼道:“走吧小铁匠,咱们今天再去西大营看看。”李星河跟在他身后疑惑问:“大哥,西大营咱们已经去过两次了,你不是看不上那里的新军么?” 张子龙苦笑道:“那怎么办?咱们只能从东西南北四大营的二十万新军中挑选了,最起码他们比那些世代军户出身的老兵油子要强一些,指望那些人去打海寇,咱们还不如直接投降为好呢。” 李星河摇头道:“大哥,我去上京之后,也经常听爷爷他们说起来关于咱们淮国兵制的事情。其实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这些世代享受朝廷俸禄的军户,才是国家的基石。因为利益相同,所以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会拿起兵器扞卫自己的权益。” 张子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摇头道:“现在可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时候,原来在吉水县还不够明显么?在一般的战事中,那些军户大部分都贪生怕死,还是不要指望他们为好。” 说话间二人来到街角一间早点铺子,二人点了些包子咸菜坐在桌边。高大少年有些欲言又止,张子龙爽朗一笑揶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李星河这才开口道:“大哥你的想法是没错,但是我觉得爷爷说的更对一些。军户制最重要的是战争经验的传承,爷爷的经验传给爸爸,爸爸的经验传给儿子。所以比起新军,这些有着数代经验传承的军户一旦认真起来,战力绝对要高了不止一筹。” 张子龙闻言点头道:“你爷爷说的对,但是小铁匠你想过没有?他们传承下来的不光有杀敌的经验,可能更多的是保命的经验。如果一打起仗来人人都想着如何保命,这仗还怎么打?” 李星河闻言思索片刻,叹息道:“是啊,要是鱼与熊掌可兼得就好了。”张子龙惊奇道:“可以啊小铁匠,这上京城真没白去,没想到你现在说话都能引经据典了!”李星河连连摆手道:“都是听小秀才他们说的。”他们边吃边聊如同寻常的市井百姓一般。 “哎,你听说了么?城西风云客栈来了一位兵家巨子。” “当然听说了,我记得那人好像叫赵飞,刚来就辩倒了咱们两个将军。” “那是,听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 “有这样的人物在咱们广陵,真是幸事一件啊~” “可是他并没有效力王府啊,不知道在等什么?” ………… 张子龙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两个寻常百姓在闲谈。李星河好奇道:“兵家巨子又姓赵?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张子龙咧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老赵家如今子嗣多的遍地都是。江湖上这种流言蜚语多如牛毛,大部分都是沽名钓誉之辈。赶快吃,吃完了咱们不去西大营了,直接去拱卫司看看。” 李星河应了一声道:“拱卫司是广陵府守备军,士卒都是军户出身,大哥你不是说不用这些人么?”张子龙解释道:“我想了想,你爷爷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不能在新军这一棵树上吊死,多看看总不会有错的。” 二人结完账后一路向城北的拱卫司驻地走去,这一路上关于赵飞的传言被说的神乎其神。李星河不禁道:“大哥,要不然咱们去拜会一下这个赵飞?你现在可是堂堂正四品的游击将军,没有个幕僚也说不过去,正规作战还是要讲究兵法策略。” 张子龙白了他一眼道:“不愧是将门出身啊小铁匠,现在都学会数落我了,我带着披麻军硬撼数倍于己的海寇的之时,你还在家泡药罐子呢!”李星河挠头苦笑道:“大哥我没有这个意思。大规模军团作战,单靠个人勇武作用实在是有限,正面交战就算胜利,也必定是伤亡惨重。” 少年不屑道:“统帅万人就算大规模作战了?再说你说的也太玄乎了,跟谁没学过兵法一样?”李星河震惊道:“大哥你居然学过兵法?” 张子龙爽朗一笑,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胸膛道:“作战、谋攻、军形、兵势、虚实、军争、九变、行军、地形、九地、火攻、用间。这些我都略懂一二。”少年没有明说,这些都是秘籍非攻所教,每一篇对应了体内的一条正经,共计十二条,要知道非攻的宗旨就是指挥体内真气如同大军一样互相征伐,以此达到提纯内力的作用。 李星河被震得哑口无言,敬佩道:“大哥就是厉害,此十二军事几乎已经囊括了行军打仗的方方面面。”张子龙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摆手道:“略懂一二谈不上精通。”这可不是谦虚。他这一路行来刀光剑雨,压根就没有时间去琢磨内功的修炼,一切都是误打误撞才会有今天的境界。要说他对非攻的理解,那还真是略懂皮毛而已。 二人观看了拱卫司士卒们的操练后,并未停留直接告辞离开。出了门外,张子龙出声询问:“这些军户你觉得怎么样?”李星河摇头回答:“看其阵型还算不错,但是给人的感觉暮气沉沉,丝毫没有生气!” 张子龙点头道:“这几天我都打听了,不论新军还是老军都有些了解。这拱卫司的士卒,大都是当初为第一任广陵王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卒后裔,平日里待遇优厚,管理松懈。自恃祖上功劳甚至不把上级放在眼中,咱们要真靠他们的话,能赢就见鬼了!” 李星河摇头苦笑道:“大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张子龙严肃道:“就是因为知道才要去,看看他们到底能不堪到什么程度,以后要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心里才能有个数。海寇那边咱们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最起码要做到知己,这样打起仗来才不至于处于被动。” 九尺少年闻言点头,二人一路走向四海酒楼。 四海酒楼是广陵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占地方圆百丈,分为前后两院,前院主楼高十层为用餐之地,还有两座五层高的房舍为住宿之用。后院则是分格出不少精致幽静的小院,建筑风格与庭院样式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据说这些是为有专门需求的贵客所备。 第一百六十章 成军陷阵(五) 张子龙二人进了酒楼,自有小二热情上前道:“张将军,二楼已经备好,您的朋友也在等着了。”少年点了点头上了二楼,走向窗边一张桌子。 “张子龙,小铁匠,你们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哩?”叶红妆在桌边挥手,她对面的赵安定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待二人落座之后,张子龙倒了杯酒问:“你们两个好好的皇亲国戚,不去王府打秋风,为什么在这四海酒楼安营扎寨了?” 赵安定解释道:“上次咱们谈话之后,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不应该露面为好。福州兵灾朝廷按兵不动,我这个皇子在这时候来此,恐怕要吃不少瓜落儿。”叶红妆却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少年肩膀道:“是不是心疼你的银子了?放心,等以后我们还你双倍就是哩。” 张子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巴咂巴嘴道:“这酒喝着真是没滋没味。我可不是心疼银子,但我身上的钱大部分都给了披麻军,如今也就剩个万两银子傍身。需要的话都给你们也无妨,反正驿馆包吃包住。” 叶红妆比了个大拇指道:“瞧瞧,这话说的就是大气,一万两银子说送就送哩。”说着对赵安定埋怨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堂堂的皇子出门就不知道多带些银子,搞得我现在手头紧巴巴的,好多喜欢的东西都舍不得买哩!” 赵安定笑着道歉。张子龙却打抱不平道:“我可都听说了,小公主你这一路上挥霍无度、大手大脚,就算老七带个金山银山出来,迟早也要被你败光。”叶红妆双手掐腰,大眼睛一瞪,目光狐疑的在赵安定与李星河身上乱转,嘴里道:“哎哟,你们还学会告状哩?是谁说的?站出来我保证给他留条全尸。” 赵安定双手连连摆动,苦笑道:“都是饭后闲聊,没有说你坏话的意思。”叶红妆怒气冲冲道:“好你个赵安定,原来是你告的状哩!”说着起身一拳打去。赵安定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早早的就躲在了张子龙背后。 “砰~”张子龙随意挥手拨开少女拳头道:“好了小公主,这些钱你们先拿去用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叶红妆大眼睛里亮晶晶的,一把拿起桌上银票,小心翼翼的数着,完后把银票塞到怀中,笑着对赵安定说:“今天看在张子龙的面子上,就放你一马。再有下次,看我怎么让你好看哩。” 赵安定松了一口气坐回座位问:“张将军今天收获如何?”少年摇头道:“哪有什么收获。今天去拱卫司看了看,都是一群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说完仰头灌了一杯酒。 叶红妆不解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广陵城招兵哩?依我看直接回吉水县,把你的披麻军收编不就完了,有了他们做底子接下来就容易多哩,总比你现在这光杆司令强。” 张子龙摇头道:“他们走了吉水县怎么办?东门岛的海寇威胁同样不小,一日不铲除他们,披麻军就不能动。那里的百姓比我更需要他们!”赵安定从旁道:“我方才听人谈起过,广陵城来了一个叫赵飞的顶尖谋士,不然你去找他看看?” 少年面色古怪道:“奇了怪了,今天怎么到处都在说这个叫赵飞的人?”赵安定不解问:“难道你们也听说了?”少年答道:“何止是听说。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这一路都是听到的都是这个赵飞,吹的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就差把他夸成在世军神了。” 叶红妆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满脸陶醉道:“什么赵飞王飞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哩?”赵安定脸上一黑,心中暗道,你眼里除了吃喝玩乐,估计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张子龙摇头道:“只不过这人突然出现,总觉得不是很靠谱。不瞒你们说,我自打出了吉水县,就没遇见几个可靠的人。”赵安定笑道:“不行就去看看,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他既然这么有名,就说明多少肯定有几分本事。” 少年点头道:“说的有道理,那我一会就去四海客栈拜访一下。” 四海客栈,一大早赵飞燕就叫来了几个小二,在房间内一阵忙活布置。此时她正站在门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间天子号客房,房间很大,分为里外两间。此时的外屋四周围满了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数千本书册,各种学说经典、先贤着作、诗词歌赋、人文地理、星象玄学、名人传记等无所不有。房中间是一张复古长桌,只有三尺高,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个香炉正飘着单单檀香,桌后是个绣有阴阳鱼图案的蒲团。 赵飞燕走到桌边,一掀长袍下摆盘膝而坐,四处打量一番后得意一笑,起身掀开门帘走到里屋。只见柔软的梨木大床被她换成了一张硬板芦席,床头挂着一张等人高的巨大书帖,开头‘常胜’两字写的龙飞凤舞气势浑厚。墙壁上还挂着太极、阴阳、五行、八卦等阵图,除此之外里屋就再无他物。 赵飞燕来回踱步,心中暗道,这才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风范,等他一来,只需要自己装腔作势卖弄些才学,定能让他纳头便拜。 “咚咚~”敲门声传来,赵飞燕连忙坐在桌前,捧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本兵书,沉声道:“是谁啊?我不是说了没有重大事情,不要影响我研究兵法么?”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赵先生,我是客栈的伙计,楼下张子龙张将军想见您一面,不知道您见是不见?” 赵飞燕嘴角一挑,心中暗道,别着急,自古大贤都要保持矜持,怎么能说见就见?这次先拒绝,让他多来两次证明诚意。想到这她沉声道:“知道了,伙计麻烦你去告诉张将军,就说我出门会客了并不在房内,请他下次再来吧。” 伙计应了一声朝楼下大声吆喝道:“赵先生说他出门了不在屋里,张将军请回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成军陷阵(六) 楼下张子龙闻言挑了挑眉头,旁边李星河怒道:“好大的架子!不见就不见居然说这种瞎话,他说他不在屋?”说着把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抬腿向楼上走去,嘴中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在屋内。” 张子龙拦住李星河道:“不见就算了,人各有志!”说着转身就走,九尺少年冷哼一声大步追上。 房中的赵飞燕听见小二的吆喝,手中兵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起身推开房门怒道:“我是让你说我不在,让他下次再来!”伙计满脸疑惑道:“我是按你的说的,你说你不在啊!” 女扮男装玉树临风的赵飞燕脸上青红变换,叹口气快步下楼追去。心中哀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张子龙二人走在街上,李星河冷哼道:“大哥你就不应该拦着我。我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物敢这么戏弄我们?”少年耸耸肩道:“咱们又不是土匪恶霸。朝廷高官,哪有强迫别人见自己的道理?” 九尺少年面色古怪道:“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可是游击将军,朝廷四品武将了。”张子龙身形一僵,一拍脑门苦笑道:“还真把这事给忘了,我现在也算是朝廷鹰犬了。”李星河哭笑不得。 张子龙突然怒道:“我堂堂朝廷命官,想见谁就见谁,他把我拒之门外就是大不敬之罪。小铁匠咱们走,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说罢转身就走,可没料到“砰~”的一声,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张子龙身形纹丝不动,可对方却跌坐在地连连痛呼。 赵飞燕感觉实在不好。眼看就要追上张子龙了,却没想到对方一个转身,自己就如腾云驾雾般双脚离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屁股上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倒抽冷气,忍不住怒道:“张子龙,你敢撞我?” 张子龙疑惑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赵飞燕自知失言,忍痛爬起身道:“谁不认识修罗枪张子龙?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不能恃强凌弱吧。”少女说的大气凛然,少年闻言大步离去道:“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我还有事,小铁匠,你给他拿些银子权当药费了。” 李星河从怀中掏出仅剩的十两碎银子递给赵飞燕,后者呆呆的接过,转头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子龙已经走远,李星河抬腿追去,面无表情道:“看你浑身都没受伤,差不多就行了!” 赵飞燕气得浑身发抖,冷哼一声把十两银子摔在地上。一边原路返回走向客栈,一边嘴里狠声道:“好你个张子龙,不识抬举。等我去找三弟,照样能领兵打仗,千万别落到我手上,不然非让你好看不可。” 待走回客栈,却发现一楼好多食客都仰头看着二楼客房,嘴里还在不断议论,少女心中纳闷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房门已经不知所踪,而那个身高九尺的少年正双手环胸守在门口。 “噔噔噔~”赵飞燕连忙挤开人群跑上楼去,只见屋内张子龙正坐在三尺高的复古长桌上,正一脸嫌弃的打量着房间。赵飞燕深吸两口气,压着怒火问:“你们来这干什么?” 张子龙抬眼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不是已经给过你钱了?还追来干什么?”赵飞燕指着少年鼻子大声怒斥道:“谁要你的破钱,我是问你来这干什么?” 少年咧了下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赵飞!”赵飞燕眼珠一转,正了正碧海流云袍的衣领,语气平淡道:“鄙人正是赵飞,不知你闯进我的房中有什么指教?”张子龙起身拱手道:“冒昧打扰了,方才以为你故意躲在屋中不肯相见,所以才会破门而入,现在看来是我鲁莽了!” 赵飞燕心中暗喜,看来刚才追出去,让他觉得自己确实是出去会友了。既然这样就好办了,想到这她拱手还礼,嘴里却阴阳怪气道:“不敢当。张将军这么大的官威,谁敢怪罪你呢?” 张子龙苦笑一声,起身把他让到桌边坐下,开门见山道:“我并不是耍什么官威,确实实实是你自己一头撞上来的。我这次来是听说你脑子非常好使又精通兵法,所以有件事情想求教一下。” 赵飞燕心中冷笑,到现在了居然还敢说是我的错。也罢,我就先向你展示一下我的能力,然后当你忍不住想招揽我的时候,再狠狠的羞辱你一顿。想到这她不以为意的捧起兵书,淡然道:“但问无妨。” 张子龙回头与李星河对视一眼,看来这人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少年出声问:“不知道如何才能甄选人的心性?”赵飞燕不冷不热的问:“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还是在一群人中筛选出一种人?还请张将军问的详细一点。” 张子龙眼睛一亮,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想招募那些真正敢跟海寇以命相搏的军卒,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赵飞燕思索片刻,放下兵书道:“仇恨。” 张子龙皱眉道:“还请赵先生说的具体一些。”赵飞燕心里骂了一句“蠢货”,开口解释道:“军卒们不明不白为什么要跟海寇死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们本身就对海寇恨之入骨。据我所知此次招募的新兵,大部分都来自海寇泛滥的沿海地区。其中有很多军卒的家人都是被海寇杀死的,所以你只需要把这些人挑出来,再甄选出武功体格最好的那些人就行了。” 赵飞燕说着嘴角挑起揶揄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亏你居然想不明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游击将军的?听说你武功不错,难道就靠着一身蛮力么?” 张子龙不以为然,嘴里嘀咕道:“仇恨?”少年突然身体一僵,想起刚组建披麻军的时候,那帮主动要求参战的半大孩子,他们的家人就是被海寇杀害的。想到这少年忍不住双手击掌道:“没错,就是仇恨!” 赵飞燕满头雾水,她不确定自己的话他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张子龙突然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赵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赵飞燕嘴角冷笑摇头道:“我可不准备屈居于你这个莽夫手下。”张子龙哈哈一笑,探手拎着她的衣领,把少女整个人都举了起来,迈步就向外走去,嘴里还吩咐道:“小铁匠,去找人把赵先生的东西收拾一下,以后他就跟咱们一起住了。” 李星河眼角含笑应了一声,转身去驿站找人帮忙了。 赵飞燕双脚腾空不断扑腾,嘴里破口大骂道:“张子龙你放我下来,你这个莽夫,流氓,粗鄙不堪,有辱斯文……”少年嘴角翘起不以为意,就这么拎着女扮男装的赵飞燕一路回到驿馆,心里美还滋滋的,这次好像真的捡到宝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成军陷阵(七) 四日后,广陵城外三江口,从清晨开始就不断的有一群群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卒向这边汇聚。将近正午时,就有将近两万将士在此集结。原来用作比武的青砖高台上,张子龙面无表情的站在当中,在他身后左右,分别站着体型魁梧的李星河与一身男装华服的赵飞燕。 李星河看着下方散乱的阵型担忧道:“大哥,这些人连最基本的军型都没有,真的要用他们么?”张子龙闻言侧头问:“赵飞,你确定他们都是对海寇心怀仇恨的人么?” 赵飞燕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他们的档案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张子龙这才回答李星河道:“军纪什么的可以训练出来。只要他们真的想报仇雪恨,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日上三竿,烈日当空。 所有人都被晒得汗流浃背,议论声抱怨声此起彼伏。张子龙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不等了!”言罢走到高台边,运转真气道:“我是游击将军张子龙,这次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从你们之中挑选出一万人改编成军。”经过真气增幅的声音如同打雷,虽然没有达到蒋心远那种收放自如的水平,但是也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真真切切。 底下军卒闻言更是抱怨,怪少年不该搞得如此兴师动众。不就是组建新军么?多大点事! 张子龙见状咧嘴笑道:“新军?我想你们误会了。我要组建的是…”说着伸手一指高台右侧,李星河点头走过去,从地上抱起一根长十丈如同大树的旗杆,在它顶部飘荡着一个巨大的旗帜。通体雪白,上面一笔一划写着‘陷阵’两个黑色大字,笔画铁划银钩如刀削斧刻一般,金戈铁马的气息扑面而来,字的旁边还溅着不少鲜血一样的朱砂墨渍。白黑红三色纠缠在一起,整面军旗摄人心魄,令人畏惧。 张子龙怒吼道:“陷阵营!!这就是军队的名字,我对它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杀谁?杀海寇!”说着单手持枪指着台下军卒道:“我听说海寇杀了你们的家人,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最后能留在这里的人,将可以学习真正的武功,享有三倍的军饷,配备最好的武器铠甲。我甚至可以给你们保证,每杀一个海寇额外发放五两纹银的赏钱。” 台下顿时热闹了起来,人人兴奋的议论着什么,更有不少欢呼声响起。 赵飞燕一身男装玉树临风,腰挎华美宝剑,上前两步急道:“张子龙你疯了不成?杀一个海寇居然给五两银子?他们一个月的军饷只有一两,就算是骑兵也就三两左右,这些钱朝廷是不会承认的,到时候你拿什么发?”少女这是真急了,自打被张子龙强行掳回驿馆,这几天共事下来,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对方集团中的一员,自诩为陷阵营的军师,对于少年这种荒唐的决定,她十分气愤。 张子龙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解释道:“这些钱我自己出。你放心吧,这些钱可不是这么好赚的。”少女压低声音怒道:“你凭什么出?这几天天天带着我们在驿馆吃免费的饭,你能有什么钱?” 少年只得继续解释:“赵飞你就放心吧,我的钱都在吉水县那存着呢,另外上阳台还欠我四万两黄金,绝对够用。”听他说上阳台居然欠他这么多钱,赵飞燕满脸狐疑,但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张子龙待下方声音渐小,才继续朗声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成立陷阵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海寇,打最多、最凶的海寇。我张子龙跟海寇仇深似海,这些你们应该也都听说过了。我不是一个安分的主,我会带领你们向一倍、数倍、十倍、甚至数十倍的海寇发起冲锋。进了陷阵营就别想自己还能活着回来。现在,不愿意留下的人可以自行离开,你们的仇就交给我来帮你们报吧!” 所有人都低头沉思,对方是武林中当之无愧的少年高手,修罗枪的名号也是声名远播,再加上各地都宣传他十三岁就开始抗寇的事迹,他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如此犹豫,当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时,自己真的能忍住无边的恐惧发起冲锋么?这个问题困扰这台下的大多数人。 待遇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短暂的沉默后,陆续有人离开三江口,返回自己来时的军营。怯懦如瘟疫一般蔓延,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离开。 片刻间就走了一千余人。 赵飞燕埋怨道:“你说的也太吓人了,是个人都会被你给吓跑。”张子龙却面无表情回答道:“我并没有吓他们,我张子龙说到做到。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陷阵营就算成立了也只不过是一支稍微精锐些的军队罢了。”说着回身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那可对不起赵兄你起了这么好的名字,还有这一手好字了!” 赵飞燕后退一步让开少年的手,没好气道:“这只不过是我从兵书上随便节选出来起的名字,有什么稀奇的?”张子龙目光神光连闪,沉声道:“不,这个名字非常好。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少女哑口无言,被少年的发言镇住了。 “你们要去哪???”突然台下有一名士卒愤怒的吼道,声音凄厉直指灵魂。那些离开的士卒身体同时一僵。只见那名士卒低垂着头,浑身真气喷涌而出,他声音冷冽的质问道:“要逃跑么?只因为害怕那些畜生?你们的家人都有被杀吧?仇难道就不报了么?苟且偷生的活在这个世上,等待着战争胜利,娶个老婆生一堆孩子,在他们面前炫耀你也曾为这场战争出过力??”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离开的脚步,浑身颤抖的低下了头颅。质问的那名士卒突然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我们决定加入新军不就是为了报仇么?事到如今为什么要逃跑?咱们这条幸存下来的烂命真的这么值钱么?我好恨,恨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我要留下,一定要留下,哪怕是死也要留下,我要~报仇!!!” 说道最后他已经是仰天怒吼,体内真气猛地涨大一圈,这是,真气外放圆满境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成军陷阵(八) 自那名破镜士卒的这一番勃然怒斥之后,想要离开的人都默默的转身走回了阵中。此刻阵中所有人的双目都迸射出仇恨的神采,再也没有一人迈出阵营。 张子龙眼中精光一闪,回头问:“这个人是谁?”赵飞燕双手环胸咬着拇指指甲,在脑中快速过滤,片刻后道:“此人名叫班鹏,二十二岁,是福州乡津郡风水县人氏,家境殷实。十岁的时候被县城的五虎门发现修炼资质,收为弟子。四年前海寇犯境,家中数十仆役与四个弟弟妹妹惨遭杀害。父母因为外出行商侥幸躲过一劫,受此打击老两口的身体一直不好。两年前举家迁居广陵,在今年组建新军时应征入伍。” 张子龙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看下方再已无人离开,少年朗声道:“说实话,比我预想的人数要多了很多。你们都是好样的,但是陷阵营需要的不光是勇气,接下来!”少年说着开始脱起了衣服,不一会就只剩一条裤衩。 张子龙看着震惊的众人朗声道:“你们不会以为跟海寇的作战只会在陆地吧?”说着一指不远处的浩渺应江道:“为了反攻海寇,水性是必不可少的。再说咱们福州儿郎谁不通水性?第一轮筛选,对面岸上放着刻有标记的树枝,能平安取回来才算合格。”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三江口水流湍急暗流无数,再说应江浩渺单程就有十里,一来一回要游二十里水路,正常人还真办不到。 张子龙回头道:“赵哥跟小铁匠,你们按计划率领战船负责营救。”赵飞燕皱眉问:“你是准备去跟他们一起游?” 少年哈哈一笑:“自从跟秦雨寒打过一场后,这一阵子每天都想着怎么组建军队了,我也要活动活动了。”说着跳下高台,朝着江边奔跑,路过旁边发愣的士卒时,还面露不屑道:“想要留下也要有资格才行,这就怕了还怎么跟海寇死战?” “上啊~~” “就是,谁怕谁啊!” “不就是游泳么,我从来没输过!” “冲啊~” “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 一时间五花八门的怒吼纷纷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盏茶的功夫,偌大的三江口畔,就出现了无数穿着裤衩的赤裸大汉,纷纷嘶吼着冲向无边的江水。只有零星几个实在不习水性的汉子,懊恼的转身离去。 赵飞燕脸上一红,撇开目光嘀咕道:“伤风败俗!” 张子龙跑到江畔仰天长笑,猛地跃起,“噗通”一声落在水中,接着双臂如风车般转动,身体如利箭一般划破水面,疾速向对岸游去。 而他身后袒胸露乳的赤膊汉子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跳入应江。江水被掀的老高,还有人破口大骂: “哎呦,哪个没长眼的跳我身上了。” “下面的赶快游啊,没落脚的地方了。” “这他妈前后都是人,怎么游?” “不管了,我来了~” “哎呦~你大爷的!” ………… 来往的画船商船,与三江口的百姓趴满了甲板窗沿。无数百姓指着这边窃笑不已,如此盛况真是闻所未闻,所有人都看了个新鲜。不出半日整个广陵府就传开了,新任游击将军,江湖上声名远扬的修罗枪张子龙,带领近两万人裸奔游江。这更是成为了首府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将近二十里的水路可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更别说在这三江口了,水势紊乱暗流无数。这不光要考验士卒们的体力与水性,更是毅力上的锤炼。这些士卒们跳下江水就等于没有了退路,只能选择前进,直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回头?没问题,自己游回岸边吧。 李星河带领着从新军暂时借调过来的五百士卒,驾驶着二百余只战船护卫在左右,时刻准备下水打捞体力耗尽溺水的将士。而赵飞燕却站在一艘临时征调的画船甲板上,双手环胸的看着脚下这些拼命向前游的军卒,白条条的在江面时隐时现,像极了冬季鱼群迁徙的场面。 “虽然粗俗不堪,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手做的漂亮。”女扮男装的美丽郡主忍不住小声赞叹。心中对比了一下新军训练,太过注重军纪军阵的训练,对于体能心性上的锤炼差的太多。而少年亲自带头泅渡,不光能加深他的威信,更能筛选出一批最为杰出的军卒。 这场新颖的试炼持续了两个时辰,当最后一个士卒筋疲力尽的爬上江畔后,高台上的张子龙赤裸着身体披着大氅,朗声道:“你们很好,现在我宣布,诸位已经是我们陷阵营的一员了。” 高台下的士卒分为了两群。一方大概有七千人,大部分趴在地上拼命喘息如同死狗,只有少数还能站立原地。听了少年的话后他们都如释重负,眼中泛着欣喜:神秘的武功,三倍的军饷,超人一等的待遇还有那不菲的赏银都让他们血脉喷张。 而另外一方,人数众多,大概有一万两千人。虽然同样有趴在地上的,但是更多的却是羞愧的站在那里。他们,要么是体力不足无法游完全程,要么是运气不好抽筋溺水,还有不少是败给了内心的恐惧,主动招手放弃试炼的。 张子龙大手一挥,指着这群人怒斥道:“怯懦,无能,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话。连这点决心和毅力都没有,还谈什么报仇雪恨?可能你们也是幸运的,因为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你们最有可能活下来。当然,是在我们陷阵营的保护之下。” 这些淘汰的军卒闻言都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更有人大声呼喝: “张将军,我们是没有完成试炼,但是你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 “是啊,他们不就是水性比我们厉害么?要不是我遇到了暗流,我也能完成!” “李四跟我新军一个队的,我一只手就能打他两个,就这样的还保护我们?”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呸,就是一帮运气好的家伙罢了~” “看他们现在一个个都跟癞皮狗一样趴在地上,也不过如此~” ………… 因为嫉妒,令这些平日里一个锅吃饭的同袍针锋相对,嘲讽与奚落如狂风一样席卷向对面。面对这样的羞辱,陷阵营的军卒无不双眼射出愤怒的目光,互相扶持的站起身,虽然双腿还在打颤,但是身形却依然挺拔。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成军陷阵(九) 李星河有些担忧道:“大哥,军士之间出现隔阂,不利于将来的作战。你要不要出面制止一下?”张子龙嘴角上翘摇头道:“不需要。陷阵营注定跟他们不一样,除了仇恨他们还需要愤怒,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成为一支真正的铁军。” 赵飞燕在旁边若有所思,张子龙这人的眼光果然独到。兵书上提倡的是上下同欲,讲究的是上下一心同甘共苦,军队才有凝聚力。而这家伙上来就把军队定位于其他军队之上,好大的胃口。 张子龙待下面都快打起来的时候,大声道:“都闭嘴!从现在开始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同袍了,我们是陷阵营。再敢叫嚣就等于打我张子龙的脸,可以上来跟我比划比划。” 此言一出场面寂静,所有人都在心中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要脸么?你一个化形境的一流高手,跟我们这些普通士卒比划? 因为畏惧,所有人都不敢再肆意喧哗。张子龙面无表情,指着那杆陷阵营的大旗道:“军队初成,所有官职全部作废。现在我宣布第一条命令,你们七千人现在开始混战,最终能站着的一千四百人为伍长。” 陷阵营的士卒心头一震,所有还在互相扶持的人都缓慢的拉开距离,这些自恃勇武的人双目泛起一种名为渴望的火焰。张子龙大手一挥:“开始!” 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军卒们此时又充满了力量,互相之间挥拳就打,一时间拳拳到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对于那些练过武功的士卒,比如班鹏,他旁边士兵都自觉的形成了联手之势。 可是青年丝毫不以为意,双目中精光暴涨,拳风裹挟着肉眼可见的气劲,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这些人,并且还不满意的四处寻找对手。面对他的强势,更多的人开始联手。 张子龙看在眼中,嘴里称赞:“这才是军人,对胜利有着疯狂的执着,绝不会满足于当下的处境。就算局势再怎么糜烂,他们都是值得依靠的袍泽。” 赵飞燕出声问:“这方法有些类似于武院对于贡生的培养,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秦雨寒不就是武院的学生么?果然少年回道:“我的一个朋友教给我的,我觉得非常不错。” 李星河大喊一声:“停手!”说话间,台下横七竖八已经倒下了五千多人,这次是真的如同烂泥一样,大部分直接晕厥过去,少有的硬汉还在哼哼唧唧企图站起。 张子龙看着下方还站着的人朗声道:“以后你们就是陷阵营的伍长了。”说着嘴角又翘起道:“我还缺七百名什长。”下方一千多名伍长眼中的欣喜还没散去,复又充满了寒芒。 “开始!” 拳风呼啸,怒喝四起,一连串的碰撞声响起,几乎瞬间就倒下一半人。在这种接近极限的状态下,拼的不光是个人勇武,更是心性毅力上的碰撞,强弱高低一目了然。 “七十名都伯~” “十四名都尉~” 高台之下,遍地横躺的大汉间,仅有十四人还能站着,他们双目火热的盯着台上少年。他们现在已经是都尉,可以统帅五百人的队伍。他们无比的希望少年能再说一次,只要再一次,之后还能站着,他们就会成为偏将军,统辖两千五百人,而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张子龙却没有再开口,而是朗声道:“你们十四人留在这里善后,顺便划分一下自己的士卒,然后所有人都返回驻地收拾行囊。陷阵营的士卒明天一早来这里集合。” 说着带着李星河二人离去,高台只剩下那杆巨大的旗帜迎风飘扬,所有人都目视他们的背影消失。那些被淘汰的人满脸艳羡的看着对面十四个一步登天的同袍,嘴里有些泛酸。 班鹏打量了下四周,双目射出冷芒道:“各位要不要继续比一比?”有一魁梧汉子咧着大嘴笑道:“没问题,谁赢了谁先挑。”其余十二人同意,纷纷摩拳擦掌。 大战又起! 驿馆大厅,张子龙三人坐着吃饭。赵飞燕夹起一块肥腻的羊肉,闻了闻满眼嫌弃的丢在桌上,出声问道:“王爷给你的是一万人的编制,剩下的三千你准备怎么办?” 张子龙眉毛一挑,夹起桌上的那块肥腻羊肉就着米饭扒进嘴里,吐字不清道:“不招了。明天就宣布陷阵营满编成军,拿那三千人的军饷改善伙食。” 赵飞燕脸上一红,夹起一根青菜塞进嘴里,反驳道:“你是不是穷疯了?这可是贪墨军饷,抓住就要砍头的重罪,再说陷阵营的粮草都由官府负责,你改善什么伙食?” 少年没回答,而是喝了杯酒,扭头对掌柜的抱怨道:“王掌柜,你们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兑的水一天比一天多。”中年掌柜赔笑道:“张将军,这您可是错怪下官了。您一个人的配额三个人吃,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啊,就这样我们还要每日往里贴些银钱呢!” 张子龙挥手示意没事,举起酒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对少女道:“赵哥,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一个朝廷四品武将,在驿馆的配额还不够咱们三个人吃,更别说那些士卒的粮草了。据我了解新军那里是一日两餐,三天有一顿荤菜,平常都是白饭青菜。咱们要练兵,练精锐之兵。怎么练?饿着肚子练么?” 李星河也在旁边道:“咱们都说穷文富武,想要练武必须要吃得好,大哥说的没错!” 赵飞燕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道:“这些事情你可以向王府反映,据我所知王爷对你可是特别看重的,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少女平生阅书无数,腹中才学何止五车?可是面对这些底层的现实,她也毫无办法。 张子龙摇头道:“那姓赵的王爷没安什么好心。就因为他的这个任命,现在广陵城的那些将领,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刀子,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现在再去找他,除非咱们带着陷阵营离开广陵,要不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赵飞燕气急道:“父……王爷也是一片好意,你看看整个福州谁有你这种待遇?”张子龙三两下把碗中饭菜扒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道:“反正不能再去王府了。驻地咱们就定在三江口,赵哥你吃完饭写个折子送去王府,明天请他们都过来观礼。物资方面要特别督促,明天一定要到位。” 赵飞燕闻言浑身一僵道:“折子我来写没问题,送就让李星河去吧。”张子龙狐疑的看了一眼满脸不情愿的赵飞燕,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张子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欣喜的叫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成军陷阵(十) 张子龙扭头看去,爽朗一笑道:“你终于来了!”只见驿馆门口,一名十五岁的金袍少年牵马而立,眉目俊美身材修长,柔顺的秀发迎着微风轻轻飘荡。少年身背一柄四尺长剑,一双异常粗壮的胳膊显得有些突兀,正是上阳台钟元良。 随手拴上马,金袍少年迈步走进驿馆内,大咧咧的坐在桌边空出的位置上,顺手把长剑立于桌边。看着桌上三素一荤的菜撇嘴道:“以张兄的饭量,吃这些东西能吃饱么?” 张子龙哈哈一笑:“我师娘把我贪吃的毛病给治好了。”说着倒了杯酒给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钟元良,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在上阳台的时候,少年一直都是身高五尺的孩子模样,服用了轮回丹后更是面貌大变,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金袍少年一脸自负道:“我钟元良别的不行,但是对气息的感知可是出类拔萃的。我一路打听找到驿馆,离得老远就感觉到了你身上独特的真气波动。”说着把身上背着的行囊解下,放在桌上。 张子龙闻言更加好奇了,追问道:“真气波动是什么?如果距离近的话,我只能大致感觉到对方体内有没有真气流动。”金袍少年更得意了,笑着解释:“虽然每个人可以通过后天的磨练来提升真气的感知度,但是我这可是天赋。因为体质、天赋、功法的属性原因,所以几乎每个人身上的波动都不一样,而张兄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就像身上背了十二把无鞘长剑一般,绝对不会认错的。” 一番话说得另外三人有些迷糊,赵飞燕清了清嗓子问:“张将军,这位是你的朋友?”张子龙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上阳台的钟元良,原来打过交道。”说着指着木讷的高大少年道:“这是我的好兄弟李星河。”手指一转继续介绍:“这位是我目前的幕僚赵飞,他年纪比咱们都大,你可以叫他赵大哥。” 众人抱拳见礼之后,钟元良啧啧称奇道:“可以啊张兄,江湖上风头正劲,没想到你又摇身一变就成了朝廷将军,真让人羡慕。”少年说的非常真诚,要知道淮国可不是小国家,游击将军虽然是杂号将军,但是也有四品官身,这就非常厉害了。 张子龙没搭理他,而是反问:“我现在手头特别缺钱,矿石你们已经拿到了吧?钱是不是也带来了?”自从把钱给了叶红妆之后,少年这才知道没钱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每天都要厚着脸皮带人在驿馆蹭吃蹭喝,连酒也只能喝兑过水的。 钟元良不可置信道:“你张子龙还会缺钱?”不怪他惊讶,那么价值连城的矿石说送就送,一送还是几千斤,那价值简直是天文数字,这样的人会缺钱? 赵飞燕叹口气说道:“据我所知张将军身无分文,再加上现在刚刚组建了陷阵营,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钟元良狐疑的打量着少年,打开桌上的包裹道:“矿石我们已经拿到了,这是天地钱庄的银票四十万两,刚好价值四万两黄金。” 张子龙刚准备伸手,旁边赵飞燕就一把抢过,大眼一扫就揣到怀里,平静道:“不错,确实是纹银四十万两,这些钱就先充当军费吧,由我这个军师代为保管。”少年耸了耸肩道:“都一样,但是用钱的时候你别太小气了。” 钟元良狐疑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个名叫赵飞的男子长的可真好看。打了个冷颤之后继续道:“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答应给你的鬼影靴。”说着双手托着一双泛着轻微流光的透明靴子放在了少年面前。 张子龙双眼放光的接过,这是当初他在上阳台多宝楼看上的一件宝贝,能增加使用者的速度跟力道,最神奇的是它刀枪不入无影无形,所以被命名为鬼影靴。 钟元良最后自包裹底捧出一件叠在一起的黑色长袍道:“这是我大师姐送给你的,乌云袍。”一边递过一边眨眼道:“你送的那些矿石实在是太珍贵了,这是我大师姐专门去彩衣宗给你买的回礼。” 张子龙接过后手中一沉,心中大为惊讶,这身黑色的袍子重量居然不轻,最少有二百斤,这哪是袍子简直就是铠甲。而听了金袍少年的解释他疑惑问:“艾米尔太客气了,这是彩衣宗买的?他们不是已经封山了么?” 钟元良哈哈一笑道:“张兄在这广陵城当官可能还不知道,彩衣宗已经解除封山了。只不过只接熟客的生意,再说就算他封山又能如何?我们上阳台的弟子拜访,他们敢拒之门外么?” 张子龙摇头道:“你这一张嘴就是强买强卖的强盗逻辑,东西我已经收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钟元良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走?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不知道上阳台也封山了,你知道我为了获得这个下山的机会贿赂了多少师兄么?这次不好好玩上一番怎么对得起我做的努力?” 金袍少年的话让在座三人都哑口无言,合着这位少侠出来是为了玩啊。赵飞燕却眼睛一亮道:“这位钟少侠,不知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钟元良摇头道:“身上带了这么多宝贝,我下山就直奔广陵来了,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去哪里!” 张子龙语重心长的开口劝道:“钟元良你还是赶快回山吧,以干铁跟艾米尔的脾气,你想想你会有什么后果?”钟元良打了个冷颤,嘴硬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大不了……我就……不回去了。” 张子龙还想开口,被赵飞燕抢白道:“说得好,钟少侠不如先在这广陵城住下,你是不知道咱们这里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等明天晚上我带你好好转转。” 钟元良击掌笑道:“那敢情好。” 张子龙眉头一皱,拉着赵飞燕到客栈外小声质问:“赵哥,你这么想让他留下来干什么?”赵飞燕嫣然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拉上阳台下水了。他们自恃是淮国二品供奉拒绝出兵相助,咱们只能想尽办法迫使他们趟这趟浑水了。” 张子龙摇头道:“不行,这完全是小人所为,不符合道义。明天之后你赶紧让他离开。”少年声音严肃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说完就走回驿馆。 身后赵飞燕双臂环胸咬着大拇指,思索片刻喃喃自语:“要是他自己不肯走,那可就不怪我了。”少女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成军陷阵(十一) 翌日清晨,三江口。 比武用的擂台被装饰了一番,广陵城内有头有脸的基本上也都到了,赵匡亲自领着文臣武将高居主位。墨非攻也带了不少墨家子弟悉数到场,粗略估计人数居然不下五百。而这些人带的护卫随从更是把百丈大小的擂台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远处江面跟外围的观众更是不计其数。 看着台下列阵的士卒,赵匡皱眉道:“墨老,这就是张子龙招募的士卒?”不怪他有些不快,而是因为底下的士卒各个鼻青脸肿,队列也是松松散散,以五百人为单位各自为阵。 高大老人面色也有些疑惑,只能劝道:“听说他们昨天才开始筛选,张子龙带着他们在这三江口游了个来回,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今天就来列阵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赵匡依然皱着眉头,旁边一个顶盔掼甲腰悬宝剑的武将出声道:“王爷,你也太过高看这个张子龙了,你看看他选的这些将士,活脱脱的跟刚吃了败仗的溃军一样。” 另一名将领马上接口应和道:“是啊王爷,征战沙场可不是光靠个人勇武就行了,我承认张将军的武功非常高超,但是这带兵的本事嘛……完全是个门外汉啊。” 赵匡眉头皱的更深。 “二位将军此言差矣,我看底下将士虽然军纪松散,但是气势巍峨,好好训练一番定能有大的作为。”秦雨寒自一旁走来,身后带着腰挎苗刀的白斩龙与满脸沮丧的华羽,他们同样穿着红色军服外罩铠甲,但是一个坚韧利落,一个还是邋里邋遢,这种明显的风格让外人啼笑皆非,连呼华将军真是个妙人。 武将中自有人反唇相讥:“气势巍峨?秦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不成?这群人怎么看都是散兵游勇,何谈气势一说?”秦雨寒摇头准备继续辩驳,不料旁边传来一声“哦?这不是东营新军的李将军么?这么看不上我的陷阵营?” 张子龙一身怪异黑色战袍,红线为边,上身无袖,外罩合身的月白色链甲,并未戴盔,一头长发背于脑后,身背银亮长枪,左臂缠有红巾,双手戴着玄霜手甲,赤脚而来。他面无表情,虽未运起真气却裹挟着一股无边威势。 在他身后,赤手空拳的九尺少年紧随其后,一身明光重甲,头戴凤翅盔,气势浑厚如同山岳在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闭嘴不言,就算再看不起对方领军的本领,但那也是真正的一流高手,谁敢当面侮辱。张子龙走到近前,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会带着陷阵营去拜访各位。如果你们手下的军队能胜的了他们,我以后见了各位就退避三舍,怎么样?” 众人互相对视两眼,有人出声询问:“万一你赢了我们又当如何?”张子龙爽朗一笑,不可一世道:“陷阵营赢你们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我如果赢了你们什么都不用干。”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皱起眉头,这少年说话,太狂了! 一名将领的贴身护卫大怒,抽刀上前怒斥道:“小子你是不是也太过狂妄了?怎么跟我家将军……”话没说完,张子龙身后的李星河探手一拍“铛啷~”声突然响起,那名护卫手中的长刀被少年直接拍成两段。 护卫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断刀不知所措,张子龙眼神转冷问:“各位大人,将军,今天是陷阵营成军的日子,还请各位给我两分薄面。我张子龙是江湖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要是不服的话,你们一起上就是。”少年语气越来越冷,双目如电在人群中扫动,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员面无表情的避开视线。 赵匡出声道:“张将军,差不多就行了。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开始吧。”张子龙抱拳领命,回身走到大旗下,举起右手朗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陷阵营的一员。以后你们将会接受最严酷的训练,打最艰苦的战役,现在有没有人想退出的?” 台下寂静一片,所有人都闭嘴不言。 张子龙点头继续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现在我跟你们约法三章:滋扰百姓者,斩;临阵退缩者,斩;动摇军心者,斩;以上三条包括我在内,不论是谁犯了定斩不饶,尔等可有异议?” “斩!斩!斩!斩……”底下军卒高举武器呐喊起来,声势浩大直冲云霄。 李星河站在少年身后,看着底下呐喊的士卒心中缅怀。曾几何时,自己连站在台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的看着。如今自己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与他一起,想到这双拳不自觉的握紧。 张子龙突然提高音调:“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希望你们能对得起这个名号。在面对强大敌人的时候,陷阵营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冲!!” “冲!冲!冲!冲!!!”七千士卒群情激昂,一声声浑厚的怒吼声冲破了天际,层层叠叠的荡向远方。 如此声势令高台上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面面相觑,赵匡侧头道:“墨老,看来还是你看人更准一些,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一套。”高大老人叹了口气道:“只是太过桀骜不驯了。王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带出来的军队恐怕也是一样。” 赵匡不以为意道:“这次没有得到朝廷批准,私自招募了数十万的新军,在我那位大哥眼里看来,恐怕这是图谋不轨、意图谋反的罪名吧?本王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能保住福州,做什么我都愿意。” 墨非攻心头沉重,摇头苦笑。旁边秦雨寒却出声劝道:“王爷不用着急,我们路过江州的时候,沿途已经有部队开始调动,朝廷的支援一定会来的。” 赵匡笑着点头,心中却浮现出了更深的阴霾。 “现在我宣布,陷阵营今天成军,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张子龙的吼声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绪。 “杀海寇!!” “杀海寇!!” “杀海寇!!”这次的吼声格外的响亮,所有士卒都喊的撕心裂肺,直至声音嘶哑也毫不在意,甚至二十里外的广陵城都隐隐听见了他们的嘶吼。 张子龙一指脚下地面:“陷阵营的驻地就在这里。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驻地给我建起来,每晚一天就下江给我游个来回。” 群情激奋热火朝天的陷阵营士卒,如同突然被浇了一盆冰水一般呆立原地。三天建成驻地?开什么玩笑?这可不同于野外扎营,怎么可能办得到?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练兵 班鹏带着手下五百名士卒,满头大汗的站在一段围墙面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挥手道:“成了!”所有人都振臂欢呼起来。 七千陷阵营的士卒自从那日成军之后,没有进行任何的训练,每天都在没日没夜的建设驻地,终于在此时建设完成。从二十里外的广陵城拉来石料,运水和泥,砌墙盖屋,铺砖添瓦,修缮擂台等都是亲自动手,直到完成的这一刻,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十天,整整十天啊,班鹏这种外放境的高手都有些吃不消了。因为自打第四天开始,他们每日除了盖房之外还要泅渡二十里的江水,这又导致第二天进度更加缓慢。如此循环之下,陷阵营每个士卒都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一样。而现在,终于完成了! 手下一名都伯眼角含泪道:“班大人,终于完成了。如果再拖上两天,咱们这些弟兄们估计都要活活累死在这,这张将军也太狠了!”班鹏眉毛一簇道:“只能怪我们速度太慢,张将军整天好菜好肉的供着咱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手下士卒也纷纷附和,那名都伯讪讪一笑连称自己嘴欠。虽然这些天累的要死,但是每天早中晚三餐,顿顿有肉,馒头白饭管饱。这待遇在整个福州都是独一份的,每次开饭感受着嘴中满满的肉香,身体上的疲惫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三江口位于广陵城西南处二十里的地方,三面环水是一处绝地,而陷阵营的驻地就修筑在两地之间。驻地宽四百丈长有千丈,刚好拦腰切断了三江口前往广陵城的陆路。南北走向狭长的驻地正中间,开有一个宽高都有三丈的大门贯通东西,大门选用了沉水木包裹铁皮制成,非常坚固。平日里可让人东西通过,一但开战紧闭大门,整个驻地如同要塞,形成了广陵城后方的一条屏障,势如犄角可攻可退。 此时大门口,张子龙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仅仅用了十天就把架子给搭起来了,这群人看来还是出了点力气的。赵哥你设计的也不错,这个三江口的位置太重要了,乍一看是死地,但是水路异常发达便利。” 赵飞燕自豪道:“不光如此,战事一旦吃紧,比如广陵城被围,咱们这位置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有发达的水路作为依靠,广陵城就可以如平常一样进行调度,物资也能从我们这里进行补充。” 张子龙听得连连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赵哥果然是个人才。”说完率先走进驻地道:“咱们进去看看,也该规划一下士卒们的训练了。”赵飞燕震惊道:“这些天还不算训练么?”少年疑惑道:“这算什么训练?不就是游游泳盖盖房子么?” 赵飞燕嘴里发苦,为陷阵营的士卒们暗暗捏了把冷汗。 陷阵营驻地因为地势原因分为北院、南院与中院三个部分。南北两院为士兵住宿之用,配有五个硕大的仓库,用于囤积粮草和城防武器。中院围绕着武林大会的擂台建了四排房舍,多是议事厅、文案撰写、后勤辎重等办公场所。中间空出一个方圆三百丈的空地作为校场,用于点兵之用。 至于平常训练,驻地外天高水阔,随便把队伍拉出去练就是了。 张子龙他们进入正对擂台的议事厅,分别落座之后,赵飞燕有些担忧道:“张将军,将士们最近过于劳累,身体已经吃不消了,现在再让他们参加训练恐怕是过犹不及,不如先让他们休整两天再说?” 张子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赵哥,你上过战场么?”赵飞燕摇了摇头。少年继续道:“战场上可没人在意你是不是身体疲惫,有没有休息好,连续作战体魄是根本,但是最重要的却是毅力。陷阵营不同于其他军队,它注定不会平凡,所以在这就倒下的士卒,咱们直接让他从哪来的回哪去就是了,可能这样对他们才是最好的,最起码更有机会活下去。” 赵飞燕不再相劝:“户部衙门给咱们的钱粮辎重都到位了,我清点过了并无缺漏。还有就是这次咱们兴建驻地,工部衙门那还有一笔钱没有结清,你抽时间去一趟王府,把这事给办了。” 张子龙皱眉道:“钱都在你那,如果不多就算了,就当我们自己出了。”赵飞燕拍案而起怒目而视道:“什么算了?这是他们应该给的,再说那可是纹银七十万两,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怎么能说算就算了?” 少年惊得目瞪口呆道:“这么多?就修个破营地就花了七十万两?”赵飞燕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呢?这还只是尾款,我用的所有石料木材都是最好的,也幸亏王爷对你颇为欣赏,给你一路特批,所以咱们才能这么奢侈。” 张子龙摇头苦笑:“这老东西出手倒是挺大方。我这边马上就要练兵了,没有时间,还是你自己去王府走一趟吧。”听少年称呼广陵王为老东西,赵飞燕双目喷火,待听到让她去王府后,神色尴尬连连摇头道:“我可不去王府。” 张子龙盯着他看了半晌,狐疑道:“你是朝廷逃犯还是得罪过广陵王?为什么不敢去王府?”赵飞燕眼睛一转,打了个哈哈道:“我赵飞怎么可能是逃犯呢?只不过我也姓赵,家父原来得罪过王爷,所以我去王府有些不太方便。” 张子龙点了点头,对旁边李星河道:“小铁匠,我是真的没时间,麻烦你去一趟王府吧。”九尺少年点了点头。赵飞燕连忙道:“还有请封的折子我也写好了,到时候李星河你一起捎过去吧。”少年继续点头。 长舒一口气的赵飞燕好奇地问:“你准备怎么训练他们?”张子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寒光森森的牙齿道:“一个月内,武功、兵器、步战、军阵、射箭、体力、实战他们都要给我练到熟练使用,你觉得怎么样?” 赵飞燕打了一个冷颤,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做到?这么训练的话哪里还有时间休息?”张子龙眼中寒芒一闪道:“那就不要休息好了!” 少年心中还有些遗憾,可惜没有马,要不然把骑术也给加上去,这技能还是越早掌握越好。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月后 六月二十一,夏至。天空中艳阳高照,阳光如同火雨一般洒向大地,原本还算有些凉意的江风此刻也变成了股股热浪。陷阵营驻地因为截断了三江口与广陵城的官道,所以东西两门行人颇多,多为驱车去三江口乘船舞文弄墨,赏风览江的读书人。 可是当他们路过百丈方圆的擂台时,却有不少人都停下了马车观望起来。 议事厅偏殿内,赵飞燕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在她面前有两摞三尺高的公文需要批阅。自成军以来,整个陷阵营所有的公文杂事全都由她一人负责,哨兵安排,伙食标准,军械清点,补给发放,武器报修,汇报文书等等等等,她凭借腹中才华,虽然累些却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可是,此刻赵飞燕眼角抖动,怒斥道:“张子龙,再这么下去,陷阵营还是直接散伙算了。”说着拍案而起,向擂台方向走去。她手上正拿着一封联名血书,乞求她这个军师参事准许他们调离陷阵营,后面有密密麻麻数百个名字,殷红殷红的摄人眼球。 赵飞燕脚步飞快,挤开围观的百姓上了擂台,却忍不住低头扶额暗骂一声:“这家伙。” 青砖铺就的擂台上此时正热火朝天。在无数的加油声中,张子龙光着膀子扎着马步,腰间用大铁链缠了两圈,双臂抓着铁链青筋虬结,而他对面,上百名膀大腰圆的士卒同样赤裸着上身,抓着铁链排成长龙,他们正面红耳赤的用力后拉。 张子龙轻喝一声再次加重力道,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铁链慢慢的向这边倾斜。对面的壮汉们咬牙切齿拼尽全力,总算是缓住了势头。 双方中间,班鹏挽起袖子,头戴一条两指宽的抹额,手持两面红旗拼命挥舞,嘴里大声鼓舞道:“稳住,稳住,只要能赢了张将军,咱们就能休息半天,到时候我班某人请将士们去广陵城喝酒。大家听我口号一起用力,一,二,拉~~~” “啊~~”一百名士卒同时怒吼,力量汇聚在一起,铁链“吱呀~”作响,终于向他们这里挪动了少许。突然的蛮力令张子龙脸色微红,可是一下之后对方明显乏力,少年大喝一声使劲一拉。 “轰隆~”铁链猛地被他扯过一丈多长,所有军卒纷纷扑倒在地,变成了滚地葫芦。台下观众纷纷为少年的神力喝彩,张子龙双臂高举轻啸一声,布满汗渍的精壮肌肉充满阳刚之气,丝毫不会给人臃肿的感觉,看的许多马车中的少女、妇人赶紧放下车帘,暗啐一口。 “唉~”班鹏长叹一声,把手中旗子摔在地上。他们这位张将军不光武功深不可测,这一身力气也跟怪物一样,一个月来他们没有赢过一次。看来想要休息半日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了。 赵飞燕见他们已经比完了,连忙快步从旁边走来,冷声道:“张将军,看你玩的很开心啊,我有话给你说。”说着向议事厅走去,嘴里还大声说着:“堂堂一个朝廷四品武将,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乳,真是粗鄙不堪。” 张子龙毫不在意,挥手示意班鹏带着他的手下解散后,从擂台边捞起重达二百斤的乌云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就向少女追去,嘴里道:“赵哥你怎么了?谁惹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赵飞燕冷哼一声道:“我就说你不能这么训练,现在士卒们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好多人都快崩溃了。你再这么练下去,不用打仗就都被你给练死了!”张子龙皱眉道:“有这么严重么?我看他们训练的时候没有问题啊?” 赵飞燕怒道:“你也就每天训练的时候跟他们在一起,平常你见过他们么?不信你自己看看这个。”说着把手中的血书一把塞在少年怀中。张子龙接过后看了一遍,笑道:“这帮家伙可以啊,居然还学会向你告状了?想离开?做梦吧他们,当初让他们走的时候那就是最后的机会,现在后悔了?把我陷阵营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少年说着拿着血书凑近,用鼻子轻轻嗅了嗅,笑道:“我说这几天怎么有士卒一直向天上看呢,原来是为了弄点鸟血,看来他们的箭术练得还不错。”江畔一片空旷,都是河滩,寻常根本就没有鸟类愿意栖息,所以只能射天上的飞鸟,这难度可不低。 赵飞燕一脸严肃,咬着指甲道:“张将军,我认真的通知你,如果你继续这样练下去的话,很可能会激起兵变的!士卒们的体力跟精神早已经接近极限了。每天训练八个时辰,除了吃饭出恭外,唯一的休息居然是打坐修炼内功。一个月的时间,正常人早就已经崩溃了,不得不说他们的毅力非常惊人,但是再怎么说都有极限,不能再继续了。” 二人走到议事厅,张子龙没有回答,而是大咧咧的坐在帅位上,拿起旁边挂着的汗巾擦了把汗,闭眼靠在椅子上,心中却不断的算着日子。 赵飞燕皱眉道:“张子龙,你到底听见没有?如果再继续这么练兵的话,士卒们即使愿意,也很有可能会被活活累死。他们是相信你才会加入陷阵营的,你难道忍心让他们还没上战场就死在自己的训练场上么?”她语气极重,是真心在为这支军队着想。 张子龙突然睁开眼睛,挺身坐起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赵哥,今天是什么日子?”赵飞燕满头雾水回道:“六月二十一,夏至。”少年想了片刻,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满脸兴奋道:“好!好日子!赵哥你去通知全军,下午训练结束后晚上就不用加练了,让他们都给我吃饱了睡觉,明天天一亮在校场集合。” 这个命令来的太突然了,因为这一个月里不管谁去劝说,训练都一如既往的进行,从来没有停止过。赵飞燕不可思议道:“张将军,你确定晚上士卒们可以休息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偏执少年居然真的听进去了? 张子龙点头道:“没错,别忘了叫他们明天一早校场集合。”赵飞燕欣喜的领命离开,因为激动,所以一向心细的她没有发现少年嘴角的诡异笑容。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李善长 次日一大早,广陵城东五十里,新军驻地。 帅帐中,年过四十的李善长在亲兵的服侍下穿戴整齐,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突然心头一阵烦闷,他坐在桌边捂着胸口叹道:“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终究还是上了年纪啊。” 旁边亲兵担忧道:“将军,自从王爷委任您训练新兵,你日日跟他们同出同练,实在是太过操劳了些。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还请您多多爱惜身体。”亲兵身材魁梧,年约三十,自幼父母双亡,跟随了李善长十五年之久。他对这个体恤将士,严格律己的将军,早已经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看待。 李善长笑着摆摆手道:“小武啊,我作为一军主帅怎么能松懈?王爷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那是对我的信任,咱们可不能辜负王爷与朝廷的栽培。” 名叫小武的亲兵不甘心的劝道:“可是您如果把身体累坏了,岂不是更加麻烦。细数整个福州,谁能在治军上顶替的了您的位置?”他所说并非虚言,李善长是淮国四大将门的李家,虽然不是本家人,但是军事造诣也非同小可。特别是练兵一道,可谓是独树一帜自成一家。 李善长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道:“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么?现在已经无碍了,我记得今天是不是有人要来咱们这?”小武点头回道:“是的将军,前天绿林营的秦将军投来拜帖,今天要来跟您学习一下治军之道。” 李善长哈哈一笑道:“这个秦雨寒可是师出武院,正儿八百的兵家正统。她能来向我讨教,看来手下那帮江湖人让她十分头疼啊。”小武微笑道:“将军真乃神算,我听说他们那绿林营,到现在连个变阵都做不到。她手下那些好汉各个桀骜不驯,看来短时间内很难形成战力了。” 李善长点头道:“为军之道,可不是武功越高越好的。部队是一个整体,战场上各自为战只能落得惨死阵中,看来这次我要好好给秦将军上一课了,她现在到了么?” 小武回道:“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李善长直接道:“你去通知守卫,秦将军来了直接带到校场。”说着迈步向外走去,对门口的传令兵道:“击鼓,点张天部到校场演兵。”士卒领命快步离去。 约有一炷香功夫,当秦雨寒带着华羽跟白斩龙,随着士卒来到校场的时候,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军容整齐,肃穆威严的万人方阵。校场上静悄悄的无一丝嘈杂,显示了良好的军纪。 白斩龙感慨道:“虽是第一次见,但是能看出来这支军队的战力绝对不差。”对于不善言辞的南疆刀客来说,能这么夸奖已经实属不易。旁边华羽懒洋洋的点头附和:“可不是,李善长治军严谨可是出了名的,这样的军容就算比之朝廷禁军也丝毫不差了。” 秦雨寒没有开口,一路走到点将台上,对着李善长抱拳道:“末将秦雨寒,见过李将军。”李善长是奋武将军,正三品武将,比她高了一品,最重要的是人家可不是杂号将军,所以出于礼仪,还是要以属下自称。 李善长点了点头道:“秦将军免礼,你看我练的这些新军如何?”秦雨寒称赞道:“末将在武院见过的精锐禁军也不过如此,李将军果然治军有方。”李善长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秦将军这么说实在是折煞我了。禁军乃淮国最精锐的军队,我的这些新军可没这本事敢跟他们一较长短。”话虽如此,可是他嘴角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 秦雨寒真诚道:“末将并非吹捧,实话实说而已。”李善长笑着点头道:“就算如此也只是在军纪方面,战力上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这事也是急不来。自古以来练兵讲究的都是个循序渐进,有了良好的军纪,军队的作战能力迟早都会上去。在这点我可是比不了秦将军,你的绿林营各个都是武林高手,以一当十必然不在话下。” 秦雨寒本来就不善言语,已经是耐着性子客套了一番,一听对方话中有话,就直接开门见山道:“让李将军见笑了,此次前来正是要向您请教一下治军之法。绿林营士卒武功高强不假,但是实在是难以管理,这方面您是前辈,还请您不吝赐教。” 李善长捋须正色道:“想要收服这些武林中人,不外乎是以武服众,再加上同甘共苦,以身作则而已。秦将军先别着急,你是武院贡生,眼光见识自然没的说,先帮我看看这支新军的阵法演变可还算尚可?” 秦雨寒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琢磨方才对方说的。李善长大声下令:“演兵开始!” 万人阵前,有一个顶盔掼甲的魁梧汉子双手抱拳领命后回身下令:“前后夹击敌众我寡,结圆阵。”旁边副官立马挥动手中长旗,军中同时响起鼓声,传遍整个校场。 呼喝声此起彼伏,万名军卒立刻在层层军官的命令下,开始有条不紊的移动起来,片刻间方阵变为圆阵,盾兵在外枪兵在内,弓兵在后。 点将台上,李善长满意的点了点头。秦雨寒三人面色严肃,下方防御圆阵非常标准,并且,好快。 阵前将军继续下令:“挡下了敌人攻击,敌人北方出现缺口,结锋矢阵突围。” 阵中鼓声一遍,军旗连挥。圆阵迅速向内坍塌,军卒互相穿插成箭矢状,箭头直指北方开始快速突进。 “前方遭遇对方弓兵部队阻拦,结疏阵掩杀!” 伴随着鼓声与阵旗,万人形成的箭矢速度不变,突然向外扩散,保持着前后左右一丈的距离继续前进。 随着道道军令,军队开始不断变换着各种阵型: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变化迅速精准,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直至最后返回原地,结成方阵待命。 华羽目瞪口呆道:“这……比上京的禁军要厉害的多。”秦雨寒钦佩道:“李将军果然厉害,末将佩服。” 李善长捋须而笑,刚准备开口。 从营门处跑来一名都伯大声喊道:“李将军,不好了,张子龙带兵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口出狂言 李善长皱眉怒斥:“慌什么慌?他张子龙胆敢带兵过来?难道他要准备造反不成?”不等那名都伯回话。 “轰隆~”一声轰鸣从营门处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声后,十数名军卒仓皇跑来。为首一名什长单膝跪地抱拳禀告:“李将军,卑职说没有您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营,那张子龙就一拳打飞了营门,现在带兵闯进来了!” 李善长气得胡须乱颤,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江湖匹夫,真欺我军中无人么?胆敢大白天的劫我李善长的营!击鼓,准备迎敌。”随着他的命令,震耳欲聋的急促鼓声传遍军营。不过片刻,数以百计的百人队如一条条长蛇汇聚在校场,没一会功夫又多了两个万人的方阵,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李将军,我来赴约了!”爽朗的声音从营门处传来,张子龙赤脚黑袍,雪甲银枪的出现在那里,脸上挂着笑容带着陷阵营士卒向这边走来。 在他身后,九尺少年面无表情,眼中还带着一些兴奋,而赵飞燕却没那么自在,脸色发黑小声道:“你又发什么疯?没有调令你私自调动军队,已经是重罪了,还公然挑衅同袍军队?要砍头的知道么?砍头!” 张子龙不以为意道:“赵哥,别那么不解风情,这是我跟李将军约好的,当时王爷也在那,不会有事的!”点将台上,秦雨寒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看着如此大的阵仗,他们只能退开一段距离暂时观望。 李善长打量着陷阵营的士卒,人人眼上都挂着黑眼圈,沉默麻木跟丢了魂似的,嘴角忍不住浮出冷笑,高声道:“张将军一大早的就跑到我这来,意欲何为?”他自然是记得当初二人拌嘴的赌约,只不过没有当真罢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把军队练成这样也好意思过来丢人现眼。 张子龙爽朗一笑:“成军之日跟各位将军的赌约我一直念念不忘,这不是刚有点成果就赶快过来讨教了。”说话间已经带兵走入校场,陷阵营自觉的列成方阵,沉默不语。少年带着李星河,赵飞燕二人登上点将台。 李善长冷笑道:“张将军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论起带兵的本领,我李善长不才,自认为新军第一。柿子不挑软的捏,张将军你这是自寻死路啊。”话刚说完,底下三万新军顿时一阵奚落嘲笑,陷阵营士卒的黑脸又黑了两分。 张子龙不以为意道:“哦?这我还真没有了解,看来我运气不错。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打败了李将军你的军队,其他的新军就不足为虑了?”李善长眼神泛起了冷光,面无表情道:“年轻人还是谦虚点的好,这里是军营不是江湖,太过自大是要吃亏的。” 背枪少年点头,深以为然道:“其实我行走江湖的时候是很谦虚的,但是现在既然带兵了,我还是希望能靠武力说话,对于比自己弱的人,我不太喜欢故弄玄虚。”少年语气毫无波动,就像在说我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 李善长压着怒意道:“比你弱?你是在说你的武功么?这我承认,这方便你是厉害,可这里是军队,比的不是个人武艺,而是军队整体实力。”张子龙咧嘴一笑道:“李将军,可能我没有说清楚,我说的就是军队。” 二人四目相对寸步不让,空中火药味浓郁,旁边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秦雨寒出声劝道:“张子龙,李将军是咱们的前辈,说话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再说我刚才也看了,李将军的治军能力十分出众,你们成军不过一个月,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张子龙一偏头,看到站在角落的三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却没有回答秦雨寒,而是看着面前的李善长道:“李将军给句痛快话,到底敢不敢应战?” 李善长却被少年的狂妄给气笑了,挥手阻止了还要再劝的秦雨寒,出声问:“既然张将军有如此雅兴,我自然要奉陪到底,不知道你想怎么个比法?”心中却为自己刚才生出的怒意有些好笑。面对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瓜蛋子,教训一顿就好了,犯不着跟他们这些年轻人置气。 张子龙四下打量着这个校场,空阔宽广一望无际,支持五万人厮杀不成问题,于是就开口道:“依我的意见,当然是咱们双方拉出队伍直接在这干一架了。不知道李将军觉得怎么样?” 李善长点头道:“你陷阵营成军不过一月,我自然不会欺负你,我同意了。”远处华羽小声嘀咕道:“秦雨寒,你这位朋友武功高是高,但是脑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使?他的新军练了一个月能有什么长进,当打仗是顽童打闹么?” 白斩龙眼中有神光闪过,出声道:“李将军,张将军武功盖世,这种切磋他如果下场的话,以一挡千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李善长眉头一皱,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张子龙的武功太可怕了,他如果参加的话输赢还真不好说,可是让他当众反悔又有些太过落了面子。 张子龙瞥眼打量了一下腰胯苗刀的青年,回头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李将军,说好的是军队之间的切磋,我是不会下场的。”李善长闻言道:“张将军果然痛快。刀剑无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咱们就用木质兵器代替吧,还是以白灰为记如何?” 背枪少年摇头道:“木质兵器可以,但是白灰还是算了吧。”白灰就是在兵器上抹上一层带有粘性的白色粉末,对战的时候砍在哪里一目了然,被击中要害的士卒就算阵亡,不能再次参战。 李善长捋着胡须好奇问:“那依张将军的意思是?”张子龙哈哈一笑道:“必须打到爬不起来为止,如何?”李善长同样笑道:“听你的!”说着对台下道:“张开,就由你部抽出七千士卒跟陷阵营的兄弟们切磋切磋吧。” 还不等底下那名魁梧将军领命,张子龙就挥手喊道:“且慢!”不可思议的转头问:“李将军这是何意?为什么要抽出七千军卒?” 李善长满脸疑惑,反问道:“不是你说的切磋比试么?”张子龙恍然大悟,朗声笑道:“不是这么算的李将军,我是率陷阵营全军过来的,自然也要跟你部全军进行比试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 第一百七十一章 陷阵之志(上) 华羽正在打哈欠的手停在原地,嘴巴惊得大大的,转瞬间就指着张子龙大声道:“啊,果然,秦雨寒你这个朋友脑袋有问题。”刚成军的七千新军,去打三万老卒,这脑子能好么? 秦雨寒没有说话,双眼中却有些担忧。少年的性格太过执拗,让他吃一次亏也不算一件坏事,而白斩龙双眼更加炽热。 年过四十的李善长担心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张将军,你刚才说什么?”张子龙回答:“李将军,我陷阵营全军过来,当然要跟你们全军较量才对。” 赵飞燕以手抚额,心中哀叹,算了算了,你就使劲作死吧。从今以后,咱们陷阵营一定会成为广陵的笑柄,就因为有个脑子不正常的主帅。 一股屈辱感自李善长心中生出,忍不住张嘴怒骂道:“张子龙!你这个兔崽子居然敢如此欺辱于我?”张子龙皱眉不解地问:“全军对全军,李将军有什么问题么?” 李善长恨声道:“你全军只有七千人,而我全军有五万人。刨除巡逻与外出执行任务的也有三万人,这能一样么?”同时心思一转,难道对方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个借口? 张子龙更加疑惑道:“如果这是在战场上,对方会好心到用同等的兵力跟我对决么?”一句话说的李善长哑口无言,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好,既然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心中却更加确定对方是明知必输,找台阶下而已,目的很可能是来练兵的。反正他也不想把两人关系搞得太僵,索性就君子成人之美吧,反正自己也没任何损失。 张子龙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继续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请李将军答应。”李善长皱眉道:“但说无妨。”背枪少年朗声道:“如果我们陷阵营侥幸胜了,以后你们新军的士卒见了我们陷阵营的人,都要垂首低头以示尊敬。” 李善长指着少年的鼻子,气得眼角抽搐道:“好,好,好。你这兔崽子欺人太甚,我答应你。”说完对着底下吼道:“将士们给我听着,一会下手千万不要留情面,给我狠狠的打。” “诺!”三万人齐声领命,声势震天。面对如此挑衅,每个军卒的眼中都燃起了名为愤怒的火焰。然后在三名将军的呼喝声中,三个万人方阵汇合在一起,行至校场东侧待命。 而从头至尾,一旁的陷阵营将士们都没有丝毫反应,仍然是顶着黑眼圈麻木的站在原地,跟一群活死人一般毫无气势可言。昨夜虽然让他们停止训练休息一晚,可是长期的作息下来,导致他们根本就睡不着,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了一会。 赵飞燕苦笑道:“完了完了,张子龙看你干的好事,以后陷阵营别想在福州挺直腰杆了。”背枪少年不以为意,走到阵前道:“七千人打三万,以一敌四,很难么?”所有军卒都毫无反应。 张子龙也不生气,嘴角勾起继续道:“记住我说的话,你们是最好的!就算面对十倍,百倍的敌人,也不能有丝毫胆怯。”还是毫无反应,少年继续道:“如果这一战你们输了,回去所有训练加重一倍。” 陷阵营军卒每天在太阳下训练,被晒的黝黑的脸上更黑了,就跟烧饭的锅底一般。张子龙话锋一转道:“可你们要是赢了,我就给你们放假三天毫不干涉,只要不违反军规你们想干什么都行。” 一双双黑眼圈中的眼睛,突然放出摄人的光芒,就跟黑夜中的猫眼一样,绿幽幽的令人毛骨悚然。张子龙振臂高呼:“你们是最好的!陷阵之志!!” 阵前十四名都尉中,班鹏率先响应,眼睛里遍布血丝拼命吼道:“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一声声的吼声如惊涛拍岸,回荡在天地之间。李善长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这支活死人的军队,活了? 张子龙在阵前转身,抽枪指着远方黑压压的三万新军将士,仰天长啸道:“陷阵营!!” “冲!!” “冲!!” “冲!!” 十四名都尉各率领本部人马,向四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了冲锋,一往无前睥睨天下。途中变阵分散成雁翅状,面对如此多的敌人,陷阵营居然选择围歼阵型。 点将台上,赵飞燕哀叹道:“就没有一个正常的。”旁边李星河却解释道:“以他们如今的实力,不会输!”赵飞燕回头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心中凄苦,果然没有!! 李善长皱起眉头,雁形阵是横向展开,左右两翼向前梯次排列的战斗队形,是一种用来包抄围歼的阵型,后方防御薄弱。一般只有骑兵才会用这种阵法,因为雁形阵可以完美的发挥他们超强的机动性,快速转向可攻可退,来去无风。而步兵如果要用的话,则必须是兵力占据优势的时候。可现在…… 李善长瞳孔一凝,突然出声道:“不对,太快了!”陷阵营刚开始冲锋的时候还没发觉,等到雁形阵已成的时候,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每个阵后都带起了一道尘烟,速度居然能跟骑兵一较高下。而此时的三万新军,甚至还没来得及组织出什么战略队形。 不知何时上前的秦雨寒道:“如此的爆发力绝对不会持久,可是校场的距离导致双方相隔的并不远。陷阵营人数较少更为灵活,可以更快的摆开阵型。而新军因为人数太多,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应变。” 李善长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嘴角冷笑道:“可是也就仅仅如此了!”华羽点头道:“没错,就算陷阵营取得先手,可是面对四倍于己的新军,也一样无济于事。因为双方一旦开始短兵相接,人数上的绝对劣势就会体现出来,更何况他们的这种松散阵型,会无限放大自己人数上的不足。” 张子龙此时返回台上,闻言神秘道:“这位兄弟,话可不能说的太满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陷阵之志(中) 华羽立刻闭嘴,这位传说中的张子龙,貌似脾气跟脑子都不是很好,得罪了他一定比得罪赵修武要惨得多。万一他失心疯的给自己来一记化龙秘技,估计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祭日了。 李善长直接发问:“你是说你有信心陷阵营能正面击破我的新军?”张子龙耸耸肩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咱们还是观战吧。”李善长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三万新军虽然变阵缓慢,但也算是做出了反应。在对面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方阵还有两百丈的时候,三万新军已经平铺展开,形成一堵厚实的肉墙,正是不算阵型的阵型:一字长蛇阵。面对对方松散托大的雁形阵,他们是铁了心的要把人数优势发挥到极致,一旦双方接触,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新军就会一拥而上,从内到外彻底的包裹住这只瘦弱的燕子。 保证对方每个方阵都会面临四面八方的攻击。 陷阵营十四个方阵,位于居中最后的,赫然是名叫班鹏的青年都尉,眼看时机已到,抬手就是一支响箭射向天空。伴随着刺耳的“吱~~~”声,最前方的两个方阵突然停止,以此类推,原本在最后的班鹏部,却突然迈步狂奔,速度极快的超越一队队方阵,直到战阵最前方。 点将台上居高临下,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这只燕子的翅膀突然倒折,并且不断向内收紧,转眼间已经化为了以班鹏部为箭头的利箭直插敌阵。而新军这边,则是最糟糕的一字长蛇阵,面对陷阵营单点突破的锋矢阵,他们防御的力度与厚度都明显不足。 军中那三名将军虽然看清了局势,可是对方是临阵变阵,再想改变已然是不可能的了。转瞬间,双方已是相聚不足十丈,班鹏手持一杆木质长棍一马当先,目中露出的凶光让人胆寒。 李善长脸色发黑道:“好!好!好!这一手真是漂亮,短短一个月就能把军阵演变的如此行云流水,真是我小看你了。”张子龙爽朗一笑道:“李将军谬赞了,其实他们只练过这一种变阵而已,其他什么都不会。” 李善长脸色更黑问:“你就是为了今天,特意这么训练的?”背枪少年摇头道:“雁形阵变锋矢阵,锋矢阵变雁形阵。李将军不觉得只要时机掌握好,阵型变的够快,对付一般的敌人,最起码可以做到自己不吃亏么?” 李善长沉思,面对锋矢阵最好的手段是集中兵力,加强防御厚度深度,而雁形阵则专打这种原地防守的阵型。反之就向下方一样,一个突然的变阵,己方短时间内兵力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可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首先是时机的掌握,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想要准确的抓住机会?难!还有速度上也根本达不到,两条腿的步兵可没办法跟四条腿的骑兵相比,想要达到对方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程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就在下方,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最为得意的新军面前,就正在上演着这么一出…… 陷阵营的锋矢阵一头扎在新军阵中,班鹏手中的木棍挥舞成风一往无前,真气吞吐间,七名新军士卒被掀飞到空中。他手中长枪根本不停,继续前冲。身后的士卒下手也并不含糊,木棍或砸,或扫,或刺,每个人的力道都大的惊人。与长枪相撞的木刀木剑统统折成两半,仍余势不减的把人打翻在地一阵哀嚎。 如狂风扫落叶,新军本就不厚的防御纵深被陷阵营一穿而过,地面上到处都是哀嚎的军卒,足有两千多人。可其中居然没有一个陷阵营士卒,这个战果令所有人觉得如同白日做梦一般。 新军一字长蛇阵开始集中汇聚,两翼则向陷阵营后方包抄而来,意图加强防御厚度先把其拖住,然后堵住退路。虽然对方阵型紧密没办法发挥己方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但也只能如此,总不能放任对方离去重整旗鼓吧。 阵前的班鹏没有任何犹豫,回身呼喝命令道:“给我把军旗舞起来。”身后阵中,一名身材雄壮的扛旗士卒领命,剧烈的挥动着手中的旗帜。那是一面丈许的大旗,白底黑字带着如血的斑点,铿锵有力,在空中猎猎作响。 军旗就像是一个信号,所有陷阵营士卒同时怒吼:“陷阵之志!有死无生!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军旗舞动,这是陷阵营冲锋的号角,不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对方有多少人。 面对四面八方围拢上来的新军,陷阵营结成圆阵,但是他们没有盾兵,也没有在原地防守,而是如一枚攻城巨石一般冲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 新军武器五花八门,木刀木剑木盾木棍什么都有,而陷阵营这边则是统一的丈长木棍,但是由他们使起来,劲风呼啸无坚不摧,刚一接触,新军这边就是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嚎。 但是同时新军也完成了包围,无边无际的新军士卒们完全围住了陷阵营,剩下的就是全方位的攻击。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看不出孰强孰弱,到处都是怒喝声,咒骂声,惨叫声,痛哭声连成一片。 李善长见此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只要打起了攻坚战,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新军就不可能输掉比试。如果是以白粉标记来判定,胜负还不好说。毕竟对方手中的木棍明显就是枪法,力量与技巧都颇为不俗,但是现在判定一个士卒是否阵亡,是直到完全没有行动能力为止,对方就算战斗力再强也不可能耗得光新军的体力,因为就算击倒了也还能爬起来再战。 看来大局已定,李善长在心里下了定论。 赵飞燕忍不住埋怨道:“张将军,都怪你刚才多嘴,不然咱们现在还是有赢的希望。”李星河摇头道:“赵军师,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来找新军比试么?” 赵飞燕眉头一簇,不解道:“难道不是因为他自己小心眼,念念不忘新军的将领看不起他么?”李星河摇头道:“看来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大哥在治军一道上,看的比你们都远。” 赵飞燕心中疑惑,我们?忍不住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秦雨寒李善长等人。 难道是说我们?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陷阵之志(下) 半月前,三江口畔。 顶着头顶似火的骄阳,七千光着膀子的陷阵营士卒在空旷的河滩上互相捉对厮杀,这是每两日就有一次的实战训练。虽然士卒们都赤手空拳,但因为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所以每个人也都被揍得鼻青脸肿,更有甚者骨断筋折。一旦有此,旁边立马有医者上前,把他们拉倒阵外凉亭中医治。 汗如雨下,呼喝成风。 张子龙与李星河在外观战。九尺汉子忍不住发问:“大哥,为什么要这么训练?受伤了还会耽误训练,再说赵军师那边说了好多次了,专门请医师治伤抓药的钱可是比不小的数目。” 少年目光一边盯着乱战的士卒,一边回答:“练兵练的再好又能怎么样?上了战场都是软蛋,不尿裤子就算不错了。平山之战你没有去所以不知道,秦里海训练了几年的军队,兵力,体力,装备样样都比海寇强,可是一打起来,就跟一群孩子一样,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多士卒还没来得及抽出兵器,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我觉得练兵虽然非常重要,但是实战也必不可少。花这点钱怎么了?咱们要的是拉出去就能打硬仗的军队,这点付出跟将士们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李星河点了点头,他没有告诉少年,虽然他是一番好意,但是底下将士们心里却极不服气,不明白天天这样自相残杀到底是在训练什么?只不过他们从来不敢当面反驳,都是憋在心里而已。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见有士卒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少年根本不会练兵,就是想看他们厮杀取乐。 面对沉默的九尺少年,张子龙头也不回的继续道:“士卒们体魄本就不错,现在又学习了金蝉功,有真气的加持,力量、速度、耐力都有了很大的进步。枪法练习的也不错,深得战场快准狠的诀窍。没日没夜的压榨他们的潜能,毅力也都非常惊人。他们唯一所欠缺的,就是战场经验,比起用性命到真实的战场学习,不如在这里多留点汗多流点血。” 李星河看着面前这个矮自己一头多的少年,突然记起了爷爷的一句话,时势造英雄。 新军东营驻地,校场点将台上。 底下已经麓战了两个时辰,正午的太阳如火一般洒下。秦雨寒突然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校场上,士卒横七竖八倒地无数,可是陷阵营的圆阵依然阵型严谨,不露丝毫破绽。整整两个时辰的厮杀,陷阵营的士卒居然攻势依然不减,没有一丝疲态。而对面的新军,不光攻势弱的一塌糊涂,甚至有些裹足不前,明显胆气已失。 处于圆阵前线的班鹏狞笑着吼道:“他们不行了,撤阵。”身后有士卒发了两根哨箭,“吱吱~~”的尖锐声中,圆阵中传来声声大笑: “早该如此了!十一队,跟我上!” “真痛快,跟我走!” “这就不行了?娘的软蛋!三队跟我上!” “来吧,咱们再比比这次谁打倒的人多,早就不服姓班的了,五队随我来!” “正合我意~~” ………… 圆阵散开分成十四队方阵,由各自的都尉率领,向四周军心已散的新军杀去。细细数来陷阵营居然没有损失一人,虽然大多满脸是血,可是没有一个倒地不起。这股疯狂令新军胆寒,交战时就更加不济了。 班鹏仰天长笑道:“哈哈哈~老子奉陪,一队的弟兄,跟我冲~”手中木棍大开大合,真气吞吐无人能敌,新军的惨嚎声更是令他莫名的兴奋,眼中血丝越发浓密。只见他怒吼连连,更加奋勇冲杀,率领着部下在人海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陷阵营十四个五百人的方阵分散突破,新军阵型被撕裂的千疮百孔,根本就组织不起来任何有效的防御,只能被对方肆意蹂躏,底下士卒们面对满脸血迹如同恶鬼一般的陷阵营将士,步伐居然忍不住开始倒退。 兵败如山倒…… 李善长怒睁双眼,怒斥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被围攻了两个时辰,为什么他们居然还会有体力突围?”张子龙看着下方,眼神冰冷语气平静道:“李将军可别小看了这帮家伙。这一个月内他们每天除了训练就是修习内功,连睡觉的机会都少得可怜,经常是捧着饭碗就一头栽在里面了。跟我说他们的体力?李将军你还真是坐井观天!” 李善长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教给他们武功?”背枪少年回答:“李将军是想说,朝廷规定当兵的只能学军队最基础的练气功么?那种东西练上五年也不一定能修炼到真气大成。是怕侠以武犯禁么?我张某人可不管那些,我练兵是为了杀海寇,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管!” 李善长指着少年:“你,你......”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对方是缺乏君臣观念的江湖中人,跟他说大义无异于对牛弹琴,再说王爷已经开了一个先河,用江湖中人组建了绿林营,这就更不好说了。 张子龙转身直视李善长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承让了,李将军。”李善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只见下方新军阵型大乱,惶惶如丧家犬一般四处逃窜。地上遍地都是新军痛苦蜷缩在地上的低声呻吟声,而他们身后的陷阵营将士则嗷嗷叫的四处追赶,如虎入羊群。 粗略看去,三万新军已十不存三。面对逃跑的新军,陷阵营将士可没有视而不见,随着班鹏的一声怒吼:“陷阵营!” “冲!!” “冲!!” “冲!!”所有陷阵营士卒齐声应和,原本就飞快的速度又拔高了一截,片刻间已经追赶上了逃散的新军。一阵叮铃咣啷之后,所有新军全部被干翻在地,痛苦的在地上来回滚动。 而这边气喘吁吁的陷阵营士卒,随着班鹏的呼喝声,汇聚在一起形成方阵,头破血流一瘸一拐的走到点将台面前。他们身后,是三万新军的悲鸣。班鹏也是鼻青脸肿,牙齿都被打掉一颗。这是对方一名将军打的,对方是驭物境界的高手,可是最后还是被他给揍趴下了。 看着点将台上的背枪少年,班鹏扯着嘴角高声复命道:“回禀张将军,陷阵营完成任务!!” 第一百七十四章 跋扈? 张子龙运起真气朗声道:“好!不错!回去以后每人赏纹银五两,放假三天!”闻言所有陷阵营将士都两眼放光,高声道:“谢张将军。”每个人心中都是欣喜若狂,有不少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晚上去哪消遣了,更有甚者则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大吃一顿然后睡上个三天三夜。 李善长脸色黑如锅底,七千对三万,还是在这么不利的条件下,居然真的让对方赢了。他大声下令道:“张天,你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赶快给我整军。”下方倒地的人群中,那名顶盔掼甲的壮实汉子忍着痛翻身而起,单膝跪地羞愧领命。 随着张天的呼喝,地上的新军互相扶持着站起身,速度缓慢的汇聚在一起。 张子龙转身抱拳道:“李将军,承让了!”李善长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张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输在你的手下一点也不冤。”背枪少年哈哈大笑,摆手道:“谬赞了李将军,区区四倍何足挂齿。” 李善长冷哼一声,对着下面的新军恨声道:“你们跟了我半年有余,三万对七千,竟然被人打的落荒而逃。你们可真对得起我,我李某人在这里谢谢各位将士们了!” “卑职有罪!”以张天为首,三名将军单膝跪地拱手告罪。“卑职有罪,请李将军息怒。”三万新军紧随其后单膝跪地告罪道。可见对于李善长,将士们是十分钦佩的,这次耻辱的战绩让他们心生愧疚。 李善长一甩袍袖道:“知耻而后勇,以后李某人会更加严格要求你们,希望将士们能体恤李某人一二。”心中则是哀叹,现在发火能有什么用? 受此屈辱的将士们眼中都有些泪光闪烁,跪地抱拳道:“属下遵命!定不负将军厚望。” 李善长不愧是治军干将,短暂思索后就接受了失败的事实,并以此激励将士们往后更加刻苦的训练,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张子龙却眼神一冷,上前指着下方的新军高声道:“你们都给我记住,陷阵营跟你们不一样。以后不管在任何地方,只要见到了陷阵营的人,就给我躬身低头让路,听见了没有?” 所有新军将士沉默不语。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如此的羞辱他们忍气吞声,嘴唇都咬破了也不发一言。张子龙也不着恼,撇头看了眼李善长道:“李将军,这是咱们说好的赌约,难道您要赖账不成?” 李善长冷声道:“愿赌服输,李某人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我想请问一下张将军,这样一来你们陷阵营就跟我们新军完全势不两立了,对于咱们双方都不好吧,为什么还要如此做呢?” 张子龙眼神幽幽道:“跟你们新军?李将军说笑了,我的目的从头至尾都是只有海寇,至于其他的我根本不在乎。我读书不多,但是知道一句古话,人不遭妒是庸才。能被你们打败的陷阵营?只能说明他们是一群废物罢了。至于丢不丢人的,李将军请放心,其他的那些新军我会挨个上门拜访,一个不漏,您的东营不会孤独的。” 李善长目光深沉,看着这位刚年满十六岁的英武少年,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接着转身对台下大声道:“没听见张将军的话么?以后见了陷阵营的人,都给我放的恭敬一点,我李善长的手下,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那名魁梧将领张开双膝跪地叩首,语气哽咽道:“还请将军三思啊,这样的话咱们东营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李善长一瞪眼道:“输了就要认!我时常教导你们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不要紧,下回赢回来就是了,真要是做了言而无信的事,那就一辈子也休想再站起来!” 三万将士单膝跪地抱拳道:“是,张将军!”声音低沉有气无力,充斥着各种不甘、不服、不满的情绪。张子龙一瞪眼,侧头以手拢耳高声道:“就这还好意思说是新军?你们魂都被我们打丢了么?说什么,我听不见!!” 新军将士们满腔屈辱的提高音量,又重复一遍,张子龙还是问道:“你们到底再说什么?”秦雨寒在旁边冷声道:“张子龙,差不多就行了,真的要做的这么绝么?” 张子龙冷眼与其对视,运转真气大喝道:“你们这些战败的丧家之犬,再给我说一遍,输了该怎么办?”声音振聋发聩直冲云霄。秦雨寒目光幽冷,寸步不让。 底下遍体鳞伤的新军士卒,眼泪“啪嗒~啪嗒~”的无声滴落,嘴角直咬的鲜血横流,忍着屈辱大声回复:“张将军,我们愿赌服输,以后见了陷阵营的兄弟,一定恭恭敬敬。” 张子龙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目光还在与黑袍少女对视,嘴里道:“原本以为你会是我的同袍,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回去让你的绿林营给我等着,两个月内,我张子龙必登门拜访。” 华羽心神一凛,打着圆场道:“张将军这话是不是说的有些重了,我们绿林营跟你们陷阵营可没有什么仇怨,犯不着来我们这吧?!”他都快哭了,事实证明张子龙的脑子貌似没什么问题。那这事情就更严重了,张子龙加上底下那裙疯子一样的士兵,自己这边散兵游勇的绿林营能撑过么?除非……自己这方也是全军,以五万对七千。可是…… 忍不住看了眼面色冷峻的黑袍少女,以她的脾气,根本不可能答应吧!可是同等兵力,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秦雨寒不为所动的回道:“恭候大驾,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笑得起来。”不是少女心大,绿林营虽然化形境的一流高手屈指可数,但是驭物境的二流高手不下八百人,就凭他们,陷阵营想要赢,绝不可能! 张子龙冷哼一声,回身就走。李星河二人与陷阵营连忙跟上,不到片刻就消失不见。 李善长叹息道:“秦将军,我感谢你为我们说话,但是你这次好像错怪他了!”秦雨寒眼中充满疑惑,不解道:“李将军为什么这么说?他这么步步紧逼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了。” 李善长解释道:“知耻而后勇,他方才那番话只是想让新军将士们真正知道什么是耻辱罢了。这方面我很感谢他,这对于我之后的练兵就轻松了很多。” 秦雨寒三人皱眉,华羽感慨道:“这……可比我们在武院学习的练兵之法更加复杂。”白斩龙不为所动,双目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营门,战役盎然道:“张子龙果然是个人物!等到他来我们绿林营的时候,请务必让我跟他一战!” 第一百七十五章 酒馆夜话 入夜,三江口陷阵营驻地。议事堂上灯火通明,张子龙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坐到了威严的帅椅上,偌大殿内只有他跟九尺少年两人。 张子龙揉着太阳穴问:“那帮家伙都走了?”李星河直接一屁股坐在帅座前的台阶上回道:“领了银子就都跑光了,现在驻地只剩下负责巡逻的军卒跟咱们俩了。赵军师下午说有事,早早的就去了广陵。” 张子龙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小铁匠,这一阵子天天陪我一起,累的不轻吧?”李星河笑着摇头回答:“一点也不累,在上京的时候可比这些日子的训练苦的多,我不一样坚持下来了?”张子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兄弟,走,咱们也去广陵城逛逛,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看看这福州最繁华的城镇,还真有些遗憾。” 李星河皱眉提醒道:“驻地现在这么空虚,咱们不用在这守着么?”张子龙笑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咱们这闹事?如果真的有人来的话,那一定是做足了准备,有没有你我二人都一样。”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李星河起身跟上。 三江口离广陵本就只有二十里,陷阵营驻地刚好位于中间,所以离城内也就数里的路程。二人不赶时间,一路闲庭信步唠着家常,披着一层朦胧银亮的月光,不一会就看到了广陵城高大的城墙与其后的斑斓灯火。 广陵城水路畅通商业发达,不论早晚都有天南海北的商人汇聚于此。所以城内根本不设宵禁,不如说是夜晚的广陵更加生机勃勃。因为寻常百姓都已休息,所以晚上出来的多是寻欢作乐的达官显贵,根本不愁吃喝。就算是知道了可能到来的战争,广陵城也依然繁华依旧。 张子龙二人迈步在城内街道,两边花花绿绿的各色灯笼映衬着门楣上的招牌,喧闹的酒肆,人头攒动的赌场数不胜数,还有不少烟花之地,门口站着几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莺莺燕燕的在招揽客人。路上来往的多为装饰精美的马车以及高头骏马的江湖游侠,鲜少有百姓走动。 夜晚的广陵热闹非凡,甚至比白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一家名为风花楼的青楼对面,有一间名为‘半日闲’的酒馆,地方不大清静幽雅,张子龙笑问:“怎么样小铁匠,咱俩喝两杯?”李星河笑着点头应是,嘴里道:“说实话这一段时间还是有些劳累,解解乏也是好事。” 二人迈步进屋挑了张临窗的桌子,招呼掌柜上几样小菜两坛好酒。待酒菜上来后,张子龙迫不及待的揭开泥封闻了闻,陶醉道:“好久没喝酒了,嘴还真是有些馋。”说罢直接举起酒坛跟李星河碰了一下,一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闭目哈了一口酒气道:“痛快!” 李星河跟着喝了两口,有些迟疑地问:“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张子龙摆手道:“咱俩之间不用客套,直接问。”九尺少年出声问道:“陷阵营进步这么大,又刚步入正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放假?完全可以再等等。”张子龙哈哈一笑道:“等不了了,心里的那根弦一旦绷断,就麻烦了。” 李星河点了点头,心里更加佩服,又追问了一句:“咱们现在已经得罪了新军,接下来该怎么办?”张子龙灌了一口酒,嘴角翘起不屑道:“带着陷阵营把全福州各个军队全部挑战一遍,要打的他们抬不起头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噗~”李星河嘴里的酒直接喷了出来,愕然道:“大哥,这么做不太好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等于把陷阵营至于所有友军的对立面,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张子龙解释道:“李善长这个人练兵很有一套,为人又老成。这次败给了咱们,他一定会想办法打探清楚陷阵营是如何训练的,到时候效仿咱们,这对于新军的战力是很有帮助。我就是要给所有人树立一个目标让他们拼命追赶,同时也确定陷阵营的王牌地位。就像当面给他们一巴掌,你们别沾沾自喜了,赶快训练吧,不然以后见了我们陷阵营,永远都抬不起头。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打赢海寇。” 李星河夹了口菜咀嚼着思考,有些担忧道:“如此一来确实能激励他们,但是大哥你在他们那些武将面前,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了,他们一定会找各种机会为难你的。” 张子龙哈哈大笑,朗声道:“咱们的目的是为了打赢海寇,其他的都无所谓。他们有本事就罢了我这个游击将军才好,要不是为了打海寇,这朝廷鹰犬的破帽子送给我都不稀罕。”说着又饮了一口烈酒,眉头挑起道:“这个恶人我还真就当定了!就是因为他们这群废物不中用,所以数十年来沿海百姓才会被海寇欺凌的民不聊生,我就是要当众打他们的脸,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无能。” 李星河咧嘴笑起:“你一点都没变。”他想起了在吉水县的日子,少年总是这么桀骜,天不怕地不怕。喝了口酒后,出声问:“大哥还放不下王小虎的事么?” 张子龙眼神一暗,点头又摇头道:“刚开始是想为王小虎一家报仇,可是后来见到了那么多百姓的惨死后,就想为他们报仇。打了三年,朝夕相处的同袍死了无数,我又要为他们报仇。这仇越结越深已经是个死结,我的心已经被捆在了福州,不彻底灭了海寇,哪里也去不了了。” 李星河眼神黯淡道:“对不起大哥,这些本来也是我们的责任,都让你一个人背了。”说着拎起酒坛。张子龙摇了摇头,拿着酒坛与他碰了一下道:“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你们。”言罢“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回头招呼掌柜再来两坛。 九尺汉子同样喝完,打了个酒嗝脸上有了三分醉意,明显不胜酒力,摆手道:“大哥,我不能再喝了。”张子龙直接道:“白长了这么大的块头了,今天高兴,喝醉了有我呢,不碍事。” 李星河苦笑道:“在上京爷爷管的很严,喝酒的机会很少,所以酒量一直不好。”张子龙笑道:“现在咱俩在一块,以后喝酒的机会多的是!”说着揭开泥封,把坛酒推到了李星河面前。 “咦?!张兄弟??”窗外突然传来惊讶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风花楼 张子龙闻言转头看去,惊讶道:“方兄?你怎么在这?”窗外站着的,正是一身藏青练功服外罩白袍的俊美青年方星火,后者笑道:“我在这倒是不稀奇,可你这位大名鼎鼎的游击将军居然会在这喝酒,这就比较稀奇了。”说着绕过正门,走到桌边坐下,随手把赤色长剑摘下靠在桌边,微笑道:“你现在可是广陵城的名人,不比你修罗枪的名号差。” 张子龙先给双方介绍了一下,待方李二人互相打过招呼,少年才满头雾水问道:“方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星火苦笑着解释道:“今天白天你们去东营新军踢馆,以七千人打败了李将军手下三万新军,是也不是?” 张子龙点头,方星火点着桌面道:“这就对了,李善长不光是将门世家,又是治军名将,他三万人打不过你们陷阵营七千人,整个广陵城都在疯传你们的事迹,更有甚者说你是武曲星下凡。” 说着说着俊美青年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张子龙苦着脸道:“居然还有这种事?还天神下凡?要真的有神仙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打雷把海寇都给劈死,那就皆大欢喜了。” 方星火笑道:“都是些市井百姓以讹传讹,不过我要告诉你。”说着声音一转严肃道:“今天有好几个将军都去王府告你的状了,说你妄自动兵飞扬跋扈,自恃勇武就四处惹是生非。” 张子龙不屑道:“他们没几天好日子了,随他们叫唤去吧。”方星火不解。少年就把自己的计划给他说了一遍。俊美青年瞠目结舌喃喃道:“张兄弟你还真敢想,如此一来你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张子龙无所谓的耸耸肩。 旁边李星河突然出声问:“方大哥,你说李善长将军是将门世家?哪个李家?”听他这么问,满脸忧色的方星火一愣,解释道:“就是咱们淮国四大将门的李家。”李星河苦笑不止,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到第一个得罪的就是自己的本家人。 方星火出声问:“李兄弟怎么了,难道你认识?”张子龙也有些尴尬,解释道:“我这个兄弟,也是将门李家的人。”场面一时间有些寂静。过了片刻方星火话头一转道:“刚好今天碰到,其实今天是钟元良约我来风花楼见面的,咱们一起过去吧!” 张子龙皱眉道:“钟元良,他还没离开广陵么?”方星火好奇问:“你们已经见过了?”张子龙就把事情说了一遍。俊美青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张兄弟的事情,他才能出山的。我心下还纳闷了,就凭干前辈跟那个艾米尔,他还敢偷偷溜下山?” 三人起身,张子龙结了酒钱,一起来到对面富丽堂皇的青楼前。张子龙好奇问:“方兄,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需要注意什么么?” 方星火笑道:“青楼分为两种,一种是专门做皮肉买卖的地方,大多登不上台面。还有一种就是像风花楼这种,里面的姑娘能歌善舞,精通音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达官显贵风流才子都喜欢来这里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卖弄风雅。在这里找姑娘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真要是看上你了,自赎其身下嫁于你也并非虚言。坊间就流传了许多清官人下嫁穷书生的故事。来这里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只要举止别太唐突就可以了。” 张子龙受教般的频频点头,突然看到旁边李星河面色如常,忍不住好奇问:“小铁匠你是不是在上京经常来这种地方?”九尺少年脸色涨的通红,支支吾吾道:“就去过几次,还是爷爷非拉着我去的。” 张子龙满脸狐疑:“那你脸红什么?一定没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跟姑娘……”李星河连连摆头,着急道:“大哥你可别乱说,我绝对没有过,再说我练的这套拳法最讲究的就是固守精元!”张子龙这才点头,有些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苦了你了,将来如果在江湖上遇见了心仪的仙子,你这功法还真是……” 李星河面如土色,都是少年郎,谁会对爱情没有憧憬呢? 方星火带着二人进了风花楼,一时间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暖色的灯火中一队歌姬在台上翩翩起舞,四周到处都是莺歌燕语,纸醉灯迷。小二连忙迎上,满脸笑意的问:“三位少侠是单独来,还是约了人?” 方星火笑问:“约了钟元良,不知道他来了没有?”小二笑容更加真切道:“原来是钟公子的朋友,他今夜还没来,但是房间已经预备下了,我先带你们过去就是。”说着躬身虚引,把三人领到二楼一处雅间内。 一路上张子龙好奇的东张西望,来这里的客人大多都身穿华贵的绸缎,三五成群围桌而坐,身后站着护卫家丁一般的仆役,身边不乏面色娇媚的女子斟酒服侍。好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色。 待进了雅间,小二一边招呼下人端上酒菜,一边躬身问道:“不知三位少侠可有相熟的姑娘?”方星火挥手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就在这里等钟元良。”小二点头称是,来到门边指着一根红色锦缎道:“少侠们有任何需求,只要拉动这根红绫就行。” 张子龙好奇的走到边上伸手扯了扯,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小二解释道:“寻常屋外都有专人伺候,可是钟公子定的雅间说明了不需要外人服侍,所以就加了这么个小物件,只要铃铛一响我们就会知道,自会有人过来服侍。” 方星火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小二应声离去,张子龙坐到桌边感慨道:“在这地方花费一定不小吧?”俊美少年坐在他对面,点头回道:“风花楼在广陵城内也算是个不错的风月之地,自然花费不小。不过这些不用我们操心,自有钟元良付账。” 张子龙拿着桌上小巧的酒壶晃了晃,倒了一杯酒道:“这一壶酒最多也就装个五两,真是小家子气。”方星火苦笑摇了摇头。站在栏杆边的李星河突然道:“大哥,那个钟元良好像有麻烦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晴儿 一月前,钟元良在赵飞燕的引领下,把广陵城转了一个遍。不可否认,一州都城的繁华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吸引力真的很大。而当他第一次踏足风花楼的时候,妙龄少女晴儿的出现更是令他痴迷起来。 钟元良自此之后,每天夜里都要来风花楼,找那个名叫晴儿的姑娘说说话。她的天真可爱,巧笑嫣然令少年心生爱慕,那是一种面红耳赤的悸动,但是当他跟这里的老鸨说了要为晴儿姑娘赎身时,却遭到了对方的强硬拒绝。 “晴儿是我打小养育栽培,准备竞选花魁为风花楼争光的心爱女儿,你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时候想为晴儿赎身?不管你出多少银子都不行,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再说你又是个朝不保夕的江湖客,我女儿真要跟了你,那岂不是要整天过那提心吊胆的生活?不成,我不答应!” 她的话令钟元良咬牙切齿,可是在这广陵城里他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只有张子龙与方星火二人。可是张子龙最近忙于军中事物,根本就没有时间管他的事,所以他只能把方星火约出来,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而且,他也略有耳闻,方星火乃是墨家势力核心人物,目前直接在王府当差,可以说身份地位都非常高,如果能由他出面的话,一个青楼老鸨怎么敢不给几分面子? 入夜,钟元良满腹心思的离开客栈,向风花楼走去,一路上都在想着该如何劝说方星火帮忙。 赵修武最近过得很是不好,每日除了繁重的军务,还要花费时间磨练武艺。不光如此,比武大会中白袍少年的那记撞山龙,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恢宏磅礴势不可挡的威压,经常令以勇武自居的他在睡梦中惊醒。 中午时分,又听手下禀告,张子龙的陷阵营以七千对三万,把以治军闻名的李善长的新军打的体无完肤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更加糟糕。武院出身的他有时会想,就算张子龙武功高强,可是领军方面一定不会超过自己,可是万万没想到…… 下午接到二姐约他跟大哥晚上在风花楼一叙的信件,心情烦闷的赵修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刚入夜就骑马离开军营,一路赶到王府门前,刚好与大哥二姐的马车汇合,一行人向风花楼行去。 赵飞燕一身百花秀裙,本来就柔媚的漂亮容颜上略施粉黛,更加显得妩媚动人。她看了一眼坐在马上愁容不展的赵修武问:“怎么了三弟?为何如此失落?”九尺高的汉子苦笑道:“还不是张子龙的陷阵营,现在搞得新军将士们都人心惶惶。” 赵飞燕轻笑道:“我倒是什么大事,原来是那个匹夫。”同车的赵文华笑道:“二妹可别小看了张子龙。原本以为他只是武力超群,可没想到他练兵也同样有些本事,今天父王打发了那些来告状的将领后,对他可是交口称赞。” 赵飞燕不置可否神秘一笑道:“我最近也看了一些治军方面的书籍,颇有心得。我已经整理好了,一会给你们看看,保证不比他张子龙的差。”女子心中得意非常,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张子龙是如何练兵的了,趁此机会教给大哥他们,让全军都以此练兵,那海寇之患何足挂齿? 赵飞燕原本只觉得陷阵营训练苛刻,惨无人道。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群饱受折磨的将士居然有如此之高的战力,想到这不得不佩服一下那个粗鄙不堪的少年。 赵修武对于这个二姐不抱任何希望,想要训练一支精锐之师涉及方面甚广,哪是看两本书就能学会的?他转移话题问:“二姐,为什么约到风花楼?咱们去那种地方好像不太合适吧?” 赵飞燕掩嘴一笑道:“我打听到上阳台有个弟子叫钟元良,最近天天都往风花楼跑,我是想把他拉到咱们阵营中。到时候不怕他上阳台不出手相助。”少女没有说是自己把这个上阳台弟子留下的,毕竟现在有双重身份,千万不能说漏了嘴。 赵文华点头道:“一定要尽力争取,上阳台实力雄厚,有他们相助的话战胜海寇最少多了两成把握。”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灯火辉煌的风花楼门口。 走下马车,三人迈步进楼。门内小厮一见咂舌不已,他虽然不认得身材魁梧的赵修武与美丽动人的赵飞燕,但是广陵府有谁不认识风流倜傥才华无双的世子赵文华的?赶紧快步上前,双膝跪地叩首道:“草民见过世子殿下。” 赵文华满脸温和的笑容,挥手道:“起来吧,在这种场所不用多礼,称我赵公子就行。”小厮起身恭敬道:“是,赵公子!”这边的异常早已引起了老鸨的注意,这是位年过三十的美艳妇人,姿态妖娆,赶忙过来行礼道:“赵公子,您可是贵客,能来我们风花楼,真是让我们这蓬荜生辉。”说着回身高声唱道:“晴儿,雪儿,兰儿,你们都快下来~~” 不一会,从楼上走下三名婀娜多姿的少女,风情万种眉目如画。到了近前齐齐躬身施礼道:“小女见过赵公子。”声音宛转悠扬清澈悦耳。 赵修武一眼就看中了中间一个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姑娘,伸手一指道:“就你来陪我吧,你叫什么名字。”那名女子脸上一红,羞赧道:“回公子的话,小女子名叫晴儿。” 今天可是来办正事的,这小子还找姑娘作陪,不成体统!赵文华有些埋怨的看了高大青年一眼,回身摆手道:“这位妈妈不用费心操持了,除了这个晴儿姑娘,让她们都回去吧。给我们安排个靠窗的雅间,我们是来找个朋友的。”老鸨连连点头,满脸媚笑的领着他们向楼上走去。 “放开晴儿姑娘!!”钟元良刚进来,就看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少年正抓着晴儿的手向楼上走去,血气直冲脑门,随后一声大喝。 赵修武侧着脑袋,瞥了一眼钟元良道:“哪里来的跳梁小丑?”钟元良快步上前,一把就向晴儿拉去,嘴中道:“你再敢碰晴儿姑娘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的爪子给剁下来。” 高大少年眼神一冷,二话不说一拳打去。事出突然,钟元良措手不及,被一拳正中胸膛“砰~”的一声跌飞出去两丈远,倒在地上一阵咳嗽。赵修武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只用了五成力道,看你也是有些功夫的,怎么会如此不济?” 钟元良爬起身,怒火中烧的“呛啷~”一声抽出身后的千机剑,怒道:“把晴儿姑娘给我放开。”说的慢,其实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直到此时赵飞燕二人才回过头,女子心中哀叹,这也太巧了吧,居然是钟元良。 赵文华却皱眉道:“三弟不要鲁莽,这位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钟元良冷声道:“晴儿姑娘跟我情投意合,你当着我的面居然敢亵渎于她?误会?我定要让你吃吃苦头。”说着仗剑前冲与赵修武斗成一团。 旁边所有人都惊呼着退到远方,也不离开,只是驻足看着热闹,在风花楼这种地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见多了,这有什么可怕的?反正要不了多久,朝廷的官差就会来把人抓走,何不在那之前看个热闹,岂不更好。 赵修武力大无比,拳法大开大合劲风呼啸。钟元良手中之剑变化多端诡异莫测,一时间二人打的难分难解。可毕竟境界上的差距实实在在,三十招后,钟元良明显真气不济,被对方一拳打在剑脊上“轰隆~”一声打着旋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酒桌,汤汤水水的淋了个通透,嘴里也流出一条血丝。 趁此机会赵文华连忙上前站在二人之间,皱眉道:“三弟住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着转头看向那名少女道:“你叫晴儿是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名叫晴儿的美丽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不轻,牙齿打颤道:“这位客人是我的常客,我们经常吃酒聊天。”赵文华皱眉道:“那你有没有委身于他?”晴儿连忙摇头道:“回赵公子的话,绝无此事!我跟这位客官根本不熟。” 钟元良目眦欲裂,张嘴喷出一口血雾,不可置信的问道:“晴儿,你不是说过对我一见倾心么?”美丽少女双目含泪道:“钟少侠,小女子沦落风尘,对任何客人都要曲意逢迎,怕是您当真了不成?” 钟元良面无血色,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赵修武冷笑道:“堂堂大好男儿,终日沉迷在儿女情长之中,实在是丢人现眼,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双拳对撞,飞身就是一拳当头罩下,金袍少年失魂落魄毫不反抗。 赵飞燕焦急道:“三弟住手,他就是……”可是以化形境高手的速度,哪里是普通人来得及阻止的?眼见就要一拳打实。 “嗖~”一道银芒自二楼激射而出,后发先至的打向高大汉子。 赵修武心中一惊,凌空转身一拳轰去。“砰~”来物被打成漫天粉尘,原来是个雕花酒杯。赵修武落地后抬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赵飞燕满脸苦笑,喃喃道:“不是吧,这么巧?” 风花楼内所有人都抬眼望去,赵文华惊疑道:“张子龙?” 九尺汉子咬牙切齿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张游击!”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张游击?在整个广陵城内,这个称呼就代表着,游击将军,张子龙!那个刚刚今天带兵羞辱了名将李善长的陷阵营主帅,江湖上盛传的修罗枪……张子龙。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排倒数第二 张子龙哈哈一笑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赵修武怒斥道:“你要多管闲事?你可知道我是谁?”少年眼神转冷幽幽道:“广陵王世子赵修武,怎么?小王爷想拿身份压我不成?好大的气魄啊!不过,钟元良是我朋友,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整个楼内又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赵修武?那不是广陵王的三儿子么?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武院求学多年的小王爷么?他们俩要是真打起来,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赵文华赶紧打圆场道:“张将军,这都是一场误会,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不如咱们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如何?”张子龙点了点头道:“我自是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小王爷怎么想的了?” 赵修武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咬咬牙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二楼雅间内,众人坐在桌边,张子龙看着失魂落魄的钟元良,甩手就是一巴掌,“啪~”钟元良一个激灵,抬眼一看是张子龙,突然眼眶含泪哽咽道:“张兄,我,我,我……” 这一幕看的旁边众人脸色发黑,都不明白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张子龙走到门口,拽着那根红绸拉了拉,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少年爽朗一笑道:“把她叫过来问问不就完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到片刻,老鸨推门而入,脸上堆笑躬身问道:“各位贵客有何吩咐?”张子龙直接道:“赶快去把那个晴儿姑娘给我叫过来。”老鸨称是而去。 张子龙落座,举杯道:“刚才是我的不是,咱们干一杯。”除了钟元良之外,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后少年疑惑的耸了耸鼻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赵飞燕问:“这位是?”赵飞燕眼神飘忽,回道:“我是广陵王郡主赵飞燕。” 张子龙皱眉又问:“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赵飞燕打了个哈哈道:“张将军,看你不像是个登徒子啊,为何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孟浪?”少年摇了摇头,把心头的疑惑给抛开。 赵文华顺势把自己一方的兄妹三人作了介绍,张子龙同样介绍了方星火等人。众人又喝了一杯酒后,敲门声响起,婀娜多姿的晴儿姑娘满脸害怕的走进屋内。 钟元良双眼含泪,深情的盯着她。张子龙一巴掌打在他头上道:“看什么看?没出息的东西!”钟元良习惯的回道:“我不敢了师……”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回头羞怒而视:“张兄,咱俩熟归熟,能不能请你在晴儿姑娘面前对我放尊重些?” 金袍少年的话引得众人一阵莞尔,连满脸惧意的晴儿姑娘都忍不住掩嘴窃笑了一声。一直盯着她看的钟元良傻笑的挠了挠脑袋,旁边赵的修武撇嘴:“切,原来是个傻子!” 金袍少年猛地回头,恶狠狠道:“傻大个,你说谁呢?”方星火连忙道歉,拉着他坐回椅子,小声解释:“这位可是世子殿下,说话还是要注意点。”那边赵飞燕也拉着赵修武道:“控制一下三弟,这位少年是上阳台的弟子,咱们最好能跟他把误会化解了。”在劝说下双方都安静了下来。 张子龙坐在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着名叫晴儿的少女问:“别害怕晴儿姑娘,我的这位朋友想要娶你,不知你意下如何?”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钟元良脸色通红,扭捏道:“张兄,其实……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赵飞燕以手抚额,心里暗骂了一声白痴。 晴儿姑娘满脸错愕,片刻后坚定的摇头道:“回张将军的话,杨妈妈对小女子有再生之恩,我早已下定决心要报答她的恩情,所以我是不会离开风花楼的。”钟元良闻言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问:“可是,可是这地方是青楼啊,你在这里的话……再说你不是跟我说过,如果能出去的话,想去家乡看看么?” 晴儿摇头:“就算是青楼又有何妨?这里已经成为了我的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栖息的地方了。”钟元良失魂落魄道:“那你曾经说的话都是在骗我么?”晴儿真诚的看着钟元良:“除了爱慕钟公子之外,小女子并没有欺骗你。我确实曾经想过回家乡生活,但是我不能离开,风花楼的妈妈和姐妹们对我都很好,就跟我的家人一样,我不会丢下他们离开的。” 张子龙烦躁的抓了抓蓬松的长发,嘀咕道:“怎么这么麻烦?”而钟元良满脸沮丧,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赵飞燕叹了口气,冷声道:“哪有这么麻烦?钟公子,由我出面直接把她赎身然后嫁于你,你只需要来我们王府当差如何?”随后看着惊愕的晴儿,继续道:“放心,以后风花楼我们广陵王府会特别关照,这可是福州最大的靠山,保证她们财源广进富贵一生。” 钟元良眼神闪烁,偷眼打量着晴儿姑娘,明显是动了心思。可是少女却眉头一蹙,躬身行礼道:“多谢郡主的厚爱,只是小女子是不会嫁给钟公子的。”赵飞燕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你不是想要报答风花楼么?通过你让他们找到了王府这座靠山,再大的恩情也算是报答完了。” 晴儿脸色有些羞红道:“可是钟公子不是我喜欢的人。”钟元良浑身一僵,喃喃自语道:“不喜欢,不喜欢,她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赵文华对此颇感兴趣,满脸好奇道:“钟公子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又是名门大派上阳台的弟子,武功还高强,晴儿姑娘为什么不喜欢呢?或者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青年俊彦?” 被问的少女害羞的低着头,眼光小心翼翼不时的看向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张子龙。在座诸人都惊讶的大喊道:“为什么?”道道目光从头到尾的打量着少年:赤脚盘腿粗鲁不堪,蓬松杂乱的长发像极了野兽。此时,正拿着没有盖子的酒壶,“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酒。 赵飞燕脸颊划过一滴冷汗,扶额道:“钟公子,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晴儿姑娘如此别树一帜的标准,你是不可能做到的。”钟元良满脸的不甘心,一咬牙也脱了靴子,撕开胸前整整齐齐的衣襟,扯掉抹额,随手拨乱了柔顺青丝,盘腿坐在椅子上,用手抓着一把点心就往嘴里塞,眼中充满了希翼的看着晴儿,口齿不清道:“晴儿,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晴儿眼神充满同情的看了一眼稍显狼狈的钟元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气平静道:“你们都误会了,小女子仰慕张将军的原因是他真心带兵杀海寇,保护百姓的安全。在我四岁的时候,全家就被海寇残忍杀害了,娘亲把我藏在了地窖里才侥幸逃过一命,所以对于张将军,小女子是心怀感激的。” 钟元良呆坐在椅子上,其他人也闭嘴不言,晴儿姑娘施了一礼后告罪离开。赵飞燕轻声道:“有情有义,是个好姑娘。”赵修武点了点头,瞥头看了一眼呆坐的金袍少年道:“可惜上阳台独善其身,你小子没有在美女面前表现的机会了!” 金袍少年猛地回身,起身扑到张子龙的身边,一把抱着他的手臂大叫道:“张兄,我要加入你的陷阵营,求求你了!!”赵修武拍案而起大怒道:“为什么要选他?我这边可是坐拥八万新军的卫边营,兵力胜过他无数。” 钟元良轻蔑的笑了一声,不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张兄的陷阵营七千就能打新军好几万,你也好意思在这里吹嘘?”赵修武气得脸上横肉直颤,拍案而起指着不言不语的张子龙道:“张子龙,你陷阵营敢不敢跟我们卫边营比试一场?” 张子龙朗声一笑,放下手中的酒壶道:“放心吧,我一个也不会错过,你暂且排倒数第二。”赵修武皱眉问:“什么意思?”张子龙掰着手指道:“新军东西南北四大营,你的卫边营,秦雨寒的绿林营,老牌乡军拱卫司、城防军、广陵卫、永泉卫、洪安武卒、平安军、乌峡水军,还有大名鼎鼎的长阳铁骑,广陵城所有的部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为了表示尊重,跟你们的比试我放在了倒数第二。” 少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番话把赵文华兄妹三人都给震住了,赵飞燕嘴里发苦,暗骂一句疯子。赵修武则是少见的没有恼怒,而是沉思片刻道:“最后应该是秦雨寒的绿林营吧?” 张子龙平静的点了点头。赵修武起身向屋外走去,嘴里道:“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跟绿林营比试,那里光驭物境界的二流高手,就能把陷阵营给灭了。”赵文华起身拱拱手,带着赵飞燕同样离去。 待他们走后,张子龙才轻声道:“打仗,不是靠武功高就行的。”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喝彩声,屋内四人走到栏杆处向下看去,只见那个名叫晴儿的美丽少女端坐在舞台之上,怀中抱着一把半人高的古朴琵琶,素手连拨,激昂婉转的曲调飘荡开来,少女张嘴清唱,声音清脆悦耳如黄雀啼鸣。 这是一曲乡间小调,讲述的是一个美丽少女含泪送别从军入伍,即将奔赴沙场情郎的故事。曲调悠扬填词凄美,道尽了女儿家的相思之情。一曲已毕掌声雷动。 张子龙轻声道:“确实是个好姑娘。”钟元良眼角含泪恨恨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卷残云 八月初八,卫边营驻地演武场,陷阵营一万士卒严阵以待。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七万新军,一身战甲的赵修武威风凛凛站在阵前,胸前的护心镜是一个硕大的狮头,金灿灿的耀眼夺目。在他身后是内穿道袍外罩皮甲的梁启平与一干将领。 一个多月,陷阵营以少打多连挑十二军无一败绩。最多的一次是跟广陵卫的一场比试,八千对十万,陷阵营硬是靠着毅力全灭对方,最终能站在场中的士卒已经不足百人,算是一场惨胜。可恰恰是因为这一场,令陷阵营名声大噪,如日中天。之后前来投军的壮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层层筛选之后不光补足了兵员,还招募了三千精壮的辅兵,划归到赵飞燕手下处理后勤之类的杂事。 一连串的比试下来,也令整个福州的武将势力集体闭嘴,开始正视自身的不足,纷纷从各种渠道开始打探陷阵营的训练方法进行效仿,收获巨大。广陵王赵匡乐见其成,还亲自书写了一面陷阵营的军旗赐下,以示鼓舞。 现在整个广陵城都知道陷阵营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士卒们进城的时候,所有遇见他们的军卒都要躬身低头以示尊敬,这种接近礼仪的动作,居然还有不少百姓效仿。如此更加激励了陷阵营士卒们的集体荣誉,训练起来也更加认真刻苦。 赵修武眼角抽搐,这些日子他根据二姐提供的方法开始进行训练,自以为必胜无疑。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陷阵营的成长速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钢铁重兵,全身精铁链甲既能大大增加防御,又能保证不至于过于笨重。头上戴的是覆面头盔,整个头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嘴巴。腰间一边悬短刀,一边配手弩,手持丈许精铁长枪,红缨飘飘摄人心魄。最为夸张的是身后背着一面树叶状的五尺木盾,临战只要把它往地上一立,稍微弯腰就能防护住整个身躯。 梁启平苦笑道:“赵将军,都是自家兄弟,要不然咱们还是坐下来喝杯茶,探讨一下如何带兵岂不是更好?”赵修武咬牙道:“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战胜他们吧,毕竟咱们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平常训练也算刻苦,还是有胜算的!” 梁启平闻言心中哀叹,胜算?广陵卫是福州目前最精锐的守卫部队,以十万打八千还是败了,咱们七万打一万能有多大胜率?不过,心思一转又想到一个妙招,上前两步悄声对着赵修武耳语一番。 赵修武刚开始还眉头紧锁,听到后来咬咬牙同意了梁启平的计策。上前一步高声道:“张子龙,咱们今天再加一条胜负条件如何?”张子龙活动了下手腕,朗声道:“小王爷尽管说!” 身后李星河眉头一皱,提醒道:“大哥,小心有诈。”九尺少年现在的职位是牙门将,统帅五千士卒,本来按他的意思是想跟在张子龙身边做一个亲兵护卫,可是凭少年的武功,显然是不需要的,所以他就接受了这个官职。 另一旁的钟元良却冷哼一声道:“李大哥你太过小心了,任他们把脑袋想穿了,面对面也休想胜过我们陷阵营。”少年现在金袍内穿,外罩白银锁子甲,千机剑悬在腰间,少了几分江湖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沙场英气,俊秀的面容也多了一丝坚毅。 他入得陷阵营,是从最底层的士卒开始,跟着将士们一起训练作息,演练军阵,凭借天生神力与高深的武功,成功过关斩将一路升到了偏将军。后来在陷阵营对阵广陵卫陷入绝境的时候,是他指挥部曲一鼓作气扭转局面,现在已经是陷阵营第二名牙门将,统帅另外五千士卒。 赵修武仰天大笑一声,指着身后竖起的军旗道:“率先斩断军旗者,胜!”张子龙点头道:“同意!”底下自有辅兵抱出木质兵器,所有士卒纷纷换上,大战一触即发。 演武场旁边围满了前来观展的人,大多都是福州各个军队的武将。他们前来只为了亲眼见证一下,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小王爷能否终结了这个张狂无比的年轻小将。在这众多的人群中,有一小撮人特别扎眼,他们身穿杏黄色的袍子,年纪都在十一二岁左右,正是医神谷的弟子。 鹅蛋脸的曲趣渠看着力量悬殊的双方,忍不住担忧道:“张大哥不会有事吧?这对面的人也太多了。”唐向阳哈哈一笑,小声对着附近的小伙伴道:“人多怕什么?张大哥的这支部队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一当百不敢说,但是以一当十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旁边的小伙伴震惊道:“这么厉害?”曲趣渠双手掐腰道:“你们这些人,当初在医神谷的时候就说我们骗你们,现在相信了吧?我们两个跟张子龙那可是关系好得很呢!”说着一把搂过唐向阳的肩膀,满脸的得意。 小伙伴中又是一阵羡慕的惊叹声,纷纷说让二人引荐引荐。曲趣渠拍着小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唐向阳则尴尬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演武场中,赵修武回头看了一眼,梁启平平静的点了点头,九尺汉子回头高声大喝:“来吧,张子龙!”说完一挥手下令道:“前军冲锋!”说完迈步狂奔一马当先,身后两万人的方阵手持刀盾紧随其后。 梁启平对身边副官下令道:“左右两翼半速前进,后军换上盾牌随我来。”副手领命而去,不一会只见左右两个方阵追向前军,成品字形移动,后军两万人则都手持大盾上前,把梁启平等人与帅旗护卫在中间,缓慢前进。 张子龙看着面前铺天盖地而来的三个方阵,朗声下命道:“对方现在还看不清虚实。李星河,你率本部用先锋阵迎敌。”先锋阵其实就是打先锋,军队甄选最精锐的士卒组成先锋阵打头阵,目的就是御奔冲,陷坚阵,击锐师。是一种正面强攻的阵型,整体成锥形,保证单点上的绝对突破能力。 李星河双拳对撞笑道:“上次跟赵修武只是切磋,今天必然要分个胜负出来。左军随我来。”言罢冲着赵修武部发起冲锋,急促的战鼓声响起,半数陷阵营士卒紧随其后,奔跑中阵型开始化为锥形,像极了一把锋芒毕露的匕首。 张子龙继续下令道:“钟元良,你率领本部人马组成策先锋阵,支援李星河,尽全力打,把对方左右两翼都吸引过去。另外,把班鹏部给我留下。”钟元良领命,回头大喝一声:“班鹏部留下,其他的跟我走!”两千五百名陷阵营士卒阶梯式前进,形成了一个长长的矩阵,紧随前面的李星河部。 班鹏率领剩下的部曲上前,在张子龙身后列阵。青年上前两步问:“张将军,我们需要做什么?”班鹏凭借军中的威望与决断果敢,现在是两位牙门将之下,唯一的一名偏将军,作风勇猛,是一员可造之材。 张子龙摇头道:“先等等,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斩帅旗这个方案,一定会留有后手,目的就是咱们身后的帅旗。”班鹏点头领命,回身呼喝士卒们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张子龙看着即将接触的军队,嘴角冷笑道:“来吧,有本事就来砍倒我的帅旗”少年身后,白底黑字的陷阵营军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李星河部与赵修武部相距不过百丈,二人都是一马当先,李星河大喝一声飞身而起,双拳互握,包裹着浓郁的土黄色真气。对面赵修武同样跳起,双拳浮现出漆黑真气与之对撞而来。 “轰~”四拳相交引发沉闷的打击声,二人各自落地倒退数步,不分上下。赵修武咧嘴笑道:“果然厉害!”李星河双眼充满了战意回道:“你也不错!” “再来!” 二人缠斗在一起,拳风纵横呼啸,真气肆意流转。身后的士卒自觉的避开他们,混战在一起。不得不说现在的陷阵营士卒实在是太过厉害,身负百余斤的装备,还能行动如风,仅凭这份体力就让卫边军望尘莫及。 果不其然,刚一接触,面对如狼似虎的陷阵营,卫边营的士卒几乎是被按在地上打,一阵人仰马翻后,两万的前军被冲的阵形大乱。如果没有援军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要知道这可是两万对五千,陷阵营是面对了四倍于己的敌人。 后阵的梁启平眉头紧蹙,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厉害。想到这他大声下令:“左右两翼冲上去,一定要拖住对方主力。”他心中默默盘算,只要能拖住对方七千五百人的主力,他就能凭借……该死,张子龙对阵从来没有留过后备部队,为什么这次…… 左右两翼的四万生力军加入后,面对前后左右无边无际的敌人,陷阵营虽然如礁石般屹立不倒,但是也没有那么舒服了,只能被动的防守起来。后方的钟元良见状挥军而上,打破了包围圈的缺口,李星河适时的引军后退汇合在一起,方才压力大减。 可是对面赵修武不干了,率领麾下直接粘了上来,死死拖住陷阵营。左右两军又包围了上来。班鹏皱眉道:“张将军,对方后军已经加速,看来是冲着我们而来。咱们何不上前支援两位将军,只要会师在一起,他们想要凭借偷袭砍断帅旗就无异于痴人说梦。” 张子龙看着战局外包抄过来的两万人方阵,摇头道:“他们拿的都是盾牌,估计还有后手。两万对两千五,咱们也算势均力敌了不是么?”班鹏闻言咧嘴笑道:“将军说的对,是末将太过小心了!”按一比十算来,陷阵营还占据兵力优势呢。 前方混战在一起,梁启平终于决定出手,抽出七面阵旗交给副将道:“按计划行事。”副将领命而去,再次回复命后,两万人的方阵开始加速冲锋,途中一分为七,每支队伍只见隐隐有银线连接。 “七星阵!” 张子龙命班鹏率军冲锋,自己一人立于原地,单手持枪,另一手杵着军旗。两千五百人的陷阵营速度飞快,如一群野兽般冲在对方阵中,可是结果却让张子龙眉头紧皱。 对方每个军阵有三千人,结成完美的防御圆阵,隐隐有真气波动流转,陷阵营的士卒冲上去直接被弹到另一侧的圆阵,接连七次后直接被弹出阵外,包括班鹏在内每个士卒都头晕目眩,不知东南西北。 张子龙与方星火结伴而行许久,加上自己也创出了神门八阵这种玄奇的秘技,自然明白阵法之道博大精深,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阵法居然可以范围如此之大,几乎囊括了数百丈方圆。两万士卒组成的大阵,看来麻烦了! 少年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军旗,喃喃道:“原来如此,如此一来只需要打败我一人就能赢得胜利了,还真是费尽心思。”想了想又摇头道:“甚至不用打败我,只需要把帅旗斩断就可以了。厉害厉害!” 对面此举已经不要面皮,只为了胜利而已。现在已经落得绝境,自己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打得过两万士卒,更别说还要一边护着军旗了。如此局面只能赌上一把了,看看谁能率先斩断帅旗,想到这张子龙深深吸了口气,把帅旗插在地上,单手握枪后仰蓄力,裹挟着电光的银亮真气冲天而起。 “破阵!!!” 白色闪电破空而出,带着刺耳的音爆与雷鸣声一闪而逝。梁启平瞳孔紧缩大喊道:“全体防御!!”士卒们层层叠叠的持盾护卫在道士身前。可是,白色闪电还尚在空中。 “强袭!!!” 张子龙瞬间出现,一把抓住枪尾,腰身拧转空挥在地“轰隆隆~”地面塌陷人仰马翻,更有无数电流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但凡接触者无不抽搐倒地。张子龙身前一空,抬腿如一道旋风般向敌军帅旗奔去。 梁启平大声呼喝,士卒们也拼命上前想要阻挡。可是……挡不住!赤脚少年速度快的惊人,仅凭着冲刺的劲风,就能让士卒们脚步不稳东倒西歪。青年道士浑身一僵,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锵~” 身后军旗被斩成两段,张子龙挥舞了下手中荡寇扛在肩头,真气运转朗声道:“陷阵营!胜!!” 嘈杂的战场猛地陷入寂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去,陷阵营的军旗孤零零的插在地上。而在卫边军士卒的人群中,扛枪少年就这么站在他们的军旗边,旁边是已经被斩成两截的军旗。 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心头叹息,看来连武学奇才的小王爷也无法阻止他了么? 只有那群身穿杏黄色长袍的医神谷弟子,欢天喜地的鼓掌喝彩,他们的声音在空旷无声的演武场上肆意回荡。 第一百八十章 青海危局 对大多数福州百姓来说,这是一个平静的午后,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在青海郡天安县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上,三三两两的渔船满载而归,渔民们欢声笑语远远传开。 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海,海寇来了!!!”其他人马上冲到甲板,趴在栏杆上向后张望。船老大脸色铁青,大声吼道:“全速前进赶快入港,给岸边打旗语,大批海寇马上就要来了,让他们点燃烽火。” 此时海天之间的天际之处出现了一条黑线,不认真细看的话只怕会当成一道海浪忽视过去,可是眼力极好的船老大却看出来了,那是一支庞大的海寇舰队。对方速度飞快,半炷香的功夫已经清晰可见。这是由两百多只高大海舰组成的庞大船队,临到近处遮天蔽日。 一艘渔船上,百姓们瑟瑟缩缩的看着他们头顶,肤色、头发都颜色迥异的海寇。他们身材高大目露凶光,正用着听不懂的语言进行交流,不时指着他们哈哈大笑。突然“嘭~~”一声震天巨响,只见其中一艘海舰船头处火光一闪,“轰~~”只有两丈长的渔船猛然爆炸起来,木屑横飞间夹杂着残肢断臂,船身受损严重缓缓下沉,其上幸存的渔民纷纷惨叫着跳船逃生。 “哈哈哈哈~~”面前巨舰上,海寇们哈哈大笑,嬉笑着拿起弓箭来射杀那些跳水逃生的渔民,“飕~飕~”利箭破水声此起彼伏,海面上朵朵殷红不断浮起飘散,引得不少肉食鱼类过来争相进食。 泰康十六年,八月初九,东门岛海寇倾巢出动袭击青海郡,自天安县海岸登陆,人数五万于众。县城无力阻挡转瞬即破,数万海寇进入城内烧杀掳掠如人间地狱。在清剿了沿途各村寨后,海寇挥军向西,连破永安,东海两县,目标直指青海郡城。 噩耗,惊天噩耗! 青海郡百姓人心惶惶,不少人直接了收拾细软,拖家带口的向城外逃去。面对关闭的城门他们有的破口大骂,有的跪地求饶,一时间城内乱成了一锅粥。 郡守府,秦里海脸色铁青的坐在主位,下手两排分坐文武官员。有一武将抱拳道:“秦大人,前面传来消息,海寇足足有五万人,别说打了,恐怕就算全军死守,恐怕也根本抵挡不了一时半刻。请大人拿个主意!” 秦里海气得手指哆嗦,大怒道:“什么事都让我拿主意?要你们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行军打仗的事不应该是你们武官出主意么?”那名武将被骂的哑口无言,坐回椅子,场面陷入沉默。 秦里海用希翼的目光看向右手边的一名中年儒生道:“太史都尉,郡内军队一直是由你负责,现在你是不是拿个主意出来。”太史杰苦涩一笑,起身回道:“秦郡守,诸位大人,我青海郡现在只有郡兵四千,怎么能打过浩浩荡荡而来的海寇?为今之计只有死守城池,对外求援了。” 一名文官皱眉道:“青海郡地势平缓,四面皆无险可守,到时候海寇四面围城,咱们又能守的了多久?再说咱们已经快马向广陵求援,除此之外哪还有援兵?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依我之见,咱们不如保存战力,率军弃城向西转移,只要进了大山,海寇想要追击就没那么简单了,再说我就不信他们面对郡城这块肥肉,会无动于心。”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眼睛都有些飘忽,明显是动了保命的心思。 太史杰大声反驳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咱们若逃跑了,这一城百姓怎么办?十几万人难道就任由海寇屠戮么?王大人不会不知道海寇的凶残,天安,永安,东海三县如今血流遍地鸡犬不留,你难道要让青海郡也落得如此下场么?”说着单膝跪地,真诚道:“秦大人,万不可弃城离开,百姓们人心惶惶,您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啊!” 秦里海踌躇不定。 太史杰继续劝道:“咱们可以多派传令兵,命令西部各县出兵救援,还可以向沛郡,六华郡,楚安郡求援,他们那里多有战力高强的新军,咱们只需要死守郡城三天,到时候援军一到里应外合,大破海寇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中年儒士话音一转,沉声道:“还可以派人去找吉水县搬救兵,秦大人别忘了,咱们还有令海寇闻风丧胆的披麻军。有了他们的协助,青海郡定能坚守到援军到来。” 秦里海嘴里发苦道:“可是咱们平日里对他们多有苛责,如今这个时候他们会来支援么?再说披麻军也就两千多人,怎么可能打败五万多的海寇?”太史慈黑着脸道:“不需要他们去打海寇,披麻军作战勇猛对海寇仇深似海,只要他们过来协助防守就行,卑职有把握拒敌于城外。” 秦里海摆手道:“好,一切都交给太史都尉了。诸位大人没有意见吧?”在座诸人不分文武都抱拳道:“旦听郡守大人吩咐。”太史杰抱拳领命,带着一干武将离去准备。 秦里海等他们走后,眉头一松悄声问道:“不知王大人方才说的向西撤离,有几成把握?” 那名文官闻言立马眼睛一亮。 吉水县披麻军驻地。 宽阔的营房内,一张铺满整个墙壁的地图前,牛沙与冯阵二人并排而立,虬髯汉子皱眉问:“果然如你所说,真是一场大战,海寇这次的手笔太大了。”消瘦少年点头道:“看来他们真的是倾尽全力了,足足五万多人,比预计的要多了不少。” 牛沙伸手一点地图上的东海县道:“海寇目前还在这里,你说他们会向西攻打郡城,还是南下攻打咱们?”冯阵斩钉截铁道:“必定是青海郡,咱们吉水县地势易守难攻,又有我们披麻军在,是最难啃的骨头。” 虬髯汉子直接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去救援么?”消瘦少年沉思片刻,回道:“唇亡齿寒,我们必须要救。但是只需要派遣小股骑兵在旁边骚扰减慢其速度就行。”牛沙不解问:“这又是为什么?要救援的话不如趁现在还没开战,率全军先一步赶到郡城内,依靠城墙进行防守。” 冯阵眼中精光闪闪道:“确切情报,张将军现在在广陵城训练新军,得到消息后必然会挥军救援,咱们只需要召集所有部队原地待命,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完全掌握海寇的行踪。只等张将军一到,彻底……歼灭海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发兵 八月初十,广陵城绿林营的驻地,此刻南北两边各有一个万人军阵。秦雨寒战意勃发,语气平静地问:“你说咱们有几成把握战胜他们?”身后的华羽苦笑回答:“秦将军,只要你能拖住张子龙,咱们绿林营就有三成胜率。” 秦雨寒眼光在李星河与钟元良身上转了一圈道:“果然是因为他们两个么?”华羽点头道:“李星河是化形下品的修为,但是真气非常浑厚,实力超过同境太多。钟元良虽然只是驭物巅峰,但是手中那把长剑诡异莫测,杀伤力也十分惊人。有他们打头阵,再加上陷阵营的士卒,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我们只有凭借单兵作战的优势快速解决战斗,毕竟论起耐力来说,能胜过陷阵营的我还从未见过。” 身旁的白斩龙突然道:“我去对付张子龙,以秦将军的实力,拦住他们二人应该不难,如此一来我们胜算就大了很多。”华羽苦笑道:“确实如此,但是白将军,你确定能拖住张子龙么?”他话说的直白,但是没有一点看不起对方的意思。张子龙的实力有多可怕,他们这些人可是清清楚楚。虽境界化形中品,但是那招化龙秘技的威力,绝对能抵得上化形巅峰的全力一击。 白斩龙语气兴奋道:“咱们这只是比试,又不是性命相搏,他不会下死手的。两位放心,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拖住他。”华羽满脸匪夷所思的看着手持五尺苗刀的同伴,明明跟自己一样只是个驭物境的二流高手,为什么非要找死去跟张子龙对战?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看着白斩龙,秦雨寒点了点头道:“好!张子龙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持刀青年抱拳领命。 对面,张子龙看着手持五花八门兵器的士卒,回头朗声道:“对面的跟你们以前遇见的对手不一样,他们都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不要想着能轻松获胜,只有全力以赴直到最后一刻,才有希望战胜对方。” “诺!”将士们齐声应喝。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报~~~~”营门处冲来一骑,背上士卒一路高喝,所有人的眼光都向他看去。骑兵冲进演武场,在双方阵前翻身下马,大声道:“紧急军情,王爷令张、秦二位将军火速前往刺史府商议。” 张子龙与秦雨寒二人隔着两箭之地对视一眼,黑袍少女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向营门外奔去。少年则回身道:“看来不用再比试了,李星河听令。”九尺少年单膝跪地,少年继续道:“令你率领陷阵营返回驻地,全副武装做好出击准备。”“诺!”李星河领命离去。 张子龙又道:“钟元良,你去找赵飞,整理好补给辎重,做好出征的后勤准备。然后去联系乌峡水军,让他们备好一千艘战船停靠在三江口待命。”“诺!”金袍少年领命离去。 少年这才迈腿向广陵府跑去,速度飞快只走直线,时不时的腾空而起跨过障碍。 刺史府大殿,赵匡坐在主位,文臣武将分列两排。张子龙因为资历尚浅,只能坐在右手边末位。他前面是赵修武跟秦雨寒二人。李善长皱眉道:“海寇犯境,目前局势到底如何?” 赵匡身侧的赵文华上前两步,朗声介绍说:“昨日清晨,五万海寇在青海郡登陆,根据最新情报,今日他们已经攻陷了天安,永安,东海三县。” 战况令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李善长摇头道:“居然选择地处边陲的青海郡?这也太不合常理了!”高大老人墨非攻坐在文臣第一位,闻言解释道:“这伙海寇来自东门岛,跟咱们备战的海寇本部不是一路。” 有一中年武将皱眉道:“可是它们选择在这个时机入侵福州,难保不会跟咱们这边的海寇取得了什么联系,或者达成了同盟也说不定。”墨非攻点头道:“孙将军说的不错,应该说他们这一招,很可能就是让我们分兵救援,一方面探听我们的实力虚实,一方面也很可能会伺机而动。” 一番分析令所有人都眉头紧皱,赵匡沉声问:“依你们的意思是不能救援了?”李善长摇头道:“就算明知道对方这是在投石问路,我们也必须救援。青海郡虽然地处边陲,但是向北不过百里就是沛江,如果落到了海寇手中,他们就可以顺江北上直达广陵南部,到时候对方两路夹击对我们非常不利。” 墨非攻出言补充道:“但是我们不能投入太多兵力,这样会影响我们的战略部署,如果海寇本部选择悍然发动攻击,我们固守中部三郡的策略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李善长捋须思量片刻,皱眉道:“可是咱们从来没有跟海寇大规模交战的经验,到底该派出多少援军既能打败海寇,又能不影响我们的部署呢?” 众人各抒己见,讨论了良久也没有商议出来个确切结果。 武将中突然有人阴阳怪气道:“属下觉得张游击完全可以担负起此重任,他手下的陷阵营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由他们去定能轻松解决海寇。”此人身形消瘦面白无须,正是平安军主帅周亮,对于惨败给少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大殿内一片死寂。秦雨寒皱眉道:“周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不成?这是真正的战争,可不是同袍切磋,海寇的战力十分惊人,单靠张将军手下的一万士卒…”话没说完,就被张子龙挥手阻止。 少年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扫了一遍殿内文武,冷声道:“各位不愧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事到临头还在互相推诿,勾心斗角。我张子龙羞于与你们同堂而坐。”说着单膝跪地抱拳请命:“王爷,卑职自幼在青海郡剿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东门岛的海寇。我张子龙愿意领军出战,一解青海之危,请下令吧!”少年语气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两旁文武都哑口无言。 单靠一万人去对抗五万海寇,这家伙还真是个疯子。 秦雨寒也起身出列,单膝跪在少年身旁道:“家父是青海郡郡守,卑职也愿领兵前往,剿除海寇。” 周亮不满道:“绿林营的五万江湖高手是我们对抗海寇的重要力量,怎么能让你凭一己私欲,带着去救自己的父亲?”赵匡闻言皱眉怒斥:“周亮,大战在即你居然如此狭隘?再多说半句小心我治你个祸乱军心之罪。” 消瘦的汉子一个激灵,连忙双膝跪地告饶道:“回王爷,属下这都是为了咱们福州啊。”赵匡不再理会,而是起身下令道:“张子龙,秦雨寒二人听令,责令你二人率领本部人马前去青海郡剿灭祸乱一方的东门岛海寇,二十日后绿林营必须返回广陵,剩下的交给陷阵营全权处理。这是福州对抗海寇的第一仗,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获胜。” “卑职领命!”秦雨寒二人同时应道。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虎符之后,二人告罪一声转身离开,只留下满殿文武继续商议。 秦雨寒目视前方道:“看来咱们之间的比试又要拖上一阵了。”张子龙回道:“同等兵力之下绿林营是胜不过我们陷阵营的,你是运气好躲过一劫。”黑袍少女冷哼道:“我们光驭物境的高手就有八百人,你确定能胜的了我们?”少年笑道:“作为江湖势力你们很厉害,但是这里是军队,你确定绿林营能胜过陷阵营么?” 秦雨寒闭嘴不言,片刻后出声问:“合兵一处?”张子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准备怎么去青海?”黑袍少女思量道:“广陵距离青海有八百里远,中间山路居多不宜行军,我们只能走水路,从沛江一路向南到达沛郡,再从陆路进入青海。” 张子龙道:“这样一来大概需要三天,太慢了,咱们还是分开走吧,直接在青海郡会师一处。”秦雨寒皱眉点头,好奇问:“你准备怎么走?”少年道:“直接在三江口上船,沿楚河南下,经大曲郡,平安郡,楚安郡,到达六华郡后转走陆路行军。” 秦雨寒不解道:“楚河蜿蜒并不好走,按你这样行军的话赶到青海郡需要五天的时间,再说为什么要绕道?”张子龙神秘道:“我只需要两天就能到,我要去一趟吉水县。” 黑袍少女了然的点头道:“披麻军确实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而且他们是骑兵,配合陷阵营作战的话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张子龙眼神幽幽道:“五万海寇对于东门岛来说,几乎已经是全军出击了。以咱们的实力正面交战想要战胜他们并不困难,但是想要全歼就没那么简单了,我这次要彻底清除东门岛海寇。” 秦雨寒摇头道:“你自己都说了这根本就做不到,咱们还是先解了青海之危再说吧,等到福州打败了海寇本部,消灭东门岛那些余孽简直轻而易举。” 张子龙没有回答,加速向三江口驻地飞奔而去。秦雨寒也翻身上马,挥鞭离去。 时间刚过正午,天上艳阳高照,可是没多久天边就飘来黑云无数,电闪雷鸣间连绵细雨不断洒落。街上行人纷纷咒骂着加快脚步,有的则是直接走进道路两旁的商铺避雨。 乌云低垂,狂风呼啸。飞奔中的张子龙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喃喃道:“战争,要开始了!” 广陵城南城的一间棺材铺,赵安定身着华美长袍迈步而入,打量了一下空无一人的阴森店铺,敲了敲柜台道:“掌柜的,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金子做的棺材?”正在打盹的掌柜的一个激灵,挺身坐起道:“哪有金子做的棺材?客官要的话可以订做。” 赵安定点头又问:“不知道一两银子够不够?”掌柜的回道:“只需要一枚铜板就行。”赵安定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掌柜的拿在手中端详,只见铜板上刻着‘统皇城司’四字,掌柜的连忙走出柜台双膝跪地道:“卑职见过大人,不知道有何吩咐。” 赵安定走到一旁坐下,挥手示意掌柜的免礼,脸上含笑道:“从现在开始,福州皇城司由我接手。”中年掌柜起身垂首恭敬的站在一旁道:“卑职遵命!”赵安定看着屋外连绵的秋雨问:“现在皇城司情况如何?” 掌柜沉声回道:“禀告大人,福州皇城司分设二十一部,分别对应二十一郡,每个分部有指挥使、监察使各一人,统领五百高手密探。目前主要任务是缉拿为非作歹的武林中人,监视各级官员。”赵安定点了点头又问:“满编是一万两千五百人,也算是股不小的势力了。平时你们都怎么传递情报?” 掌柜的解释道:“福州地势复杂,皇城司一直都是采用信鸽传递情报,整个福州任何地方的情报,不出两天就会汇聚于此。”赵安定追问:“信鸽传递情报固然是快,但是一旦落到外人手中又当如何?”掌柜的连忙回道:“请大人放心,情报内容都经过特殊处理,一般人就算拿到了也解读不出信上内容。” 赵安定放心的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福州战事,你现在去通知所有密探,关于此场战争的一切细节都要记录在案,汇报到你这里。”掌柜的赶紧领命。赵安定又说:“另外我的出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你知道自己的后果。” 掌柜连忙保证,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赵安定站起身向外走去,突然想起老是埋怨他穷酸的粉裙少女,脚步一停道:“给我先拿十万两银票。”掌柜的苦笑道:“回大人,这个铺子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所用,并没有那么多银子。” 赵安定点头道:“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把银票送到对面那个茶馆。”说着从门边拿起一把油纸伞,撑开进入雨幕。中年掌柜连忙关上铺门,转身也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吉水会师 八月十二日清晨,吉水县西部的官道上尘烟四起,一万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步卒正在急速行军。行军途经的城池中的百姓,看着这股钢铁洪流都纷纷咂舌,很难相信这群军人身负一百多斤的重量,还能做到如此健步如飞。 前天才回到陷阵营驻地的张子龙直接率军登上如小梭的战船,日夜兼程地顺江南下。这种战船虽然没有战舰的舒适与防御能力,但是胜在够快,它的速度是一般战舰的三倍。就这样在昨天午后便赶到了六华郡,上岸后就地征招马车拉运辎重。这批辎重由三千辅兵进行运送,主力军卒则全副武装,携带干粮饮水,一路向吉水县急行军。 行军队伍一路上没有做过任何休整,一天时间就急行军了二百里,可见陷阵营士卒的体力有多么恐怖。张子龙冲在队伍最前方,身后的李星河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感慨道:“大哥,咱们又一起回来了!”少年朗声道:“没错,打完海寇咱们一起去看王小虎。” 在距离吉水县还有二十里时,前方一队骑兵迎面而来,约有二十人左右。为首一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消瘦男子,右眼处有一道两寸长的刀疤,显得面目有些狰狞。他们在相距百丈的时候勒马停住,消瘦汉子面对钢铁洪流,面不改色的大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张子龙仰天大笑道:“我是张子龙。吴冲,你立刻去召集所有兄弟在校场集合,这次咱们要彻底灭了东门岛。”名叫吴冲的刀疤汉子满脸震惊,眯着眼仔细辨认,少年变化太过巨大,只能从眉眼间找出三分相似,可是当他看到少年背后的荡寇时就再无疑问。吴冲满脸欣喜的大声领命,调转马头带人如一阵风般快速离去。 钟元良面色古怪道:“张兄的名字还真好使,上次我跟师姐来这拉矿石的时候,差点被披麻军当成海寇给围攻了!”张子龙解释道:“你们可能没有遭遇过海寇,所以不太清楚,但是我们这里常年被海寇袭扰,所以大家对他们非常仇视。你大师姐长得跟海寇一模一样,难免会产生误会。” 另一边,策马狂奔的骑兵冲入吉水县,吴冲对着城门上的守军喊道:“张将军回来了,吹螺号肃清街面。”言罢速度不减的一冲而过,到了校场翻身下马,一头冲入帅帐禀道:“牛将军,冯将军,张将军回来了,他让咱们立刻召集所有人马在校场集合,说要彻底灭了东门岛海寇。” “啪~”坐在椅子上的牛沙拍案而起,兴奋道:“这么快?不愧是张将军!吴冲立刻召集将士。”刀疤汉子领命而去。冯阵却吩咐一旁的亲兵把一张新的地图挂在墙上。牛沙不解问:“张将军回来了,冯小子你还摆弄这些破地图干什么?” 冯阵笑道:“张将军说要彻底消灭东门岛,所以必须要用上最新的地图。”牛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 陷阵营一路飞奔进入吉水县城。空旷的街道与两旁传来的无数好奇的目光,令第一次来的陷阵营将士们的颇觉新奇。“吼~~”一声虎啸声震四野,远处街角突然冲出来一只体型庞大的斑斓巨虎,冲着他们就奔了过来,所有将士都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张子龙突然加速迎上,高高跃起抱住巨大的虎头一阵揉搓,巨虎看样子似乎也是十分高兴,用脑袋不停的拱着少年纵跳飞跃。这一幕看的陷阵营将士们不自觉的停住脚步。早就听闻主帅张子龙被海寇称为飞虎将,原来还真的有老虎啊! “张将军回来了!!” “不用怕了,张将军一定会把海寇赶走的!” “张将军……” ………… 道路两旁经过短暂的沉默,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被数万海寇威胁压抑的心情猛地一松,所有人都放声宣泄着激动的情绪。起初只是街道附近,随后声势越来越大,最终整个吉水县都沸腾了,到处都是震天的欢呼。 张子龙用脑袋抵着巨虎的脑袋,喃喃道:“小虎,咱们这次要彻底灭了海寇!”斑斓巨虎轻声低吼一声,叼着少年的衣领向后一甩,让他稳稳的坐在自己宽阔的背上,对着陷阵营士卒大吼一声,回身向校场跑去。 小虎速度飞快,张子龙耳边尽是呼啸的狂风,一人一虎就这样迎着漫天的欢呼声奔跑在空阔的街道上。少年俯下身抱着小虎的脖子,鼻尖传来柔顺的触感与熟悉的味道,少年轻声道:“见到你,真好!” “吼~~~”小虎突然一个飞跃扬天长吼,声音中充满了喜悦。 吉水县虽然很大,但是校场是为披麻军建造的,所以当披麻军与陷阵营同时列阵的时候,就显得比较拥挤了。双方士卒都好奇的看着对面,一方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步卒,一方是皮甲白袍的精锐骑兵。 帅帐内,张子龙介绍了一下双方后移步到墙边,看着面前的巨大地图沉思。旁边牛沙拍着钟元良的肩膀道:“上阳台的小子,好久不见。”众人一番见礼客套之后都看着少年的背影闭嘴不言。 张子龙突然问:“班鹏,咱们现在用了多长时间?”旁边抱拳回道:“回张将军,咱们从广陵到吉水,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少年点了点头又问:“赵飞的辎重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班鹏默算了一下道:“辅兵虽然都是些精壮汉子又有马车,可是毕竟跟我们不能比,大概还需要大半天才能与我们汇合。”张子龙摇头道:“太慢了,鸡蛋儿,披麻军现在有多少人?” 冯阵嘴角挂着笑容回答:“回张将军,我们听从您的命令,一直在扩军整备。现在披麻军有将士五千人,整整扩充了一倍,但是新兵的战力还是有些不尽人意,真正能征善战的还是咱们两千余老卒。”听到久违的名字,消瘦少年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 张子龙点了点头下令到:“老牛,你带两千骑兵去把军师还有辎重给接过来,班鹏去做向导,黄昏之前必须返回。”“诺!”班鹏,牛沙二人抱拳领命,离开帅帐。 张子龙继续下令:“吴冲,李星河,你二人去安排将士们吃饭休息,连续赶路必须快点养足精神,明天天亮前务必保证他们精力充沛。”“诺!”二人领命离开。 少年又看了一会地图,转身道:“我虽然心中有了个计划,但是还不周详,一切都等赵飞来了再说。”说着看向冯阵问:“海寇们的动向都摸清楚了吧?”少年语气充满自信的回道:“放心张将军,他们的动向完全被我们披麻军掌握,还派遣了不少小股骑兵延缓了他们的速度,目前他们刚刚抵达青海郡外。” 张子龙点头道:“做的好,这一路上我就怕秦里海守不住郡城。有你们的帮助就算他们再不济我想守住两天应该不是问题,到时候我们已经跟绿林营在青海郡外会师一处了。”松了一口气少年道:“现在我们去休息,剩下的就交给你了鸡蛋儿,一有情况记得立马汇报给我。” 冯阵抱拳领命,小声道:“张将军,我现在改名冯阵了!”带着钟元良向外走的张子龙停住脚步,点头道:“冯列是条汉子!”冯阵眼角湿润点头称是。 另一边,绿林营五万将士组成的舰队,在沛江上破浪而行。主舰顶层船舱,秦雨寒皱眉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平静问:“这是王府提供的地图?”华羽点头道:“不错,不过却是泰康十四年绘制的,换句话说这是两年前的地图。”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其他地方可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福州水路发达又是临海,所以经常会出现河流改道山体滑坡等自然条件的改变,拿着老地图作战很可能会出现错误的判断。秦雨寒皱着眉头道:“在青海郡会师之后,想办法从郡城内找出最新的地图。” 华羽点头称,沉默片刻问道:“秦雨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福州要打仗了?”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随着最近对局势的越来越了解,他突然发现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居然一脚踏进了福州这趟混水。要是突然的时局变化他还能接受,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局面。 秦雨寒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华羽脸色发黑,指责道:“那在北大营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给我说清楚?如果知道的话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来到这破福州的。”秦雨寒抬起头,盯着他的双眼平静道:“是你自己死气白咧的非要跟过来,想跟着赵修武吃香的喝辣的,当初你也说了绝对不会后悔的。” 华羽脸色一苦,仰头悲凉道:“我为什么这么命苦啊~爷爷啊,看来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啊,好不容易看准了,投资一把,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给坑了。”说着居然趴在地上干嚎了起来。秦雨寒继续低头看地图,没有理会邋遢青年的发疯,片刻后出声问:“还有多久才能到青海边界?” 华羽哭声一收,爬起身道:“明天早上就能到,将士们都身怀武功,大部分也学过轻身之法,一旦下船改走陆路的话速度就会大增。天黑前能赶到青海郡城,但是我建议休整一下,养好精神。” 秦雨寒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定计 青海郡外,一辆由九匹骏马拉着的豪华露天马车上,金发碧眼的中年汉子赤裸着上身只披了一件白色大氅,他张着双臂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左右各有一名身材丰满的美丽女子小心服侍,脚边还有两个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为他按摩敲腿。 马车后面,则是漫山遍野的海寇。他们大多都光着上身露出健硕的肌肉,肩扛手持着各种重型兵器,他们大声的用自己的语言聊着天,不时的哈哈大笑,好像丝毫都没有把远处的城池当做一回事。 青海郡东城城头,太史杰脸色难看的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海寇。身后的副将双腿都有些打颤,他们可是跟海寇打过仗的,自然知道这群豺狼的凶狠厉害,更何况是如此大的规模。 副将颤声道:“都尉,咱们真的能挡住他们么?”太史杰坚定道:“不是能不能挡住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挡住海寇。不然……”说完转身看着身后繁华的城池道:“青海郡城十八万百姓将会生灵涂炭。” 大战一触即发。 日头刚刚偏西,吉水县外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数千步骑混合的队伍押运着一条长长的马车赶往校场。百姓们都在兴奋的讨论,张将军这次回来果然不一般,看来是要有大动作了,更有人调侃说海寇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校场帅帐,众人分坐左右,张子龙高居帅位,看着风尘仆仆的赵飞燕道:“赵飞,一路上辛苦了。”赵飞燕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只觉得入口无比苦涩,“噗~”的一声喷出茶水,怒道:“张将军,既然知道一路辛苦,你就用这种茶水招待我么?” 冯阵连忙叫亲兵换上香茶,解释道:“赵军师别生气,这不怪张将军。这茶虽苦却十分提神,我们披麻军上下一直都是喝它的。”赵飞燕嫌弃的抽出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道:“算了,算了,张将军这么着急把我接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商议?” 张子龙点头道:“我想要彻底消灭东门岛海寇,不光是青海郡的这些,还有东门岛上的余孽。”赵飞燕对于少年的惊世之言早已见怪不怪,闻言只是以手抚额,暗道了句:果然。 班鹏出言道:“张大人,就算咱们有这个实力,可是如何才能横跨三千里的大海到达东门岛?咱们毕竟没有海船。”牛沙咧嘴一笑道:“这个不需要担心,我们这里海船多的是,就算运送十万部队也绰绰有余。”班鹏瞠目结舌。 张子龙继续问:“赵军师,你直接说能不能办到吧。”赵飞燕摇头苦笑道:“我第一次来青海郡,对情况都还不清楚,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掌握了多少情报?” 冯阵闻言回道:“了如指掌。”赵飞燕顿觉好奇道:“愿闻其详。”冯阵直接侃侃而谈:“东门岛位于吉水县正东偏南三千海里处,占地三十里,呈椭圆形,长期盘踞在岛上的海寇有十万左右,分为三伙势力。其中实力最强的一方有海寇五万,首领名叫麦克·杰西,武功很高,达到了化形下品。其次是一伙三万人的海寇,首领名叫索菲·奥利尔,是驭物巅峰实力。最后是一个名叫杜宝的淮国人,武功同样为驭物巅峰。” 赵飞燕听得目瞪口呆,惊讶道:“你们居然知道的如此详细?难道去过东门岛?”冯阵点头道:“经常去,航线已经十分熟悉,如果从吉水县出发,只需要十天就能到达东门岛。” 赵飞燕思索片刻,又问:“小小一个东门岛居然有三方势力,并且还是一强两弱,有点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十分紧张?”冯阵点头道:“这次入侵前他们的确实关系不好,经常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不过现在可不一定了,这次入侵明显是三家合兵一处,不然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五万大军。如果他们没有冰释前嫌的话,如此举动只会导致位于东门岛的老巢会被另两伙人给吞并。” 赵飞燕听了连连点头,看着消瘦少年的眼光充满了欣赏,待他说完忍不住称赞道:“你的想法十分正确,没想到小小的吉水县还有你这种人才,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冯阵面无表情的回道:“赵军师谬赞了,跟张将军比我还差的很多。”赵飞燕翻了个白眼道:“听了情况我可以确定,张将军的想法完全可以实施。”张子龙双目闪过一丝神光,追问道:“你先说说到底该怎么做?” 赵飞燕起身走到地图前,其他众人赶紧跟上。看了一会后她指着青海郡道:“五万海寇分为三家,互相勾心斗角。平时还看不出来,但是面对死伤惨重的攻城战,就会越发明显,都想保存实力的唯一结果,就是久攻不下,所以青海郡城暂时没有危险。” 说着又一指天安县的海岸道:“敌人是从这里登陆的,意味着他们的船就停泊在这片海域。既然咱们有水战能力,就可以放弃陆路改走海路,先到这里控制住他们的船只,如果成功的话就等于完全截断了海寇的退路,他们在福州就是瓮中之鳖。” 说完用手在地图上一划,刚好是海寇的进攻路线道:“然后咱们也从天安县登陆,沿着海寇的进军路线,过天安,永安,东海县直接到达敌人的背后伺机而动。” 赵飞燕突然停住,咬着指甲皱眉思索,片刻后道:“面对咱们跟绿林营的攻击,海寇绝对是一场大溃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秦雨寒他们去做,咱们直接返回天安县,乘上他们的船只,伪装成海寇直接返回东门岛。” 点了点地图右下角的东门岛,她正色道:“我对岛上情况不熟,具体部署还不能确定,不过我相信你们既然有能力把海寇查的这么清楚,就一定有办法对付留守在岛上的海寇。” 众人都盯着地图思索起来,片刻后都点头赞同这个方案。钟元良称赞道:“不愧是靠脑子吃饭的人,满肚子都是阴谋诡计。”赵飞燕眼角抽搐,冷声回道:“钟公子,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张子龙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阵,有些担忧道:“计划不错,但是这样一来咱们就等于绕了个大圈,所用的时间也会多出不少,如果在那之前郡城被攻破了怎么办?” 赵飞燕一脸自信道:“我不是说了么?面临攻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战斗,各怀鬼胎的海寇短时间内不可能攻破郡城的。毕竟也是一郡治所,有高大的城墙可以拒敌,如果这样都守不住的话未免也太过无能了。” 张子龙点了点头,重重的拍了下地图道:“决定了。明天咱们兵分两路,牛沙,冯阵,你二人带领披麻军全军出动,走水路按赵军师的方案进行。陷阵营则由我带领,按预定计划赶去青海郡与绿林营汇合。” “诺!” 赵飞燕怒道:“张将军你既然不相信在下的判断,还让我出谋划策做什么?”张子龙摇头道:“我很相信你,但是对于郡兵跟海寇的战斗力,我比你更加了解。就这么决定了,解散!” 众人相继出去,赵飞燕冷哼一声快步离开。刚走出大帐没多远,冯阵就从后面快步追上道:“赵军师,能聊聊么?”赵飞燕没好气道:“今天没心情。” 冯阵跟在她身后,又道:“你就不想知道张将军为什么会这么决定么?”赵飞燕停住脚步,嘴里不屑道:“张子龙这人刚愎自用,脑子不好使,所以才没有用我的计策。” 冯阵面无表情道:“青海郡有将近二十万百姓!”赵飞燕眉头皱起问:“什么意思?”消瘦少年解释道:“以我们对海寇的了解,郡城一旦被攻破,这二十万百姓必然会死伤惨重,能侥幸活下来十分之一就已经是大幸了。你的判断都没有错,但是张将军不能拿这么多的无辜性命去冒险。” 赵飞燕闻言喃喃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他是在怕那个万一么?”冯阵点头继续道:“不光如此,你所有的推断都建立在正常的情况下。其实在福州临海这片地方,面对海寇的态度跟你们眼中的不太一样。百姓畏海寇如豺狼虎豹,根本不敢反抗,而海寇面对我们就如同面对牲畜一般,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们,所以也就更加不会害怕守城的郡兵。” 赵飞燕不自觉的咬着指甲,不可置信道:“居然还有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是我漏算了敌我双方的士气问题了。”冯阵躬身抱拳道:“我之所以找您说这么一说,是不想让赵军师误会张将军,如今大战刚起,正是需要我们团结一致的时候。” 赵飞燕舒了口气,点头道:“行了冯将军,你的这一番良苦用心我已经知道了,放心吧,我赵飞绝不是小气之人,更何况现在还在他手下当差,怎么会记恨自己的上司呢?再说对于张将军的胡闹,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冯阵道了声谢转身离去。赵飞燕抬头看着阴郁的夜空,想着明天即将到来的大战。 第一百八十四章 青海血战(上)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温暖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在青海郡高大城墙上的太史杰已经满脸血污。他双手撑着箭垛,感受着手掌传来的冰凉坚硬的触感,回头大吼道:“让预备兵来东城!”在他的脚边是遍地的尸体,血液顺着排水渠还在不断从城墙上向外流出。 他的副官已经身死,尸体倒在不远处的城墙上,胸前被利器捅穿,露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双眼瞳孔已经扩散却不闭目,好似对世间还有所眷恋。太史杰身后的亲兵闻言连忙应命,转身跑向城墙另一边,对着城内大喊道:“击鼓,让预备军来东城门。” “咚咚咚咚~~”急促的鼓点声响起,四面一人高的牛皮大鼓被几名赤膊汉子敲得震天响。 可是过了良久也不见城中来人,好半天后才有一个全身是血的都伯踉跄地跑来,哭嚎道:“大人,八百预备军在南门已经全部战死。南门被攻破了!”亲兵心头大骇,一刀劈翻从云梯上露头的海寇,对着远处城楼的太史杰重复了一遍。 太史杰抽出长刀怒吼一声,冲到一处被十余名海寇占据的城头,长刀狂舞化为一阵疾风,三名海寇当场喉咙飙血倒地身亡,可是剩余的海寇却视若无睹,怒吼着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时间“叮叮当当”,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最终太史杰凭借高超的刀法阵斩杀了所有海寇,但是左肩却挨了一记狼牙棒的轰击。汉子左臂无力的垂下疼的满脸冷汗,显然骨头已经被打碎。 汉子环顾四周,眼看还有不到三百的将士在抵挡,而对方则有越来越多的海寇爬上城墙,嘴里喃喃道:“居然连一天都没守住么?怎么会?”言毕靠着城头无力地坐下,双目紧闭满脸不甘。 亲兵武功不俗,一把长刀舞的霍霍生风,在接连斩了四名海寇之后,好不容易跑到了汉子身边,焦急道:“都尉,咱们该怎么办?要不然先逃出城去?等援兵到了咱们再杀回来?” 太史杰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嘴中说道:“亏我夸下海口能守三天,可是现在一天都不到就被攻破城门了,眼看十数万的百姓要遭此大难,我太史杰安能弃城逃跑?只有一死以表忠心了。你赶快去郡守府,趁着南门的海寇还没有深入,召集所有的捕快、衙役、狱卒,护送郡守大人趁乱逃走。” 亲兵苦笑一声:“都尉不用担心郡守大人,他早就已经跟着王郡丞一干人等向西离开了。”太史杰闻言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向外流出。亲兵赶紧安慰道:“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召集所有官差,与海寇决一死战。” 太史杰摇头道:“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南门被攻破,海寇就会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大势已去了。海寇四面攻城,唯有北门兵力薄弱一些,八百守城将士死伤不是太大。你赶紧带着弟兄们向北门去,一路上一边大喊海寇破城了,一边向北逃跑。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这样最起码也能多活几个百姓。” 亲兵双目含泪,探身就要架起汉子一起逃命,太史杰挥手荡开道:“我已经说了,我是不会逃跑的,我太史杰今天要与青海郡共存亡。”亲兵还要再劝,汉子怒吼一声:“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右手持刀向前捅去,一名刚上城头的海寇惨叫着摔下城去。 亲兵双膝跪地拜了三拜,起身就要呼喝将士们跟自己下城,突然喧闹的南城响起了巨大的欢呼,隐隐有“援兵到了!”的呼声传来。太史杰挣扎着站起身,向硝烟四起的南城看去,可是城中高楼太多遮蔽了视线。只听亲兵在旁兴奋道:“都尉,你听到了么?咱们的援兵到了!” 太史杰却不太乐观道:“有能力抵挡海寇的军队,只有广陵城的援军,他们最快也要三四日才能赶到,不应该这么快才对。”亲兵兴高采烈道:“可是刚才属下听的清清楚楚,确实是有援军到了。” 太史杰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那就是披麻军到了,只有他们有这个战力了。”没过一会,一队五十多人的骑兵飞马而来,内穿皮甲外罩雪白披风,正是披麻军的士卒。骑兵纵马飞驰直到近处方才停住,为首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壮实青年对着城门出声喊道:“谁是太史杰将军?” 太史杰努力的挺直腰板,让人看起来更威严一些,回道:“我就是青海郡都尉太史杰,这位披麻军的将军怎么称呼?”壮实青年没答话,带着手下翻身下马,一路冲上城门,协助守城将士抵御海寇的进攻。而他却径直奔到太史杰身前道:“我是披麻军队长曾江平。” 亲兵连忙问:“曾将军,敢问是不是披麻军的援军到了?”名叫曾江平的青年摇了摇头道:“大部队大约还要大半日才能赶来,目前城内的只有我所率领的小队。”太史杰满脸失望,忍不住追问:“有多少人?”曾江平回道:“一百人!” 亲兵大惊失色道:“城外有五万海寇,你们一百人过来有什么用?”曾江平闻言眉头一皱,生硬道:“原本我们只是负责袭扰,拖慢海寇进军速度的,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用了一天时间才赶到青海郡?” 太史杰连忙呵斥亲兵住嘴,皱眉问:“曾将军既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退敌计策?”曾江平直接道:“青海郡坐拥十几万的百姓,壮年男丁少说也有四五万,现在情况紧急,应该直接召集他们配备兵器,让百姓帮忙守城,还有那些差役也可以组织起来协助城防。” 太史杰点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说着对亲兵道:“你赶快去办,速度要快!”亲兵领命快步跑下城楼。 城外五里处海寇营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两万人打到现在还没把城攻破?”怒骂声自大帐中传来,金发碧眼的汉子愤怒的抓着酒杯,直接摔在面前一个属下的头上,碎屑纷飞。那人头上瞬间流出了血液,可是他不敢擦拭,只能跪地小心翼翼道:“老大,本来已经攻破了城门,但是不知道从哪跑出了一群白袍士卒,跟传言中的披麻军一样特别厉害,我的手下吓破了胆纷纷逃跑,城门又被他们夺回去了。” 金发碧眼的汉子闻言轻“噢~”了一声,想了片刻挥手命令道:“鸣金收兵,让弟兄们回来!”旁边有个赤发碧眼的汉子皱眉道:“杰西,你在说笑不成?这次攻城都是我的手下,眼看马上就要攻下来了现在让我撤兵?”说着声音拔高道:“然后换上你的部队去摘桃子么?” 金发碧眼,名叫杰西的汉子笑道:“怎么会呢,亲爱的奥利尔,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披麻军的出现可不是个好兆头。弟兄们打了这么久也累了,现在让他们撤回来好好休整一下,然后咱们共同进攻,一鼓作气拿下青海郡城。” 名叫奥利尔的汉子闻言追问道:“一起?那功劳怎么算?”他面相刻薄,小眼睛鹰钩鼻,身材精瘦一身黑色板甲,身背一把丈许长的怪异长枪,枪尖过半成圆锥状。 杰西摆手道:“跟说好的可能有些区别,但是还是你的首功!战利品都随你先挑!”闻言奥利尔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最后才点头同意。 “叮叮叮叮~~” 巨大尖锐的鸣金声突然响起,密密麻麻攻城的海寇如潮水般退了回去。见此,城墙上的太史杰松了口气,瞬间的疲惫与左肩处的钻心疼痛令他脸色苍白,颓然靠着城墙坐倒在地,对旁边的曾江平道:“多亏了你们披麻军,这青海郡总算是守住了。” 曾江平看着撤退的海寇,却没有丝毫开心,闻言沉声道:“太史将军别大意了,海寇都是凶残狡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辈,怎么会选择在此时撤退?”太史杰不解问:“曾将军的意思是?” 曾江平摇了摇头,嘴中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太史杰无奈:“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打退了他们。等到咱们组织好协助城防的差役跟百姓,凭借高大的城墙,想要再坚持大半日功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曾江平点头道:“希望如此吧!”青年极目远望那黑压压的海寇军营,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短短两个时辰后,城外就再次传来铺天盖地的冲锋声,大地都在微微颤鸣。正在安排守城事宜的太史杰心中大惊,跑到城头向下一看,顿时面如死灰。身旁的曾江平同样震惊道:“这是……” 黑压压一望无际的海寇,如一大朵乌云涌向郡城。 太史杰大声呼喝:“所有人赶快登上城墙进行防守,快,海寇又打上来了!!”东门处一阵嘈杂,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差役乱糟糟的涌上城墙,当看到城外漫山遍野冲来的海寇后,都吓得双腿发软,倒地声不绝于耳。 曾江平瞬间做出了判断,脸色难看道:“守不住!”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海血战(下) 海寇阵前,金发碧眼的壮汉杰西,赤裸着上身面色狰狞,手中拖着一把无鞘重剑,沿途留下一溜火星,跟一块门板似的。随着不断接近,他全身突然爆发出天蓝色的恢宏真气,冲散了守城部队的第一阵箭雨,汉子扔速度不减的继续冲锋。 曾江平突然在城楼上大喝:“赶快向城门处投石,必须拦住他!”他声音急切面色狰狞,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依言行事,推着一人高的巨石向城下砸去。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海寇首领,那个名叫杰西的魁梧汉子,冲到护城河边的时候脚步用力,身体如利箭一般冲上天空,轻而易举的跨过了宽约四丈的护城河,落地后猛地一冲,就到了高大的城门前。 此时巨石才刚落下,只见他双手举起重剑一阵挥砍,“砰砰砰~”一阵轰鸣声响起,巨石就被拍成了无数石屑。这一幕令城头上的守军大骇,赶忙继续向下推着巨石。 可是下方的海寇首领却面露不屑的笑容,双腿微屈成马步,上身收拢双手持剑于腰侧,全身真气汹涌而出。 “八方水斩!” 海寇首领仰天长啸,双臂猛地挥出,笨重的大剑化为一道流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快速斩击,大开大合纵横睥睨,八道璀璨的蓝光剑气轰击在厚实的城门上。 “轰隆隆隆~~”铁皮包裹的厚重城门发出刺耳轰鸣,八道剑气破门而过,只留下长长的空洞。海寇首领哈哈大笑,猛地一脚踹在满目疮痍的城门上,“轰隆~”一声,木屑纷飞间,城门被踢出一个丈许大小的洞。见此,汉子还不满意,巨剑连斩,残破的城门彻底化为一堆碎屑。 身后的海寇大军纷纷怪叫着冲向城内,对头上倾斜而下的箭矢滚木视而不见,连攻城用的云梯都被他们扔下。 海寇首领仰天长笑,带着手下冲入城内,面对无数惊愕恐惧的面孔,他兴奋的举起了手中的重剑。 太史杰看着下方如洪水一般涌入城中的海寇,面无人色颤声道:“城?破了?”旁边曾江平沉声道:“现在咱们必须离开城墙,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攻上来了。” 太史杰眼中充满了决然之色,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壮实青年道:“曾将军,这是几天来我们搜集的海寇详细情报,请你一定要活下去交给援军。势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曾江平皱眉道:“现在下去跟海寇交战非常不明智,咱们不如先转入街巷中与他们周旋。”太史杰摇头坚定道:“郡城已破,我作为都尉唯有死战,方能洗刷身上的罪孽。” 说着双眼看着城内的某处,声音嘶哑道:“我太史杰这辈子上不愧天地,下不愧良心,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儿子,我把他关在家中地牢内整整十年。那里十分隐秘可供曾将军你们藏身,只求如果有可能的话,给他一条活路。”话毕,把如何进入地牢的方法说了一遍。 曾江平虽不甚了解,却严肃的点头承诺。太史杰右手握刀,带着残存的将士们,悍不畏死的冲下城头,与不计其数的海寇战在一起。曾江平则率领手下在城墙上快速移动到一侧隐秘处,用铁爪固定住城垛,顺着绳索落入城内。 壮实青年下去前曾回头极目所望,只看到太史杰所率领的将士,转瞬间被淹没在黑色的洪流之中。 城中一座小院内,妇人紧紧的抱住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蜷缩在柴房内瑟瑟发抖。“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打开,妇人身体一僵,双臂更加用力地抱住怀中女孩。“春花~春花~”粗犷的声音传来,妇人连忙打开柴房的门,满脸泪水道:“二牛哥,我在这!” 院中的中年汉子体型肥壮,看上去有些木讷憨傻。看到妇人,他立马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母女二人,眼泪夺眶而出。片刻后他松开手急促道:“孩儿她娘,海寇已经打进城了,外面全乱套了,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趁乱跑吧。” 妇人惊慌道:“都这时候了还收拾什么东西?咱们现在就走吧!”汉子摇头道:“就这么走了咱们一家三口怎么过活?最起码把存的银子带走。”妇人闻言快步走进旁边卧房,片刻间抱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说道:“二牛哥,银子已经拿了,赶快走吧。” 汉子一把抱起小女孩,嘱咐了句:“乖女儿,一会出去不管看到了什么都别出声,知道了么?”小女孩怯怯的点了点头。 汉子牵着妇人向门外走去,妇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暖。她是本地一颇有名气的商人之女,而汉子只是屠户出身,家里一直都反对这门婚事,不知经过了多少磨难二人才能走到一起,为此她甚至被家里逐出门外。虽如此付出,妇人却一点也不觉得苦楚。这全因为汉子为人老实,对她一心一意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些年没有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踏出大门的时候,妇人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小院,那是二人一直生活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此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城南一处庞大宅子内,上百名家丁仆人手持棍棒,面露惶恐的站在大院内。正屋门前,一名身穿名贵绸缎,商贾打扮的富态中年人沉声道:“我宋立自认为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现如今海寇打进城了,大家也都有家有室,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赶快回去带家人一起逃命去吧。” 说着抬手掀开身边的一个木箱道:“这里是纹银两千两,大家分了吧,也算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一点心意。”手下仆役纷纷跪地磕头,大声谢恩。待他们起来分了银子,片刻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体型富态的宋立这才快步向后院走去,院子很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样样不缺,宋立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待走到一处偏僻的屋舍后,轻轻拍了拍门道:“是我,快开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丽容颜。宋立进入屋内,安慰道:“放心吧咱们不会有事的,我让这些下人带着金银往外跑了,就算有海寇看见,也会先杀他们夺财。” 说着快步走到床边,一边把床向上掀一边问:“孩子们都怎么样?”美丽女子点头道:“都在密室里待着,除了有些害怕,没什么问题。”说着就要去关门。 宋立连忙制止道:“别关门,不然傻子都知道里面有蹊跷。就把门大开着,这样别人才不会对这个偏僻的小屋起疑心。”美丽女子闻言返回床侧,宋立掀开床板,在青砖地板上摸摸索索,掀开一块砖后伸手一拉,露出一条向下的地道,洞口很小只容一人通过。 女子埋怨道:“这海寇都打进城了,咱们不说逃跑,为什么要往地底下钻?”宋立冷哼一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现在往城外跑那就是找死,海寇铺天盖地如狼似虎,谁能跑得过他们?你要知道,咱们这可是青海郡城,朝廷会坐视不理?与其向外逃跑不如在这地下躲上一些时日。等官府的大军打跑了海寇,咱们再上来继续过日子才是最稳妥的。” 说话间二人已下得地道,宋立先把床放下来,又掩好了洞口石板。 此时的青海郡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百姓的求饶声,惨叫声,哀嚎声。郡兵依靠城池才能勉强做到自保,现如今真跟海寇面对面的厮杀,照面间已经被杀得胆寒,丢下兵器四处逃窜。 城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能抵挡海寇大军的势力,如此情景更加助长了这群豺狼的凶性。虐杀百姓,纵火烧屋乐此不疲。整个郡城就像一个不着片褛的姑娘,被残暴的海寇肆意蹂躏。 一伙儿十来人的海寇,在小巷内挨家挨户的搜刮钱财,遇到活人就抽刀劈翻,他们洋洋得意的彼此聊天炫耀。曾江平伏在墙头打量了一眼,对身后的将士们挥手示意,百十来号军士默不作声的抽出腰间钢刀,冲进院中三两下就把这群海寇剁成了肉糜。 曾江平翻身跃入院内,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壮实青年用一口流利的海寇话喊了一声:“他娘的,这条街的人怎么都这么穷?家里只有几个铜板?” 脚步声转向了另一边,曾江平侧耳倾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松了口气,对着手下将士们道:“不能在外面活动了,海寇越来越多,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空档,一个不好就会被他们包围。接下来不再出手,直接前往都尉府的那处密室躲藏起来,时刻准备策应大部队。” 手下有名军卒不甘心道:“曾头,就这么看着他们祸害百姓么?咱们披麻军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曾江平冷声道:“事分轻重缓急,城没破的时候我们自然要奋勇杀敌,可是现在已经破城,咱们就算冲出去跟他们拼命,也救不了整个郡城的百姓,只能是白白送死而已,撑死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说着话音一转,恨声道:“可是现在郡城在海寇的手中,而咱们的援军却在城外。到时候攻城不知道要死多少兄弟,所以我们必须保留有用之身,等待时机策应援军打开城门。” 所有人都面色严肃的点头应诺。曾江平一挥手,一行人猫腰穿梭于巷弄之中,朝着都尉府邸快速前进。 八月十三日,正午。青海郡治所,这个二百余年没有被攻破过的城池沦陷于海寇之手。百姓们四散奔逃,死伤无数,满大街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稚童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青海郡夺回战(一) 八月十三日清晨,吉水县校场。 一万步卒与五千骑卒列阵左右,整个校场满满当当。在他们面前,张子龙双臂环胸大声道:“从今天开始,披麻军编入陷阵营,全部将士改军籍。牛沙任牙门将统帅全军,冯阵,吴冲二人任偏将军分管将士。” “卑职领命!”披麻军阵前,牛沙三人单膝跪地领命。张子龙朗声继续:“披麻军第一个任务,从海路绕道天安县海域,突袭海寇船队,彻底切断他们的退路。” “诺!”全军将士齐声领命。 张子龙继续道:“陷阵营随我直奔郡城,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以李星河为首的将领们跪地领命。张子龙旁边的小虎怒吼一声,自有士卒抬来黑色铁甲给它穿上。牛沙手捧着一个托盘上前道:“将军,请上甲!” 少年看着托盘上的雪白甲胄突然豪气冲天,一把扯掉身上配发的制式链甲,平身双臂道:“有劳你了,老牛!”牛沙神色严肃,上前替少年穿戴整齐,这是由无数指甲大小的鱼鳞状甲片编织而成白色裙甲,胸口镶嵌着一个硕大的虎头护心镜,作猛虎下山状栩栩如生。 这件裙甲是两年前一场血战后的战利品,一直被少年穿戴,经历大大小小战阵无数,从来没有丝毫损伤。 张子龙穿上该甲之后更显得英气逼人。小虎走道他面前匍匐在地,少年活动了下手腕,一个翻身跃到虎背上,挥手道:“出发!!” 骑兵呼啸成风,步卒沉稳如山。 将近两万人一路浩浩荡荡穿过宽阔长街,围观的百姓们纷纷献上最真诚的祝福。张子龙面无表情,回身看了一眼部队,喃喃道:“我们,又要出征了!” 出了县城,部队一分而为二,披麻军策马扬鞭赶向东南秘密港口,张子龙率领着一万将士三千辅兵,一路向北赶往青海郡。 正午时,陷阵营在一处背山处休整进食。小虎盘卧在树荫下打盹,张子龙靠坐在它身上研究地图。赵飞燕捧着饭菜走过来道:“张将军,该吃饭了!”少年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去接。 赵飞燕向后退了一步躲开:“这是我自己的,想吃你自己去领。”张子龙耸耸肩不再说话,继续看向地图。一身男装的赵飞燕皱眉问:“研究什么呢,连饭都不吃了?” 张子龙回道:“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因为我没有去过青海郡,所以一直以为跟吉水县应该差不多。”赵飞燕嘴里嚼着面饼问:“然后呢?”一路急行军,虽然她是坐在马车中,但是也早就饿的饥肠辘辘,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斯文。 少年眉头紧锁道:“吉水县如今是三面环山,只有一面可以攻打,与其说它是城池,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关隘。但是郡城不一样,它地处福州少有的平原地区,四面空旷适宜耕种,所以根本无险可守,防守压力自然也会大大增加。就算他们有一万人,但分摊到四面城墙上,也只剩两千五百人。” 赵飞燕撇嘴道:“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城不是那么好攻的。从兵书上记载的战例来看,有五千人防守的城池,只要不轻敌冒进出城野战,就能轻松防守住数倍的敌人。还曾有一千人守住两万人整整数月的事迹。” 张子龙听了眉头舒展,合上地图道:“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赵飞燕突然道:“说到天,今夜会有倾盆大雨,要提前想好扎营的地方。”少年仰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赵飞燕白了他一眼道:“昨天我夜观天象所知。”张子龙只当对方是在开玩笑,笑着走向炊烟袅袅的灶棚。 快到傍晚的时候,陷阵营距离郡城还有五十多里,前方斥候突然传来噩耗,青海郡已被海寇攻陷。张子龙立马召集众人前来商议。赵飞燕皱眉问那名斥候道:“你们侦查距离是十里,怎么会知道郡城的情况?情报准确么?” 斥候抱拳回道:“回禀大人,是负责袭扰海寇部队的披麻军弟兄们带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的。”张子龙黑着脸问:“有更具体的么?百姓伤亡怎么样?”斥候摇头道:“弟兄们只能在城外侦查,郡城内具体情况不知,但看火光四起的样子,必定十分惨重。” 张子龙双目充斥着怒火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待斥候走远,少年回头看着赵飞燕冷声道:“这就是你的推断?”赵飞燕回道:“你觉得正常么?昨天中午海寇才到,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攻破了郡城?”她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少年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提到眼前怒斥道:“赵飞!我不管是不是正常,你知道海寇的秉性么?郡城要死多少人你知道么?” 赵飞燕皱眉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就算早知道了你能怎么样?连夜赶往郡城,然后让将士们拖着疲惫之躯跟你去打海寇?” 旁边李星河也劝道:“是啊大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快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海寇如今占据了郡城,跟我们计划的有很大区别,野战的话陷阵营自不会怕他们,但是现在海寇据城而守,这就麻烦了!” 张子龙冷哼一声松开手,从身旁小虎挂着的背囊里抽出一副五尺宽的地图,蹲在地上展开道:“不能硬攻,咱们根本就没有攻城武器,也没有训练过。”赵飞燕也跟着蹲下,思索道:“现在我们的优势是敌明我暗,要想办法把他们诱骗出城,趁机先把郡城给夺下来再说。” 李星河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海寇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放弃地利优势跟我们野战。”张子龙突然眼睛一亮道:“他们不敢跟披麻军打,但是不代表不敢跟地方兵打,咱们可以装作前来支援的普通县兵。” 赵飞燕摇头道:“你这么做能引出多少海寇?咱们还是先跟秦雨寒汇合再说吧,毕竟他们才是主力。”张子龙眉头紧皱,赵飞燕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冷声道:“张将军,我提醒你现在是在打仗,不要有妇人之仁,你想直接攻打郡城?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吃了败仗,这帮海寇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还有谁能拦住他们行凶?” 张子龙低头沉思片刻后,站起身道:“你说得对,咱们必须加快行军速度,先汇合了绿林军再作打算。” 青海郡城内,杰西一脸得意的坐在郡守府大堂上,笑问道:“外面怎么样了?”手下回道:“老大,这次我们真的是发财了,官府库房里什么都有,粮草,兵器,马匹,金银多的数不过来!” 杰西哈哈大笑:“好,有了这些物资,回去咱们就可以招兵买马,彻底把那两人踩在脚下了。”手下面有难色道:“可是奥利尔那边该怎么说?毕竟老大你答应过他。”杰西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道:“我是答应过他,可是你们没有啊。让弟兄们赶紧去把库房里的东西搬走,千万别让奥利尔那帮人看到。” 手下一脸恍然大悟状,领命快步离开。门外有一名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进来道:“老大,追赶百姓的弟兄们回来了,所有人就地杀掉没有放跑一个。还有咱们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城门,下一步该怎么办?” 杰西阴恻恻道:“这还用说么?挨家挨户的抄家,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搜罗来,另外你去给我挑几个漂亮姑娘,身边的这几个早就玩腻了。” 壮汉有些迟疑道:“老大,青海郡有快二十万的人口,如此的大张旗鼓,会不会激起民变?”杰西怪笑一声道:“民变?他们是人么?传我命令下去,把城内所有青壮全部杀光,割下人头堆在街道路口,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反抗我们。” 壮汉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领命出去。 不多久,郡城内彻底乱了套。海寇们凶神恶煞的跑到各家各户,在无数妇女孩子的痛哭哀求声中,把青壮男子全部用绳索绑了押到街道路口。街道上经常能看到五六个海寇赶着上百名汉子赶路的身影。 很快街道口已经人满为患,这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们不住的小声议论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的还跟外围看押他们的海寇套着近乎,讨好奉承无所不用,直说的自己都有些脸红了,可是海寇们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目光中充满了玩味。 那名络腮胡子的壮汉在手下的跟随下来到不远处,看着街口处或蹲、或站、或坐的老实百姓后,摇头道:“淮国人还真是没有骨气,他们明明这么多人,却连反抗都不敢。” 手下连忙点头附和道:“大哥说的没错,这帮人一看到我们腿都吓软了。我刚才亲眼看到一个主动把女人献出来让咱们兄弟们淫乐的淮国男人,那副嘴脸就跟一条讨好主人的狗一般。” 络腮胡子满脸的鄙夷,摆手道:“把他们都杀了,人头就堆在这,让淮国人知道反抗我们的下场。我还要去帮首领去办些事情,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务必把所有街口都给我填满了。” 手下狞笑着领命,络腮胡子转身离去。 街角处大批手持弓弩的海寇,伴随着一声“杀!”,利箭如飞蝗一般射入人群,箭矢穿破肉体的“噗噗~”声响成一片,人群如割麦一般成群成群的倒下,鲜血把地面浇筑成了刺目猩红的颜色。幸存的人要么跪地求饶,要么如无头苍蝇般四散逃窜。 可是海寇们丝毫不为所动,手起刀落间,一颗颗头颅满地乱滚。 第一百八十七章 青海郡夺回战(二) 陷阵营一路行军,速度极快的向着青海郡进发。张子龙一虎当先,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在他无形的压力下,队伍中所有的将士都沉默着赶路,没有一丝杂音。钟元良在不远处轻声问:“弄的我都有些紧张了,情况真的这么糟糕么?” 李星河点头道:“你没有见过海寇。青海城内有十数万的百姓,情况可能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二人小声聊着,旁边马车内的赵飞燕侧耳倾听,心里有些忐忑。 前面披麻军的斥候纵马而来,调转马头与小虎并排而行道:“张将军,前面二十里有一片树林,穿过去就能看到郡城了!”少年点了点头道:“继续探,一定不能让海寇知道我们的行踪,遇到小股海寇的话,想办法抓个活口回来。” 斥候拱手领命,策马飞奔,片刻后消失不见。张子龙回头喝道:“全军加速。”说着小虎速度加快,手下将士们闻言只能咬牙狂奔。 当天边布满绚丽的晚霞时,陷阵营赶到了斥候所说的那片树林,小虎突然低声叫了一声,张子龙猛地举起右手。陷阵营全体减速戒备起来。小虎低伏身躯,悄无声息的走入林中。 越往深处走,血腥味就越发浓郁,最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满地的尸体。一眼看去遍地都是,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泥土,树枝,树叶,花草,石头被鲜血灌溉,呈现出黑红之色,刺鼻的血腥气充斥着鼻尖。 张子龙翻身落在地上,沉默的行走在尸山血海之中。身后将士们大多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均都面色苍白,更有不少被血气一熏,腹中一股逆流直冲向上,弯下腰“哇~~哇~”的开始呕吐。 张子龙踏着血水不断前进,眼中充满了无力感。尸体越来越多,最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少年就踩着尸体前进。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装扮,看方向都是从青海郡逃出来的。伤口多为背后,可见他们当时一心只想逃命,对身后追来的海寇视若无睹。 “轰!”少年突然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脸盆粗细的树木应声而断,伴随着漫天的树叶哀鸣着倒在地上。少年嘴里恨其不争的喃喃道:“为什么就想着逃跑?这么多人在一起为什么连反抗都不敢?”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林中叶子在微风中娑娑作响。 少年继续向前,不知走了多远,地上尸体开始减少。少年突然脚步一顿,眼神一凝走到一边,因为那里有一具尸体,一具海寇的尸体。致命伤是从右肩到胸前,一条极深的伤口,惨白的肋骨清晰可见。 旁边树上绑着一个身材肥壮的中年汉子,寻常市井百姓打扮,满脸仇恨双目血红,眼角都迸裂开来,心脏处被人一拳打穿,留下一个血窟窿,尸体手中握着一把牛耳尖刀,是寻常屠户才会使用的那种。 少年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十丈外,有一名衣衫半裹的妇人仰躺在地上,她脸带笑意的看着肥壮汉子这边,满嘴的鲜血,而在她头旁的地上有一截猩红的舌头。 二人的中间,那具海寇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被腰斩成两半的尸身。张子龙蹲下抱起小女孩的上半身,轻轻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小姑娘长相普通,圆圆的脸蛋十分喜庆,少年拳头紧握,记得吉水县有个说法,这种脸型的小孩子都很有福。 小姑娘的脸上泪渍斑斑,脸色充满了痛苦,可见在她短暂生命的最后一刻,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张子龙站起身,就这么抱着小女孩的半截身躯,走到了身后的将士们面前,走到了赵飞燕的马车前,平静道:“赵飞,你满腹学问,那么来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死?” 赵飞燕面对满地残肢断臂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早在第一时间就吐了个稀里哗啦。此时她面如土色的挑开车帘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算到。就当时的情况看来,陷阵营就算赶到了也不一定能阻止海寇们的屠杀,只会白白搭上将士们的性命。” 张子龙就这么平静的与他对视,在他的眼中少年没有看到一丝的后悔与愧疚。他不知道对方明明读了那么多的书,生性却还如此凉薄,他只知道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子龙一言不发的转过身走到军阵前,看着这些魁梧的汉子问:“赵军师说你们为了救这些人,很可能会白白丢了性命,那么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怕死么?” “咚!!”树林离青海郡不远,大声喧哗很可能会引起海寇们的注意。所以闻言所有将士们整齐划一,举起右手重重的捶打心脏,沉闷的声音代表着无声的回答,眼中充满了名为仇恨的火焰,他们之所以能在地狱一般的陷阵营坚持下来,大部分人曾经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今日所见突然让他们回忆起了尘封的悲痛往事。 张子龙低头看着怀中残破的尸身道:“放心,你的仇我们陷阵营替你报。”说着抬起头,眼中充满冰冷道:“我们的战争已经开始了,第一个任务,一个时辰之内把所有百姓尸体就地掩埋!” 所有将士们同时垂首领命,在无尽的沉默中开始行动起来。 青海郡,都尉府地下监牢。 曾江平安排士卒在通道内休息,独自一人走到尽头的地牢,推开厚厚的铁门。这是一间空旷的地洞,中间吊着一个点着长明灯的托盘,整个洞内只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壮实青年走到铁笼前,这是一个由成人手臂粗的铁棒铸成的坚固牢笼,里面角落处能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因为是地下,靠着昏黄的烛光只能模糊看个大概。 壮实青年蹲下身轻声问:“你就是太史将军的儿子?”里面那个身影身形一顿,声音怯懦道:“没错,我是爹的儿子,你是谁?”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人联想到一只受伤的兔子。曾江平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柔声回道:“我叫曾江平,是披麻军的队长,也是你父亲的朋友。” 那个身影闻言爬到近前,好奇的问:“父亲从来都不让外人进来看我,你一定是他非常要好的朋友。”说着向他身后看去,失望道:“为什么父亲没有一起来?” 曾江平这才看清,这是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体型消瘦面容英俊,身上穿的是一绺绺布条组成的衣物,让人惊讶的是少年有着一头雪白的头发,丹凤眼中的瞳孔不似寻常人一般,是非常妖艳的赤红色。 见惯了各种各样海寇的曾江平虽然心中有些惊奇,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面对少年的眼睛,他实在说不出太史杰的死讯,只能转移话题。 白发赤瞳的少年回道:“我叫太史幼慈。”说着语气变得有些低落:“父亲说我身体里有个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作恶,找了好多名医都没看好,所以只能让我待在这里,免得伤害别人。” 曾江平想起了太史杰的话,看着少年的目光不禁有些怜悯,要知道他才十五岁,就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铁笼中待了十年。想到这他忍不住道:“太史将军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内就由我来照顾你。”说着就要打开笼子。 太史幼慈连忙着急的制止道:“曾大哥,千万不要打开笼子,我怕坏人会伤害你。”曾江平不以为意的笑道:“放心吧,我可是披麻军的队长。手底下也是有些功夫的,不会怕坏人的。”说着便打开了坚固的铁笼。 白发少年双手紧张的握着,死死的盯着打开的铁门,过了片刻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才大着胆子试探着迈出一步,又一步。等到他完全出来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道:“吓死我了,要是坏人出来了,那父亲一定会生气的。” 看着因为害怕而变得有些忐忑的少年,曾江平郑重其事道:“有我在,一定会保护你的。坏人要真的出来了,打倒他就是了。”白发少年眼中充满了希翼道:“真的么曾大哥?”壮实青年拍着胸脯保证:“真的!”面对心智明显还是孩童的少年,青年只能尽力给他安全感。 听了他的保证,白发少年面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曾江平领着他走出地洞,把他介绍给通道中休息的披麻军将士。英俊少年虽然面貌怪异,但是对于披麻军来说却也不算稀奇。一番交谈下来,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腼腆怯懦的少年。 太史幼慈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紧张的手心不停的出汗。好在大家虽然看着凶神恶煞,但是对他都很不错,有的将士还把手中的干粮分给他吃。手里捧着一块风干的牛肉,白发少年问:“曾大哥,那是不是说我可以出去了?” 曾江平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但是上面正在打仗,所以咱们要在这里再待两天。”太史幼慈好奇问:“打仗是什么意思?”曾江平挠了挠头,沉重的解释:“就是很多坏人过来打我们,为了生存我们只能反击。” 太史幼慈身体一僵,喃喃道:“外面有很多坏人么?”还不等曾江平回话“啪嗒~”一声,少年手中的牛肉掉落在地上,突然抱头蹲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青海郡夺回战(三) 白发少年的吼叫声巨大,曾江平连忙喝止道:“太史幼慈,你冷静一点。外面都是敌人,被他们发现咱们就全完了。”通道内休息的士卒也纷纷疑惑地围拢过来一看究竟,可是少年就如同着了魔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的一切没有丝毫反应。 曾江平皱眉走上前,准备先打晕少年。可就在他刚俯下身的时候,嘶吼声猛地一停,白发少年突然抬起了头,久经沙场的壮士青年凭借本能突然感觉到了危险,汗毛倒立间突然撤步向后退去。 此时的白发少年,哪里还有一点方才的样子。只见他一脸的冷酷,嘴角勾起带着邪魅笑容,血红的瞳孔变的竖立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他站起身打量了一眼四周,冷声道:“你一直在骗我是吧?外面在打仗,说明青海郡已经被攻破,老混蛋作为守将,是不是已经死了?而让你来这里……”说着语气一变,满是戏谑道:“是让你除掉我对吧?” 曾江平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沉声问:“你到底是谁?”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相信世上还会有这种事。一个青涩腼腆的少年,眨眼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并且,极度危险,右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腰间的长刀。 太史幼慈阴恻恻道:“曾大哥!我刚才是这么称呼你的吧?我就是太史幼慈啊!看你的反应就知道我说的没错,怎么了?不是要保护我么?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么戒备我做什么?”说着闭起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道:“打仗一定会死很多人,我在这里就已经闻到了香甜的气息,真是美妙啊~” 白发少年那种痴迷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所有披麻军士卒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曾江平直接喝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你把太史幼慈怎么了?不说清楚的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呛啷~”一声抽出长刀,手下将士也都抽出了随身兵刃。 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所有人都以为少年是被邪祟上身了,场面一触即发。 白发少年耸了耸肩,摆手解释道:“曾大哥不用大惊小怪。我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太史幼慈,只是自出生以来就跟寻常人不大一样罢了。常人的三魂七魄自出生就是浑然一体,而我却是三魂分开,独立存在的……”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所以这里面装着三个我,虽然性格迥异但是每个都是真正的太史幼慈。” 曾江平死死的皱着眉头,片刻后道:“原来是这样,那能不能请你回去,我们想跟刚才那个太史幼慈说话。”白发少年无所谓道:“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别看我这幅样子,其实心地也非常善良。这次出来也是提醒一下曾大哥,千万别让那个我知道老混蛋已经死了,或者受到什么极大的刺激,不然那个我就要出来了!”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都有些迷茫,曾江平直接问:“那个你是谁?还有你既然说同样都是太史幼慈,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恨太史将军?” 白发少年笑道:“方才已经说了有三个我,那个我当然指的是你们还没见过的那个我。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见到他,不然……”说着桀桀怪笑了一声,话锋一转道:“至于那个老混蛋,我为什么不能恨他?他从小就把我囚禁在这地下牢房,整整十年的时间,你们有谁体会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么?也就那个天真的我才会相信老混蛋的谎话,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简直是扯淡!” 太史幼慈说完厌恶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摆手道:“言尽于此,我走了!”说着身体呆立原地,竖立的瞳孔慢慢复原,片刻后出声道:“曾大哥,你们怎么了?”语气绵软充满了怯懦。 所有人都沉默不言,曾江平担心的问:“你没事吧?”白发少年点头道:“曾大哥我没事,你们这是怎么了?”面对寒光闪闪的兵刃,少年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曾江平长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将士们收回兵器,解释道:“没事,刚才好像听到入口处有些动静,所以才起身戒备。大家都休息吧,幼慈你吃点东西也睡一会吧。” 待众人散去,壮实青年盘膝坐在地上,运转真气开始练功,心头却笼罩了一层阴云。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偏偏遇见了如此诡异的少年,不知道是福是祸。 青海郡东北部,五万绿林军正在快速移动,因为都是功夫不弱的武林人士,所以速度比陷阵营还要快了不止一筹。部队前方,秦雨寒黑着脸沉默赶路,华羽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出声道:“秦将军,现在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听那披麻军士卒的一面之词,不能就肯定郡城已经攻破了。怎么说也是一郡治所,不可能连一天都撑不了吧?” 就在一个时辰前,一队披麻军骑卒拦在了绿林营的队伍前,带来了非常糟糕的消息,郡城已经被海寇占领。闻此惊天噩耗,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从来没有跟海寇真正交过手的他们,都在为这惊人战力心惊。 秦雨寒冷声道:“披麻军一直与海寇交战,他们的话当然可以相信。还是我太小瞧敌人了,毕竟福州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海寇。”白斩龙冷哼一声道:“还是青海郡自己的问题,堂堂一郡治所,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华羽连忙在旁边开脱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海寇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他可是知道青海郡郡守正是秦雨寒的父亲,在她面前如此数落青海郡的不堪,只怕她难免心中会有不快。 谁知秦雨寒却决然道:“白斩龙说的没错,如果青海郡郡守能组织全郡的兵力誓死守卫的话,就算海寇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攻破了。”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可是少女的手却用力的攥着,显然再为那个矮胖的父亲担心。 华羽顿时无语,心里忍不住在想:果然不能用常理来猜测秦雨寒,听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准备大义灭亲?想到此邋遢青年心头一个哆嗦,暗自为生死不知的秦里海担心起来。就算侥幸能从海寇的手底下逃命,可是面对你大义凛然的亲闺女,后果想来也是惨不忍睹啊。 秦雨寒转身对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预定地点与陷阵营汇合。”后者抱拳领命下去传达,不一会,绿林营速度猛地加快,远处看去如一朵疾驰的黑云一般。 当落日的余晖最终散去,黑夜来临笼罩大地,曾经灯火辉煌的青海郡城,如今火光四起哀声遍野。陷阵营绕路到城池北侧二十里处,在一座名为平江山的山脚下安营扎寨。 帅帐中,张子龙接过赵飞燕递过来的情报仔细研读。这些都是披麻军用来阻敌的小队传来的,突然少年眼睛一亮,在他手中的,正是曾江平退守街巷前,用劲弩射出城的情报。这里面不光有太史杰提供的海寇情报,更是说明了他们现在编制完整,随时可以策应大军攻城。 张子龙正在仔细阅读,钟元良突然进来道:“将军,绿林营到了。”少年合上情报:“赵飞,你去安排他们的将士休整。”转头对钟元良道:“立刻让秦雨寒他们来这里议事,把李星河他们也都叫来。” 二人领命离去,少年看着赵飞燕的背影暗自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拿下郡城,不能再放任海寇肆意屠杀百姓了。 一炷香后,不大的帅帐内人满为患。众人围绕着正中间的一个沙盘相对而坐,左边陷阵营这边以张子龙为首,下手边坐着李星河,钟元良,班鹏,赵飞燕四人。右边绿林营是以秦雨寒为首,下手边坐着华羽,白斩龙,一个满脸傲气的青年与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 秦雨寒率先开口道:“张子龙,现在情况到底如何?”少年语气沉重道:“郡城已破,城内所有郡兵全部战死,百姓死伤惨重。”说完摊开那份情报道:“这是都尉太史杰临死前交给我收下的情报,你们都看看。” 秦雨寒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后交给下手边的华羽,皱眉道:“将近六万的海寇,真是好大手笔。”张子龙回道:“这些情报对你们来说可以快速了解海寇,但是我早就与之打过交道,所以更加了解他们。我先说一下我的看法,必须尽快出兵夺回郡城,不知道秦将军以为如何?” 黑袍少女剑眉一挑平静道:“如果你有切实可行的计策,我自然十分乐意如此。”张子龙站起身走到沙盘面前,抓了一把各色小旗道:“现在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要面对的敌人。”他语气严肃,让人不自觉的也凝重起来。 把一面红色的小旗插在沙盘上的小城中,少年开口介绍道:“红色代表着城内百姓,约有二十万人。”说着围绕红色小旗,插了三面黑旗道:“这是攻城的海寇,分为三方总计五万三千余人。”然后点了点其中一面黑旗道:“这是最大的一伙海寇。人数三万,首领叫杰西,金发碧眼手持一把重剑,手下以勇猛凶残着称。遇见他们的话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最好还是不要与他们正面交战。” 接着又分别点了另外两面黑旗一下道:“首领奥利尔,手下有两万,是个只会用冲锋阵型的海寇,中规中矩没什么特点。首领杜宝,手下有一万多人,有传闻说他是咱们淮国人,真假无从考究,但是这个人非常狡诈难缠,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强攻打死,不要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说完张子龙沉声总结道:“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一个事实,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不出三天,二十万百姓就会死绝,到时候青海郡城将成为一座死城。”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青海郡夺回战(四) 气氛压抑的帅帐中,赵飞燕皱眉道:“张将军说这话有什么依据么?两军交战无外乎为了资源、人口。从王府传来的情报显示,海寇还曾专门组织过小规模的部队来淮国俘虏人口,单从这点看来,他们完全没有理由杀害归顺的百姓。” 张子龙点头道:“赵军师说的不错。”接着加重语气道:“可是咱们现在面对的不是野心勃勃的北海海寇,而是东门岛海寇。这帮禽兽的残忍我想你也见识过了,但是那种几千人规模的屠杀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我敢断定城内现在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赵飞燕针锋相对道:“就算是东门岛海寇,他们残杀百姓也需要动机不是么?今天树林中那些被残害的百姓,应该是海寇们为了封锁消息才杀掉的。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占领了郡城,那城内的百姓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类似奴隶的存在,杀了他们对海寇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张子龙闻言闭上眼睛,无数被屠杀的村落如走马观花般在脑中一闪而逝,少年语气冰冷道:“很简单,因为他们就是一群以杀人为乐的畜生,在他们眼中淮国百姓也根本不是人。” 赵飞燕冷声回:“这些都是你自己…”她话刚说到一半,秦雨寒就出言厉声打断:“我赞同张将军的看法。”说着双眼微眯瞥了一眼女扮男装的赵飞燕:“军师参事?不过是个不入品级的幕僚,不懂规矩的东西!现在有你说话的分么?”她的语气十分冷冽,毕竟是兵家正宗的武院出身,受到的是最正规的军事教育。身在军队,法大过天,对待上级的命令只能服从,跟自己主帅讲道理甚至质疑主帅?按军法治罪的话,可治祸乱军心之罪,当斩! 赵飞燕还想反驳,可是面对黑袍少女眼中的杀意,只能冷哼一声坐回椅子。秦雨寒看着张子龙道:“军中不同于别的地方,你作为主帅,威严不容许有任何人挑衅,不然还怎么带兵打仗?凡事都跟手下讲道理么?” 少年苦笑:“我这人没有什么学问,带领披麻军的时候一方面人数不多,另一方面只负责跟海寇厮杀而已,所以现在突然率领正规部队,其实有些心虚。” 秦雨寒回道:“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华羽也出声道:“张大高手,你可知道你在广陵城率军击败的那些部队,很多都是有着普通禁军实力的精锐,你现在这么妄自菲薄,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将军们知道了,恐怕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张子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秦雨寒直接开门见山道:“情况我们已经知晓了,现如今在这里只有你经常跟海寇交战,算是最了解海寇的人,你直接说说有什么计划吧?” 少年点了点头,握着一把小旗围绕着沙盘转了半天,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今天晚上当真会下暴雨么?” “那当然!” “你怎么知道?” 赵飞燕与华羽二人同时开口,二人对视了一眼。前者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后者疑惑的站起身道:“张大高手,我打小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京城的时候曾跟高人学过一点观天的学问,虽然只是一些皮毛,但是想看到数日之内的天气变化还是没有问题的。今夜亥时左右,必定会有一场大雨。” 张子龙闻言点了点头,直接道:“今夜发动突袭,夺回青海郡。”此话一出,众人都被震得瞠目结舌。华羽尴尬道:“张大高手,现在已经是酉时,只有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能来得及么?再说我们绿林军刚刚长途奔袭,现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休整。” 旁边的那名面色阴沉的中年人出声道:“对我们绿林营来说没有问题,但是你们陷阵营大多都是刚刚习武的士卒,能撑得住么?”绿林营选的是最近的路线,一路马不停蹄船不熄桨,方才将将赶到,而对方却是绕了远路,居然还能比他们早到,这就不得不让他有些担忧了。 张子龙第一次见他,正愁不知道怎么称呼,秦雨寒就开口道:“还没来得及引荐,这位是天云山山主郑永元,是我的授业恩师,如今担任我的副手,统帅福州本地势力的将士。”说着指着一脸傲气的青年:“这位是燕州陨星派的章鸿,驭物巅峰修为,现在担任牙门将。” 张子龙随即拱手:“原来是郑前辈跟章兄弟。”二人还礼后少年继续道:“郑前辈不用担忧,昨夜我们已经休整过了。”郑永元点头:“那我也没什么疑问了。”秦雨寒却皱眉:“你具体说说。” 少年朗声道:“情报显示,海寇昨天是连夜攻城直到今天正午方才破城。白天他们又在忙着搜刮钱财,所以必然也是相当疲惫,相比起我们,他们才算是疲惫之师。另外~”说着把沙盘上的三面小旗分别插在城的四周:“他们内部矛盾重重,互相提防,所以守城的时候必然会各守各的。奥利尔跟杜宝各守一面,由兵力最多的杰西分兵把守两面,而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说着补了一面黑旗在小城最后一边,继续:“刚才说过他们三支部队的特点,咱们要做的就是~”点了点代表杜宝的黑旗道:“从对方人数最少,最不善攻城的部队身上打开缺口,一举突破城内。” 秦雨寒眯起眼睛思索一阵:“敌明我暗,对方今日刚攻下城池,一定想不到如此短的时间内朝廷的大军就杀到了,我看可行,但是如何辨认守城的人是不是杜宝部队呢?” 张子龙回道:“海寇跟咱们不一样,他们因为常年在水上生活,所以打仗的时候不带军旗,而是用专门的海旗,通过打旗语传令,所以旗子的颜色就代表了驻守的是哪支海寇。我们可以找人暗中观察城门上方,当看到用绿色旗子传达军令的就是杜宝部无疑。” 秦雨寒点头:“看来你对他们还真是了如指掌,那具体该怎么行动?”张子龙在沙盘上一划道:“立刻出兵,由你们绿林营抽出轻功最好的高手组成斥候,沿途清除一切海寇眼线,确保部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郡城,再探听好杜宝部所在后~” 说着插了一面白色旗子在郡城边,少年继续道:“大雨倾盆为号,我会率领陷阵营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城门。”又是一面绿色小旗插下:“由你们绿林营随后掩杀入城,毕竟小规模巷战谁也比不上你们这些武林高手,要注意的是声势必须要做的足够大。突然遭到袭击又有大雨掩护,难辨我方虚实,小心谨慎的杜宝一定会率先带人出逃,剩下二人自然也就不会坚守。” 赵飞燕之前一直低头思索,片刻后惊异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年,总觉得这个一根筋的少年高手,不应该有如此聪明才对。她可能本能的忽略了,对方可是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秦雨寒站起身,伸出手掌道:“只要把海寇赶出了郡城,咱们就能跟他们一决胜负了。”她明白少年的意思,今夜的作战只是为了把海寇赶出郡城,变向的保护城中百姓,如果跟对方在郡城内展开全面战斗,一定会有无数百姓惨遭波及。 “啪~”张子龙伸手与少女击掌。点头:“到时候咱俩可以再比一场。”少女笑道:“求之不得。” 青海郡中,忙碌的海寇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们盘踞在各个青楼酒肆尽情地吃喝玩乐,高声谈论着今天杀了多少人,祸害了几个姑娘之类的话题,聊到高兴处甚至二话不说抓过小二儿伙计,挥刀就斩落了对方头颅,猖狂的笑声此起彼伏,整个郡城都在他们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郡守府内也在举办宴会,三大海寇首领带着手下悉数到场。他们一边享用着醇酒佳肴,一边欣赏着台下的助兴表演,那里有群赤身裸体只披了一层薄纱的美丽女子,梨花带雨的翩翩起舞。 海寇们哈哈大笑,看上哪个就直接拉到怀中一阵揉捏。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女子的想法,在海寇眼中她们只不过是一群泄欲的工具而已。金发碧眼的杰西举杯道:“为了庆祝任务完成,咱们干一杯。” 在座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旁边有个鹰钩鼻的中年男人出声道:“杰西大哥,你说那人为什么会让咱们攻下这青海郡城作为投名状?我总觉得这中间好像有哪里不对!” 杰西大笑:“杜宝,你太小心翼翼了。以那位大人的身份怎么会来骗我们?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咱们按照约定在这郡城内呆上三天,到时候就能到楼兰混个元帅当当,东门岛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早就呆够了。” 奥利尔满脸笑意的插话:“杰西大哥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咱们三个天天在指甲盖大小的东门岛争来争去,能有什么出路?还不如趁着现在兵多将广,狠狠心干一票大的,为将来搏出个前途。” 杜宝看两人满脸兴奋之色,只能自己闷头喝酒。杰西突然出声揶揄道:“还是说杜宝老大今天看到昔日的同胞被杀,于心不忍了?”按照他的意思,今天是要把全城的青壮全部杀完的,没想到最后杜宝出面阻止了他,所以心中难免有些不爽。 杜宝冷笑一声,眼中泛着阴狠之色道:“于心不忍?太可笑了,这个充满腐败的国家就像一个浑身生满了蛆虫的尸体,有什么值得我去眷恋的?只不过像你这么杀也有些太浪费了,听说在楼兰,淮国奴隶可以卖个很不错的价钱。” 杰西与奥利尔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你这家伙,心果然是黑的!”比起死亡,生不如死才是更令人恐惧的存在。 第一百九十章 青海郡夺回战(五) 今夜注定是个奇袭的好天气,方才还明月高悬的夜空不知从哪里飘来了层层乌云,在它们的遮挡下大地陷入更深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秋天的晚风也在此刻显得有些冷意。 绿林营打头,陷阵营殿后,加上双方的辅兵,将近七万人的部队安静的前进着。被稀疏灯火笼罩的青海郡城已经朦胧出现在视线中,相距大约还有五里左右。就在此时前方的绿林营突然停止行军。 张子龙举起右手,陷阵营跟着停下。旁边钟元良小声道:“将军,这里离郡城还有很远,为什么不趁着夜幕再往前靠近点?”少年摇了摇头默不作声,一方面是他也不知道,另一方面是它心中也有些忐忑,攻城战,这是第一次。 马车上的赵飞燕挑开车帘道:“绿林营人数众多,再往前靠近的话就会被守城的人发现,虽然这是黑夜,但是他们兵器五花八门,反光的不在少处,从上往下看的话很容易发现,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下。” 张子龙眉头一皱,转身对班鹏道:“你跟赵军师去辎重那里,把半身盾配发给每个士卒,再找些布匹把枪尖都罩上。”后者领命跟着赵飞燕的马车离去。 看他们走后,李星河在旁边道:“大哥,你对赵军师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淡了,他可能是因为第一次上战场,所以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张子龙看着马车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这才摇了摇头沉声道:“是人都有血性,都有良心,你,我,钟元良,还有陷阵营的所有将士都是如此。真正让我厌恶他的是今天在树林中,面对那么多惨死的百姓,在他眼中我居然没有看到一丝同情难过之类的情绪,这让我觉得这种人很可怕。” 钟元良思索着点头,嘴中道:“听张兄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如此,虽然当时我跟很多将士同样吐得稀里哗啦,可是在他们脸上更多的却是悲愤与仇恨,可这个赵飞却跟没事人一样,我现在很好奇,什么样的出身才会培养出这样的人?” 张子龙沉声道:“这也是我刚才正在琢磨的,细细想来咱们对他是一无所知,籍贯家庭经历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名字也是他自己给咱们说的。现在想想也真的可怕,万一他是海寇那边的探子,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李星河摇头道:“应该不会吧,海寇的探子怎么会专门盯上大哥你呢?”张子龙冷笑道:“如果是东门岛的海寇,他们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把人安插在我身边。” 说着又皱眉思索了片刻,继续道:“昨天下午如果连夜出兵的话,今天清晨就能赶到,然后依靠城池防御,海寇就算在多一倍又有何惧?那个时候是他一直劝我不要冒进的,后果你们也看到了。以后你们两个派人时刻注意赵飞的行踪,这个人身上我总觉得有些熟悉,不能忽略他是海寇探子的可能,毕竟我手上沾了他们太多的血了。” 钟元良二人点头应是。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原来是秦雨寒亲自带着护卫赶了过来,待到近前道:“绿林营不能在前进了,很容易被对方发现,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只要能攻破城门,我保证会在半炷香内杀到城下。” 张子龙点头道:“没问题交给我吧。”说完又出声问道:“杜宝部驻守在哪一边探听清楚了么?”秦雨寒点头道:“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我们的人已经打探道杜宝部是在北门,但是~”少女语气一变踌躇道:“但是东门的城门已经破碎,现在是用拒马桩与杂物堆积防御,应该更容易攻破。” 张子龙思索道:“还是按计划行事吧,如果敌人驻守在东门的是奥利尔的部队,就会特别麻烦。还有必须第一时间重创杜宝部,不然以他的精明,很可能会看出我们的意图,如果他不率先弃城逃跑,此战也就没有意义了。” 秦雨寒点了点头,嘴里称赞道:“张子龙,你临战心思十分缜密,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当然,我也会相信你。”说着转身就走,摆手道:“一切按计划进行,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子龙有些复杂的看着离去的少女,有时候觉得她的为人十分讨厌,有时候又觉得她十分理解自己,真是十分怪异的感觉,甩了甩头不再多想。收拾心思下命道:“攻城的钩锁准备好了么?” 钟元良回道:“都准备好了,足足五百条。”说着眉头皱起道:“咱们连云梯都没,紧靠这些绳索真的可以么?用刀随便一砍就断了。”张子龙回道:“所以我会安排武功最好又有轻功的士卒,由他们率先攀上城墙,放下绳索后要死死守住。另外我会试着直接打破城门,如果能做到的话任务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一炷香后,披麻军整备完成。张子龙率领将士们钻入农田,靠着即将成熟的庄稼地为掩护,缓慢接近巍峨的青海郡城。天空中的乌云越发低垂,压抑的令人有些呼吸急促。 班鹏率领的本部将士,走在军阵的最前方,换句话说,他们就是此战的先锋。旁边有个身材矮胖的都伯小声道:“班将军,你紧张么?”班鹏呼吸有些絮乱,心脏“咚咚咚~”的快速跳动。闻言不耐烦道:“阵中不能说话,给我闭嘴。” 那个矮胖的都伯深呼吸了两口气,喃喃道:“我可真没出息,明明连那么残酷的训练都熬过来了,现在却害怕的双手都在发抖。”班鹏大怒回头就要给对方来上一拳,却突然看见身后众将士的样子,不光这名都伯,很多人都是浑身颤抖满脸苍白,额头上更有冷汗渗出。 班鹏叹了口气,对将士们道:“其实我也很害怕!”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个坚毅青年,在他们眼中,班都尉就是他们的榜样,训练中永远最为认真刻苦,为人豪爽实力强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统帅两千余人的都尉,再进一步就能成为朝廷将官,可谓是前程似锦。最重要的是他跟大家一样,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去的,陷阵营多少军卒都以他为自己的目标,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人居然也会害怕。 班鹏神色一正,稍微提高声音道:“可是害怕又如何?咱们可是陷阵营,是最优秀的精锐之师,你们是准备让那些败在我们手上,天天给咱们鞠躬让路的混蛋看笑话么?到时候他们会说什么?我来告诉你们,他们会说瞧瞧那些整天拽的目中无人的陷阵营,原来也就是个窝里横,上了战场一样是软脚虾,真是一帮怂蛋!!” 闻言所有人都脸色涨红,只要一想到那种场面,他们就觉得气血翻涌,原本丢失的力气不知从哪里又回来了。班鹏继续道:“不管你们如何做,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今天这一战,就算我战死沙场也会证明,陷阵营,是淮国最精锐的部队,比那帮混蛋厉害,比海寇厉害,比边军厉害,比精锐禁军还要厉害。”青年的豪言说完后,心脏也恢复了平静,握了握手中的钩锁,不屑的笑了笑。我班鹏绝不会在这里倒下,不就是打个先锋么?怕个球! 他的话语不光令自己恢复了镇静,也让将士们重新拾起了斗志,不在为即将到来的恶战而恐惧不安。其实只要一上战场,见过血后自然就会成长起来,可是这个年轻的都尉一番话,却从精神上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陷阵营,是最优秀的精锐。这句话让将士们找到了一种归属与骄傲,作为它的一份子,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们是最好的。 陷阵营一路小心翼翼的接近,直到一里之外的护城河旁方才停下,因为前方已经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张子龙看着城楼上一伙伙聚众饮酒的海寇,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转身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都爬在原地藏身,不能发出任何声音,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传令官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猫腰离去。 张子龙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蹲下,摸着旁边一路爬行过来的巨虎脑袋安抚道:“小虎,辛苦你了,再忍一会就让这些海寇知道咱们俩的厉害。”小虎白了少年一眼,伸出虎爪拨开少年的手。张子龙笑道:“半年多没见你还真的成长了不少,放在原来你早就忍不住了。” 小虎轻轻抬起头以极其轻微的声音低吼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随即又把脑袋贴在地面,没办法,它实在是太过高大了。一双铜铃大小的虎目滴溜溜的看着城楼上的海寇,仿佛在看着一只只猎物。 八月十三日,亥时。青海郡城,一道粗大的闪电撕裂了天空,伴随着滚滚雷声,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如豆子一般大小的雨点打在身上十分疼痛,原本就阴云密布的黑暗天空,更加模糊不堪,十丈以外驴马不分。 “嗷吼~~~~”就在这混沌未分的雷雨交加之夜,一声高亢到极致的虎吼声突然响起,甚至连雷鸣声都被掩盖住,整座郡城都清晰可闻。 城内都尉府,地下监牢。急促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负责在外面放风警戒的披麻军士卒突然现身在通道口,满脸激动之色道:“来了,来了,咱们的大部队来了,正在攻打北门。” 正在打坐练功的曾江平突然睁眼,猛地从地上弹起道:“果真?”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青海郡夺回战(六) 士卒连忙详细禀告道:“先是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然后传来了小虎大人的吼叫声,接着北门那边就彻底乱了,喊杀声铺天盖地。”他语气急促,显出内心的激动。 所有士卒纷纷围拢上来,有人道:“曾头,不用想了,一定是披麻军开始攻城了,咱们赶快出去吧。”白发少年站在他们后面怯怯的问:“咱们现在就出去么?不是说上面在打仗么?”这个时候没人回答他,少年只好默默的站着。 曾江平迅速从背囊中取出地图,摊在地上道:“部队一路急行军赶来,丝毫不休整就直接攻城,人数体力都处于绝对劣势,实在是太冒失了,牛将军跟冯将军到底在想什么?”说着语气一变,咬牙切齿道:“不管到底是怎么了,咱们都必须出去接应,就算死也要帮披麻军打开缺口。” 士卒们都大声应诺。曾江平用手在地图上比划道:“咱们离北门不远,只有两里。但是城中海寇人数太多,不能直接前去。”说着皱眉思索片刻,收起地图起身大声道:“众将士听令,脱下军服伪装成海寇,遇到散兵或者小股海寇就直接偷袭,碰不上的话咱们就混在他们的队伍里潜入北门。” 说完又想了想,继续道:“注意上去之后不准说一句淮国话,会海寇话的弟兄们沿途大声散布谣言,说朝廷大军已经攻入城了,赶紧逃命。” 说完壮实青年把身上衣服褪去,只穿了一条长裤,又从衣服上撕了一道长布条围在脖间,大声用海寇的话喊道:“听见了么,混蛋们。”众将士哈哈大笑,这种事情他们可干了不止一次,会海寇话语的士卒们大声回道:“是,老大!”说完所有人都开始脱衣服,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 站在白发少年面前的,已经不是刚才那支军纪严明的军队,而是一群衣衫不整桀骜不驯的土匪。 曾江平看着少年皱了下眉头,最后道:“你们去给太史幼慈也伪装一下,带着他一起出发,路上大家把他保护在队伍中间。”众将士领命,白发少年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任由他们一番施为。 一炷香前。青海郡北门外,天降大雨不能视物,张子龙站起身整了整胸口的护心镜,跃上小虎的背朗声道:“小虎,城内有咱们的兄弟,你告诉他们,开战了!” 两丈多长的巨虎等少年坐好后,方才站起身。虽然早就已经看过,但是身后的将士们还是咂舌不已,这哪里是一头老虎,分明就是一头怪兽,一头钢铁怪兽! “嗷吼吼~~~~”连绵激荡的虎啸声激荡在天地之间,无边雨水倒卷而回。张子龙在它背上意气风发,同样仰天长啸,声音清亮如同龙吟,一人一虎的啸声叠加一处,以肉眼可见的音波层层激荡,声势一时无两。 虎啸龙吟,威力如斯。 一口气毕,张子龙抽出长枪遥指高十数丈的巍峨城墙,大吼一声:“陷阵营!!!” “冲!!冲!!冲!!!” “冲!!冲!!冲!!!” 小虎纵身飞驰,速度之快如同狂风,周边的玉米杆地被掀飞无数。身后陷阵营以五百人为方阵,组成一面洪流涌向城墙,重甲步卒冲锋起来,声势丝毫不输于轻骑兵,一时间大地轰鸣声掩盖了漫天的秋雨声。 如此大的阵势自然也让城头上的海寇发现了敌情,可是他们平时都靠着旗语传令,如今这瓢泼大雨中,谁能看得见。守城将领是个身高足有一丈的巨汉,只见他一面组织手下用弓弩防御,一面朝传令兵怒吼道:“给我想办法通知城内,北城有敌袭。” 传令兵被喝的打了个激灵,眼角突然看到淮国人留下来的大鼓铜锣,连忙带着十来名士卒跑过去。拼命的击鼓敲锣,一时间浑厚的鼓声与刺耳的铜锣声冲天而起,青海郡城内一阵鸡飞狗跳。 张子龙伏在小虎背上,打量着城头上的防御,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粗略估计北门居然有五千人防守,居然占据了杜宝快半数兵力,这可不像是海寇的风格。 “铮铮~~嗤嗤~~”先是一阵沉闷的弓弦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利刃的破空声。张子龙来不及继续思考,第一轮的守城弩箭已经射来,这是长达一人多高的巨大箭矢,是不折不扣的大杀器,射程可达到两百丈,被它射中的话,身体会直接被撕裂成两段。 也幸好陷阵营先摸到了近处,突然发动攻击。不然面对如此恐怖的战略兵器,不知道要死多少将士。 张子龙大吼一声:“小虎!”身下巨虎低吼一声,浑身泛起了一股浓郁的黑色真气,盘旋激荡间护住周身一丈范围。“砰~”粗大箭矢射在上面,直接化为齑粉,可是其上蛮横的劲道,却也令小虎的速度在瞬间顿了一下。 持枪少年见状大声道:“交给我,直接冲!”言罢在巨虎身上直起腰,挥舞了两下手中的荡寇长枪。小虎心领神会,直接不管不顾直往城门处冲去,在他们面前,是如飞蝗一般的箭雨与一波波激射的守城巨箭。 “百花齐放!” 张子龙手中长枪银芒大放,化为无数残影,朵朵磨盘大小的银花四下绽开,所有攻来的箭矢都被凌空打成无数碎屑。一黑一白的一人一虎,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冲而去。 班鹏部,一根攻城巨箭当头射来,速度之快胜过寻常箭矢数倍,在它面前的士卒反应极快,立刻支起巨大木盾挡身前,矮身用肩膀抵住。“噗~”包裹着铁皮的木盾被直接射穿,被挡了一下的箭矢虽然力道小了不知凡几,可是还是轻易贯穿了士卒的身体,眼见就要透体而过继续杀伤后方士卒,那名被贯穿腹部的汉子突然怒吼一声,双臂死死抱住箭矢的尾部,翻身就向旁边倒去。 班鹏突然大喝道:“不要直着立盾,要向上倾斜,人躲在盾下半部。”说话间又是一根巨箭袭来,青年都尉脚下一错挺身而上,把大盾支在面前,盾面向上倾斜。“铛~~”巨箭射在上面被弹开,改变了方向直冲天空飞去。 班鹏起身继续率领队伍冲锋,虽然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倒了不下十人,但是城墙已经近在眼前,对于攻城战,能在抵达城墙处死这么少的人已然是个奇迹。而那名临死都要保护同袍的战士,却孤零零的倒在血泊中,陷阵营的士卒如一阵风般从他身旁一冲而过,没有一个人为他停下脚步,可在弥留之际,看着同袍们的背影,这名汉子却轻轻的笑了起来,有点遗憾,有点自豪。 钟元良一路冲在阵前,风头十足。千机剑化为鞭形态,裹挟着真气挥舞成风“叮叮咣咣~”的碰撞声就没停过,所有的攻击都被打成断箭废矢,金袍少年哈哈大笑:“这些东西对我没用。”说着回头振臂高呼:“还差一点,咱们就是第一个道城墙的,陷阵营!!” “冲!” “冲!” “冲!” 手下将士大吼回应,有金袍少年挡在正面,剩余抛射而来的普通箭矢对于陷阵营士卒手中的大盾来说,就跟开玩笑似的,所有将士们只需举起木盾埋头冲锋就行,目前他们阵中没有伤亡一人。 另一边的李星河更加勇猛,只见他浑身罩在土黄色的真气防御之中,守城弩箭射在上面也不过激起点浪花而已,说是刀枪不入一点也不过分。 攻来的箭矢太过密集的时候,九尺少年就挥拳击地“轰隆隆~~”伴随着大地的震鸣,凭空就能升起一道丈许高的土墙帮助全军进行防御,简直是神乎其技。 陷阵营一路高歌猛进,而张子龙这边也终于冲到了城门处,张子龙刚要冲身而上,小虎却仰天怒吼一声,一头向城门撞去,全身黑色真气却向尾巴处聚集,临到近处小虎跃起,在空中灵巧的一个翻身,虎尾裹挟着磅礴真气,如铁鞭一样抽在城门上。 “咣当~~”一声,城门剧烈颤抖发出一声巨响,头顶上更是碎石尘土簌簌落下。小虎见状十分不满意,再次怒吼,这次真气汇聚在两条粗壮的前肢上,一个飞扑,蒲扇大的虎爪张开,拍在城门上“轰~轰~”两声,只见高大的城门居然一阵晃动,这威力简直堪比攻城车。 可是青海郡城的城门实在太过坚固,就是不破。 看到自己的攻击又没有取得成效,彻底激怒了这只钢铁巨兽,只见它人立而起,双爪如同风车一般抓向城门。厚厚的铁皮在它面前不堪一击,被暴力撕开,后方的木头更是不堪大用,木屑四散激射,眼看就要被它挠穿。 城头上突然落下无数滚石檑木,可见海寇们已经发现了这边情况不妙。张子龙挥舞长枪在头顶急速旋转,银色真气吞吐不定形成一面巨大的光面,伴随着盘旋而起的飓风“轰轰轰~~”声响成一片,所有的攻击都被少年击碎摧毁。 “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碎裂的残骸被劲风裹挟激射在城门洞的墙壁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青海郡夺回战(七) 另一边,陷阵营的将士们都已经赶到了城下,第一个到达的钟元良大笑一声,脚下猛地一踩,身形如同展翅大鹏般扶摇直上,在城墙上两次借力就翻上了十数丈的城头。面对着惊愕的海寇,金袍少年双手握住千机剑一扭,伴随着一阵“咔咔~”的机括声,长剑被一分为二。钟元良手持双剑呼喝连连,绚烂剑光平地起,海寇手中的那些笨重厚实的兵器,在削铁如泥的神兵千机剑面前就如同木棍。 “噗噗噗~~”金袍少年周身一空,二十多名海寇已经横尸当场,连忙解下身上背负的一盘盘钩锁,“刷刷刷~”全部放下,转身又杀向汹涌围来的海寇,他眼中混合了兴奋,狂热,仇恨,快意等复杂的情绪,让少年看起来有些癫狂。 李星河部也已经到了城下,只见他双膝微蹲立在墙边。两列手持刀盾腰盘钩锁的将士们纷纷上前。九尺少年探手就抓住两名将士的束带,腰身扭转猛地发力,口中大吼道:“走你!!” 只见那两名将士如同箭矢一样射向城头,在海寇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翩然落地,手起刀落就是连番砍杀。 李星河双手毫不停歇,士卒们被他接二连三的送上城头,片刻间已经有百十名将士上得城墙,组成了一条牢固的防线,死死护身后的一片空地,那里正是钩索所在,源源不断的士卒们开始攀爬,伸手敏捷如同壁虎一般。 班鹏部没有这种武林高手,只能中规中矩的按照既定方法攻城,场面更加血腥。包括班鹏在内,第一波登上城头的有十三人,在他们放下钩锁后,就有数以百计的海寇涌了过来,其中正有那个发号施令的高大汉子,实力尤为强劲,已经接连斩杀了三名陷阵营精锐,海寇们士气大振,“嗷嗷~”怪叫着冲杀过来。 班鹏等人只能列成人墙拼死阻拦,当第一波士卒攀爬上来的时候,十三名精锐已经死的只剩三人,班鹏赤红着眼睛,双手握刀与对方那名丈许高的大汉厮杀在一起。 爬上来的士卒立刻加入战斗,围绕着每一条钩锁都在发生着血战,敌我双方不断有人阵亡倒地,鲜血如同死亡花朵般不断绽放,海寇源源不绝就跟杀不完一样,短暂的激烈交战后,登上城头的陷阵营士卒已经有了七十余人,可是他们对面的,仍然是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的海寇,形势十分危急。 双方对峙在不宽的城头。 必须留出足够的地方,不能让他们威胁到钩锁的安全,班鹏激战中分心打量一下战局,瞬间做出判断。虚晃一刀逼开对方壮汉,青年撤步到了己方阵前,挥舞着手中长刀怒吼道:“陷阵营!!!” “冲!” “冲!” “冲!” 不足百人的陷阵营士卒,集合在一起组成人墙,悍然发起了反冲锋,其悍不畏死的顽强打了海寇一个措手不及,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在人数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发动进攻。 陷阵营凭借着惊人的体力与意志,居然硬生生的把大批海寇逼退了七丈远,并且地上留下了上百具海寇的尸体,因为全身甲优秀的防御能力,自己这边只损失了二十多人。一时间海寇那边被打的有些错愕,居然不敢在贸然发动进攻了。 这难得的时间对于陷阵营来说十分宝贵,越来越多的绳索垂下,城下的将士们纷纷爬上城头。不一会就有了二百多人的规模。 班鹏狞笑着吼道:“继续冲!别让这些畜生回过神来。”在他身后,还有源源不绝的士卒们登上城墙,说话间又上来了二十多人。 这让青年底气更足,怒吼着发起了冲锋,鲜血飞溅间海寇人群大乱,被杀得连连败退。 “轰隆隆~~”城下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高达四丈的城门倒在地上,掀起了无数泥水,还不等众人反映过来,一只体型庞大的钢铁怪兽驮着银枪少年冲进城内。 少年单手举起银枪,运气真气大吼一声:“城门已破,陷阵营冲锋!!”声音浩大传遍了整个北城,大地开始震动,城外还未登城的陷阵营将士,如潮水的向城门处涌来。 张子龙长枪一挥指着城楼上还在厮杀的双方道:“小虎,我左你右,一个不留!”说完脚下轻踏飞身而出,落地后单手拖枪从左方甬道杀向城头,长枪如流星般频频刺出,所有拦路的海寇都身体一僵,直到少年擦身而过后,喉咙才飚射出一道血箭。 小虎同时吼了一声,睁着猩红的眸子几个纵深,扑到了右边甬道,身上黑色真气越发浓郁,沿途所有挡在它面前的海寇,或用头撞,或用嘴咬,或用爪拍,或用尾扫,被它打中的海寇死状惨不忍睹,甬道内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肉沫鲜血。 一人一虎几乎同时冲上城头,面对着如钢铁怪兽般的猛虎,与少年那在暴雨中依然银光璀璨的长枪与虎头护心镜。曾经跟披麻军战斗过的海寇突然开始发狂般的大吼:“是披麻军,是飞虎将!我们死定了,死定了!” 海寇阵中瞬间大乱,更有不堪压力的海寇直接从十数丈高的城头上跳了下去,惨叫声戛然而止,变成一具具脑浆迸裂的尸体。 张子龙可没心思跟他们这些喽啰废话,剿灭完北门守城的海寇后,还要组织抵挡前来支援的大批援军,时间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充裕,想到这少年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荡寇,朗声道:“海寇所犯之罪天地不容,将士们听令,全部诛灭,一个不留!!” “诺!!!”城上城下的陷阵营将士们同时领命,声势浩大直冲云霄。 持枪少年再不废话,率领身后将士从城墙上向东杀去。一路上如银光泻地,手中长枪挥舞成龙,少年没有妄动真气,毕竟一会可能还会有一场恶战。可是单凭他的一身蛮力,就把海寇杀得哭爹喊娘,沿途尸体铺满了路面。身后跟随的士卒,直到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勇冠三军。 小虎则带着剩余将士自城墙上向西杀去,钟元良也在其中。见识了这只钢铁怪兽的本领后,所有人都面露惊恐,就算明明知道它是自己一方的也不例外。原本还想跟张子龙商量商量哪天借小虎骑一下的金袍少年,更是身体僵硬的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太恐怖了。 血腥,极度的血腥,残忍,极度的残忍。 死在小虎手下的倭寇,就没有一个是囫囵的。蒲扇大的虎爪随意拍下,就能把一个八尺高的壮汉摁成一堆肉泥;虎尾一扫间,三四个倭寇直接被拦腰斩断;被它冲锋的时候撞上的海寇则更加悲惨,身体横飞十数丈,嘴里喷出的不光是鲜血,更多的居然是各式各样破碎的内脏。 试问,你还有胆量爬到它的背上作威作福么? 李星河把剩下的所有将士集中在一起,就在城门处列阵防御,准备随时抵御来自海寇的凶猛反扑。班鹏有些凝重道:“我们这边的情况,绿林营的斥候应该已经汇报给了秦将军。李将军,咱们一定要死守到援军到来。”青年在方才的战斗中手刃了那名海寇小头目,可是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伤,浑身淌血不能再战,只能简单包扎治疗后,留在这里守城门。 李星河没有回答,双臂环胸,目光一直盯着朦胧黑暗的长街远处。片刻后道:“交给我!”班鹏安心的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个木讷的上司了解并不多,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的承诺,就一定会遵守。 没过多久杂乱的脚步声就从城内传来,海寇的第一波援军,到了!李星河挥手喝道:“手弩准备!!”在他身后的两千余将士同时取出手弩开始填装,完成后前排趴在地上,中排单膝跪地,后排直立,如此反复! “瞄准!!” “刷~”的一声,前面三排同时举起手弩,瞄准着漆黑的街道,大雨模糊了视线,眼睛酸胀难忍,可是所有士卒都没有伸手去擦拭,也没有闭眼,就这么任由雨水浸满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甚至眼神中都没有丝毫感情波动,他们已经经历过了战争的洗礼,战死的同袍就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看着他们,他们这些侥幸活着的人,没有资格去恐惧害怕。 在与海寇交过手后,将士们更确信,陷阵营是最精锐的部队。所以,他们无所畏惧。 街道尽头,雨幕的笼罩下,突然出现黑压压的海寇,他们没有什么阵型可言,只是一窝蜂的怪叫着向城门处冲来,从旁边的街道中不断有小股海寇冲出加入,等他们到了手弩射程的时候,已经是人数不少于五千的庞大队伍。 李星河怒吼道:“放箭!!” “铮~”整齐划一的弩弦声响起。“嗖~”力道强劲的弩矢穿破了空气与夜幕。“噗噗噗~~~”利刃入肉声响成一片,海寇阵型前方一片大乱,上百名海寇扑倒在地横尸当场。 可是这更加激起了海寇的凶性,他们以更快的速度向城门处冲来,凶神恶煞如同一群恶鬼。李星河再喝:“放箭!” “铮~” “嗖~” 又是一阵弩矢破空而出,原来不知何时,前排放过箭的士卒已经从队伍两边撤向后方,后排的人自动顶上瞄准。 “噗噗噗~”又是百余人海寇倒下,可是双方的速度已经接近到了五十丈。李星河跃到阵前,双拳重重对轰一下,大声吼道:“陷阵营!!!”磅礴的气机汹涌而出,震散了周身的雨幕。 “刷刷~~~”所有将士列阵在九尺少年身后,抽出腰间的长刀。 大战!继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青海郡夺回战(八) 城内距离北门一里外的街道上,连续偷袭了几伙小股海寇的曾江平小队,被上千海寇堵在了一条胡同内,这些敌人与一般海寇大不相同,身穿黑色板甲,手持锋利长矛,头戴覆面头盔,体型异常魁梧。 为首的一人是个身高六尺的矮个子青年,绿发蓝眼满脸横肉,肌肉虬结的模样跟他的身材很不般配,看着就像个肉球一般。他双手各持一柄镔铁大锤,锤头有水盆大小呈八棱形,看着分量十足。 只见他看着被围困的曾江平狞笑道:“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杀了我上百个弟兄,原来是披麻军的曾队长,真是好巧啊。”说话间他的眸中充满了阴毒之色。 曾江平一边戒备着打量着四周一边道:“哈维,没想到你这只杜宝手下的狗,居然也有发达的一天,看现在这么风光,怎么说也是个大头目了吧?不感谢感谢你老子我当年的不杀之恩么?”青年语气充满了讽刺。 太史幼慈被披麻军的将士保护在后方,他听得满脸迷茫,因为双方都是用海寇的语言在交流。 名叫哈维的汉子双目喷火道:“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当初差点要了大爷的命,今天我定要把你千刀万剐。”正说着,突然看到对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的装备上打转,哈维突然又笑了起来,炫耀道:“今时不同往日了,是不是很惊讶?” 曾江平皱眉道:“东门岛是一座海外孤岛,没想到居然能凑齐这么多甲胄,还配备给了你,看来你还真是深得杜宝的喜爱啊。”青年当然惊讶,东门岛没有铁矿,所以海寇们一般都不穿盔甲,不是不想穿,而是没得穿。 就算是他们想买也没地方,因为在淮国不光采矿是朝廷经营,就连冶铁也必须获得官方许可,百姓们寻常买把菜刀锄头都要登记在册,更别说这些制作出来就是严格管控的军械了,从来就不会出现在市面上。 哈维哈哈大笑,摇头道:“这还要感谢你们淮国,这些都是在城里缴获的,我是真的没想到,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居然不武装军队,而是堆在仓库里吃灰。”说着大手一挥,指着壮实青年下令道:“活捉这个人,其他人都给我杀了。” 包围着披麻军的海寇们大笑着领命,怪叫着就向他们杀去。曾江平率领手下只能迎战,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海寇,将士们并不害怕,虽然对方装备更精良而他们现在没有任何防护,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修炼有武功,三年多的时间下来,就算资质再差也有真气大成境界。 双方交战在一起。 金铁声大躁,刚一交手海寇就死了三十余人,其中曾江平更是浑身包裹在蓝色真气中,长刀挥舞间就斩杀了五六名敌人。哈维看的怒火中烧,手中双锤狠狠的对撞了一下,脚下用力飞身而起,嘴里大喝道:“吃我一招!!” 他手中的双锤带着呼啸的劲风,当头砸向曾江平。后者连忙横刀阻拦,伴随着“铛啷~”一声,壮实青年被轰的单膝跪地,手中长刀被压在头顶三寸之间。 太史幼慈见状焦急道:“曾大哥小心!!”哈维一边加重力道一边狞笑道:“该死的混蛋,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这就不行了!太让我失望了~”说着面目扭曲的大吼一声:“给我去死!!!” “轰~”双锤一贯而下打在地面,随着一声轰鸣,地面凹陷出一个方圆丈许的塌陷。也就是在这倾盆大雨中,这要是放在寻常,必然是尘烟四起乱石激射的场面。 可是哈维却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身下的曾江平不见了。身后突然传来风声,来不及多想使锤青年向前翻身而滚,避开了平砍而来的长刀。曾江平眼中闪过一丝惋惜,金蝉脱壳是最近才掌握到的秘术,消耗十分巨大,以他的修为也只能释放两次,可是没想到第一次施展就被对方躲开。 二人缠斗在一起,哈维一双大锤舞的虎虎生风,明显压制住了壮实青年,后者只能凭借着身法与技巧与他周旋了起来,偶尔瞅准对方招式用老之际,反击上一两招,可是都没有建功。转眼间已经交手了三十招,局面虽然是哈维占优,但是想短时间拿下壮实青年,也是不太可能的。 天上的瓢泼大雨没有一丝减弱的迹象,甚至还下的越来越大了,雨水顺着街道两边的屋檐,汇聚成粗大的水柱打在地上“哗啦哗啦~”的声音充斥着耳边。 虽然披麻军的将士们都身怀武功,可是随着战斗的胶着,最终还是敌不过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海寇。不断有士卒被长矛刺穿倒地,鲜血流出飘散在脚裸深的积水中。 正在跟哈维战斗的曾江平心中暗暗焦急,如果像武林比武那样,单对单一个一个上,披麻军的弟兄们自然不会怕这些海寇,可是现在是在战场上,从来不讲究什么公平不公平。看着越聚越多的海寇,青年脑中急速转动思考着对策。 一名披麻军的士卒用长刀架开三杆刺来的长矛,挺身靠近腰身拧转,长刀带着劲风划过一名敌人的脖颈。还不等他调整身形,又是七八杆长矛向他刺来,角度不同刁钻诡异。 “噗噗噗~~”下一刻,披麻军士卒的身体就被穿成了刺猬,被凌空举在了空中,海寇们怪叫着用力撕扯,他伤口的鲜血流的更加汹涌,眼中的神采迅速湮灭,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死尸,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痛呼一声。 还有一个士卒刀法精妙,大开大合间劈砍的周围海寇不断后退,连手中的长矛都不敢刺出,可是不知从哪里激射过来一个石块,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砰~~”的一声化为齑粉,那名士卒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踉跄,手中长刀自然也就停了下来。旁边海寇看准机会刺出长矛,十数杆长矛瞬间就贯穿了他的身体。 再抽出时,那名士卒全身都是血柱喷出“噗通~”一声双膝跪立,瞪着眼睛扑倒在泥泞的街道上,生机早已流失。 “轰隆隆~~”城北突然传来巨大的轰响,所有人手上都是一顿,可是下一刻就继续厮杀起来。 激烈的战斗不断持续,披麻军的士卒迅速减少,已经不足五十人。虽然对方海寇伤亡要比他们高了两三倍,可是双方的人数优劣却更加巨大。太史幼慈被这惨烈的战斗吓得惊呼连连,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刚才还跟他有说有笑的人,就这么惨死在眼前,白发少年痛苦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道:“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可是对于他的请求,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 眼看手下士卒已经死了过半,曾江平心头焦急,咬咬牙大声下命道:“分散撤退,在北门集合。”说完借着巨锤的攻击,身形急速向后退去,伸手拉起瘫坐地上的少年夹在腋下,脚步一错跃上身后的墙壁,几个纵跃间消失不见。 如果硬拼,陷阵营自然打不过数量众多的精锐海寇,可是对于修炼过金蝉功的他们来说,想要走海寇还真就拦不住。就在曾江平发令的瞬间,虽然满腹的不满诽议,可是还是遵守了命令,四十多人“蹭蹭蹭~”翻身上墙,眨眼间四散奔逃。 哈维气得哇哇大叫“轰隆~”一声,暴躁着轰碎了墙壁怒喝:“都给我追,一定要把姓曾的淮国人给我抓到!!”海寇们领命后,不管其他士卒,只追向抱着少年离开的壮实青年。 身后传来的杂乱脚步,让曾江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当看到密密麻麻的追兵后,他不惊反喜,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不管自己逃不逃得掉,那些弟兄最起码是安全了。想到这里他长长舒了口气,故意放慢些脚步,不断引诱着身后的追兵。 哈维撒开脚步跑在队伍的最前方,看着十数丈外的灵活身影恨得牙根痒痒,怒吼道:“有本事停下跟我大战一场,就知道逃跑算什么披麻军?不是一个不留么?不是要杀光我们么?就凭你也配?!” 曾江平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滴答滴答~”的落在腋下白发少年的脸庞上。不战而逃!对于一向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披麻军来说确实是奇耻大辱,可是比起白白在这里送死,不如保留有用之身,死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壮实青年非常确信自己所做的决定并没有错,可是,可是!被海寇追的如同丧家之犬,对对方的辱骂无言以对,真是…好不甘心啊…… 冲出街道,曾江平二人来到了一处街口,壮实青年脚步猛地一顿,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将近三人高的京观冢,全部由淮国青壮汉子的头颅堆积而成,地面上浓郁的鲜血久久不散,就算天空的暴雨也无法冲刷干净。 数以千计的头颅堆砌在一起,无数双麻木无神的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曾江平胸中的怒意直冲脑门,看着可怖的京观冢,壮实青年仰天长吼:“啊~~~~” 曾江平没有发现,在他腋下,一向胆小怯懦的白发少年居然并没有任何反应,仔细打量会发现,少年的眼睛已经变的一片茫然,瞳孔的形状正在剧烈波动,慢慢的缩小。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海郡夺回战(九) 曾江平看到后面追兵将至,咬咬牙就要继续逃跑,可是手中突然一沉,白发少年居然挣脱了他的臂膀。壮实青年还要再拉起少年,突然心头一紧,连忙向旁边跳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壮实青年连忙道:“你这是怎么了?等他们追上来咱俩都要死,赶快跟我走?”白发少年动作僵硬的从地上爬起,曾江平震惊的发现,少年的瞳孔已经变成竖立,惊呼道:“你是那个太史幼慈!!” 白发少年桀桀怪笑道:“曾大哥,你并没有保护好我啊,他马上就要出来了,赶紧逃命去吧。”曾江平疑惑道:“不管你是那个太史幼慈,现在赶紧跟我离开,不然必死无疑。” 太史幼慈深深的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苦笑道:“别再烂好人了曾大哥,你以为老混蛋为什么要关着我?他要出来了,赶快走!”说话间他身体突然全身战栗起来,幅度非常大,就如同发疯了一般。 曾江平当然也看出来了少年的不对劲,来不及思考,急忙先退到一边,隔着京官冢藏起了身形。少年刚好立于他与海寇正中间。 哈维怒吼一声:“给我滚开,兔崽子!”手中双锤左右夹攻,如果被拍实了,就算少年是铁打的也要丧命当场。远处的曾江平大声叫道:“小子,快躲开!!”说着就要闪身出去,可是现在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哈维手中的双锤如同流星一般极速落下,甚至还包裹着淡蓝色的真气。“轰轰~”刺人耳膜的轰击声响起,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有几个海寇甚至连手中的锋利长矛都丢在地上。 白发少年伸出两条白嫩的瘦弱手臂,就这么挡下了双锤的攻击。不是用兵器,就是用淡薄的手掌,蕴含千钧之力的巨锤就这么被轻易的接下了。太史幼慈身体的剧烈颤抖不知何时也停止了,他猛地抬起头,吼道:“是你么???”面目狰狞带着夸张的笑容,嘴角裂开直到耳根,明明是大笑却让人生出一种可怖的感觉,双眼哪里还有瞳孔,只有一片无尽的血红摄人心魄。 哈维只觉得虎口被震得生疼生疼,隐约有种要被撕裂的感觉,听见少年大吼,因为语言不通所以也听不明白,只能震惊的回道:“兔崽子有些本事,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鸡同鸭讲,模样阴森恐怖如同魔鬼的白发少年仰天大笑:“啊啊哈哈哈哈哈~~~”方圆十几张内,音波滚滚如同实质,有十几名靠近一点的海寇直接七窍流血,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几下就不动弹了,可见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距离最近的哈维也是满面的痛苦之色,真气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可是对方的笑声就像直达心底一般,导致他全身气血都沸腾了起来。咬牙就要抽身后退,可是双手上的巨锤就跟两座山岳一般,丝毫不能撼动分毫。 太史幼慈的笑声终于结束,他的双眼如同血池一般红的发亮,盯着哈维跟他身后的海寇看的目不转睛,片刻后咧嘴笑道:“杀~”身形突然向前一冲,几乎紧贴着哈维的身体,双手并爪齐齐抓出。 太快了,哈维手中一松,可是再想反应抵挡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只能运转真气进行防御。“噗噗~”两声,可是少年的双手如同神兵利器一般,根本不受真气的阻拦,直接插入他的锁骨之中,指尖甚至都从背后透出。 “啊啊啊~~~”哈维痛苦的惨叫起来,连忙对身后的手下怒斥道:“还等什么?给我一起上杀了这兔崽子。”海寇们立刻挥动长矛攻击过来,可是白发少年却满脸的嗜血笑容,没有一点点慌张。双臂用力向外一拉“噗嗤~啊啊啊啊啊~~~~”哈维的双臂被活生生的扯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疼的他眼前发黑,感觉体内的力气迅速流失。 白发少年手中握着他还拎着双锤的双臂,怪笑着往嘴里送去“撕拉~”一声扯下一口肉来,粉红色还带着丝丝殷红,少年大口大口的嚼着,嘴角的鲜血不断向地下低落。这一幕更是吓得哈维声嘶力竭的呼喝:“魔鬼,魔鬼,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手下的海寇迫于他的威势,虽然也是满脸的恐慌,却还是挺矛而上。而此时的太史幼慈,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物种,如同野兽般俯下身形,手脚着地。 曾江平呆立在原地,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瓢泼大雨中又下起了一股血腥的雨,温温热热带着一股香甜。太史幼慈,或者说已经是别的什么东西,如同一股旋风,那种带着刀刃的旋风,刮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没有真气肆意的场面,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白发少年就这么一路朴实无华的杀了过去,留下了满地的支离破碎。曾江平不知道此时的太史幼慈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才能让一个怯懦的少年眨眼间成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所以这里面装着三个我,虽然性格迥异但是每个都是真正的太史幼慈。” “千万别让我受到什么极大的刺激,不然那个我就要出来了!” 地牢中那个诡异少年这两句话如同彗星一般闪现在脑海,曾江平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太史幼慈。一个嗜血的屠夫,一个真正的恶魔! “哈哈哈哈~~~”白发少年穿梭在人群中,犹如鱼入大海一般肆意遨游。需要什么华丽的武技么?迎面四个海寇手持长矛向他刺来,少年就地一滚避开攻击,来到了他们身前,张嘴咬向头边的一个脚踝,只听“撕拉~”一声,鲜血飞溅,拿命海寇跌倒在地,少年上千五指并拢猛地一刺“噗~”海寇喉咙飙出一道血柱,直喷了少年一个满头满脸。 可是他丝毫不以为意,咧着夸张的笑容,伸出舌头居然舔了舔嘴角上的鲜血,眼中的红光更加的鲜艳起来。这一幕吓得海寇再无对抗之心,纷纷大叫着向后逃跑。 可是白发少年丝毫不愿意就这么放了他们,挺身继续追击。一时间惨叫如云。 曾江平就这么一直看着,呆呆的看着,嘴中喃喃道:“这…到底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青海郡夺回战(十) 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整个世界一片混沌,城外五里的一大片农田里,绿林营五万多士卒藏身于此。阵中一处,秦雨寒等将官汇聚在一起。华羽摸着下巴望着不见轮廓的郡城方向道:“我倒是不怀疑张子龙有能力拿下城门,问题是咱们是突袭作战,必须要足够的快才行。” 面色阴沉的郑永元赞同道:“陷阵营毕竟是从新军里挑选出来的将士组成,严格来说这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大多都是没见过血的雏儿。能有什么样的表现实在让人担忧。” 秦雨寒却斩钉截铁道:“师父此言差矣,他一定能做到。”郑永元奇怪的看了少女一眼不再言语。满脸傲气神色的章鸿不屑道:“已经过了两刻钟了,我觉得不论成败都要派出援军了,还是我去吧。” 白斩龙冷哼一声道:“为什么是你?”章鸿瞥了他一眼道:“当然是因为我比你厉害,怎么着土包子,想要跟我比划比划?”健硕青年眼神一冷“蹭~”的一声,怀中苗刀被拔出半寸,冷声道:“有种就来。” 秦雨寒怒斥道:“都给我住手,大敌当前你们还在这胡闹,成何体统。”黑袍少女对于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实在十分头疼,平时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闹起来居然如此没有分寸。 “哼~”二人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对方。 场面终于回归了安静,只有暴雨倾泻在地面的“哗啦~”声。远处出来有一道黑影急速接近,速度之快如同闪电。临到近前兴奋道:“报~~秦将军。陷阵营已经攻破北门。” 秦雨寒神色一正,挥手道:“诸将听令!!”在场众人肃穆而立。黑袍少女快速道:“白斩龙,章鸿。你二人各率精兵一万,用最快的速度轻装支援陷阵营。”二人躬身领命转身离去,火药味十足的瞪着对方。 秦雨寒继续道:“华羽你率领本部五千人马紧跟其后,进城后由你们制造混乱,务必让海寇有所忌惮选择退兵。”邋遢青年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领命离开。心中则在嘀咕,这是让我孤军深入啊,那里可是有数万海寇,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主力,那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黑袍少女最后看着郑永元道:“师父你跟我在一起,率领剩余部队组成中军,以备不时之需。”面色阴沉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转身去召集部下。 不过片刻,整个绿林营就动了起来。白斩龙与章鸿二人各带部下,一东一西从军阵两侧急速冲出,如两条长龙般直奔青海郡城。 北门处。 大街上到处都是尸体,李星河双拳滴着血浆从街角返回,班鹏连忙起身,兴奋道:“李将军,咱们这一战斩杀了三千余海寇,大捷啊。”九尺少年皱眉问:“咱们死了多少?”班鹏脸上一僵,沉声道:“战死了五百人,重伤三百二十人,剩下的也都人人负伤。” 班鹏劝慰道:“这还多亏了李将军您大发神威,不然就算能打退他们,我们也剩不了几个将士了。”李星河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如同地狱一般的长街久久无语。 不能怪陷阵营的将士,才训练了三个月就能有如此的战力,放到哪都是绝对的精锐之师。只是比起横行江海四处劫掠征战的海寇来说,厮杀经验上差距实在是太远了。 有很多没必要的死伤,都是源于经验上的缺乏。光李星河看到的,就有不下数十人,被重伤装死的海寇偷袭致死,被已经不治的敌人临死反击致命的多不胜数。 班鹏皱眉道:“这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绿林营还没有赶到,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有张将军,按说连咱们都已经解决了对手,将军他一定会更快才对。” 急促的脚步声从城内响起,李星河眼神一凝。只见在雨幕尽头,海寇的援军又已经到来,两千多人倒不是很多,可是他们不同于先前的海寇,各个身穿锃亮的铠甲,脚踩厚底官靴,外罩披风头戴铁盔。 班鹏震惊道:“就凭刚才叫花子一般的海寇咱们就解决不了了,现在这支必然是海寇的精锐部队,李将军,继续死守城门估计会对我们不利,咱们该怎么办?” 李星河冷哼一声:“比兵力也就是稍微占优而已,比装备咱们又不差,怕他们干什么?”说着走到城门前一箭之地,振臂喝道:“陷阵营的弟兄们,能动的都给我过来。” 论起战斗力,可能陷阵营的将士们还差不少,可是要说战斗意志,将士们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听到李星河的号令,所有能动的不能动的,都拼劲全力向这里汇聚。 不出片刻,一千多陷阵营的士卒在他身后列成方阵,人数虽少却气势十足,他们大多都受了伤,衣服上血迹斑斑,脸上更是狼狈不堪,可能是跟海寇贴身肉搏所致,绝大多数人都蓬头垢面,有的连面甲都被打丢了。 双方在这长街上相遇,距离不过五十丈,刚好在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海寇阵型分开,从后走出一个身高七尺身穿儒袍的中年男人,长相平平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鼻子,又高长还带了个勾,这种象征这尖酸刻薄的鹰钩鼻,让每一个初次见到他的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只见他上前两步高声道:“你们是哪的队伍?居然能打赢我们?”说话间他目光一直在李星河与班鹏身上打转,显然已经看出来了两人的身份。 他是用标准的淮国官话发问,字正腔圆根本就不像是外地人的口音,可见传闻中说他原本就是淮国人的说法,确实有一定的依据。 九尺少年冷声道:“我们是谁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海寇来管,现在赶紧给我退开,不然让你们好看。”鹰钩鼻男人面色古怪哈哈大笑,指着他身后人人挂彩的士卒,捧腹笑道:“就凭你们这群人?还想让我杜宝好看?是不是也太过自大了,实话告诉你们,刚才你们杀的那些海寇,都是些废物罢了。” 李星河不言不语,平静的看着狂笑的海寇三头领之一。杜宝笑够了,站起身冷声道:“我跟那两帮人可不一样,从始至终我都知道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所以手下大部分都是随便招募过来的杂兵炮灰罢了,而我真正的底牌,就是身后这些跟随了我十几年的亲军卫队。” 说着目中无人的指着陷阵营道:“你们这群废物,我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解决。”说着高举起右手。“刷刷~”两声,在他身后的海寇们几乎同时抽出兵器,整齐划一的做好冲锋准备,整个过程居然没有发出一丝杂音,跟方才那些山贼土匪一般的乌合之众天壤之别。 这还不算,只见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传出了一股真气拨动,片刻后居然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真气防护,包裹住全军。直到此时,李星河脸上也终于变得一片铁青,万万没想到,这个被大哥忌惮的杜宝,其底细居然藏的如此之深,实力居然如此强劲。 有这么两千外放境界的军队,恐怕东门岛上另外两伙海寇加起来,也没有他厉害。 李星河深深叹了一口气,经过刚才的战斗他已经深刻的明白,个人的勇武在其中根本起不到决定的作用,就连他这个化形境的,方才也是险象环生。扭头看着眼中充满了坚定的将士们,少年朗声道:“对手很强,可能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所有将士眼神都是一暗,他们都是年轻人,谁不想好好的活下去呢?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有那么多美丽的景色他们都没有见过。 班鹏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弟弟妹妹都已经被海寇杀害,他现在是家中的独子,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死了,已经年迈的父母该会如何痛苦。可是他仍然强提精神,指着周围同袍的尸体怒喝:“我们是陷阵营,不管对手是谁我们都不能退缩,死去的将士们都在看着我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冲!!冲!!冲!!!” “冲!!冲!!冲!!!” …… 起先还是零星的喊声,越来越多的士卒加入进去后,声势迅速壮大,片刻后就如同怒涛拍岸一样声势浩大。 对面的杜宝眼中浮现出一丝忌惮,直接挥手下令:“给我把他们杀干净。”身后的海寇高声应喝,气势如虹的向陷阵营杀来,利刃的锋芒就算在这暴雨之夜也依旧令人骇人心魄。 可是陷阵营却依旧战意高昂,李星河双拳对撞一下,就要下达冲锋的命令。 “这就是海寇?果然厉害!!”所有人耳边都传来一声傲慢的声音,忍不住寻着声音的出处看去,只见北城城头上,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影正抱着双臂俯视身下,在雷电交加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威武霸气。 杜宝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又是何人?”那名黑影不屑道:“就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讳?”说话间,在他身边“嗖嗖嗖~~”的黑影不断浮现,转眼间已经占满了整个城头,粗略估计居然有一千多人。 黑影继续道:“陷阵营的人给我让开,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交给我们绿林营了。”绝处逢生,城下所有将士都喜极而泣。 李星河皱眉问:“不需要我们的帮忙么?”那黑影不屑的笑了一声,挥手道:“就凭你们能帮上什么忙?还妄想能打败我们?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差距。”说着身体激射而出,人在空中大声道:“让这些土包子看看咱们的实力!!” 一千多黑影发出一阵哄笑,接着都直接从城头上跃下,速度极快的冲向杜宝的部队。要知道这可是十数丈高的城头,就算是外放境的武者也不敢向下跳的。 快!太快了! 百丈的距离转瞬即到,陷阵营的将士们只觉得一股黑风刮过,雨水都被带的横向飞舞。章鸿冲在最前面,距离还有二十丈的时候,双手在后腰处一抹,十柄寒光凛凛的飞刀就跃然手上。 傲气青年二话不说,抬手就激射出去,十把飞刀化作闪亮流虹一闪而逝,只听“噗噗噗~~”一阵利器破肉声响起,十名海寇连惨叫都没有,就喉头飚射出一条血箭,倒地身亡。 这一手功夫确实漂亮,可是还远远不止于此。只见章鸿十指翻飞,那边的飞刀居然在海寇阵中左突右杀起来,如同活物一般。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当青年冲入敌阵的时候,光死在飞刀之下的海寇就不下三十余人。 傲气青年浑身真气流转自如,形成一层光幕护住身形,双手之中又出现两柄七寸长的匕首,上下翻飞杀力惊人,一时间居然仅凭一己之力就搅的海寇阵型大乱。 绿林营其他的高手紧随其后冲入敌阵,五花八门的兵器让人眼花缭乱,寻常的刀剑自不用说,长的、短的、厚的、薄的数不胜数。班鹏亲眼看到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只有二尺长,挥舞起来根本看不清剑刃在哪,海寇们引以为豪的铠甲在它面前就跟豆腐一样。 其他的兵器也有不少,斧钺钩叉都算是比较正常的,人群有最惹眼的是一个使鞭的少女,她手中的长鞭挥舞起来足有三丈长,伴随着凄厉的风声,碰到海寇也没有什么伤害,只是留下一条血红的印子罢了,可是几个呼吸之后,那些人就会脸色发紫颓然倒地,赫然是个用毒的高手。 场面混战在一起,绿林营的高手们虽然没有阵型可言,可是单凭个人的勇武,就把杜宝部给压着打,可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绿林营的人死在了乱战之中。 场面胶着在一起。 城门外突然传来无数急促的脚步,绿林营的后续部队也已经进城了。当先一人顶盔掼甲,手持一柄五尺长的苗刀,正是武林大会四强之一的白斩龙。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青海郡夺回战(十一) 随着白斩龙部的加入,场面迅速得到控制,在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伤亡后,海寇们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护着杜宝迅速撤退,片刻间消失在漫天的雨幕之中。绿林营不愿意放走这条到嘴的大鱼,紧追其后一路追杀。 城门终于安全了,李星河连忙组织士卒们进行善后事宜,抢救伤员,对海寇补刀,计算损失等等。 等秦雨寒率领中军抵达的时候,陷阵营已经恢复了秩序。黑袍少女令部队继续前进,自己则走到李星河面前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张子龙呢?” 九尺少年回道:“守城的海寇人数太多,大哥正在领军清剿,现在应该已经杀到了东门附近。”秦雨寒皱眉道:“简直是多此一举,陷阵营只需要负责攻破城门就行了,他居然轻军冒进,城内可是有着大批海寇,万一碰见了必死无疑。” 说着转身离开,率领手下按计划展开战事。一时间郡城内到处都是喊杀声,简直如同沸腾的水一般。百姓们都紧闭房门躲在屋内瑟瑟发抖,也有不少信奉佛教的百姓,跪在神龛前不断的祷告着。 城内某处胡同内,满地的血水中,白发少年太史幼慈正蹲在地上,大口咀嚼着手中还在跳动的心脏,红色的血浆顺着两边嘴角不断的流淌,可是少年丝毫不在意,仍然津津有味的吃着。 胡同外,曾江平小心翼翼的探头打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白发少年变得无比厉害,仅凭一己之力就把哈维部给打的大败,杀敌三百多人,首领哈维当场战死。 可是这些事,却让对海寇恨之入骨的青年心里不喜反忧,看着胡同中那个食人心肝的恐怖背影,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正常人类,简直就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这让壮实青年不敢轻易靠近,因为看对方的样子明显失去了理智,再联想到异变前少年警告的话,他可以确定此时的少年有很大可能会不分敌我。 “铛啷~”曾江平脚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脚下一具海寇的尸体,导致他手中的兵器磕碰在了地上。壮实青年心头一惊,连忙向胡同内看去。 正与同样转头的白发少年四目相对,他眼中那诡异的红芒让曾江平感觉到了极度危险。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胡同中的白发少年一把扔掉手中啃了大半的心脏,如同野兽一般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追去。 逃跑的曾江平心中大骇,以他的速度居然甩不开发狂的白发少年,想到被少年以极其凶残的手段杀掉的海寇,壮实青年脚下又快了三分,他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少年手上。 两人速度都是极快,一追一逃间如同两道鬼魅一般。此时的郡城已经彻底大乱,到处都是厮杀在一起的士卒,本来还担心白发少年会伤及无辜,可是不知为何,他对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一门心思的只顾追杀壮实青年。 这让曾江平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压力大增。因为经过连番追逐,身后少年速度居然丝毫不减,隐隐还变得更加迅捷。 无奈之下青年方向一变,直奔不远处的民居,想要凭借复杂的地形逃脱。可就在此时,身后的白发少年突然嘶吼一声腾空而起,在他原来的位置,一支箭矢深入地下,尾部剧烈颤抖。 太史幼慈落地后,全身戒备的看向黑暗的某处。曾江平也跃上一间平房顶部极目远望,在长街一角,一名身穿黑色战袍的少女手持金色大弓,前呼后拥的向这边走来,正是绿林营主帅,积射将军秦雨寒。 待到近前,满脸狰狞的白发少年突然僵住,瞳孔剧烈波动起来。秦雨寒皱眉道:“这是个什么怪物?”曾江平连忙简要的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黑袍少女皱眉思索道:“原来是太史叔叔的儿子,传言说他早就死了,原来是被关起来了。”说着看了一眼如同野兽一样的少年继续道:“既然这样那就委屈你了,现在正在与海寇交战,所以不能拖延。” 秦雨寒说着从身侧箭壶中抽出一支刻满符文的银色箭矢,张弓搭箭就射向少年脚边。后者凭借本能感受到了危险,四肢用力就想逃离原地。可是那里还来得及,箭矢刚落地少女就平伸双掌在胸前并拢。 “困风咒!!” 银箭为中心青色狂风平地起,裹挟着大量雨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水龙卷,白发少年此时刚刚跃起,就如同被人拍中的苍蝇一般“轰~”的一声被死死的抵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能起身。 这一手彻底把披麻军队长曾江平给震住了,只见他呆呆的张着嘴巴,喉咙耸动不断的吞咽着口水。秦雨寒瞥了他一眼道:“他算是我的故人,你在这看着他,等到困风咒结束估计他也就复原了,你送他到北门,张子龙的部队就驻扎在那里。” 说完直接潇洒转身,率领部下风风火火的走了。只留下一个十丈高的青色龙卷与呆愣在原地的壮实青年。 满城的喧闹声越演越烈,与计划中不同,海寇在如此糟糕的局面下,不知为何并没有选择撤退,相反抵抗的十分激烈。就如同这场大雨一样,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南门城头,“啊~~~噗!”最后一名海寇被张子龙一脚提下城头。少年单手提枪猛地一甩,其上的鲜血顺着枪尖滚落,在城墙上留下了一道斑斑血迹。 “吼~~”一声虎吼传来,小虎也率军出现在城墙另一面,双方合兵一处。张子龙站在城头看着混乱的城内道:“战况如何?”身后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都尉抱拳回答:“斩杀海寇五千余人,咱们也损失了八百多名将士,受伤者无法统计。” 张子龙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握枪的手不自觉的加重力道。小虎迈步走到少年身边,看着身下的消瘦背影,轻声低吼一声,用蒲扇大的虎爪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感受着厚厚的肉垫,张子龙精神一振,眼神恢复平静朗声道:“海寇还在城内,众将士听令,整军出战!” “诺!!”嘹亮的声音如同天空中的炸响的天雷。 厮杀整整持续了一夜,当大雨渐停,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城头,这座饱受战火的郡城终于迎来了胜利。东门城墙上,密密麻麻沾满了绿林营与陷阵营的士卒,正中间的城门处,张子龙,秦雨寒二人并排而立,而在城外则是漫山遍野的海寇四处逃窜。 秦雨寒转身高举手臂,看着面前一张张满是血水的脸庞,高呼道:“是我们赢了!!”所有将士嘶吼着欢呼,城墙顿时沸腾了起来,欢呼声不绝于耳,并且快速向四周蔓延,不过片刻整个城池都沸腾了,到处都是欢乐的海洋。 据战后统计,这场夜袭中总共击杀海寇两万一千多人,占海寇将近四成的总兵力。己方也阵亡了四千将士,其中绿林营只有不到一千人,剩下的都是陷阵营的士卒。战果不能算不辉煌,一比五的战损也足以说明这一战的精彩,与淮国士卒的勇武。 可是麓战一夜,青海郡被波及的百姓不计其数,事后统计,原本人口十八万的郡城,此战过后只剩下八万多人,有整整十万百姓死在这场兵灾之中,战后几乎满城戴孝,凄惨的哀哭声久久不散。 又因为死亡的多为壮年男子,一时间青海郡城阴盛阳衰,到处都是孤儿寡母,私下里被百姓们称作寡妇郡。 被赶出郡城的海寇一路奔逃到天安县海域,准备乘船逃回海上,可是在路过一处名为黑风谷的地方时,遭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披麻军伏击,先是一把大火烧得海寇人心惶惶,在丢下了三千具尸体后狼狈向北逃窜。 五千披麻军都是骑兵,凭借绝对的速度优势,乘胜追击随后掩杀,只是杀伤掉队的海寇绝不轻敌冒进,这让准备跟披麻军决一雌雄的海寇极为难受,从天安县到临江县这百余里路上,到处都是横死的海寇与他们罪孽的鲜血。 此役之后,披麻军用绝对的实力告诉了在郡城沾沾自喜的陷阵营与绿林营,论起打海寇,他们披麻军才是最专业的。杀敌一万两千人,自身伤亡只有十数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原本还野心勃勃准备回东门岛休整一番,再次卷土重来的海寇们彻底失去了斗志,一心只想尽快逃离福州返回海上。 三日后,青海郡郡守府,大堂内众人正在商议对策,秦雨寒看着地图皱眉道:“来青海郡的路上,我们就曾路过这个临江县,那里渔业发达,船只不在少数,海寇们现在盘踞在此,会不会是想征调民船准备出逃?” 消瘦少年冯阵摇头道:“不可能,秦将军可能不知道,寻常的渔船根本就抵挡不了海上的风浪,海寇们常年横行大海,绝对比我们还要了解这些,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无异于自杀,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会被海上的怒浪覆灭。” 秦雨寒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我觉得事不宜迟,现在海寇只剩下两万多人,咱们应该尽快出兵包围临江县。”赵飞燕咬着指甲道:“海寇们现在又是据城而守,占据了绝对的地利。这次他们已经没有退路,绝对不会像这次一样留给我们可趁之机,真要强攻的话死伤可就难以预料了。” 秦雨寒回道:“这些我自然知道,所以我们这次围而不打,临江县是个只有两万人口的小县城,平常都是靠打渔而生,城内根本就没多少粮草,我料定海寇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吃不上饭而军心大乱,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只需要等着海寇们狗急跳墙就行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是频频点头,只有张子龙显得有些神游天外,“咚咚咚~~”秦雨寒敲了敲桌子道:“张将军在想些什么?”少年回神后摇了摇头:“没什么,秦将军说的没错,我没有意见。”看着他满腹心事的样子,黑袍少女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在问,直接下命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回去准备吧,明天清晨咱们就整军出发临江县。” 众人领命离去。 入夜,郡守府后院,白发少年恢复了正常,正坐在桌边看着飘忽不定的烛火愣愣出神。“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秦雨寒迈步走进,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问:“怎么不吃东西?” 太史幼慈连忙起身,手足无措的打着招呼:“秦姐姐好!”秦雨寒摇头道:“亏你还记得我!咱们足有十年没见了吧?”少女思绪飘飞,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的少女性格内向腼腆,平日里除了父母,也就跟贴身丫鬟比较亲近,也根本没有年纪相仿的玩伴,就在一个夏季的午后,四岁的小太史幼慈跟随父亲一起来到府上做客,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小,性格比自己还要内向的白发少年,少女终于有了一丝自信,主动开口询问了对方姓名。 自此之后她身边就有了一个小跟班,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突然有一天,少女突然听闻少年暴毙的消息,为此她还大哭了一场。 太史幼慈腼腆的笑了一下道:“我是不会忘记秦姐姐的。”少年的笑容让人觉得非常干净,与那个生食人心的恶魔一点也不搭边,黑袍少女不会知道,在被囚禁的十年中,她是少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眷恋。 秦雨寒叹了口气道:“放心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回广陵之后我会请医神谷出面帮你看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太史幼慈满脸疑惑道:“看病?秦姐姐说什么呢,我没生病啊!”说着还活动活动手脚,示意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秦雨寒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连忙道:“连饭都不吃还说没有生病?”从曾江平那里得知,少年对于另外的自己完全不知情,好像变身之后的记忆也完全消失。 太史幼慈闻言连忙坐下,扒着已经冷掉的饭菜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我刚才就是在想曾大哥现在怎么样了。”秦雨寒笑道:“曾江平已经返回披麻军,听说这次伏击海寇作战有功,已经被升为都尉。” 白发少年高兴道:“真是太好了!秦姐姐你不知道,曾大哥可厉害了,他还说会保护我的。”看着他那副天真的样子,秦雨寒心头却有些沉重,少年的病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玄之又玄的三魂分离,不知道医神谷的人能不能治好。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内奸 城南一座名为宋府的大宅子,大战之后人去楼空,一个活人都没有。陷阵营暂时把大营安扎在这里,以宋宅为中心,方圆百丈都是帐篷关卡,巡逻哨兵来来往往,谨然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军营。 后院内池塘旁,张子龙皱着眉头坐在草地上,手中捻了几颗小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投进水塘,看着泛起的层层涟漪发呆。旁边的小虎懒洋洋的盘卧在地上打盹。 李星河大步从前面走来,行到近前道:“大哥,俘虏的那些海寇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说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青海郡呆上三天。”张子龙眼中疑惑道:“太反常了,海寇们没有领地观念,按照他们的习惯,应该第一时间把郡城洗劫一空然后离开才对。” 李星河坐在少年旁边,看着面前被月光照耀的波光粼粼的水面,回道:“谁说不是呢,就因为这个变数,咱们这次几乎就是强攻郡城,虽然第一时间奇袭攻破了城门,可是士卒跟百姓的伤亡都太大了。陷阵营阵亡两千,重伤七百多人,损失真的是太过巨大了。” 张子龙没有搭话,沉默了片刻李星河继续道:“这几天有大批的百姓堵在营门口要求从军入伍,这件事还请大哥你来定夺吧,青海郡男人死的差不多了,咱们要是收下他们的话……” 张子龙点头道:“收!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们,可是现在大战才刚刚开始,我们需要这些百姓心中的仇恨,陷阵营能做到的,就是给他们报仇的力量,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了。以后遇见这种事情直接收下,能受得了陷阵营的训练就留下,受不了的给他们发点银子,打发他们回家过日子吧。” 李星河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问:“大哥,明天就要发兵了,你说咱们能胜利么?”张子龙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道:“海寇就剩两万多的残兵,胜利是一定的。”说着语气失落道:“可是这次又会死不少人,别的不说,光临江县的那两万百姓,估计是活不成了。” 九尺少年也是神色暗淡,喃喃道:“大哥还记得街口的那些京观冢么?战后统计足足有四万多颗人头,郡城几乎大半的青壮都死绝了。海寇真是禽兽不如,早知道当年我就应该留下,跟着大哥你一起打海寇。” 张子龙摇头笑道:“真这样的话,你还会有今天化形境的修为?”说着叹了口气,有些失魂落魄道:“其实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海寇到处都是就跟杀不完的一样,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都是小打小闹。那天夜里我几次力竭,幸亏将士们拼死保护才能活着。亏我还以为有了如今的修为就会大不一样,就可以彻底灭了海寇。”说着自嘲道:“真是井底之蛙。” 李星河穆然,谁又不是呢?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纵然你神功盖世又能如何?真气耗尽之时也必然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想到这他感慨道:“其实我也一样,那天夜里杜宝率领两千武功高强的亲兵出现在北门,要不是绿林营的相助,估计咱们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一起聊天了。可就算是武功高强的绿林营,此战还是战死了不少人。” 二人又安静了片刻。张子龙突然问:“我看绿林营这几天频频出城,是有秦里海的消息了么?”李星河满脸鄙夷道:“还在搜寻,说来可笑,海寇还没来的时候,秦里海作为一郡郡守,居然带人逃出城外钻进西面山区,如同消失了一般音信全无。” 张子龙苦笑道:“这个郡守我跟他打过很多次交道,为官算是不好不坏,可是胆子就跟老鼠一样,有个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要担惊受怕,这次数万海寇席卷而来,他不跑才有鬼了。” 二人不禁莞尔,张子龙又问:“赵飞那边怎么样了?可有怎么可疑之处?”李星河摇了摇头道:“跟平常一样,整日里都在处理公务,大哥,依我看赵飞虽然跟你意见相左,可都为了陷阵营,绝不可能是海寇的内奸。” 张子龙遗憾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倒是希望他真的是海寇内奸,这样的话接下来就好办了。”李星河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追问。“啪嗒~”一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小虎耳朵抖动,猛地跳起看着身后竹林处的一间屋舍,喉咙中“呜呜~”发出低吼。 张子龙二人对视一眼,后者站起身道:“出来!!”没有任何反应,九尺少年嘴角带着冷笑,大踏步走进屋内,四下打量没有丝毫发现。张子龙紧随其后走了进来,皱眉道:“小虎,人在哪?” 巨虎体型巨大,根本进不了这间不大的小屋,只见它趴在门口鼻头耸动,冲着床下低吼了一声。张子龙二话不说,单手抓住床腿猛地用力“轰隆~”一声,木床被少年单手提起,随手扔在一边,露出了下面的还露着把手的青砖。 九尺少年见状矮身握住把手一拉,青砖就像窗户一般向旁滑去,露出一个狭窄的地道入口,从中传出了惊恐的叫声,有男有女还有孩童的声音。二人也不说话,顺着地道就进入了这间密室。 向下走了没几步,就是一个方圆五六丈的地窖十分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二人都是化形境的武林高手,眼力自然超出常人太多,只见四周堆着大大小小上百个木箱,而在角落中瑟瑟蜷缩着四人,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一个姿色不俗的女人,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孩童。他们衣衫脏乱蓬头垢面,各个饿的面黄肌瘦,比寻常的乞丐都不如。 李星河皱眉道:“你们是何人?”他声音浑厚威严,一出声就吓得四人一阵乱叫。中年人大喊道:“各位好汉有话好说切莫动手,我知道你们出来也不容易,这里有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你们全都拿去,只求能放过我们一家老小,求求您了~~”说着跪在地上“砰砰~”的磕起了头,旁边妇人也满脸泪水,带着两个孩童跪在地上叩首不止。 张子龙没有搭话,而是走到箱子前一口口的挑开盖子,一时间房间内宝光四溢,白花花的银锭码放的整整齐齐,金灿灿的元宝夺人眼球,玛瑙琉璃,古玩字画也装的满满当当。少年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你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肥胖的汉子迟疑的抬头,想要打量一下二人的面貌,可是紧接着就又俯下身去,哭求道:“不敢欺瞒各位好汉,鄙人姓宋名力,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贾而已,至于这所宅子,您要是喜欢尽管拿去,鄙人绝无二话。” 李星河被这人给气笑了,出口道:“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援兵,如今已经驱逐了海寇,暂时驻扎在你家而已,谁要你的破房子!”宋立闻言猛地抬头,就着金银泛出的宝光,方才看清了二人的面貌。顶盔掼甲身材魁梧的高大少年满脸正色,略显消瘦的少年黑袍银甲一脸俊朗英气。 确实不似是海寇土匪,宋立心里大石头算是彻底放下了,站起身称赞道:“原来是天兵下凡,宋某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请两位将军见谅。”张子龙直接问:“废话还是别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认识我,吉水县张子龙。” 宋立“哎呦~”一声猛地拍了脑门一下,连忙道:“我说这么眼熟,原来是咱们青海郡的少年英雄,真是失礼了!”话虽如此说,可是他脸上汗水却不停的冒出,显得有些紧张。 张子龙冷哼道:“宋立,你在吉水县大肆组织船队出海捕鱼,却从来没有交过税银,还骗我说家中困苦负债累累,上有双亲要养下有嗷嗷待脯的孩童,我看你说的真诚也就没有为难。”说着指着一箱箱的金银问:“可是我没有想到,这就是你说的家中困苦?” 宋立满脸愧疚,身旁的女人忍不住埋怨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飞虎将你也敢骗,你不要命了?”中年男子小声嘀咕道:“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要不这么做的话,咱家哪来的这么大家业?” 他身后的两个孩童,满脸鄙夷的看着父亲,其中一个小男孩躬身对张子龙道:“张将军,我爹爹都是骗你的,这样为富不仁的商贾,就应该没收他的家产。”另外一个小女孩也连连点头。 宋立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说什么胡话?爹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小女孩瞪着他,用稚嫩的嗓音道:“整天就知道算计别人,这样赚来的钱也是黑心钱,你知道不知道在蒙学我跟哥哥都被同窗瞧不起,说我们是奸商的儿女。” 宋立全身一僵,满脸沮丧的垂下头去。张子龙与李星河二人哭笑不得。后者问:“你倒是挺聪明的,居然知道提前留下退路,这次算是逃过了一劫,可是为什么看你们这样子却如此凄惨?” 宋立满脸尴尬之色,旁边女子闻言心中凄苦,哭诉道:“还不是这个一心钻到钱眼里的混蛋,光记得把值钱的东西往下面运,却忘了准备吃食饮水,整整三天我们都水米未进了。”说道伤心处,女子眼泪滚滚而落“吧嗒~吧嗒~”滴落在地上。 二人被震的哑口无言,张子龙憋了半天才比了个大拇指道:“厉害!!”李星河则是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们才会铤而走险的从这里走出去。”宋立苦笑道:“没错,本想着去伙房带些吃食回来,顺便探探城内的风声。可是万没有想到,刚出去就看到了二位将军。” 张子龙摆手道:“吉水县的渔税为一成,你欠了两年多,我也不要你的利钱,就拿你家产的两成作为惩罚吧。”说完就要离开。宋立满头大汗连忙道:“张将军且慢,张将军且慢啊,方才听你想要找到海寇们的内奸,我知道是谁!” 张子龙猛地站住脚步,转身狐疑道:“宋立,这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是再敢胡乱说话,后果可不是抄没家产这么简单了。”宋立咬咬牙一跺脚,回道:“张将军说的哪里话,事关重大鄙人自然不敢胡言乱语,实不相瞒我还有他们的罪证。只不过我如果交出来的话,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所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少年点头沉声道:“说说你有什么条件?”宋立连忙道:“将军面前的这些家底,是鄙人先祖数代努力所得,所以还请将军手下留情。当然,欠您的那些税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补上。”他说的好听,那些税银加在一起也不过也就千儿八百的银子,这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去意见就不止这个价。 李星河听得直皱眉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那么多同袍慷慨赴死,就为了救这么一个玩意儿?张子龙却直接道:“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咱们之间就一笔勾销,税钱我分文不取。” 宋立脸上乐开了花,旁边的妇人孩子都满脸鄙夷的看着他,可是他丝毫没有理会,连忙从一个小木盒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道:“张将军,青海郡丞王开山早就勾结海寇串通一气,不光暗中把福州的兵力部署偷偷告诉了海寇,还经常贩卖给他们朝廷严格管控的物资,粮草兵器无所不有。” 此事可事关重大,郡丞的工作是统筹郡内一切政务,乃是郡守之下最有实权的官员,这样一个身居要职的人一旦投敌,那带来的后果可就十分严重了。张子龙皱眉接过那本册子翻开一看,一条条的账目清晰可见. 某年某月某日,运送了精铁五千斤; 某年某月某日,与疑似海寇的人在某酒楼雅间见面; 某年某月某日,借用职务之便,把苛扣下来的上万斤海盐,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了海寇; ………… 等等等等,一页页的记满了郡丞王开山的准确罪证,看的少年与身后的李星河目瞪口呆。张子龙一挥手道:“宋立,咱们两清了。”说完快步离去,李星河连忙追上问:“大哥,现在怎么办?” 张子龙沉声道:“找秦雨寒!”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分道扬镳 翌日天还未亮,青海郡城内就炊烟袅袅,到处弥漫的都是诱人的肉香,秦雨寒下令打开库房,为即将出征的将士们准备最丰盛的饭食。因此一度导致做饭的人手不够,许多妇女百姓们自发的前来帮忙。 当旭日初升黑暗尽褪,所有将士们在城外列阵,好几万人黑压压的列成方阵,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秦雨寒站在城头朗声道:“经过连番血战,还有两万余海寇残兵盘踞在临江县,咱们这次出兵的目的,就是要彻底剿灭他们,为惨死的百姓们报仇,为战死的同袍报仇!” “报仇!!” “报仇!!” …… 所有士卒都跟着呐喊起来,六万人的齐声高喊,气势之胜让出来送行的百姓们纷纷捂上耳朵。张子龙站在旁边,眼角却一直打量着西方极远的地方。当看到一队披麻军的骑兵护送着马车出现的时候,少年嘴角轻轻勾起。 那队骑兵直接走到大军阵前,曾江平抱拳大声道:“二位将军,卑职在西方山林中,找到了青海郡郡守秦里海,郡丞王开山一行人,特压回城中听后发落。”说话间指挥着手下士卒,把狼狈不堪的秦里海一行五人从马车上撵了出来,除了郡守郡丞,都是青海郡实权官员。 秦里海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一看这么大的阵仗,吓得缩了缩脖子,有些畏畏缩缩道:“我乃青海郡郡守秦里海,不知道这里你们谁是主帅,还请借一步说话。” 秦雨寒居高临下,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旁边张子龙冷哼一声道:“秦里海你有何脸面还敢自称郡守?海寇犯境你居然不顾满城百姓,擅离职守出城逃命。你说说按大淮律法该当何罪。” 秦里海仰头一看,只见城头上站着一名少年将领,黑袍银甲威风凛凛,可是瞧着有点面熟,总觉得像在那里见过。可是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他身边站着的秦雨寒,矮胖汉子眼眶瞬间噙满了泪水,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高立在城头英姿飒爽的女儿久久无言。 张子龙皱眉道:“犯官秦里海为何不回答?”秦里海突然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再不敢看少女一眼,嘴里万念俱灰道:“交由刑部会审,确认无误后革去官职,当街问斩以儆效尤。” 张子龙点头道:“既然你也知道所犯之罪那就好办了,来人啊,把这帮犯官直接绑了,如今大战在即来不及审了,直接把他们给我阵前斩首祭旗。”此话一出,秦里海五人都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指着张子龙道:“我们都是朝廷命官,你是何人有什么权利不经审理就杀害我等?”张子龙怒斥道:“像你们这样的朝廷命官,来多少我杀多少,你们还有脸问我是谁?”说着语气冰冷道:“吉水县张子龙,难道各位大人已经不认识了么?现如今担任朝廷游击将军一职。” 秦里海等人倒抽一口冷气,细细打量,确实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似。那名中年男子脸色变换不定,片刻后色厉内荏道:“原来是你这小子,我不服,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这是滥用职权,我要上书朝廷参你一本。” 张子龙冷笑道:“公报私仇?你是说你们冒领披麻军的战功的事?还是对我们不管不顾甚至各种刁难的事?”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张子龙大喝道:“你们,按罪当诛,不容许任何辩驳。曾江平,给我绑了他们!” “诺!”壮实青年抱拳领命,二话不说带着手下把五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秦雨寒突然开口道:“张子龙,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也不能私自用刑杀害朝廷命官。”张子龙冷哼一声:“青海郡十万亡灵都在看着我们,这些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还是说……”少年语气渐冷:“秦将军想要包庇他们?” 黑袍少女针锋相对道:“张子龙你有什么就明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张子龙直接冷声回道:“秦雨寒,我忍你好久了,你是不是想包庇你的父亲。”说着一指城下的矮胖男人,后者满脸惭愧的低下头。 秦雨寒冷声道:“就事论事罢了,朝廷的法度不容许任何人践踏,他们是触犯了大淮律法,但是应该按照流程进行审理。”张子龙怒斥一声:“荒谬,海寇还没打完,去哪给他们审理去?”少女又道:“那就应该暂时收押,等战后再说。” 张子龙回道:“这群人在青海郡为官十几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把他们关押在这里?你还不如直接把他们放了干脆!!”秦雨寒语气充满了怒意道:“张将军,请认清你现在的身份,这里是青海郡,不是你占山为王的吉水县,我们身在正规军营更不是你的披麻军,一切都要按照章程来办。” “你再说一遍!!”张子龙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周身罡风平地起,银白色的真气汹涌而出,吹得身边的将士们连连后退十数步方才停住。秦雨寒冷哼一声不以为意,一字一顿道:“我说你张子龙,只是个记仇的小人罢了!” 张子龙含怒一拳打出,黑袍少女周身黑色火焰冲天而起。“轰隆~~”一声,肉眼可见的波浪四散而去,十数丈内人仰马翻。秦雨寒冷声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同室之间妄动刀兵,也是重罪。 看两位主帅翻脸动手了,手下可就乱做了一团,所有人都连忙劝架,一时间场面十分嘈杂。 张子龙冷哼一声收手,翻身跃下城头。高声下令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各走各的吧。陷阵营听令,返回吉水县进行补给,然后直接出海前去东门岛!!”“诺!!”将士们高声领命,前军变后军,由披麻军开路,直接南下吉水县方向。 秦雨寒站在城头上脸色铁青,高声道:“张子龙!!福州境内的海寇还有两万多人,这些你都不管了么?”张子龙骑在小虎背上,头也没回的摆手道:“恕不奉陪,以秦将军的本事剿灭他们自然不在话下,用不着我这个小人的帮忙。”说完小虎迈开虎步,如一阵风般渐行渐远。 黑袍少女冷声下令道:“按照原定计划,目标临江县,全军出发!!”绿林营开始缓慢开动,但是将士们心里也都有些不舒服,他们虽然是武林高手,可是对于陷阵营的血性也是十分佩服,别的不说,就说夺回青海郡城的时候,所有攻坚战都是陷阵营冲锋在最前面,所以死伤才如此之大。 秦雨寒带着亲兵,走下城头来到五花大绑的秦里海面前,就跟以前一样平静的叫了一声:“爹!”秦里海老泪纵横道:“雨寒,你糊涂啊!张子龙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把她气走了呢?没有他相助,你怎么跟海寇打?” 黑袍少女平静道:“爹,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是绿林营的统帅,麾下有五万武林高手,比什么披麻军陷阵营厉害多了,我一定大破海寇,用我的战功来为你赎罪。” 秦里海哭道:“都是为父的错啊,一时鬼迷心窍,苦了你了孩子!”秦雨寒摇了摇头,上前替他把绳索解开道:“为了自证清白,还请爹你跟各位大人随军出征,等打败了海寇之后我自然会在王爷面前替你们说情。” 几人都是满脸兴奋之色,十分痛快的满嘴答应。 大军开拔。 临江县,位于青海郡的最北方,紧邻沛郡依山傍水,是个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小县城,可是自从海寇来了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大批大批的百姓如同牲口一样被囚禁起来,不论老幼每天都会在皮鞭的威胁下走上城头巩固城防,而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则更加悲惨,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县衙大堂,海寇三首领聚在一起商议军情,杰西直接破口大骂:“混蛋,又是那个该死的张子龙,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我要活吃了他。”金发碧眼的汉子满面狰狞之色。 奥利尔同样道:“他娘的飞虎将,这家伙就知道跟我们过不去,咱们当时就应该直接攻打吉水县,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二人身上都受了些伤,但也只是一些轻伤罢了。 杜宝此时就比较惨,被绿林营白斩龙,章鸿两大高手联手追杀,不光部下亲兵损失惨重,自己也深受重伤,胸前被苗刀砍了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虽然已经敷药包扎,可是现在还在渗出殷红。他脸色苍白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主力是一个叫绿林营的部队,据说全部由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组成,战力十分惊人!” “啪~~”杰西猛的拍桌怒吼道:“我不管什么绿林营,咱们的头号大敌就是张子龙,那天晚上差点就被他给捅穿了。”奥利尔也点头赞同,瞥了眼狼狈的杜宝,轻蔑道:“杜宝,你手下都快死完了吧?注意你的身份,你已经没有资格跟我们平起平坐了!” 杜宝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是没有资格,可是别忘了,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船返回东门岛,在这方面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杰西不满道:“所以你就阻止我们手下大开杀戒?” 杜宝回道:“不错,这么做最起码能给咱们留条后路,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用他们做人质,逼迫他们退兵。还可以用他们做筹码跟对方交涉,毕竟他们淮国人自诩是礼仪之邦,还是会顾些脸面的。” 奥利尔满脸狐疑道:“就凭这些低贱的人,就能让他们退兵?杜宝,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淮国人的想法了。”一直都很平静的杜宝眼神一冷道:“警告你奥利尔,我已经不是淮国人了。不管你们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淮国那些官员都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们不敢背上残杀百姓的恶名。” 杰西闻言冷笑道:“杜宝,我已经听够了你的谎言。你是说我们能凭借这些奴隶,就能去跟那个张子龙谈判,让他放我们一条生路?”说着直接怒斥道:“你这是在做梦,谁不知道那个疯子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杜宝平静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与咱们交手的不光只有张子龙一人,现在我们还有两万多弟兄,真要打起来的话对方也会损失惨重,如果能通过谈判解决,我想对方一定会十分乐意。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没有人会视若无睹。” 奥利尔反驳道:“淮国人都非常狡诈,如果可能还是不要跟他们接触,咱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搞到海船,到时候直接顺江东去直进大海,到时候谁还能挡住我们?”杰西闻言也频频点头。 杜宝不置可否,轻轻用手指扣着桌面道:“所以说你们真是头脑简单,这几天我已经让部下们都去打听了,附近根本就没有海船,连大一些的民船都没有一艘,全都是些普通的渔船。所以咱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通过谈判,让对方把我们的船给还回来!” 杰西跟奥利尔对视一眼,前者点头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不知道那位大人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咱们失败的消息。”杜宝冷声道:“现在我越来越觉得,那位大人让我们来福州攻打郡城,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奥利尔大怒道:“杜宝,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激动的二人,杜宝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反正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能安全撤退回东门岛休养生息。奉劝你们二位,别再对那些许诺再抱有什么幻想了,不然咱们必然会死在这片该死的陆地上。” 二人显然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杰西直接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反正你对淮国人最了解。”杜宝领命转身离去,屋内传来二人放肆的鄙夷笑声。 杜宝双手紧握,喃喃道:“这两个愚蠢的混蛋,要不是还要借助你们手中的筹码回去,我早就……”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谈判 八月十七日,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此时刚过正午,天气还有一些炎热,无边无际的绿林营如同一片汪洋,把不大的临江县围了个严严实实。 兵法上讲究围三缺一,可是秦雨寒却显然不觉得此战有这个必要。 帅帐中,秦雨寒等人正在讨论,秦里海等人也坐在角落旁听。华羽皱眉道:“现在海寇应该还有两万五千人左右,而我们虽然失去了陷阵营的帮助,可依然在兵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想要完全吃掉这支海寇应该不难,但是让人担忧的是他们如今仍然仗城防守,强攻会对我们造成巨大损失。” 众人闻言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没了他张屠夫,咱们就要吃带毛猪了么?要我说直接攻城,赶快解决了他们,回广陵复命才是。”章鸿眉头皱起不屑道。 郑永元开口劝说:“你冷静一点,海寇们的战力大家都很清楚,还是十分强横的,真的按你所说强攻的话,咱们的损失简直无法估计。我觉得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围而不攻等他们自投罗网比较好。” 章鸿拍案反驳:“郑前辈,我敬你是前辈,可是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可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也怕那也怕,咱们不如趁早散伙算了。”说罢气哼哼的坐回椅子,满脸的不爽之色。 郑永元眼睛微眯,沉声道:“小家伙,你这么说的话老夫可就有些不高兴了,难道说陨星派的长辈们就没交过你礼数么?用不用让老夫替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中年男子本身长相就阴沉,此时又有些动了火气,让人看上一眼就胆寒半天。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老对头白斩龙这次居然出来帮他说话:“郑老前辈息怒,章鸿说的虽然有些偏激,可是也自有一番道理,秦将军只是推算海寇们粮草不足,可是具体能撑几天这就不好说了!大家还记得王府给咱们绿林营二十天的期限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秦雨寒闻言也是皱起眉头。华羽默算了一下开口道:“咱们是初十出兵,到现在已经过了七日,返程需要三日,所以说留给咱们的时间只有十天了。” 白斩龙点头:“不错,虽然海寇可能确实撑不了多久,可是只要超过十天,不利的一方就变成了我们。军令如山,到时候咱们是退兵还是不退?”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所有人都暗自点头。秦雨寒终于出声:“咱们的粮草还有多长时间能到?明天清晨咱们就开始攻城!” 章鸿闻言直接起身抱拳道:“我愿为先锋攻破城门,定不会比他张子龙迟上分毫!”秦雨寒却摇头说:“明天攻城以佯攻为主,任务是试探一下城内虚实与他们的城防情况,等找到突破口后你再上阵。” 满脸倨傲神色的青年不满的应了一声。 华羽待他坐下,才回话说:“首批粮草辎重已经送到,现囤积于子午谷,可供大军五日消耗,剩下的在明天天黑前,就会陆续送到。” 秦雨寒眉头一挑问:“为什么囤积在子午谷?距离临江县是不是太近了。”华羽无奈的摊手道:“这我也知道,可是福州的地势太过崎岖,辎重又是用马车运送,只能选择平坦官道。放心吧,等后天天一亮,我就组织人手把物资转移到我们中军内。” 秦雨寒这才点了点头。初步确定了作战方案,众人又开始讨论起细节来。 帅帐角落的青海郡官员,则听得兴致缺缺,只有那名身材消瘦的中年人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恭维:“秦大人好福气啊,令爱真乃虎女也。” 秦里海看着意气风发的闺女,也是与有荣焉道:“那是自然。也就可惜了雨寒是个女儿身,不然在这军中想要混出个个名堂,简直是轻而易举。” 中年儒生连连点头,不忘继续称赞,一时间两人聊得兴起,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可能是动静有些大了,引来了前面章鸿的不满,只见他冷哼一声:“能不能安静一些。”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寻常时候他们哪里会看得起这些粗鄙武人?可是如今是犯官之身,又寄人篱下在人家的地盘,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对于屈伸之道,这帮混迹官场数十年的人自然熟稔无比,对于这样的尴尬没有任何不适。 秦雨寒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已定,都散了吧!”将士们拱手应是,就准备返回本部。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一名都尉挑帘进来,单膝跪地道:“禀各位将军,军营外来了几名海寇,说要跟我们谈判。”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是闹的哪一出?谈判?有什么好谈的? 一行人以秦雨寒为首,鱼贯而出来到军营外,果然看到有几名没有携带兵刃的海寇站在那里。带头一人是一个本地面貌的中年男人,胸前裹着厚厚的白布渗着鲜血,可见是受了重伤。看到秦雨寒一行人出来,中年男人拱手道:“见过各位将军。” 秦雨寒冷声问:“你是谁?”旁边章鸿就狞笑道:“这个人就是海寇三首领之一的杜宝,那天夜里差点就被我给宰了。” 杜宝闻言丝毫不恼,居然抱拳对章鸿、白斩龙二人道谢说:“沙场之上不分对错,还要感谢二位将军手下留情,留杜某人一条命在。” 白斩龙面无表情说:“不用你道谢,只怪我学艺不精而已。”中南男人胸前的那一刀,正是重伤在他手下。也怪青年大意,以为对方已经身死而并没有上前确认。 杜宝还是笑脸迎人。 秦雨寒不耐烦道:“闲话少说,你说要跟我们谈判?凭什么?”杜宝语气十分真诚道:“实不相瞒,对于海寇的弑杀成性,我也十分讨厌。这次在我的劝说下,临江县两万百姓都还留得性命,不知道这样如何?”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 秦雨寒直接回问:“你们想要什么?”杜宝哈哈一笑,眼睛在人群中扫了几圈,不答反问:“我与张子龙是老相识了,这次怎么没见他来?” 黑袍少女眼神一冷,嘴里回道:“他的部队驻扎在我们后方,你如果想跟他谈就在这稍等片刻,我自会派人把他叫来。恕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杜宝闻言脸都黑了,连连笑着:“我就是随口一问,将军怎么还生气了呢?我们当然是想跟您谈了。说实话,张将军对我们成见太深,没有他在才是最好的。” 秦雨寒秀眉轻挑,一脸鄙夷的说:“说话别拐弯抹角的。咱们都知道张子龙对你们的态度,如果他在场,估计你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杜宝沉声道:“我们愿意归还临江县,并且释放所有百姓,甚至可以答应你们永远不再进犯福州沿海地区。而你们,只需要答应给我们黄金十万两,精铁五万斤,三万担粮食,还有归还我们的船只就行。” 章鸿闻言直接仰天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杜宝:“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如今我们大军围城,你们这些海寇覆灭在即,居然还敢提这种条件?” 杜宝也微笑着回道:“对比起绿林营收复临江县,解救两万百姓,击退数万海寇的功劳来说,鄙人并不觉得这些条件过分了!”说着语气一变,阴森道:“我们如今已经是困兽犹斗,真要逼得没有活路,那两位头领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秦雨寒面无表情的听完他的话,想了片刻冷声道:“你们先放了百姓,我保证会准备船只让你们离开。”杜宝搓着手笑呵呵道:“那将军可要多准备一些,毕竟要装那么多物资。” 黑袍少女继续说:“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只会给你们提供离开的船只,并且你们要先把百姓给放了,不然我无法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杜宝脸色一僵,有些怒意:“将军莫不是开玩笑不成?我们数万弟兄来福州一趟,死了那么多人!光给我们些破船就打发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先放百姓更是不可能,万一你们返回,我们怎么办?” 秦雨寒无所谓道:“那就是谈不拢了?海寇弑杀成性,恐怕临江县的百姓早就已经死绝了吧!”说着取下巨弓,空弦拉成满月,狠声道:“看好了,这个城你们到底能守几箭?!!” “射日弓!” 少女周身三色真气交替变换,金色巨弓中间扭曲盘旋,出现一只又长又粗的七彩箭矢。以她如今化形中品境界的真气来说,全力运转时周身五丈内简直是天地变色。 杜宝“噔噔噔~~”连退十几步方才站稳,其他人也是一样。只见少女衣衫猎猎秀发飞舞,如同执掌神罚的仙人一般。 “嗤~~~轰隆隆隆~~” 松开弓弦,一道磨盘粗的虹光伴随着音爆声急速射出,气浪滚滚间横跨出三百丈的距离,直接射到城门楼上,一片轰鸣后,两层楼高的门楼居然被这一箭夷为平地,威力恐怖如斯。 “绿林营!绿林营!绿林营!!”军营内传出将士们大声的欢呼。 杜宝此时面无血色,这一箭的威力实在是太过震撼。如果攻城时直接冲着城门来上两箭,恐怕只需一个冲锋,厚实的城门就会被其攻破吧。抬眼打量了一下恢复冰冷的少女,咽了口唾沫道:“鄙人想了一下,原本就是我们不对在先,现在再问贵方狮子大开口确实太过分了。你们只需要提供船只就行了,但是将军,鄙人觉得咱们一手交船一手交人比较妥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去城中一探究竟。” 秦雨寒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但是抬眼看着自己这群手下有些为难。论起武功他们自然没得说,可是要去敌人控制的县城中统计百姓,辨明真伪,这可真是为难他们了,想到这,她看了眼青海郡的官员踌躇不定。 最终少女的目光一转,落到了不修边幅的华羽身上,刚准备开口。后者就跑到青海郡那群官员面前,大声道:“你们都是犯官之身,现在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能去一趟临江县,搞清楚海寇说的话到底是真的假的,我保证回去后就替你们美言几句。”他可不傻,孤身入敌营这种事想让他做?没门! 那几名官员眼睛一亮,秦里海有个好女儿替他赎罪说话,可是他们没有啊,现如今只能自救了。想到这那名消瘦中年人率先走出,大义凛然道:“我王家世受皇恩,现不孝子王开山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如此有辱门风的决定,如今我痛定思痛,愿意深入敌营,纵然一死也在所不惜。”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另外三人也争先恐后的表明自己对国家的忠心后。秦雨寒点头道:“杜宝,你就带着他们进城,明日清晨咱们还在这里碰面,如何?” 杜宝微笑着回道:“敢不从命!”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旁边华羽有些担忧:“看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百姓们应该是真的没事。可是船都在张子龙手里,咱们哪来的船去跟他们交换百姓啊?” 秦雨寒不置可否,挥手道:“所有都尉以上的将领,立刻到帅帐集合。” 入夜,临江县县衙。 青海郡郡丞王开山坐在客座,侃侃而谈的把陷阵营与绿林营的事情介绍了一番,事无巨细包括还有自己的猜测,最后总结道:“秦雨寒手中根本就没有海船,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先稳住你们,想办法解救百姓罢了。” 海寇三位首领都在在场。杰西面如土色道:“你是说张子龙直接率军去了东门岛?”王开山点头道:“秦雨寒为了救她爹是彻底跟张子龙撕破了脸,在全军面前闹得不欢而散,张子龙直接放话出来要直取东门岛。” 三人面面相觑。“轰~”奥利尔猛地把旁边茶桌拍成碎片,绝望道:“这可怎么办?前有绿林营想要设计害我们,后有张子龙又直接抄了老家。如今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杜宝心思电转间提出质疑:“张子龙真的走了?” 第二百章 主动出击 王开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斩钉截铁道:“杜老大应该知道,张子龙跟我们宿有积怨,他要在全军面前斩了我们祭旗,而秦雨寒为了救他爹跟张子龙在城头大打出手,闹得非常厉害。” 说着喝了口茶继续:“张子龙直接率军向南离开,这是千真万确的。而吉水县位于最南边,临江县位于最北边,根本没路可绕,所以他必定是出海攻打东门岛了!” 杜宝叹了口气,沉声道:“东门岛虽说还有咱们留下的两万部队驻守,可是想要挡住张子龙恐怕是难于登天,现在又没有船能让赶回去救援,这可真是绝境中的绝境了!” 奥利尔急的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这群混蛋也太绝了!”说着对杰西狠声道:“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也别让他们好过。要我说就跟他们拼了,死也要崩掉他们两颗牙。” 杰西脸色阴晴不定,没有正面回答奥利尔,而是问杜宝:“杜老大,你脑子最好使,你说说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杜宝眯起眼,沉声回答:“东门岛已经回不去了,福州这地方更是待不得。唯一的出路就是杀出去,想办法直接率军投奔楼兰。” 杰西摸着自己的下巴,迟疑道:“可是咱们现在一没有船,二又被福州大军给围了,怎么才能投奔楼兰?”杜宝提醒说:“杰西老大,这些都不是问题。对方虽然人多却要顾及百姓的死活,想走应该是没问题。而船的问题我也已经打听到了,从这里跨过沛江,穿过沛县到达永泉郡,在他们沿海有一个名叫天云山的武林门派,他们那里有供我们出海的船。” 说着脸色有些难看,凝重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粮草问题。临江县的粮食只够咱们吃三天的,大军一动如果没有粮草补给,恐怕就会军心大乱。”杰西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旁边王开山突然道:“绿林营的粮草目前都储存在子午谷!” “当真?!”三名海寇头领同时惊呼。杜宝连忙取出临江县地图铺开道桌面,惊喜道:“子午谷离咱们只有二十里不到,并且刚好在沛江边上,咱们完全可以劫了他们的粮草渡江逃亡。” 杰西哈哈大笑:“好!好!好!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这么说定了。”杜宝却面有难色:“可是现在临江县被围,全军出击的话,绿林营如果直接率军追杀可就不好了。以子午谷的地形,万一被对方堵在里面,那可就麻烦了。” 杰西却不以为意:“你不是说他们很在意那些奴隶的死活么?咱们就分兵五千守在城中,他们一定会先攻取县城的。”杜宝则摇头道:“留下来就等于是必死之局,仓促之间咱们去哪找这种又有能力,又忠心的人?” 奥利尔桀桀怪笑,点了点杜宝:“杜老大,你不是还有一千多残兵么?我跟杰西老大每人再给你留下两千弟兄,我看你最适合这个位置了!”杜宝拍案而起,怒斥道:“奥利尔,你这是让我去送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杰西也不赞同,出声道:“杜宝不能留下,只有他对淮国最为了解,咱们必须带上他。人选我来找,你们就不用管了。只要不给他说明咱们的具体计划,不会有人怀疑的。”杜宝闻言刚松了口气,紧接着杰西又道:“可是杜老大手下的亲兵必须留在城内,怎么样?” 杜宝面如土色,想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没问题,杰西老大。”他双拳紧握青筋凸起,可见内心的不平静。这可都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如果放弃他们的话,自己就是孑然一身,想要东山再起无异于痴人说梦。 杰西哈哈大笑:“那就这么定了!!” 午夜,临江县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城中零星灯火与城外军营的火把在无声摇曳。临江县东门悄声打开,黑压压的海寇涌出城门,猫着腰向子午谷方向摸去。 待到了绿林营的营房前一箭之地,突然发动了突袭,两万海寇嗷嗷叫着踏平了营地,毫不恋战的直奔东北方而去,只留下了遍地的狼藉。与此同时,临江县北门也悄悄打开,一队三百多人的部队悄悄的出了城,搭乘着十数艘渔船悄无声息的逆流而上,直奔福州腹地。 其中一艘船上,杜宝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临江县方向,身后一名亲兵疑惑的问:“老大,咱们不是应该跟着一起从子午谷突围么?”杜宝冷笑着回道:“那两个混蛋明显是要架空老子,真跟他们走了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亲兵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可是咱们现在是在向福州腹地出发,以后兄弟们该怎么生活?”杜宝微笑道:“不用担心,这次从城内带出来的金银珠宝足够咱们生活的了。只不过你们面貌跟淮国人迥异,所以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对外方面都我负责。只要挺过了这一段,一旦楼兰那边大军西下,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伺机而动,翻身的时候就会来了。” 身后亲兵再无顾虑,称赞道:“还是老大想的周全,尔等能有幸跟随您真是我们的福气。”杜宝挥手:“这些马屁就不用拍了,咱们这么多年生死与共,我早就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家人了。”说着叹息道:“只是可惜了那一千弟兄,如果都带出来目标太大,一旦引起了绿林营的注意,那咱们一个都跑不了了。” 亲兵劝说起来:“老大不必自责,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弟兄们一定不会怪你的!”杜宝仰天长叹:“希望如此吧!” 秋天的沛江寒意逼人,杜宝紧了紧身上的长袍,望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岸边,惆怅道:“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张子龙向来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而只要消灭了我们,东门岛他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完全没必要这么心急。” 亲兵闻言震惊:“老大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个圈套?”杜宝摇头道:“应该不会,只不过是我乱猜罢了。王开山跟我们联系密切,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绝对不会出卖我们。” 沛江上波光粼粼,十数艘渔船悄无声息的快速前进,不过片刻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杰西,奥利尔二人率领着两万海寇,迅速接近子午谷。对身后临江县传出的喊杀声不闻不问,奥利尔佩服道:“还是老大英明,他们果然去攻打临江县了。”金发碧眼的汉子扛着巨剑大笑道:“那是自然,可惜让杜宝那小子溜了。” 奥利尔轻蔑一笑:“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明明是个淮国人,对付起同胞来却比谁都狠。整天玩弄些阴谋诡计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一样。”杰西闻言点头,振臂高呼道:“兄弟们冲啊,咱们回海上去。” 手下海寇嗷嗷怪叫着迈腿狂奔。 临江县南门外,白斩龙率军攻到城下,脚步一踩身体一飞冲天,眨眼间就登上了六丈高的城墙,人在空中苗刀“呛啷~”一声出鞘,五六丈长的刀气如同满月一闪而逝,三十多名海寇惨叫着被斩成两段,遍地内脏鲜血横流,只一刀就清空了一片城头。身后“蹭蹭蹭~”又飞身上来十数名高手,一时间城头上喊杀声大作,海寇被杀得节节败退。 西门处城墙,章鸿率领手下大开杀戒。只见满脸傲慢的青年周身盘旋着十把飞刀,形成一道可攻可守的刃甲,碰着就伤刺着就死,手中两把匕首更是上下翻飞,见血封喉。一时间海寇都被杀得胆寒,青年周身顿时一空。 如此猛烈的攻击,导致城楼上的海寇只能勉强反抗,根本就组织不起对城下攻城大部队的有效拦截。铺天盖地的绿林营中,秦雨寒张弓拉箭,竭尽全力运转真气。 “射日箭!” 七彩洪流冲天而起,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还在空中的时候萤光倒变化成一只巨大神鸟,“轰隆隆~~”巨响声中,直接一头撞在了城门之上,厚实的城门被撞的一阵摇晃“吱吱呀呀~”地向内倒去。 一箭破城!!! 好一个沙场风流!!! “绿林营!!绿林营!!”手下绿林营将士见到主帅如此勇武纷纷气势大振,同声高呼起来,厮杀之时就更加拼命。海寇本来就人数不足,现如今城门又已经失守,纷纷怪叫着四处逃命。绿林营攻进城内,四处清剿,喊杀声持续了半夜。 而另一边,海寇的主力已经杀到了子午谷外。负责给养的守军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交战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全线溃败,直接向后方撤退。 杰西肩扛巨剑仰天长笑,意气风发的大吼道:“给我抢光他们的粮草,杀光这帮怯懦的猪猡。”海寇们士气大振,怪笑着冲进子午谷内,直奔硕大的简易库房,用刀劈开麻布做成的袋子“哗哗~”晶莹饱满的谷粒倾泻而出。 “老大,全都是上好的粮食!!!” 后面的海寇听到了呼喝声,更是加快步伐。两万海寇如同洪水,涌进了狭长的子午谷内。 第二百零一章 歼灭(上) 临江县外,有一座连绵五十多里的山丘,高约百丈地势起伏。其间在中段位置有一处两头狭窄,腹中宽大的山谷,名为子午谷。 山谷两旁的地势虽算不上如何险峻,但是常人根本无法攀爬。此时在黑暗的山林中,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喧闹的场面。而下面海寇们一窝蜂的冲入子午谷,哄抢起了粮食物资。 赵飞燕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感慨道:“如此简单的诱敌之计,这些海寇居然都看不出来,真是太愚蠢了。”张子龙蹲在树杈上没有回话,一阵山风吹来,树枝随风来回摇晃,少年身形却没有丝毫摆动。 赵飞燕不满的抬头瞪着少年道:“张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张子龙面无表情回答:“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海寇们为什么要怀疑?”赵飞燕嗤笑一声:“自然而然?当看到这么利于伏击的地形,就算是个傻子也会先试探试探吧。” 少年摇头了摇头,解释道:“在他们身后可是有着绿林营虎视眈眈,提供情报的还是他们非常信任的王开山,这些都容不得他们慢吞吞的。在没有退路的时候,只能拼死一搏了。” 赵飞燕还要再说,远处钟元良快步跑到树下,兴奋道:“海寇已经全部进到谷中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张子龙飞身而下:“传令下去,令披麻军守住前方,陷阵营守住后方,先把口子扎紧了。” “好!”金袍少年应了一声,飞身就走,眨眼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赵飞燕脸上带笑揶揄道:“能得到钟元良这个帮手,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当初把他留在了广陵?”张子龙沉默的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盯着山下。赵飞燕皱眉:“怎么说我也是陷阵营的军师参事,商议策略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上我?这是你跟那个秦雨寒合谋的吧?!” 张子龙平静道:“赵飞,你只需要负责好部队的后勤就行了,其他的还是少插手比较好。”赵飞燕闻言满脸恼怒之色,提高音量呵斥道:“张子龙你这是卸磨杀驴,当初在广陵城拉我入伙的时候明明是言听计从,现在打了场胜仗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么?” 少年就这么定定看着她,目光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时间回到出征前夜,青海郡郡守府中。秦雨寒皱眉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道:“张子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发什么疯?还让我把下人都支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怪少女如此恼火,要知道这已经是后半夜了。 张子龙直接把宋立的话告诉了少女,最后总结道:“想要诱敌,还有比他们自己的人更可靠的么?”秦雨寒眯着眼,寒光四溢的思索了片刻,迟疑道:“你是想用间?” 少年点头道:“没错,但是咱们要好好布置一下,不能让对方有任何察觉。”秦雨寒起身来回踱步,沉吟着说:“这个王开山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事情操作起来并不十分困难。可是现在我爹他们这一行人都消失在西面大山中,找不到人怎么办?” 张子龙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保证:“披麻军已经全军出动开始搜山,到不了天亮一定能找到他们。你还是好好谋划谋划具体该怎么运作吧,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王开山按照我们的路走。” 秦雨寒点了点头道:“首先,想要让海寇中计,你一定不能跟我们一起行动。对他们来说,你的存在就像是一面悬崖,他们根本进退不得。”说着低声把自己脑海中的计划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造势,人心的把握,海寇的需求,选择,最终的取舍,备用计划等等等等! 张子龙听得不住点头,赞叹了一番后二人就细节又开始了讨论。转眼间天色就已经蒙蒙亮,少年语气真诚道:“跟你聊了一番我受益良多,不愧是武院出来的高徒。” 秦雨寒白了他一眼,叮嘱道:“好人都让你做,但是必须答应我,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要一起上书王府替我爹求情。”张子龙连连点头,嘴里笑说:“说实话,这几年我跟秦郡守打的交道可真不少。他为官方面虽然比较平庸,但也绝不是什么贪官,就是这个胆子小的有些过分了。你知道不知道披麻军里有个盘口,就是说这次海寇攻入青海,你爹会在第几天弃城逃跑。” 秦雨寒苦笑道:“你到底是夸他还是贬他?居然还敢拿朝廷命官、一郡父母开这种玩笑,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张子龙耸耸肩笑了一下,挥手就要离开。 黑袍少女突然开口:“你身边那个叫赵飞的人,小心一点。”张子龙脚下一顿。少女继续道:“华羽说过,能做到观测天象,可不是寻常读几本书就能做到的。” 张子龙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子午谷旁山丘上,张子龙看着赵飞燕的眼睛,沉声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只要在这陷阵营就是我的兄弟。我并没有贬低你,而是真心觉得你更适合处理后勤方面的事物。” 赵飞燕张口就要反驳,少年却突然掉头就走,只给她留下一个固执的背影。 此时子午谷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谷中所建粗劣的库房周围,到处都是海寇们兴奋的叫嚷声,乱七八糟的火把把谷内照的一片通明。张子龙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对旁边的士卒吩咐:“传令下去,开始攻击!” “吱~~~~~~” 那名士卒二话不说,领命后张弓搭箭,哨箭打着旋飞向天空,散发出刺耳凄厉的震鸣声。 “刷~~”得了信号,山丘上突然站起了无数士卒,密密麻麻的,手中都引着弓弦,其上一团团的火苗闪烁不止,跃跃欲试。底下海寇自然也发现了头顶的异变,奥利尔扯着脖子大喊:“有埋伏,敌袭!!!”事出突然,他的手下都迷茫的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放箭!!!”张子龙运起真气一声大喝,声音激荡间震的草木瑟瑟发抖。 第二百零二章 歼灭(下) “嗡~~”四面八方的火箭同时射出,如同一片火焰帷幕向子午谷内罩去。一时间下面的海寇惨叫声此起彼伏,这还不算,大多数的火箭都是冲着库房方向射去的,木质的库房在瞬间就被点燃。 “轰隆~~”一声巨响,其中一间库房突然爆炸开来。着了火的木头四处乱飞,更可怕的是藏在粮食中的火油也被点燃了,这些液体火焰如同洪水一样四处流淌。被火海淹没的海寇瞬间成了一个火人,惨叫着四处乱跑打滚,最终扑倒在地,被烧成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火箭一波一波激射,就未曾停过。爆炸的库房也如同除夕夜绚烂的烟花一般,只是顷刻间,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山谷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炼狱,整个山谷都弥漫着一股股肉香,有些香甜,有些腥臭。 遭到突然袭击,海寇这边彻底大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惨叫着四散逃命的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是乱跑就死得越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死在火海火箭之下的海寇就不下两三千人。 看到这种境况,杰西与奥利尔大急,呼喝着让手下聚集起来,可是效果并不明显,海寇们还是一样的混乱。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杰西直接冲上前去,挥舞着巨剑连斩了七八名乱窜的手下,这才暂时稳住了军心。 奥利尔语气急切:“杰西老大,咱们这是中了埋伏了,现在怎么办?”杰西额头青筋直跳,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绿林营正在攻打临江县,张子龙又不在这里,他们哪里来的部队?他们人数一定不会多,如今只能先退出谷外了。”说完直接大声下令道:“所有人都往后撤,离开山谷!!!”他说话的时候运转了真气,声音洪亮如同天雷,一时间仓皇无措的海寇总算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聚集到二人身后。 此时谷中的海寇也就剩下一万三四,常言道水火无情果然不假,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有五六千海寇葬身火海,实在是让人心惊胆寒。听了杰西的命令,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起来。这里离谷口只有两三里的距离,所有人都相信,只要能冲出去,埋伏的敌人就可以不战自破。 山丘上,将士们早就已经没有了人影,此时只剩下赵飞燕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原地,嘴里恨恨的嘟囔着:“居然敢看不起我,等回了广陵看我怎么编排你。”说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下走去。 杰西二人率领着海寇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距离谷口还有半里左右,奥利尔揉了揉被熏得一片漆黑的脸,长舒了口气道:“杰西老大说的一定没错,他们人数必然不多,不然只需要在这里安排一支伏兵,咱们可就要吃苦头了。” 杰西得意的哈哈大笑,刚准备谦虚两句,却突然如同被人攥住了喉咙一般声音骤停,喉咙“吭哧吭哧~”作响,眼睛瞪着前方目眦欲裂。在他们面前,只有十数丈宽的狭窄出口处,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官军。只见他们双手持枪,腰悬手弩、腰刀,身背半人多高的巨盾,全身链甲晃人眼球,赫然是全副武装的陷阵营。 张子龙骑着巨虎,单手拖枪站在阵前,黑袍银甲威风凛凛。他的身后并排站着顶盔掼甲的李星河、钟元良、班鹏与一众都伯都尉。见到海寇们出现,少年朗声道:“杰西,奥利尔你们两个恶贯满盈的海寇头子,今天我就让你们葬身此地。”语气激昂声若洪钟,所有人闻言只觉得脑中一片清醒。 杰西脸色黑如锅底,一字一顿道:“张子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少年哈哈大笑:“我只会出现在我应该出现的地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俩一起上,咱们今天杀个痛快。”说着身下巨虎就向前一窜,横跨过十数丈的距离,站在了双方阵营中间。 “咚咚咚咚~~”身后响起沉闷急促的战鼓声。少年满脸桀骜大喝一声:“可敢一战?” 杰西看到只有张子龙一人出阵满脸惊喜,直接招呼奥利尔:“一起上,现在只有杀了张子龙咱们才有活路。”言罢拖着门板一样的大剑,便正面冲向少年。在他的印象中,少年只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子罢了,要说武功有多高,那还真的不值一提,驭物境的货色就算顶天了又能有几分本事? 见到杰西已经上了,奥利尔也不含糊,把圆锥形的怪异长枪夹在腋下,怒吼着发动了冲锋,随着他的加速,枪尖处突然浮现出一道蓝色的真气螺旋,气劲纵横。 张子龙翻身下虎,单手拖枪而行,逐渐加速,长枪与碎石相撞,留下了一道斑斓火星。杰西人在前冲一声怒喝:“给我死!!”相距两丈就开始扭转腰身,手中巨剑划出道道璀璨的剑气,迎面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铛啷~”一声巨响,持枪少年单手挥枪与之对撞,伴随着漫天火星,巨剑被高高的荡开,杰西人随剑走体型不稳,“噔噔噔~”向右后方连退五步方才稳住身形。 张子龙二话不说,猛地前冲两步来到金发碧眼的汉子身前,单手握着枪尾直接砸下,空气如同被切开一般发出阵阵音爆,荡寇由后到前划出一轮银白半月,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当头砸下。杰西双手举着巨剑进行防御,“轰~”的一声爆响,汉子身形直接被轰进地下四尺有余,虎口破裂胆战心惊。 持枪少年借着反震之力,凌空一个倒翻,荡寇如毒蛇吐信一般化为一点寒芒直奔杰西咽喉,如被刺中十死无生。 “吃我一枪!!”一声怒喝突然响起,恰巧就在此时,奥利尔的冲刺也已经赶到。他完全无视命在旦夕的杰西,手中长枪一往无前直奔少年要害,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张子龙仰天大笑:“来得好!”人在空中却脚下一点,银亮的真气波动如同涟漪荡开,少年身形猛地升空躲开攻击,然后双手握枪一记下劈,奥利尔翻身躲避。 “轰隆~~”荡寇打在地面轰鸣声大作,大地为之塌陷,蛛网般的裂纹迅速扩散,惊魂未定的奥利尔只觉得脚下一软身形大乱。张子龙起身之后一个旋转,长枪带着破空声反手从背后刺出。“铛啷~”把自己拔出来的杰西连忙出剑阻止,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长枪巨剑倒飞而回。 张子龙活动活动手腕,冲身再上。杰西二人也分左右围攻少年。一时间“叮叮咣咣~”的声音如同连绵的怒涛不绝于耳,三人境界上的差异并不算大,张子龙乃化形中品,杰西二人一个是化形下品,一个是驭物巅峰。按理说场面应该打的更加漂亮一些,可是他们就如同寻常士卒一样进行着攻击和防御。 赵飞燕从山丘上刚下来,就看到厮杀在一起的三人,忍不住皱眉道:“直接放绝招杀了他们不就行了,他那招什么什么龙的不是很厉害么?”李星河眉头紧皱,沉声道:“没有时间!”众人皆都迷惑不解。 顷刻间三人已经纠缠了一炷香的功夫,来来回回大战了上百回合,张子龙凭借着蛮横的力道,虽然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 一直紧盯战局的钟元良突然震惊道:“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三人虽然招式都并不花哨,可是速度却快的惊人。刚开始还不觉得,可是随着激战的持续,已经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几乎眨眼间就能交手三四招。加上都是真刀真枪的以命相搏,所有真气几乎都用来强化兵刃的攻击,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哪一方,只要被打中要害,必然会…… 李星河点头道:“武林中的高手战斗,讲究的都是攻防相佐。拼的是真气的运用与招式的精妙,与这种单纯为了杀死对方的战斗大不相同!!”高大少年心头苦涩,虽然自己也是化形下品境界,可是如果换成自己上场的话,最多也就能凭借强横的防御力多撑片刻罢了。 赵飞燕还是有些疑惑:“这跟用不用绝招有什么关系?”钟元良解释说:“任何招式都必须先按照特定的路线运气于体内,然后再爆发出来。可是这么高速的攻守,想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李星河在旁边补充道:“这三人不论好坏,都是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强者,要想在他们面前寻找运气的机会,可能下一刻就会被对方当场斩杀了。” 赵飞燕有些着急,催促道:“那你们还不上去帮忙?不能用绝招,他怎么会打得过对方两个人?”钟元良满脸失落,摇头道:“不行,我如果上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赵飞燕又把目光看向李星河,后者沉声道:“大哥做事光明磊落,” 就在此时,杰西与奥利尔互换了一个眼色。前者猛地跳起,手中巨剑化为一片模糊,下劈上挑两招一气呵成。后者同样一震长枪,七朵枪花无声无息奔袭向少年周身要害。张子龙怡然不惧,双手持枪先荡开面前的巨剑攻击,然后倒提长枪一阵乱刺“叮叮叮~~~”一连串的撞击声响起,居然悉数挡下。 少年的境界与自身的加强,大部分是依靠轮回丹的药力,并非是自己锻炼所得到,所以平日里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力量的感觉。可是随着如此高强度的激烈战斗,他慢慢的掌控了这股力量,这是跟秦雨寒全力较量时都没有过的。 所以张子龙越打越兴奋,手中长枪挥舞成一条银龙,杰西二人拼劲全力都压抑不住。“噗~”少年刚挥枪荡开巨剑的一记挑斩,突然抬手掷出手中荡寇,其上真气猛地爆发,化为一道长虹刺破了杰西的右肩。要不是后者反应及时,这一下很可能会直接废了右臂。 如此好的时机身后奥利尔当然不会错过,长枪一挺撞向少年后心。可是少年身形突然一个模糊,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空中的荡寇旁边,拧转腰身一脚踢在枪尾,长枪由上而下如同一道天雷,当头就劈向奥利尔的脑袋。 感受到来自上空的威胁,奥利尔一声怪叫,身形如滚地葫芦一般打了好几个滚,勉强躲开了这一记攻击。“轰隆~”一声,荡寇钉在地上碎石乱飞,直接没入大地不知几许。而另一边的杰西紧咬牙关,蓄力扔出宽阔大剑,只见大剑“呼呼呼~”打着旋裹挟劲风,速度极快的斩向张子龙的脖颈,嘴里更是大声叫道:“你这个混蛋,赶紧给我下地狱去吧。” “金蝉脱壳!” 少年身形如同泡沫消散,居然又一次的消失在空中,再出现时已经是在奥利尔身后,只见他探手就抓过消瘦汉子的肩旁。采用珍稀金属锻造的坚固的板甲,在少年蛮横的力量面前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哀鸣,然后扭曲变形。锋利的金属刺入身体,奥利尔大声痛呼。 人畜不见的残破村庄,人头堆积的街口闹市,残肢断臂的血腥树林,斩成两段的娇小姑娘,咬舌自尽的美丽妇人,血溅五步的普通屠夫。 记忆如同一幅画卷在少年心间展开。 “畜生!该还债了!!”张子龙仰天长啸,手上却丝毫没有停留,双臂青筋暴起大喝一声:“走!”奥利尔的身体如同利箭一般被扔向高空。少年双腿屈蹲在地上猛地发力,大地轰然炸开,一道磅礴的气劲向周围倒卷而去。“嘭~~”追上了奥利尔的身形,少年凌空一个翻转,右脚裹挟着真气,如同铁鞭一样抽打在前者的胸前。 “噗~~~”一道血箭夹杂着内脏的碎块脱口而出,奥利尔只觉得身体被一座山岳正面砸中,眼前一阵模糊,隐约间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家乡,香甜的苹果树,还有树下对着他甜甜笑着的女孩。 “给我回来!!”张子龙大喝一声,在奥利尔身形还没有飞出去的时候,一把又把他抓了过来,挥舞了两圈后又向高空抛去。接着脚下银色涟漪荡开,身形如利箭般疾速追去。 “陷阵营!陷阵营!陷阵营!”这一幕看的陷阵营士气高涨,所有将士都一下一下地用长枪尾部撞击地面,竭力高喊,声势之大甚至淹没了急促的鼓声。 李星河看的热血沸腾,一把抢过鼓槌,双臂如同风车一般敲击起来。低沉压抑的鼓声如同急风骤雨,宣泄在天地之间。 “嘭~”这一脚踢在奥利尔的腹部,巨大的力量让他身体变成了一个对折。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嘴里鲜血如同泉涌。“还没完!!”张子龙势如破竹,故伎重施。 “嘭~” “嘭~” “嘭~” …… 又是一连串的轰击声响起,此时下方已经看不清楚他们的身形,因为二人现在已经离地将近三十丈,高悬在天空,背后是一轮明月的映衬。“嘭~咔嚓~”最后一脚,少年踢在了奥利尔的头上,只见他头骨坍塌下去一大块,身体疾速下坠如同一颗流星,“轰隆隆~~”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众人仔细看去哪还有一点人形,只能依稀从衣物辨认出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海寇三头领之一。 杰西神色闪过一丝慌乱,他不是不想帮忙,可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快的惊人,又一直在高空之中,他更是无从下手。见到奥利尔身死,他怪叫一声:“都给我冲!!”然后自己向己方军阵里退去。两人联手尚且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是他自己一个人了。 海寇们虽然士气低落,但是还是咬牙发起了冲锋。对于张子龙的名声,他们不会抱有一丝幻想,既然投降不投降一样是个死,为什么不拼上一把呢? 一万多海寇的怪叫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自子午谷内向外发起了冲锋。此时,陷阵营在李星河等人的指挥下,竖盾备弩严阵以待。 曾经压在心头如同大山一样的东门岛三巨头,如今已经被自己亲手宰了一个。张子龙人在空中,俯瞰着下方如同洪水一般的海寇,少年只觉得心中豪情万丈。 “轰隆~~”一声雷鸣自体内炸响,全身银白色蕴含着天雷之力的真气,不受控制的开始奔腾了起来。少年知道,这是英雄胆发动了。英雄胆平时可以增强体质,而临阵对战可以借用天地之力。张子龙握了握拳,扭头看了一眼干净澄澈的明月,仰头长啸。 “撞山龙!” 汹涌,磅礴,恢宏。 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银色真气如同洪水般喷涌奔涌,汇聚成龙,张牙舞爪气势滔天。 “昂~~~”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龙吟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上看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中,一条十五六丈长的银龙优雅的从天而降,直奔……躲藏在海寇阵中的杰西。后者只觉得全身都被一种无形的气机牢牢锁定,让他生出根本逃不掉的感觉。 赫然是曾经淮国先天之下第一人单乐成的成名绝技,撞山龙!!! 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人,金发碧眼的汉子当机立断,咬咬牙双腿微屈成马步,上身收拢双手持剑于腰侧,值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哪里还敢怠慢,只能拼尽全力,一身磅礴的真气冲天而起。 空中的巨大银龙没有一丝犹豫,轻吟一声当头撞下。所有沿途海寇都直接被撞为齑粉,少年衣衫猎猎站在龙头之中,怒吼道:“该还债了!杰西!!”金发碧眼的汉子眼角迸裂,堂堂化形下品,雄霸一方的海寇首领,被这一招的磅礴威势给压得抬不起头,猛的咬破舌尖大声嘶吼:“八方水斩!” 远处陷阵营中的赵飞燕喃喃道:“萤火岂敢与皓月争辉!!” “轰隆隆~~~”地面承受不住这一招的力道,猛地坍塌出一个方圆三十余长的大坑,大批海寇惨叫着摔向下方。银龙完全无视对方巨剑所发出的八道璀璨剑气,张口咬住金发碧眼的汉子,推着他在大地上滑行,犁出了一道两丈宽三丈深的坑道。 “哇~~”巨大的冲力让杰西内脏移位,瞬间鲜血就喷薄涌出,一口一口的无休无止。而形成银龙的真气也不简单,锋利如刀,一时间汉子只觉得千刀万剐一般的极致痛苦蜂拥而至,嘴中一边冒着鲜血一边哀嚎。 银龙上下翻飞,把海寇阵型搅的一片大乱。“轰隆隆~”然后拖着杰西的身体一头撞在一边的山丘上,碎石激射泥土翻飞,居然硬生生的撞出一个山洞模样的大坑,直至此时银龙才化为漫天的银点消散在空中。 再看杰西,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全身衣服和着皮肉被搅成了一片狼藉,原本还算俊朗的五官此刻已经扭曲到变形。可是就算如此,他居然还有口气,身体抽搐间满眼都充满了恐惧,张嘴还想说话,可是喉咙中只是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荷荷~”声。 张子龙单手掐着他的脖子,衣衫猎猎长发乱舞,他微微俯身靠近杰西的耳边,少年冷声道:“有些债,逃不开,避不了,欠下了就是欠下了,总是要还的!”说着手上加重力道,汉子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一阵,脑袋充血涨大一圈。少年大喝一声:“现在,该还债了!” “咔嚓~~”一声,杰西的脖子直接少年捏成粉碎,头颅没有了支撑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山下,滚到了两军阵前。 陷阵营士气大振,海寇们如丧考妣! 张子龙转身举起右手,地底的荡寇枪猛地破土而出,化作一道白虹落在手中。少年振臂高呼:“陷阵营!!!” “冲冲冲!!” “冲冲冲!!” 人数处于劣势的陷阵营在李星河等人的带领下,怒吼着发动了冲锋。海寇军心涣散无力抵挡,被杀的连连败退逼回谷中,然后穿过火海想从另一侧谷口逃命。陷阵营并未追击,步步为营稳步推进,清剿面前一切还能喘气的海寇。 当残存海寇终于冲出了子午谷后,所有人都喜极而泣,撒开脚丫四散逃命。可这时,山崩海啸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早已等候多时的披麻军在牛沙,冯阵,吴冲,曾江平的带领下,分为四队开始穿插纵横,逃跑的海寇也被悉数追上斩落头颅。 追击持续了一夜,当天色拂晓之时,两万左右的海寇军队被全部诛杀,没有一人逃脱。 第二百零三章 远征东门岛(一) 数万海寇登陆青海郡兴风作浪,短短十天内就被尽数歼灭。捷报被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广陵,一时间满城沸腾,对于战争的担忧大为减弱。战后统计,绿林营战死两千人,其中有一千人是在占据绝对优势兵力的情况下,攻打临江县的损失。 而陷阵营两战损失士卒将近五千人,达到了满编的半数,可以说这支军队已经彻底被打残了。对此,广陵城内所有的武将都在心中是幸灾乐祸。 墨非攻看了战报后久久不言。赵匡神清气爽的问:“墨老为何面露担忧之色?这可是我们淮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捷,也只有在建国之初才会有的不世战功。你推荐的张子龙果然是员虎将,此次大战虽然损失惨重,但只要他们班师回来,本王必定大力培育,兵员钱粮要什么给什么!” 其实不怪赵匡如此大度,因为战报上记录了开战以来的所有细节。有的是前方回传,有的是各地密探所报,总结来看,陷阵营在此次战斗中表现的何止是抢眼?简直是让人震惊!也就只有那些不知详情只看到战损的武将,才会以为是陷阵营实力不济。 青海郡城,不光有大批海寇盘踞防守,更有十余丈高的雄伟城墙,想要攻破它,按常规思路必须要有数倍于敌方的军力,连续猛攻一月才能建功。而张子龙敏锐的把握住了对方立足未稳的时机,趁着暴雨突袭攻城,果然一战功成。 杀敌九千,自损两千!这算是损失么?!要知道这可是攻城方的先锋部队,放在任何地方这都是不可思议的战果。 海寇败退,又是披麻军料敌先机,不光早就斩断了海寇的退路,并且巧妙利用火攻设伏,迎头痛击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敌人。斩首一万二而己方几乎毫无损失,就算是骑兵先天克制步兵,可这战绩也未免太过耀眼。 海寇被逼退至临江县,虽然损失惨重但还有两万余人,凭借地利优势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更不要说他们还掌握着数万满城百姓的性命。张,秦二人利用偶然发现的海寇内奸,密谋了一出精彩的诱敌之计。 敌人主力毫无所觉,最终被杀得大败,而这一战才是让赵匡最为欣赏的。张子龙他见过,是个耿直的小伙子,可是要说到计谋方面却实在是不敢恭维。却不曾想到第一次出征,就能策划出如此出众的谋略。 子午谷一战,率本部一万三千余人,伏击两万海寇。全歼敌军!! 张子龙阵前斗将,把两名海寇首领当场诛杀更是让人拍手称快。 总而言之,青海郡整个战事下来。绿林营杀敌不过一万余人,而陷阵营居然能杀敌四万。要知道绿林营可是有五万多人,而陷阵营只有一万人,就算加上披麻军也才只有一万五千人。 这……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墨非攻捋须发问:“那请问王爷,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赵匡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赶紧让他们回来了,连番血战将士们必定疲惫。为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会战,还是让他们尽快休整好才对。”说着满脸喜意地继续:“他们两军虽然组建时间不长,可如今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精锐,海寇之战还要凭借他们的力量才能获胜。” 墨非攻摇头苦笑:“只要王爷你赦免秦里海的罪过,秦雨寒必定归心。可是张子龙不一样!”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赵匡追问:“秦里海做的已经不错了,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任何人也都不能确保郡城不失,我可以赦免他无罪。可是墨老为何说张子龙?” 高大老人站起身,抖了抖衣襟道:“张子龙对于东门岛,执念可不是一般的深。如今他已经击溃其主力,下一步难免会直接发动远征。”赵匡目瞪口呆道:“就凭他现如今将近万人的兵力,就准备出海作战?这是不是有点自寻死路的意思?不行,咱们一定要把他拦下来。” 墨非攻抬眼看着屋外天空的漫天红霞,叹息一声:“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恐怕现在再想阻止,已经为时过晚了。” 临江县城门外。陷阵营所有将士都整装待发,共有四千骑卒六千步卒。人数虽然比之以前少了太多,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更加浑厚,站在他们的军阵前,面对的仿佛就是一座大山。 磅礴充满压力。 县城门口,绿林营一众将领都悉数到场,还有大批百姓自发前地来相送。 秦雨寒开口问:“东门岛相距甚远,来回一趟就要月余,你确定不等王府的军令就要擅自行事么?”张子龙一人一虎站在阵前,身后一众将领都顶盔掼甲威风凛凛。他闻言笑道:“别人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你秦雨寒应该清楚,咱们青海郡能有如今的境地,到底是因为谁吧?” 少年说着举臂遥指东北:“坐拥数百万人口的海外岛国楼兰,不知为何会被人攻占统一,形成了咱们众所周知的海寇本部!”说着点了点自己胸膛:“我不恨他们!如果他日战场相见,我也会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只因为他们也是海寇而已。” 说完指着正东方,一字一顿道:“可是东门岛不行,我张子龙发誓一定要把他们屠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少年声音毫无感情冰冷刺骨,眼中却没有仇恨,只有一片的死寂。 秦雨寒心头发苦,长叹一声。她作为青海郡郡守的女儿,如何不知东门岛的危害。这是有据可查的,百年来在海寇作乱下青海郡死的百姓就不下七十万。这对于总人口才刚过百万的青海郡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同时发生的话,青海郡几乎就被彻底杀光成为一片死地。 而东门岛的威胁远不止于此,北边的沛郡,永泉郡,西南方的部落诸国,都在他们的抢掠范围。这么算下来的话,东门岛海寇的手上,沾染的鲜血是何其多也,简直令人触目惊心。想到这少女抬头道:“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替我爹说情,算我欠你一次,今后但有所求尽管开口。” 张子龙耸耸肩道:“我早就说过会帮你,所以不用你道谢。现在我更好奇,如果王府那边不准备原谅你爹犯下的罪行,你会怎么办?”秦雨寒闻言面色还是一副冰冷之意,平静回道:“如果功劳不够的话,我继续去赚就是了。实在不行,我只能跟爹一起去死了。”她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以张子龙的眼力,自然看出来了少女内心的紧张。 少年摆手劝说:“放心吧,你爹虽然为人一般又生性胆小,可是该拍的马屁他可从来不会吝啬。据我所知广陵府内他的朋友靠山可是多不胜数,所以虽然这次他犯了大错,但是一定会没事的。” 黑袍少女哭笑不得,怎么听对方都是在变着法子损她的父亲,可是少女又知道以张子龙的为人绝不会如此指桑骂槐,绝对是出于真心才会这么说。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令少女无法发作,此时都快憋出内伤了。只能转移话题问:“此次东门岛之行,你需要多久?” 张子龙摇头,语气迟疑:“应该是用不了太久。东门岛我们早已烂熟于胸,现在海寇又精锐死绝,留在岛上的大部分应该也就是老弱病残之流了,乐观点估计,少则一月,多则两个月就能彻底剿灭他们。” 秦雨寒却出声劝道:“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好。据我们俘虏的海寇说,这次攻打青海郡并不是他们本身的意思,是有另外的势力许以重诺,才迫使他们毫无保留的出兵进犯。”说着眉头蹙起继续道:“我在想如果那帮人在东门岛现身,事情可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张子龙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也是,回到广陵一定不要放松练兵。你们绿林营虽然各个武功高强,可是论起其他方面,就如同务农的百姓一般,想要可堪大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秦雨寒还未答话,身后两人就站不住了。其中面容冷厉的白斩龙抱着苗刀上前两步,挑衅道:“张将军是不是有些过于托大了,要不然咱们今天就在这,继续那天没能举行的比武??” 还有一人满脸倨傲,正是陨星派章鸿,他说话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张子龙你给我装什么白毛狼王,不就是手上功夫好点,运气强点么?信不信咱们现在再比一场,我们绿林营让你三成兵力照样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张子龙眼睛眯起,片刻后还是摇头道:“如果是在广陵的话,我一定非常乐意奉陪,可是现在我们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就先告辞了!”说着转身下令:“目标吉水县,全速前进!!” “诺!!”手下将士齐声响应,声势骇人。披麻军都是骑兵,同时肩负着斥候的重任,当先就策马扬鞭开始赶路。张子龙翻身上虎,对着秦雨寒一行人拱手道:“青山不改路水长流,如果还有机会,咱们广陵府再见!”说完小虎低吼一声,如狂风一般吹向远处,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让人看不清了背影。 看着他们的运去背影,面色一向阴沉的郑永元难得的有几分佩服之色,感慨道:“不简单,真的不简单。听说他在子午谷使出了一招秘技,一击就要了化形下品境界高手的命,如果是真的话,就太可怕了!!” 闻言,疲惫的华羽不可思议的问:“郑前辈你没说笑吧?只一招就杀了准一流高手,那张子龙究竟是个什么境界?要知道就算是化形巅峰,想要杀害同道中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难道他是个先天境的老怪……”说着突然一顿,想起了比武大会的那招化龙秘技,如果是它的话就不足为奇了。 “嘭~~”秦雨寒拍案而起,怒斥道:“陷阵营是厉害,张子龙更强。可是我们绿林营,堂堂武林最中坚的力量,难道要对他们低头么?都给我回去组织士卒们操练阵型,你说你们打起仗来跟海寇有什么区别?都是各自为战,一窝蜂的向前冲。” 众人唯唯诺诺,对于这只如同母老虎一般的主帅,他们已经习惯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了。 两日后,吉水县校场帅帐,张子龙伏案批阅军情,赵飞燕在一旁懒散的烧水煮茶。自从上次在子午谷少年说了不让她过问军事后,她果然就专心处理后勤事务,再也不愿意多思多想了。 啪~“帮我看看!”张子龙直接把一份情报扔给她。赵飞燕看都没看一眼,捡起情报拍了拍灰尘,又放回了少年的桌头。少年摇了摇头不再劝阻,继续处理起公文来。 损失实在太大了!披麻军损失九百,陷阵营损失四千多人,对于一个满编不过一万五千人的军队来说,这已经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善后的事情多的可怕,虽然这都是赵飞燕的工作,可是作为主帅还是要批阅的。 另外招募新兵的问题也已经迫在眉睫,这可不是什么后勤的问题了,这些都需要少年拿出个章程来。“咚咚~”帅帐的大门被人敲响,张子龙头都没抬直接喊道:“进来!!” 牛沙,班鹏二人先后进屋,同时抱拳见礼之后。前者瓮声道:“张将军,周边各郡县慕名前来参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咱们到底该怎么办?”不等少年回话,班鹏就冷声接话:“怎么办?当然是全部打回去了。就这帮村民也想参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怪他如此恼火,想当初他们进入陷阵营的时候,那可是真正的经过层层考验,最终才能站在这里。 可是现在营门外,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就凭他们也想加入陷阵营,老兵们是抵死也不会承认的。 张子龙点头道:“不论有多少,就按我上次说的办就是了。”来者不拒,然后经过一遍遍的筛选,最终选出最优秀的加入即可。门口二人点头领命离去。只剩下都不愿意说话的两人。 时间一时一刻的飞速流逝,眨眼间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不知哪里飘来的乌云把月光挡了一个严严实实。“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进来的是吴冲,只见这个刀疤青年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门外有一名自称华羽的人求见!” 第二百零四章 远征东门岛(二) 张子龙好奇的抬头道:“华羽?让他进来。”片刻后,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的邋遢青年,施施然的进了帅帐,在左右打量了一圈后,上前拱手道:“见过张将军!” 少年放下手中公文,起身伸了个懒腰问:“绿林营派你来可有什么要事?”华羽声音发苦道:“绿林营是没什么大事,可是我却被秦雨寒给扫地出门了。为了完成武院的试练,只能厚着脸皮来投奔张将军了。” 张子龙疑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邋遢青年满脸尴尬,看了看正在煮茶的赵飞燕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否跟张将军单独聊聊?”赵飞闻言不屑的瞥了二人一眼,不等张子龙说话就起身离开。 华羽立刻松了口气,又等了片刻才开口:“是秦雨寒派我来的,为的就是帮你出谋划策,免得又被他人误导。”张子龙这才恍然大悟,可是看着青年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你?行不行啊?” 邋遢青年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坐在公文前开始奋笔疾书,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同时嘴里还分心道:“别看我这样,可毕竟是武院顶尖的贡生,武功虽然平平可是兵书战策无所不精,又因家里世代经商,对人心的把握也有一定的火候,张将军以为如何?” 张子龙拿起一份关于训练的公文看了看,果然处理的十分不错,待又检查了几份之后,放下心来。早就被这些公文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少年,满脸笑意的拍了拍青年肩膀:“好,条件随便开。要官还是要钱,我都满足你!” 华羽眼睛一亮,满脸喜色恭维道:“果然不愧是名震江湖的张兄弟,就凭这份阔气就甩开秦雨寒那个女人好几条街。”这可不是他瞎说,其实自从跟了秦雨寒,他是要官没官要钱没钱。皆因为二人在武院所学几乎相同,秦雨寒又不是赵修武那种读不进书的人,所以华羽一直都被闲置在一边,可以说毫无建树。 张子龙听得哈哈大笑,暗道这人可真有意思。华羽一边快速处理公文,一边试探道:“其实我这人最喜自在,最受不了军中的条条框框,不如张将军你给我特设个官职,不用要什么实权,只要能出谋划策就行,但是也别老管着我,比如我平时喜欢喝两杯……” 张子龙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我们陷阵营从来不禁酒啊!”华羽顿时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问:“常言道贪杯误事的道理将军不会不知道吧,为什么不禁酒?” 少年笑着回道:“贪杯误事的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人。在陷阵营这种人连训练那关就过不去,更别说加入进来了,所以现在军中都是意志坚定之辈,你就是放手不管,他们也知道自我节制。” 华羽听得瞠目结舌,结巴道:“可…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真到了关键时候因为贪杯出现了大问题,到时候可就晚了!”张子龙却摇头反驳:“陷阵营训练之残酷你可能有所耳闻,但并未亲眼所见,你以后自会明白。能坚持下来的人都是值得我们信任的弟兄。” 邋遢青年闻言也不再多劝,毕竟他只能算个客臣,又是初来乍到,不方便刚上来就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张子龙想了片刻喃喃道:“赵飞是军师参事,现在统管后勤杂事。而你要管行军打仗……”说着脑中灵光一闪,朗声道:“就做个行军参事吧!”少年对这个称呼充满了回忆,数年前曾经有个小秀才就担任过此职。 华羽嘴里发苦笑道:“张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行军参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对最底层幕僚的称呼,别说品级了,就是个编制外的狗头军师。可是当他看到张子龙那一副‘我很看好你,你占了大便宜。’的脸色,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啊…… 就这样,从武院一路赶到的华羽,正式加入了张子龙部的陷阵营,担任一名光荣的狗头军师,负责起了训练、营房、募兵、行军、作战等所有关于战事方面的事物。 午后,张子龙召集全军宣布任命,相比起陷阵营将士们的不知所以,那些从起兵就一路跟着少年征战的披麻军老卒,却都目露震惊之色。 随后华羽就参加了陷阵营第一次全体活动,下葬! 所有将士披麻戴孝,护送着五千具棺木,如同一条长龙般离开县城,赶往二十里外的平山。他们的身后则是无边无际的百姓自发随行悼念,没有人说话,整个队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行进着。 赵飞燕凑到华羽身边悄声问:“知不知道咱们要去哪?”华羽回道:“不知道,但是看这阵势应该是去安葬阵亡的将士吧。这一战打的实在是太惨了。” 赵飞燕眉头一皱不满道:“你可是绿林营的人,用不着你来这猫哭耗子。警告你以后给我放清楚自己的位置,别在张子龙面前指手画脚。”华羽斜着瞥了她一眼,揶揄道:“这就不用赵军师费心了,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咱俩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说着快步离去,追向队伍最前面的张子龙众人。 赵飞燕恨恨的跺了跺脚,也连忙追了上去。 平山,是张子龙第一战的终结之地,山势平缓顶部坦途。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墓地,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石质墓碑,仿佛是座座灰色的大山压在人的心头,而这里交由重伤之后不能再参战的披麻军士卒看守打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山脚正门进入,开始向山上进发。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上面有的写的详细,有的只有个名字,有的甚至只有‘披麻军军卒,死于某某年某某之战。’的碑文。 整个平山肃穆庄严,华羽与所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陷阵营将士一样,被气氛压抑的有些呼吸困难,一点也没有驭物巅峰高手的样子。五千具棺木下葬到早已挖好的墓穴,掩埋好后竖起刻好的石碑。 一面面半人多高的青石碑上,雕刻着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名字。所有将士与百姓纷纷低头,在心中默默的悼念。继续登山到达山顶,平坦的山头如今已经被铺了一层青砖,正中间是一片巨型碑林,高的三四丈,矮的不过一人半高。 华羽眼神极好,凝神打量之后嘴里发苦,暗道跟着这家伙,可能还不如跟着秦雨寒呢。原来这里大大小小一百多座巨碑,每一座都代表了一场血战。其上记载着时间,被海寇杀害的村落百姓的人数,披麻军战死将士的名字等等。最让青年胆寒的是海寇下面写着‘诛灭殆尽,一个不留!’八个血红大字,触目惊心。 绕过前方,来到碑林尾部,只见地上横着摆放了一块巨碑,足有十丈高三丈宽。其上不论正反都密密麻麻刻满了蝇头小字,碑文正中有‘淮国十六年八月,青海之战!’ 在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中,张子龙迈步上前,俯身抱住巨碑猛地发力,双臂上青筋暴起,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血液沸腾如激流。“嘎吱嘎吱~~”巨型石碑居然被他缓缓扶起。满头血管暴突的少年“轰隆隆~”一声把巨碑插进早就挖好的基座中,一时间众人只觉得脚下平山都颤抖了一下。 张子龙做完这一切后,转身站到了巨碑面前,牛沙,冯列等披麻军将领都上前站在他身后。良久之后少年突然唱道:“大风起兮~~”明明方才年满十六,可声音中却充满了苍凉。 “大风起兮~~” “扬我裙袍~~” “吹角鸣兮~~” “振我戈矛~~” “万里行兮~~” “护我父老~~” “魂魄亡兮~~” “壮我志矣~~” 披麻军紧跟着唱起,然后是数以万计的百姓以及陷阵营,声势越来越大,最后直冲云霄。悲壮的歌声响彻在天地之间,似乎受到这样的气氛感染,天空中汇聚起了朵朵乌云,绵柔软糯的秋雨丝丝落下。 赵飞燕眼角抽搐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向华羽抱怨道:“咱们大军出征在即,就不能搞点振奋军心的活动,非要弄得这么生离死别么?”华羽一直跟唱着这首边关歌谣,对她的抱怨视若无睹,等唱完后才好奇的发问:“在赵军师看来,什么才是振奋军心?” 赵飞燕翻了个白眼:“最起码要让将士们相信,这次咱们是去打胜仗的,不是去送死的。”华羽点了点头,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还是赵军师高明,说实话我看着也挺别扭的,只不过在下毕竟初来乍到,有些话不太好说罢了。” 赵飞燕眼睛一亮:“这么说咱俩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华羽满脸笑意的频频点头。她又追问:“那以后……”邋遢青年打了个哈哈,打量了下四周悄声回道:“小弟初来乍到,以后必然要跟赵大哥多亲近亲近。” 二人对视而笑。 翌日,青海郡城门处就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募兵所,一大清早就人山人海排起了长龙。在其他地方,在明知道要打仗的情况下,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参军入伍,除非是实在没有活路了才会选择这条路。 所以说吉水县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长长的队伍中全都是身强体健之辈,衣着富贵的也有不少,更有不少乔装的县兵衙役夹杂其中。在外人看来这是准备铁了心的弃明投暗了,放着稳当安定的差事不做,非要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谁不知道披麻军月月打仗。 人群末尾,赵富贵语重心长的对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说教道:“大外甥啊,别以为你在外面学了几年武艺就目中无人了。我可告诉你,披麻军里卧虎藏龙,凡事都要谦虚低调一些,不然捅了大篓子谁都帮不了你。” 只见赵富贵对面那名少年,剑眉飞扬目若朗星,一身湛蓝长袍腰束玉带,手持一柄长三尺有余的银色宝剑,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听了赵富贵的话,少年点头:“放心吧舅父,娘早就嘱咐我出门在外一定要戒骄戒躁,只要能为了我爹报仇,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我都能忍。” 赵富贵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叹息道:“你爹为人忠厚,怎么看也不是短命之相。这都怪那些该死的海寇!幸好张将军率军攻破了青海郡,这才算救了我那可怜的妹妹,不然你才这个年纪就要过那没爹没妈的日子了。” 说着又有些生气,埋怨道:“我早就修书让他们来吉水县安家,你爹他固执,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好好的性命被祸害了,这还真怪不得旁人。”英俊青年满脸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富贵刚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刚死了亲爹自己怎么能说他的坏话呢,连忙咳嗽两声,语气一变道:“以你的本事想要进入陷阵营自是不难,可是披麻军就不一定了,所以一定要加倍努力。”说着小声道:“披麻军才是最好的,至于这个陷阵营你就把他当成披麻军的预备兵吧。”英俊青年苦笑着点头。 赵富贵虽然已经刻意的压低声音,还是让不远处维持秩序的几名陷阵营士卒听见。其中一人受不了屈辱,直接走到二人面前,瞪着双眼怒喝道:“你这人方才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赵富贵吓了个激灵,连忙打圆场道:“这位军爷,方才都是小人胡说,您可千万别当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嘴里笑道:“都是小人嘴没遮拦,坏了各位军爷的心情,这点钱请您收下拿去喝茶,全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那名英俊英年满脸苦笑,对于这个舅父的脾性也十分无奈。 “啪~”那名陷阵营的士卒却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把把银子拍落在地上。他十分清楚本地百姓对于披麻军十分敬重,根本不会用这些下作手段。可是现在居然拿出银子要给他,可见在百姓心中,他们陷阵营跟其他为祸百姓的贪官乱兵没什么区别。 士卒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真是气死我了。我们陷阵营跟披麻军都是张将军带出来的队伍,凭什么就低他们一头?你这老头真是气煞我也!”说着居然扬起了拳头,他的同袍连忙抱住他,焦急道:“你疯了不成?居然敢跟百姓动手?”军规如山,祸乱百姓者……斩! 这边的骚乱也引起了旁边众人的注意,纷纷过来围观起来。其中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其中一个做了个鬼脸道:“赵大叔说得没错,你们就是比不过披麻军。”他的童真直言当面脱口说出。 不光是那名士卒脸色涨红,就连其他的陷阵营将士脸上也挂不住了。谁知道另一名孩子更是火上浇油,冷笑道:“不服咱们就来比划比划!你们一起上能打倒我兄弟二人的话,就算方才我们说错了,不然……”说着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这倒是让陷阵营的士卒犹豫了起来,让他们一起上对付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这事情要传出去的话,陷阵营丢人可就丢大了。 正在他们进退不得的时候。旁边人群分开,牛沙跟钟元良二人并排而来,他们作为此次募兵的负责人,刚从募兵所里出来就看到这边的骚乱,所以过来看一看。那群陷阵营将士们纷纷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卑职见过钟将军!牛将军!” 钟元良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双臂环胸看着旁边的虬髯大汉道:“其实我早就对你们很不爽了,虽然我们杀的海寇没你们多,但是论起战功,是我们陷阵营强攻下了青海郡的城墙,不比你们披麻军弱上分毫,凭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比我们厉害?!”、 牛沙眉头哈哈大笑:“嘴长在别人身上,又不是我让百姓们这么说的。你钟小子不服也不应该对着我说啊,有本事去跟全城的百姓解释去。”一番话说得旁边围观百姓们哈哈大笑。 钟元良不以为意,看着场中突然道:“既然这俩孩子这么有信心,你们就跟他俩打上一场。我倒要看看这吉水县还能翻了天不成,路边随便两个孩子都这么牛气冲天!!”众将士应诺,金袍少年又追加一句:“下手注意点分寸,千万别伤了他们。”将士们笑着领命。 赵富贵身后的英俊少年却突然道:“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牛沙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赞同他的看法,而是笑着对钟元良说:“比试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较真,披麻军现在也是在陷阵营的编制,犯不上分出个高低好坏。” 钟元良却冷哼一声直接拒绝:“事情又不是我们这边挑唆起来的,是这两个孩子自己的主意。牛大哥要说就去找他们。”说着一指那两名长相相似的少年。牛沙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的便吧。” 英俊少年见状就要仗义执言,身旁的赵富贵赶紧拉住他,小声道:“你这小子是个外地人,不知道咱们吉水县的事,闭上嘴好好看着吧,那兄弟二人可不是好惹的。”少年闻言只得暂时观望,心头却充满了疑惑。 钟元良指着两位少年问:“你们两个,方才说的话还敢不敢认账?”他说话时运起了一丝真气,气势十足,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做鬼脸的那名少年脸上有些惧色,躲在了另一名的身后。 后来挑衅的少年却是面无惧色,闻言拱手行礼,骄傲道:“回大人,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钟元良拍手笑道:“好好好!!那我今天就做主让你们当众比试一场。”手下将士闻言立刻驱散百姓成一个二十丈方圆的空地。 一侧是五名健硕的陷阵营将士,一侧是两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仔细打量他们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光是面容极其相似,就连穿着也一般无二,一看就是同胞兄弟。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神色,一个充满了自信,一个却有些内向。 看双方都已经准备好,钟元良大声道:“开始!!!” 陷阵营士卒对望一眼,当先冲出一人,挥舞着硕大的拳头就向其中一名少年砸去。“嘭~”满脸自信的少年直接双手交叉架住这一拳,嘴里道:“三弟!上!”那名内向少年闻言,不情不愿的从身侧闪身而出,一脚踢向壮汉胸口。 那名士卒微微皱眉,稍微后退一步躲开这一脚,然后猛地贴上,一记外家贴身靠用肩膀撞向内向少年。以双方的体型来看,这一击如果轰实恐怕必然要吃些苦头了。 满脸自信的少年冷哼一声,直接隔着三弟双拳齐出。内向少年恰巧此时一个矮身前冲,刚好躲过。措不及防的士卒一个不备,被双拳正面轰中胸膛,“噔噔噔~~”倒退五六步,一个屁墩坐在地上,脸色涨红半天没起来身。 钟元良脸色发黑,怒斥道:“真是废物!对方都说了让你们一起上了,只要别打伤他们就行了。你们现在这是干什么?公平打斗么?难道跟海寇打起来你们也要这么讲究么?” 一句话说的场上五人面红耳赤,摔倒的士卒起身大喝道:“兄弟们一起上。”剩下四人应喝一声,分从左右攻击向两位少年。一时间拳风霍霍,气劲纵横。一阵肉体相交的“砰砰~”声此起彼伏。钟元良在旁边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陷阵营的士卒自不用说,虽然没有动用兵器,可是体魄强健经验老到,之间配合也十分默契,唯一的弱点只能是因为练武时日尚短,所以境界不高。可是对面……这两个半大孩子更不简单,被围攻后他们终于拿出了真本领,真气纵横间居然有外放大成的境界,配合起来更是珠联璧合,羚羊挂角没有一丝破绽可寻,简直就如同一个人一样。 陷阵营士卒被接二连三的击倒在地,每个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可是仍然顽强的爬起来继续战斗。一次又一次的不知疲倦。钟元良看不下去了,挥手道:“停下吧,是陷阵营输了!!”说着恶狠狠道:“回去之后加训,现在给我滚回去吧!”那几名士卒面露羞愧,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场上只剩下毫发无伤的两名少年。钟元良欣赏地问:“好小子,你们叫什么名字?” “谢怀金!” “谢怀银!” 第二百零五章 远征东门岛(三) “谢怀金,谢怀银!”钟元良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点了点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如果想入伍直接报我钟元良的名字。”那名内向的少年嘟囔着:“我们是不能参军的!” 钟元良眉头一皱问:“怎么了?不想上阵杀敌?”那名自信的少年直接回道:“如果你能说服张将军,我兄弟二人现在就愿意加入您的麾下。”钟元良刚要应承,旁边牛沙叹息着阻拦道:“不用费心了钟小子,他们家的情况不一样。张将军曾亲口说过,谢家兄弟不能参军。” 闻言谢家兄弟满脸沮丧,围观百姓也是叹气连连。那名蓝袍英俊青年小声问:“舅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富贵惋惜地解释说:“老谢家总共有三个孩子,他们的大哥是个天姿异秉的练武奇才,名叫谢怀石。习武不到一年就已经是外放境巅峰的高手,一直跟着张将军四处征战,最后年纪轻轻就战死在海上。张将军曾答应过替他照顾家人,所以怎么也不肯收他们两人,不论谁劝都没有用。” 英俊青年点了点头,看着虎头虎脑的兄弟二人有些同情。他能理解这种感觉,如果父亲也像他们的哥哥一样,自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偏偏又被人拒之门外。 钟元良不满道:“这算怎么回事?!合着其他人都能死,就他们不能?我去找他理论理论。”牛沙皱眉拦住了他:“他们的大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最后还不等名扬天下就战死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张将军一直都很愧疚于他们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忍心让他们的父母孤独终老么?” 自信的那个孩子名叫谢怀金,排行是家中的老二,闻言反驳道:“牛大叔,你不能这么说,我大哥他是为了保护咱们吉水县的百姓,保护我们一家才死的,张将军并不亏欠我们家什么。这几年家里逢年过节收到的体恤银子就没断过,其他战死的弟兄们虽然都有,但是我打听过,就我们家的多。你知道不知道就为此我们兄弟经常被人说是沾了我哥的光,我兄弟二人也是堂堂男子汉,大哥他十二岁就能随军出征,我们现在都十四岁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行。” 牛沙叹气:“我们愿意战死沙场,不就是为了你们这些孩子能过的更好么?怀石那小子到临死前都还在为你们担心,张将军怎么可能还会让你们继续过这些朝不保夕的生活?”说着沉声道:“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披麻军还没有死绝,你们只需要安心生活就行了。” 谢怀金还要再说,旁边的百姓也都跟着劝说起来,旁边那些排队入伍的青壮也纷纷大笑:“回去吧,谢家小子。有我们这些人在,还轮不到你们去出生入死。”嬉笑、劝阻、安慰声大起。 蓝袍英俊青年不可思议道:“他哥哥居然这么有名气?”赵富贵笑着解释:“他哥哥谢怀石也就是披麻军的一个队长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将军对他格外器重。”说着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在平山,几乎所有人都是按照战斗雕刻碑文的,只有三人被单独铸碑祭奠,其中就有谢怀石,你说厉害不厉害。” 蓝袍青年好奇的追问:“居然只有三个人?我可是听说披麻军成军以来战死的将士数以千计。另外那两个又是谁?”赵富贵听他说的大声,连忙伸手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埋怨道:“你个臭小子给我小声点。”然后又小声说:“还有一个人叫王小虎,据说就是因为他披麻军才会创立。最后是一个不知姓名的女人,据说是海外人,披麻军所有人都对她讳莫如深,常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你舅舅我也是因为开酒楼,偶尔在一次披麻军的聚会中才偶然见到过一面。” “女人?!”蓝袍少年轻轻念叨了一声,有些好奇问:“披麻军从来没有女人加入过吧?!”赵富贵连连摇头:“那我就不知道咯,反正你只要知道,谢怀石这小子厉害,据说当时慕名过来招揽他的人就有很多,可他就是一门心思的跟着张子龙,所以才会获得如此殊荣吧。”说着又揶揄道:“你这个臭小子如果哪天也有如此殊荣,我这个做舅舅的就算是死也会含笑九泉了。至于你娘那边不用担心,我帮你赡养。” 蓝袍少年苦笑着摇头:“放心吧舅父,我一定会奋勇杀敌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想死!”赵富贵笑骂道:“呸呸呸,我的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臭小子真是不解风情。” 另一边,一直站在原地的谢怀银却突然大吼:“大哥是大哥,我们是我们,凭什么你们可以替我们拿主意?!!”音波阵阵居然盖住了整个城门,按理说少年境界是外放巅峰,应该不会有如此本领才对。 牛沙苦笑着道:“小银你这是在干什么?张将军也是遵从你大哥的意思,好好照顾你们而已。”谢怀银直接怒斥:“如果这是我大哥的意思,我就不认他这个大哥。只有他想照顾家人,我们就不行么?这是什么个道理?” 牛沙脸色一黑,也忍不住提高音量斥责道:“放肆!!!谢怀银你给我闭嘴,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哥,豁出性命去也要保护你们的大哥。”场面一时寂静无声,谢怀银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谢怀金连忙上去安慰,围观的百姓也沉默不语。 牛沙冷着脸继续说:“别以为自己功夫好一点就可以目中无人,你们兄弟俩如果真的那么神气的话,有没有本事来跟披麻军较量较量?”说着转头大叫道:“披麻军有没有能喘气的,给我来五个能动的!!” “踏踏踏~~”闻言远处几声马嘶后,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片刻后十余名披麻军的士卒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虬髯汉子身前,翻身下马拱手道:“牛将军,有何吩咐?!” 牛沙没有搭理士卒,而是转头冷着脸看着兄弟二人问:“怎么样?敢不敢比试一下?如果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们,帮忙劝张将军收下你们!!”谢怀金眼神闪过一丝冷芒,语气中压抑不住兴奋地问:“牛大叔,此话可当真?” 牛沙点头道:“我牛沙没什么学问,但是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说出去的话自然就要遵守。”谢怀银闻言一把挣开哥哥的搀扶大喝一声:“那就放马过来吧!” 那十数名披麻军将士闻言面无表情的回身列阵,只要牛沙一句话,就要冲杀过来。面对他们,兄弟二人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压力扑面而来,令人汗毛倒立。旁边钟元良眼神一凝,心头骇然,这……就是披麻军? 谢怀金吞了口唾沫,喃喃道:“太厉害了,这就是大哥所在的披麻军!”话虽如此,可是双目中却充斥着兴奋之意。三弟谢怀银也是一边额头渗着冷汗,一边有些狂热道:“哥,只要打败了他们,咱们就能进入披麻军了么?”谢怀金摇头道:“进披麻军还不一定,但是咱们只要能参军,进入披麻军就是迟早的事。” 牛沙冷眼问:“再问你们一句,确定要跟他们比试么?”二哥谢怀金兴奋道:“当然了,牛大叔,这是我兄弟二人梦寐以求的!”虬髯大汉点了点头,对披麻军的将士们下令道:“如果输给他们,你们直接卸甲归田吧!” “诺!”人数虽少却声势骇人,这些士卒双眼射出骇人的光芒,卸甲归田?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的痛快。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懒散的声音:“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这里可是正在募兵,这两个小子既然想要从军入伍,为什么不收下他们?”所有人闻言寻声望去,只见旁边酒馆二楼有一个青年翻身而下。 长发杂乱迎风飘荡,一身红色军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外罩一件银白色护胸铠也是歪七八扭的。青年面容阴柔俊美,可是眼圈却有些泛黑,给人一种颓丧邋遢的感觉。 钟元良皱眉道:“华羽!!”所有人都有些震惊,这就是从绿林营跳槽过来,刚上任就被张子龙当着全军的面任命为行军参事的华羽。牛沙作为一个披麻军老人,自然知道的更多,所以抱拳道:“见过华参事,可是这兄弟二人的情况实在特殊,张将军曾亲自下令……” 不等他说完,华羽就懒洋洋道:“军中一切对外事务以后都由我来负责,募兵之事也不例外。”说着走到少年兄弟二人身边,两手分别拍着他们的肩膀道:“你们二人可以参军,不过还是要按规矩来,去排队吧。” 谢家兄弟见他说完没人反对,对视一眼后大声欢呼起来,随后速度飞快的站入队列,刚好在蓝袍少年身后。 牛沙拉着华羽到一边,叮嘱道:“这件事华参事还是要重视一些,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张将军汇报一下的好。”华羽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转身就迈着拖拉的步伐离开,方向正是他翻身而下的酒楼,当他坐回二楼窗边。 “这样也好,现在参军好坏能混个军户出身。”张子龙突然在对面说道,因为他并没有临窗,所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华羽白了他一眼,埋怨的说:“刚才那种情况你出马不是更好?就为了给我立威?”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感慨道:“看来你对他们果然不一样,东门岛如今只有海寇残兵两万,以咱们的实力想要击溃他们轻而易举。你让他们在这时候参军是想让……” 张子龙拿起酒壶给青年添了杯酒,举杯打断道:“来喝酒!”华羽哈哈一笑,举杯对碰一饮而尽。张子龙放下酒杯后喃喃自语:“毕竟我答应过要照顾他们,自然要尽心尽力,不然那些战死的弟兄也太可怜了。” 华羽摇头劝道:“张将军,咱俩才刚相识,如此交浅言深有些不妥啊。”张子龙瞥了他一眼,继续倒酒。二人开始推杯换盏,两坛酒下肚,邋遢青年就已经跟张子龙兄弟相称,拍着脑袋把自己为什么来福州的事讲了个遍,语气中的悔意让人心酸。 另一边,参军的长龙不断前进,终于轮到了身穿蓝袍的英俊青年。掀开帘子走入募兵所,垂手站在一个低头记录的刀笔小吏面前。后者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开口问。 “姓名?” “冷天雨!” “籍贯?” “青海郡!” “练过武?” “刚迈入驭物境界!” …… 一问一答间做完了记录,又测试了一遍体能后,小吏递过来一块刻有少年名字的腰牌道:“你被编入陷阵营新军,天黑之前在这里集合,你现在可以回去收拾一下行装。” 蓝袍少年接过后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与联袂而来的谢家兄弟点了点头,三人错身而过。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英俊少年冷天雨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婉拒了赵富贵吃完饭再来的提议,就站在城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谢家兄弟也在黄昏的时候赶到了城门,兄弟二人各自背了一个一人多高的背囊,眼圈都是红红的。 三人背靠着厚实的城墙,看着欢声笑语的吉水县城。前来城门处的青壮越来越多,当夜幕降临的瞬间“咣啷~~”城头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铜锣声,底下窃窃私语声顿时停住,所有人都向城头望去。 只见一个顶盔掼甲腰束铁带的青年,在一百多陷阵营士卒的拥护下朗声道:“我是负责训练筛选你们的教官,姓班名鹏,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教头。”青年声音中气十足,底下的青壮大部分都被他的声音震的一愣。 人群中有人开口询问:“难道还要筛选?”班鹏朗声回道:“那是当然,你们有三千人,按照我们陷阵营以往的统计来看,最后留下来的,不过三四百人而已!”青年如此一说,底下顿时炸开了锅。一成的通过率足够让他们对接下来的训练心生恐惧了。 “那么现在,跟我走吧!!”班鹏率领麾下走下城头,挥手招呼一声后,就迈步向城外走去。身后的人群却有些踌躇,而冷天雨却没有任何犹豫,手持宝剑背负行囊快步跟上,谢家兄弟紧随其后。有他们带头,剩下的人也咬牙跟上。 三天后正午,吉水县城外军营。 华羽与赵飞燕二人乘坐马车,从吉水县出发前来视察,离得老远就听到军营里热火朝天的喊杀声。赵飞燕手捧一卷野史读的津津有味,闻声笑道:“按照陷阵营的练法,要不了多久我的辅兵部队就会成为主力了!” 华羽好奇地发问:“早就听说陷阵营的训练异常严苛,到底是怎么练的?”赵飞燕顿时身体一僵,心有余悸道:“你看了就明白了,他们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是折磨,不眠不休无时无刻不在训练。不断挑战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的极限。” 说完叹了口气,有些幸灾乐祸道:“也多亏了这样,我的辅兵又要壮大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之后,我就能率领这些精锐辅兵成为主力了。”接着语气变得恼火:“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听说这次主力招兵,我的人居然又去参加训练了,真搞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要知道我平时待他们可不薄。” 华羽点了点头,笑着劝道:“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赵军师也请把心放到肚子里,如此严苛的条件必然不会有太多人入选,你的部队也不会被削弱多少的。” 赵飞燕点了点头,低头继续读起书来。前一段时间整日操劳军中事物,好长时间都没有读书了,如今有了华羽的加入,她就有了大把的时间,终于可以安心读书了。 马车驶入军营,华羽挑起车帘向外看去。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泥塘,有小腿深,数以千计的赤膊汉子在里面扭打成一团。呼喝声,叫骂声,惨叫声混成一团,还有不少人扑倒在泥塘中“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泥浆,起身后拼命扣着喉咙的干呕声。 华羽看的奇怪,忍不住问:“这又是在训练什么?”赵飞燕一边翻着书一边解释:“实战对抗,还能锻炼将士们的体能。”华羽点了点头,想要在泥潭中行进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在这里面进行激烈的对抗了。 泥潭中的一处,冷天雨也同样光着上身露出匀称的肌肉,英俊的脸上也沾满了泥水,此时他正被七八个壮汉围在中间一顿暴打。在这里真气除了能提升一些体力外就毫无用处,他们就凭借着最原始的肢体对抗,来不断淬炼着自己的体魄。 “嘭~”身后又中了一拳,少年身体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扑倒在泥潭中。岸边的班鹏大声吼道:“冷天雨,你是干什么吃的?不能用真气你就是个废物,我们陷阵营不需要这样的孬种,给我爬起来!!” 冷天雨撑起上身,张嘴吐出一口污泥,眼神冷冽的用手一撑,身体猛地飞起,双腿在上迅速旋转如同风车。“嘭嘭嘭~~”措不及防之下,围攻的三名大汉脸被击中,直接仰躺在泥潭中。 少年人在空中一个灵巧翻身,双腿落地大喝一声:“继续来!!”接着又与大汉们扭打在一起。 另一边,谢家兄弟就明显轻松写意的多。二人自幼就以加入披麻军为目标,有事没事就跟着披麻军屁股后面,模仿他们训练,加上偷看哥哥的秘籍,现在又已经是外放境的高手,对付起寻常的大汉简直不要太轻松。 只见他俩配合的天衣无缝,附近的数十名士卒都被二人联手揍得鼻青脸肿。就在二人得意洋洋的时候,旁边走来了二十多名壮汉,不同于普通青壮,他们身上有股肃杀之意。为首一人冷声问:“就是你俩小屁孩说陷阵营不如披麻军的吧?” 谢怀银性格内向,不敢回话。二哥谢怀金挺起胸膛一挑眉,大声问:“正是我们,你们又是谁?”那名大汉冷笑道:“我们是陷阵营的辅兵,你们侮辱陷阵营就等于侮辱我们。” 谢怀金嘴角挂着坏笑,揶揄道:“辅兵?那不就是负责一些后勤么?在披麻军,这种差事都是由普通农夫担任的。”二十多名大汉闻言怒发冲冠,呼喝着向二人攻来。 一交手,谢家兄弟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对方体力充沛力量强横,配合也十分精妙,进退之间颇有章法,更可怕的是他们那股坚不可摧的毅力,不论被打倒多少次都会爬起来再战。一时间兄弟二人被逼的左闪右躲,身上也挨了很多拳脚。 那名大汉冷声道:“我们陷阵营的辅兵都是从陷阵营淘汰下来的,我们跟陷阵营接受着一样的训练。把我们当成农夫?真是目中无人!!”随着交手,兄弟二人的体力迅速消耗,最后只有被动防御挨打的份。 一炷香后,二十多名大汉一瘸一拐的互相扶持着离开,原地只留下谢家兄弟仰面瘫倒在泥潭中,全身都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更是浮肿了一大圈。体力耗尽的他们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谢怀金咧嘴道:“还真是……厉害!”谢怀银默不作声的轻轻点点头。 而此时,华羽跟赵飞燕正站在点将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邋遢青年称赞道:“我总算知道陷阵营为什么这么厉害了!这样训练出来的将士,各方面都超过寻常士卒太多。跟他们相比,绿林营也只有在武功上还占据着优势。” 赵飞燕冷笑道:“我敢断言,小规模切磋比试,陷阵营必输。可是如果是真刀真枪的大规模作战,绿林营的那些人会被陷阵营杀得哭爹喊娘,并且是短时间内。” 华羽不置可否:“哦?这是为何?”赵飞燕严肃道:“我是亲眼看着这支部队成长起来的,他们的作战意志可以轻易击溃敌人的反抗意识。我亲眼见过,大批海寇在它面前被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你觉得以绿林营的情况,能众志成城跟陷阵营拼死一战么?” 华羽神色凝重回道:“做不到!!” 第二百零六章 远征东门岛(四) 吉水县自从青海保卫战后,就变得比以前更加繁华了。不光是来往的行商,更多的是慕名而来投奔的流民,他们家园被毁举目无亲,对生活充满了迷茫与沮丧。吉水县的威名就像是一座灯塔,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自大战以来,迁徙而来的百姓每日不绝。 县衙大堂。钱良满脸愁容的开口询问:“闻主簿,现在城内情况如何?” 满头华发的闻博文苦笑:“回钱大人,情况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吉水县在这次大战中没有任何损失,不少富商都带着家产前来,导致现在城内房价大涨,凭此收入我们的税收又翻了几番。可是大量流民的涌入,没有差事又缺乏谋生的手段,导致了城内的治安有所下降。” 钱良揉着脑袋回答:“按照以前的办法,继续雇佣他们扩修城墙如何?上次老牛说过要修四座箭楼,工作量可不小。”闻博文端起茶杯,在心中默算了一下,点头道:“这倒是可行,可是这笔费用太多了,仅凭我们县城的税收恐怕有些困难。” 钱良一咬牙,自暴自弃道:“那我就舔着脸去跟张子龙要,如今他风光无限混的风生水起,已经是一军的主帅。凭借昔年跟他爹的交情,应该还是能解决一些的。”闻博文皱眉:“几次扩充县城都是由披麻军出资,钱良你还好意思去跟张少爷要钱?” 身穿知县官府的中年男人脸上一红,丧气道:“闻老,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吉水县的摊子越来越大。这不比张大人在的那时候,现在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仅靠那点税收什么也做不了。” “闻爷爷没事的,建造箭楼是为了保护百姓,这钱我出了!” 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一身黑袍的张子龙迈步进屋,与他一同的,是高大少年李星河。屋内钱良二人赶紧起身行礼:“卑职见过张将军。”张子龙面色古怪摆手道:“钱叔,闻爷爷这是干什么?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还跟我爹共事那么多年,突然这么称呼我,这不是乱了辈分了么?” 钱良脸上一缓,还是开口:“这怎么能一样?张大人曾经也说过为人处世要先国后家,如今咱们同朝为官,自然要按照规矩来办才妥。”张子龙直接摇头道:“这我不管,钱叔你要是再这么坚持的话,钱我就不出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钱良顿时语塞:“这……”闻博文和蔼道:“张公子既然有心,咱们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张子龙哈哈一笑,拽着李星河走到闻博文面前道:“还是闻爷爷对我好,小时候经常把您的库房弄得乱七八糟,从来也不见您生过气。”说着举手拍了拍李星河的肩旁问:“闻爷爷你看这是谁?” 闻博文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片刻后迟疑道:“你难道是李铁匠家的那个孩子?”李星河挠着脑袋,憨厚地笑着挠头:“是啊闻大人,我就是。”钱良却震惊道:“你就是李元魁将军的公子?哎呀呀,这变化也太大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 张子龙笑道:“这小子现在改名叫了李星河,一身功夫那叫一个厉害,现在跟我一起在陷阵营中任职。”闻博文老怀大慰,称赞起来:“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没想到咱们这吉水县还是个人杰地灵的宝地,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大将军。对了,楚青山现在怎么样了?” 张子龙眼神一暗,李星河笑着解释道:“他现在好得很,进入文院之后被山主亲自收为学生,每天都在精研学问,现在本事可大着呢。”闻博文听得连连点头。钱良眼中充满了憧憬:“那可是读书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地方,所谓学海无涯,而文院是唯一有可能抵达彼岸的最高学府。” 众人又闲聊了一番,张子龙才说起了正事:“箭楼修筑的费用,闻爷爷算好之后直接找我军中的赵飞就行。另外我觉得吉水县如今已经饱和,完全可以在附近再修建一所分城来分流过多的人口。” 钱良咂舌:“修建一所新城?那要花多少钱啊!”张子龙直言道:“钱叔放心,这些钱还是由我来出。不过我有几个要求希望钱叔叔能答应。”钱良暗道一声果然是财大气粗,点头示意少年请讲。 张子龙迟疑了一番,开口道:“东门岛如今主力都已被消灭,三大首领已诛其二,还有一人也不可能再次返回。我们这次远征,应该可以彻底解决东门岛的海寇之患,那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咱们青海郡再也不用担心海寇犯境了。” 钱良闻言激动的面部抽搐,连连叫好。 张子龙继续道:“数年来披麻军为了保家卫国死伤惨重,如今胜利在望,他们家人孩子的安置问题,我也该考虑考虑了,所以我觉得新城就直接命名为义勇城,首先把所有披麻军的家眷,还有伤残的士卒都迁徙进去,并且专门造册统计,永免其赋税。” 闻博文皱眉忧虑道:“披麻军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可是免税这件事不是我们说的就算的,就算勉强答应了,下一任知府上任之后也可以作废此令。”张子龙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的意思是等新城建好之后,所有的土地房舍都分给这些战争遗孤,或卖或租都由他们,这样就等于给他们免税了,还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而平日县城管理所用的差役,就由伤残的披麻军士卒世袭担任,也算是没有白为百姓拼命一场,还能落得善始善终。” 钱良与闻博文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表明态度,前者咬牙同意:“好,既然张少爷都张嘴了,我钱良就做主同意了。毕竟整个新城都是你出资建的,原本就应该归属披麻军。” 张子龙二人大喜过望,如此一来他们也就放心了。 入夜之后,吉水县城东牛沙府邸门口。 壮实青年曾江平身穿的这是一身得体的青色长袍,还戴着新衣服特有的染料香气。他有些紧张的扯了扯领口,又仔细查看了手中提着的食盒,里面是一层层造型精美的糕点小吃,听说牛将军的夫人厨艺非常高超,想必嘴也一定很挑剔。 “咚咚~”一切准备好后,壮实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房门。“来了!”门里传来一声温和的女声。片刻后“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曾江平不敢抬头,低头双手递过食盒,紧张道:“嫂子你好,我是披麻军新任都尉曾江平,是前来赴宴的。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您收下。” “扑哧~!”一声娇笑,手中的食盒被接了过去:“你好曾将军,不过我可不是你的牛大嫂。”曾江平闻言抬头,顿时脸上羞愧的通红。因为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巧笑嫣然亭亭玉立。 少女抬手虚引道:“我是牛沙的小姨子,叫我小梅就行了。你快进去吧,他们都在客厅等你。”曾江平闻言躬身说了一句“姑娘勿怪。”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到了灯火通明的正堂,屋内餐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牛沙与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妇人坐在主位,其下是消瘦少年冯阵,刀疤脸吴冲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 曾江平抱拳道:“卑职曾江平,见过牛将军,冯将军,吴大哥,还有嫂子。”牛沙大手一挥,不满道:“到了自己家里就别来这一套了,都是自己人赶快入座。” 壮实青年闻言尴尬的笑了笑,也坐在了餐桌边。开门那个名叫小梅的少女进了屋,掩嘴笑道:“曾将军刚才错把我认成了兰兰姐,姐夫你们披麻军的将军都是这么有趣的么?” 众人哄然大笑,曾江平大囧,面上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众人互相介绍一番,就开始吃喝起来。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冯阵突然话头一转:“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跟你们商议一下。” 闻言所有人都注目侧耳倾听。消瘦少年就把张子龙准备建一座新城来安置披麻军的家属、遗孤与伤残将士的事情说了一遍。所有人听完都目瞪口呆,自己建一座城,那得需要多少银子啊?震惊的同时又十分感动。 吴冲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沉声道:“在坐的都是跟随张将军出生入死多年的人,将军能如此为咱们着想,我吴家愿意世代为张将军出生入死。”说着眼神温柔的又看了看女子微微隆起的肚子。 牛沙哈哈大笑道:“别嘚瑟了吴冲,三句话离不开你儿子。这不是还没生出来的么,万一是个姑娘呢?”吴冲身边的女子柳眉倒竖说道:“牛将军,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夫君家三代单传,不可能在这一代断了香火。” 刀疤脸吴冲连忙安抚,嘴里满不在乎道:“生女儿也挺好,我出征在外的时候,闺女可以替我贴心照顾你。要是生个不长屁股的臭小子,还保不准怎么惹是生非呢。” 女子恶狠狠的掐了吴冲一下,不满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老吴家,没想到你还不领情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曾江平闻言也笑了笑,发表自己的看法:“张将军看的就是长远,这几年士卒家属的抚恤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也长久不了,不如把新城建起来,分给他们些房产,以后靠着收租也能衣食无忧。” 冯阵也认可的点头:“短时间投入虽然巨大,可是不为是一条一劳永逸的办法。这样以来,对于牛大哥这种有家有室的人来说,才是最让人心安的。”牛沙一瞪眼,不满道:“我跟着张将军刚开始杀海寇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不照样无所顾忌的奋勇杀敌?要我说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条件越来越好了,很多人就开始有些不知足了。” 冯阵摇了摇头:“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是你想过将士们的家人么?咱们可以英勇杀敌马革裹尸,可是留在城中的家眷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种事情任何朝代都或多或少的存在,将士们在前线保家卫国,家乡的妻子儿女却备受欺凌。” 牛沙闻言也叹了口气:“可是那么多的钱,张将军从哪里去弄?”冯阵摇头道:“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但是张将军既然已经做出承诺,想必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着声音一变,语气沉重道:“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而我接下来说的,才是这次想要告诉你们的。” 牛沙仰头喝了杯酒,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卖什么关子?”冯阵正色道:“张将军决定,这次远征东门岛,披麻军所有已经成家的士卒一概不带,留在吉水县负责建城事宜。当然…”说着看了看牛沙与吴冲道:“也包括你们。”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牛沙拍案而起,怒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吴冲却没有大喊大叫,脸上神色变化无常。刚开始有些愤怒,然后变得有些遗憾,最后浮现起了一丝庆幸。看着旁边女子的肚子,吴冲猛地抱起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多口。 冯阵把二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然而没有理会愤怒的牛沙,而是平静道:“我统计过了,披麻军内已经成家立业的将士们大概有一千人,加上原来伤残的弟兄总共有两千人左右,这些人统一组编后,由牛沙担任主帅,吴冲为副帅。等新城建成后,由你们负责新城的治安守备,世世代代。” 吴冲低着头默不作声,世袭!两个字如同闪电一般劈在他的心口,令他脸红心跳呼吸急促。这可是一份能传家的富贵,对于平民出身的他来说,这就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牛沙显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忍不住怒道:“吴冲,你这家伙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冯阵打断他的话,无奈道:“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事实上张将军已经决定了,明天就会宣布。提前让我告诉你们是希望你们心里做好准备,明天好去安抚那些士卒的情绪。” 牛沙身体一僵,颓然的坐回座位。曾江平看着众人有些不知所措,牛沙冯阵是披麻军资历最深的将领,张子龙走后更由他统帅全军。吴冲也是资历深厚的都尉,只有自己刚从队长升上来,如此大的事根本就没有他发言的资格。 牛沙声音嘶哑的发问:“我们走了披麻军怎么办?”冯阵回道:“披麻军已经合并进了陷阵营,这几天你们应该也有所察觉,两军之间摩擦不断,所以我决定等东门岛彻底平定后,向张将军进言撤销披麻军的编制,统一并入陷阵营。” “轰~~”饭桌被牛沙一巴掌拍成粉碎,三个女人失声惊呼。虬髯汉子脸色铁青,怒气横生道:“冯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消瘦少年丝毫不惧,与虬髯汉子对视道:“披麻军是张将军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海患,彻底消除东门岛海寇之患。等这一切都做完后,披麻军也就等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说着声音转冷:“更何况是在妨碍张将军的情况下!” 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曾江平连忙在旁边打圆场道:“两位将军先别急着争辩,我们都是军人,既然是张将军的命令,咱们只需要听令就好了。”牛沙眼睛一瞪,怒斥道:“你这家伙又懂什么?披麻军大大小小百十来战,是死了多少弟兄才杀出来的威名。现在说要解散披麻军,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么?” 吴冲看着满地狼藉,冷声问:“那我请问牛将军你准备怎么办?想要抗命不遵?还是组织心腹手下去逼宫?”牛沙气得如钢针一般竖立的胡须一蹦一蹦,咬牙切齿道:“吴冲,别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原来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色。一听说可以留守后方还能混个荣华富贵,你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吧?你难道忘了,这些都是谁给你的?” 吴冲面露愧色,片刻后却抬头坚定道:“我自然不会忘,这一切都是弟兄们用命赚的,是张将军赏的。可是正因为如此,难道你要违抗张将军的军令么?”牛沙被质问得哑口无言,片刻后颓然道:“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冯阵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拱手道:“今夜你们就好好考虑一番吧,另外从明天起,吴冲部就归曾江平统帅了。”说着直接起身离去,曾江平连忙紧随其后。大堂内一片死寂,女人们默默的起来招呼下人收拾残局。虬髯汉子与刀疤男子就这么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 夜晚的吉水县如今也是繁华依旧。不同于广陵城那般纸醉金迷,吉水县夜晚出来的,大多都是忙碌了一天的普通百姓,呼朋唤友去酒馆小酌两杯的汉子们,吃完夜饭带着孩子出门逛街的妇人,当完差出来消遣的县兵衙役等等。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冯阵与曾江平刚出门就分手了。消瘦少年双手紧紧攥着双拳,就这么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背影显得十分落寞。当走进到自家家门后,没有点灯,而是脚步阑珊的直接走进卧房,扑倒在床上。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低落。 “冯大哥,披麻军!只剩下最后一仗了!” 九月初一天刚亮,吉水县校场内就传出一阵阵喧闹。片刻后,三千全副武装披麻军骑着高头大马,出发离开城门,向西南进军。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万名顶盔掼甲的重甲步卒,他们踏着坚定不移的步伐,奔赴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东门岛。 张子龙骑着小虎走在最后,等出了城门,少年回头对着城头送别的两千披麻军将士挥了挥手,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眼泪从这些铁血汉子的眼中汹涌流出,这些都是面对死亡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狠人,此刻目送着威风凛凛的同袍离去时的背影,却再也忍受不住。这一别又有多少阴阳两隔?没有人知道! 吉水县西南一处海峡中,有一个无比巨大的洞窟,这里是人为建造了一处秘密港口。借助悬崖峭壁的遮挡,如果不知道具体位置的话,海面上根本无从发现。洞窟中存放着三四百艘巨型战舰,都是些十几丈长的大型楼船。 港口上非常热闹,许多工匠打扮的人在比比划划。数以百计的水手如同勤劳的蚂蚁般把一箱箱的粮草辎重,新鲜果蔬,一桶桶淡水送上了船仓。当张子龙率军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情景。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陷阵营将士与华羽赵飞燕等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到处都是从没见过的东西。虽然忙碌却也井井有条,这简直就像一座巨型船坞与军事港口的结合体。 赵飞燕不可思议道:“这规模也太大了,很难想象就凭一个小县城,怎么可能建的起来。”华羽也点头赞同道:“虽然借用了天然洞窟,但这也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再加上如此庞大的海船舰队。张子龙果然厉害!!” 曾江平跟他们在一起,闻言笑着解释道:“张将军早就说过,想要彻底解除海患,光在陆地上是不行的,所以我们披麻军一直在发展船业。这里名叫复仇港,经过了两年多不间断的建设才有现在这样的规模。” 赵飞燕震惊不已:“两年多前就开始建设了?张子龙不应该有这样的脑子啊!!”华羽苦笑:“张子龙本来就很聪明好吧,不然也不会想出借用对方内应来诱敌的计策。” 赵飞燕一翻白眼,不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条计策是秦雨寒那女人想出来的。”华羽摇头不语。 队伍前方,冯阵单骑出阵去跟对方交涉。不一会就带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那人一见小虎背上的少年,连忙双膝跪地磕头道:“小人李芳,见过张将军。” 张子龙对这个敦厚的中年人有印象,他是沛郡的一名造船师,被海寇俘虏了全家,被披麻军跟海寇交战的时候所解救,从此就一直负责这处秘密基地的建设工作。少年点头道:“芳叔不用多礼!萍儿还好么?”萍儿是汉子的小女儿,今年算算应该已经九岁了。 第二百零七章 远征东门岛(五) 李芳起身后满脸受宠若惊之色回道:“劳烦张将军挂念,小萍她跟弟弟都在吉水县生活,由他妈照顾,生活过得不错。”张子龙点了点头,沉声问:“芳叔,出征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满脸自豪地回答:“箭矢火炮早就已经准备完毕,海战用的装备就堆放在每艘船的甲板上。新鲜蔬果跟淡水正在装船,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征。” 张子龙点点头,接着大手一挥:“全军听令,陷阵营与披麻军混合登船,更换装备。”陷阵营的士卒听到命令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披麻军的人却心领神会,分批登上了五十艘战舰。 张子龙一行人随即也登上了其的中一艘。这艘战舰异常雄伟,长约二十丈高有七丈,上下分为七层,每一层都可驻军百人,船舱下还分有马厩,可藏战马二百匹。如此巨大的船想要在海上航行,充沛的动力是必不可少的。只见甲板上竖立着四杆高柱,上面绑着一卷卷收拢起来的巨大船帆,下方排排的船桨都用厚厚的铁皮包裹,虽然摇起来更加沉重,却也坚固非常,保证可以在狂风暴雨中不会折断。 刷成红色涂漆的船身上,龙飞凤舞的刷着‘复仇号’三个大字,每一个字都有磨盘大小。 登上如此巨大的战舰,一向见多识广的赵飞燕也不禁连连赞叹,华羽更是到处乱转,问这问那。将士们不断地登船,甲板上很快就站满了。这个时候披麻军的士卒已经自觉的上前,把甲板上堆积的一个个大箱子打开。 冯阵大声呼喝着让将士们靠拢过来,华羽跟赵飞燕也好奇的凑了上来。冯阵一手指着箱子中的装备道:“海战跟陆战不一样,现在全员都换上装备,把自己的甲胄放进箱子,妥善保管好。” 四百多将士们好奇的领了装备,在披麻军的解说下开始更换。赵飞燕好奇的看着焕然一新的士卒,忍不住黑着脸道:“喂喂,这是什么装备?也太粗糙了吧!” 原来这哪里能叫装备,就是一条头巾,一件无袖汗衫,下身一条七分长裤而已,甚至连个鞋子都没有。唯一有防御力的就是一块牛皮缝制的半身皮甲,只能简陋的护住心脏要害而已。 武器就更加简单了,一把两尺长的短刀和一张短弓。 冯阵取了两套递给华羽二人,嘴里解释:“海战过多的防御毫无用处,只会增加不必要的体力消耗。”赵飞燕拿着那件薄薄的汗衫不满道:“那也不用穿成这样吧?再说我跟华羽都是谋士,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穿吧。” 冯阵还想再要解释,旁边张子龙瞥了这里一眼,眼里带着笑意开口道:“不想穿就不穿吧!”华羽闻言心里松了口气,虽说他家世代行商,可他自己怎么说也算半个读书人,穿成这样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而赵飞燕就更不用说了,她可是女扮男装,让她穿成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 另外船上的士卒也纷纷换上了简陋的新装备。在安顿好马匹进入马厩后,一队队真正的船员开始登船,平均每一艘一百人。他们都是由经验丰富的渔民组成,这几年更是积累了大量的航海经验,是最可靠的帮手。 张子龙站在复仇号的船头,整个人焕然一新。月白色的头巾紧紧束着长发,十分豪迈的光着上身,露出堪比钢铁的匀称肌肉,左臂缠红巾,手戴玄霜手甲,下半身黑色裙甲,其上一片片如同鱼鳞的晶亮甲片烨烨生辉,脚上看似赤足,实际上则是穿了无影无形的宝靴鬼影靴,肩扛荡寇威风凛凛。 冯阵跟所有披麻军老卒一样,看着少年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炽热如火般的憧憬。这一幕看的华羽等人莫名其妙,赵飞燕更是嘀咕道:“这张子龙还真邪门,到底给披麻军的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张子龙挥舞长枪朝前一指,运起真气朗声道:“此战只有一个目的,踏平东门岛!!!”声音清亮如同春雷,在怪石嶙峋的洞窟中一遍遍地回荡。 他的豪言彻底点燃了众人,不论是披麻军还是岸边劳动的工匠水手,一时间“踏平东门岛!”的喊声汇聚成洪流,那些青海郡本地人更是喊得声嘶力竭,眼泪抑制不住的滚滚而落。 百十年来,海寇给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带来了太多的苦痛与折磨,而今天,他们心中的战神,终于要……终结这一段血海深仇。 “嘎吱嘎吱~~”巨大沉重的船锚随着铁链缓缓收起,舰队开始缓缓启动。地面上所有人都身体笔直,双手抱拳微微垂首。张子龙带队站在船边,同样回礼。 所有披麻军的士卒也都无声的照做,陷阵营的士卒们也做得有模有样,只不过心里有些不明所以。在其中一艘战舰上,冷天雨好奇的问旁边的谢家兄弟:“这是什么礼节?”谢怀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舰队驶出洞窟之后,谢怀银才解释道:“这是我们这里的一种习俗,一般是家人对即将出海的亲人一种嘱托与祝福。就拿此次来说,他们是期待我们能剿灭海寇,同时又能平安回来。” 舰队渐行渐远,陆地慢慢变成了一道黑线,最终消失不见。 复仇号上,赵飞燕趴在栏杆上,吹着凉爽的海风大声喊道:“啊啊啊~~这就是大海,好…好…好厉害啊~~~”上京人士的华羽也同样看的心潮澎湃,双手拢在嘴边大喊:“爷爷,我出海拉~~~” 张子龙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汪洋,出声问:“冯阵,海路有什么变化么?”消瘦少年回复道:“回将军,如今正值季风转换的特殊时期,天象变幻莫测,所以现在不知道吉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半个月后咱们就能赶到东门岛。” 张子龙哈哈一笑,回头对着兴奋的谋士二人组努努嘴道:“不用担心,这俩人精通天象,一定能帮助我们避过风险的。”冯阵点头应是,心中感慨果然是两个厉害人物。 九月初一,陷阵营全军出击,远征东门岛,这个结果对广陵来说是预料之中的。 可是任谁都没意料到的是,也就是在同一天,楼兰海寇悍然对福州发动了全面进攻。他们大军分为四路,其中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乡津郡、淮河郡、永泉郡顺江西进,在平安郡东部、乌峡郡东部、广陵郡东部登陆驻扎,而他们对面的,就是广陵城早已计划诱敌深入的主力部队所在。 一时间,福州东部七郡就等于尽数落入海寇之手。福州别说没打算救援,就算想出兵救援也必须正面击破其中一路海寇,而这又谈何容易?前方传回的情报,每一路海寇都不下十万之众。 而最后一路海寇,则悠悠然从东部洪安郡登陆,一路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这种稳扎稳打的作风令广陵城束手无策,虽然局面是广陵城想要的,可是对方根本不是被他们引过来的,而是一早就打算如此做。 一时间整个福州风声鹤唳,大战一触即发。 九月初三,陷阵营的舰队在海上已经走了足足三天。复仇号顶层,是一间空旷的议事厅,四面开有一扇扇等人高的窗户。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原本非常兴奋的谋士二人组,现如今趴在地上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脸色刷白毫无血色。 冯阵端着两碗汤药进来递给二人:“在陆地上住久了,是不太容易习惯长时间的海上生活。我们也都经历过,这是专门调配的汤药,喝了就能舒服一些。” 华羽毕竟是驭物巅峰的修为,强撑着坐起身接过碗,嘴里谢道:“真是太感谢你了,小冯。”说着“咕咚~咕咚~”的一口喝完,然后吐着舌头“呸!”了两声,实在是太苦了。可是之后却惊异的发现,那种四肢无力头重脚轻的感觉确实缓解了不少。 他是好了,可是对于体质跟普通人一般无二的赵飞燕来说,想要自己完成喝药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实在是太难了。只见她撑了两次也没坐起来,只能有气无力道:“我不行了,刚才吐得实在是厉害,现在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不用管我了,让我就这么躺着吧。” 华羽活动了一下四肢,结果冯阵手中的碗,拍着胸脯:“赵兄,就咱们俩这的关系,我怎么会看你自己受苦呢?来!我喂你!”说着就要伸手扶起赵飞燕。 赵飞燕眼神一冷,嘴里咬牙道:“你敢碰我一下,我保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华羽打了个冷颤,对方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可是说出这些话来,居然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惊。邋遢青年打了个哈哈掩饰自己的尴尬:“哟,赵兄还生气了,我不是看你这么痛苦于心不忍么?真不需要就算了,其实刚才躺在这地毯上,还挺舒服的。” 说完讪讪的笑了一声,把药碗放在赵飞燕旁边,转身走向窗边看起了风景。冯阵也不再言语,转身出去。赵飞燕看着近在眼前的良药,无奈却喝不到嘴里,再加上身体的极度不适,别说有多难受了! “吱呀~”一声舱门被推开,张子龙双手抱着后脑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咬着一根芦苇上下摆动。他瞥了眼还躺在地上的赵飞燕疑惑道:“咦?冯阵不是给你们熬了药了么?怎么还跟死鱼一样?” 华羽笑着打招呼:“早啊,张大将军。”接触久了,邋遢青年早已摸清了少年的脾气,只要不是关于海寇的事,他还是很好相处的,规矩也不多。当然,这与两个人成为酒友也分不开关系。 张子龙回了一句“早!”,走到赵飞燕身前蹲下,用芦苇杆戳了戳,担心地问:“赵飞,你没事吧?”赵飞燕有气无力的“哼哼~”两声,嘟囔着回道:“还死不了!” 华羽小跑到少年旁边蹲下,指着瘫软如死鱼的赵飞燕告状:“张将军,不是我说赵军师,怎么说我们也有同袍之义,刚才我想喂他吃药,他居然威胁要杀了我。”说着语气变得哀怨起来继续说:“枉我还把他当大哥看,居然这么对待我的一片心意,真的是让人伤心不已。”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抹了抹眼角。 赵飞燕脸色涨红,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可是又发泄不出来,只能急的咳嗽连连。 张子龙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回事啊。”说着鄙夷的看了一眼邋遢青年:“赵飞素来喜欢整洁,被你这种人搂在怀里,那场面还真是不堪入目。读书人毕竟都要面子,人之常情。” 华羽“啧啧~”的摇头,神秘道:“大将军你不懂,在上京城,君子之间为了证明关系要好,搂搂抱抱实在太平常了,同榻而眠的也有不少。” 张子龙跟赵飞燕二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少年尴尬的哈哈笑了一声道:“那还真是~情同兄弟啊。”说着把嘴中长长的芦苇杆“咔~”折成两段,把下方那一半一头插在药碗中,一头塞进赵飞燕嘴里。起身道:“芦苇杆中空,可以用来服药。” 说完走到窗边向外远眺。华羽讪讪一笑,也跟着起身走到窗边问:“怎么了?看你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赵飞燕心中感激,嘴上用力吸了起来。果然浓稠苦涩的药汁顺着芦苇杆“呲溜呲溜~”的进入口中,浓重苦味让她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可还是咬牙吞咽,片刻后就把一碗药汤喝完,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消失的气力也渐渐恢复。 赵飞燕手臂一撑,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穿着的红底黑边的军袍,没好气道:“这还用问?陷阵营大多也没出过海,一定也犯了跟咱们一样的病症。”说着又疑惑问:“这药汤功效如此之好,多多熬制一些给他们服用不就行了?” 张子龙苦笑道:“人数太多了,咱们带的药材远远不够,所以只能多兑些水。现在已经给将士们服用过了,可是效果不是很理想,想要恢复正常估计还要等上两三天。” 赵飞燕皱眉自责道:“这算是我的责任,第一次出海考虑的不周全。”她现在负责部队后勤,这种储备工作自然也归她管。张子龙却摇头说:“这种药汤其中有味草药十分稀少,这次来李芳已经把所有的库存都给我们带上了,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人数居然这么多。” 华羽二人点头不语。片刻后张子龙出声道:“为了防止意外这两天咱们只能减慢航速,不然如果遇到敌军,可就不妙了。”说着看向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继续:“现在距离东门岛尚远,你们二人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时刻注意天气变化。” 二人点头应是。 “看,是虎鲨群,快通知张将军!”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子龙眉头一皱,翻身就从七层高的船舱跳到甲板。即将落地的时候少年脚下荡开一层银色涟漪,身形猛地一缓,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 这一手真气的控制,令华羽感慨:“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原本只是个横冲直撞的莽夫,现在居然也能如此精细的使用真气了。”他在旁边夸赞,赵飞燕却回身向楼下跑去,嘴里埋怨道:“说那么多干什么?咱俩也赶快下去吧。” 华羽惊愕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赵军师,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一样手无缚鸡之力?”说完也翻身从窗户跳下,身法轻盈的在三层屋檐一个借力,就站在了甲板上。 当赵飞燕气喘吁吁的跑到底层的时候,只见他们二人已经站在船头指指点点了,一边上前一边恨恨的嘟囔:“会武功了不起啊?楼梯建出来不是给你们走的啊!” 当她站在二人身边遥看海面,顿时面如土色。只见舰队正前方远处海域,露出了数以百计的半人高背鳍,不时有长达十丈的鲨鱼跃出海面。它身体呈青黑色,脑袋如磨盘一般大小,一张巨嘴十分庞大,里面是两排参差不齐的锐利牙齿,在朝阳的映衬下寒光闪闪如同利刃。 只见凌空的那条虎鲨扭转着庞大的身躯翻转了两圈,横跨了二十丈的距离“扑通~”一声落入海面,溅出七八丈高的巨大水柱。 赵飞燕牙齿打颤,指着海面道:“这是虎鲨,近海最凶狠的食肉鱼类,据说他们最喜欢吃人,许多渔船出海幸运的没有死在风暴之中,反而成为了它们的腹中餐。据说一伙虎鲨也就二三十只,可今天这些却多达几百只,这回咱们可真死定了。” 张子龙惊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华羽也佩服道:“赵军师见闻之广令人佩服,方才要不是张将军给我解释,我可认不得这种怪鱼。” 赵飞燕刚想谦虚两句,突然反应过来,指着他俩不可置信的大叫:“你们有没有搞错?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咱们要赶紧想办法对付鲨群,不然都要葬身鱼腹了。” 张子龙不置可否,华羽也笑而不语,赵飞燕看着越来越近的虎鲨群咬牙切齿暗自着急。冯阵风风火火的从后方快步走来,满脸兴奋的抱拳道:“禀告将军,将士们都做好了准备,是战是和?” 赵飞燕听得额头冷汗连连,气急败坏道:“你们都是疯子么?还想跟这些凶猛的鲨鱼议和??”华羽连忙解释:“赵军师稍安勿躁,张将军他们自有办法。” 张子龙想了想,遗憾道:“咱们这次出海的目的是为了剿灭东门岛,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冯阵满脸遗憾,领命而去。这一幕看的赵飞燕几乎抓狂,没想到你张子龙在海寇面前横,在这些怪兽面前也这么目中无人。 “彭~彭~彭~彭~彭~” ………… 身后舰队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异响。赵飞燕华羽二人回头看去,只见战舰甲板上的投石车发动。把一团团红白之物高高的抛向空中,远远的落在五百丈外的海面上。 每艘战舰上有两台投石车,上百架同时投掷,那场面颇为壮观。投射三轮后,舰队缓缓变向驶向相反的方向。而那群庞大的虎鲨,就如同闻到荤腥的猫一样,扑向那片泛着暗红之色的海域。 冯阵过来复命:“将军,诱饵已经抛出,目前看来并没有意外。”张子龙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有些遗憾道:“真是可惜了,虎鲨可是难得的美味,平常是很难遇见这么大的规模。” 华羽拍手称赞道:“果然是出海经验丰富的披麻军,只用了几百只牲畜就化解了危机。”赵飞燕关注的地方明显不同,只见她瞠目结舌问:“你居然吃过虎鲨?” 张子龙抿了抿嘴,有些陶醉道:“等彻底灭了东门岛,还有如此运气的话,我就给你们烹一条虎鲨,保管你们让尝到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美味。”华羽听得嘴角直流口水,赵飞燕却是满脸狐疑。 三人正聊着,旁边战舰突然传来一阵嬉笑。 只见那边甲板上,陷阵营都尉班鹏,与披麻军都尉曾江平正光着膀子站在船头,身后是热火朝天正在加油的士卒。华羽好奇的问:“这是干什么?”张子龙摇了摇头,对着那边大声问:“他俩要干什么?” 欢闹的气氛顿时一窒,一名都伯忐忑的回答:“回禀张将军,曾都尉说他能在海下闭气半个时辰,并且还能赶上行进的战舰,班都尉不信所以对赌。” 赵飞燕皱眉怒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是在打仗!你俩人作为都尉不说以身作则,居然还敢带头胡闹?想挨鞭子是不是?”那边顿时噤若寒蝉。 张子龙不以为意:“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在这茫茫大海上本就无聊,他们居然还有这兴致真是十分难得。”说着对那边战舰喊道:“我同意了,你们可以比试,不过给班都尉准备一条绳子,不然丢了就麻烦了!” 士卒们哄堂大笑,班鹏脸上一红,大声辩驳道:“张将军,他曾江平不要我也不要!”曾江平哈哈一笑,对这边拱手道:“放心吧张将军,我会把班都尉给平安带回来。” 张子龙嘴角充满了笑意,摆摆手道:“那就交给你了。”壮实青年抱拳:“卑职遵命!”两艘战舰的披麻军哈哈大笑,陷阵营士卒则给班鹏加油助威。 “扑通~”“扑通~”二人同时落水。 第二百零八章 远征东门岛(六) 九月初五,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上,以复仇号为首的舰队一路劈波斩浪,这是他们出海的第五天,除了陷阵营将士们晕海,以及偶遇虎鲨群外,没有发生其他意外。 复仇号旁边的战舰上,班鹏正垂头丧气的拍洗着衣服。以他那健硕的体型,坐在矮矮的木凳上,场面显得十分滑稽。曾江平站在旁边苦笑:“班兄弟,咱们赌注就是开玩笑的,你别这么较真好吧。这让手下弟兄们怎么想?” 班鹏不为所动,依然一下一下的摔打着衣服,嘴里凛然回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愿赌服输!我这可不是较真,另外我真的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飘着呢!” 就在前天,二人下海比试水性,对自己十分自信的班鹏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水性。下海的曾江平就像一条游鱼,不光速度快的惊人,居然就像真的不用呼吸一般。执拗的班鹏最后直接闭气到昏迷,但是也没见曾江平有一丝难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战舰上了,这是真的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 曾江平解释道:“我们的将士都受过‘水鬼’训练,所以水性跟普通人不可同日而语。”班鹏疑惑不解:“水鬼?那是什么?”壮实青年蹲下身,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衣服,解释道:“一种失传的兵种,训练方法是从海寇那里缴获来的残篇。我们也是一边摸索一边训练,可喜的是效果还不错。现在披麻军有三百名真正的水鬼部队,他们的水性那才叫强的可怕。” 班鹏听完啧啧称奇:“披麻军还真是藏龙卧虎,不得不承认陷阵营确实是不如你们。”曾江平摇头道:“咱们都是张将军带的兵,还分什么彼此?一会我就把训练方法给你讲讲,以你的天赋,体悟的一定比我要快得多。” 二人相视而笑。 复仇号顶层船舱,张子龙身体倒立,全身绷得笔直,仅用右手食指撑着地面。只见他周身丈许方圆内真气流转,脸上的汗水一滴滴的落在地面。外人不知道的是,他体内十二条经脉的真气正在互相征伐,如同打仗一般。这正是非攻的神妙。 另一侧,华羽赵飞燕二人盘腿而坐,神色严肃的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两子如同军队犬牙交错,一股杀伐之意扑面而来。赵飞燕捏着一把白棋,不满道:“华参事你能不能快一点?” 邋遢青年捻着一枚黑色棋子正在踌躇,闻言苦笑不已:“赵军师的棋艺确实厉害,大开大合堂堂正正,颇有王师之威。”赵飞燕白了他一眼:“吹,继续吹,把我吹的再厉害一点,这样你就算虽败犹荣了。”说着扶额哀叹:“你这棋艺也太臭了,还不到中盘就四处溃败,真不知道武院是怎么培养出你这种人才的。” 华羽哈哈一笑:“赵军师就是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来我的不凡。实不相瞒我学的多为战法韬略,对于弈棋之道确实是不慎精通。”赵飞燕震惊道:“你这人的脸皮还真是厚,恐怕连攻城弩都射不穿。”说着对那边的张子龙努努嘴:“你既然从军,又没有他那样的本事,劝你还是好好的学习吧。弈棋之道就是征战之道,计策权谋都能体现,以你现在的水平,真的很难相信居然是武院的精英。” 华羽闻言眼睛眯起:“赵军师的博学,我是十分佩服的,但是方才的话我觉得有些欠妥。”赵飞燕一挑眉“哗哗~”把白子放回瓮中,挺直腰板道:“哦?还请赐教。” 邋遢青年同样归棋入瓮:“赐教不敢当,只是有些自己的看法而已。”说着一指棋盘道:“战争乃国之大事,牵扯的层面多不胜数。比如战争一旦打响,粮食与铁等战略物资的价格势必会一路走高,文玩字画等收藏品会迅速缩水,市面上铜钱与白银的购买力会下降,金子的价值则会上升。” 赵飞燕点头道:“这些看法我都赞同,可是未免有些片面,你的眼光让我觉得更像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将军。” 华羽点了点头没有反驳,继续道:“其实我一直信奉战争的胜败是由外部原因决定的,既然你不想听那就不说了,咱们就单纯的讨论战争。众所周知,兵法变化万千,归其根源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棋盘上能表现出来的,无外乎是主帅两人的谋略碰撞,剩下的一切都是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进行的。” 赵飞燕点头:“这样才能体现出在相同的环境下,两人的谋略孰高孰低,一旦加上其他因素,势必会有优劣之分,比如在这里!”说着一点棋盘的某一处:“如果这里是一座山,一条河,势必对于进攻方就是绝对的劣势,但是对于防守方就是绝对的优势。” 华羽眯起眼睛幽幽道:“可是这样才跟真正的战争相似不是么?有山就有隘,有河就有渡口,这些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我们为将者,要考虑的是如何占据这些优势,而不是堂堂正正的铺开军队跟对面决战。” 赵飞燕闻言思索道:“话虽有理,可是棋盘上要较量的,是两人在谋略上面的高低。这可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决战,哪里应该强攻,哪里应该放弃,哪里应该诱敌,哪里应该舍小求大,综合在一起才能体现出弈棋之人的高明之处。” 华羽耸耸肩:“这就是我们的区别,赵军师的皇道之谋我甘拜下风,但是我所擅长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诡道之谋,才能直接关乎一场战斗的胜负。” 赵飞燕冷笑:“一场战斗的胜负,不可能决定整个战争的成败。既然如此,就算让你胜了百场千场又能如何?”华羽叹了口气:“这点我也赞同。” 沉默片刻后,赵飞燕突然开口:“要不咱们试试你说的那种?”邋遢青年惊喜道:“大善!” “这里是一座山脉!” “这里应该是一条河流!” “这里有一座隘口!” “这里是一个人口百万的都城!” ………… 二人忙活的热火朝天,把好好的棋盘规划的乱七八糟。张子龙单手一撑,双脚落地,周身真气迅速返回体内,少年擦着汗水走到二人身边探头打量了一眼,不屑道:“这不就是个简化沙盘么?” 正兴致勃勃的二人浑身一僵,脸上发黑。在棋盘中加入地形,人口,气候,士气等多方面因素,可不就是沙盘演武么? 张子龙鄙夷道:“回头我让冯阵弄个沙盘,你俩可以好好比试比试。现在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明天天气如何?会不会有暴风雨?”二人连忙站起身,齐齐走到窗外抬头看去。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华羽苦笑道:“张大将军,连朵云都没有,这海上的天气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赵飞燕也闭口不言。张子龙嘟囔了一句:“那我要你们两个吃白饭的还有什么用?”说完直接走下楼,嘴里大喊道:“冯阵,咱们到哪了?吩咐下去时刻戒备暴雨。” 只留下两人满脸羞愧的站在房中。赵飞燕恨恨道:“居然被他给羞辱了,不可原谅。”华羽嘴里发苦:“有时候真令人怀疑,张子龙平时的痴傻是不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是个深藏不露的奇才。” 入夜之后,海风冰冷潮湿,正躺在甲板上夜观天象的赵飞燕突然坐起,快步走到顶层船舱道:“张子龙,今夜很可能真的会有暴风雨。”正躺在小虎身上擦枪的张子龙猛地站起,沉声问:“当真?” 赵飞燕点头,斩钉截铁道:“十有八九!”张子龙快步下楼,叫来冯阵命令道:“今夜有暴雨,赶快传讯,让所有舰队都做好抵御风浪的准备。” 冯阵二话不说,大声呼喝着将士们吹响龙骨号,打灯语。 “呜呜呜~~~”低沉有力的号声一响,所有战舰的观察手都看向复仇号。灯语急促挥舞闪灭“抵御暴风雨!”只是瞬间,观察手的嘶吼声就响彻了天空。整个舰队一片大乱,所有士卒都被惊醒,在水手的指挥下开始忙碌了起来。 华羽迷迷糊糊的从船舱中走出,出声询问:“到底怎么了?”张子龙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加入到忙碌的将士们中。邋遢青年满头雾水,赵飞燕回答:“今夜应该有暴风雨。” 华羽打了个激灵,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满天繁星依旧,忍不住疑惑道:“暴风雨?不应该啊!”赵飞燕快速解释道:“海上的气候跟陆地上不同,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可能是暴雨连天,单纯看天象并不准确。”说着一指海面:“动物的预感比我们更加准确敏感,这种时候我们应该相信它们。” 华羽探头看了半天,皱眉问:“可是下面什么都没有啊!”赵飞燕拍着额头道:“华参事,你醒醒吧。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有问题啊,这说明鸟都已经飞光了,暴风雨就快来了!” 邋遢青年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佩服佩服,赵军师果然博学。”赵飞燕瞥了他一眼,转身向船舱内钻去,华羽紧跟其后。赵飞燕震惊道:“你好歹也是个驭物境的二流高手,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华羽尴尬的回道:“我对海事一窍不通,还是不去给他们添麻烦了。”赵飞燕看着他的目光尽是鄙夷。 星光璀璨的夜空,不知从哪里汇聚而来的乌云给遮蔽的严严实实,海风呼啸愈演愈烈,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发酵后的咸腥气息。张子龙站在甲板上,身边的小虎鼻头耸动,低声吼叫着。 张子龙回身大声呼喝道:“冯阵,赶快给舰队说,这次风暴很大,一定要赶快做好收帆准备。”消瘦少年爬在桅杆上大声领命。 其中一艘战舰上,冷天雨脸色发黑,正跟在谢家兄弟身后四处捆绑固定物资。谢怀金不满道:“你速度给我快点,风暴来之前如果没有捆完,战舰很可能就要翻了。” 冷天雨急的满头大汗:“这风暴来得也太突然了,咱们不会有事吧?”谢怀银老实回道:“这要看风暴的规模了,如果在风暴中战舰翻了,几乎瞬间就会被暗流卷到数十里外,到时候只能看运气了。” 冷天雨英俊的脸上泛起了苦笑:“原还想着杀海寇报恩复仇呢,没想到刚出山就要葬身海底了,这还真是……”谢怀金看着弟弟跟少年怒斥道:“不想死就赶快捆,这样才能活下来。”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几乎压到了海面上。电闪雷鸣不断炸响,海浪也逐渐起了波澜,一浪又比一浪高。舰队就如同海中漂浮的一片树叶,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复仇号一层船舱内,华羽满脸苦涩的看着外面混沌一片如同末日的景象,嘴里喃喃道:“这就是暴风雨?”赵飞燕心里也同样惊慌,可是闻言还是忍不住讥讽道:“看你那点出息,你不是练武的么?怎么连女人都不如?” 华羽大声反驳着:“练武的怎么了?有武功在身就不怕死了么?这可是天地之威,就算是先天境的绝顶高手又能如何?”赵飞燕趴在窗边,对外面努嘴道:“习武之人最起码要心怀勇气,最不济也应该有他一半的气魄吧!” 华羽闻言趴在窗沿向外一看,这回连顶嘴的欲望都没了,只剩下满脸的苦笑。 张子龙就这么横枪拄立在甲板上,身形如山岳一般挺拔。在他的面前,黑云压顶海浪滔天,巨大的猛虎在旁边仰天长吼。“咔嚓~”一道粗大的闪电划破天空,鹌鹑蛋大小的暴雨“噼噼啪啪~”的打在甲板,一瞬间便模糊了视线。冯阵顶着狂风来到少年身边,大吼道:“张将军,你进船舱吧,这里由我来指挥,没有问题的。” 张子龙哈哈大笑,摆手道:“不用,我就在这里看着!”说话间,一道数十丈高的海浪拍打过来,直接淹没了舰队,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隐没退去,战舰两边的排水口发出震耳轰鸣,粗壮的水柱汹涌倾泄而出。 船舱中的华羽二人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穿的那么清凉了。只一个海浪这两人就被冲了个通透,全身湿漉漉的直往下淌水,长袍瞬间重了十几倍,贴在身上沉重非常,而头发更是被海水冲的凌乱不堪,原本柔顺的秀发现在一绺绺的贴在脸上,还遮挡住了眼前视线。 海浪一波一波地毫不停歇,甚至越来越大,舰队像一叶扁舟一般时隐时现。张子龙回头大吼道:“风向对我们有力,命令舰队全体扬帆,咱们试试能不能冲过去!!!” 如此喧闹的暴雨之夜,大海上一片混沌,任何信号都打不出去。冯阵领命后带着上百将士,扯着脖子高喊着重复命令,旁边舰队一边行动一边效仿着传令。 张子龙站在最高的桅杆下,双手拽着手臂粗的麻绳,脸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一下一下把最大的船帆给降了下来。狂风肆虐间复仇号先是左摇右摆晃荡一阵,接着速度猛地提了上去,与身后舰队一起,像一群剑鱼驰骋在海面上。 张子龙单臂抱着桅杆,就这么穿梭在沸腾的海水中,一往无前毫不退缩。暴风雨越下越大,到了最后雨幕居然把天海连成了一体,让人根本看不清面前的情况。冯阵腰上绑着绳子,走到附近嘶吼着喊道:“张将军,实在太大了,咱们还是收帆吧,不然桅杆就要断了。” 少年高声回道:“不行,看这规模短时间内不会停歇,咱们现在正处于风暴中心,必须一鼓作气闯过去,不然大家都要死在这。传令下去满帆前进,把沉重的辎重丢下海去,咱们必须提升速度!!” 冯阵高声领命,带着自己百十来号的传令兵就去栏杆边呐喊起来。“嘿呦~嘿呦~”每艘战舰的甲板上,上百名赤膊汉子喊着号子,把一张张船帆接连放了下来。底下船舱中,将士们把一箱箱物资投掷到海中减轻战舰负重。 如此一来,舰队的速度那是一提再提,当最后一面风帆扬起后,舰队的速度已经快的十分惊人。有时候从铺天盖地的高大浪头冲过时,战舰居然在空中飞行了数个呼吸方才落海。赵飞等不习水性的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趴在地上一阵阵的呕吐。 不断有一闪而逝的惨叫声响起,张子龙皱起了眉,那是被风暴卷下船的人发出的惨叫声。在这种天气下几乎就是必死无疑,根本容不得救援,因为没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救下落难者,就算是他,也不行。 舰队一路乘风破浪。 天空在咆哮,大海在沸腾,如同整个世界都要迎来毁灭一般,“咔嚓~”复仇号带领着舰队冲上了一道百丈高的巨浪顶端,突然一道闪电劈中了桅杆,两人合抱的粗大桅杆瞬间起火,虽然在第一时间就被暴雨熄灭,可是桅杆根部已经断裂,导致主帆摇摇欲坠。 张子龙仰天长啸,张开手臂抱着桅杆,全身青筋暴起,居然就仅凭一己之力就暂时稳定住了桅杆,小虎在旁边急得怒吼连连,不断用背部去顶桅杆。冯阵他们见状连忙也呼喝着过来帮忙,用粗麻绳一圈圈的套住桅杆,向倾斜的反方向用力拉扯。 此时的舰队已经是强弩之末,桅杆的倾斜导致复仇号重心不稳速度大减,已经被舰队陆续超越了过去,不少将士呼喝着就要靠近主舰帮忙。张子龙运起真气怒吼着:“继续前进,不准过来!!!” 声音如炸雷滚滚,将士们闻言不得不继续迎风前进。复仇号的桅杆被狂风吹的东摇西晃,眼见就要倾倒,旁边战舰突然一道褐色真气剧烈波动,“轰隆~”一声,李星河如神兵天降来到主舰,二话不说站在少年身后,一把抱住桅杆。 “啊啊啊啊~~”所有人一起用力。 “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桅杆缓缓复原,复仇号速度恢复迎头赶上舰队。张子龙抬头大笑道:“好小子,厉害!”九尺少年露出一个略显憨厚的笑容。 当舰队最终冲破暴风骤雨来到了平静海面的时候,已经将近拂晓之际,遥远的海平线上,一轮旭日正缓缓升起。舰队上所有人都跑到甲板上大声欢呼,喜极而泣。能从如此大规模的暴风雨中生存下来,不得不说他们十分的幸运。 “嘎吱嘎吱~轰隆~~”复仇号的桅杆也终于撑不住倒下。 张子龙李星河二人累的瘫倒在地上,冯阵连忙去统计损失。船舱内,被泡了一夜的赵飞燕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他们身边,看着张子龙神情复杂道:“你还真是…”不等她说完,身后华羽已经大声称赞起来:“张子龙,你实在太厉害了!你要是来武院,什么甲字营的天之骄子,给你提鞋都不配。”邋遢青年现在浑身狼狈不堪,可是满脸兴奋之色却越发浓郁,唾液横飞的大吹大捧。 张子龙勉强笑了一声,有气无力道:“你们以后一定要认真一点,这次要不是赵飞提前示警,咱们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华羽尴尬一笑。赵飞燕看着有些残破的船队担心地问:“这次风暴看来咱们损失不小,现在该怎么办?继续向东门岛进发么?” 冯阵从后边过来,满脸苦笑:“恐怕这是不可能的。这次咱们伤亡不算大,只有一百多人遇难。但是物资被海水冲的七七八八,必须找地方休整一番。” 张子龙用力撑起身体,点头道:“不错,复仇号如今失去了主帆,也必须想办法修理一下。”说着转身问:“方向确定了么?偏离了多少?附近可有咱们熟知的岛屿?” 冯阵点头回道:“这阵暴风雨来得突然,咱们现在已经偏离航线四百多里,这是一片咱们从来没来到过的海域,海图上并没有标记这里有可以补给的岛屿!想要到达最近的岛屿,需要七八天的航行,而咱们的食物只够吃一顿的了。” 赵飞燕大惊道:“这茫茫大海的哪里去找吃的,难道咱们要饿死在这么?”张子龙皱眉问:“淡水还有多少?”冯阵回道:“基本上都被海水冲走了,剩下的还够咱们舰队两天的饮用。” 第二百零九章 远征东门岛(七) 福州形势危急,广陵府快速地做出了应对,命赵修武为主将,李善长为副将,率军十万北上乌峡郡进行防守。大军驻守在中部连山县,与海寇遥遥相对。 秦雨寒率本部绿林营,加上四万新军南下平安郡,抵御海寇第二路大军。她并没有选择驻守坚城,而是直接在海寇大营百里外驻扎,截止其一切西进道路。 而重中之重的广陵,则由赵匡亲自挂帅,墨非攻为副,统帅新旧两军二十万,墨家子弟八万,禁卫两万,共计三十万大军把广陵防守的固若金汤。 双方投入兵力之和已达百万之巨,营寨更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一时间福州风雨飘摇,百姓人心惶惶,大战一触即发。 九月初六,大海之上。 陷阵营的舰队航行在明媚的阳光下,刚刚经历过暴风雨的洗礼,舰队看上去有些残破,可是将士们的士气都还不错,吆五喝六的捕起鱼来。复仇号上,冯阵手持一杆尾部绑着绳索的标枪,站在船头一动不动。他身后站着上百将士围观。 “喝!”冯阵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标枪猛地掷出,如一道白虹一闪而逝。因为速度过快,当标枪扎入海面的时候居然连朵水花都没冒起。一股殷红浮出海面,冯阵扎起马步双手快速交替拉着绳索,不一会一条成人大小的海鱼就被拖上了船。 将士们见状为之大声欢呼喝彩。 顶层船舱内,正在倒立练功的张子龙突然问:“赵飞那家伙呢?”正百无聊赖趴在窗边,看着茫茫大海发呆的华羽闻言有气无力的回道:“刚才他去领了一套衣服,应该是正在更换吧。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都是男人,在这里就不能换么?” 张子龙脸色一黑,想起了他关于上京城那些君子之交的言论,一个分心体内真气顿时紊乱,少年连忙收功站起身,咳嗽连连道:“就算是大家都一样,我还是觉得保持点距离为好!” 华羽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满起来:“咱们现在可都是同袍,最起码也要做到坦诚相待吧?”张子龙打了个哈哈,转身就向外走去,嘴里道:“我去找找他,有些事情要请教。”说完脚步加快消失不见。邋遢青年又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武功高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复仇号五层,被隔成四间厢房,地方虽然不大可是物件却很齐全。这是张子龙等人平常起居的地方,此刻赵飞燕正在房间内,一脸愁容的对着铜镜左右转身,嘴里有些恼火的嘀咕道:“易容变声都没问题,可是这么穿的话,肯定要露馅啊!” 只因为没有长袍,仅凭一件短衫实在难以遮挡住胸前风光。 “要是会一种改变体型的武功该多方便。”赵飞燕自言自语,褪去衣服准备把胸前的布带再缠紧一些,虽然肯定不会舒服,可是总比露馅要好得多。 “嘭~”就在此时房门被粗暴的推开,张子龙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好了没赵飞,你说能弄出淡水,到底……”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人呆呆地站着。赵飞燕双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与门口呆立的少年四目相对。 不知过了多久,赵飞燕声音冰冷的开口:“看够了么?”张子龙闻言浑身一震连连摇头,然后又觉得不妥改为点头,还是觉得不对,连忙转身就像屋外走,嘴里慌乱说:“你先换衣服吧!” 房门被关上,张子龙靠着门剧烈的喘气,脑中浮现出刚才的一幕,一个英俊男人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脚步慌乱的快速离开,嘴里喃喃自语道:“这些读书人,太可怕了……” 厢房内,赵飞燕脸色通红,手忙脚乱的缠着布带,力道很重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可刚到一半时又突然顿住,心思电转。现在身份已经败露,张子龙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到时候把自己撵出陷阵营,那她就只能灰溜溜的跑回王府,继续做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满腹的才华就再也无用武之地了。而一到这段时间的努力将要白费…… “绝对不行!”赵飞燕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现在只能找张子龙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甚至可以借用这次的事要挟一番。想到这她一把扯开布条,从箱子里翻出一件抹胸穿上,再罩上汗衫,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门去了,只不过她好像忘了自己此时仍然是一幅翩翩佳公子的男子样貌。 甲板上,冯阵正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锋利短刀,指着那条海鱼给大家讲解:“海鱼不同于咱们常吃的河鱼,它们大多数都可以生吃,只要像这样……”说着信手划开鱼腹,把内脏清理干净。在寒光连闪中,光滑坚韧的鱼皮就被干净利落地剥下,露出里面晶莹如玉、毫无杂质的鱼肉。 冯阵抬手剁去鱼头鱼尾后站起身,用一块白布擦拭干净短刀:“这样就可以了,不过没有经验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煮熟再吃,因为你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毒。现在你们尝尝吧!” 将士们兴奋地一哄而上。与成年男子等高,重达几十斤的海鱼不过瞬间就被消灭殆尽,只剩下一副晶莹剔透的鱼骨留在原地。士卒们吃过之后大声赞美,都说没有吃过这么鲜嫩的鱼肉。 冯阵收刀入鞘沉声道:“你们大部分是第一次出海,所以才会觉得惊奇,以后多出几次海你们自然也能做到。其实在这海上最可怕的不是没有食物,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里到处都是鲜美的宝藏,最可怕的是没有足够饮用的淡水。海面上阳光暴晒,水源不足的话很容易就会脱水而亡。” 将士们听得频频点头。就在此时张子龙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冯阵连忙迎上,抱拳见礼。少年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向前走去,路过粗大鱼骨的时候,还差点被拌了一跤。冯阵连忙追上前去担忧的问:“将军,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心头暗下思量,难道是因为上次的暴风雨?不应该啊,将军的体魄一向强健。 张子龙终于回过神,哈哈一笑道:“没事没事,舰队目前情况如何?”冯阵虽然担心,但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能回答道:“咱们捕鱼都是一把好手,所以食物的问题算是解决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淡水,咱们只有不到一天的量了,这么下去只能祈祷下雨了。” 不等张子龙答话,赵飞燕面无表情的从船舱走来,平静道:“把所有的铁锅集中起来,我有办法获得淡水。”冯阵看少年没有反对的意思,就领命下去准备了。 张子龙看着赵飞燕,神色尴尬:“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其实我认识医神谷的人,等回去可以介绍他们给你治病,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赵飞燕眼角抽搐:“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子龙满脸真诚地小声道:“我知道一个男人得了这种怪病,换谁都会难以启齿的。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跟外人说半个字。”赵飞燕气得脸色发黑,咬牙切齿道:“你才得了怪病,你全家都得了怪病。我本来就是女人!” 张子龙呆在原地,如同挨了晴天霹雳。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样貌与凸起的喉结,忍不住吞了口唾液道:“是是是,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身为男儿身实在太累了。” 赵飞燕气得浑身颤抖,突然一把撕去附着在脸上的逼真面具,露出一副娇媚的容貌,柳眉倒立娇斥道:“张子龙,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这一切让少年瞠目结舌,不可思议道:“赵飞,你…你……你怎么变成女人了?” 赵飞燕冷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女人,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表露身份罢了。今天你小子坏了我的清白,说说该怎么办吧?”女子双臂环胸,一副要你好看的表情。 赵飞居然是女人?!!以往的一幕幕在脑中不断闪过,张子龙脑中一片混乱,此刻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所以对赵飞燕的质问没有任何反应。而这里的骚乱早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将士们纷纷好奇的聚拢过来。顶层的华羽更是双目泛光,几个纵跃落到甲板上,好奇的打量着变身成女子的赵飞,嘴里啧啧称奇:“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吧,厉害,太厉害了!简直是鬼斧神工,完全看不出来一丝破绽!” 赵飞燕上前两步,紧盯着少年混乱的眼睛,再次问道:“张子龙你别装死,说说看到底该怎么办吧?!”少年瞳孔瞬间聚焦,神色慌乱的连连摆手,嘴里解释道:“刚才都是误会,我不是故意的。” “都把我看光了,一句误会就没事了么?今天你要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把事情宣扬到全军,让将士们都知道你张子龙是个淫贼,败类!”赵飞燕步步紧逼,张子龙步步后退,话刚说完少年就已经背靠到了栏杆退无可退。 “看光了!淫贼!清白!” 围观的将士们无不听得真切,瞬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甲板上一阵嘈杂,引得旁边战舰也纷纷向这边靠拢,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华羽不断用手搓着下巴,双眼中充满了八卦之色:“原来如此,我说秦雨寒为什么就看这个赵飞不顺眼呢,原来是这样!!这样一切就解释的通了,这就是女人的妒忌啊!!不得了不得了啊~~” 张子龙看着步步紧逼而来的美丽容颜,大脑乱成了一锅粥,脚下被栏杆一拌,身体居然一个后仰向海中摔去。这一幕可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很难相信就凭少年的武功居然会如此不堪。 赵飞燕也吓了一跳,本能的就伸手去拉,可是就凭她的力量哪能拽得住少年?“啊~~”的惊呼一声反被少年带着一起向海中落去。“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所有将士都紧张的跑到甲板边探头张望。 冯阵也闻声而来,了解完事情后大声呵斥:“张将军落水了你们居然在这看热闹?都他娘的给我滚下去营救。”一时间“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接连不断。 二人一起落入海中,后者居然并不会游泳,刚落入水就惊慌失措阵脚大乱,紧闭着眼睛如同八抓鱼一般死死的抱住少年身体。张子龙全身僵硬不知所措,就这么直直地向海底沉去。 头顶是一片绚烂的涟漪,下方是漆黑无底的深渊。赵飞燕肺腑中气已用尽,脸色涨红的灌了几口海水,一时间神志有些模糊,张子龙见状猛地回过神来,探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肢,脚下摆动快速向海面游去。 到达海面后,赵飞燕大口大口的吐出海水,睁开眼睛虚弱道:“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感受着腰间的手掌,她的语气有些羞愤。张子龙脸色涨红着小声辩解,可是女子丝毫不为所动,咬牙切齿道:“那你还不赶快带我上去?” 少年恍然大悟,脚下真气猛地炸开,二人身形冲出海面“八步赶蝉!”在空中借力三次,张子龙抱着女子已经登上了高大的复仇号。看着他们的姿势,将士们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华羽连忙上前,调笑道:“哎呀呀,赵军师你可真是骗的我们好苦啊,原来你是为了张子龙才加入陷阵营的。” 赵飞燕挣脱出少年的怀抱,闻言也不答话,恨恨的瞪了一眼张子龙,然后捂着湿淋淋的汗衫就向船舱跑去。华羽凑上前,用手肘撞了撞少年,比了个大拇指赞道:“深藏不露啊张大将军,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赵飞的女儿身?” 张子龙摇头苦笑。 午饭的时候,张子龙端着一锅鱼汤敲响了赵飞燕的门,后者面无表情的把少年让进屋内,冷声道:“我是广陵王二郡主赵飞燕,加入陷阵营是为了向父王证明,就算没有秦雨寒的盖世武功,我也能凭借所学建功立业。”张子龙闻言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赵飞燕捧着鱼汤喝了两口,白了少年一眼问:“我可是堂堂的郡主,难道你就不惊讶么?”张子龙老实回答:“跟你变成女人比起来,这些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赵飞燕点了点头,伸出三根指头道:“三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了,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张子龙皱眉问:“你先说说看!”美丽郡主直接道:“第一,以后我要重新参加对外战略部署,我知道你我二人的看法有些不同,但是这没有对错之分,再说最终做决定的还是你。依我所见华羽这人多是些小聪明,不堪大用,现在能多一个选择应该不算是件坏事吧?”少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赵飞燕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我堂堂福州郡主,自然不会对你们陷阵营有任何不利之举,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派人监视我了。”张子龙目光一沉,出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赵飞燕得意不已:“这点小把戏能难得到我?说实话你手下的军卒打仗还行,但要说到刺探军情,他们还真没有那份脑子。”少年点头道:“我答应你。” 赵飞燕伸出第三根指头,语气有些严肃:“既然现在身份已经暴露,回到福州之后父王一定会强迫我回去。我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让你张子龙答应,无论如何也要顶住王府的压力,不能把我给交出去。”让一个杂号将军违抗王爷的命令,外人看来这人脑子一定有什么问题,可是赵飞燕就是确信,张子龙这种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 本以为张子龙会深思熟悉一番,谁知道他居然直接开口答应。赵飞燕不放心的提醒:“你可考虑清楚了,我的意思是让你违抗王命。”张子龙不以为意道:“我知道!有本事就把我给撤了,我照样可以率军杀海寇。要不是看在墨老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投靠朝廷,做一只朝廷的鹰犬的。” 墨老?墨家钜子墨非攻?以少年的身份怎么会认识他爹都要礼遇的大人物?这话让赵飞燕心里如同百爪挠心,故作轻松地问:“你说的是墨非攻吧?你怎么会跟他认识?“ 张子龙哈哈一笑,把吉水县酒馆中的初次相遇,到东海县的再次相遇,赠送秘籍的恩情与相约广陵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得赵飞燕惊叹连连:“你俩还真是缘分不浅,那你现在修炼的功法是不是就是老人赠送的那本?”少年点头。 赵飞燕笑道:“这么说你也算是墨家钜子的半个弟子了,没想到来头还不小。”少年笑着摇头,想起了当初墨非攻被海寇囚禁的狼狈模样,朗声道:“那是他硬塞给我的。虽然很感激他,但是能被海寇轻松俘虏的人,我可不觉得能做我师父。” 赵飞燕摇了摇头心里叹息,墨家精通机关阵法,那可比寻常武功不知道高深玄妙了多少。看来这个满脑袋都是打打杀杀的少年根本就不明白。想到这她也不提醒,而是娇笑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今天的事就算了吧。” 二人说话间,女子已经把满满一盆鱼汤喝了个干干净净,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张子龙点点头,起身端着空锅碗离开。 平安郡,青云山彩衣宗大殿,夏灵儿坐在宗主宝座上,皱眉道:“海寇居然已经打到平安郡了?怎么这么突然?”李青云站在台下,身背一柄金银两色的华美宝剑,拱手回复:“禀告宗主,福州东面七郡根本毫不设防,大股海寇部队直接顺着沛江北上,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任宁站在夏灵儿旁边,疑惑道:“广陵府一直在备战,怎么事到临头却如此不堪?不应该啊!”李青云点头道:“确实古怪,现在距离青云山东面三百里,朝廷的大军正在跟海寇对峙,现在咱们彩衣宗该怎么办?” 夏灵儿看向旁边妇人问:“大师姐,你觉得呢?”任宁思索片刻,回道:“如今咱们跟广陵王府交情不错,前去投奔的话应该会有不错的待遇,可是听说那边现在也不安生。还有就是向西走,过武威郡到博庆郡,从那里咱们可以进入徐州,江州地界,可是一旦如此再想回福州可就困难了,毕竟这无异于公开跟广陵王府撕破了脸。具体要怎么做还要宗主你定夺。” 夏灵儿有些踌躇的问:“难道必须要走么?咱们彩衣宗数百年来的基业可都在这青云山。这里还有师父一生的心血,如果可以我不想离开。”任宁摇头,语气坚定:“咱们必须离开了,这青云山如今已经是是非之地。双方大军二十多万,一旦开战的话无论如何彩衣宗都必然会被其波及,对咱们这种小门派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夏灵儿点头,她又何尝不知道失态的严重,只不过举门迁徙的决定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大了,少女咬了咬牙道:“那就去广陵府。淮国乃三大国之一,怎么可能会被海寇打败?这样等战争结束,咱们还能再回青云山。” 任宁点了点头,对着下面的李青云道:“青云,宗主的决定你都听到了,下去传令吧。让所有门内弟子都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李青云拱手领命,然后疑问:“弟子们好说,可是咱们彩衣宗库房积累的那些材料怎么办?数量那么多,就靠我们根本没办法运走!” 任宁皱眉想了想道:“你去让小蝶下山一趟,去前线找到那位秦将军,就说彩衣宗愿意提供一批战袍,条件是让他们抽出些人手,或者由她出面调动些地方县兵,帮我们运送物资到广陵。这里距离广陵不过八百里,她应该不会拒绝的。” 李青云点了点头,领命离开。夏灵儿长舒了口气,问妇人:“有他的情况么?”任宁回道:“自从上次青海郡大捷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这兵荒马乱的,不一定被派遣到哪里了。” 夏灵儿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任宁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彩衣宗的宗主,为什么都跟这些征战沙场的将领有缘? 第二百一十章 远征东门岛(八) 翌日晌午,陷阵营的舰队总算是在遥远的海平面上发现了一座岛屿。在张子龙的命令下,将士们欢呼着把舰队驶向荒岛。虽然赵飞燕通过煮开的海水,神奇的获得了可以让人饮用的淡水,可是效率之低下根本就满足不了全军的需求,再说也没有那么多能烧的东西,所以靠岸休整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 张子龙站在复仇号顶层,喃喃道:“希望上面有淡水。”赵飞燕站在旁边,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女装,秀发被编成了两条长辫,柳叶眉丹凤眼,鼻梁高挺唇如胭脂,不施脂粉却有三分妩媚。此时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坎肩,露出一双如莲藕一般白嫩的手臂,下身一条月白色宽桶长裤,光着一双粉嫩脚丫。虽然穿着寒酸但是配上她那一身书卷气,却美的动人心魄。 华羽从外走了进来,开口道:“张大将军,咱们要登陆么?”张子龙点头:“没错,饮水的问题必须要解决,船只也需要修补,我们还必须弄些野果蔬菜,不然长时间航海会得一种令大夫头疼的怪病。” 邋遢青年点了点头,有些惊艳的瞄了赵飞燕一眼,出声提醒:“明白,但是我不得不提醒张大将军,刚才我隐约好像看到了那里有炊烟升起,应该不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张子龙平静回道:“不用大惊小怪的,以前航海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有人烟的岛屿,他们一般都是从周边国家避难的村落,或者是一些本地土着,对咱们没有什么影响,还能用铁器跟他们换些咱们急缺的物资。” 华羽闻言不再多说,向旁边的赵飞燕谄媚道:“赵军师,不知道这衣服还合身么?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给我说。”赵飞燕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不用白费心机了,我一不会在父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二不会喜欢上你这种邋遢的男人。”华羽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舰队航行速度很快,不一会模糊的岛屿已经依稀可见。这是一座方圆十几里的小岛,岛上有一座百丈高的孤峰,看着树木茂盛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山脚下却是炊烟袅袅,看样子是一个规模不大的村落。 张子龙暗自点头,这种世外桃源一般的岛屿,应该有他们需要的一切物资。思及于此便大声下令道:“钟元良率本部人马跟我上岸,其余人留守舰队。” 舰队缓缓靠近岸边,放下三百艘菱形战船,张子龙率先登上,挥手间向小岛进发。身旁的赵飞燕好奇的四处打量,嘴里道:“这些战船跟咱们在广陵坐的有些不一样啊。” 张子龙惊奇的看了她一眼,回道:“你的心思还挺细的,这些战船都是从海寇哪里缴获的,反正比咱们的战船要快,变向也更加灵活。”赵飞燕咬着指甲思索:“可能是跟外形有关,咱们的战船是椭圆形,虽然行驶的时候更加平稳,却比不上这种菱形的速度。” 张子龙不感兴趣的摇头:“这些事情我不关心,你说是就是吧。”赵飞燕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果然闭上了嘴巴,不再对牛弹琴了。 两千五百名将士陆续登陆。终于踩在久违的陆地上,所有人都有些兴奋,而华羽这家伙尤为夸张,双目含泪趴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方才罢休。 头巾汗衫的钟元良腰上别着千机剑,大声呼喝着将士整军。不论是陷阵营还是披麻军,都是精锐的优秀部队,收到命令后不到片刻就列成了十个整齐的五百人方阵。 其中一个方阵中,冷天雨与谢家兄弟身体挺得笔直,同时都拿眼角余光好奇的打量着阵前不远处的张子龙。冷天雨嘴角蠕动轻声问:“那个就是张子龙将军?看着年纪不大啊!”旁边谢怀银小心回道:“没错,张将军跟我大哥同岁,今年应该只有十六岁。” 谢怀金压低声音:“你们两个赶快闭嘴,队列之中不能交头接耳,让班教头看到的话,咱们就要吃苦头了。”话还没说完,方阵前的班鹏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三名少年马说挺胸抬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钟元良走过来请示道:“张兄,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张子龙心中默算了一下炊烟的位置,吩咐道:“毕竟这里有人居住,咱们应该先去跟他们打声招呼,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钟元良抱拳领命。部队开拔向炊烟方向探索,一路上发现不少人类居住的痕迹。小片的麦田,狭窄的小径,小溪间的木桥等等。赵飞燕跟华羽一路都在惊叹,他们从来没有登上过海外岛屿,所以看什么都比较新奇。 在福州的时候,天气明明已经开始转凉,树叶也已经枯黄。可是在这个海岛上,时光好像倒退一般回到了春天,如沐春风的感觉令人心情舒畅。赵飞燕忍不住摘了一朵路边的紫色野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哇~好香!” 张子龙看到后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劝你还是不要乱动为好,这种地方的植物跟我们那边不同,许多都带有剧毒。”赵飞燕白了他一眼,两指捻着紫色花朵道:“请不要用你那充满暴力的脑袋来教训我。这是天女花,常见在明州西北部,在每年春夏交替之际开花,其散发的味道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可以入药。”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张子龙闻言有些吃惊,这个郡主还真是见多识广。赵飞燕“哼~”了一声,骄傲道:“我家中藏书数以万记,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全部读完,这点见识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华羽在旁边吹捧道:“真不亏是素有惠名的福州二郡主,其实刚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说过您的事迹,一心痴迷于各种学问,您千金买书的事更是被广为流传。”赵飞燕摆手:“我对学问的渴望,可不是你们这些庸俗的人能理解的。” 张子龙撇撇嘴,不再搭话。华羽却继续拍着马屁。 队伍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树林,树高三丈没有枝叶,只有在顶面才有一丛,几乎脸盆大小的不知名果子郁郁葱葱,非常饱满。 不知从哪里升起了雾气,直接淹没到了大腿处,华羽皱眉道:“有些奇怪,现在又不是清晨,怎么会出现如此浓郁的雾气。”赵飞燕接着道:“小心些,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两人都如此说,张子龙闻言敢忙下令,让将士们保持警戒原地待命。就这盏茶不到的时间,林间的雾气已经淹没了大军,这些白雾非常邪门,人在其中就跟瞎子也差不了多少,只能看到一丈方圆,再往外就是白茫茫一片。 华羽眉头紧皱,身形两个纵跃,手脚并用爬上了旁边一棵怪树的顶端,手搭凉棚一看,心中顿时一沉。只见前后左右都是雾海一片,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村落方向也无迹可寻。 翻身落地,邋遢青年沉声把情况说明了一番。赵飞燕思索着咬着指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从你说的情况来看,咱们很可能是被不知名的阵法给困住了。”张子龙皱眉问:“这么大的规模居然是阵法?会不会有危险?”少年见过的阵法,大部分都来自纯阳学宫方星火,多是攻伐之用,困敌的寥寥无几,规模也就十余丈左右,而这种遮天蔽日的阵法简直闻所未闻。 赵飞燕点头,解释道:“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但是书中有记载,真正高明的阵法可以借助天地之威,以达到各种各样的神奇妙用,不光能于用于战斗之中。而我看这所大阵似乎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只是为了困住咱们。” 说话间,雾气居然又浓郁了两分,真是已经到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地步。张子龙直接开口问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暂时撤退?还是继续前进?” 赵飞燕直接建议:“对方既然能布下如此大阵,说明绝对不简单。既然不愿意咱们再接近,还是赶快退出去的为好。”华羽却有不同的看法:“我倒是觉得对方既然这么极力隐藏,很可能是这个岛上有什么宝贝,现在咱们兵强马壮居然连一探究竟的胆子都没?再说这么大的阵法,绝对不可能凭空而来。” 说着只见他兜兜转转四下打量,然后撅着屁股趴在一颗树边,摸索了一阵从草丛中捡起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圆润石头,站起身捧着石头过来,嘴里道:“看来这座大阵是依靠这种石头布下的。”圆石呈灰黑色,甚至还覆盖着一层青苔,看到有些年代了,仔细辨认的话隐约可见有人为雕刻出来的复杂纹路。 张子龙好奇的接过石头,惊奇道:“就靠这破石头就能布阵?”赵飞燕鄙夷道:“在天下还没安定的时候,有无数能人异士,他们就算不通武功也能纵横睥睨,我记得书中曾经记载,在福州未被纳入淮国版图的时候,原本统治这九江二十一郡的是一个名为诸葛的家族,他们精通各种奇门遁甲,甚至有过凭借大阵就阻挡朝廷十万大军的壮举。” 华羽听了有些不自在道:“这岛距离不算太远,万一居住在这里的真是诸葛家的后裔就麻烦了,咱们可是攻占他们家园的仇人。我看要不然咱们还是赶快撤退吧。”当初凭借无数商贾支持的淮国,拥有天下装备最精良的禁军,几乎是以无敌之姿平定周边各国,能挡住它的屈指可数,而这个诸葛家族,无疑是最可怕的存在。 赵飞燕现在却不干了,冷眼道:“当初我先祖能击败他们,现在我也可以。不行,一定要探查清楚。”华羽苦着脸看向背枪少年寻求支持。而后者虽未表态,可是满脸好奇之色已经出卖了他。 邋遢青年仰天长叹道:“那就随你们吧,但是普通士卒就算再多,对诸葛家族来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现在应该先让将士们撤退,咱们只身前往,就算有意外发生,我们也可以凭借轻功逃脱。” 张子龙想了想点头同意,喊过钟元良过来嘱咐一番,然后带头踏入无边的雾海。 风景宜人的小岛深处,在那座孤峰山脚下有一个不过数十茅屋的小小村落,周围围绕着错落有致的片片农田,现在正值黄昏时分,青壮们正有说有笑的在地里干着农活。 村里有条小河,是从孤峰上蜿蜒流下的山泉水。宽不过两丈,深不过五尺,河边有几个年轻妇人一边唠着家长里短,一边浆洗着衣服。孩童们郎朗的读书声从祠堂传出,笼罩在村子上空。 一切都是那么的古色古香,平静祥和。 张子龙一路上凭借赵飞燕二人的指点,碎石移木一路向前,终于穿过了迷雾来到村子外围,此时的三人都比较狼狈,衣服发梢都沾了不少树叶泥土。一项勇武的张子龙也是气喘吁吁,他都不知道一路上到底捶碎了多少块用来布阵的石块。原来那些石块有大有小,最大的居然有一丈多高,破坏起来非常麻烦。 赵飞燕看着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子赞叹道:“山清水秀风景宜人,这些村民一直生活在这种与世无争的地方,民心必定非常淳朴。”华羽揶揄道:“如果真的是诸葛家的后人,我敢肯定你只要报出身份,这些淳朴的村民一定会把你绑了祭祖。” 赵飞燕眉头一皱,居然没有反驳什么。 张子龙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他们当初被燕王打败,导致家族背井离乡,那也不至于过了几百年了还如此斤斤计较吧?”华羽刚要回话,赵飞燕就打断道:“事关先祖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我们这些小辈就不要妄自评说了。我们还是先去打听打听他们是不是诸葛家的人吧。” 张子龙压下心底的好奇,点头同意。三人离开树林,沿着小路走向村子。两边农田中的所见却让他们震惊非常,只见地头上的农作物,都比平常的大了十数倍。少年亲眼看见如同成人大腿粗细的黄瓜,如脸盘大小的番茄,还有束束如同玉米高的稻穗,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三人迈步其中,就感觉自己仿佛小了好几号一样。赵飞燕眼睛都看的直了,直呼不可思议,这比她看过的任何一本志怪小说都要离奇。他们一路前行,村子的轮廓也清晰了起来。 对于陌生人,附近忙着做农活的村民并没有任何敌视,反而带着好奇的跟他们打招呼,并告知可以去村中祠堂询问村长,所说言语十分得体充满礼数,抬手行礼的时候也有模有样。反而弄得在军营已经野惯了的赵飞燕二人一阵手忙脚乱。 张子龙看的面色古怪,忍不住揶揄道:“亏你俩还以读书人自居,居然连这些村民都不如。”赵飞燕气的满脸通红,华羽则苦笑道:“我现在可以确定这个村子绝对不简单,连一个寻常的农夫都有这般仪态。真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祸。” 张子龙朗声笑道:“我倒是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就去会会那个村长。”说罢大步流星走进村庄,赵飞燕二人连忙跟上。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村子实在是小,刚进村没几步,祠堂中郎朗的读书声就飘进了三人的耳中。赵飞燕有些惊奇道:“他们朗诵的书我居然没有看过!” 说是祠堂,其实也就是一个大一些的亭子而已,四周既没有围墙也没有大门。三人刚到近前,正捧着书本摇头晃脑朗诵的孩子就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用天真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祠堂前面有一名体型偏瘦的老者,头发胡须皆已银白,但因为其面色红润丰盈,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多大岁数。看三名陌生人前来,老人放下手中书本,吩咐学生们自己温习功课。然后拖拖然的走到他们面前问:“三位小友从何而来?” 张子龙抱拳行礼道:“回前辈,我们是从福州青海郡来的!”老人点点头打量了三人一眼,轻“咦~”了一声,右手快速捏算一番,捋须点头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晓,晚些时我会让人准备些果蔬,明天一早你派人来取便是。” 这一手震得三人有些目瞪口呆。华羽不可置信道:“这么神?我们还没说前辈您就知道了?”老人笑着摆手道:“都是些细枝末节的本事,不足一提。老夫乃诸葛宏,是本村的村长,你们直接称我村长便是了。” 赵飞燕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见过诸葛前辈,既然前辈能掐会算,能否算算我是谁?”华羽一看要坏,连忙想要开口阻止。谁知诸葛宏却丝毫不气,和蔼道:“你是燕王的后人可曾有错?” 赵飞燕脸色大变。老人继续道:“放心吧小姑娘,数百年前的恩恩怨怨,我诸葛家自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我们世世代代在此隐居不问世事,早已经把是非对错抛在脑后。” 闻言赵飞燕舒了口气,一揖到地恭敬道:“果然不愧是武侯族人,老前辈能有如此胸襟小女子佩服。”诸葛宏洒然一笑,单手虚引道:“既然三位能来到我们桃园乡,说明都是有缘之人,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跟去老夫寒舍小坐片刻,好好讲讲外面的兴衰交替?” 张子龙三人拱手应道:“前辈相邀,晚辈自然从命。”一行人在祠堂中一双双好奇的目光下,走向了村尾一处小院。 院子不大也就十丈方圆,居中一所茅屋,树干为骨结草为庐显得十分简陋。院中有一张石桌,三尺见方呈藏青色,上面沟壑纵横刻有一张棋盘。张子龙三人就围桌而坐,诸葛宏从茅屋内拎着一个茶壶,几个小茶碗走过来。 人还未到,浓郁的茶香已经扑面而来,清爽中透着一丝苦涩,让人闻之头脑就是一阵清明。华羽忍不住赞道:“好茶!”他的爷爷附庸风雅喜欢茶艺,所以青年在国都上京什么好茶没见过,可是像这种明明没喝就已经让人心驰神往的茶,他还真没喝过。 诸葛宏落在桌边,给三人分别倒了一杯碧绿的茶水。这才开口道:“此茶名叫清心,是悬磁山特有,因为吸收了天地精华与大地磁力,所以有很多神妙之处。寻常人饮用可排除体内淤积浊气,习武之人常年饮用则可以凝实魂魄,为先天境打下基础。” 刚把茶举起来的张子龙与华羽顿时一愣,只有赵飞燕一人已经开始品茶。华羽震惊问:“老前辈莫不是在说笑不成?这茶居然可以凝实魂魄?”而张子龙因为有单乐成与薛风婷的讲解,所以知道的更多,化形三境主修天地人三魂,而玄之又玄的先天境界,应该就是关于气魄的修炼。 如此看来这如碧波荡漾的‘清心茶’,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功效不亚于任何天才地宝了。张子龙有些踌躇道:“如此珍贵的茶,拿来招待我们是不是有些太过浪费了?” 诸葛宏摆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诸葛家如今与世无争又从不修习外功,所以清心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大用,只不过是因为其口感香醇,拿来待客最好不过了。” 张子龙这才放心,与华羽一同喝下杯中茶水。二人只觉得一道甘露穿过喉咙,肆意流淌在心田之上,不断冲刷着什么。整个人灵台一阵清明,往日想不明白的事现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闭目良久,赵飞燕眼中精光闪闪道:“果然不是凡品。”说着又有些扭捏道:“不知这清心茶的产量如何,可否请诸葛前辈割爱卖给小女子几两?多少钱我都愿意。”她从小就喜欢钻研各种学问,可无奈受其本身悟性所限,始终不能再进一步,没想到这茶的功效如此神奇,居然能让人变得聪明绝顶,这让她心思活络了起来。 诸葛宏哈哈笑道:“你这小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们桃园乡衣食住行自给自足,钱财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虽然清心茶产量极少又十分难以采摘,但是如果你真心喜欢的话,老夫送你二两便是,切莫再提什么买卖了!” 赵飞燕虽然有些难为情,可是还是忍不住诱惑,连连行礼道谢。 远征东门岛(九) 老人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捋须问道:“看你这女娃娃见识颇为不俗,想要道谢的话,可否把外面的世界给我介绍一番?”赵飞燕点头应是,稍微思索便组织语言把天下数百年间发生的事情大致介绍了一番。 而旁边张子龙华羽二人,则是一杯杯的喝着茶水,没一会儿一壶茶就被他俩喝了个干干净净。华羽甚至打开茶壶,把里面的茶叶取出来放在嘴中咀嚼,嘴里还嘟囔着:“好东西,这可不能浪费。”这一幕看的张子龙眼角抽搐。 满头华发的老人,就这么跟美丽女子聊了起来,天色在一问一答间越来越暗。 赵飞燕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女子尴尬笑笑,脸色窘迫。诸葛宏起身笑道:“老夫平生就喜欢钻研,今天拉着小姑娘聊了这么久,真是怠慢了各位,现在随我去用饭吧。”说完就带头向村内走去,张子龙三人连忙起身跟上。 不知为何,今夜天空的星河尤为璀璨。皓月弯弯,十分巨大,就好像在距离头顶不远的地方。桃园乡的中间燃着一团篝火,温暖的火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 围绕着篝火有一圈长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瓜果饭食,却唯独不见肉食。二百多名村民身穿布衣坐在桌边,谈吐文雅丝毫不显得嘈杂,张子龙三人跟着诸葛宏落座用饭。 虽然没有荤菜,可是这些个头奇大的瓜果却意外的十分可口,三人吃的尽兴,只觉得从来没吃过如此可口的饭菜。诸葛宏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散发着璀璨银光的酒壶,给三人斟上后,捋须笑道:“相识就是有缘,这杯酒就算是老夫送给你们这些小家伙的见面礼了,请用吧!” 赵飞燕三人连忙起身相敬,一饮而尽。 阳光明媚的晌午,赵飞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却愕然发现自己身处在小岛孤峰上,放眼望去岛上的一切景色都尽收眼底。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也只记得昨夜诸葛宏给他们敬酒来着,再往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难道是那杯酒有问题?”赵飞燕自语一声,迈步开始寻找下山的路。 孤峰方圆大约里许,赵飞燕很快就沿着四周转了一圈,然而她却震惊的发现四周都是笔直的峭壁,根本就没有任何下山的路。一想到要困死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悲从心来的女子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山下大喊道:“张子龙,你在哪?快来救我下去啊~~~” 女子的声音飘飘荡荡,可是没有传回任何回音。赵飞燕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呆呆的看着碧蓝的大海。“谁人如此大喊大叫?打扰别人的雅兴!”一声中正平和的陌生男声从身后传来。 “谁?”赵飞燕吓得大叫一声,紧张的起身戒备,可是身后却是空空如也,不信邪的她又娇斥了一声:“到底是谁?”那个陌生男声又传来:“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大吼大叫的干什么?有什么话你就过来说。” 赵飞燕踌躇了半天,心想到现在反正也无路可退了,就咬咬牙向孤峰中间走去。大约行了两百步后,女子面前出现了一小片花海,只有十丈方圆,五彩斑斓的十分漂亮。花海之中有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正在弈棋,男子年约四旬,大袖翩翩仙风道骨。女子是个天生丽质的貌美少妇,年纪也就二十七八,身穿一身玫红色的留仙裙。 赵飞燕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他们依然专心致志的在棋盘博弈。赵飞燕也是爱棋之人,见状屏气凝神地来到二人身边仔细观看。男子执白,女子执黑,棋盘上犬牙交错,却明显是白子占优,如仙子一般的美丽少妇眉头紧皱认真思索。 男子十分悠闲的规律击掌,嘴中笑道:“看来这局你又要输了。”少妇轻“哼”了一声没有回话,而是抬头看着赵飞燕柔声道:“看你看的这么专心,是否也精通弈棋之道?” 赵飞燕点头:“精通不敢当,为手熟尔。”美丽少妇轻笑一声:“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弈棋还可以熟能生巧的。”说着又问:“那依你看这一局,我是不是已经必输无疑了?” 赵飞燕摇头:“虽然黑子现在处于劣势,但要说论起输赢却还是为时尚早。”美丽妇人眼睛一亮,起身道:“那你就来替我下这一局,如果能赢的话我定有重礼相谢。”赵飞燕来回打量着这两个浑身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想了想道:“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不等美丽少妇开口回话,那边男子却冷哼一声:“小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能跟我下棋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幸,你居然还敢在这里讨价还价?”赵飞燕丝毫不买账,一撇头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就直接说答应不答应吧?” 男子闻言一愣,然后摇头苦笑起来,暗道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美丽妇人掩嘴娇笑:“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想要什么?”赵飞燕这才拱手行了一礼,嘴里道:“其实没什么,只不过我现在被困在这孤峰之上,如果赢了的话,你们只需答应把我平安送到山下就行。” 听她这么说,二人相视一笑。美丽少妇点头应允,从袖中掏出一把三寸长的连鞘短匕放在棋盘边,嘴里说:“这把匕首名叫斩龙,是我早些年间偶然所得,是一柄出鞘必中的异宝,你要是能赢我就送给你。” 赵飞燕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异宝,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盘腿坐在棋盘边,正色道:“前辈,请!” 华羽真的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莫名其妙的来到福州,莫名其妙的跟海寇打仗,莫名其妙的跳槽到了陷阵营。又莫名其妙的出海,遇见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暴风雨,莫名其妙的来到岛上遇见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村子,喝了一杯莫名其妙的酒后,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该死的地方。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华羽猛地大喊。从高空俯视的话,邋遢青年位于孤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身后是一个漆黑的山洞。平台不大只有四丈方圆,四周都是悬崖峭壁。 确认过没有任何办法从外部下山后,华羽回头苦着脸打量着阴森森的山洞入口,嘴里嘟囔着:“怎么看这个山洞都像个陷阱啊,里面不会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吧?要是张子龙在就好了,以他的本事就算真遇见了妖魔鬼怪也能解决吧?有没有人快来救救我啊!” 虽然嘴里抱怨连连,可是邋遢青年脚下还是向山洞内走去。 黑暗,潮湿,伴随着阵阵阴风,华羽全神戒备,体内真气蓄势待发。这是一条盘旋向下的隧道,起初还比较宽阔,越往下走越狭窄,最后只能容下两人并排行走。 “嘶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蛇信声。邋遢青年猛地后退两步,挥手间打出一团翠绿真气,在它的照耀下,前方蓦然一亮,数以百计的的毒蛇盘旋扭曲,把向下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竖立的瞳孔充满冰冷,死死的盯着他。 华羽见状不惊反喜,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兴奋道“哎呦,这还真是难得,能遇见你们这群小宝贝。”说着挺身而上,并指做剑带出层层幻影,蛇群蜿蜒的攻击路线都被其用灵活的身法躲避开来,剑指一点,就是一条蛇凌空爆开,只留下一颗颗圆滚滚的蛇胆。 半炷香不到,蛇群就被斩杀一空。华羽欢呼一声兜着一堆蛇胆继续赶路,期待着下面还有惊喜,连脚步都带了几分轻快。 接下来的路程中,又遇到了两次蛇群拦路,这可把邋遢青年高兴坏了,一向懒散的他此时充满了斗志,脚步带起了阵阵旋风。当他终于走到山洞尽头的时候,黑暗尽数褪去,露出了一个方圆十数丈的平台。 华羽狐疑的走出山洞,发现这里还是位于孤峰山腰,唯一不同的就是平台上有一棵桃树,一棵巨大的桃树。 桃树高有三丈,枝繁叶茂笼罩住了整个平台,邋遢青年围着桃树打量了好几圈,发现树上只在顶部长着一颗桃子,个子不大只有拳头大小,呈诱人的红白色,伴随着浓郁的果香气。 华羽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棵桃树居然只结了一颗果子?居然还是正常大小,怎么看都透着一丝邪乎。”话虽然是如此说,可是他的身形却飞速登顶,一把摘下桃子返回地面。 “但是也有可能是好东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先吃了再说。”邋遢青年说着一口咬下,口齿间满是鲜嫩多汁,他三两口便吃完,打了个饱嗝后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张子龙猛地睁开眼,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摸了摸身后的荡寇松了口气。抬眼打量周围,发现他正处在孤峰山脚下,不远处就是雕刻着一幅幅壁画的山体,山下还有一座破败的平房,门口正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体型魁梧却看不清长相,自然也分辨不出来年纪多大。 张子龙朗声问:“你是何人?”那人就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张子龙皱起眉头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倒着向后退去,想要先行返回桃园乡问个清楚再说。 可是当他的脚即将跨出距离山壁百丈的时候,“嗡~”的一声,地面蓦地一亮,升起一道蓝色光墙。张子龙心头一惊,脚下荡起涟漪,一个空翻身体疾速后退,直到四十步外才堪堪停住。 再次环顾四周,发现四面八方都升起了高达两丈的光墙,它们互相连接交错,形成了一个气势宏伟的八卦大阵。张子龙心头大骇,一路行来,他也对华羽二人口中的诸葛家族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难道都是他们设的局不成? “乾坤八卦大阵!诸葛一族的看家本领,是不是很厉害?”坐在平房外的那名男子突然出声,声音沧老浑厚。从始至终张子龙从来就没有忽略这个人,闻言有些戒备道:“这都是你搞的鬼?” “哈哈哈~~~”魁梧老人仰天大笑,声音凄厉如鬼哭狼嚎。张子龙脸色大变,因为随着那人的大笑,自他体内汹涌而出了磅礴的真气,黝黑诡异,居然跟天地之力形成了一种共鸣,简直是……魔焰滔天。 张子龙一把取过背后长枪,全神戒备起来。自师娘薛风婷那里少年得知,化形境跟先天境最大的差距,就是能否借助天地之力。换言之,这个看着异常狼狈的老人,居然是个先天境的绝顶高手!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给我当点心吧。”魁梧老人狞笑一声,身形如炮弹一般直冲过来,双手成爪当头抓下。在他上方空中,黑色真气引动天地之力,凭空幻化出一副丈长的鹰爪,同时罩向少年。 张子龙瞬间汗毛倒立,威压,庞大的威压,那是天地之力无形中的禁锢,有些类似撞山龙的气机锁定,可明显比之高明了很多。少年只觉得体内真气紊乱,通行滞涩。 “百花齐放” 少年咬破舌尖怒吼一声,长枪化为无数残影刺出。“噼里啪啦~”一朵银花伴随着电光凭空绽放,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凝实。刹那间就化为磨盘大小,刚好横亘在两人之间。 “轰隆~~” 黑色鹰爪直接抓在上面,一声炸响银花迸散成漫天银芒。少年防御最强的一招,在对方的攻击下居然连一招都撑不过。 鹰爪继续抓下,直奔少年的天灵盖,再想重新抵挡已然来不及了。张子龙咬牙发动金蝉功秘技“金蝉脱壳”,身形一阵模糊,出现在魁梧老人身后,长枪裹挟银芒,冲着老者后心要害就狠狠的扎了下去。 “雕虫小技!”魁梧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前冲的身形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停下,转身一拳轰出,正好打在荡寇枪尖上,“轰隆~”黑色真气如同洪水倾斜而出,隐隐夹带着天地之力。少年只觉得自己被一座大山正面击中,虎口迸裂血迹横流,居然握不住手中长枪,荡寇如一道飞虹脱手而出,先是打在了大阵边缘的光墙上,然后“铛啷~”一声无力的落在地面。 老人得势不饶人,冲着少年就开始强攻,时而用拳,时而用掌,时而用指,时而用腿,时而用膝,更可怕的是他每一招都能引动天地之力,幻化出相应的攻击。 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张子龙连防守都十分勉强。交手到三十招时,他就已经身中两拳一掌,直被打的口喷鲜血,内府震荡。要不是凭借频频发动的金蝉脱壳,躲避了对方最为致命的指法攻击,恐怕少年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在这个谁也不能出去的乾坤八卦大阵中,二人一追一逃又斗了半炷香功夫。魁梧老人气的哇哇大叫:“年纪不大逃命的功夫倒是高明,接我这一招!!!” 老人大拇指与食指并拢,遥遥对着少年的身形就是一点。“嗤嗤~”空气似乎都被切割,一道细如发丝的黑色闪电奔腾而至。太快了!少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凭借本能扭身避过要害。 “噗~” 黑色闪电击中少年,在肩膀处轰出一个两指宽的血洞,如此棘手的招式让张子龙彻底绝了游斗的心思,这样下去只会被对方慢慢磨死。想到这少年怒吼一声,全身银色真气轰然爆发,抬腿就像魁梧老人冲去。 这是要……拼命了! “来得好!”魁梧老人丝毫不惧,同样选择正面强攻。一时间“砰砰砰~~”的肉体撞击声响成一片。放开手脚的张子龙一往无前,不再退后一步,真气比不过对方?那就用力量填补。身法比不过对方?那就放弃防御,以伤换伤。 拳怕少壮。 交手五十招后,魁梧老人心中暗自叫苦。少年的体魄之坚韧简直匪夷所思,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化形境的武者,内脏早就在他那蕴含天地之力的攻势下震成一滩血水了。 可是这个小子挨了那么多下,虽然血迹斑斑却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不能留手了,务必一招定胜负。想到这魁梧老人身形倒退两步,双手竖立合拍在胸前,嘴里爆喝一声,磅礴的真气猛地增长了一倍有余。 张子龙嘴角淌血,心里却是发苦,看来今天是过不去了,万万没想到这个疯老头居然一直以来都没有使出全力,看来先天境界果然很强,蛮不讲理的强。 就在张子龙万念俱灰的时候。 “哗啦~~哗啦~~”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自八卦大阵的每一个阵眼处,都射出一道蓝光璀璨的真气链条,直奔魁梧老人周身要害,速度之快犹如闪电。后者面对它的攻击似乎没有办法躲避,只能运起真气抵挡。 “噗噗噗~~” 在真气链条面前,魁梧老人那诡异的真气没有丝毫作用,相持不过刹那就被贯穿。一时间蓝光大胜,八道链条透体而出互相连接,魁梧老人的身体就被它们架在了空中。 “噗~”一口黑色的鲜血自老人嘴里喷出,发丝乱舞间露出一副苍老枯槁如同厉鬼的容貌。 峰回路转,张子龙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此诡异的一幕,忍不住开口道:“原来这座大阵是为了困住你?”老人声音低沉的回道:“废话,不是为了困我难道是为了困你?”少年直接说:“我真的以为大阵是为了对付我的!” 魁梧老人满脸不屑,嘴里呸道:“乾坤八卦大阵是诸葛家顶级阵法,就凭你这小子也配?”张子龙左臂肩旁鲜血横流,闻言不再多话,伸出右手召回荡寇,挥舞了一下后冷声道:“前辈说得对,晚辈现在就送你上路!” 老人桀桀怪笑:“好个杀伐果断的小子,有本事就来杀了老夫,反正被困在这里也是生不如死。”说着语气变为阴森:“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老人双目赤红乱发狂舞,犹如鬼神。 张子龙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澎湃激荡,手中抗寇散发出刺目银芒。少年张嘴吐了一口和着血水的唾液,高声道:“那咱们就试一试!”说着后撤半步,双膝微蹲摆开架势,十二道真气喷薄而出,少年衣衫猎猎。 “叮当~叮当~” 一阵铃铛声突然响起,魁梧老人脸色一凝,有些意外的开口:“哦?没想到你身上还有这种好东西!”张子龙却毫不理会,老人只得叹了口气,又开口道:“小子先别急,反正以老夫现在的状况,你随便什么时候动手都行。看你似乎并不知道它的用处,老夫现在倒是有些兴趣跟你说上一说!” 张子龙想了片刻,最后缓缓收起架势,从裙甲中掏出那颗得自于空空门时小雪的铃铛,皱眉问:“你说的是这个东西?”老人点头承认,少年继续道:“看前辈你上来就痛下杀手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良善之辈。居然会有善心告诉晚辈这些?这是为了什么?” 魁梧老人冷笑:“善心?那是什么东西?卖多少钱一斤?”说着抬头望天继续道:“老夫只不过看不得暴殄天物罢了,这么好的宝贝惨遭蒙尘,实在太可惜了。” 张子龙点了点头示意老人继续。 “摄魂铃,分阴阳两枚,看你这个应该是阴铃无疑,用真气驭使的话,会发出魔音撼动敌人心神,更神奇的是传说它还可以摄取魂魄。这可是一等一的宝贝,如果凑齐成对的话,可以直接隔空震散对方魂魄,杀人于无影无形。” 张子龙闻言收回铃铛,开口问:“说完了?”魁梧老人点头。少年直接一阵长枪。 “撞山龙!” 磅礴真气汇聚成银龙,少年立于龙首之中,一头就向老人撞去。不管是话里行间,还是行为举止,这个老家伙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加上这座乾坤八卦大阵就是为了困住他而存在的。可能只有杀了老人大阵才会消失,所以张子龙没有丝毫犹豫。 “哦?这招有点意思,三魂齐备,如果加上七魄……”魁梧老人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有心情点评少年的招式,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你还没明白,你根本就不在这里!” 就在这一刻,张子龙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一切意识。 孤峰山脚下,乾坤八卦大阵悄然隐去,魁梧老人落在地上,嘴里怪笑着自语道:“摄魂铃,那可是诅咒之铃,历代主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痛失最珍贵的事物。小子,不用感谢我……祝你好运。”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远征东门岛(十) 张子龙的意识逐渐恢复,身下传来的是熟悉的触感,空间也传来规律的摇晃,看来应该是在海上。少年睁开眼,正是自己在复仇号上的房间,惺忪间有些迷茫的坐起身,脑袋一阵刺痛,再往身上打量,居然毫发无伤。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冯阵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看到少年坐了起来惊喜道:“将军,你醒了。”张子龙捂着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阵连忙放下热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述了一遍,张子龙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日钟元良带队回来,过了一晚上也不见张子龙等人的消息。第二天一早由李星河下令,全体将士一起登陆列阵搜索了全岛,最后在孤峰山脚下的一个偏僻之地,发现了倒在地上已经昏迷的三人,在他们的旁边还堆着不少瓜果蔬菜。整个海岛别说村子,连个活人都没有一个,更别说什么白雾了。 回到舰队后李星河不敢耽误,匆匆修缮了船只,补充了辎重和饮水,就直接扬帆出海了。 难道这都是梦?张子龙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直接问:“我昏迷了几天,现在是什么时候。”冯阵回道:“张将军,你整整昏迷了一天,今日是你的生辰,九月初九。” 张子龙脑袋晕的像一团浆糊,小声自言自语:“九月初九啊!”遥远的记忆浮现出来,少年还记得以前娘亲活着的时候,每到今天都会亲自下厨给他煮一碗寿面,加两个鸡蛋作为庆贺。可是自从她死了之后,记忆中就再也没有过过一次生辰了。 因为那次遇袭,也发生在九月初九。 张子龙转身又扑倒在床上,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关于桃园乡的一幕幕,片刻之后吩咐道:“冯阵,你去把那座孤岛的位置标记在海图上,我再睡一会。”消瘦小年领命离去,在他正要关上房门的时候,张子龙又问了一句:“华羽跟赵飞燕怎么样了?” “依然昏迷不醒,随军的医生已经看过了,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 张子龙点了点头,冯阵这才离去。“难道这一切都是个梦?”张子龙低语一声又坐了起来,拿出那枚铃铛仔细打量片刻,咬咬牙催动真气灌注其中。 “叮当~叮当~”铃铛裹挟在银色真气中,明明没有移动分毫却有清脆铃声传出。 随着时间推移,少年眉头上挑有些震惊,他现在是化形中品的修为,又因为体魄太好,真气可是异常浑厚的。而这会时间他输出的真气,就算是荡寇都不能全完承受,而这个拳头大小的红色铃铛,居然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 少年不自觉出声感慨:“果然是个宝贝!”说完更加汹涌的输送真气,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连张子龙也几乎有些力竭的时候,掌中的铃铛突然一顿,然后上升一尺立于空中“滴溜溜~~”的疾速旋转起来。 银芒刺目中,样式古朴的红色铃铛表皮开始片片剥落,就如同脱壳一般。随着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在屋里掀起了一股小型旋风,张子龙皱着眉后退两步,戒备的打量着铃铛。 一炷香后,旋转的铃铛才开始减慢速度,直到最后“叮铃~”一声落在床上。张子龙小心上前拾起来打量,大小方面倒是变化不多,依然是拳头大小。可是颜色却变得漆黑如墨汁一般,上面那两个不知名的刻字现在却呈现亮银色,仔细看去里面还有精光一闪而逝,如同电闪,铃铛里面的那颗珠子也是变得银光璀璨。 张子龙拎着铃铛轻轻摇晃,“叮叮当当~”声音响起,十分清脆悦耳。他试着输入真气,“叮当~”一声,便有肉眼可见的音波荡开,弥漫到屋子的每个角落。少年喃喃道:“这就是摄魂铃的阴铃?” 漆黑铃铛显得非常神秘。“摄人魂魄?这可是好东西。”少年嘀咕了一句,左右环顾间取过荡寇,用一条缎带把摄魂铃系在长枪上,固定之后挥舞了一下,“叮铃~叮铃~”十分讨喜。 舰队一路航行,再也没有遇见过任何意外。自从张子龙昏迷之后,李星河作为全军武功最高,官阶最高,又最能服众的将领,顺利的接管了陷阵营的大小事务。 冯阵快步跑到复仇号顶层,推开门兴奋道:“李将军,张将军他醒了。”正在曾江平的指导下观看海图的九尺汉子,闻言大喜:“大哥醒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什么不适?”声音中充满了欣喜。 冯阵点头道:“放心吧李将军,张将军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脑袋还有些晕,现在又睡下了。”李星河点了点头回道:“那就好,那个海岛也太过邪门了,居然连大哥都着了道。两位参事那边的情况如何?” 消瘦少年摇头:“赵军师跟华参事还是昏迷不醒,应该是跟体魄有关,毕竟他们不能跟张将军比。现在将军已经醒了,相信他们恢复也就是迟早的事。”李星河点头赞同。少年上前看着五尺宽的海图,取过毛笔蘸了一点朱砂,在海图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叉,嘴里解释道:“张将军起来后吩咐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把那座岛屿的位置给标记出来。” 曾江平抱着肩膀,沉声道:“我觉得张将军醒了的消息,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全军才行,这样才能稳定军心。”他的提议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赞成。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州,如今更是大乱。八日子时,在平安郡与海寇相持一日的秦雨寒部率先发动夜袭,启用白斩龙与章鸿二人为双先锋阵型,突入敌阵趁夜掩杀。秦雨寒率本部紧随其后,麓战一夜方才罢休。 这一战以绿林营斩首过万,海寇全线后撤三十里作为终结。 这一战颇为振奋人心,可是就在翌日清晨,北方乌峡郡驻守在连山县的赵修武部,却遭到了海寇的围攻。大战从早打到晚,整整持续了一天。赵修武部虽然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可是新军多是第一次战斗,最后城虽然是守住了,可伤亡十分惨重。整整五千将士倒在了城头之上。 广陵府依然风平浪静,驻扎在东面的大批海寇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仍然按兵不动,没有一点想要开战的意思。墨非攻提议出城试探,但却被赵匡给拦了下来。 而在东面洪安郡登陆的第四支海寇大军,这几天连连攻城拔寨,全郡所有城池都已沦陷。所有胆敢反抗的部队尽数被屠,百姓们被牵连甚多,一时间血流遍地,民不聊生。如此惨状流传开来,整个东七郡人心惶惶,百姓们开始自发组织向西迁徙,可是在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朝廷大军与安稳的生活,而是遮天蔽日的海寇连营。 广陵方面除非正面击溃一路敌人大军,不然与东七郡的道路就根本打不开。现在海寇就像一个布袋,已经把七郡之地给牢牢套住,里面的人再想出去实比登天还难。 九月十五,又是一个阴雨天,这场秋雨已经连绵不绝的下了整整三天。平安郡绿林营驻地,章鸿顶盔掼甲快步走进帅帐,嘴里不满地抱怨:“秦将军,这次为什么让白斩龙单独去?” 秦雨寒战袍束带未穿甲胄,面目清冷英气勃发,闻言头都未转一下,依然盯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嘴里回道:“你有更重要的任务。”章鸿闻言脸色稍缓,不解地问:“还有比先锋更重要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秦雨寒招手让他上前,指着地图道:“虽然上面给我们的任务是守住平安郡,阻止海寇西进。可是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敌我双方都在平安郡内驻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一旦真的打起来咱们并不占据优势,最多也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甚至还会殃及百姓。”黑袍少女语速不疾不徐,但声音沉稳让人信服。 章鸿听得连连点头,追问:“那秦将军想怎么办?” 秦雨寒点了点平安郡东面的沛江,继续道:“很简单。我们主动出击把海寇赶回沛郡以东,如此一来他们想要在我们面前渡江西进,那不死也要剥层皮。”章鸿皱眉:“敌人可是有将近二十万人,上一次虽然夜袭得手,逼得他们后撤三十里。可是现在对方一定会有所防范,想要战胜他们可并不简单。” “白斩龙的这次的任务,是只许败不许胜,把敌军引到这处山谷就行。”黑袍少女一点地图。章鸿直接摇头:“你是想效仿陷阵营在子午谷那一战?可是现在已经下了三天的雨,树木潮湿根本就点不着。” 秦雨寒有些鄙夷的看了青年一眼,还是出声解释道:“不是火攻,这次我们用水。连绵的秋雨导致沛江暴涨,这条山谷原来就是沛江的分支河道,只不过最后被堵上了而已。你的任务就是率领本部人马赶往堤坝,咱们浓烟为号,届时你就挖开堤坝反水进谷。” 章鸿这才明白,满脸兴奋的抱拳领命,然后兴冲冲的离去。心下暗道只准输的先锋不当也罢,看山谷的规模,最少能容纳五六万人,到时候自己引江水入谷,这可是个天大的功劳。 秦雨寒叹了口气,对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郑永元问:“师父,你觉得这么做如何?还有什么疏漏么?”面相阴沉的中年人回道:“常言道水火无情,沛江一旦决堤,平安郡的百姓必然也会受其牵连,你该如何是好?” 黑袍少女解释道:“那段堤坝我去看过,分新老两层,我们无须全部掘开,只需挖上层就可以,然后把暴涨的江水引入就行。”郑永元点了点头,又唉声叹了口气。秦雨寒不明,便追问怎么了,中年男人语气有些悲凉道:“前方难民传来消息,洪安郡已经被海寇彻底攻破,我天云山山门就在其旁边的永泉郡,虽然人都已经移居广陵,可是一想到祖上传下来的山门就要毁于一旦,为师这心里就如刀割一般。” 秦雨寒轻轻点头,上前轻拍郑永元的后背,口中承诺:“放心吧师父,灭门大仇不共戴天,我秦雨寒一定要让海寇们付出代价。” 九月十七,白斩龙率军两万叫阵海寇,双方在平原一场大战,海寇战力惊人导致绿林营全线溃败,大批海寇随后掩杀。追至北方二十里处的清凉谷,两侧山壁上突然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伴随着浓浓升腾的白烟,大片大片的箭矢混着雨水倾泻而下,海寇阵形大乱死伤无数。 就在海寇想要逃走的时候,无数巨大的落石又从山坡上滚落,拦住了他们的退路。“轰隆隆~~”天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从谷内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天地都为之颤抖,汹涌的江水裹挟着泥石,就这么铺天盖地的淹没了清凉谷。 五万海寇伤亡惨重,即使他们都熟识水性,可是面对着旋转奔腾暗流无数的洪水,依然回天乏术。山上的绿林营不断射杀在江水中挣扎的幸存海寇。当水势稍缓的时候,山下已经变成了一片大泽,其上浮尸无数。 只此一战,陷阵营就歼灭了四万多海寇,唯一遗憾的是,因为接连下雨的关系,导致对排出水量的估计不足。平安郡东面方圆数十里的范围被江水淹没,变成了一汪湖,索性附近人烟稀少,并没有百姓受到牵连。 其后绿林营挟着大胜之威,又接着向海寇大营发动攻势。敌人一次损失了两成多的兵力,军心大乱,根本就不敢再战,连夜撤退到了沛江东岸方才罢休。 至此,两军隔江对峙。 秦雨寒连连大胜,杀敌数万战功显赫。消息传开,福州沸腾,人心大定。广陵王赵匡加封她为镇南将军,赏金万两,又调派三万新军补充兵员,手下将领也多有封赏,绿林营名声大振。 海寇一方也做出应对,从与广陵城对峙的中路大军中抽调四万南下支援。南部局势就这么又平稳了下来,双方都占据防守之利,谁也不敢率先攻击。 九月十八,清晨。乌峡郡连山县城头,武威将军赵修武满身盔甲布满了斑驳血迹,头盔早已不知去向,一头乱发被用布条随便束在脑后。九尺少年看着城外目光有些麻木道:“这已经是第几天了?” 在他身后,褪下道袍一身戎装的梁启平沉声回道:“从初九到现在,已经足足十天了。”与赵修武的惨相相比,道士青年一点也不遑多让,蓬头后面战袍褴褛,一身皮甲伤痕累累,只有手中的那柄宝剑,依然寒光凛凛一尘不染。 自初九攻城以来,海寇就跟疯了一样,每天清晨都会按时攻城,偶尔还会发动夜袭。十天下来连山县本就不算宏伟的城墙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仿佛再来一次冲锋就要被推倒一般。 赵修武皱眉继续问:“咱们还有多少将士?”梁启平有些迟疑答道:“据李善长将军昨天夜里统计,现在咱们还有六万将士,其中包括重伤士卒,至于轻伤……无法统计。我看咱们应该向广陵城求援了,再这么下去……” 九尺少年羞怒起来:“怎么求援?她秦雨寒野战就能打跑兵力是自己一倍的海寇,而我们却连一座城都守不住?”梁启平也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都到这时候了,赵修武你还要个屁的面子。将士们已经撑不住了,一旦破城军心很可能就会崩溃。” 赵修武红着眼睛,指着城下麻木行动的将士们,对道士青年吼道:“他娘的,我就奇了怪了。他张子龙敢用一万人攻六万人守的城,死了那么多人就不崩溃?全歼两万海寇主力的时候就不崩溃?一万人都死了过半了还不崩溃?咱们的手下怎么就要崩溃了?啊?你告诉我!!” 梁启平也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平和,怒气冲冲的一把扯住高大少年的领口,直视着他的眼睛:“秦雨寒手下的绿林营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张子龙跟海寇作战多年,手下陷阵营在广陵城把你打的屁滚尿流,你难道都忘了?你赵修武凭什么跟他们比?就凭你广陵王三世子的身份?” 说着也指着城下将士们,大吼:“他们只是普通将士,战损已经超过了四成,放在哪支军队都要哗变炸营了,这样你还不知足?非要跟那些怪物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让我们都跟着你陪葬么?” 赵修武被骂的哑口无言,片刻后颓然坐倒在地,喃喃道:“我不是非要跟他们比,我只是也想获得胜利,也想保家卫国!”梁启平跟着靠坐在城垛上,抱着华美的长剑轻声叹道:“那你更应该改改你一根筋的脾气,战争可不是光凭好勇斗狠就能胜利的。” 九尺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回话,二人就这么并排坐着,良久! 十天的激战,占据地利的官军死伤四万,而攻城的海寇却只损失了两万不到,如此悬殊的战损看着让人心寒。消息传回广陵引起了轩然大波,被南边胜利冲昏头脑的人这才发现,海寇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的。 赵匡立即召集众人,开始商议向北派出援兵的事情。 翌日清晨,连山县城外。 “呜~~~呜~~~”城外传来低沉的号角声,整个连山县都忙碌了起来。士卒们登上城头,百姓们运送箭矢檑木等守城器械,李善长一身明光铠熠熠生辉,“噔噔噔~”快步跑到城头,赵修武也带着梁启平跑了上来,与他并肩而立。 目之所及之处,漫山遍野的都是海寇,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李善长叹气道:“昨日一战城门几易其手,咱们又阵亡了八千多将士,这个城说什么也不能再守了。” 赵修武闻言开口问:“那咱们该怎么办?”李善长捋须思量,嘴中回道:“放弃连山县。”九尺少年目光闪烁,连连摇头:“父王给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福州中部门户,连山县一丢,北面的北山郡就再也无险可守。” 李善长沉声道:“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坚持不到援军到来就会被海寇歼灭,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恶劣,不如趁现在还有机会,主动撤退保留一些力量。”赵修武紧紧咬着嘴,不发一言。梁启平在旁边想了片刻问:“那依李将军的意思,咱们应该往哪里退?” 李善长伸出两根手指道:“无外乎有两条道路,第一是向西退到镇江城,那里城高防坚,背靠千岛湖水路便利,同时依然阻止了海寇的西进之路,身后的北马郡、山水郡、应台郡依然安全。这样一来我们等于只丢掉了乌峡郡,北山郡两地,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把广陵城北部门户暴露给了海寇。” 赵修武仍然连连摇头道:“广陵城才是重中之重,不能去镇江。”李善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那咱们就只能退到南边平广县了,那里距离广陵很近,依靠援军咱们自然无忧。可是这样一来……” 梁启平平静接上:“西面道路就被彻底打开,乌峡、北山、北马、山水、应台、博庆、武威、秦川、民安九郡将彻底沦陷,甚至他们可以直接从武威郡转道向东去平安郡,从后方包抄绿林营,如此一来东西夹击,就算是绿林营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赵修武身体一僵,喃喃道:“绝对不行,到时候福州就完了。”李善长直接抱拳禀道:“事关重大,小王爷你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赵修武头痛欲裂,不管退到其中的任何一边,其后果之严重他根本就不敢多想。向西撤的话,广陵一旦失守,各郡几乎就陷入瘫痪,没有了统一的调配指挥,怎么还可能打得过海寇?还有自己的家人,可都在广陵啊! 向南撤的话,暂时能护的了广陵一时,可是西路各郡尽数沦陷,到时候不光是生灵涂炭,甚至绿林营也会遭殃,没了这些精锐部队,真的还能打败海寇么?还有秦雨寒,她可是绿林营的主帅啊! 两个想法不断对撞,少年仰天怒吼:“朝廷为什么不派援军~~~”李善长等人皆都沉默,朝廷对待福州的举措,至今仍然令人摸不清头脑。 “轰隆~~”九尺少年一拳打飞一座城垛,咬牙切齿道:“广陵有我爹亲自坐镇,还有几十万军队驻守,必定没事。咱们向西撤退到镇江。”李善长欣慰的点了点头,与梁启平一起抱拳领命。 九月十九,连山县失守,赵修武部退守镇江。海寇主力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转道北山郡烧杀劫掠,郡内百姓尸横遍野,民怨沸腾。广陵方面不得不做出调整,派出纯阳学宫大弟子方星火,率领三万墨家弟子与两万新军,北上驻守平广县以保护广陵府的北侧门户。 虽然暂时看不出来,可是固守中部三郡的战略已经失败,北路大军撤退向西,就等于防线被崩出了一个缺口,广陵城已然落到两面受敌的境地。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远征东门岛(十一) 东门岛,位于福州西南三千里的大海中,方圆三十里,地势平缓牢固,岛的周围布满了暗礁只,能从东面航线进入。岛屿正中间有一座小城,里面的奴隶市访、青楼妓馆、赌坊酒肆林立,一到夜晚喧闹非常。 九月二十,入夜。白天行人寥寥的小城立马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大大小小的酒肆座无虚席,酒客们开怀畅饮谈天论地。青楼门口也是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些相貌奇特的大汉,满口的污言秽语骂骂咧咧。 小城不大,只有两条街道交错。正中间的街口有一间妓馆尤为宏伟,楼高五层金碧辉煌,两丈宽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百花窟’三个歪七八扭的淮国文字。这是海寇自己建的寻欢作乐之所,里面都是从各处虏来的美丽女子,平常还负责用来招待来往的贵宾。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在百花窟内是不用花费任何银子的。因为这里的女子本来就是奴隶,是战利品,在海寇眼中她们连人都不算,只是用来泄欲的工具罢了。 刚入夜,就有不少海寇的大小头目带着弟兄,吆五喝六的过来消遣,嘴里****不堪入耳。一楼大厅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丽女人,涂脂抹粉妖娆妩媚,她就如同小二一般在站着迎客,仔细打量她那张美丽的脸上,额头处位置被烙上了一个‘奴’字。 夏利是个身高过丈的大汉,金发碧眼肌肉虬结,他是杰西手下的一个大头领。此次部队远征,他负责统帅部下留守东门岛,由此可见杰西对他的信任。刚在酒肆豪饮了一番,浑身难耐的他带着几十个手下,一路招摇过市的来到百花窟的门前。 “风四娘,给老子滚过来,今天大爷高兴,赶快给我找几个漂亮姑娘,如果我不满意的话,小心直接拉你出去”夏利一进门就吵吵起来,小弟们则淫笑着奉承。 大堂的那名美丽女子陪着笑上前,嘴里谄媚道:“看夏利老大这话怎么说的?楼里的姑娘您随便挑,我这人老珠黄的可不敢脏了您的眼睛。”夏利哈哈一笑“啪~”的一声拍在前者的身上,嘴里道:“我就看你这娘们漂亮,要不是大哥跟你有一腿,老子恨不得。” 被叫做风四娘的美丽女子不敢躲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只觉得如着了火一般火辣辣的腾。她脸上还要赔着笑容,凑上前去笑道:“我倒也想跟夏利老大,要不然你去找那个没良心的说说?” 夏利打了个冷颤连忙推开女子,向楼上走去,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些着淫话。自己老大是什么人他当然清楚,如果自己真敢动这个风四娘的话,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当众杀了,还是算了吧! 等他们上去之后,大堂中的风四娘眼神骤然变冷,里面充满了刻骨仇恨。当下一个客人登门的时候,她马上又变的春风荡漾,笑脸相迎。 差不多刚过子时,登门的客人陆续变少,百花窟内的房间中也此起彼伏的传出了****。风四娘无力的坐在门槛上,屈膝把脸埋在里面,眼泪无声的流出,嘴里无声的发出诅咒:“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个浑身罩在斗篷中的消瘦少年从街角走来,站在百花窟的门口问:“还有房间么?”风四娘浑身一僵,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起身回道:“这位老大里面请,三楼还有房间。”当她看清对方的衣着后,又皱起了眉头,大晚上的这幅打扮,难道他是将军的人? 消瘦身影摘下兜帽,风四娘惊呼:“冯将军?”冯阵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风四娘,咱们上去再说。”风四娘连忙点头,起身带路向楼上走去,嘴里担忧不已:“最近这段时间东门岛已经被封了,海寇们不让任何船队上岛,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冯阵一边戒备的打量四周,一边回道:“放心吧,我们乔装成海寇进来的,那些守岛的海寇已经被尽数诛绝。”前面带路的妖娆背影猛地一僵,有些急迫的回身斥责:“冯阵,你疯了不成?你把他们杀了拍拍屁股就走,海寇会拿那些被关押的奴隶泄愤的。你知道我弟弟也在里面,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风花雪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女子关心则乱,声音不自觉的提高。消瘦少年冯阵连忙捂住她的嘴,劝道:“放心吧,海寇猖狂不了多久了,我这次来就是来拿兵力图的。”风四娘“呜呜呜~”的拼命挣扎,无奈冯阵虽然消瘦,可却是实打实的外放境巅峰高手,所以一路都不能得逞。 冯阵带着她一路来到三层一间房前,才松手放开。风四娘恶狠狠道:“姓冯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将军说过,只有总攻的时候才会用到东门岛地图,我死也不会现在给你的。如果我们红花会一旦暴露,那些被关押的同胞必然会被屠戮一空。” 冯阵轻笑一声,双手下压示意风四娘不要激动,接着转身推开房门道:“放心吧,东门岛的海寇都活不过今晚。”风四娘满脸狐疑向房内看去,只见黑袍银甲背负长枪的少年正斜倚在窗前,身旁还有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美丽女人跟一个衣着随意的俊美青年。 “张将军!!!” 风四娘失声惊呼,然后发现不妥随即一把捂住樱唇。她激动的走进屋内,心脏不停的狂跳,满脸狂热的颤声问:“终于……要打东门岛了么?”张子龙回头看着她,点头沉声道:“不错,今天就是他们的末日。” 得到少年的许诺,风四娘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嘴里道:“我现在就去取图。”待她走后,赵飞燕惊讶的问:“这就是你们在东门岛的内线?居然还是个老鸨?” 冯阵垂着眼角,声音有些肃然地低沉解释:“风花雪是我们跟海寇在海上的一次遭遇战里解救的俘虏,她的家里是沛郡的一家大族。她宁死也不肯回淮国一心要去东门岛,只为了救自己生死未卜的弟弟。我没办法就只能成全了她,当时我们也确实需要一个内应来了解情况。” 赵飞燕有些不解道:“那也不用来做老鸨吧?如此糟践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不自爱了?”冯阵还没说话,张子龙就冷声道:“赵飞燕,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一个貌美的女子来到东门岛,既要探听情报又要传递给我们,不当妓女她能干什么?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赵飞燕被骂的一愣,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知道少年不会明白,在淮国的道德观念中,名节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风花雪就算用这种办法救回了弟弟,也别想返回淮国安稳的生活了,整个风家的脊梁骨都会被外人给戳断,等待她的只有羞愤自杀这一条路。 赵飞燕深知张子龙是只顺毛驴,跟他对着干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所以干脆闭嘴不说,只不过心中还是叹息一句:张子龙,有些事情并不是都如你想象的那般美好的。 房间内一阵沉默,片刻后风四娘捧着一个画桶走进屋内,打开取出地图铺在桌上,旁边四人都围过来观看。这是一幅东门岛的详细地图,包括小城的格局,南西北三座海寇大营的兵力分部,东门岛地形特点,西南方奴隶关押情况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风四娘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红花会的姑娘从那些畜生们嘴里获得的情报,互相之间都有验证,可以相信。”赵飞燕打量片刻称赞道:“太详细了,有了这份地图,清剿海寇轻而易举。” 张子龙出声问:“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赵飞燕直接伸手指着地图西面道:“这里是杰西的老窝,目前兵力有一万人,第一时间消灭了他们,剩余两帮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所以我觉得~”说着声音一肃:“今夜全军发动夜袭,直接消灭杰西部。明天一早兵分两路奇袭南北大营,以我们的战力胜利自然不在话下,这样也能保证我们的损失较少。” 风四娘连忙出声提醒道:“这位大人,奴隶大部分都是我们淮国的同胞,我的弟弟也在里面,一定要想办法先救下他们,不然那些畜生们一定会先杀他们泄愤的。”美丽女子满脸的惊慌,语气近乎哀求。赵飞燕皱眉摇头:“看守奴隶的海寇虽然不多,却也有三千人,我们陷阵营现在也就一万多点,再行分兵的话损失可能就要大了。” 风四娘闻言面如死灰。 华羽却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关押奴隶的地方才是我们的首选。”赵飞燕一挑眉:“哦?这话怎么说?”邋遢青年解释:“西面海寇有一万人,北面八千,南面六千,加在一起两万四千人,以我们的兵力想要消灭他们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关键就是在这个损失上。连夜突袭西大营,解决最大的威胁固然可取,可是怎么算都是我们自己在战斗。” 赵飞燕皱眉问:“不是我们陷阵营战斗,那还是谁?”华羽回道:“自从我登上东门岛就一路观察,发现海寇在这里非常跋扈,是一等人。那些外来的人,包括买卖人口的那些奸商,属于二等人。而像风四娘这种俘虏奴隶就是最下等的人,长期受到各方的欺辱,必然对海寇十分仇视,他们对于海寇的仇恨甚至比我们要强烈的多,如此一来这不就是帮手么?” 邋遢青年说着点了点地图上关押奴隶的地方道:“四万对海寇恨之入骨的奴隶,我觉得他们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目标,所以我的意见是全军先把这座小城给围剿一清,切断三方之间的联系,然后直接南下,分取六千人的海寇营寨与奴隶大营。他们加起来也不过九千人,对我们来说并无困难。而结果就是明天一早,咱们就有数量庞大的友军助阵了。” 赵飞燕咬着指甲点头道:“不错,这点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另外咱们上岛的诈营,也可以继续用下去。毕竟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华羽也点头赞同,两人一起看向张子龙。 背枪少年转头看向风四娘问道:“风姐,海寇的营寨中有淮国俘虏么?”后者点头回道:“那些畜生好吃懒做,所以营寨内都有为数不少的淮国奴隶伺候他们,加在一起大概有五千左右。” 张子龙点了点头:“我不想等到明天!两万四千名海寇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冯阵听令,去城外召集全军,第一时间包围此城,在不放跑一个人的情况下,除了同胞全部杀掉,反正那些买卖人口的商人死不足惜。”身后消瘦少年抱拳领命:“诺!!”言毕转身离去。 风四娘眼角垂泪道:“张将军,一定要救救我弟弟!他是我们风家唯一的血脉了!”张子龙点头郑重承诺道:“放心风姐,当初我就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救出弟弟,事到如今我更不会食言。” 风四娘喜极而泣。旁边华羽二人却皱起了眉头,赵飞燕问:“张子龙,你说不想等到明天是什么意思?我可警告你,东门岛的海寇之患只是小病,咱们最重要的敌人可是楼兰数十万的海寇大军。如果在这里损失惨重的话,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张子龙却摇了摇头:“仗我会继续打下去,但是东门岛的海寇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块心病。陷阵营是精锐,最厉害的精锐,加上有披麻军的协助,如果连两万多的海寇也要打的畏畏缩缩,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跟几十万海寇对阵?” 华羽也赞同道:“这方面我同意张将军的意思。赵军师,这段时间我已经明白了,陷阵营经历了那么严苛的训练,比正常军士优秀了何止十倍,他们需要一种所向披靡的气势,东门岛的海寇,根本挡不住他们。”说话间站在张子龙身边,一脸正气凛然的点着头。 赵飞燕鄙夷道:“你这个小人,跟刚才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吧。”华羽正色回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但还算看得清局势,张将军一言九鼎,他都说话了我为什么还要唱反调呢?” 美丽女子直接“呸~”了一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远征东门岛(十二) 一个时辰后,这座根本就没有守卫的小城,就被陷阵营精锐将士团团围住,带头的李星河大吼一声:“冲!~~”陷阵营的步卒从四门同时涌入,漆黑安静的小城顿时大乱。那些花天酒地喝的五迷三道的海寇,甚至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就被砍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披麻军的骑兵则在城外四周观察巡逻,力求不放过一人。 百花窟位于小城的正中间,陷阵营一时间还没杀过来,但是四面的喊杀声令在屋里翻云覆雨的夏利大惊,猛地打个哆嗦,提上裤子就向门外走去,嘴里边大喊大叫:“到底怎么回事?” “吱呀~”高大健硕的他刚打开房门就僵在原地,因为一杆雪白的长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冰冷刺骨的寒意让夏利汗毛倒竖。“叮铃~”直到此时那枚摄魂铃才发出悦耳的铃声,可见长枪速度之快。 张子龙撇头问:“是他么?”风四娘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嘴里一字一顿道:“他就是杰西那个畜生留守东门岛的头领,名叫夏利。他生性残忍,我们红花会的七名姐妹就是被他活活折磨至死。” 夏利虽并不懂淮国官话,但是也能得看出风四娘跟这个少年是一伙的。他的身体虽然不敢动,可是嘴里却色厉内荏道:“我们老大是东门岛实力最雄厚的杰西,敢动我的话保证你们走不出东门岛。”张子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是看着一具尸体般。 大汉额头渗出冷汗,又转头恶狠狠的威胁风四娘:“别忘了你弟弟还在我们手上,要是杀了我,他也活不成。” “呸~”风四娘闻言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恨意,上前一口唾沫吐在了汉子脸上,嘴中恨恨道:“你们这些畜生活不过今晚了。”说完“呛~”的一声,伸手从身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在大汉的腿上,直没到握把处。 “啊啊啊~~”没想到风四娘会突然发难,夏利惨叫一声,再也不顾及喉咙处的长枪,一拳就向女子打去。拳风霍霍威势十足,要是被打中的话…… “找死!”张子龙嘴里蹦出了两个字,手中荡寇长枪带着幻影,如闪电般连刺四下。“噗噗噗噗~”夏利满脸震惊,四肢处分别飚射出血箭,身体一软就扑倒在地。低头看着那几个血窟窿,汉子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张子龙没有理会他的疑问,一甩长枪上的鲜血,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他就交给你们处置了,记得把这次海寇进犯福州的事问清楚。”风四娘点头答应,一把拔出匕首。而床上的三名女子,也大着胆子向这边走来,手中皆有一把寒意森森的匕首。 夏利的惨叫声,求饶生,咒骂声接连响起,飘荡在这百花窟内,凄厉如同厉鬼一般。 他的手下与其他海寇都惊恐的出门查探,可是都被张子龙一枪毙命。也就盏茶功夫,在百花窟过夜的百余名海寇被少年一人屠戮殆尽,海寇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布各层,鲜血顺着地板缓缓流淌。 “叮铃~叮铃~” 张子龙伴随着悦耳铃声,扛枪漫步在遍地尸血中,目光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二百多名脸上烙着‘奴’字的美貌女子,倚在门口衣衫不整,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少年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当她们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时,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有兴奋,有快意,有哀伤。 片刻后,这些女子们就如同发疯一般扑了上去,或用手抓,或用脚踩,或用牙咬,或用钗刺。她们用尽了所有手段,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她们尽情的宣泄如群魔乱舞,让人毛骨悚然。 当张子龙踏出百花窟的大门时,面前的街道已经站满了陷阵营的将士,他们手上提着的,是一柄柄血染的长刀。华羽等一干将领站在队伍前,目光都落在了少年身上。 李星河抱拳道:“回禀张将军,城内海寇尽数杀光。”小城的街道上,酒肆中,赌坊内,甚至妓馆的床上,到处都是海寇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们之中会不会也有不曾作恶的好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 张子龙朗声道:“数十年来海寇一直侵犯我福州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导致百姓提心吊胆民不聊生。我张子龙今天带你们来东门岛,就是为了杀光这些畜生。”说着声音一肃:“众将听令。” “刷~”所有将士单膝跪地。 “李星河,华羽!命你二人领军五千,突袭北部八千海寇。” “诺!” “班鹏,曾江平!命你二人领军四千,突袭南部六千海寇。” “诺!” “冯阵,钟元良,赵飞燕!你三人率领披麻军与辅兵,去给我荡平西部一万海寇。” “诺!” 张子龙又高声道:“海寇营寨内有普通百姓,要第一时间保证他们的安全。另外,这一次给我尽量活捉海寇。”冯阵满脸不可思议,追问道:“张将军,要活的?”扛枪少年点了点头,狞笑道:“我要把他们当众处决,也筑一座京观冢。”少年向来有仇报仇,青海郡城的那一座座人头塔,早就让张子龙红眼了。 “诺!!”冯阵心领神会,抱拳领命。 赵飞燕有些迟疑地问:“那些被关押的百姓怎么办?”按照在百花窟中的商议,应该是优先解救那些奴隶。可是少年现在把兵全都派出去剿寇了,谁去救人? 张子龙爽朗一笑,大叫一声:“小虎!”两丈多长的巨虎怒吼一声,踩着平房一路从远处街角跃来。“轰隆轰隆~”房屋倒塌围墙破碎,这些砖石对于小虎来说就跟豆腐没什么分别。 张子龙站在小虎身前,点了点自己胸膛,豪气冲天道:“三千海寇,我跟小虎去就行了。”李星河皱眉劝道:“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 其余将领也都开口规劝,哪有主帅亲身犯险的? 张子龙翻身上虎,朗声道:“都不用说了,完成好自己的任务就行!”说完身下巨虎几个纵跃,直接从三丈高的城墙离开。 华羽啧啧称奇道:“这家伙果然是个怪物。”旁边的人闻言都瞪了他一眼。邋遢青年连忙赔笑道:“这是夸张将军的,真的!”赵飞燕翻了个白眼:“蠢材!” 大军兵分三路,奔赴小岛各处。 西南方,小虎一路疾驰速度飞快,带起的劲风甚至在地面掀起了一层泥土,什么样的宝马在它面前估计就跟驴子也差不多了。张子龙俯身趴在巨虎脖颈,呢喃道:“这次靠你了,小虎!” “吼~~”小虎兴奋的吼了一声,速度居然又快了三分。 只身犯险?一意孤行?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少年也不想这么做,毕竟那可是三千海寇,不是三千只鸡仔。可是想要降低损失,救回更多的百姓,就必须保证各路人马的充足,实在不能再次分兵了。 少年握了握手中的长枪,心里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单乐成单人独剑,就能斩杀两千余敌。而自己如今也是化形境界的高手,再加上小虎的帮忙,比之当初已经强了不知多少倍,没问题! 东门岛西南处有一座营地,占地有方圆一里,里面设施齐备,营房,库房,演武场,箭楼一个不缺。在营地的正中间,是一个直径四五丈长的洞窟,入口处防守森严,一对对的海寇在徘徊警戒。从洞窟里不断传出“叮叮咣咣~”的挖矿声。 营房只有一个门,面朝东侧。城墙虽然不高可也有两丈,城头上人影绰绰。在了望塔上,有海寇突然指着远处道:“那是什么东西?”城头上的海寇寻声望去,只见在极远之处,有一点快速移动的银光,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看不清楚,会不会是星星?” “你傻啊,你在地上,怎么会有星星!” “会不会是什么野兽?那也不对啊,野兽怎么会发光呢?” “难道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个黑发的海寇怯怯道。 听他这么说,其余众人纷纷嘲笑。 ………… 张子龙看着夜幕中的营房,冷笑道:“小虎,正面冲上去!”巨虎闻言大吼一声,全身迸发出浓郁的黑色真气,铜铃般的虎眼中荡漾着嗜血的光芒。随着速度越来越快,两边都传来空气的震鸣。少年也开始运转真气,一时间银芒大放。 城头上闲聊的海寇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反而是了望塔上的那人惊恐的大喊:“那是一个人!”城头海寇失声笑骂:“说什么胡话?那怎么可能是人呢?” 可是他们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银芒临近,正是一名持枪少年,坐在一头钢铁巨兽身上。 “铛铛铛~~敌袭~~~~轰隆隆~~” 正在敲锣示警的海寇才刚开始喊,一人一虎就如同炮弹一般撞在城门上。丈许高的大门直接化为齑粉,城头也塌了一片,一时间砖石激射惨叫声不断。 张子龙手中长枪刺、扫、砸、扎带起一串银芒,鲜血如花朵般绽放,海寇们人在空中就被斩杀一空。小虎在营房内横冲直撞,库房崩塌房屋炸裂,不少熟睡中的海寇就这么直接就被砸成了肉泥。 到处都是海寇的惨叫声,时间太短根本就组织不起大规模的抵抗。张子龙就这么肆意斩杀着三五成群的海寇,片刻间就杀敌过百,小虎也不遑多让,不算那些被砸死的倒霉鬼,光被它撞死的海寇就不下百人。 半个时辰后,海寇总算组织起来,一伙数百人规模的海寇嗷嗷怪叫着向他们围来。小虎仰天怒吼,双目赤红的对冲而去。张子龙扭身蓄力,手中荡寇银芒大放。 “轰隆~~”临到近前,少年一招横扫千军,六名海寇被拦腰斩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叮铃~叮铃~”摄魂铃荡起一圈圈音波四散荡漾,周围百多名海寇身体一僵,眼中同时泛起一丝迷茫。“果然厉害!”张子龙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狂舞,刮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小虎也毫不逊色,在数百人的包围中横行无忌,它现在连城墙都能撞破,更别说还是肉体凡胎的海寇了。虽然他们体型都十分健硕,每个都是肌肉虬结的样子,可是,不管用。 到处都是口吐鲜血,被高高撞飞的海寇,人还没落地就已经气绝身亡。一人一虎配合默契,海寇根本就不能阻挡其分毫。可是周围陆续有或多或少的敌人加入,所以包围着他们的海寇不光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夜,很长。 小岛西面一马平川,杰西的老窝就安扎在这里,背靠悬崖地势高耸,墙高四丈十分坚固。门外远处的一片凹地内,钟元良手持千机剑皱眉问:“怎么打?” 冯阵思索道:“这里非常适合骑兵展开,要不然咱们就趁其不备直接强攻,只要能打开城门……”话还没说完,赵飞燕就看过去,露出鄙夷的神色:“用骑兵攻城?还是这么坚固的城墙?亏你还真敢想,怎么了?是不是看不起我的辅兵?” 消瘦少年闻言老实回道:“赵军师别急,我并没有看不起谁。只是毕竟他们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在这种突袭战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任务不能达成,我可就没脸见张将军了!” 赵飞燕摇头苦笑:“那你就想用披麻军的命去填?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些百战精兵都十分宝贵,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的一条命比一百名普通士卒加起来还要贵。劝你还是别做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 钟元良点头赞同,也劝道:“是啊冯阵,咱们再想其他办法。”消瘦少年苦笑:“咱们只有披麻军跟赵军师的辅兵,不是你上就是我上?还有什么办法?” 赵飞燕咬着指甲道:“由我去诈开城门,冯阵你去组织披麻军,随时准备冲锋,辅兵就跟在你们后面。”冯阵摇头:“这不比海上那会儿了,当时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咱们才可以用灯语跟海寇的语言来骗过他们。可是现在如此近的距离,咱们的样貌直接就会被识破身份。” 赵飞燕娇笑一声,自信道:“这你就放心吧,别忘了我可是精通易容之术的。”说着在行囊中摸出两张人皮一样的面具,与一个精致的木盒。女子坐在地上把面具平铺,伸手一扭那个木盒,只听“嘎吱~”一声机括声响起,木盒旋转打开。 木盒顶部镶嵌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左边是一排雕刀,右边是一排刻笔,大大小小十分精致。正中间则是十二个小方格,五彩斑斓的装着各种涂料。钟元良眼睛一亮道:“这木工可以啊,居然能做出这么精巧的盒子。” 冯阵更是连眼睛都看直了,赵飞燕嘴里不屑:“还行吧,我家里比这好的还有很多,可是都太大了不方便携带。”说完就开始忙活起来,那两张面具在女子的素手中,很快就变成了一副海寇容貌。 钟元良嘴里连连赞叹。赵飞燕收起木盒,递给他一张面具道:“来吧,赶紧戴上,我再给你调整调整。”前者震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诧地问:“为什么我也要去?” 赵飞燕理直气壮:“废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然要有人保护了!虽然你武功差了点,只能算个二流货色,但也总比没有强吧?” 钟元良顿时无语,接过面具一边戴一边嘟囔道:“我钟元良堂堂驭物巅峰的大高手,又是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居然被你说成二流货色?算了,师父说过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 十六岁的驭物巅峰,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可是赵飞燕不这么觉得,看多了张子龙、秦雨寒这些高手,总觉得表现平平的钟元良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二流水准而已。 一切准备就绪,赵飞燕又取出一种黄色粉末在二人头上一抹,头发就变成了金黄色。冯阵围着他们打量良久,也没找出一点破绽,站在面前的仿佛就是两个海寇一般。 换上两套海寇的宽大服装,赵飞燕迈步就向城门跑去,钟元良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不好了,咱们的弟兄在城里被打了。”离城门还有二百步的时候,赵飞燕就扯着脖子大喊大叫,一口海寇的话语十分纯正,语气神态也惟妙惟肖。 城头顿时一片骚乱,有海寇出声询问:“谁敢这么大胆?夏利老大没事吧?” 夏利?赵飞燕心思电转,大声回道:“是奥利尔跟杜宝那两帮人合起伙来欺负咱们,夏利老大也被他们抓住了。我就是回来叫你们过去帮忙的,赶紧走,不然我怕他们对夏利老大不利。 城头又是一阵喧闹,海寇们义愤填膺,呼喝间便下了城头。城门“嘎吱嘎吱~~”缓缓打开。赵飞燕嘴角冷笑,看着城门小声道:“没想到这么顺利。你的任务来了,在披麻军来之前一定要守住城门,千万不能让海寇合上。” 钟元良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这个任务,有些艰巨啊!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嘴问:“那你干什么?”赵飞燕扯起嘴角露出个笑容,转身就跑,嘴里还大喊:“你们倒是快点啊,我先去看看他们把夏利老大抓到哪了!”钟元良孤身一人呆立在城门外。 城门彻底打开,三四百海寇呼啦一下涌了出来,呼喝着向小城方向跑去。没想到根本没人理他,钟元良轻轻松松的进了城,看着空荡荡的城门口摇头苦笑:“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轰隆~轰隆~轰隆~~” 大地突然颤鸣起来,披麻军发动了冲锋。刚跑出没多远的海寇们顿时大乱,掉头就向城中逃来,嘴里“哇哇~”怪叫。钟元良单人独剑立于城门,面对着去而复返的数百海寇,只见他大笑一声拧动剑柄“嘎吱嘎吱~”的机括声中,千机剑一分为二。 “给我死开~”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高八尺的魁梧海寇,张着血盆大口,一棍就向少年头上打来。他手中提的的是一根精铁打造的大棍,分量十足。少年手持双剑挺身而上“铛啷~噗~噗噗~”铁棍在千机剑面前显得是如此不堪,直接被斩成两半,双剑翻飞间那名海寇被大卸八块。 鲜血四溅中,钟元良与海寇们厮杀在一起。虽然斩杀了不少敌人,可是少年的身形却依然被人流逼得向城内退去,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城内。钟元良急的满头大汗,眼看已经有海寇要去关门了。 少年咬牙把双剑合二为一,再次一扭,千机剑暴涨两尺变成一把六尺长剑,钟元良双手持剑,浑身真气全力催动,红着眼睛怒吼道:“别想关门!”说着就向城门杀去,剑法大开大合,只攻不守。 面对拼命的少年,海寇们顿时死伤惨重,被杀得胆战心惊。当钟元良全身是血的又杀回城门,坚实的大门已经被合上了一半,此时,冲锋的披麻军已经清晰可见,少年心头舒了一口气,转身又杀向海寇。 “轰隆隆~~~”披麻军如同一股洪流,半开的城门直接被冲的支离破碎,而城门处的那几百海寇,甚至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撑过,就被踏成一滩烂泥。三千骑兵呼啸而过,三千步兵紧随其后,海寇营地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到处火光四起,喊杀不断。 钟元良头上破了个大口子,鲜血流了一脸,浑身酸痛的走到城门一侧甬道,捂着头瘫坐在石阶上,喃喃自语道:“这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赵飞燕在几十名将士的护卫下刚进城门,就看到了少年的惨样,鄙夷道:“就你这样的,居然还敢说自己是什么高手?才三百个海寇都解决不了,还被打成这幅样子!”说着对身后道:“去给他包扎一下。” “诺!”一名背着包裹的士卒领命上前。 钟元良嘴里发苦,他知道女子根本没练过武功,所以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武功厉害不厉害?当然厉害!可是就算你再厉害,人家打到你身上也会受伤的啊,用真气缓解防御倒是个好主意,可是真气总是有用完的时候吧? 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根本就没有躲避的空间,武功高手?顶个屁用! 钟元良任命的躺在甬道中,由着士卒给他包扎,疲惫地嘴里说道:“没见识的女人,跟你说不清楚。”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远征东门岛(终) 东门岛北部,地势陡峭略有起伏。海寇营地依着悬崖而建,两侧还有茂密的树林,典型的易守难攻。李星河与华羽率军来到近前打量,前者皱眉:“想要攻下这个营寨怕是不容易啊。”邋遢青年没有作声,反复勘察了周边地形后,坏笑道:“为什么我们要进攻,让他们自己跑出来不好么?” 李星河诧异的问:“你能让他们出来?”华羽伸手指着营寨解释道:“此处因为道路难行,运送物资十分困难,所以营寨内基本上没有什么砖房,大多都是木屋。两侧还有易燃的树林,咱们直接放火把他们烧出来不就行了。” 九尺高的少年眉头紧皱,摇头道:“我觉得不妥,里面还有咱们的百姓,再说水火无情,火一旦点燃,闹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华羽一拍额头解释道:“你怎么跟张子龙一样死脑筋?大火燃烧需要时间,他们不会跑么?再说我也并没有想一把火把他们烧光。今晚风向对我们有力,他们处于下风位置,光烟熏就够这些海寇喝一壶了。” 邋遢青年说完,嘴角勾勒一个阴险的笑容,继续解释:“我们只需以逸待劳,把海寇全部抓了,把百姓救回去不就行了?”李星河闻言还是有些迟疑。华羽循序善诱道:“李将军,你可想好了,对方本来就比我们人多,现在又守在这种地方,贸然开战的话就算能胜,也是惨胜。将士们的性命,也是命啊!到时候张将军回了福州,说不定还要被治罪呢。” 李星河凝神打量了他一眼,最后勉强点头同意,华羽马上就转身叫来部下开始布置起来。 一炷香后,东门岛北部火光冲天,海寇营寨两侧的树林几乎全部被点燃。熊熊大火冒着黑烟,风一吹,火势迅速向营寨内蔓延,一时间营寨大乱,到处都是“着火了,赶快救火~”的呼喊声。 这还不算,华羽又吩咐将士们准备火箭,一波波地如同烟花一般射进营寨内。木质的房子遇火即燃,海寇们身在火海又突然遭到攻击,更加混乱了起来。惨叫声、求救声、呼喝声、木屋的倒塌声混在一起十分热闹。 做完这一切,华羽带队悄悄撤出两里之外,在海寇去往小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一顿饭的功夫后,被烧得狼狈不堪的大批海寇果然押着衣衫褴褛的奴隶向小城方向逃来。 不管是海寇还是奴隶,每个人都被熏的蓬头垢面黝黑难辨。特别是在这黑不隆冬的夜晚,眼神要是不够好的话想要发现他们还真不容易。 待海寇部队走到伏击圈正中心的时候,两边突然射出密集的箭雨,一时间惨叫声连成一片。第二波,第三波,成片成片的海寇中箭倒下,剩余的也不敢贸然反击,都呼喝着举盾逃命。 华羽也不追杀,就只是待在原地射杀海寇,等他们逃远之后,才命令手下士卒从两侧山坡下去解救百姓。被救的奴隶刚开始还忐忑不安,在听说他们是淮国军队之后,才泪流满面地磕头谢恩。 而逃跑的海寇大约还剩四千多人,还没正面跟敌人交手就被杀了将近五成弟兄,气得一名褐发的壮汉哇哇大叫,呵斥手下加快速度赶往小城。 可是还没走多久,就有两千多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卒拦在他们面前,为首一人身高九尺面相宽厚,浓密的眉毛相连在一起,正是魁梧高大的李星河。 “陷阵营!!!”九尺少年也不客套,大吼一声就率队开始冲锋,一双砂锅大的拳头上笼罩着土黄色的浓郁真气。 “冲~冲~冲~”……面对人数稍微占优的海寇,陷阵营将士们战役盎然,没有一丝迟疑的跟上了李星河的步伐。他们阵型也非常合理,盾兵在前,刀兵在后,枪兵再后,弓弩兵最后。 陷阵营队形严整如同一个整体,而只信奉个人勇武的海寇在他们面前就如同一帮流寇,更别说还是一帮刚被杀破胆的流寇。交手不过半炷香功夫,陷阵营的强大就让他们胆战心惊,又“哇哇~”怪叫着向后退去。他们可能已经忘了,他们刚才就是从那个方向逃过来的。 华羽与李星河前后夹击,海寇根本无力抵挡,被杀的节节败退。战后统计,八千海寇被杀五千,俘虏三千,获救奴隶两千余人。己方战死将士不过百人。 南面相对来说最为轻松,班鹏,曾江平二人虽然分属陷阵营与披麻军,可是自那次对赌之后,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兄弟相称。而这次出战率领的又是陷阵营的精锐士卒,所以刚赶到海寇营寨,直接就从正面发动了强攻,毕竟海寇只有六千人。 熟睡中的海寇,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大批官军悄无声息地登上了东门岛,还对他们发动了奇袭,仓促之间应战的下场,必然是一场大败,只是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 让人意外的是,第一个杀入营寨的并不是外放巅峰的班鹏,曾江平。而是刚刚参军的谢家兄弟,只见二人脚步飞快,一百多斤的装备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速度。在海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冲到了城下。 谢怀金直接一个旱地拔葱,跳起了将近两丈高。身后的谢怀银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口中大喝一声,速度猛地加快,脚下用力冲天而起,在空中一脚踏在哥哥的背上,借力之后如同利箭一般射上了三丈高的城头,顺手还丢下一条绑在腰间的绳索。 性格内向的谢怀银,此刻却满脸怒气,人还在空中的时候就举起长刀一记力劈华山,一个还有些发愣的海寇直接被一分为二,内脏流了一地。旁边三名海寇挥刀劈来,只见少年大盾一抬“咄~咄~咄~”利刃砍在包裹着铁皮的木盾上,只留下了一条凹陷。 “去死!”谢怀银腰身一扭从盾后闪出,长刀带起一道白芒,划过了三人的胸膛,“噗~”的一声血花四溅。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远处的海寇根本还来不及反应。 “嘭~”城下谢怀金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双手抓着垂下的绳索,如同猿猴一般爬上了城头,速度快的就跟直接冲上去的没什么两样。城上的海寇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呼喝着向兄弟二人杀来。 谢家兄弟背靠着背,盾挡刀劈的与海寇杀在了一处,配合默契地简直是天衣无缝,就如同一个人般。几十名围攻的海寇片刻间就被砍倒了十七八个,一时间心里发寒不敢再上。 他们不愿意上,谢家兄弟可不会放过他们。只见谢怀金脚下用力一踩,真气勃发间直接扛着盾扎入人堆,四名海寇被撞的横飞,惨叫着摔落城下。可是因为他动作过大,也露出了破绽,旁边一个消瘦的海寇狞笑着一刀就向少年心口捅去。 “噗~”一把长刀凌空飞来,直接插在消瘦海寇的胸膛上,后者无力的摔倒。不远处谢怀银收起手,双手持盾格挡拍击,海寇一时间也不敢近身。少年力道着实不小,有一名海寇被他用大盾砸中脑袋,直接就是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而这一边,落地后的谢怀金一个翻滚,蓄力把大盾飞出,“噗~”围攻谢怀银的一名海寇胸口被正面击中,塌陷了一大块,吐出的鲜血中夹杂着内脏的碎块,眼见是活不成了。而谢怀金翻身间还顺手拔出了那把解围的长刀,再起身时已经是手持双刀,势如疯虎一般砍杀起来。 另一边的谢怀银则捡起了巨盾,一左一右如同手上拎了两块门板,挥舞起来劲风霍霍,海寇根本就不敢近身。兄弟二人兵合一处,一攻一守,在城头挂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而这时营门已经被曾江平率军攻破,旁边的城墙上也都是陷阵营的将士,守门的二百多海寇瞬间就被斩杀一空。没有了阻拦,陷阵营如虎入羊群般的冲入营寨,厮杀起来。 等大军冲入之后,冷天雨有些担心的冲上城墙,与谢家兄弟一起对付着仅剩的十几名海寇。谢怀金不满的怒斥道:“冷天雨,你不跟着队伍往前冲,跑回来做什么?”说话间两刀齐出,在面前海寇的胸前横竖交错砍出两条深可及骨的伤痕。 冷天雨一把长剑速度很快,隐隐裹挟风雷之威,“噗噗噗~”三名海寇只觉得喉头一凉,全身力气迅速流逝,扑倒在地气绝身亡。英俊少年笑道:“看你们俩对付起来比较吃力,我过来帮忙的。” 谢怀银双盾护在身前,猛地向前一冲,“砰砰~”两声,两个倒霉的海寇就被他撞到城下,摔得口吐血沫。少年提醒道:“这里没事,你还是赶紧跟着进城吧,不然这一战你什么功劳也捞不到!” 冷天雨一边杀敌一边笑道:“只要能杀海寇,管它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不在乎!”谢怀金横刀招架,“铛啷~”对方力气不小,少年双腿微弯手腕发麻,冷天雨一个纵身从旁边闪过,手里长剑轻轻一抹,那名海寇的人头就“咕噜噜~”的滚在了一边。 谢怀金起身不但没道谢,反而斥道:“那你就一直当小兵吧,我兄弟二人可是一定要立功的。”说着长刀泛起一层薄薄的真气光芒,向海寇杀去。 冷天雨不以为意,与谢家兄弟二人联手,在解决了这十几名海寇后,才下了城头向内杀去。 战后统计,这一战杀敌五千余人,解救百姓三千余人,只俘虏了四百多海寇,陷阵营战死士卒三百余人。谢家兄弟战中的表现十分出彩,光死在他二人手上的海寇,就不下百人。 整个东门岛的喊杀声一直持续到拂晓,最先解决对手的是钟元良部,在赵飞燕用计诈开城门后,披麻军三千骑军一拥而上,辅兵紧随其后。 面对迅捷如风纵横驰骋的披麻军,城内空有海寇过万,根本就没办法有效的集结。往往是海寇们刚刚集结成一定规模,冯阵就率领骑兵杀到,一个冲锋过后,海寇们尸横遍地,余下的幸存者也都是四散奔逃,成不了气候。 在这种绝对的优势下,辅兵的战斗力也十分可观,他们并不是一般的辎重兵,而是参加过陷阵营训练的落选者。他们是没有打过仗,可是训练出来的本领可不会丢失。他们在赵飞燕的指挥下,结阵而行稳步推进,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可是没多久这些将士就习惯了血腥与砍杀,海寇对于他们来说再也不是不可战胜的豺狼,而是一群待宰的牛羊。 面对这么一台稳定推进的绞肉机,海寇们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心,四散奔逃,可是他们的对手,可是有着一支精锐骑兵。拂晓之际,最后一个逃跑的海寇被一名披麻军士卒从背后割了脑袋。 战后结算,杀敌七千俘虏三千,获救百姓约万人,大多为年轻貌美的女子,而披麻军没有损失一人,辅兵伤亡四百多人。 这个结果气得赵飞燕眼角抽搐,跟披麻军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服,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战场还没打扫完毕,冯阵就让披麻军在营外列阵,自己拍马来到赵飞燕二人旁拱手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赵军师了!” 赵飞燕眉头一挑问:“你是要去奴隶营那边支援张子龙?”冯阵点头,语气有些担忧:“张将军孤身前去,卑职实在是不放心,毕竟那可是有着三千海寇。”赵飞燕眼睛一转,拍了拍身旁钟元良的肩膀:“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钟将军,我跟冯将军一起去救张子龙了。” 头上缠着白布的钟元良连连摇头,不满道:“你不是说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么?凭什么是你去?还是我跟冯阵一起去吧,万一需要动手,最起码我也能帮得上点忙。” 赵飞燕斜眼瞥了一眼他的脑袋,不屑道:“你还是省省吧,就你这模样还能帮上忙?安心留在这养伤吧!!”说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冯阵拱拱手道:“那我们就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钟将军。” 钟元良垂头丧气的挥挥手,转身去指挥辅兵收拾残局去了。 营房外,三千装备精良的披麻军排成整齐的阵型,冯阵赵飞燕二人骑马站在阵前。消瘦少年朗声道:“打了一夜的仗,我知道你们都十分疲惫,但是现在要去策应张将军,你们说怎么办?” “请冯将军下令!!!”所有将士同时在马上抱拳请命,声音短促威严,明明声势不是很大,却自然有一股肃杀之气。赵飞燕眼神连连闪烁,心中暗自震惊:这就是披麻军?第一次站在他们面前,全身血液似乎都流动的有些迟缓了,果然是一支虎狼之师。 冯阵点点头拨转马头,大手一挥道:“出发!!” “轰隆隆~~”三千骑兵开始启动,地面传来阵阵轰鸣。一路上没有任何嘈杂,这支沉默到近乎有些可怕的军队让赵飞燕感觉十分压抑,她拍马上前赶上冯阵问:“他们总是这么沉默么?” 冯阵摇头回道:“平常在军营的时候,将士们还是很喜欢聊天的。”赵飞燕疑惑不解,追问道:“意思是说一旦出来打仗,他们就一句话都不说么?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消瘦少年眼中升起一丝暗淡,小声解释:“大约是两年前吧,张将军率领我们伏击一伙两千人的海寇,本来只要能杀个出其不意,解决他们是很轻松的,可是最后我们却死了将近九百个弟兄,就是因为我们提前被海寇发现了。”说着停顿了几秒,仿佛进入了回忆,接着他猛地摇了摇头,继续道:“我记得他叫张亮,是个嗓门很大的士卒,平常说话都跟打雷一样。当时他正在跟战友开玩笑,就这样暴露了我们的埋伏,在后来的交战中他是第一个死的。” 赵飞燕咂舌:“今天你们可是主力,杀了几千个海寇也没有死一个人,什么样的敌人能让你们死那么多人?”冯阵摇头道:“当时成军不久,武功也并不高,远没有现在的战斗力。但是能让我们损失惨重的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他就是三首领之一的杜宝,那个淮国海寇。结果到了最后,我们还是让他给跑了,张将军在那一战也身受重伤。” 消瘦少年有些遗憾的补充了一句:“那也是我们唯一一场没有全歼来犯之敌的战斗。让杜宝作威作福之后活着离开,一直是我们披麻军的耻辱。所以为了不重蹈覆辙,军中就自发地遵守着这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外出征战的时候,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赵飞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更是高看了披麻军一眼。原本以为已经十分精锐的陷阵营,现在看来比起披麻军,确实是差了很多。而陷阵营的战力,在福州已经是一等一的了,这个张子龙,还真是……有点意思! 东门岛方圆不过三十里,从西面营寨赶到奴隶营不过十里。骑兵速度飞快,出发的时候刚刚拂晓,当他们遥遥看到残破的营门时,天空中刚刚射下第一缕阳光。 “轰隆隆~”披麻军如一阵风般冲入了残破不堪的营门,踏着零散的尸体向前移动,可是速度却越来越慢。因为,尸体实在是太多了,不宽的道路上已经铺满了,有的还堆起了好几层。 浓郁的血腥气,就算过了半夜也依然刺鼻,最后披麻军不得不牵马而行。两旁的房屋没有一间是完整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营内静悄悄的一片,加上遍地的尸体,如同一座幽冥之城。 赵飞燕一路上眉头就没松开过,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敌人,可是这死法也太过惨了,一眼望去就没有个囫囵的尸首,鲜血内脏流了满地。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比较暖和的缘故,无数苍蝇“嗡嗡~~”吸吮着尸体的血肉。 除了她以外,这里没有一个人感到不适。披麻军将士们的步伐依然坚定,目光依然沉着,只不过有些地方实在是不方便马匹同行,所以冯阵不得不带领部队绕路而行。 而当他们离开第一条街道的那数百具尸体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另外一个景象。这里应该是一处校场或者是演武场,之所以不能确定因为现在已经根本辨认不出来了。 方圆百丈的空间内,宽两丈深一丈的深沟纵横交错,把这里搅的千疮百孔一片狼藉。仅有的几栋建筑也被弄的粉碎,只能从遍地的砖瓦跟地基的规模猜测,这里原来坐落着几间占地不小的房子。 奇怪的是海寇的尸体并不多,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一点也不逊色之前的街道。冯阵有些疑惑:“张将军一定在这里遇见了海寇高手们的围攻,人数应该还不少,但居然能把这地方破坏的如此彻底,还真是不可思议。” 赵飞燕曾不止一次看见过张子龙的绝招,所以出声解释道:“这是张子龙的一招化龙绝计,十分霸道,被它打中直接就化为齑粉了,所以这里的尸首并不多。”冯阵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张将军的秘技,幸好幸好。 披麻军继续向前,沟壑消失尸体增多,并且是越来越多,在绕了两次路后,终于来到一条宽阔的主街。主街宽有三丈,这里的尸首也达到了高峰,不光是把地面堆了个满满当当,就连两旁残破的建筑上也挂满了残破的尸身。 赵飞燕咂舌道:“我去,千万别告诉我说这些真是张子龙一人干的,这家伙还真是个怪物。”听说过什么‘万人敌’‘万夫不当之勇’之类的话,也从书本上看过类似的事迹,可是那些都是溢美之词和无从考证的传说。活着的,还真是听都没听过! 三千人是什么概念?按着成年男子的体型来说,并排站在一起足有六里地远,就算让你一刀一刀地砍,也能把像钟元良那样的武林高手给活活累死吧?赵飞燕脑中忍不住想。 冯阵摇头:“张将军可是有着小虎大人帮忙。”赵飞燕不屑道:“一只老虎,长得大点能有多大本事?”这不能怪她无知,仔细想想她好像确实没有见过小虎出手。 消瘦少年带队继续绕路前进,突然嘴里蹦出一句:“张将军在军中经常跟小虎大人比武,因为整个披麻军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而目前的战绩是败多胜少。” 绕过这条主街,眼前豁然开朗。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柔和,色彩也更加瑰丽。比刚才那个广场更加宽广的空地上,有一个洞口很大的洞窟。一只血迹斑斑的巨虎盘卧在地,身上的黑甲伤痕累累,甚至都有些变形,裸露在外的身躯上也有不少血口子。 而它的怀中,有个同样狼狈的少年抱着长枪靠坐着,一身伤口满脸血迹,秋风拂过,长枪上的黑色铃铛“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赵飞燕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里十分难受,眼睛也有些泛酸,只能撇过头去。 “将军!!!”披麻军的将士纷纷大喝,手忙脚乱的扑上前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明心见性 晌午的时候,除了前去奴隶营的人,其余的将士都赶回了小城汇合。城内的百姓在风四娘的带领下,在城门外整整守了一宿。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但更多的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他们长期被海寇欺凌,大多数人对海寇都充满了恐惧。 当他们看到军容严整的陷阵营,押着六千多名被五花大绑回来的海寇之时,纷纷大声欢呼起来。泪水根本抑制不住,顺着脸颊不断滴落。而当队伍身后跟着的一万多名被解救的奴隶出现时,相识的人纷纷抱头痛哭。 小城真的太小了,而城外乌泱泱的却有将近四万人,根本就装不下。陷阵营的将士们在李星河的命令下,开始动手在城外修建简易的营房与地牢。 正午过后,城外帅帐中,李星河皱眉问:“要不然咱们再派一支队伍过去接应吧?”此话一出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班鹏更是拍着胸脯毛遂自荐。红花会的风四娘此时也在座位,闻言更是满脸的担忧之色,不过可能更多的是在担心她那个生死未卜的弟弟。 满身伤痕的钟元良头上裹着白布,摆手道:“算了吧李将军,咱们陷阵营现在加上辅兵也就一万一千人不到,还要看押六千多海寇。这些人可凶悍的厉害,再分兵小心炸营了。” 李星河还是有些担忧:“大哥一个人去,我是真的有些放心不下。”钟元良扫了眼坐在末位的曾江平,嘴里泛酸道:“你们是没见过披麻军到底有多厉害,杀了半夜居然一个人都没死。有他们前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他这么夸披麻军,曾江平有些不自然,因为整个帅帐都是陷阵营的将领,只有他一个人是披麻军的都尉。其余人听了也都沉默不语,李星河拍板道:“那我就放心了,安心等他们回来吧。” “报~~~”一名陷阵营都伯飞快跑进帅帐,抱拳道:“李将军,披麻军的弟兄们回来了,所有百姓也都救回来了。”风四娘神情激动的站起身,也不打招呼就冲出了帅帐。 李星河摇了摇头,追问:“张将军怎么样?”那名都伯老实回道:“张将军也在,只不过看着像是受了伤。”九尺少年闻言再也坐不住,领着众人快步出帐。 将近四万的百姓漫山遍野的向小城走来,每个人都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月儿~~月儿~~”风四娘发疯一样的跑了过来,语气嘶哑的大叫着。 队伍中间,有一个蓬头垢面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皮包骨头的少年,听了风四娘的声音浑身一僵,眼泪“吧嗒~吧嗒~”的不断涌出,一边拼命向外挤,一边举着手高喊:“姐~我在这~我在这~姐~~” 两人推搡着人群不断靠近,最终在队伍中碰面。脸色苍白的少年脚下一软扑倒在地,声音中却充满了兴奋道:“姐,我终于活着见到你了!”风四娘见他摔倒,连忙蹲下身死死抱住少年的脑袋,眼泪如开闸洪水般倾斜而出,嘴唇哆嗦的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姐弟二人就这么哭着,嚎着!旁边的百姓路过他们,都纷纷投过来羡慕的目光。能在这种地方遇见至亲之人,怎能不让人艳羡?可是在这有些年头的百姓,看见女子额头的烙印,却都纷纷摇头叹气。 姐弟二人旁若无人的哭了好久,脸色苍白的少年扬起头,哽咽着问:“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子身体一僵。少年却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跟着大军来的吧?”说着语气兴奋起来:“您是不知道啊姐,那个将军真的好厉害。他看着明明还没我年纪大,却已经是个绝顶高手,听说好几千的海寇都是被他一个人给杀了。” “恩,张将军是最厉害的!”女子轻抚着少年的脑袋温柔的回道,“啪嗒~啪嗒~”眼泪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她不敢告诉弟弟,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海寇的老窝里,又在这里干什么。 脸色苍白的少年从女子怀中挣脱出来,爬起身:“走吧姐,那个少年将军说要公开处决海寇,我一定要看着那些畜生死绝。”风四娘应了一声“好~”后,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少年的背影,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另一边,张子龙精壮的上身缠满了白布,正躺在临时赶制的平板马车上休息。他的身边还有一辆巨大的马车,足足用八匹马拉着,小虎巨大的身躯盘卧在上面,此刻正在舔舐伤口。 披麻军一路护送着马车前行,速度缓慢还不如那些百姓。 当李星河带着众将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九尺少年眼眶一红,嘴里严肃道:“大哥,以后千万别再这么冲动了。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跟张伯父交代啊!”其他人也纷纷应喝。 钟元良看着少年的惨样,眼中虽然也有担忧,可更多的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赵飞燕看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走到他身边故作随意的问:“在想什么呢?” 少年想都没想就脱口回道:“老话说的好,浑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张兄就是太过自信,这不是也吃到苦头了。幸好命没丢,不然可真是贻笑大方了。打了大胜仗,主帅却死了!” 赵飞燕语气神秘的问:“那你知道不知道张子龙到底杀了多少海寇?”钟元良摸着下巴猜测:“张兄的武功要比我强的多,又有那只大老虎帮忙,我看对付个一千海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说着耸耸肩补充道:“前提是对方只是些普通海寇。”他语气坚定,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 看他的模样,赵飞燕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冷哼一声:“还一千?你一个武艺平平的二流货色,我信你个大头鬼哟。看守奴隶营的海寇,都被张子龙给杀光了。” 钟元良闻言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问:“那可是三千海寇啊,全部被他杀光了?”赵飞燕点了点头,伸出食指摇了摇道:“我已经查过了,整整有三千五百人,光零头都比你昨晚在城门口的多。跟他比起来,你还真是丢人啊!”说完还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满脸的嘲讽。 钟元良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喃喃低语:“这怎么可能?不应该啊!怎么会……?”片刻之后,少年认命的垂下脑袋,一脸的沮丧,就跟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 赵飞燕也不继续调侃少年,转身上马就像小城跑去。仗是打完了,可是战后的事情却多如牛毛,而这些事,都是自己负责的。 躺在板车上的张子龙,看着面前一张张担忧的面容,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直接问:“战况怎么样?”李星河回道:“放心吧大哥,咱们这回大获全胜。杀敌一万七千人,俘虏六千四百人,解救百姓一万五千人。” 张子龙点了点头追问:“将士们损失了多少?”李星河沉声道:“阵亡了一千人,其中四百辅兵,六百陷阵营将士。此外还重伤了五百多人,他们恐怕以后不能在军中待着了。” 一比十七的战损,不得不说这个战果十分辉煌。一方面是因为攻其不备,海寇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的原因,另一方面也证明了陷阵营的强大。可是毕竟也伤亡了一千五百人,对于只有万人的陷阵营来说,还是不小的损失。 张子龙点了点头沉默不言。李星河劝道:“大哥,你现在还是先把伤养好吧。”少年没有答应,而是冷声下令:“冯阵,你带着将士们去把所有的俘虏都给我压到城门口,今天我要……兑现诺言。” “诺!” 三千将士齐声领命,面带杀气的策马离去。 小城中已经人满为患,所有被救的百姓加在一起有五万多人,再加上原本就在城中的,足足有六万人。这个人口可是十分庞大的。要知道原来的吉水县,也就两万人口。 “张将军有令,城外处决海寇!!!” “张将军有令,城外处决海寇!!!” 披麻军的将士们来到城中大声传令。消息在小城中迅速传开,没一会功夫,大批大批的百姓就成群结队的涌出城门,眨眼间城内已经空无一人。张子龙独自一人拄着枪爬上城头,手中拎着一坛烈酒。 少年双腿悬空的坐在城墙上,呆呆的看着下面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赵飞燕“噔噔噔~”气喘吁吁的跑上了上来,皱眉道:“张将军,能不能跟你聊聊?”女子语气有点不善,她本来正在忙着处理公务,没想到重伤的张子龙居然还不消停,又闹了这么大的阵势。 张子龙呆呆的坐着,对于问话充耳不闻,双眼之中一片茫然。三年多来的经历在眼前不断浮现。兄弟,同袍,百姓,海寇,厮杀,死亡,承诺。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突然又清晰了起来,就像在眼前重现了一般。而原本应该清晰的记忆,却突然模糊了起来,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开始的?张子龙扪心自问。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少年,穿着缝满补丁的粗布麻衣,脚上穿的是露出脚趾的寒酸草鞋,少年面色十分紧张,纯粹是个没有没有见过市面的乡下孩子。 想起来了,我曾经有个约定好一起闯荡江湖的兄弟,名叫王小虎,他的父亲是个猎人。我记得他说过,要出去见见市面赚大钱,让父母和妹妹过上好日子。对,他还有个妹妹,我记得我见过的,在什么地方来着? 想着想着,张子龙面前的乡下少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举着鸡腿的女童,三岁左右肉嘟嘟的小脸,大眼睛充满了灵气,头上扎了两个羊角辫,一身大红色的小裙子,连鞋子也是红的,模样人见人爱,十分喜庆。 想起来了,这是我的妹妹王雪烟,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张子龙嘴角挂起笑容,满眼的欢喜。随后一愣,我姓张,为什么我妹妹姓王? 在他面前,小女孩又烟消云散。五光十色流光倒转,这里是一间简陋的瓦房,门外院中有两具尸体,其中一人他认得,正是王小虎的父亲,是个猎人。房间内,王小虎的母亲死在床上,还有一具海寇的尸体。 张子龙好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心脏“咚咚咚~~”的剧烈跳动,“呼哧~呼哧~”呼吸也同风箱一般急促。视线不受控制的向房间一角看去,阴影中靠坐着王小虎的尸体,头颅被钝器给砸的凹进去一大块,看着非常凄惨,红的白的到处都是。 少年身后的墙壁中,塞着一个女婴,面黄肌瘦奄奄一息。 张子龙目疵欲裂,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我答应过他要杀光海寇,一个不留。三年多来东奔西走一百多仗,战死同袍将近万人,今天,就是了结!! 少年就跟丢了魂一般,赵飞燕连声询问得不到回答,忍不住双手拢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张将军,我跟你说话呢!!”张子龙迷茫的眼神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坚定,体内真气也跟着激荡起来,少年冷声道:“说!!” 而此时,将士们已经在城外简易的营房门口,垒起了一座台子,高约七尺方圆百丈,上面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千名海寇。人山人海的百姓把高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场面一片混乱。 张飞燕看下面已经迫在眉睫,整理了一下思绪语气飞快道:“这些海寇实力非常不错,直接杀了太可惜了。咱们可以效仿开国名将武承嗣,来个以寇制寇岂不更好?只要咱们能把他们收编,以后的仗就好打多了,最起码让海寇们看到了活的希望,抵挡起来也就不会那么激烈了。咱们用海寇打海寇,这样一来福州的儿郎们也可以少流些鲜血不是么?” 张子龙闻言没有任何反应,片刻后嘴里挤出一句:“不可能!”语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冰冷如严寒。赵飞燕满脸的不可思议:“张子龙,你是不是有病?杀人上瘾啊?那可是活活六千多条人命,况且他们已经放下了武器,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俘虏,按照淮国律法,是不能轻易杀俘的。” 下面高台,一队队的披麻军将士手持长刀登上高台,一对一的站在海寇背后。冯阵手持文书走到中间,抬眼看向城墙上坐着的少年。张子龙冷声下令:“行刑!!!” 第二百一十七章 破境 “诺!!”冯阵运起真气大声领命,声音如炸雷一般,所有人闻言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少年“刷!”的一声打开手中文书念道:“东门岛海寇生性残暴,数十年来屡屡进犯我淮国边境,烧杀抢掠为祸一方,导致沿海百姓尸横遍野民不聊生,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罪无可赦。” 消瘦少年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仇恨期待的目光,转身继续下令道:“现在奉游击将军张子龙的命令,所有海寇……斩立决。” “斩!” “诺!!”高台上的披麻军将士齐声领命,长刀同时高高扬起,猛地砍下,血如泉涌铺天盖地,满地都是四下滚动的头颅。人群没有欢呼,亦没有惊恐,只是静静的呆呆的看着。 尸体被将士们粗暴的拖下台,同时又有另一队披麻军将士压着一千海寇上来,就在刚才斩首的位置,分毫不差。当这些往日里残暴嗜杀的海寇,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狰狞头颅,一个个吓得大喊大叫,求饶声,哭泣声,咒骂声大起。 “杀了他们~~”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百姓们纷纷响应,一时间“杀了他们!”的喊声直冲云霄,声音苍凉而凄厉。 待所有人都已就位,冯阵面无表情的大声下令:“斩!!!” 坐在城头的张子龙,一把拍开酒坛的泥封,当看到第一批海寇人头落地后,手中一斜洒下清澈的酒液:“王小虎,我说到做到,你可以瞑目了!这一杯敬你。”说完仰头灌了两口,却因为伤势原因呛得咳嗽连连。 他身后的赵飞燕冷声道:“张子龙,你刚愎自用,为了私仇滥杀俘虏,等回去后我一定会向我爹禀告此事。”张子龙点了点头,语气轻松的回道:“嘴长在你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先下去吧,难得的好心情我不想被打扰。” 赵飞燕看着他固执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恨恨道:“不可救药。”说完就转身下了城头。 张子龙静静的喝着酒,下面海寇一批批的被斩下头颅。看着他们临死前那绝望恐惧的眼神,少年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之色,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所以早已经习以为常。这其中有自己人的,亦有敌人的。 倒下的同袍,战死的兄弟,惨死的百姓。 一场场的战役接连不断的浮现,死亡如同阴影一般时刻笼罩着少年。三年多来,从开始的二百人到现在的上万人,军队壮大所带来的权利扩张,对少年来说没有丝毫意义。他只是完成自己的承诺而已,不光是王小虎的,而是对所有逝者的承诺。 彻底杀光东门岛海寇!!让他们为之牺牲、保护的家人可以安居乐业,孩童们可以天真活泼的长大;男人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海捕鱼;女人们可以放心穿上漂亮的彩裙,打扮的光彩艳丽。 张子龙站起身,闭着眼睛伸开双手拥抱天空。他的眼前一片光明,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和平美满的未来,那里没有战乱,没有死亡的威胁,人人都可以幸福的活着,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未来。 当最后一批海寇被处决完毕,围观的百姓突然沸腾了起来,有拍手叫好的,有蹦跳欢呼的,有失声痛哭的,不一而足。那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仿佛一场甘露,洗刷掉了他们心中积攒已久的仇恨与恐惧。 “我张子龙说到做到!”城墙上站着的少年眼角湿润,为了这一刻,他足足奋战了三年多。“咔嚓~”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真气不受控制的涌出体外“噼里啪啦~”一团璀璨的电光包裹住了少年的身形。 王小虎的死就像是一颗种子,把名为仇恨的东西埋在了少年的心田。而一路行来,无数被屠戮的百姓与牺牲的将士,他们的死亡就好比是肥料,把少年心田中的种子,浇灌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仇恨已经完全蒙蔽了那个单纯热血的少年,让他成为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屠夫。而这一刻,随着承诺的完成,那棵名为仇恨的大树,根部断裂轰然倒塌,少年心湖破镜重圆,如同暴雨之后的蓝天,碧空如洗。 “噼啪~噼啪~~咔嚓~~” 自少年体内传来电闪雷鸣声,起初十分微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就跟天上雷霆一般震人耳膜,摄人心魄。张子龙站在城头长发蓬起,其中电花无数,裙甲猎猎作响,全身笼罩在一片刺目的闪电之中。 刚回到营地的赵飞燕连忙出门查探,当她看到如同雷神一般的少年后,忍不住哀嚎起来:“张子龙,怎么又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不光是她,城下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 钟元良不可置信地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李星河摇头道:“不知道,大哥昨夜一战身受重伤,按说应该不会有如此磅礴的真气才对。” 苍天似有所感,晴朗的天空突然暗淡下来,不知哪里来的乌云互相纠缠堆积,在东门岛上空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云层,层层叠叠反复旋转,其中电闪雷鸣如同天威赫赫。 此情此景,跟医神谷天苍山上的一模一样,按照薛风婷的说法,这是异宝出世的征兆。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张子龙刚服下轮回丹,体内吸收了薛风婷先天境的浩瀚真气,体内体外都正值巅峰,那时的少年一招‘撞山龙’击穿云海威风八面。而现在,麓战一夜的少年体力真气都几近枯竭。 “咔嚓~” 一道闪电自云团中打出,划破长空,眨眼间就劈在了少年头顶,“轰隆~~”一声惊天炸响。尘烟四起间城门直接被打成无数齑粉。“大哥~”李星河怒吼一声就要上前,旁边钟元良,冯阵二人连忙拽住他,后者担忧道:“不能过去,这可是天雷,被打中的话必死无疑。” 李星河振臂挣脱,怒斥道:“都别拦我!!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九尺少年的双目中,闪着森森冷芒,冯阵二人见状也不敢再上前。开玩笑,以李星河的武功,真要发起怒来他们两个绑成一块也拦不住啊。 九尺少年冲向城门,“别过来!”尘烟中突然响起张子龙的声音。李星河连忙收住脚步,站在原地干着急。“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地面龟裂塌陷,第三道,第四道……足足劈了七道方才停止。 天上云团平静下来,慢慢消散无影无形。阳光普照大地,天地为之大亮,一切都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剩下地面上那个方圆二十丈的深坑,滚滚黑烟不断升起,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到底是怎么了?像张将军这样的好人为什么会遭雷劈?”这个疑问盘踞在每个人的脑海。之前已经被吓傻了的百姓现在顿时热闹了起来,到处都在议论,还有不少想要冲到大坑近处,李星河大声命令陷阵营将士们将他们隔绝起来。 九尺少年带着众将上前查探。巨坑就跟漏斗一样,中间深两边浅,一片漆黑焦土还冒着电花。在正中间,张子龙单膝跪地,拄着荡寇长枪,长发乍起不知生死。而他周身三尺包裹着一层如同实质的银白电浆,裹挟风雷之势缓缓流转。 钟元良舌头打结:“咱,咱们,要,要上去么?”九尺少年浓密的眉毛皱在一起,点了点头就要下去。赵飞燕急急忙忙的跑来,嘴里喊道:“都不准过去!” 李星河停下脚步转身问:“赵军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赵飞燕气喘吁吁的回道:“不知道。但我知道常人如果被雷劈了这么多下,早就化为一团飞灰了,但看他现在的模样,傻子也知道是一场大机缘。贸然打扰的话,很可能会出岔子。” 众人闻言凝神仔细打量,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并没有焦黑的痕迹,反倒是变白了一些。虽然原地不动可是胸膛依然起伏,说明还活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赵飞燕继续道:“这种机缘应该跟佛门的顿悟差不多,你们赶紧把这地方给封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免得打扰他。”李星河深以为然的点头,带着众人离去。练武之人对‘悟’的了解更加深刻,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体会过那种玄妙的感觉,脑中如灵魂出窍般一片清明,习武中所遇到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而想要进入这样的状态,需要一种每个人都有,可是差距甚大的天赋,那就是:悟性。 待人都离开后,赵飞燕沿着大坑转了一圈,啧啧道:“不让你杀俘虏你偏要杀,这下好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天谴啊!!”坑内少年毫无所觉,周身流转的电浆却开始向他体内渗透。 张子龙缓缓睁开眼,看到的这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脚下踩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碧波湖面,少年就这么站在湖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张子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张子龙浑身一僵,转过身来,眼泪夺眶而出。碧波荡漾的湖上,站着数以万计的人,密密麻麻根本望不到头。他们有的认识,有的陌生,可都满脸笑意的盯着他看。 最前面站着的,是两个少年,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其中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比了个大拇指道:“不愧是你,居然真的做到了,帅气!”张子龙点头,声音哽咽道:“王小虎,我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的。” 王小虎旁边,有一群身穿披麻军军袍的汉子,当先一个少年,束发于后十分俊秀,只见他抱拳道:“辛苦你了,张将军!”张子龙泪水更急:“谢怀石,大家……” 一望无际的人纷纷向他道谢,这期间张子龙的泪水就没停过。这些人他都见过,只不过很多在见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王小虎开口:“我们该走了张子龙,你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张子龙语气焦急的问:“走?你们要去哪里?”麻衣少年笑而不语。旁边谢怀石解释道:“张将军,我们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不过是自己内心中的执念罢了。现在你已经完成了誓言,我们也该消失了。” 王小虎点了点头,看着迷茫的张子龙接着道:“双手沾满了鲜血,你的心其实早就已经伤痕累累了吧?心中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对我们的眷恋,这才能令你心如铁石,继续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我知道其实你并不喜欢杀戮,原来教你打猎的时候就发现了。” 张子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小虎!”少年已经记不清自己亲手杀过的人到底有多少,只知道有很多,很多,多得怎么数也数不清,就在昨天夜里…… 王小虎闻言走到面前,握着他的手说:“你内心善良,虽然杀了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是为了自己,不是么?做回自己吧,张子龙!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滴~~滴~~”眼泪顺着脸颊落在脚下的湖面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张子龙看着少年摇头道:“恐怕我做不到,王小虎,福州马上就要打仗,战乱一起必然生灵涂炭,我还会继续……” 王小虎笑着打断说:“做你认为对的事就行,我们永远都支持你。”说着伸手点在少年胸膛:“只要你不违背它,那你就是全天下最帅气的大侠!”刚说完,他的身体就如同泡沫一般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句飘荡在少年耳边“永别了,我的兄弟!” “王小虎!”张子龙伸手想要挽留,可是却徒劳无功,麻衣少年的身形就在他眼前消散不见了。等他再抬眼的时候,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天色已经开始发黑,赵飞燕一直都没有离去,因为她十分好奇张子龙接下来会有什么奇异的变化。在她的注视下,坑中的少年完全吸收了那团电浆,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一阵秋风吹过,这个时候似乎时间才开始运转,一直被电浆包裹的少年手中那杆荡寇长枪,居然迎风而散化为齑粉,只剩下摄魂铃“叮铃~”落地。长枪如此,更别说衣服了。所以此时在坑中的张子龙,完全是光着身子的。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枚铃铛跟左臂上绑着的那条红巾,依然百折不挠雷打不动。 赵飞燕“啊”地惊叫一声掉头就跑。 第二百一十八章 庆功宴(上) 入夜,营地帅帐中。 张子龙高居主座,出声询问:“那些海寇的尸体呢?”他身穿一件披麻军将士的制式军袍,黑底红边腰束白色腰带,脚上一双束腿战靴收住裤腿。眉眼间有一丝惋惜,可能还在心疼自己的长枪,手甲,宝靴都化为齑粉了吧。 李星河闻言回道:“为了避免滋生瘟疫,已经都给烧了。”张子龙点了点头。 旁边钟元良再也压制不住好奇问:“张兄,你……确定没事?那可是天雷啊,还是七下!!”张子龙伸出双手握了握,自我感觉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身体好像更结实了。”说着想起了什么,扯开胸口的衣襟道:“你们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的心口处,有巴掌大小的一片电纹,成不规则的闪电状,仔细打量是由许多细如发丝的狭长银纹组成,看着十分神秘。 众人都上前仔细打量,嘴里面啧啧称奇,可是没一个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最后钟元良道:“咱们都是大老粗,这种事咱们应该请教两位参事啊。”张子龙左右打量,好奇问:“华羽跟赵飞燕呢?怎么不见他们?!” 李星河回道:“华参事担心还有漏网之鱼,一直带人在岛上搜索。赵参事刚才还在呢,这会不知道去哪了,应该是在忙着伙食吧。现在百姓加上咱们军队,足足七万多人,岛上的粮食好像不太够了。” 张子龙疑惑:“东门岛没有储备么?”李星河苦笑:“这次海寇们全力攻打咱们青海郡,把岛上的所有粮食带走了七八成,剩下的虽然还有,但是想要坚持到咱们全体返航福州,估计是不可能的,所以赵参事应该正在为这事操心。” 张子龙闻言爽朗一笑:“靠着海还能把咱们饿死不成?这一战将士们打得不错,连番大战也没有怎么休整。传我命令下去,全城大宴三天,不要在乎还有多少粮食,就算全部吃光也无所谓,我自会想办法。” “诺!”众将领命,神色兴奋的起身离去。 冯阵走在最后,等他们出门之后,消瘦少年又折返回来,小声道:“张将军,这次我们可真是发财了。”张子龙也压低声音示意他继续说,披麻军能自给自足攒下了今天这么大的家底,全靠着这一手搜刮海寇的本事。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值钱的东西,算成银子的话大概有两千万两。另外奴隶营那边,关押的洞窟居然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银矿,储备很足。” 纹银两千万!!张子龙听了一乐,正愁没有钱建造新城呢。他夸奖了少年几句,便让他下去做好运输的准备,接着起身站起伸了个懒腰,身体“噼啪~”一阵乱响。闭目运转真气,震惊的自语道:“这就是天上境?” 总量增加了五成左右,并且虚无缥缈的真气似乎有了重量,如清晨露水黏黏哒哒,在经脉中运行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跟以前的不同。 就在这时,赵飞燕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斜着眼道:“张子龙,你好大的官威啊,刚清醒就要挥霍粮食。我这个军师参事是没办法干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子龙收回心神,哈哈一笑:“没关系,等咱们出海了,我亲自出手给你抓些海味,保管管够!”赵飞燕闻言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还吃鱼?你忘了咱们来的时候已经吃了一路了么?虽然我喜欢吃鱼,但是也不能顿顿吃吧?现在我闻到鱼腥味就想吐,要吃你们吃,反正我是不吃。” 看她这幅模样,少年安慰道:“这不是没条件么?等咱们回到福州,你想吃什么都行。”赵飞燕听他这么说才脸色稍缓,话头一转道:“这次来是想跟你谈些正事。”说着起身走到桌边地图旁:“东门岛这个地方位置非常好,本身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如果咱们占据这里发展的话,就可以一劳永逸彻底断绝了海寇再次兴起的可能。不然等我们一走,再来一波海寇占山为王,可就没办法收拾了。” 张子龙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她的看法,但是随后又摇头道:“可咱们就这么点人,根本就没有能力驻守这么大一片岛屿,再说这里不事农耕,总不能要天天吃鱼吧?” 赵飞燕自信满满道:“我已经想过了,可以让红花会的那些女人们留下,再派遣一点精锐来训练她们,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形成一定战力了,守住东门岛完全没有问题。至于粮食更不用担心,我查看过这里的土壤,发现东门岛的土地非常适合农耕,只要开垦一下就可以了。” “不可能!!!”张子龙黑着脸喝了一声:“那些苦命的女人在这里受了多少罪?你身为女人不会不知道吧?现在好不容易获救了,你居然还让她们待在这里?绝对不行,我要一个不剩的把她们全部带回家。”少年语气严厉,一想起以风四娘为首的那些女子们在这里过的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心里就堵得难受。 赵飞燕叹了口气,温声解释:“相信我张子龙,那些女人待在这里比回去要好的多,再说我也不是强迫,咱们可以让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留下的你尽管带走就是。”女子只能讲的委婉一些,她可不想跟少年去讨论这些妓女回国后的下场。 张子龙连连摇头拒绝,不管赵飞燕如何劝说,就是死不同意,气得女子恨恨的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将来你可别后悔!”张子龙皱眉反驳:“我张子龙才不会后悔。知道你出身在王府地位尊崇,可是我劝你以后还是多体恤一下民间疾苦,别总不把百姓当人看。” 赵飞燕闻言气得脸色涨红,又从屋外冲回来,指着少年的鼻子怒骂:“你就是茅坑里面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说完第二次离开。张子龙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苦笑,喃喃自语道:“那也比你强,一点人味都没!说话居然这么粗鄙不堪,哪里还像个郡主。”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东门岛都是欢声笑语,热闹不凡。围绕着小城扎下的一大片连营中,早中晚都是香气扑鼻,各色食物就摆在桌上,不用花一分钱,所有人都敞开了肚皮开怀地吃。要知道百姓里可是有四万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们的饭量之大让自诩健硕的陷阵营将士们都甘拜下风。 晌午时,华羽跟赵飞燕二人并排走在街上,看着路上精神饱满的百姓,赵飞燕苦笑:“他们是吃舒服了,咱们返程的时候可又要吃鱼了。”华羽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着回道:“没什么不好的,这些人也挺悲惨的,让他们开心开心也不错,你没看到咱们将士们也士气高涨么?一定是被百姓们的情绪所影响,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战的了。”说着满脸陶醉:“我从小就在上京,根本没机会吃过海味,没想到居然会鲜美,我吃再多都不会厌。” 赵飞燕看他的样子,不屑的撇撇嘴鄙视道:“看你那点出息,亏你还是淮国首富华家的人,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华羽闻言也不生气,语气轻松:“如果能选,我才不愿意出生在华家。你贵为郡主可能不知道,家里全是精明的商人,处处充满了勾心斗角是种什么感觉。”青年有时候心中也会疑惑,自己进入武院,到底是福是祸。 赵飞燕闻言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你应该清楚这些女人回到淮国后会是什么下场,有时间去劝劝张子龙,你们都是男人方便一些。”华羽点头答应:“没问题,可是他那人的脾气你也知道,会不会答应就是两说了。”女子闻言摇头说:“张子龙这人脾气虽然臭,可是一心为了百姓着想,只要把情况给他说明,他应该会同意的。” 华羽却一脸笃定的摇头:“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知道了他也会执意带她们回去,因为比起让这些女人呆在这海外孤岛,还是回家更好一些。”说着脸上浮现出笑意:“他也许会仅凭一己之力,给这些女人们打造一个没有流言蜚语的环境。不得不说,其实张子龙这种人真的很让人钦佩。” 赵飞燕看着路上高兴的百姓,叹气道:“那可比这难得多,所谓的人言可畏就是如此,语言的力量有时候更为诛心。世俗礼法已经深入人心,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就算没有人戳这些人的脊梁骨,那她们自己呢?” 华羽皱眉沉思久久不言。 帅帐中,小虎盘踞在角落,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左右摇动着,身上的伤口都被涂抹了伤药包扎好了,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它的神色有些萎靡。张子龙盘腿而坐正在练功,浑身电光流转时隐时现。 冯阵推门进来,看他正在练功,也没有说话只是垂手站在一边等候。张子龙缓缓收功问:“怎么了?”冯阵开口道:“刚才风四娘来过,带来了一些情报,还说今晚红花会准备了歌舞表演慰劳军队。” 张子龙疑惑地问:“风四娘是咱们自己人,忍辱负重的帮我们收集了那么多重要情报,为什么不让她进来?”冯阵苦笑:“她直接找到我,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要见张将军的意思。”少年闻言更加疑惑,追问冯阵到底是什么情报。 “此次东门岛攻打青海郡是有人授意的,据说是从北边一个名叫楼兰的地方来的,名叫孙天阳。杰西他们都称呼其为孙大人,平日里小心翼翼的伺候,就跟奴才一般。看来这人身份绝对不一般,按照对方提出的要求,只要东门岛能攻下青海郡并占领三天,那位孙天阳就会让他们加入自己,并且提供丰厚的待遇。” 张子龙听得不断点头,脸色却越来越差,等他说完后,少年已经脸色发黑了。冯阵担忧的问:“张将军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前两天受伤还有些后遗症?” 张子龙摇头解释:“这个名叫孙天阳的人,很可能就是即将跟福州开战的海寇本部派来的。”冯阵不解问:“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不是应该同时发动攻击么?为什么要分开攻……”说道一半戛然而止,消瘦少年震惊道:“难道是为了探听我们这边的实力?” “很有可能,赶快去把华羽叫来!”张子龙眉头紧皱。冯阵小心的问:“那赵军师叫不叫?”张子龙点头道:“去去去,一起叫来吧。”冯阵抱拳领命快速离去。 半个时辰后,华羽赵飞燕二人来到帅帐,张子龙把情报说明了一遍,出声问:“你们怎么看?”华羽一边思索一边道:“我觉得很可能是东门岛的这些海寇,被人家当枪使了。目的有两个,其一是要看看福州军队的实力,另外就是牵制住我们的兵力。按照以往评判,想要对付五万多实力强大的海寇,最保守也要派出十万大军。” 赵飞燕闻言脸色铁青:“如果只是打探咱们的实力还好说,但是如果对方真打着另外的算盘,那说不定现在福州已经开上战了。”她的猜测与事实一般无二,只是海寇万万没想到东门岛的大军会这么快就被消灭,不然绿林营与陷阵营都被牵扯在偏僻的青海郡,广陵城面临的压力会比现在困难无数倍。 张子龙脸色也不是很好,吉水县就算再偏僻也是临海地区,一旦海寇顺势南下就危险了。踱步片刻,少年挥手道:“赵飞燕,现在立刻去做好出发准备,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赵飞燕心中默算了片刻,摇头道:“时间太仓促了,根本不可能。来的时候咱们只有一万,回去的时候却有七万人。”张子龙追问:“那你说需要多久。”赵飞燕回道:“最少五天。”少年一拍额头苦笑:“五天?返程还需要十几天,加在一起快一个月了,不行!” 他们二人争执着,而旁边的华羽却一直在思考,片刻后突然出声道:“放心,就算咱们都猜中了,福州也不会有事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庆功宴(中) 张子龙,赵飞燕闻言异口同声问:“你怎么知道?” 华羽摊手道:“咱们是九月初一离开福州的,说明最起码在那个时候,海寇还没有打过来。而当时绿林营已经返回了广陵,等于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任何军队被东门岛的海寇吸引牵制。而福州的军备力量非常完整,就算他们打进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据我所知,我方有新军三十万,各地驻守兵力加起来二十万,墨家子弟八万,绿林营五万,各郡县兵也有不少,杂七杂八的全部加起来有将近七十多万部队。虽然大多都分散各地,可是一旦广陵城陷入危局,各路大军必然前来解围。所以,这种防御怎么可能被轻易突破?” 赵飞燕心思电转想了一下,点头道:“华羽说的没错,看来是我关心则乱了。”张子龙却还是有些担心,闭着眼睛考虑了半天,最终下定了决心,睁眼看向美丽女子:“就算这样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你明天一早就开始准备辎重物资,全部将士都任你调配,务必早点准备好。”赵飞燕点头领命。 少年说完又转头对华羽下令:“你去告诉冯阵,今天夜里举办个庆功宴会,尽可能让所有人参加。让他们也好好放松放松,就算誓师了。我有预感这次回了福州可能有恶仗要打,估计以后没有这种机会了。”邋遢青年笑着赞同。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种事情他当然十分乐意了。 得到张子龙的命令后,所有将士都开始行动了起来。搭台子的搭台子,摆桌椅的摆桌椅,各司其职忙而不乱。不少百姓自发的上来帮忙,整个小岛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班鹏带着自己的弟兄来到小岛北边的树林砍柴,要烧几万人的饭菜,用的柴火量可是十分惊人的。 队伍中,谢怀金一脸心驰神往的赞叹道:“你们说张将军会不会是天兵天将转世?昨天你们看见没,整整挨了七道闪电,愣是没一点事!”谢怀银深以为然的频频点头:“看见了,看见了,那云团都快垂到脸前了,黑不隆冬怪吓人的。” 谢怀金满脸憧憬:“你说咱们兄弟俩什么时候能像张将军那么厉害?”谢怀银老实回道:“不知道,咱们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到了外放境界,说明天赋并不好。如果大哥还在的话应该可以吧!” “啪~”谢怀金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训斥道:“真没出息,咱们兄弟三人同父同母,流的是一样的血脉,我们只要努力修炼,绝对不会输给大哥的。” 跟在兄弟身后的英俊少年冷天雨,听了二人的话后忍不住插嘴:“主要还是功法的事,上面教给咱们练的这个金蟾功,最多也就是二流的轻身之法。如果想要靠它练到化形境,不是说绝对不可能,但机会其实也非常渺茫。” 谢怀金反驳道:“冷天雨,我知道你从前练过武见过一些世面,算是带艺从军。可是你这话说的我真不敢苟同,要知道张将军练的就是这金蟾功,而我哥谢怀石更是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凭借这功法练到了外放境巅峰,只差半步就进入驭物境,说明金蟾功还是非常厉害的。” 冷天雨苦笑,他知道这兄弟二人土生土长,对武功方面更是一知半解,只能和声解释给他们听:“张将军的招式大开大合十分刚猛,跟金蟾功关系不大,应该是另外练了其他功法。至于你哥为什么会修炼的这么快,我想应该是他与这金蟾功确实十分契合的原因。”说到这一停,叹了口气继续道:“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大哥确实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只不过这个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谢家兄弟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毕竟不是呆笨之人,自然知道冷天雨说的并没有错,所以听的很认真,最后谢怀金得意道:“我大哥就是你说的那种奇才,从我们记事起什么东西他都是一学就会。”旁边弟弟谢怀银不断点头助威。 冷天雨闻言一笑,也不反驳。毕竟那位谢怀石已经身死,是非对错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论证,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惋惜。淮国武林水准本就不高,想要出个奇才实属不易,万一谢怀石真的天赋超绝,却默默无闻的死在这偏远边陲,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话间,队伍已经到了树林。华羽那日的一把大火把这里烧了小半,看上去坑坑洼洼十分破败。班鹏转身下令:“日落之前,每个人砍伐十棵,并且要劈好咯,捆好咯,还要送到赵军师那,知道了么?” “诺!”所有将士大声应命,可是心里却在嘀咕,这是不是也太多了呀? 谢怀金轻轻推了推弟弟,小声说:“赶快干完,然后找地方练武功!”谢怀银点点头答应,旁边冷天雨也要同往。三人刚确定下来,谁知道班鹏在前面用手指着他们补充道:“谢家兄弟跟冷天雨上次战斗表现不错,你们几个今天任务加倍!” 三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就算他们都是外放境,也根本干不完啊。 东门岛近海上,六艘七丈长的战舰并排航行,缓缓转圈,曾江平站在甲板上大声呵斥:“大家都勤快点,这几天光记得吃,连训练都搁置了。都给我拿出全部力气,今天晚上宴会的主菜就靠我们了。” “您就瞧好吧,曾都尉!!!”手下披麻军将士们纷纷笑着领命,“嘿呦~嘿呦~~”随着喊号声,一张张巨大的渔网被撒下、捞起,活蹦乱跳的鱼虾螃蟹堆积在甲板上。 华羽看的眼睛都直了,感慨道:“这么容易就能抓这么多?”曾江平笑着解释:“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海里到处都是宝藏,要是能早些平定东门岛的海寇之患,青海郡这些百姓绝对不会过的如此贫苦。” 邋遢青年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可是就算有海寇盘踞,百姓一旦没饭吃了,也会铤而走险的出海捕鱼吧?”曾江平叹了口气:“华参事说的没错,可是那些规模的渔船出海,要么被淹没在风暴之中,要么被海寇撞见杀害,真正能平安回来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船小根本带不了多少,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明明靠着大海这座宝藏,却活的连猎户都不如。” 见壮实青年一脸沉痛的样子,华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现在不是好了么?海寇之患彻底消灭了,以后百姓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说着拍了拍肚子自嘲:“你是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海鲜,嘴都被养叼了,真不知道将来离开了福州,去哪还能吃上。” 曾江平拍着胸脯保证:“华参事说的哪里话,什么时候想吃了直接托人捎个信,我派人给你送一船过去。”华羽闻言哈哈大笑连连道谢,心中却有些苦涩,福州乃边陲之地,距离国都上京有七千里的路程,水路又不畅通,难如登天啊。 整个东门岛欢声笑语,忙活了一天,直到太阳偏西,天空铺满一片绚烂彩霞的时候,准备事宜已经全部做好。长宽各有八十多丈的舞台居中,被一条条鲜艳的薄纱长绫精心装饰,既有军中的大气磅礴,,又有一股满怀的柔情。 围绕着舞台,无数桌椅成花瓣状向外布置,每隔半里还备有一堆已经摆好了的篝火,只等入夜后将之点燃充作照明。无数将士百姓在桌椅之间的过道中忙前忙后,各色美酒佳肴小吃点心被端上了饭桌。 营地中,张子龙伸了个懒腰,推门而出去找风四娘。他想要具体问问夏利的供词,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因为他一身制式军袍,所以并没有引起百姓们的骚动,只有将士们在他路过的时候,垂首恭敬行礼。 因为现在小岛上鱼龙混杂,加上赵飞燕的坚持,所以风四娘跟她手下的那些姑娘们就住在军营中。张子龙脚力很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她们的营房,因为是临时建造,所以十分简陋。大都是用木材搭起骨架之后,直接盖上一张防水的篷布固定。 因为简陋所以隔音效果几乎没有,还没走近就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声。以张子龙这样的高手更不用说,只见少年脚步越来越慢,临到门口突然方向一变,走到一侧栅栏的阴影中静立不动。 这间营房里,有十几个打扮的美丽动人的女子,她们莺莺燕燕的互相攀谈着,脸上却带着一丝凄苦。风四娘天生妩媚,身材极好,在一件水蓝色长裙的衬托下,既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又带着一丝少女的纯情。 她们的脸上都擦了脂粉,可是依然遮掩不住额头上的烙印,这是她们一生的耻辱。每当看到那个‘奴’字,就会让这些女子们想起这段生不如死的经历。 “会长,这是您的。”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过来,递了一颗黑色的丹丸给风四娘。丹丸只有指甲般大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风四娘伸手接过,用两指夹起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神色平静的柔声问:“已经发下去了么?”下面有人回道:“启禀会长,红花会三千一百三十一人,都已经发过了,只是不知有多少人会服下这三息丹。” 风四娘笑着摇头:“是生是死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只能提供一个最体面的结局。”说着看着手中的丹药:“三息丸是从自一种名为河豚的鱼中提炼而出的毒药,服下后会在三个呼吸间暴毙而亡,不会有任何痛苦。”女子说着一顿,环顾着周围的女子:“想要让亲人们重新做人,必须要洗刷掉我们的肮脏。” “会长说的没错,要不是海寇们用家父的性命相威胁,我早就跟这些畜生拼命了。如今家父已经获救,我也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您只要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服毒就行了。”一名眉毛狭长透着一股英气的女子道,她声音坚定没有一次迟疑,充满了一股决然。 身边女子也都出言赞同。 风四娘脸上带着凄苦,闭目颤声道:“今夜要为将士们献舞劳军,在那之后我们就当众服下毒药,没有什么能比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死明志更加有说服力,我们会得到解脱,家人也就不会被牵连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说着喃喃自语:“为了小月,为了小月……”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弄花了妆容。 “柳姐姐,我怕~”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怯怯的对旁边的女子说。后者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和声安慰:“小雨,不怕不怕,会长不是已经说了,不会有痛苦的!” 名叫小雨的少女一头钻到女子怀中,浑身颤抖低声啼哭。旁边的女子都过来安慰,可是自己眼里的泪水也不曾停歇。 门外栅栏处的张子龙听的心如刀割,只觉得仿佛有座大山压在胸膛,让他喘不过气来。一双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猛的一咬牙转身离去,待走到帅帐,冷声对门口的侍卫道:“去把华羽给我叫来,马上!” “诺!!”两名将士抱拳领命,撒腿就向外奔去。 一炷香后,邋遢青年急急忙忙的跑进帅帐,不满道:“什么事这么急?我刚进港口就被你的侍卫给绑过来了。”说着眼中有一丝诧异,因为墙壁上已经挂起了一副硕大的地图,包含了整个福州版图跟虚无缥缈的东北楼兰。 张子龙一指地图道:“我决定了,东门岛不能放弃,你现在给我想出一个能让它自给自足的办法。”华羽点了点头,好奇问:“张大将军这是怎么了?昨天赵飞燕提这事的时候,不是被你怼回去了么?” 少年郑重地点头:“这回……是我错了!”这更让邋遢青年震惊,没想到一直执拗的他居然会认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压下好奇心,揉着下巴打量起地图,片刻后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但是想要做到让东门岛完全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毕竟这里的物资实在是太过单一了。” 张子龙眉头皱起,华羽却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是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第二百二十章 庆功宴(下) “这是什么意思?”张子龙疑惑不解。华羽嘴角泛起笑容道:“这里能聚集数以万计的海寇,说明东门岛位于的海域,很可能可以通往其他大陆,不过这都是后话咱们暂且不说。” 青年在东门岛附近点了点:“把东门岛打造成海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可惜了。离这里不远就有几座占地不小的无人岛,与东门岛互为犄角,稍加改造就可以成为两座海上堡垒,加上东门岛本身绝对的地利优势,如果把这里改造成一座海上要塞,简直是坚不可摧。到时候整个福州的东海大部分海域,都在东门岛的拱卫之下,什么海寇啊海盗啊,都会成为历史。” 张子龙想了片刻:“你这话虽然很有道理,可是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把东门岛变成一座军事堡垒?”华羽拍着胸脯自信道:“通过海上贸易,一切都可以轻松解决。这里距离福州只有三千里,顺风的话也就十天左右就可以到达。从这里出去一艘空船,一路捕鱼前往福州,换取大量的生活物资后返程。只需要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一次贸易,更别说这里还有座规模巨大的银矿,发展好了这根本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邋遢青年最后总结道:“为什么非要自给自足?咱们可是在青海郡有据点的,两点之间互相支援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福州是穷但是生活物资只要有钱,到处都可以买到。这里什么都不产,可是有鱼有银子,恰恰不缺钱。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大好事。” “冯阵曾经说过这片海域有很多岛屿,上面都是一些未开化的土着,咱们也可以跟他们交换物资,或者干脆雇佣他们。有了人跟物资,咱们就可以在这里大兴土木。东门岛主军事,在旁边找个荒岛开发成主贸易的港口,不出两年这里就会变成一处沟通东西南北的军事贸易港,到时候各路海商慕名而来,要什么物资没有?这也算是变相的自给自足了!” 张子龙听的目瞪口呆,华羽见状哈哈一笑,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家中世代经商,耳闻目染之下也算了解一二。”少年比了个大拇指称赞:“华羽,你是个人才。”说完一拍桌子:“就这么干了。” 华羽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就需要留下大批的人手,咱们的人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回到福州之后还要继续征战。”张子龙咬了咬牙:“你来安排,需要多少就留多少,剩下的交给我来办。” “小羽啊,任何事情都要胆大心细,世间万事没有必然会成功的道理,只要认准方向就不要犹豫,必须拼尽全力去奋斗,只有这样才可能会有奇迹的发生,如果做什么都瞻前顾后,最后必将一事无成。”爷爷的话此时浮现在了耳边。 邋遢青年对少年的魄力十分佩服,就凭自己灵光乍现的一个点子,就敢拼上所有身家,果然是脑子不太好使。可是也正因如此才让人感到钦佩。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间东门岛的未来就被定下了。此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到,这个出发点其实只是为了保住一群苦命女子性命的计划,会像偏离航线的船一般,驶向了前所未有的光明。 夜幕降临,明月初升星海浩瀚,孤零零立于无尽大海上的东门岛,此时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一人多高方方正正的篝火被点燃,火光的温暖驱散了黑暗与寒冷的海风,许多半大孩子拍着手绕着篝火蹦跳。 围绕着舞台,数千张简陋的餐桌座无虚席,人头攒动一望无际。随着张子龙一声:“干!”酒液飞溅豪气冲天,庆功宴正式开始。面对着满桌丰盛的食物,所有人都食指大动,到处都是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吃到尽兴处,临近的一张桌前,曾经的上阳台金袍少年钟元良一个纵身上了舞台:“上阳台钟元良,献丑了!”说完就在数万人的注视下舞起了剑。只见真气纵横中,少年手中那把色彩斑斓的千机剑不断变化形态,时长时短,时坚时软,时一时二。而他的武功更是驳杂,每次千机剑的变化,都会让少年的风格发生变化,时而诡异刁钻,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迂回其后,时而正面强攻。 钟元良如一只嬉闹于花海的蝴蝶,上下翻飞无可琢磨,当他收招抱拳时,所有人轰然叫好,声音直冲天际久久不绝。少年倒背千机剑,一脸骄傲的走下台去。临了还撇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赵飞燕,心想怎么样,这回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谁知后者只顾跟华羽拌嘴,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气的少年牙根痒痒,果然是个不懂武功的女人。 回到座位,旁边同桌的谢家兄弟连连称赞,冷天雨也是满脸钦佩,嘴中震惊道:“钟将军你莫非已经快要到化形境了?”钟元良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我在上阳台就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就差一步就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坐下后继续聊天打屁,心情大好的钟元良拍着胸脯保证,回到上阳台给他们三人每人量身打造一柄兵器。他可能从军时间长了,已经忘了自己是偷偷下山的,回到门派不一定会被怎么修理呢,并且他的锻造手艺…… 不远处有一桌,李星河感慨道:“这个钟元良武功确实厉害,看他臂膀力气也不小,再加上那把变化多端的千机剑,就算在上京也不多见这种实力的少年高手。” 张子龙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揶揄道:“钟元良从小就在上阳台修炼,有正宗的师门传承,苦修十年不过是驭物巅峰。你我二人半路出家,只用了四年时间就已经到了化形境界,这样看起来的话我们更像是异类了。” 李星河仰头喝光杯中之酒,摇了摇头:“大哥,我们还不一样。家里为了我的事情费尽心思,爷爷拉下老脸才从别人那求来一本非常适合我修炼的兵家下品绝学,又花费了不知多少灵丹妙药帮我提升体魄,这才有了化形下品的修为。”说着忍不住好奇地问:“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张子龙摇头苦笑:“我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得到了不少的机缘才能有今日功力。”少年目光有些迷离。一直以来都在打仗,根本没有闭关刻苦修炼过武功,当初第一次行走江湖的时候,不过是刚入驭物境界的水平。 想到这里少年不自觉的摸了摸左臂上的红巾,自从得到了夏灵儿送的这条丝羽织炼成的围巾之后,功力才开始突飞猛进,后来又有单乐成送的灵酒朝霞,才让他在血灵阁一战突破到了驭物巅峰。但是那诡异的梦境跟返老还童的奇遇,让他不敢再继续使用丝羽织。 张子龙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继续沉浸在了思绪里。然后呢?然后就是服用了师母薛风婷的轮回丹,直接助他突破壁垒,连破两个境界,直接变成了化形中品的高手,在此次东门岛一战后,居然完成心愿突破到了化形上品,现在想想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少年从以气驭物的驭物境,到了以气化形的化形上品。别人十二年苦修的成果被他轻松完成,可同时付出的代价也是高昂的。彩衣宗的丝羽织,是上百弟子用性命所炼成的,而薛凤婷花费了四十年才炼成的轮回丹自不用说,自己还损失了七成修为导致寿元将尽。 这些事情少年却一无所知。 随着少年的回忆他的眼光更显涣散,喃喃道:“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说完一饮而尽。他们说话间,已经陆续有人登台表演助兴。谢家兄弟上台,表演了蒙眼躲飞刀的绝技。外人都在感慨他们武功高强,可是他的同袍们却知道,这只是兄弟二人之间的默契罢了。 曾江平上台表演的轻功也让百姓们大开眼界,身轻如燕速度惊人也就罢了,还能凌空变向,甚至分出一个幻影化身,令人拍案叫绝。 班鹏带着五百将士,上台表演了军阵演变。陷阵营的士卒们士气高昂令行禁止,军容之严整让人叹为观止,同时也让百姓们顿觉安心,有这样的军队保护,以后的生活必然会十分安定。 就连自己仪容都懒得打理的华羽,也上台表演了一个用钱生钱的戏法,看的下面的人惊叹不断,直呼华神仙。这让同桌的赵飞燕苦笑连连,不就是个障眼法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陆续有人登台,什么胸口碎大石啊,火中取栗,百步穿杨等等数不胜数,掌声不断气氛热络。 宴会渐入佳境,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就在此时从小城内走出一队莺莺燕燕的美丽女子,她们面上带妆裙摆飘飘,随队还携带了各种各样的乐器。领头之人正是红花会会长,风花雪风四娘,只见她脚步轻盈端庄大方,面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如一个大家闺秀一般款款而来。 无数将士目不转睛地看着千娇百媚的女子们,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而数万百姓也大多如此,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眼中还带着无尽的惋惜之色。 等到姑娘们走到舞台附近的时候,张子龙干了一杯酒,一抹嘴起身来到台上,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在他的手势下喧闹声逐渐平息,毕竟少年不光救了他们,还是个天打雷劈都没事的超级高手。百姓们甚至在私下里流传他乃雷神转世,才会这么厉害不惧天雷。 风四娘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上台干什么,只能让红花会的姑娘们站在台下列队等候。 张子龙环顾四周朗声道:“大家安静,我宣布一件事,东门岛从今天开始正式更名为红花岛。我将会把这里改造成一处军事港口,由红花会与披麻军共同驻守,并在岛上建立一座城池,名为枫叶,由风花雪担任城主。”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台下瞬间喧闹声四起,就如同炸开了锅。就连冯阵等披麻军将领也都皱起了眉头,如此重要的事情,事先张子龙居然没有透露过任何风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别说那些披麻军的士卒了,纷纷脸色大变。 百姓们更多担忧的是,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了,少年现在这么说,会不会想要继续扣留他们?对于未来的迷茫让他们更加惶恐不安。 赵飞燕一桌,女子撇头看着华羽:“可以啊你,连张子龙都能说动!”邋遢青年挠头苦笑:“还好吧,其实他挺好说话的。”赵飞燕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你俩就是狼狈为奸,说不定在背着我谋划些什么!”华羽尴尬的笑了笑,不再搭话。 舞台下红花会的人则面露惊讶。风花雪猛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少年。 他知道了? 张子龙等底下稍微安静一些,运气真气继续道:“我知道这里是你们的伤心地,但是现在福州很可能也已经战乱四起,所以我才决定派军驻守东门岛,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军事要地,这样还可以防止海寇再次汇聚于此,为祸我福州海域。当然我并不会强求各位留下,愿意回家的可以跟随大军一起离开。不论是走是留,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由我来统一安置你们,都可以确保你们的安全,所以还请大家放心。” 人群议论不断,少年也不再多说,跳下台走到风花雪面前,轻声道:“你们已经吃了太多的苦,现在好不容易解脱了,千万不要再干什么傻事。我张子龙在这里向你保证,会给红花会建立一个崭新的归处,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胆敢歧视你们。” 周围女子闻言纷纷落泪。风四娘也双眼红肿,哽咽着小声回道:“张将军不用如此做,我们根本就不配。” 张子龙直视她的眼睛,抱拳行了一礼,语气斩钉截铁:“你我二人相识于苍茫大海,你为了弟弟甘愿以身饲虎,我十分钦佩,组建红花会尽可能的保护那些同命相连的苦难女子,这些我也都看在眼中,更不用说你还一直替我们披麻军搜集情报了。仔细想想你一直都在帮助别人,我就想请你相信我一次,给我一个帮助你的机会,好么?”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脸颊,风四娘上前一把抱住少年,放声痛哭。周围的红花会女子也都相拥而泣,一时间哭声震天。张子龙先是一呆,然后伸手在女子头上抚摸着,嘴里温声安慰:“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庆功宴就这么草草收场,所有人心里都有太多的疑问,等待少年的解释。 第二百二十一章 规划 翌日清早,所有的将领都来到了帅帐集合,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风四娘也在座。张子龙坐在主位清了清嗓子问:“你们现在想知道什么?都请问吧!” 冯阵率先起身抱拳:“张将军,披麻军由您亲手建立,如今海寇未灭,我不明白为何让我们披麻军驻守东门岛。比起战力,我觉得陷阵营更适合驻守在这里。” 张子龙正准备回话,可旁边钟元良就坐不住了,拍案而起道:“冯将军,我知道你们披麻军战力高,心气儿更高,可是也不能拿我们作比较吧?凭什么我们就要驻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冯阵眼神寒光凛凛,冷声道:“就凭我们披麻军三千就能灭了你们陷阵营,你不服气?”平日里的消瘦少年虽然身居要职,但是十分冷静,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刻板印象。可是今天发起火来,却锋芒毕露,气势凛然。 钟元良被其声势所慑,一时间居然有些胆怯,待回过神后恼羞成怒:“好啊,谁怕谁啊?我到要看看披麻军到底有多厉害,居然敢这么张狂?!”冯阵针锋相对:“灭你们,不难!” 钟元良脸色涨红就要发飙,张子龙却冷喝一声:“都滚回去,这里轮不到你们在这耍脾气!”见他发火,冯阵一声不吭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钟元良也冷哼了一声坐下。 看到这样的局面,此时坐在末尾的风花雪起身道:“张将军,一切都是因我们红花会而起。披麻军是您的左膀右臂,不用留下来陪我们,我一定会不负重托把红花岛给建好。”女子似乎解开了什么心结一般,说话不急不缓温婉动听,充满了自信。 张子龙心中一叹,摆手示意女子坐下,对旁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华羽说:“法子是你想的?现在跟大家解释一下吧。” 邋遢青年闻言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中间,先拱手对两边作了个揖,然后才道:“风四娘不用担心,此事虽然由你而起,但是也不全是为了你们,大家请听我道来。” 说着伸出一个手指道:“如果我们全部撤离,东门岛就会变成一个拥有银矿的荒岛,随时都可能会有海寇霸占。到时候用不了二三十年,这里又会变成一个无法之地,一个海寇巢穴。” 说完伸出第二根手指:“福州早晚都会跟海寇来一场大战,到时候规模将会空前绝后。胜负都不明朗更别说安全了,所以贸然回去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然后伸出第三跟手指:“咱们在东门岛解救出来的百姓有六万人,规模如此之庞大,安置问题就是个大麻烦,没有任何地方能接收如此庞大的规模,就算是吉水县也不行。而且就算有百姓愿意自行返乡,可是变数太多并不安全。” 接着是第四根手指:“如今东门岛海寇已除,沿海地区马上就会大力发展渔业,到时候成千上万的舰队出海,如果能有个中转补给将会大大提高渔民的生命保障,并且这里面的商机可是无穷无尽的。” 最后伸出第五根手指:“目前我们知道楼兰位于福州东北方向海域的某处,而东门岛位于东南位置,距离不会太远,毕竟那边派来过使者。如此一来东门岛的战略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只要是实力足够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绕开对方大军,奇袭他们的老窝。” 说完环顾一周:“问题是不少,但是只要我们能短时间内把东门岛建成一个军事重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跟福州进行航海贸易,咱们岛上可是有座银矿,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粮食之类的问题,直接花钱买就行。” 华羽说着转向冯阵道:“而咱们这里最有海战经验,有能力统帅大规模舰队,又能协调与吉水县的关系,只有冯将军你的披麻军了,所以张将军才会让你们留下。并且他也相信由你们来训练红花会,形成战力会快上很多,而有你们来驻守的红花岛,才真正算的上是牢不可破的海上要塞。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直接引军北上,大计可成。” 冯阵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起身抱拳道:“原来是这样,卑职愿意领命。”见他这样,钟元良冷哼了一声也不再挑衅。这时所有人都舒了口气,披麻军跟陷阵营真要闹起来的话,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最主要的矛盾一解决,接下来众人开始讨论细节问题。赵飞燕全程都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等众将各自离去后,女子才站起身冷声质问:“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俩居然说都不说一声?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张子龙十分诧异的问:“你不是一直劝我留下东门岛么?现在如愿以偿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啪~”赵飞燕气的拍了下桌子,恼怒道:“我那是为了给她们留一条活路,免得回福州之后被流言蜚语给逼死。现在倒好,你居然准备在这个破地方建城,还要留下精锐的披麻军,怎么着?是不是准备在这安家落户陪那些风尘女子过快活日子,不管福州的死活了?” 她语速极快如雨打芭蕉一般,张子龙被说的一愣一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片刻后才说了一句:“当初没有听你的是我太过固执,在这里给你道歉了。”少年语气真诚。 赵飞燕先是一脸惊讶,然后满脸狐疑的围着少年不断打量,嘴里啧啧惊奇道:“哎呦,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张子龙居然会低头跟我道歉?难道你是别人假扮的不成?” 少年苦笑:“我说的是真的。至于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华羽给我出的主意。难道你觉得他说的不对么?”赵飞燕双臂环胸一瞪眼:“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是你张子龙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作为陷阵营的军师,这么大的事居然连跟我商量都不商量。” 张子龙只能点头认错。赵飞燕这才满意:“下不为例,别忘了你还有擅自杀俘的把柄在我手上。”说完转身离去,嘴里咬牙切齿的嘀咕:“华羽,这就是你帮我劝他的结果?你死定了!” “阿嚏~”正在跟李星河商量军务的邋遢青年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皱眉道:“还真是奇哉怪哉,这里这么暖和怎么会着凉?”李星河在旁边笑道:“华参事,怎么说你也是武院的弟子,怎么身体这么单薄?” 华羽耸耸肩嘿嘿一笑,语气散漫的回道:“我学得武功讲究的是技巧,所以体魄方面也就是平常的水平,跟你们这种修外家功夫的可比不起。”李星河点头称是,二人并肩离去。 三天后,更名为红花岛的东门岛港口内,二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舰并排停泊,声势浩大遮天蔽日。岸边站着岛上的所有军民,黑压压的人山人海。随着舢板放下,将士们开始将堆积在岸边的物资向战舰里面运,百姓们也有条不紊的开始登船。 冯阵与风四娘并肩而立,二人身后站着各自的部下,还有两万多决定留下的百姓。他们很多人的脸上都带着失落与迷茫,以后这座漂浮在东海上的小岛,就是他们的家了。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疑问在每个人的心头盘旋。 张子龙点头叮嘱:“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回去之后会先安排牛沙他们往这里运送一批粮食物资,所有的银子你们自行支配。”冯阵脸色大惊,上前小声道:“将军,这钱也太多了,还是由您保管吧!” 张子龙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建城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况且还是两座?更何况你们还要招兵买马,保证数万人的吃穿用度,哪样不需要银子?放心收着,遇到事情多跟风四娘跟牛沙商量。” 冯阵有些担忧:“那您怎么办?陷阵营也需要花银子吧?”张子龙回头偷眼看了一下正在忙碌的赵飞燕,低声道:“放心吧,我现在吃的是皇粮,花销都由朝廷提供,再说上次上阳台给我送来了几十万两金子,已经够用了。” 消瘦少年双眼含泪拼命点头:“张将军您多保重,我会带着弟兄们一直守在这里,但凡有任何需要就派人来通知我,天涯海角不论多远,披麻军必当前去效命。” 冯阵语气真诚,张子龙听后也感慨良多。这都是从刚开始就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如今已经不剩几个了,也许把他们留在这里才是正确的决定吧。 光是运送物资与登船就将近用了两个时辰,日头已经升到头顶,舰队这才准备完毕。随着复仇号上张子龙的一声命令,舰队群拔锚摇桨缓缓驶出港口。 岸上哭声大起,甚至连披麻军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士,也是双眼含泪默默送行,更别说红花会的姑娘们了,早就已经哭的梨花带雨。舰队出了港口扬帆起航,速度猛的加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茫茫海面上。 风四娘转身对冯阵道:“咱们也回去吧,商量一下关于筑城的事情。你们披麻军最近刚刚打了几场大仗,要不要再修整几天?”冯阵连连摇头,斩钉截铁道:“不需要,建城的事情还是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开工。” 风四娘点了点头,二人率领军民返回营地。 一起离开的有陷阵营本部八千余将士,两千余辅兵,百姓三万多人,还有两千水手。二百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一路劈波斩浪,驶向青海郡沿海。 半个月来福州局势急转直下。赵修武,李善长部自上一战兵败后,西退至镇江县驻防,此举导致广陵北面门户大开,经过一番商议,赵匡只能让方星火领军北上平广县防守,并亲笔写了一封调令、一封家书交给赵文华,让他日夜兼程赶去镇江接掌防务。 北路海寇为了打开巫峡郡的缺口死伤了两万人,可是对于二十万的大军来说,并未伤筋动骨。他们也并没有乘胜追击,在完全掌握了巫峡郡后兵分三路。一路五万人,就驻扎在镇江城外百里处隐隐对峙。另一路五万人,南下驻守平广县外。剩下中军北上进攻北山郡。 巫峡,北山两郡根本无力抵抗,不到十天就已经全境沦陷。各地百姓死伤无数,更有数以万计的妇孺学子被当成牲口一样捆绑起来,被海寇们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驱赶向东面乡津郡。 甚至光明正大的从广平城外经过。 方星火身为墨家弟子,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见状怒火中烧,两度率军攻出城外试图解救百姓,可是都被驻扎在门口的海寇军队拦住。两仗下来杀敌七千,自损三千。虽然小胜可是根本就无力救援百姓,只能眼睁睁的这么看着。 海寇们猖狂的笑声响彻在福州大地。 广陵城外,一直与之对峙的海寇中军也向前推进五十多里,直到站在广陵城头都能看到的地方才安营扎寨。连连的败仗加上触目可及的漫天营地,虽然还未开战,那庞大的压力已经让百姓们人心惶惶。 这种情况直接导致广陵城内粮价飞升,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能翻一翻。一斗谷物早上还是一两银子,下午就变成了二两,晚上关门的时候居然涨到了三两,并且还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百姓们开始疯狂囤积粮食,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也不例外,冲突带来的矛盾逐渐升级,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城内就发生了四起人命官司,导致百姓们更加惶恐不安。 唯一占据优势的是驻扎在平安郡内,沛江西岸的秦雨寒部。可是对面海寇不断增加兵力,导致绿林营根本就不敢离开,只能和对方隔江对峙。这等于是被拖在了平安郡,实在是分身乏术无力北上支援。 广陵城王府,赵匡眉头紧锁,沉声问:“墨老,咱们现在怎么办?”墨非攻脸色如常,起身抖了抖青色长袍下摆道:“对方主帅深得兵法三味,如今局势步步落入下风。还记得方星火曾经禀告发现敌方斥候的事情么?他们如今早就对我们的部署了如指掌,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击破敌阵。” 说完高大老人拱手请命:“请王爷下令,由老夫亲自率军出城迎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炎凉酒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东海之上的陷阵营舰队平稳的航行在蔚蓝的大海上。复仇号顶层船舱,“嘭~”的一声房门被粗暴的踹开,只见赵飞燕手拿一叠公文气冲冲的走进来,也不去理会正被一团银亮电浆环绕的倒立少年,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双脚居然还翘起放在了桌子上。 正在练功的张子龙皱着眉头停下运转的真气,站起身不满道:“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还不如原来那个彬彬有礼的赵飞。”赵飞燕一撇嘴,冷笑回道:“我一个堂堂的郡主,天天跟你们这帮大老粗混迹在军营,还能剩下什么风度?” 张子龙苦笑着摇头,拿过毛巾擦了擦上半身的汗渍,出声问:“这次又怎么了?”赵飞燕一把把手中的公文摔在桌上:“怎么了?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军队名册,加上披麻军的话整整有一万五千人,而陷阵营的编制是一万人,现在已经严重逾矩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少年拿起名册随意的翻着,嘴里不以为然:“现在不是在打仗么,人当然要越多越好,这么较真干什么?”赵飞燕听了这话目瞪口呆,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少年,当她发现张子龙居然真的是这么想的之后,挺腰坐起用手拍着桌面怒道:“大错特错!朝廷对兵权看的十分重要,你在广陵的时候又把人都得罪光了,难免会被人诟病,到时候别说战功没有,严重的话还要治你个大逆之罪。” 张子龙不以为然的掏了掏耳朵,摊手问:“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赵飞燕直接回道:“反正现在披麻军不跟我们在一起,可以先把他们入军籍的事情拖一拖,等我爹给你升官了,再解决也不迟。” 少年听后直接摇头拒绝:“开什么玩笑?!那些将士跟我出生入死多年,好不容易才盼到转籍,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赵飞燕叹气道:“请弄清楚一件事,只有你张子龙做了更大的官,手下的将士才算有了出头之日。如果连你都倒台了,他们又能如何?千万别以为混个军籍是什么好事,你的臭脾气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到时候那些人逼着披麻军的将士们做死士怎么办?” 死士!就是类似攻城的时候第一波上去消耗敌方守城器械的倒霉鬼。一般都是由犯了死罪的囚徒,或者是敌方的俘虏组成,是一场战斗下来几乎全军覆没的敢死队。 张子龙眉头紧锁,冷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敢!!”赵飞燕摇头继续劝:“江湖人称修罗枪,现在武功又是顶尖一流高手的水平,又有淮国游击将军的官身,你在的话当然没人敢,可是一旦你要失势的话那可就难说了,毕竟许多人都喜欢干落井下石的勾当。所以对于我们来说,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自己的把柄给解除掉。” 张子龙绞尽脑汁的想了片刻,出声问:“我记得你一直带着三千辅兵,那陷阵营不是早就违规了么?”赵飞燕用素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有些头疼的解释道:“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管是什么部队,能在册编制的才是正规军队。辅兵并不在此列,他们就是负责军队日常杂事,比如说做饭,安营扎寨,运送物资等,严格来说他们就像是负责伺候将士们的下人。” 张子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继续问:“我记得你手下的辅兵都是新军淘汰下来的将士,他们为什么不返回原部队?反而心甘情愿的给披麻军做下人?” 赵飞燕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当然是因为他们看上我给的待遇了!规格跟陷阵营正规部队一样,每个月三两饷钱,并且我还承诺他们,只要能在我手下待满一年,就给他们每个月再加二两纹银。” 张子龙苦笑道:“你用的银子,不会是钟元良送过来的吧?”赵飞燕一副心安理得的点点头:“废话!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去哪里弄银子?” 少年也不再纠缠这事,盯着女子道:“那这事就好办了,披麻军的名额不能动,那就缩减陷阵营的。”赵飞燕闻言不可思议道:“你脑袋里是不是灌进去海水了?福州现在情况不明,靠岸后很可能会有恶仗要打,你先是让披麻军留在了东门岛,现在又要缩减陷阵营,到时候靠谁打仗?就靠你张子龙一个人么?” 张子龙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矮身趴在桌上小声解释:“缩减的人并不是真的让他们自谋生路,还可以编入辅兵嘛,现在咱们手下陷阵营的将士有八千六百多人,而你手下的辅兵有两千四百多人,总共是一万一千人。我是这样想的,把所有将士们统一集中起来再进行一场筛选,取前五千为陷阵营将士,剩下的六千人分给你和华羽一人一半,这样一来咱们其实没有半点损失,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赵飞燕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这方法倒是勉强能过得去,可是也太过剑走偏锋了,正规军只有五千,却有六千的辅兵,传出去还不成了笑话?”张子龙嗤笑一声:“管别人笑话不笑话做什么?只要打几场胜仗,自然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赵飞燕又想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行,听你的。可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被淘汰的将士由我先挑。”张子龙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这事你还是自己去跟华羽商量吧,我作为主帅不能偏袒你们中的某一个人。” 赵飞燕冷笑道:“哟,你跟他一起决定留下红花会跟披麻军的时候,可是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在这装什么大公无私?”张子龙脸色有些发红,咬咬牙还要继续据理力争。 “行,我答应了。不就是手下么?就由赵军师先挑。”门外华羽推门而入,面上带着两团酡红,前襟上湿了一大片,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右手还抱了一个漆黑的酒坛。 赵飞燕见了他模样,一脸厌恶的皱眉道:“大白天的就满身酒气,真是个胸无大志的窝囊废。”她的声音不小,整个屋内清晰可闻。 邋遢青年却跟没听见一样,走到近前把坛子往桌上一放,对少年挤眉弄眼道:“不就是选个手下嘛?谁先选不是选,反正都是自己人。张大将军你来看看,这是将士们在东门岛上缴获的美酒,你尝尝怎么样!那帮小子藏的太好了,要不是我鼻子生来就异于常人,还真的差点就发现不了了。” 张子龙眼睛一亮,伸手解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扩散开来,连旁边的赵飞燕眼中也有一丝诧异:“这破地方居然有这么好的酒?”少年快步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三个酒碗摆上,斟满之后一饮而尽。 入口十分清澈,浓郁的酒香充斥耳鼻,咽下之后居然不同于寻常烈酒那般火热,反而是凛冽如坚冰一般,仿佛有一股寒流涌入肺腑,凉凉的十分舒服。张嘴哈了一口酒气,张子龙赞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冷冽的美酒,你们也尝尝。”说着给另外两个酒碗一一满上。 赵飞燕挑了一下眉毛,不以为意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世面,我从小在王府里什么美酒没尝过?”话虽如此说,但还是伸出手接过少年递过来的酒碗,放在鼻下嗅了嗅,果然是清香扑鼻令人心生凉意,仿佛面前的不是美酒,而是一汪寒泉一般。 她还在这边感慨,对面的华羽可没这番心思,仰头喝了一大口,眼睛一亮一饮而尽。然后满脸陶醉的闭上眼睛,半晌之后才睁眼赞道:“还真是独特,这酒喝下肚后居然有让人置身于寒冬的错觉,还有一股淡淡的海风气息,两相结合天衣无缝,让人仿佛登上了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之巅,俯视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般。”说着摇头摆脑:“厉害厉害!酿酒之人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张子龙听的连连点头,又给自己添了一碗。华羽也不甘示弱的效仿。 “吧嗒~”泪水滴落在桌面。张子龙,华羽二人疑惑地看去,只见赵飞燕闭着眼睛捧着酒碗在嘴边,脸颊上却流下两行清泪。华羽打了个寒颤,小声问:“张大将军,她这是怎么了?喝酒难道还能喝出伤心事来?” 张子龙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我哪知道,难道是被酒给辣的?”“噗嗤~”不等华羽回话,那边赵飞燕却轻笑一声睁开眼睛,白了少年一眼:“你这人的想法真的太古怪了,正常人应该跟这邋遢汉子一样,觉得我可能是睹物思情,记起了什么伤心事。哪有人会想到被酒给辣哭了?” 张子龙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那你到底为了什么哭?堂堂一个郡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出入都是大队人马伺候保护,会能有什么伤心事?”对于少年的经历来说,只要人能活着,能好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奢求。 赵飞燕闻言真是想一酒碗砸在少年头上,打醒这个鼠目寸光的榆木脑袋。可是对比了二人之间的武力差距,她果断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曾经喝过这个酒,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品尝到熟悉的滋味。” 华羽闻言眼睛一亮,连番追问道:“哦?那这酒叫什么名字?由何人所酿?家住在哪里?有没有可能把酿酒的方子出售?”赵飞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声回道:“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说完女子直视张子龙的眼睛问:“你这么执着的杀戮海寇,到底是因为什么?”少年举起酒碗喝了一口,坦言答道:“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兄弟,他除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妹妹,全家都被海寇杀了,我是为了报仇才开始打海寇的。” 华羽暗自咂舌,他为人虽然外表不修边幅了一些,可是跟谁关系都能处的不错,披麻军的弟兄们自然也不例外。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得出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答案。 “你就为了给兄弟报仇,前前后后就杀了将近十万海寇?” 赵飞燕眉头皱起,青海郡大战海寇将近六万,东门岛一战两万五千,加起来也就八万出头,还有两万从何而来?一道灵光突然闪过脑海,青海郡四年来的请功战报一页页的浮现,女子自言自语道:“原来那些都是你做的!” 张子龙爽朗一笑,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道:“兄弟一人?这里装的惨死在海寇手下的孤魂野鬼数以万计。为了他们,再来十万我也杀得。” 少年的豪言壮语中,透露着无尽的血腥,两人都被其慑的汗毛倒立,此刻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可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年高手,而是一个年纪轻轻就灭了十万生灵的业火屠夫。 张子龙见二人呆立,摇了摇头继续喝酒。三碗之后二人方才惊醒,赵飞燕点头道:“如果孟婆婆早点遇见你的话,可能就不会有遗憾了。” 少年闻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孟婆婆?”赵飞燕点头道:“此酒名叫炎凉,取自世态炎凉之意。而孟婆婆就是酿酒之人,她本是从海外流落到淮国的异乡人,相貌就跟海寇无异。她家世代酿酒,这个炎凉的配方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凭借着这一首酿酒的手艺,她在淮河郡开了一家酒馆,生意兴隆。四十年前嫁给了当地的一个颇有才情的书生,生育有三子两女,后来更是开枝散叶,子孙颇多。” 张子龙二人静静的听着,女子语气平地静继续:“十年前海寇进犯边境,她家也被殃及,丈夫与子女悉数被屠。因为她那天带着两个孙子去外地拜佛所以才幸免于难,待回家之时已经是家破人亡遍地尸首。她变卖所有家产到处求各级官府出兵缴寇,从县所到郡所,打点银钱无数,可是皆无人敢领军出海。” 说到这里女子停下,举起酒碗喝了一口。张子龙听的全神贯注,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整整五年的的世间,她一边带着两个孙子,一边到处投书要求出兵剿寇,可是因为她跟孙子的样貌跟海寇十分相似,还经常被百姓当做海寇欺凌,她每一次都跟那些无知百姓据理力争。直到有一次她从外面回来,发现两个孙子居然被人殴打致死。她去官府告状要求严惩凶手,可是根本无从查起,整个村子都有嫌疑。法,毕竟不能责众。” “那时候的孟婆婆已经年近七旬,她孤身一人来到广陵想到王府告状,可是身体不济昏倒在门外,刚好被我撞见抬回家中医治,她的满肚冤情我跟父王都说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到底该去追究谁的责任?茫茫大海不知所踪的海寇?并没有过失的各级官府?还是那个比邻淮河的宁静村子?” 张子龙咬牙切齿道:“海寇该死,那些官员也不配做官,宁静村子的淳朴百姓?你见过把两个孩子活活打死的淳朴百姓么?” 赵飞燕摇了摇头:“那怎么办?都杀了?那些村民一辈子为善,就因为唯一的一次过失,就要把他们全部杀了么?”张子龙双手握拳,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决定。 “孟婆婆活了那么大年纪,这些经我父王一说自然也就明白,所以直到她去世前的两年,一直呆在我们王府中生活,再也不提报仇的事情了。每天就是在她的院落中默默的酿酒,然后再一坛一坛的倒掉。到后来她院子周围都是酒香久久不散,我当初也是出于好奇,偷偷的尝了一点,所以才会记住这个独特的味道,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尝到。” 华羽扬眉道:“当年杀了孟婆婆全家的,就是东门岛的海寇!这些酒是当初在她家抢来的。”赵飞燕点了点头:“应该不会错,说来也是缘分,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张子龙灭了东门岛全部海寇,无形中帮助早已经身死的孟婆婆报了血海深仇,而如今咱们喝的这坛炎凉又是孟婆婆亲手酿的,好像是在感谢你一般。” 张子龙举着酒碗呆立在原地,碗中那清澈的美酒晃荡涟漪,隐约中仿佛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在跟他作揖道谢一般。举起酒碗喝了一口,那股寒流躺在心间,明明十分凉爽却让他热血沸腾。 “啪~~”张子龙一饮而尽,猛的摔碎酒碗怒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海寇们当然该死,那些不作为的官员也逃脱不了干系,杀死她孙子的村民也并非无辜之人!这……不对!”说到最后,少年眼眶有些泛红。 华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低头喝酒,寒流流淌在腹,可是这一刻却寒了青年的心田。炎凉,世态炎凉,不公,到处不公! 赵飞燕喝了一口炎凉,平静道:“可是孟婆婆并不是淮国人,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海寇!”张子龙身体一僵,良久后转身离去,背影满是没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我会改!” 赵飞燕见他这样眼里露出一丝不忍,然后连忙摇了摇头低头喝酒。 炎凉……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选拔 陷阵营辅兵中有个被人称为二把刀的人,姓周名齐。他身高体健,年纪二十,是广陵城第一批参加选拔落选的新军,加入辅兵后,因为家里原来开过饭馆,所以被任命为伙头军,平日里专门负责给将士们做饭。 翌日天色刚亮,盘膝在床铺上练功的周齐缓缓停止运气,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发现同舱的十一人还在练功,摇了摇头起身出去准备饭食。来到伙房后腥气扑鼻,汉子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海鱼性寒,长期吃容易坏人肠胃,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说完从一旁拎过两把狭长的菜刀,长约一尺二,有四指宽,刀身明亮光可照人。这时周齐开始动手准备,两把菜刀在他手里如同神兵利器一般散发着冷冽的寒光,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一条条硕大的海鱼在他手上轻易的被处理干净。 也是因为这门手艺,他才会被取了个二把刀的诨号,又因为厨艺确实出色,现在的周齐已经是一名什长。在他手下管着十名伙头军,平常也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动手做饭,只需要在旁边指点就可以了。在这个位置有一点好处,就是只要军队里有,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根本不用跟别的将士一样吃大锅饭。 日子安稳,待遇丰厚,吃的好穿的好,按说这么好的生活和待遇他应该知足才对。可是,他并不这么觉得,依然每天都刻苦训练,到底为了什么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家中并不曾有人被海寇杀害。 没到一刻钟功夫,手下士卒也陆续进来准备做饭,大家见周齐已经在忙活了,纷纷面露惭愧之色。青年也没有责怪他们,只是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他们这十一人,负责全船近三百军民的吃食,工作可算不上轻松。 东方海平面上,火红的太阳缓缓升起。而这时的战舰上炊烟袅袅,浓郁的鱼汤香气已经弥漫开来,周齐吩咐手下把一口口大锅端到甲板,自己则拎着一个铜锣来到船舱处。 “铛~铛~铛~” 声音响亮而清脆,整个战舰这才开始热闹起来,嬉闹笑骂声音不断,陆续有人手中拿碗走出船舱,到甲板一边准备吃饭。谢家兄弟也并排走出,谢怀金还笑着跟健硕青年打招呼:“周大哥早啊,什么鱼啊这么香?” 周齐点点头回道:“都是你们昨天捞上来的,具体是啥鱼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内脏都处理干净了,放心吃就是了。”谢怀金哈哈一笑:“周大哥的刀法我们可是十分钦佩的,厨艺更是没话说,吃你做的饭我们当然放心了。” 他们在这边正聊着,冷天雨跟班鹏二人也走了出来,谢家兄弟一看见班鹏,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落荒而逃,冷天雨看到后赶紧快步追去。班鹏四顾看了下,发现没有人注意后,轻声道:“周老弟,你跟我来一下。”说完绕到船舱侧面。 周齐跟了上来:“班鹏,你现在是我的上官,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班鹏苦笑道:“咱俩可是同乡,你这说的哪里话?你的本事本就在我之上,要不是水性实在不好,没有通过三江口的渡江测试,现在说不定官位还在我之上呢。” 周齐依然面无表情:“技不如人罢了,现在说这还有什么用?我们虽然是同乡,可是现在身在军中,还是按照军队的规矩称呼吧。”班鹏闻言咧嘴一笑,神秘兮兮道:“我这次找你,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健硕汉子一愣:“咱们现在漂在这茫茫大海上,能有什么好消息?”班鹏悄声道:“昨天我不是被叫去主舰了么?张将军决定,今天白天重新选拔陷阵营,这次只留下五千人,你们辅兵也在选拔之列!” 周齐双眼之中闪过一道精光:“此话当真?!”班鹏正色回道:“千真万确!”壮硕青年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身后班鹏见状也不阻拦,只不过稍稍提高音量嘱咐道:“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偷偷在练习曾江平教的水鬼之法,这次一定要加油啊!” 班鹏只看到壮硕青年坚定的背影,并没有看到他此刻的面容,那是一种近乎扭曲的表情,疯狂而又炙热。我这辈子,不可能输给你班鹏,一次……都不行! 吃完早饭,按照平日里的安排来说,舰队应该会分开捕鱼才对。可是今天不一样,复仇号上令旗招展,舰队缓缓靠近聚拢在一起。所有军民都心头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星河翻身上了了望台,看着周围二百多艘庞大的舰队,运起真气朗声道:“今天,我们要重新选拔陷阵营将士!”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将士们顿时沉默下来,旁边看热闹的百姓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压抑的气氛让他们也跟着安静下来。 九尺少年继续道:“这次陷阵营只要五千人,所有人都要参加选拔,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包括张将军在内。这意味着现有将士将会有三千人被淘汰。”陷阵营的将士闻言都有些低落,反而是辅兵那边,很多人眼中射出好战的目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见他们这样,李星河皱起眉头:“一个个的垂头丧脑的干什么?吊丧呢?!就你们这样也配留在陷阵营?”他的话如同当头棒喝,驱散了将士们心间的阴霾。 比就比谁怕谁,一帮负责起居的辅兵还能翻了天不成?陷阵营的将士们面露出不屑之色。 周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伸手握了握插在身后的双刀刀柄。 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辅兵?他们曾经可都是新军的精锐,只不过因为运气等不可控制的原因,导致最终没有被选上而已。为了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军饷留下来?他们还没有这么下贱。一切,都是为了夺回曾经失去的尊严。 本来其乐融融站在一起的将士们,此时无声的分为了两帮。陷阵营与辅兵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极为浓郁,甚至让围观的百姓都不敢开口说话,喉头耸动直吞咽口水。 华参事的激将法果然好使,李星河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精简军队不是因为别的,正是为了提高咱们陷阵营的战力。主帅决定,今天之后凡是陷阵营将士,现有的功法可以随便选择。据我所知,张将军那里有不下百本秘籍。” 此话一出,所有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功法秘籍一直都是被各家密藏,绝对不会外泄的存在,就连乡间的武馆那种三脚猫的功夫也不例外。目前为止陷阵营提供的,只有一本金蟾功,可就算如此也已经是十分珍贵了,更别说是……不下百本。 谢家兄弟双目中燃烧起了烈火般的斗志,他二人都不是愚笨之人,对冷天雨的话也都有自己的考量。大哥谢怀石心思灵敏七窍玲珑,非常匹配金蟾功这种变化多端的功法,而自己兄弟二人却没有这种天赋。 谢怀金伸出右手悬空:“三弟,咱们的机会来了!”谢怀银伸拳与之对撞一下,坚定的点了点头。不远处的冷天雨反手握住剑柄,嘴角轻笑打量四周。一万一千人只有五千名额,如此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嘎吱嘎吱~~”周齐把双手捏的一阵乱响,身体兴奋的都有些颤抖起来。在他身后,聚集了三十多名差不多神色的将士,这些人都是有同样想法的人。 并没有任何人说话,所有将士都根据远近亲疏自行聚在一起,全神戒备起身边的任何人。百姓们被其气势所迫,不自觉得退到了甲板边缘与船舱内。 说的慢,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主舰上的李星河继续道:“偏将军钟元良还答应,将来会委托上阳台,专门给陷阵营的将士们打造兵器。并且,军饷提高一倍,每个月纹银六两。” 淮国二品供奉上阳台,威震一方,以锻造闻名于世,他们打造的兵器必然不俗。而原来陷阵营做为步卒已经拿到了骑兵的军饷,现在更是再翻一倍,是寻常军卒的六倍之多。 自古钱财最动人心。 更何况陷阵营是福州数一数二的精锐,只要这次能被选上。名誉,地位,钱财,神兵样样不缺,虽然还没开始,但是军卒们已经把身边的人当成了敌人,血海深仇的那种敌人。 复仇号上,钟元良苦笑:“张兄弟,我现在哪还敢回师门?被师傅师姐撞见了不死也会扒层皮。你们拿我做幌子怕是……”话没说完,旁边赵飞燕直接冷笑道:“看你那点出息,张子龙这次挨雷劈,不光丢了兵器,连被你们上阳台吹上天的宝靴宝甲都化为灰飞了,你们是不是要做些补偿?” 钟元良闻言哭笑不得:“这位郡主,做人要讲良心啊,玄霜手甲跟鬼影靴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这点张兄弟都是亲眼所见。那件宝义也是大师姐以锻造兵器为代价,从彩衣宗换来的。可是东西再好,也是对人而言。谁能想到会被雷劈呢?天威浩荡你以为谁都跟张子龙一样水火不侵啊?” 赵飞燕瞪了他一眼,斥道:“这些你跟我可说不着,我亲眼所见的就是上阳台送出来的都是些破烂货。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子龙送给你们的矿石价值可是……” 钟元良脸色发黑,连忙摆手告饶:“好好好!赵军师你说的都对,我答应了,不就是几千把兵器么?”赵飞燕这才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转头问张子龙:“他们选拔,你一个主帅跟着凑什么热闹?如果真有人能赢了你,你还能让位不成?” 张子龙朗声大笑:“有何不可?!”说完大步上前走到船头,褪去上半身战袍,大声喝道:“我张子龙会给你们最好的,可是一旦进了陷阵营,就要做好随时战死的准备!!老规矩,现在有人要退出随时都可以,一会选拔开始,生死可就各安天命了。”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选择在这时候退出,这跟他们是不是有真本事没有关系。早就被陷阵营的训练炼成铁石心肠的汉子们,双目都狂热的盯着蓬发少年,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分出个高下。 张子龙哈哈一笑:“好样的!不愧是我选上的。”说完转身道:“赵军师留下督管全军,剩下的都给我过来!!”李星河步伐坚定的走到少年身旁,自觉地褪去战甲,露出上身虬结的肌肉。 “都是读过书的人,何必呢?”华羽叹了口气上前,一边用右手褪去上身,一边左手拎着酒壶灌了两口。待到近前的时候,酒葫芦已经被他喝光,随手丢开脸色酡红道:“这是蛇胆泡的药酒,大补!!” 钟元良先是解开了身后背着的千机剑,环顾四周后还是叹了口气,双手捧着递给赵飞燕:“赵军师,这把剑就跟我的命一样珍贵。平日里我连睡觉都不会松手的,请您一定要帮我给保管好了!!” 赵飞燕嫌弃的看了一眼,撇嘴道:“谁稀罕你这把破剑,扔这吧,丢了我赔你一把便是。”这话气的钟元良脸色发青,看了看船头就等他一个了,只能把剑放在地上,不舍得地跑到了船头。 复仇号上,所有将士都来到船头,密密麻麻地站了有二百多人。张子龙站在船头,看着庞大的舰队朗声道:“第一关不变,测试体能耐力。舰队正常航行,所有人必须靠自己游泳追上舰队,否则就自己游回福州。至于多长时间……不确定!你们敢不敢?” “敢不从命!!!”所有人齐声应喝声势骇人,周齐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终于没有白下苦工。站在战舰前的班鹏则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这位同乡暗自高兴。 ‘皇天不负有心人!’ “来吧!!!”张子龙长啸一声,直接纵身“噗通~”一声从巨大的主舰跳下。一时间“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响成一片,所有将士都义无反顾的跳下海去。百姓们看的目瞪口呆,这里可是大海,这样毫无措施的跳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根本没有人能靠游泳跟上战舰的速度。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彻底无语了。 下海的将士们犹如变成了游鱼,扑腾着一朵朵浪花,速度飞快的紧跟战舰。一万多朵浪花汇聚在一起,就跟迁徙的飞鱼群一般声势浩大。“这……还是人么?”所有百姓心中都升起了感慨。 赵飞燕抬头对了望台上留守的水手们喝道:“传令下去,舰队左右分别派出五艘战舰,迂回到后方救援脱力的将士。”她不能不小心谨慎,这些人将来可都是自己的手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登陆 福州大地烽烟四起,半个北线与整个东线全部沦陷,百姓们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乱世之中必有英雄人物挺身而出,虽然愿意协助朝廷的武林门派大部分都已经划归在了秦雨寒手下的绿林营,可是,还有一个例外。 淮河郡西北有一片连绵上百里的大山,形似一条蛟龙盘踞在淮河边上。山脉入口处是一个规模宏大的水寨,城高十丈一眼望不到边,一队队赤膊打扮的汉子在城头巡逻。 这里是沧浪帮的大本营傍山水寨,而他们现任的帮主,就是侠名在外的翻海蛟吕今瑶。自从海寇犯境以来,她为了救援百姓,曾多次组织手下帮众与海寇战斗,虽然规模不算很大却也足够振奋人心。 聚义厅内,白衣赤足的吕今瑶坐在主位,沉声问:“现在山内到底有多少百姓?”在她下手边坐着两人,其中一个是身穿青衫儒袍的中年书生,他捋了捋自己六寸长的胡须回道:“帮主,这实在是无法计算。现在外面海寇横行兵荒马乱,每天都有百姓前来投奔,多则一两万少则四五千。截止到昨天,山脉内已经有百姓二十七万余人。” 他姓温名子安,是沧浪帮的老人,因为精通数算所以被老帮主委以重任,一直负责管理帮派的内部事务,类似于沧浪帮的大总管。 坐在温子安对面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美丽妇人,闻言皱眉地担忧道:“如此众多的人,以帮内的存粮根本就撑不了多久,还是要早些想出对策才行。不然一旦坐吃山空,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妇人姓甘名妙竹,是老帮主的亲传弟子,按照辈分算是吕今瑶的大师姐。可是她为人温柔善良,并不适合接手帮主之职。老帮主对她十分喜爱,就给她安排做了负责给帮众传授功法的长老。她与小师妹吕今瑶的关系十分亲密,所以商量事情的时候都会把她叫上。 温子安苦笑一声:“甘长老说的没错,其实以我们现在的储备,就算百姓不再增加,也只能坚持月余时间,到时候早已过了秋收时节,想要弄来粮食就更难了。” 吕今瑶闻言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了片刻问:“能不能想办法从外面买?价钱高点也无所谓,钱就从帮派里出。”温子安直接否定:“不行啊帮主,战乱的时候粮食可是紧俏的物资,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现在外面上到各大粮商,下到百姓家里,谁不是拼命囤粮!恐怕咱们就算出价再高,也搞不回来多少。” 吕今瑶有些头痛的扶着额头,叹息道:“那还能怎么办?百姓们原来的生活就已经非常不易了,现在遇到战乱更是人心惶惶,朝不保夕。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虽然家里被朝廷迫害,可是为人却侠肝义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取得百姓们的爱戴,现在更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她。为了报答这份信任,吕今瑶早已下定决心,能救一人是一人。 “我倒是有个注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甘妙竹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迟疑。吕今瑶二人连忙追问,妇人才继续说:“这几日投奔咱们的百姓带来的一个消息,在洪安郡武安城,海寇们搜刮的金银财宝,粮草物资都储藏在那里,并且海寇中军为了更快攻城略地,把大军拆散成了数十股。也就是说武安城的防守力量其实并不强。” 吕今瑶眼睛一亮:“师姐的意思是咱们直接去抢海寇们的粮食?!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一旦成功,也能打击一下海寇们的嚣张气焰。”温子安却有些担忧:“可是咱们的人只擅长打水战,还从来没有攻过城,伤亡必然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一旦咱们抄了海寇后路,必然会彻底激怒他们,到时候……” 不等他说完,吕今瑶就直接挥手打断:“对海寇咱们可不能客气,他们现在之所以放任我们不管,是因为根本腾不出手来全力对付。一旦让他们彻底掌握了福州东七郡,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跟他们作对的沧浪帮。既然如此,咱们就应该先下手为强。” 女子说着拍了一下桌子:“我吕今瑶虽然看不惯朝廷做派,可是打仗最受苦的到底是底下的百姓,为了福州少些孤儿寡母,我不介意跟广陵府合作一把共同抗击海寇。” 见她如此坚决,温子安与甘妙竹也就不再劝阻。沧浪帮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弟子们也多是心怀狭义之辈,这次为了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必然也会同仇敌忾不惧生死。 九月二十二,就在海寇们肆无忌惮的为祸福州之时,早已经被广陵府方面认定为沦陷的淮河郡,突然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沧浪帮帮主吕今瑶,率领四万帮众组成的庞大舰队,顺着淮河南下洪安郡。登陆后半天之内奔袭百里,在敌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攻破了海寇大本营武安城。 攻城战中,白衣赤足飘飘欲仙的吕今瑶单人双剑,率先登上城头,在千军之中斩杀海寇守将贝里。破城之后更是身先士卒,率领麾下追出城外二十多里方才罢休。这一战斩首海寇近万,俘虏两千。 更重要的是解救百姓十三万,缴获粮草一百二十万担,金银珠宝近万箱。 这一消息传回广陵,举城沸腾,人心大定。赵匡加封沧浪帮为忠勇军,更是封吕今瑶为巾帼将军。 已经被攻占的领地上居然还有如此战力的门派,直接导致大军粮草被抢,横行无忌的海寇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行事也稳重了起来。摇摇欲坠的东七郡,迎来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各地都是拖家带口的难民。 广陵城凭借着这场振奋人心的胜仗,决定由墨非攻亲自挂帅,领兵十万出城讨贼。两军在广陵城东二十里外铺开阵势,随着轰鸣的战鼓声厮杀在一起。 这一战让所有人知道了,做为淮国曾经能跟儒家分庭抗礼的墨家有多么强大。五万墨家弟子汇聚成大大小小近百个大阵,金、木、水、火、土、阴、阳、风、雷让人眼花缭乱,各个大阵有攻有守,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十分契合,互补有无,十分玄妙。 更有不少人驱使着身高三四丈的机关巨兽在海寇阵中四处冲杀。这些木质机关兽模样凶神恶煞,浑身包裹着厚厚的铁皮,冲锋起来如同鬼神下凡,根本就无人可挡,寻常壮汉在它面前也就跟小猫小狗一般。而这些巨兽身上驱使它们的人,不论男女老幼统统身穿黑白相间的长袍,头上系着一条阴阳鱼抹额,显得十分不拘言笑。他们是墨家的一个旁支,精通数算机关,号称有巧夺天工的实力。 高大老人墨非攻身处中军,站在一辆高大的战车上,青袍摇摆仙风道骨,身后站着莫小书,莫小雨两兄妹。战车的后面,跟着上百名上了年纪的老者,最年轻的也有五十岁开外,一个个浑身散发着无边的气势,这都是墨家各个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他们代表的是墨家最高战力。 化外蛮夷的海寇虽然勇武过人,可是显然也是第一次跟墨家对阵,浑身的力气根本无处可使,被眼前千变万化的大阵给弄的晕头转向。交战一个时辰,海寇们就被杀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战死不下两万人。 海寇中军开始鸣金收兵,墨非攻早有预料,现在两军已经完全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撤退哪有这么容易?刺耳的鸣金声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在交战的海寇斗志全无,纷纷争先恐后地向己方中军退去。撤退变成了败退,墨非攻令旗一挥,战鼓声骤起,全军乘胜追击,铺天盖地的掩杀上去。 败退直接变成了溃退。海寇们被杀的丢盔弃甲,拼命向大营逃去。被如此大量的溃兵冲击,海寇防线顿时千疮百孔,喊杀声持续了一整个白天。 当天边泛起晚霞的时候,喊杀声才渐渐消退。此时广陵城外一片狼藉,遍地尸体血流成河,黑烟袅袅,鸦啼满天。墨非攻这才带着将士得胜归来,广陵城内一片欢腾。 战后统计,广陵城外的这一战,斩杀海寇四万人,俘虏九千人,而自身伤亡不过七千。海寇的大寨被夷为平地,兵败之后的海寇只能向东撤回百里,直到了淮河郡境内方才止住。 连番大捷的鼓舞下,广陵城内治安顿时好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温和的笑意。墨非攻班师回来的时候,广陵王赵匡甚至亲自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并恭敬的给高大老人作了一揖,墨家众人都觉面上有光。 此战过后,广陵城东面威胁稍减,马上腾出手收拾北面巫峡郡的海寇来。赵匡任命司隶将军陈天一为帅,领新军五万北上平广城支援方星火。同时命令驻守在镇江的赵文华,赵修武兄弟二人同时起兵策应。 九月二十七,天空乌云密布,随着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淅淅沥沥的秋雨开始倾泻大地。驻扎在平广城的方星火在城头誓师,战鼓喧天声中,十万大军顶着秋雨倾斜而出,直扑海寇大营。可是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敌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镇江城的赵文华也是同样,海寇大寨人去楼空不知去向,留给他们的只剩下焦土遍地的巫峡郡。两军在连山县会师一处,浩浩荡荡十六万大军继续北上前往北山郡。 可是等待他们的依然不是海寇顽强的抵抗,所有人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剩下的都是些神色麻木的百姓。 于此同时,南部平安郡的秦雨寒部却遭到了海寇疯狂的攻击,浩浩荡荡的战舰群几乎把沛江给塞满了,每时每刻都有数以百计的炮火对着绿林营大寨疯狂轰来。一时间死伤十分惨重。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反击了,甚至连固守江边都做不到。海寇们不急不缓的开始登陆,数量之多让人乍舌,放眼望去无穷无尽漫山遍野。 秦雨寒见势不妙,并没有选择与之硬拼,而是丢弃一切辎重,全军轻装向平安郡腹地撤去,临了放了一把大火把自己的营寨烧了个干干净净。绿林营将士凭借出色的轻功,带着新军轻松的摆脱了海寇的追击。 等他们进驻平安郡城之后,才统计出了此战的伤亡。海寇们仅仅凭借火炮,就让他们损失了近万将士,其中大半还是绿林营的高手。这个结果让秦雨寒心中发冷。 她的战报被插上了翎羽,一路飞驰到了广陵城,其中加上大军在巫峡郡的遭遇。墨非攻担忧道:“王爷,这下怕是麻烦了。”赵匡脸色发黑,挥手让周围下人全部出去,然后才示意老人继续说。 墨非攻摇头道:“我们制定的诱敌深入的计策,已经完全被对方看穿了。海寇现在已经开始放弃在陆地跟我们交战,而是借助福州四通八达的江河,达到快速转移兵力攻击的目的。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能在水上解决掉我们的主力了!” “啪嗒~”赵匡手中的战报跌落地上,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从来都没听说过海寇还有精通兵法的人存在啊。”墨非攻眼神晦暗难明,伸手在茶杯里一点,在桌上默默写了个巴掌大的‘叛’字! 赵匡心头更是沉重。高大老人又开口:“海寇俘虏了我们淮国太多的百姓,为了保住自己或者亲人的姓名,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广陵王不知如何作答,放弃迁徙百姓是他自己拿的主意,没想到今天祸事已经找上了门。 议事厅内气氛十分压抑。 十月初一傍晚,就在风雨飘摇的福州祸福不知的情况下,陷阵营的庞大舰队一路漂洋过海,压着落日最后一丝余晖,终于抵达了位于吉水县的隐秘港口。 还不等战舰停稳。牛沙,吴冲二人就翻身上了复仇号上,单膝跪地抱拳道:“张将军,大事不好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两百万人 刚刚大战之后的青海郡,根本来不及休养生息,楼兰海寇就全面来袭。广陵府收缩防御放弃东面沿海,青海郡也是其中之一。 吉水县校场帅帐内站满了人,张子龙示意牛沙二人把情况详细的再次说明一遍。 牛沙率先站起身,对四周众人拱拱手道:“就在大军出海远征的时候,东北方的大批海寇几乎同时南下福州,现在青海郡城名存实亡,完全与广陵方面联系不上,所以全面情况根本无从得知。据北边逃来的难民说,海寇这次来的人数最少有五十万,数次与朝廷大军交锋,各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赵飞燕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还是提起精神问:“这些我们在东门岛的时候已经有了大致猜测,所以并不奇怪。你们还是说一下咱们现在的问题吧。” 牛沙点头看向旁边的吴冲:“都是你出去打探的消息,还是由你来说吧!”刀疤脸的汉子点了点头起身道:“青海郡内现在就有一股海寇十分猖狂,人数有两万,头领名叫山野川。他不久前就想对我们吉水县动手,被我在十里亭依靠地利设伏打退了,可是最近几天又蠢蠢欲动起来。” 华羽耸耸肩,语气不屑:“两万人而已不足为虑,现在张大将军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拿他们来祭旗吧!”青年不修边幅,语气也十分浪荡。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像对面根本不是战力强横的海寇,而是待宰的牛羊一般。 赵飞燕闻言摇了摇头并未理会他的疯话,而是皱眉继续问吴冲:“你们披麻军常年跟海寇战斗,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部队。两万海寇能吓住别人,可是为什么连你们也如此失态?” 吴冲跟牛沙对视一眼,前者苦笑道:“张将军只要率军回来,这股海寇根本不成威胁。可咱们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吉水县已经快被难民吃空了!” 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都是铁律。人一旦吃不饱肚子,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所以这可不是个小问题。赵飞燕脸色有些严肃的问:“难民到底有多少人?” 牛沙瓮声瓮气的回道:“二百万!” “什么?!”赵飞燕,华羽二人失声惊呼。吉水县现在的繁华程度不输于淮国富庶之地的一郡之府,也不过二十万人口。像广陵城那种一州都城,也不过堪堪百万人口。这突然冒出来的二百万人,彻底让他们震惊了。 吴冲苦笑道:“咱们东面七郡沦陷之后,百姓们纷纷拖家带口躲避海寇,而东面是汪洋大海,西面是海寇重兵防线,根本就没办法逃生,想要活命只能向南北两个方向跑了。北面长阳郡比邻燕云山脉,只要穿过要塞雁门,就可以到达燕州。虽然那边也不太安生,可总比现在的福州要好了太多。” 牛沙接着说:“而南下就是咱们青海郡了,这里刚刚打了大胜仗,所以百姓们都相信只要逃到这里,必然能有所庇护。”赵飞燕咬着指甲思索道:“一路行来虽然人口更加密集,但是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啊?”说着抬头问:“你们把难民安置在哪了?” 吴冲回答:“吉水县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钱知县跟我们商议过后,把难民都安排到治下大山中的村落里。”华羽闻言走到屋内正中的沙盘前,果然各个山头密密麻麻的贴满了标签,上面标记的有村落的名称跟接收难民的人数。 华羽哭笑不得,他亲眼看到一个名叫小山村的村子,居然被安排了七千难民。一个村子最多也不过人口破千,居然被强塞进入如此多的人口,这是要酿成大祸的啊。 想到这,邋遢青年直接问:“如此多的人怎么吃饭?村子有能力养活他们么?”牛沙苦着脸回:“钱大人连官府的储备粮都用上了,也坚持不过十天。我因为要建新城,所以雇佣了二十万青壮过来做活,用的也都是平时的储备,马上也要吃完了。” “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华羽脸色有些发黑。张子龙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怎么说?”邋遢青年摊开双手道:“历朝历代最怕的不是水患火灾,因为这种灾害只要有人,总能治理的好。他们最怕的是旱灾与蝗灾,连年干旱导致百姓没有收成,蝗灾过后更是颗粒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史书上说的易子而食可不是个笑话。” 说着点了点自己脚下继续道:“吉水只是一个县城,充其量就是人口多些。平时自给自足倒也快活,可是如今大批难民涌来,人口暴涨必然会导致治安大幅度下降,这时还好控制,但是一旦吉水县被吃空,那到时候这些难民一旦暴动起来,可比任何天灾来得都要可怕。” 赵飞燕接口道:“不错,明州有五千年历史,大小国号加起来不下百家,他们对待百姓好坏参半,可是就算是再好的朝廷,一旦连年遇见大旱又无力赈灾,必然会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随后各地义军揭竿而起,最终推翻那个倒霉的国家。其实百姓的要求很简单,不用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能让他们吃的饱吃的好,就心甘情愿做你治下的臣民,不然的话就要推翻你,然后再找一个能让他们吃饱吃好的朝廷。” 张子龙越听越迷糊,疑惑地开口问:“二百万人,还是勤劳的百姓,养活起来很难么?”华羽摇头苦笑。赵飞燕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也不是很难,你先想想让你仅凭一人之力,养活一座广陵城难不难?”张子龙摇头回道:“在三江口看那些吃水极深的货船来来往往运送物资,就知道需要多大开销了!” 赵飞燕伸出右手两根葱葱玉指道:“二百万人,相当于两座广陵城!”帅帐内所有人的脸色都黑了。反而张子龙脸色如常道:“可是现在东门岛的海寇已经被平定了,百姓们可以放心大胆的下海捕鱼。如果他们的需要仅仅是裹腹的话,并没有多大问题,并且海船咱们有的是,可以免费提供给他们。” “额~~~”赵飞燕顿时语塞,沉吟了片刻苦笑道:“你这家伙,说的没错!”话锋一转继续道:“没错,就是捕鱼,东门岛物资匮乏,我们这一路都是靠吃鱼充饥的。吉水县山多林密,随便抓条鱼加点野菜山珍就是一锅鲜美的鱼汤。茫茫大海一望无际,想要养活二百万人根本不是问题。” 说完盯着牛沙:“想要筑城就要有充足的人力,按照以前来说,新城想要建成最少也需要两年的时间。可是现在不同了,你可以让披麻军下海捕鱼,我知道他们在这方面都是高手,又十分有经验。这样你就可以用食物来招募大量的劳力,按照一百万人来算的话,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把新城建起来。” 华羽拍掌赞道:“而我们付出的仅仅是一些取之不尽的海产,厉害!”张子龙点头同意:“我觉得可行,既然现在有这么多人又不用工钱,新城完全可以往大了建。毕竟这些外来难民总窝在深山老林也不是个事,咱们就造一个可以把他们全部容下的城池怎么样?” 所有人都被他的想法给惊呆了,广陵城人口不过百万,要知道那可是一州都城,数十年来不断扩建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而张子龙居然想自己建一个规模是其两倍以上的城池,这是不是也太异想天开了。 看他们都不说话,张子龙直接吩咐牛沙:“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咱们青海郡已经算沦陷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我现在命你为新城监造指挥使,统管所有跟建城有关的事务。我只有一点要求,新城能建多大就建多大。” “诺!”牛沙抱拳领命,眼中闪烁着一股狂热。能指挥上百万人,虽然都是些普通百姓,可这也是极大的荣誉与信任,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机会的。 大汉十分清楚张子龙只是一时兴起才放出的豪言,就算有百万劳力,新城的规模也绝对达不到能容纳两百万人居住的规模,因为光建筑材料的准备就是个极其耗费金钱和时间的工程。虽然吉水县辖境内有丰富的石料木料储备,可是开山采石,伐林成木,建窑烧砖等工作需要的人手太多了。 但是牛沙有信心,由他主持造出的城绝对不会输给广陵城。 “张子龙,你要造反不成?居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们那边其乐融融的陷入对未来的憧憬,而这边赵飞燕直接拍案而起。张子龙哈哈一笑:“赵军师说的什么话?什么造反不造反,这都是为了造福一方啊,那么多难民可不是光让他们吃饱了就没事了,必须得给他们找些事做,不然肯定无事生非!” “你……放屁!你刚才说天高皇帝远,别以为我没听见。还私自任命官员?我看你真是觉得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女子据理力争,张子龙环顾四周问:“我说过么?”所有人都连忙憋着笑摇头否定。 二人就这么在帅帐中吵了起来。牛沙顶了顶旁边的钟元良问:“这个漂亮女人是谁啊?从东门岛带回来的?”少年满脸八卦的压低声音道:“这女人就是原来的赵飞赵军师,她是广陵王的女儿,货真价实的郡主千金。因为喜欢上张兄弟了,所以女扮男装偷偷……” 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在钟元良嘴里,赵飞燕变成了一个上赶着追求张子龙的花痴,跟少年之间爱恨交织,谱写了一曲在他眼中十分凄美的战火情缘。 虬髯大汉听的一愣一愣,眼睛都直了,半晌后摸着自己如同钢针一般的胡须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位郡主的眼光不错,模样也不错,勉强配得上张将军。” “噗~~~”钟元良一口气说完,刚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闻言直接一口水雾喷出,淋了虬髯汉子胸前好大一块。牛沙皱眉道:“几天不见,你这什么毛病?” “没事,没事,茶太烫了!”钟元良心中都快乐死了,脸上还要装成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解释。让你这女人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我怎么编排你!这要是在军中传开了……嘿嘿! 那边二人斗了一会嘴后,双方都退了一步。赵飞燕对牛沙道:“新城依然由你来建,可是别听张子龙的屁话。我现在代表广陵王府,任命你为青海郡监造执事,这样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不会落人话柄。现在多了这么多劳力,可以把新城建的大些,但是最重要的是坚固,别弄些虚有图表的东西糊弄自己。” 说完白了张子龙一眼,语气鄙夷道:“别听某些人的信口开河。脑子里全都是肌肉的家伙,杀敌倒还凑合,城建上的建议还是少提为妙。”张子龙脸色一黑,冷哼一声。 赵飞燕继续道:“关于建筑方面我略有涉及,吉水县平原太少,大多都是丘陵山涧,建筑难度会大大提高。我今夜给你画一份图纸做为参考。”牛沙抱拳应是。 “报~~~~~”外面突然传来喊声,紧接着就是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帐内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一名披麻军装扮的士卒推门而进,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告众位将军,城外斥候来报,西北五十里外发现大批海寇,人数在两万左右。已经确定是山野川部无疑,随军还押解着大批百姓。” 两万海寇?帐内众人都没有什么紧张感,张子龙反而疑惑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押着百姓来打仗?”华羽,赵飞燕二人脸色有些不好,下面吴冲已经咬牙切齿道:“自从被我击退之后,这帮畜生也来过一次,押解着三千多南下逃亡的百姓,在十里亭……坑杀了!” “轰隆~~”帅帐内平底起罡风,伴随着轰鸣雷声。张子龙怒发须张站起身,语气十分冰冷:“你再说一遍?”少年长发蓬起十分杂乱,发丝之间无数“噼啪~”作响的银亮电流。 吴冲双膝跪地,悲痛道:“就因为我阻击了他们,杀了他三百手下。为了泄愤山野川放出话来,每隔十天就要在十里亭坑杀一批淮国百姓,还说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趁早开城投降!” 张子龙面无表情,双手紧握隐隐有雷鸣声传出。赵飞燕连忙劝道:“两军交战这是常事,一切以大局为重,忘了我跟你说过以夷制夷的策略了么?”少年听而不闻。 牛沙起身走到吴冲身边“彭~”的一声双膝跪地,语气沉重接着说:“等我率军赶到十里亭的时候,敌人已经全部撤退,只留下一个大坑,里面……” “不用说了!”张子龙闭上眼睛打断虬髯汉子的话,他征战多年,自然知道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地狱光景。 少年猛的睁开眼:“敲响战鼓即刻出兵!传我军令,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诺!!”众将领命出去整军。赵飞燕跟华羽对视一眼,满脸的无可奈何,这些海寇还真是……自寻死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十里亭外 入夜之后气温骤减,萧瑟的秋风呼啸过山头带起了漫天的黄叶,清亮的月光越过稀薄的云层撒落大地。十里亭外有一队火把组成的长龙正蜿蜒行走在山路上。 四千多百姓成群结队,被海寇用鞭子驱赶在阵前。他们衣衫褴褛浑身布满伤痕,眼神晦暗,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没有人知道海寇们要把他们带去哪,做什么,只知道所有胆敢反抗的人,都被海寇们残忍杀害了。 前行的队伍中有两个瘦弱的身影。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紧紧牵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她大约十二三岁,满脸泪痕,眼神麻木的呢喃着什么。少年不断地出言安慰,可是自己的脸上却也布满了泪水。 二人是一对兄妹,少年叫向天,小女孩叫向阳,家在洪安郡城。他们在海寇破城之后,跟着父母逃了出来,一路上昼伏夜出,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被父亲寄予厚望的青海郡。可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海寇,一个不慎便被他们抓住了。就在刚才,二人父母因为带头反抗被斩首示众。 向天抬头看着浩瀚星河柔声道:“妈妈曾经说过,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阳阳你看那两颗最亮的,一定就是爸妈变的。”身边的向阳闻言看去,眼神多了一丝神采。少年牵着小姑娘的手用力握了握,在心中起誓:阳阳,无论如何哥都会让你活下去的。 海寇阵中,一个体型健硕的汉子被手下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十分醒目。他二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十分俊朗,身穿灰色的武士袍,腰缠白玉带,显得英气勃发。在他身后背着一杆乌黑大枪,长一丈一,粗如鹅卵,枪尖是从下方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中吐出,十分霸气。 在他身边的,也都是些浑身杀气腾腾的海寇头目。只见他面露不屑地笑了一声:“确定他们已经知道了么?”身旁有手下堆着笑回道:“放心吧山野老大,弟兄们一路上大摇大摆,肯定被对方的骑兵斥候发现了。”说着又阴阴一笑:“就是不知道他们敢不敢过来!” 原来这个背枪的英俊海寇,就是这股海寇的首领山野川。此时他闻言狞笑道:“不出城则罢,真敢来的话,我一定要活剥了他们。”旁边手下纷纷附和着称赞起来。 这股海寇是楼兰十三路大军中的其中一支,实力处于垫底位置,所以这次只是让他负责刚刚大战过后的青海郡。这个首领山野川手段十分残忍,杀人成性。 “首领,可是孙大人的命令是不要滥杀无辜,要把这里当成我们自己的地盘对待。”人群中传出一个心虚的声音。 山野川眼睛一瞪,怒斥道:“刘波,又是你这王八蛋,给我滚过来!”手下顿时纷纷噤若寒蝉。一个身高六尺的消瘦汉子诚惶诚恐的走上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山野川一脚踩在他头上:“怎么了?你这只淮国狗看见同胞难受了?” 名叫刘波的消瘦汉子,头颅被踩在泥土中,强颜欢笑道:“首领说笑了,小人对您早就已经死心塌地了。”山野川脚下又拧了两下这才满意:“就喜欢看你这幅下贱样,起来吧!” 刘波抬起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山野川脚上的靴子,小心翼翼:“小人是怕孙大人那边知道了的话,会对首领您不满,到时候咱们还怎么跟其他那些元帅……” “哼~”山野川冷哼一声,一脚踢开消瘦汉子色厉内荏道:“孙大人的想法岂是你能揣摩的?滚回去安心的做条狗就好了,要不是看在你精通各国言语的份上,早就把你跟那些人一起埋了。” 刘波被这一脚踹飞两丈外,嘴里喷出一口瘀血,强颜欢笑道:“多谢首领手下留情!小人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您效力的。”直到山野川一行人走远后,他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脸上笑容渐渐敛去,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各位,我救不了你们了。” 大军速度不紧不慢,如同散步一般继续向十里亭方向靠近。他们阵型松散毫无警惕,他们已经打听过了,吉水县只有两千人的部队,实在是不足为虑。 十里亭两面环山地势险要,是南下吉水县的必经之路。只要穿过就是一马平川,张子龙骑在小虎背上,率领着将士一路赶到这里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落日的余晖把周围的山体衬托的绚烂非常。 距离十里亭还有三百丈的时候,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个隆起的土坡,这里就是海寇坑杀百姓的地方,虽然已经被掩埋,可是浓郁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张子龙领军走到巨坟前,垂首默哀片刻后继续前进。在路过凉亭的时候,身旁的李星河忍不住唏嘘:“这就是我们当年离开的地方,没想到还能再次回来!” 张子龙也感慨道:“是啊,如果小秀才在这就好了。” 陷阵营首当其冲行过峡谷列阵,等待海寇的到来。他们的后方,华羽、赵飞燕二人各带本部辅兵登山埋伏。邋遢青年有气无力的问:“你觉得张子龙会按计划诈败诱敌么?” 赵飞燕想都没想摇头道:“就他那脾气,怎么可能会认输?”华羽闻言叹气:“你既然也知道,为什么还要出此计策?按我说咱们就应该一起下去加入战局,这样也能少牺牲一些将士。” 赵飞燕翻了个白眼:“张子龙这牛脾气也该改改了,凡事太过冲动,全凭意气行事可不行。这次他带着五千人,正面攻打两万人的海寇大军,如果他依然一意孤行,就算能胜也会损失惨重。可如果他自己能想的通,按照计划行事的话,就可获得一场大胜,一切都由他自己做主。” 华羽皱起眉头:“你我都知道以他的脾气会做出什么决定,这样一来那些将士不就白死了么?”赵飞燕语气平淡道:“怎么能叫白死?他们的性命会让张子龙自我反省。他勇武过人天生将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为了他的成长死个几千人完全值得。” 邋遢青年听的心头升起一股寒流,暗道这个女人果然可怕,几千人的性命对他来说…… 一片开阔的平地,对于多山的福州南部来说十分难得。陷阵营组成五个千人方阵,分前后左右中整齐列阵。前军阵前,张子龙与小虎并排而立,身后李星河、钟元良、班鹏、周平、冷天雨、谢怀金、谢怀银等人顶盔掼甲分列左右。 张子龙回身道:“谢怀金、谢怀银,我名你二人为前军主将。”谢家兄弟面露狂喜之色,抱拳领命:“诺!!”起身后二人对视一眼激动万分。 上次选拔,谢家兄弟二人表现十分抢眼,在通过了力量,技巧,耐力,毅力,实战等一系列的考核后,最终站到了最后。只不过当时张子龙对所有人都没有具体任命,没想到今天居然直接让他们二人率领千人,这可谓是一步登天。 班鹏有些担忧:“张将军,他们二人参军时间尚短,一直在卑职手下。虽然他们实力过人,可是要让他们担任如此重要……”张子龙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道:“他们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张子龙说话算话。” 谢怀石,你的弟弟们,十分出色! 张子龙说完继续朗声任命:“冷天雨担任后军主将!”英俊少年抱拳领命。上次选拔中,少年一手快剑无人能挡,身法灵动如同鬼魅。平常都被同袍笑称小白脸的他,也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班鹏担任左军主将,周平担任右军主将。” “诺!!”两人领命。周平兴奋地浑身颤抖,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腰处的剑柄。 “钟元良为中军主帅!!” “诺!!”少年有些沮丧,原来他手下可是率领了两千五百人,现在居然只让他率领千人。其他人都是升官,就他一个算是不升反降,这让他有些恼火。 “李星河为陷阵营副帅,我不在的时候统领全军!” “诺!”高大少年抱拳领命,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比起亲自率兵,他其实更想跟在张子龙身边。 张子龙点了点头,继续道:“现在的任职都是暂时的,表现得好才能坐实这个位置,如果没本事的话就给我自己滚下去,让有能力的人上来。现在下去整军,随时准备迎战。” “诺!!”众将领命离去。 谢怀银追上冷天雨道:“太好了冷天雨,咱们终于升官了。”英俊少年苦笑:“直接从普通士卒升为千人将,我从来没有领过兵心里有些发虚,张将军他居然敢相信咱们这些人?” 谢怀银安慰:“放心吧,到时候一切听候命令就成了,让你上你就上,让你撤你就撤保管没错。”英俊少年点了点头,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 另一边,谢怀金追上班鹏,没好气道:“班都尉,恭喜你升官啊!”班鹏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怪我刚才在张将军面前说你们不适合?” 谢怀金挺了挺胸膛,嘿嘿一笑:“可惜张将军慧眼识珠,不听你的谗言啊,现在我们应该也算是平级了吧,班教头?以后别一口一个臭小子的叫我了啊。” 班鹏闻言一脚踢在少年屁股上,笑骂道:“看给你得瑟的。张将军说过这都是临时任命,没有朝廷的任命你屁都不是。你还是个小兵蛋子,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都尉,给我滚一边凉快去。” 谢怀金笑着跑远,临走还不忘回头做了个鬼脸:“那我可不管,你手下有一千人,我们兄弟手下也有一千人,所以就是平级。班将军,以后记得称呼我为谢将军!” 班鹏笑骂一句:“这个小兔崽子!”周平从旁边走来:“班鹏,你我二人分别统领左右两军,是大军的两翼位置,以后还要多多配合。”班鹏闻言点了点头:“张将军把不需要变化的前后两军交给这三个小子,明摆着是想锻炼他们。两翼位置是变阵的核心,能交给我们二人,就说明在他心中我们十分重要。” 周平撇了一眼身旁的汉子,不再回话转身离去,心中却有些不痛快,不就是早当上都尉几天?居然一副我是你前辈的口气,让他心中十分窝火,暗自下定决心要证明自己。 夜色渐黑,明月高悬。一条火龙出现在视野尽头,张子龙大声喝令:“全军备战!”少年的声音清澈凛冽,在山谷中反复回荡。全军将士立刻行动起来,不到片刻已经组成一个十字军阵,人数虽少却气势不俗。 全军没有点一个火把,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矗立在黑夜中,银盔亮甲杀气森然。 海寇大阵中,山野川右眼一跳,凝神看向远处十里亭方向,皱眉问:“你们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手下大小头目闻言照做,均是摇头:“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首领到底看到了什么?” 山野川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在发光,算了,可能是我眼花了。马上就要到十里亭了,上次就是在那被埋伏了。赶快派出斥候,看看他们这次到底出城了没有!” 几十匹快马离开军阵,冲入黑夜之中。大军继续向前行进,可是迟迟不见斥候回来。于是先后又派出两批斥候,依然没有一个人回来,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山野川英俊的脸上有些凝重:“看来对方确实出城了。对方都是精锐骑兵,恐怕那些弟兄已经被杀了!”手下一名海寇头目不可置信道:“他们只有两千人,还真敢出城跟咱们打?” 山野川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太好了,只要收拾了他们,吉水县就算不攻自破,青海郡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了。”说完转身下令:“传令下去,全军集合。” 火把组成的长龙速度骤停,他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后,才继续前进。 十里亭旁边的山上,华羽皱眉道:“张子龙刚才就应该率军主动出击,趁对方阵型散乱的时候一鼓作气吃掉他们。”赵飞燕冷哼一声:“意气用事,我看他就是想堂堂正正打败海寇。” 邋遢青年不解:“在青海郡战役的时候,他能跟秦雨寒想出那种诱敌之计,不应该这么蠢啊。”赵飞燕被他给气笑了:“就你的脑子还说他蠢?你就没看出来,他这么做是为了告诉那些百姓,海寇不是不可战胜的。”说着猛的一停,有些迟疑:“也可能是为了振奋军心?还是说……他真的相信他手下的将士,可以轻松吃掉四倍于己的海寇?” 张子龙时精时傻,让她摸不清脉络。可细细想来,他在战场上似乎有种近乎野兽般的嗅觉。 也许这一次…… 第二百二十七章 激将 张子龙身穿着跟将士们一样的战袍,蓬松长发束于脑后,身背一杆制式长枪。看着黑夜中越来越近的海寇,少年转身看着部下道:“你们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配备淮国最精良的装备,接受着最严苛的训练。现在对方有两万海寇,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说着伸出四根手指:“每个人必须杀四个海寇,可以多但不能少,没杀够的话就滚出陷阵营。” 场面寂静无声。这些身穿重甲,手持长枪,背负巨盾,腰挂长刀劲弩的将士,只是默默握紧手中的武器。 张子龙满意的点了点头,翻身上了小虎的背,喃喃道:“兄弟,看来咱们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啊!”小虎低吼一声,十分的快意。它伏下身双爪前探,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身上骨骼一阵“噼啪~”作响。坐了那么久的船它的伤势早就好了,太久没有活动导致身体十分难受。 两军一静一动,最终海寇大军来到了二百丈外摆开阵型。在这一过程中陷阵营没有丝毫阻拦,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着对方列阵完成。而两军之间,还站着衣衫褴褛满面惶恐的四千多百姓。 突然见到淮国部队,百姓们热泪盈眶,纷纷高呼救命,然而换来的却是海寇们的鞭打,人群中惨叫连连,向天抱着妹妹蹲在地上,避开了沸腾的人群与长鞭。向阳眼中充满了希望,抬头问:“哥,是咱们的军队,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向天闻言安慰道:“是啊阳阳,咱们很快就会获救的。”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不行,虽然黑暗中看的不太真切,但是这支淮国军队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不可能打的赢。想到这里,少年环顾四周,思考着趁乱带着妹妹逃跑的路线。 张子龙看他们鞭打百姓,皱了皱眉,心思电转后有了计策。于是看着对面朗声道:“山野川何在?”他用的是正宗的海寇官话,虽然比较怪异,但是还是能听出是什么意思。 海寇阵前,如众星拱月般的英俊汉子闻言不禁一愣,朗声道:“你是何人?”张子龙瞳孔微缩,牢牢锁定住那个身背黑枪的海寇,嘴里不紧不慢道:“游击将军张子龙,可否有胆上前答话?”说完翻身落地,迈步走向两军中间。小虎不满地低吼了一声,李星河也连忙伸手阻止:“大哥,别再以身犯险了!” 张子龙小声道:“一旦开战,怎么能保证这些百姓的安全?放心吧,我自由分寸!”说着绕开李星河,走到了两军中间。 对面山野川见状哈哈一笑:“就凭你也配跟我说话?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赶紧缴械投降,老子可以大发善心收编了你们,保证你们的安全。第二条就是让老子灭了你们,然后把吉水县屠城。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准备怎么选?” 按照他嗜血的性格,以往时绝不会跟对方多废话,直接杀完了事。可是对方一来装备精良,让人摸不清根脚,二来人数比预料中的两千多了不少,让他有些顾及,所以才起了招揽的心思。 他不知道张子龙的名字,可是被俘虏的百姓们却知道。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满脸的欣喜之色。他们为什么要投奔青海郡?还不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个剿寇英雄么? 而山野川身后人群中,刘波呆呆的看着两军阵前英气勃发的少年,目光中充满了憧憬之色。他为了活命,只能卑微的如同一条狗一样的活着,可越是置身黑暗之中的人,越是比常人更加渴望光明。 咬了咬牙,刘波满脸媚笑开口:“首领,游击将军可是淮国四品的杂号将军,必然是对方军队领头的,要是能抓住他再收服就容易的多了!”他心思灵敏,隐约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图,不介意加一把火。 山野川能当上十三路大军之一的主帅,可不是愚笨之人。闻言他满脸狐疑,一把提起刘波的领子拎到眼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方明显有些不怀好意,万一老子中了埋伏你就高兴了是吧?” 刘波满脸惶恐,举起左手立誓赌咒:“山野首领,小人对您的忠心可是天地可鉴,我只是觉得以您的武功想要生擒对方轻而易举。但凡有任何坏心,就让小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悲愤语气虔诚,让人不自觉得相信这就是他的肺腑之言,演技真的没得说。 “哼~~”山野川冷哼一声放下刘波,满脸桀骜的说:“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他们在这边争执,两军阵前的张子龙眼波流转,摘下背上的制式长枪道:“同样都是用枪之人,还想跟你切磋一番,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就凭你也配当首领?我要是真的投靠你们,估计要不了两年你就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张子龙语气充满了鄙夷,被如此侮辱的山野川气的双目喷火。可是他之所以不上前,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看出少年的虚实,对方越是嚣张他反而越是迟疑。 在两旁山上埋伏的华羽摇头道:“我看他是想擒下那个山野川,好让百姓们先逃跑再开战。可是对方又不是傻子,谁会放着优势的兵力不用,去跟他单挑?”赵飞燕闻言也点头同意。 可是人心百样,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 山野川是能忍住,可是他手下的那帮头目却被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小子,你找死!!!”只见一名身高九尺有余的彪形大汉迈步冲出,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烟尘。他双手握着一把五尺长的鬼头大刀,临到近前一招力劈华山砸向少年。 张子龙眼珠一转,面上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双手举枪向上格挡。“找死!!”彪形大汉狞笑一声,手上力道又加了两分,自己由上及下的力道何其之大,居然不躲不闪选择硬抗?怕不是个傻子。 “当啷~~”一声巨响,张子龙“噔噔噔~”倒退五步,双手颤抖满脸骇然。彪形大汉见状哈哈一笑,大刀翻转挺身上前,与少年缠斗在一起,张子龙被逼的连连后退险境不断。 三十招后,张子龙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猛的向前前冲两步,刚巧不巧手中长枪“噗嗤~”一声居然捅穿了彪形大汉的胸膛,一时间血流如注,汉子满脸不甘之色,身躯轰然倒地。 如此反转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张子龙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举起长枪欢呼一声。李星河满脸笑意,率先喊了一声:“张将军威武!”手下将士都是满脸古怪,纷纷跟着高呼起来,可是声势稀稀拉拉,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张子龙满脸得意长枪一指海寇阵中的山野川道:“好你个无能鼠辈缩头乌龟,自己不敢上居然派手下上来送死,真是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他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火乱冒。 “小兔崽子,吃我一枪。”山野川自以为看出了少年深浅,再无犹豫,挺身冲出大阵,浑身泛起淡红色的真气护体,手中黑色长枪如怒龙出水,直奔少年胸膛。 他速度十分迅捷,数个呼吸间已经杀到少年身前不足十丈处,英俊的脸上带着狞笑。而张子龙脸上得意之色迅速消失,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你来了就好!”说完脚下一错。 “金蝉脱壳” 少年身体化为一道银色流光,山野川擦身而过,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后者满脸震惊:“怎么可能?”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少年手中长枪布满电光“嘭~”的一下抽在他的后心处,蛮不讲理的力道渗透到他的体内,山野川“哇~”的一口喷出一条血箭。 张子龙手中的制式长枪根本承受不住他充满雷霆之力的真气,在这一击之后化为了漫天飞灰。少年一愣,来不及多想,趁着山野川的身形还没飞出的时候,探出“噼啪~”作响布满雷光的右手一抓,淡红色的真气直接被震散,一把捏住了海寇首领的喉咙。另一只手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黑色大枪。 山野川紧握长枪的手掌直接虎口迸裂鲜血直流。而少年磅礴的雷电之力侵入他体内,身体一阵抽搐,体内真气运转滞涩,再加上少年手上的力道大的可怕,任凭他如何推搡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一招生擒!!! 场面一片哗然,海寇一方顿时大乱。陷阵营则大声欢呼! 山野川,一路海寇的主帅,化形下品的修为,按说不应该如此不堪才对。可是事实证明,不论是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战场上容不得丝毫大意,不然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子龙也觉得实在是太过轻松了,早知道还演什么戏?直接冲过去抓了就行。拖着山野川的身体转了两圈,少年才运起真气怒喝一声:“都闭嘴!”声音如炸雷滚滚,所有人都瞬时安静了下来。少年凌空举起手中的海寇头领,指了指百姓人群:“放他们走,我饶你一命。”说完手上力道稍放松了一些。 山野川满脸狠毒之色,沙哑着声音:“你做梦!!”说完拼命提高音量:“给我……”不等他说完,张子龙手上一用力,山野川满脸涨红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张子龙直接对着海寇阵营大喊:“让这些百姓离开,我就放了你们首领。”海寇那边顿时茫茫然不知所措,张子龙趁机对百姓大声道:“还不快走?” 百姓们如遭大赦,纷纷向十里亭方向涌去,速度极快。人群中瘦小的兄妹二人,也咬牙跟着人群。 有些海寇还要阻拦,可是张子龙直接捏着山野川的脖子站在了百姓与海寇之间,威胁之意昭然若揭。等百姓撤退完毕,张子龙抬手甩出手中汉子,嘴中道:“我张子龙说话算话,接住!”话虽如此说,可是却足足用了五成力道,他答应饶他一命,可是没有答应让他完好无损。 “轰隆~”一声,山野川的身体轰击在人群之中,一时间人仰马翻。少年的力道到底有多大?恐怕没有人知道。可是就算只用了五成力道,肺腑震荡的山野川还是“哇哇~~”连吐了数口鲜血,眼睛一闭,居然就这么晕死了过去。 “杀!!!”张子龙挥了挥手中的黑色大枪,高声下令。 “杀!!!”陷阵营将士齐声应喝,声势滔天,队伍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冲向海寇。 两万海寇一眼望不到头,再加上这一个月来打的顺风顺水,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惧怕只有五千的陷阵营,可是他们如今首领昏迷生死不知,军心已经大乱。再加上对面的将士们如狼似虎的气势,还没开打心里就已经发虚了。 谢家兄弟二人为先锋,带领本部一千人率先跟敌方交手。谢怀金手中长枪速度惊人的连刺三下,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三名海寇面露惊骇之色的同时胸前已经被捅出一个大洞。少年哈哈大笑,双手握枪抵着一名海寇的尸体开始加速前冲,“噗噗~”两声,又有两名海寇被长枪刺穿。两边的海寇挥舞着武器向他砍来,可是少年却视而不见。 “当啷~当啷~~”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中,谢怀银挥舞大盾挡下了所有攻击。谢怀金趁着对方身形不稳的时候,长枪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吞吐不定,在皎洁的月光中,一朵朵妖艳的血花凭空绽放。 兄弟二人配合默契,一攻一守天衣无缝。前军以他们为箭头,如一把匕首一般狠狠地插在了海寇阵中。身强体壮的海寇在陷阵营将士们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更强壮的体魄,更锋利的武器,更坚固的铠甲,更娴熟的战技。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更加坚不可摧的意志。 摧枯拉朽!! 陷阵营如同势不可挡的洪水,而海寇就像是千疮百孔的堤坝,一触即溃。 周平满脸嗜血,手持两把短刀贴身肉搏,挑筋,碎骨,断脉,割喉。深得稳准狠的精髓。一旦被他的短刀击中,就算不死也会失去抵抗能力,随之被淹没在身后的钢铁洪流中。 大战不过持续了一个时辰,海寇们就开始全线溃败。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的恐惧情绪,开始从心底滋生,然后跟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对面根本就不是人,他们一个个穿着厚重的铠甲居然还能健步如飞,刀剑砍上去只能留下一道痕迹,而他们反手而来的回击,却往往都能一击毙命。 海寇们丢盔弃甲开始四处逃散,可是根本没有用,陷阵营将士们的速度堪比马匹,在战场上背对他们,迎来的只有灭亡。 屠杀开始!! 山上埋伏的赵飞燕,华羽二人面面相觑。后者摇头苦笑:“怎么感觉这些海寇如此不堪,甚至连东门岛上的那些都比不上。”赵飞燕若有所思道:“不是他们变弱了,而是我们……变强了!” 任何人都没想到,随着陷阵营人数减少,战斗力却不减反增,已经到了让人看不懂的地步。 全歼两万海寇,活捉主帅山野川,而陷阵营的伤亡只有……两百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凌迟 天色还没有亮,战斗就已经结束。柔和的月光已经开始暗淡,这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此时的十里亭峡谷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海寇们冰冷的尸体,成群的乌鸦在天上盘旋着鸣叫。 为了避免瘟疫,华羽正在指挥手下在山脚处挖一个巨大的深坑。陷阵营的士卒们手持钢刀割下海寇脑袋,然后把一具具尸体投入其中。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只有那些腰间别着四个脑袋的将士看上去才显得从容。 峡谷中,获救的百姓们瑟瑟发抖,一方面是因为深秋的夜晚实在有点寒冷,另一方面因为他们面前这一副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着实让人心生寒意。而看着眼前这支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军队,百姓们既敬佩又畏惧。 刚刚就在他们面前,这群黑袍银甲的将士,打败了数倍于己海寇。在他们眼中趾高气扬健硕彪悍的海寇,在这群人的面前就如同手无寸铁的农夫一般,他们既打不过,也逃不了,最终被屠戮一空。整整两万人,光是闻着这刺鼻的血腥气,就让人忍不住干呕起来,而这些士卒居然还有闲情去砍海寇的脑袋。 赵飞燕带着手下辅兵来到百姓这边,把干粮分给他们食用。早就已经饥肠辘辘的百姓,纷纷狼吞虎咽起来,再也不去想这群凶悍军队的事情,毕竟只要知道他们是自己人,这就够了。 向天接过女子手中的肉干,拱手作揖道谢:“小生向天,谢过女将军救命之恩。”身后的小姑娘也探头道:“小女子向阳,谢过将军救命之恩。”虽然肚子“咕噜噜~”直叫,可是这兄妹二人却十分有礼数。 女将军的称呼让女子十分满意,看着彬彬有礼的少年和少女,赵飞燕更觉有趣,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好奇的出声询问:“你们是从哪里逃过来的?”向天恭敬回道:“回女将军,我兄妹二人是从洪安郡城一路南下避祸的。” 赵飞燕心中默算,惊异起来:“洪安郡是海寇登陆的地方,你们两个小家伙居然能一路穿过涌泉郡,沛郡来到这青海郡?”要知道这可是八百多里,还是在海寇围追堵截的情况下,这可是相当的难得。 向天还没说话,身旁的向阳闻言已经开始了哭泣。少年一边安抚妹妹一边回答:“女将军莫怪,这都是靠着家父家母才能一路行来,可是他们昨日却死在了这帮贼人的手中。” 赵飞燕点了点头:“请节哀顺变,你们还是先吃些东西,等这里打扫完了就带你们去吉水县安置。”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向天突然出声道:“女将军且慢,我有一个军情想要禀告!” 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峡谷的时候,陷阵营已经护送着百姓开始向回进发,身后只留下满地的鲜血,暗红刺目。 大捷的战报传回吉水县,整个县城都沸腾了。钱良亲自率领官吏百姓出城迎接,乌泱乌泱人山人海。这里的百姓深受海寇祸害,所以一路尾随大军,指着一车车的海寇头颅欢呼雀跃。 这一幕让外来的难民十分不解,明明鲜血淋漓十分骇人,为什么这些孩子和大人就像看到了丰收的苹果一般?他们又哪里知道,吉水县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因为他们知道,这些都是将士们的战功,还要用它们来祭奠死去的同袍。当初是披麻军,现在是陷阵营。 赵富贵在人群前方,神色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当他看到后军阵前一身戎装的英俊少年后,扯着脖子大喊大叫:“小雨,小雨!”冷天雨闻言跟身旁的一名都尉招呼一声,快步跑到中年汉子面前:“舅舅,你怎么来了?” 赵富贵看着英气勃发的外甥,激动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小子,好小子!你现在是不是当官了?披麻军的规矩我知道,大将必须走在阵前。”说着便对身边的百姓大声道:“这是我外甥,是我送他参军的!”语气之中充满了骄傲。熟人们纷纷上前祝贺,眼中带着浓浓的艳羡。 冷天雨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现在手下统帅千人,按照官职的话应该是都尉以上偏将军以下。”此言一出附近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他们相熟的披麻军,只有两千多人,统帅千人那是什么概念?几乎已经达到了冯阵、牛沙那种级别了。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惊讶,要知道他们二人可是张子龙的左右手。 见他们这样,冷天雨连忙解释:“暂时的!张将军临阵受命,说了都是暂定,什么时候转正还不一定呢。”赵富贵哈哈大笑,狠狠照着少年的胸膛锤了一拳,悄声道:“张子龙那臭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最了解他。什么暂时的,都是为了激励你们,只要你们别犯什么大错,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什么?”冷天雨失声惊呼满脸惊讶。他实在不敢相信,像张子龙那种英雄人物,会跟自己这个市侩的舅舅有什么联系。 赵富贵得意一笑:“你还别不相信,他小的时候可是淘气的厉害,天天把县城弄的鸡飞狗跳,来我这吃饭经常赊账,他爹张浩然为这事没少生气。后来他临危受命组军拒敌,也是你舅舅我第一个支持的。”他语气轻快,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满脸唏嘘。谁又能知道,当年那个无法无天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为了手染鲜血无数的铁血将军。 他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孩子,每天嚷嚷着要成为江湖豪侠,最看不起的,就是朝廷鹰犬。 他们在这边聊着,那边班鹏皱眉喝了一声:“冷天雨,行军之中居然擅离职守,还不赶快给我回去。”冷天雨应了一声,连忙跟舅舅告罪一声,快步追上自己的后军。 赵富贵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都是好孩子!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这个世道真是……” 午后,吉水县主街路口。 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布满电光的大手,遮天蔽日。刺痛,麻痹,浑身无力。 “不要!~~”山野川猛的睁开眼,他满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英俊的脸上充满了恐惧的神色。还没回过神,全身的刺痛就让他再次惨叫起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钉在一个十字木架上,周身大穴都被一根根尺许长的铁钉封住,真气不能运转分毫。 抬头看去,发现自己位于道路中央,旁边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街道上,两边楼房的窗户上都是晃动的头颅。秋后的太阳非常毒辣,晒得他皮肤火辣辣的疼痛。 他忍着剧痛试图挣脱,可这都是徒劳。山野川怒吼连连:“你们赶快把我给放开,不然等我大军一到,定要把你们全部杀光。”他英俊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色厉内荏到了极致。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威胁,百姓们纷纷笑着对他指指点点。 木架周围围着上百名陷阵营步卒,领头的正是英俊少年冷天雨。听到海寇的叫嚣,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客来酒楼顶层,见没有人阻止的样子,也就当做没听见一般。 赵飞燕环抱双臂倚着窗子栏杆,调侃道:“张子龙,人家可放话要屠了吉水县了,你还不上去一枪捅死他算了。”张子龙坐在桌边,正跟牛沙、吴冲二人商量红花岛与吉水县的事情,闻言没好气道:“丧家之犬嗷嗷狂吠而已,你这个郡主要是看不惯就亲自下去动手,我可没这个功夫。” 旁边众人闻言都面露笑意,邋遢青年接话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郡主来呢?只要您一句话,我华羽替您把他宰了。”说着还对赵飞燕眨了眨眼。后者冷哼一声:“这个人可不简单,就算要杀,也要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掏干净才行。” 张子龙疑惑地问:“哦?你知道他是谁?”赵飞燕神秘一笑,走过来反问道:“你们知道皇城司么?”李星河皱眉道:“直属朝廷的情报机构!赵军师提他们做什么?” 赵飞燕满脸得意:“本郡主运气向来不错。在解救的百姓中,有个少年曾经遇到过一个垂死的皇城司探子,从他那得到了一份情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放在桌上。 张子龙拿起仔细阅读,眼睛顿时亮起。公文中详细介绍了这支海寇是十三路大军中的一支,还提及了目前活动在福州东七郡的其他三支海寇,人数与大概位置都有提及。 少年看完之后交给众人传阅,嘴里笑道:“好!!总算不是两眼一摸黑了。就凭这家伙的本事居然能统帅一军?看来这帮海寇的战力还不如东门岛的那些。” 赵飞燕摇头提醒到:“你可千万别小看他们,东门岛海寇常年劫掠,更加凶悍一些倒是正常,可是他们根基浅薄就像无根之木一样,而这群人可不一样,不光人数众多,还有楼兰数百万人做为后盾,绝对不能小觑。” 张子龙点了点头,来到窗边看着下面大吼大叫的山野川,眼神闪烁。赵飞燕上前走到他身边,倚窗问:“你准备怎么撬开他的嘴?”少年冷声道:“他坑杀过百姓,所以必须死。” 赵飞燕叹气扶额:“你能不能别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一是一,二是二?做人要懂得变通。他是海寇高层,掌握了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情报,只要他能把这些都交代出来,打起仗来我们就可以掌握主动,可是少死很多将士。难道这些不比杀了他要划算的多么?” 张子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可是功是功过是过。他手上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这些都是他欠的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女子:“赵军师,你知道凌迟么?” 赵飞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废话,当然知道。”张子龙追问:“咱们就以凌迟之法处决了他,在过程中他要是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的话,咱们就给他一个痛快如何?” 赵飞燕哭笑不得:“你这家伙心也够黑的。凌迟可是极刑,非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根本就用不上这种刑法。再说你不是答应过饶他不死么?”张子龙理所当然:“当时我确实饶了他一命,可是他自己没本事逃跑,这就不能怪我了。再说这个家伙进犯淮国残杀百姓,对他用什么刑都不为过。” 这些赵飞燕倒是点头赞同,可是想了想又摇头道:“虽然可行,但是凌迟对行刑者要求极高,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掌握。别说是吉水县,就算整个福州会施凌迟之刑的人也没有几个。现在让咱们去哪找人?” 张子龙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居然这么麻烦。 二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有房间内的众人都听了个真切。站在一边的周平咬了咬牙,抱拳道:“如果张将军放心,卑职愿意一试!”赵飞燕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刚提拔上来的汉子,出声问:“你能保证三千多刀下去他还不死么?” “呛啷~”一声,周平拔出后腰别的两把短刀捧在手上,恭声回答:“回赵军师的话,卑职家世代为厨,手下刀工自然尚可,虽未试过可是应该跟杀牛宰羊没有什么两样,我愿意一试。” 赵飞燕闻言脸色发黑:“人怎么跟那些牲畜一样?你要是把他弄死了就坏了大事。”她正要拒绝,身边的张子龙高兴的点了点头:“勇气可嘉,就你了!你是叫周平对吧?只要你能让他把事情交待清楚,我记你大功一件。” “诺!!”周平大声领命,满脸兴奋的转身下楼。班鹏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赵飞燕脾心火乱冒:“张子龙,为什么遇到事情不能商量一下?每次都是擅作主张?”张子龙没有理会她,双手拢嘴对着下面喊:“山野川,谢谢你的枪!”说完还摘下那杆黑色大枪晃了晃。 被钉在原地的英俊海寇闻言猛地抬头,当看清张子龙的样貌后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敢阴我?有本事给大爷放开,真刀真枪的比试一下,老子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汉子脸色扭曲,无边的悔恨让他恨不得咬碎钢牙。平生大大小小厮杀百战,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张子龙哈哈大笑,回了一句:“你先试试被千刀万剐的滋味吧,下辈子记住千万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说完转身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连呼痛快。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何去何从 不一会,山野川看着面前的一幕,牙齿忍不住有些打颤:“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几个医者模样的人带着大大小小的药箱来到他身边,也不说话,只顾低头摆弄里面的瓶瓶罐罐,偶尔互相低声交流几句。 而周平跟冷天雨交头接耳的说了一会后,提着一个火炉走到他面前,汉子眼中的目光让山野川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案板上待宰的肉一样,这令他打心底里感到畏惧。 “你别过来,滚开混蛋!” “嘶拉~~”周平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把扯开他的长袍,最后只给他留了一条短裤。围着转了几圈后,周平小心的把短刀放进火炉内烤着,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建功立业就看这一回了,这简直就是上天专门赐给他的机会,一个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机会。论起对动物身体的构造,没有人比他这个混迹在伙房的厨子更了解了。目的只有一个,在保证不死的情况下,把这个海寇身上的肉给剔除就行了。 高温的短刀可以有效的防止流血,还能防止感染。就算出了意外,也有医者负责治疗,可谓是万无一失。需要考验的,仅仅是他的刀工而已,而这个却是汉子引以为傲的特长。 冷天雨不知从哪掏出一封锦帛,运起真气朗声念道:“海寇首领山野川,残杀百姓为祸一方,罪大恶极天理不容,今奉游击将军张子龙军令,判处凌迟之行,即刻执行。” 这话一出周围百姓纷纷哗然。凌迟可是极刑,从来只对那些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才会动用,所以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带着一丝潮湿的秋风,不紧不慢的拂过山野川的发丝,驱散了暴晒下的炎热。可是就在下一刻…… “啊啊啊~~~” 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声响彻了吉水县上空,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渐渐衰弱,最终停下。周平满脸汗水,焦急的催促医者上前诊治,在得到并无大碍只是痛晕过去的回答后,心里的石头才放下。 山野川不愧是化形境界的高手,体魄气息都十分强健。一下午的时间都在惨嚎还中气十足,只不过被痛晕过去而已。周平擦了擦手中的短刀,他整整下了三百六十刀,脚边木桶中多了几层薄薄的肉片,大概有七八斤,每一片都十分轻薄可以映光,可见他的刀工是何等优秀。 从头到尾,不论山野川如何咒骂哀求,周平手都不带抖一下的,也没有问他任何问题,只是单纯的割着。他有自己的打算,万一这个海寇首领现在就全部招供,那还怎么体现他的作用? 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可你杀人如麻罪孽缠身,也算是……活该! 汉子准备先割下来一千片,然后再问,因为他有绝对的信心那时候的山野川还能活着。再往下的话就有风险了。 惨叫声持续了两天,最后山野川才脸带笑容的被周平一刀捅破心脏,魂归地府。 当天夜里,校场帅帐,张子龙与华羽、赵飞燕三人眉头紧锁的盯着地图。 赵飞燕脸色十分难看,点了点地图上的广陵:“不计任何代价,必须把消息送回广陵府,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说着恨恨的嘀咕了一声:“赵文华跟赵修武这俩傻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此明目张胆的调虎离山都没看出来?” 据山野川的供述,他们对福州局势已经有了准确的了解。在乌峡郡跟赵家兄弟对峙的为一路海寇,人数大约二十万,领军的是一个名叫渡边守纲的楼兰人。据说他的勇武十分了得,使用的是一把长枪,一把名叫蜻蜓切的神兵,出入战场五十七场毫发无伤。 与广陵城对峙的为二路海寇,人数大约十七万,领军的是个名叫凯特·伊诺克的人。据说他善于使用计谋,为人十分狡猾阴险,能够攻破楼兰,都是凭借他的计策。而这次他也是前线总指挥。 跟秦雨寒部在平安郡对峙的为三路海寇,人数十五万,领军的人名叫李舜臣。据说是一个小国的将门,世袭护国大将军之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败落了。他武功韬略样样精通,手中有一把镇国神兵:天将。 而他们所杀的山野川部是属于清扫后方抵抗的第四路海寇,分为四支部队各自活动。领军的人名叫鬼左近,天生神力力大无穷,使用一把二百斤重的鬼头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本部人马七万,负责北部长阳,乡津二郡。 还有两队人马,其中之一有五万人,负责淮河,洪安两郡。首领名叫石和通,居然是个淮国人,听说武功极为高强,可是具体如何山野川自己也没见识过。 另外一队四万人,负责永泉,沛两郡。首领名叫伏恩·马克斯,也是一员非常勇猛的悍将,善使巨剑,手下将士战力也是极强。曾经征伐楼兰的时候,有过以两万人硬撼十万人并且胜利的战绩。 另外他们还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孙天养!就是他把这些海寇召集在一起,然而他的生平样貌都是个谜。只知道他武功高的可怕,最起码也是入了先天境界的绝顶高手。他的行踪更是成谜,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大战,就是由他发起的。 一连串的情报如同大山压在三人胸口。不提什么绝顶高手,毕竟再厉害的高手也敌不过千军万马的围攻。可光是把对方的兵力加起来,居然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六十八万,而这还是现在的数字,要是放在没有交战的时候…… 广陵方面居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战力更是比不过对方,这仗可不好打。另外还有那个幕后黑手孙天养,一切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他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几场大战的脉络也都十分清晰。秦雨寒水淹海寇,把三路海寇赶到了沛江以东。赵修武驻守乌峡郡连山县,被一路海寇击溃退守镇江,方星火领军北上驻扎在平广城。 连番失利之下,沧浪帮帮主,有翻海蛟之称的吕今瑶率军奇袭武安城,唤醒了广陵方面的斗志。又有墨非攻亲自挂帅,率领墨家全体精锐,与广陵城外大破海寇。 镇江整军挂帅的赵文华部与驻扎平广的方星火部全体出动,北上乌峡郡求战,可是一无所获,只能继续向北进发,寻找海寇主力。 此时的一路海寇已经凭借水路,悄悄退回海上,又顺着沛江北上汇合三路海寇,奇袭秦雨寒部。猝不及防的绿林营伤亡惨重,被迫西撤到平安郡城驻防。 可是重点不是这些,因为场面看上去还是广陵方面占据优势。而山野川接下来说的情报,才让人毛骨悚然。这一切都在凯特·伊诺克的计划之中,数次向南北两路大军增兵支援,导致广陵城内兵力已经有些空虚。现在秦雨寒西撤,赵文华北上,无形中已经露出破绽,达不到拱卫广陵城的战略意义。 墨非攻刚取得大胜,城内必然欢欣鼓舞滋生轻敌之心。凯特·伊诺克已经做好孤注一掷,攻克广陵的一切准备。山野川最后接到的命令,是让他尽快平定青海郡,然后务必在十月十日当天赶到淮河郡汇合,配合大军发动攻击,所以他才会三番五次的想要攻打吉水县。 另外山野川还供出了一条重要消息,那就是海寇们已经收买了大批千岛湖的武林势力。这些人源源不断的给他们提供消息,可以说对福州各地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这……几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 华羽不解的摇头:“广陵城作为一州都城,不是这么容易被攻破的,想要防守个把月并不困难。到时候绿林营跟赵文华部都可以赶回来支援,到那时,海寇就要面对内外夹攻的境地。为什么他们如此有信心,敢孤注一掷的攻打广陵?” 赵飞燕皱眉思索,突然脸色骇然失声惊呼:“他们有内应!!” 张子龙,华羽二人瞠目结舌。如果是这样的话,广陵城危矣,一旦被海寇攻陷,福州就彻底阻止不了海寇的攻势了,任你绿林营,陷阵营如何厉害,面对几十万海寇……都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张子龙拍案而起,斩钉截铁道:“必须回广陵报信,把内鬼揪出来才行。” 华羽挠头道:“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回不去。退守在淮河郡的大军,与平安郡的大军,已经把路给封死了。想要回广陵无异于羊入虎口,而想要绕路的话就必须向西,不光要翻越无数山岭,还要途径六华、秦川、武威、博庆四郡,最后由应江东下广陵,所花的时间太多了。” 赵飞燕咬着指甲恨声道:“没错,山野川接到的命令是十月十日前去集合,所以很可能海寇会在十日前后发动总攻,绕路根本来不及。”她心中十分焦急,毕竟她的家就在广陵,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 沉默了良久之后,张子龙眼神坚定:“不用绕路,直接杀回广陵。” “什么?” “你疯了?” 华羽二人失声惊呼。赵飞燕语气飞快:“张子龙,现在可不是让你胡来的时候,陷阵营只要敢北上,一露面就会被对方盯上,到时候陷入重围肯定全军覆没。你真以为陷阵营已经天下无敌了?山野川在十三路海寇中只是垫底的货色,再加上他们大意轻敌,还没开打主帅就被你给擒下了,导致军心大乱,所以根本就不能拿来作为评定他们战力的依据。”女子没想到,形势已经这么危急了,张子龙居然还是没个正行,尽出些不靠谱的主意。 邋遢青年也劝道:“广陵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张大将军你先别急着下决定,容我们再想想,一定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的。”他太了解少年了,胆子比天都大,说不定他还真敢率军北上,到时候自己的小命岂不是要丢在这蛮荒之地? 张子龙斩钉截铁道:“我一个人去!” 赵飞燕二人面面相觑,华羽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对啊,现在广陵还没有事,并不需要出兵解救,只要我们提前把消息送到揪出内鬼,广陵之危就可以迎刃而解。虽然海寇防守严密,可是一个人的话方便隐藏行踪,总能找到漏洞过去。再说以你的武功,除非被大批海寇围住,不然谁能拦得住你?” 赵飞燕还是有些担忧,迟疑道:“对方可是几十万人,就你一个人过去还是太冒险了。不如从将士中挑选数十死士,一旦被海寇发现了可以分批让他们引开敌人,这样一来你成功的把握更大一些。”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张子龙皱眉:“原来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还怀疑你是海寇奸细。现在想来一点也不奇怪,在堂堂郡主看来,只要能完成任务,死再多的百姓将士都是值得的,他们的命就这么贱么?” 赵飞燕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张子龙,我现在没有精力跟你吵架。主意是我出的,可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你。”说着眼帘低垂,沉声道:“出生在王府并非我的选择,自记事以来,接触的都是些王权心术。我很讨厌这些,可你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现实,你张子龙的命就是比寻常将士的命值钱,难道你敢否认么?” 张子龙朗声回答:“都是舍命打海寇,我不觉得我跟将士们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武功的话,给他们些时间自然也会提高,就算我死了,他们之中也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张子龙。” 赵飞燕不屑的嗤笑一声:“我就佩服你这股天真劲儿,也许你说的是都是真心话。可是你自己信么?还第二个第三个你?给他们八辈子的时间,他们也成不了你张子龙,这就是命!” 张子龙皱眉不语。赵飞燕继续道:“人自生下来就有贵贱之分!有人拼命努力可就是注定穷苦一生;有人生来就有无边的权势财富;有人勤勉修炼可修为不得寸进;有人天天睡大觉修为却一日千里。这些都是命,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做些符合自己身份的决定。就比如为了救一万人的性命,必须放弃一百人的性命,我并不觉得这是错的。不懂得取舍的人,很可能忙到最后一个人都救不了。” 张子龙眼角低垂喃喃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对那牺牲的一百人来说,太过悲哀了,所以我并不赞同你的想法。我会努力救下每一个人,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赵飞燕垂头不语。张子龙直接吩咐:“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这里所有的事物都交由李星河负责,你们二人要尽全力辅佐他。十里亭地势险要,可以在那屯兵据守,凭我们的实力,量海寇也攻不下来。另外可以派出披麻军去搜救青海郡内的难民,毕竟他们都是相信我们才投奔青海郡的,不能寒了百姓们的心。” 华羽频频点头应是。邋遢青年现在心情复杂,一方面因为不用自己去以身犯险感到庆幸,一方面为少年的决定有些担忧。近千里路途,几十万海寇,他能活着赶到广陵么?一旦有意外的话…… 张子龙交代完毕,取过靠在一边的黑色大枪,抬腿向外走去。 “等等~”赵飞燕突然起身叫了一声:“我跟你一起去,必要的时候由我来引开海寇,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第二百三十章 东窗事发 广陵城王府,高大老人墨非攻亲自背了一个小书箱,走进正厅大堂,看着正批阅公文的赵匡笑道:“老夫拜见王爷。”说着拱手作了一揖。以他的身份其实并不需要如此,可是如今毕竟是共同抗敌,这点礼节还是要讲究的。 赵匡闻言起身,笑着招呼道:“墨老不必多礼,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军中诸事还要仰仗您老呢。”能正面击破海寇大军,可全都是墨家弟子的功劳。 墨非攻捋须笑道:“回王爷,久闻令嫒博学通古,最喜欢收集各种孤本书籍,前些日子在海寇大营中发现不少,今天特来赠与识货之人。”说着他把书箱摘下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十几本页面泛黄的书册。 赵匡听后连连道谢,同时上前打量,发现都是些奇门异书,山野志异,琴谱花卷,杂门算术之类的书,正是赵飞燕最喜欢的。赵匡开怀大笑:“墨老真是有心了,飞燕就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看到这些不一定多开心呢。走,我带墨老前去,让她好好当面道谢才是。” 高大老人装好书册背在背上,面带笑意的跟着赵匡走向后院。 广陵王府占地颇大,后院之中亭台楼阁,假山园林数不胜数。特别是那些一栋栋的别致小院,雕梁画栋十分华美。赵匡带着老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中,对正要行礼的婢女摆手道:“免礼吧,我跟莫老自行便是。赶紧上楼把小姐叫下来,就说有好东西送她。” 这是一间清幽的小院,正中居然有一个头颅大小的泉眼,正“突突~”的冒着水流,被一个精妙的水车引入一侧的竹林。竹林边还有座小亭子,丈许方圆里面座椅齐备,令人惊讶的是整座小亭都是用竹子所做,看着清净悠远让人十分舒服。 院中有一栋三层小楼,占地不小,第一层尤其的高大,足有两丈。二层三层相比之下正常许多,红砖绿瓦十分喜庆。墨非攻跟着赵匡走进楼内,惊讶的发现第一层原来是座书库,一排排书架上摆的满满当当,目测存书居然不下十万卷。 自有婢女伺候二人坐下,端茶倒水一阵忙活。高大老人赞叹道:“外人都说二郡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今日方才知道此言非虚。”不怪老者惊讶,这里的存书质量之高让他都心生羡慕,最顶上的那排书笺,看样式居然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孤本秘本。 赵匡摆手谦虚道:“我膝下只有两子一女,所以从小对这丫头就尤为偏爱。她喜欢什么我就给她什么,没成想把她养成了个女先生。亏了她不是男儿身,不然早就考上状元了。” 墨非攻点头道:“外人都说福州贫瘠,不出人才。我看纯粹是胡说,王爷膝下的世子郡主哪个不是大才?对了,听闻今年新科状元也是福州人,这地方还真是块宝地啊!” 赵匡闻言大悦,思索了下说:“我知道那小子,姓楚名青山,身怀儒门顶尖资质:意气。四年前离开福州去书院求学,没想到短短四年居然就已经名扬天下了。” 高大老人也跟着唏嘘了一阵,二人又聊了一会,可始终不见有人下楼。赵匡黑着脸对旁边伺候的侍女吩咐:“快去请小姐下楼,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不下来,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噔噔噔~”婢女连忙领命跑上楼去,不一会就引着赵飞燕一起走下楼来。赵飞燕侧蹲了个万福作为施礼,嘴上却不敢言语,眼中也带着一丝慌乱。 “天啊小姐,这回真的完了,王爷怎么亲自带着墨老神仙来了?这下……”小环心中悲苦,可是她不敢开口,因为一张嘴就会露馅,毕竟她并没有学过变声的法门。 赵匡脸色不太好,黑着脸就要发怒。墨非攻却突然伸手阻止,站起身啧啧称奇道:“久闻郡主特立独行,果然名符其实,这是在考验老夫么?”说着捋须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郡主这用的是易容术吧?老夫曾经在唐国有幸见过,可是跟你这个比起来,就显得粗糙的多了。” 小环闻言脸色大变,那边坐着的赵匡也脸色大变,拍案而起:“墨老,你是说这个二妞是假的?”一时情急,居然叫上了赵飞燕的乳名。 墨非攻颔首解释道:“易容术乃奇门技艺,使用一种可以伸缩的皮线制成,跟普通人皮无异,配合精妙的刻线绘画,覆在面上就如脱胎换骨一般。可能郡主是心血来潮,想要戏弄一下咱们吧。” 赵匡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直接指着面前的赵飞燕怒斥道:“我说最近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下人都说痴心钻研学问,原来是个假的。说!你到底是谁?二妞现在何处?” 小环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褪去面具哭诉道:“奴婢知罪求王爷饶命,这都是小姐逼迫奴婢做的。” 高大老人一呆,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赵匡指着小环怒斥道:“好你个贱婢,居然敢糊弄本王。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打,往死里打。”门外十数名亲兵轰然领命:“诺!”完后大步上前就要捉拿小环。 小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哭求道:“王爷明鉴,小姐脾气执拗没人敢违背,这些都是小姐的主意啊,这里有小姐亲笔书信一封,求王爷手下留情啊。” 赵匡一伸手,亲兵们停下动作,可是并没有退出屋内。他狐疑的接过信件,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父王亲启:一切都是儿臣的注意,务必不能责罚小环,她是我最喜欢的奴婢,求求爹爹了。不出一年我必定返回,到时候定要让父王大吃一惊,放心我有个顶尖高手当做护卫,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您就等着看吧。二妞书。” “嘭~”赵匡气得浑身颤抖,猛地把信拍在桌上,眼睛一凝冷声问:“贱婢,郡主到底去哪了?你要是能说的出来,本王就饶了你这一次!”女儿的古怪脾气,让他这个做爹的忌讳三分,所以对于她的要求,广陵王也只能答应了。 小环磕头如捣蒜,哭诉道:“武林大会后,小姐就一心要入伍参军,建功立业。我只是听说……听说……” 赵匡焦急的怒喝:“还不老实交代,非要让本王给你用刑么?”小环闻言浑身抖如筛糠,断断续续道:“回禀王……王爷……小姐说…说要去……去投靠张子龙!!” “什……么?!”赵匡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居然是……陷阵营?”说完猛地站起,焦急的问亲兵:“陷阵营那边有消息么?”亲兵头领抱拳道:“回禀王爷,青海郡大捷之后,陷阵营出海不知去向,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赵匡颓然坐下,失魂落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平常最喜爱的不是文采斐然的赵文华,也不是勇武过人的赵修武,而是这个只喜欢窝在家里研究稀奇古怪事物的女儿。虽然她脾气古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爱。可现在…… “哈哈哈~~~”墨非攻突然大笑起来,一脸悠然的坐在椅子上,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赵匡见状有些不悦,压着怒气问:“墨老为何发笑?难道是在笑本王教女无方么?” 墨非攻摇头道:“非也,非也。王爷想错了,张子龙会率军远征东门岛,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其实我还有一丝担忧,张子龙虽然勇武过人,但是谋略不足,此次远征本来也就是胜负五五之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哦?墨老此话怎说?”赵匡也觉好奇,出声问。高大老人朗声道:“郡主思维缜密计略过人,有她相助还有什么问题?她跟张子龙一文一武,必然可以大破海寇,平安归来。这有什么好担忧的?” “这个……”赵匡沉吟了一声,突然想起了比武大会中张子龙与秦雨寒的那场龙凤之争,还有陷阵营连挑广陵城各路大军的陷阵营,心中稍安笑道:“好个二妞,眼光就是毒辣,广陵城这么多青年俊秀不挑,一眼就相中了本王也看好的张子龙,好样的。” 墨非攻苦笑:“王爷,郡主的意思是想要建立军功,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吧?”赵匡一摆手,不以为然道:“都一样,他们两人孤悬海外,又天天在一起,必然会……”说着说着脸上居然挂上了一丝哀愁之色。 高大老人直言道:“陷阵营成军以来所有的官员报备老夫都看过。如果郡主在里面的话,那只有一个名叫赵飞的军师参事,那个人我见过,如果他是郡主的话,我只能说易容的实在是太像了。外貌、声音、举止都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书生,连老夫都没看出任何破绽,所以张子龙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赵飞是女扮男装才对。” 赵匡根本就没有听到老人的话,已经在旁边暗自琢磨了:“游击将军只是个杂牌将军,完全配不上二妞,他在青海郡大战有功,倒是可以再进一步,要是他能解决东门岛海寇的话,本王可以直接让他连升两级,就是不知道那边进展的顺利不顺利。” 墨非攻尴尬一笑,只能坐在旁边喝起茶来。为人父母,总是逃不过患得患失,明明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现在弄的好像两人已经要谈婚论嫁了一般。 淮河西,海寇中军大营。 帅帐中,分列了两排健硕大汉,顶盔掼甲十分威武,他们发色不一却同样的面色肃穆。主座中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汉子,身材比较消瘦,五官分明眼角狭长,右手拄了一柄镶满宝石的华美宝剑,左右端了一个琉璃制成的透明酒杯,里面有瑰丽的红色液体缓缓流转。他抬手抿了一口,轻佻了一下眉毛环顾左右问:“部署的怎么样了?” 右手边一个汉子朗声回复:“凯特首领,渡边守纲已经跟李舜臣汇合,秦雨寒部已经西退百里,只要留下小部分兄弟牵制,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攻打广陵。另外鬼左近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平定了除了沧浪帮以外的所有反抗势力,到时候一定能准时过来支援。” 主位上的凯特·伊诺克点头道:“很好,十月十日前,必须把广陵城给我围的水泄不通,十日正午准时发动攻击。这座号称福州最坚固的城池,我只给你们半天时间,攻不下的话……后果自负!”说完嘴角挂上一丝笑容,有些猖狂,有些阴毒,好像把所有人都当做手中棋子一般。 “是,首领!!”手下所有人浑身一僵,连忙齐声领命,每个人眼中都射出嗜血的光芒,死了那么多弟兄,终于……可以好好干上一场了。 广陵城,回春堂后院。 这是一个种植着奇花异草的院子,可惜现在已经深秋,大部分植物已经开始凋零,所以多了几分萧索之意。正中间的石桌上,太史幼慈坐在石墩上,以手撑着下巴,抬头看天空发着呆。 “兔子哥,你又在这里乱跑,该吃药了。”曲趣渠嚷着脖子喊了一声,她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乌黑乌黑的让人咂舌。在他身后,正是帅气少年唐向阳。 白发红瞳的太史幼慈呆呆的回过头,露出笑意道:“小唐,小曲你们来了!!”唐向阳没好气道:“是曲丫头非拉着我过来的,现在外面正在打仗,我可是忙得很。” 曲趣渠踩了他一脚不满道:“外面是在打仗,可是你有什么忙的?不就是配些止血散么?还说是医神谷的弟子,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唐向阳不服气道:“你也没好到哪去,不就能出诊帮人治伤了么?有什么了不起?要不了多久我也可以。” 白发红瞳的少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他的分魂症最近一次都没犯过了,说实话他十分喜欢在回春堂过的这些日子,在这里无拘无束,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生活对于被囚禁了十年的少年来说,是最美好的日子。 唐向阳撇嘴道:“你要真有本事,就去平安郡绿林营,我可是知道,那里打了大败仗,现在到处都需要医者治疗呢。”曲趣渠脸色一黑,快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的回过头,长叹了一口气,恨恨地瞪了唐向阳一眼。 绿林营的主帅可是秦雨寒,太史幼慈听闻绿林营出了事,满脸的担忧神色。 入夜后。回春堂后院院墙。 太史幼慈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裹,鬼鬼祟祟的沿着走廊向后门摸去,可是刚到就傻眼了。因为唐向阳跟曲趣渠两人,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 “怎么着?想要出去找秦雨寒?”唐向阳语气随意的问道。曲趣渠在旁边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双手抱胸道:“就凭你一个人是到不了平安郡的,刚好我也觉得待在这广陵城有点太大材小用了,一起去吧,兔子哥!” 太史幼慈满脸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向北而行 广陵城乌衣巷,地处于城南商业区的偏僻位置,距离城墙不过两里,是条长不过五十丈的短小巷弄。在彩衣宗进驻以前,向来是行人寥寥,不温不火。 可是自从彩衣宗进驻到这里,把这里改名为彩衣巷后,这条巷子就彻底地繁华了起来。出入这里的上至高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所不有,鲜衣怒马的江湖人也是这里的常客。 巷弄两边的店铺,有卖普通衣物的店铺,也有收各种珍惜布料的,订做服装的,还有直接卖各种绫罗的布庄等等,一切跟衣物有关的店铺在这里都能找得到。而小巷尽头,是一座七层高楼,通体石木结构,红砖绿瓦富丽堂皇,一张高的大门门楣上,挂着“彩衣宗”三个大字匾额。 一楼是个大殿,透明琉璃制作成的柜台里,摆放着一件件华美长袍。长的短的,胖的瘦的,艳丽的朴素的,各种各样的款式都有。衣服旁边有名称跟标价,而最便宜的也要纹银五千两。 二层以上只有彩衣宗弟子才能进入,外人不得入内,这也算是彩衣宗的山门了。顶层一处阁楼窗边,夏灵儿双手撑着窗沿,有些闷闷不乐:“大师姐,王爷为什么这么优待咱们?彩衣宗人数不过二百多,最多也就算个三流门派罢了。” 任宁坐在桌边,正在逗弄着那只名叫阿狸的雪白狐狸,闻言笑道:“应该是看在张子龙的面子上吧。他现在可不得了,身兼什么修罗枪,灭寇英雄,游击将军等头衔,深得王爷器重。有他极力推荐我们彩衣宗,是人都要高看一眼。” 夏灵儿叹了口气:“越是这样,我就感觉越亏欠他!”说完又有些担忧:“王府昨天派人捎话,要订做五万套军袍,材料由王府出并且要求挺高,报酬也是个天文数字,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因为那根本就不像是给普通士卒准备的。” 任宁劝道:“他是够意思,可是你小灵儿也没亏待他啊,光那条丝羽织制成的围巾就是一件无价之宝!更别说还是我们彩衣宗宗主亲手所做。” 夏灵儿白了妇人一眼,有些不满:“大师姐,你怎么一说到这里就阴阳怪气的?帮我想想正事,王爷要那么多特殊军袍干什么?”任宁摇了摇头沉声道:“灵儿,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连想都不要想。王府想要对付我们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要稍微露出个风声,我们彩衣宗就会被想要攀龙附凤的人给灭了传承。” 夏灵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桌上的小狐狸左看看任宁,右看看主人,一副搞不明白的迷糊模样。 十月初六清晨,永泉郡沛江上,烟波朦胧中一艘渔船悄无声息的航行在江心。张子龙身穿灰色连帽大氅,坐在船尾摇动着船桨,速度不快。两边间歇地传来清脆鸟啼声,时不时地惊扰了此刻的寂静。 船舱内,同样装扮的赵飞燕突然紧张道:“小心点,再往前就是永泉郡与平安郡的交界了,按照情报来说,这里应该有一路跟三路海寇,总计三十五万人。” 张子龙目光一直警惕的看着浩淼烟波的尽头,闻言手上动作不停,依旧不紧不慢的划桨,嘴里平静的回道:“放心吧,在现在的环境中,咱们可以更早的发现他们。只要他们不是把整个沛江给占满了,总有机会可以从中穿过。” 赵飞燕闻言也爬出船舱站在船头,目光担忧的喃喃道:“只有四天时间了,希望一切顺利。” 二人十月初四夜里出发,凭借小虎的速度,一路沿着山脉边缘北上到沛江边。如果再往前的话就没有了山脉的掩护,所以为了避免遭遇驻扎在永泉,沛两郡的伏恩·马克斯部四万海寇郡,二人决定放弃陆路改走水路。 让目标巨大的小虎自行返回后,二人顺着江边北上,在一个荒无人烟的破败村落找了艘渔船,就这么昼伏夜出一路北上,终于达到了永泉与平安边界。如果能平安穿过这里,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顺江北上,以张子龙的臂力来说,只需要一天功夫,就能赶到距离广陵城只有二百里的港口。 张子龙突然眼神一凝,压低声音:“别说话,赶快回船舱。”赵飞燕被瞬间惊醒,连忙爬回船舱。探头看去,只看到极远处的朦胧水雾中,若隐若现的有一排高大阴影。 张子龙停下船桨,掌舵偏移方向,渔船悄无声息的划出了一个弧度,沿着沛江横向移动。在女子眼中的所谓阴影,在少年眼中那就是一艘艘的战舰,并且是清一色的海舰。在这沛江上,居然连绵如同山脉般,没有一丝空隙。 少年脸色越来越凝重。赵飞燕见状连忙问:“怎么了?过不去么?”张子龙点了点头,沉声道:“对方舰队太密集了,几乎占据了整个沛江。只有一处地方有破绽,那艘战舰与两边舰队间隔了五十丈左右。” 赵飞燕眼睛一亮:“那我们还等什么?从那里冲过去不就行了。”张子龙远远的把渔船停在那处破绽正对面,解释道:“风险太大了。水上不比地上,万一被发现了咱们根本就无法逃脱,因为战舰比渔船快了太多。想要活着到广陵,必须确保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先在这里等等,如果在浓雾消散之前,那艘战舰能向两边稍微动一动,我就有把握穿过去。” 赵飞燕面露焦急的咬着指甲,片刻后丧气道:“对不起,是我关心则乱了。”张子龙惊讶地看了一眼女子,摇头道:“没事,毕竟你的父亲家人都在广陵城,换做是谁都会如此的。” 赵飞燕释然:“没想到像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将军,安慰起人来还挺在行的。”少年闻言面色一红,不过因为有兜帽罩住,所以女子并没有看见。 船舱内有一张小桌子,上面铺着一副福州地形图,这是赵飞燕从王府中带出来的,十分精准详细。桌上还点了一盏油灯,因为渔船两边都有帘子,所以不用担心被海寇发现。 女子咬着指甲细细打量,一寸一寸的仔细研究。张子龙这时也钻进船舱,盘腿坐在女子对面:“如果水路不通,咱们就要在这靠岸,从陆路走了。你没有练过武功,根本跟不上我的脚程。” 赵飞燕看了少年一眼:“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跟上的。就算不行,你帮我找匹马来,比起骑术我必然不会输给你。”张子龙苦笑摇头,点了点地图上他们的位置道:“咱们现在已经绕过了伏恩那股海寇,可以说已经是深入敌人腹地了。北有石和通部,西有渡边守纲、李舜臣部,南有伏恩·马克斯部。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只能依靠山路潜行,你确定想要骑马上山?” 女子目光压根没离开地图,闻言反驳道:“一路北上,咱们路过有一条河还记得么?它是连接沛江跟淮河的支流,名叫永淮河。我们可以从那里北上到淮河郡,寻求沧浪帮的协助,从淮河一路西进到广陵。” 一个白衣赤足的女子浮现在脑海中,张子龙摇头道:“沧浪帮现在也就剩下了两万多帮众,就算他们肯帮助我们正面突破凯特·伊诺克部,也必然会损失惨重,甚至至于全军覆没。这样跟我们的初衷相违背,还不如直接拉上陷阵营一起北上呢,所以我不同意。”说完爬出舱门到船尾,手持船舵盯着远处的战舰群。 赵飞燕见状叹了口气收回地图,竖起桌子躺在船舱内,双目冷冷的盯着灰黑色的顶棚,良久之后突然出声:“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心里没有那么多心机考量。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不用为了难以取舍而踌躇,选择之后良心又备受煎熬。” “我觉得只是你们这些聪明人想的太多了而已,只要愿意,你随时都能成为我这种人。”外面传来少年坚定的回答。赵飞燕摇了摇头:“还记得咱们远征东门岛的时候,风暴过后遇见的那个小岛么?” 张子龙摸了摸怀中揣着的摄魂铃,皱眉问:“我记得我问过你跟华羽,你们不是都说那只是个梦么?类似于灵魂出窍的那种!”赵飞燕从怀中摸出一把只有三寸长的华美连鞘短匕,嘴中笑道:“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论是我还是华羽,都隐瞒了自己的经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张子龙摇头:“不知道。”女子解释道:“这是个人机缘,好处大的超乎想象。我俩都闭口不提的唯一原因,就是怕强人觊觎,比如你张子龙!”少年愕然:“我?可笑!我从来不做这种强盗行径的事。” 赵飞燕轻笑:“你的为人我们当然知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实在太强大了,我跟华羽在你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换言之,只要你高兴,就可以随时拿走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想不想而已。自古以来人心难测,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如此。” 张子龙还是难以接受:“我张子龙做人顶天立地,从来不做这种持强凌弱的事情。再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同袍,再好的宝贝我也不会出手抢夺。”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让人不由的愿意信服。 女子闻言郁闷的回道:“知道知道,你张子龙是大英雄,大豪杰,说一不二。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本身就不对等,你太过强大,导致我们就不得不防着你。” 女子说着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有一天,咱俩会单独执行这么九死一生的任务。现在同在一条船上,我愿意跟你开诚布公的聊一聊。想听听关于那座海岛上遇见的事么?” 张子龙迫不及待点头道:“这事困惑了我许久,当然想了。” “首先要从宴会上最后喝的那杯酒说起,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就是古书上说的仙酒,黄粱酒!”女子刚说了一句,张子龙就震惊道:“仙酒?”黄粱一梦的典故他自然知道,但同时心里又升出了更多的疑惑,难道说……自己所遇见的都是真的? 赵飞燕翻了个白眼,不满道:“随意打断别人说话,是不是也太失礼了一点?”张子龙连连道歉。女子继续道:“黄粱一梦,说不清真假,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里面的奇遇是货真价实的。就比如我就获得了二两清凉茶,与一柄据说出手必中的斩龙匕首,传言是一件异宝。” 张子龙听到异宝,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张嘴。女子继续道:“根据你所说的经历,跟我遇见的那对神仙男女,我只能联想到一个传说,一个关于诸葛家的传说。” “诸葛家祖上不知多少代前,只是一个寻常的家族而已,但是族中却出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天才。名字已经无法考究了,只知道他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把当时混乱不堪的福州部落给统一了。那一年他刚过四十岁,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登基称帝的时候,他却把家主之位传给儿子,自己带着身患绝症的夫人出海寻仙问药去了。” 赵飞燕眼神开始有些迷离,声音幽幽:“接下来才是重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仙缘,还真给他寻到了一处仙岛。岛上鸟语花香四季如春,浓郁的仙气让他夫人病情缓解,还有一株桃树将要结出仙果。传闻仙人曾托梦说,只要服下了这枚仙桃,夫人的病自然可以痊愈。所以,后来二人傍着桃树结庐而居,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一晃就是十五年,眼看仙桃就要成熟的时候却出了变故。” 张子龙眉头皱起,想起了那个被乾坤八卦大阵困住的那个跟鬼一样的老人,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诸葛家的前辈,到底是什么境界?”自己使尽全力,在那个快要垂死的魁梧老人面前,依然毫无还手之力,很难想象,诸葛家的这位先祖到底有多厉害。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改道 赵飞燕摇了摇头:“我对武功的境界划分虽然了解,可是并不知道具体实力是怎么样的,那本古书上也没有具体描述,只是说那个诸葛家的先祖,已经是半仙之体。” 张子龙听得云里雾里,不敢置信道:“半仙之体?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么?”赵飞燕扑哧一声笑了,好半天才解释道:“你这人有时候真是傻的可以。不论是谁都好个虚名,古书毕竟是人写出来的,是人就有虚荣之心,所以书上的话不能全信。他说是半仙就真的是半仙么?这就是一种比喻,形容那人很厉害很厉害,非常厉害的那种高手。” 说着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张子龙在东门岛破镜的时候,天生异相电闪雷劈的神奇景象,语气又有些迟疑:“原来本姑娘是不信这世界上有神仙鬼怪的,可是你居然能挨雷劈而不死,还有你身体的神奇变化都不是我能解释的了的,所以咱们还是保持一些敬畏之心吧。” 张子龙闻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片闪闪发光的雷纹,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他经脉气府中的真气就跟一座雷池一般,出来的都是闪电之力。 赵飞燕继续道:“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魔头要抢仙桃,他的实力比不上诸葛家的那位先祖,可也是魔焰滔天的一个狠人,特别是他可以驱使各种毒蛇,厉害无比。见打不过诸葛家的那位先祖,他就用了卑鄙的手段掳走了先祖的夫人,逼迫他交出仙桃。那位先祖没办法只能照做,可那枚仙桃是妻子的续命之物,他的内心煎熬非同一般。而夫人性格刚烈,见到夫君为难,直接自绝经脉而死。” 张子龙听得一阵唏嘘。赵飞燕最后道:“突然的变故让那位诸葛家的先祖勃然大怒,不惜命元使出了一个惊天大阵,死死的困住那个魔道高人,然后就身死道消追随夫人而去。”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那个大阵我见过,是乾坤八卦大阵,非常厉害。可是为什么那个诸葛家的先祖不直接杀了那个魔道高手,而是选择困住他?”赵飞燕轻笑一声道:“这可比杀了他要残酷无数倍。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却没有丝毫的办法破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的形销骨立,最终饿死在大阵之中。而那枚望眼欲穿的仙桃,就在阵外已经羽化的诸葛家先祖的手中。这是何等的折磨?” 张子龙心有余悸道:“可是我真的看到那个魔道高手了,虽然跟厉鬼差不多,可是还在坚强的活着,我还跟他打了一场,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赵飞燕摇头,斩钉截铁道:“他确实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死了。” 少年有些疑惑:“那我看到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女子叹息:“以我目前的见识来看,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这也许就是黄粱酒的厉害之处。” “嘘~”张子龙听得入神难免有些分心,眼角一颤间猛地做噤声状,女子连忙闭嘴。黎明已经到来,天色渐渐开始亮堂,而江面上的水雾也开始淡去。对面的拦江舰队中,突然“哗啦~哗啦~”放下许多战船,向着平安郡方向驶去。而最近的一艘,离他们的渔船只有不到百丈。 待他们远去,张子龙摇桨向东面江边靠拢,那里是洪安郡的地界。少年压低声音道:“沛江已经不能指望了,咱们改走陆路,你赶紧把行礼收拾一下。” 赵飞燕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此行就没想过补给,所以带了跟多干粮银钱,还有两个硕大的水袋。一个画桶中装着的是地图与银票。她眼光一扫旁边的黑大枪,矮身过去想要挪动一下,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张子龙视若无物的虎头大枪,居然非常沉重,无论怎么用力都提不起来,忍不住抱怨道:“这破枪到底多重?” 张子龙连带笑意说:“别费力气了,这把枪比我那杆荡寇还要重,以你的体格根本拿不动。”说着又有些遗憾:“可惜钟元良帮忙看过,这也就是一把七品凡兵,连荡寇枪都不如。” 赵飞燕撇撇嘴满脸不屑道:“土包子,兵器可不是越重越好的。我们家有个宝库,里面什么宝贝都有,只要这次任务能后完成,本姑娘做主,送你一把好枪。”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再接话。 渔船缓缓停泊在了岸边。这是一处荒无人烟的树林,光秃秃的垂柳影影绰绰,并没有任何人烟的样子。张子龙环顾了片刻才矮身进船舱一手大包裹,一手黑大枪:“走吧,从现在开始改走山路!” 赵飞燕点头跟上,不自觉的摸了摸怀中的斩龙匕首。除了张子龙,这是她唯一保命的东西,虽然她现在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张子龙背着半人高的包裹,拎着枪走在前面,赵飞燕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嘴里忍不住有些抱怨:“早知道还不如带着小虎,在它背上什么地形都跟如履平地一样。”想起巨虎皮毛的柔软触感,女子就忍不住心驰神往,等回了广陵一定要让父亲给弄一头猛虎回来,整天骑着多威风。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个念头多么危险。猛虎可不同被驯养的马匹,它的攻击性,看看小虎打仗的时候就知道了。 张子龙平静道:“寻常小船小虎根本就坐不了,要是换条大船的话,咱们根本就到不了这洪安郡。”一路顺江北上,多少次都是凭借渔船的小巧,远远的避开了海口的战舰。不然的话,早就交上火了。 赵飞燕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里不是港口,常年邻水让岸边的土地十分松软泥泞。听少年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只是抱怨一下,用不着你这么认真的回答。”少年无语。 大概走了两里左右,终于出了这片柳树林。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明亮了起来。张子龙掏出地图,对照周围地形山势坐着对比,赵飞燕直接在地图上一点道:“别看了,咱们现在在这个位置。” 少年点头,他们目前位于永泉郡西北的三郡交汇之处,西面是平安郡,北面是洪安郡。这里成片的山势不多,大部分都是三两座孤山,十分不利于潜行。而这里距离广陵还有四百里路程,今天已经是十月初六,时间非常的紧张。 张子龙沉声道:“四天四百里,每天咱们要走一百里,还必须要贴着方便隐藏的山边走,你能不能跟上?”赵飞燕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谁?等着。”说完趴在少年背上的大包裹上一阵翻弄。 少年只能感觉她在找东西,可是却看不见,只能疑惑问:“你在找什么?”赵飞燕嘴角带笑:“你就好好等着吧,保准你大吃一惊。” 片刻后赵飞燕取出两张皮质面具道:“这是我在船上做的,你还记得这里是谁的地界么?”张子龙闻言一愣,思索道:“洪安郡跟淮河郡,我记得是石和通负责的,他手下有五万海寇。” 赵飞燕让少年坐在地上,拿起一张面具覆在上面一阵忙活,半炷香后拿出一个小手镜道:“现在你看看你是谁?”张子龙狐疑的接过镜子一照,震惊道:“山野川?” 赵飞燕一边给自己装扮,一边得意道:“不错,你现在就是山野川,是堂堂十三路海寇大军中的一路首领。我记得你还会海寇他们的话,其实会不会的也无所谓,因为山野川曾经说过,这个石和通是个淮国人。而且你现在用的也是山野川的兵器,还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么?” 少年闻言一乐,点头道:“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山野川部被我们全部消灭,短时间内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由我来扮演他的话,就是天衣无缝。” 等她化妆完毕,站在少年面前的已经是个金发碧眼的妩媚女人,长得十分漂亮。赵飞燕笑道:“山野川说过,他有一个海寇女人。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扮演山野川与他的女人,一路光明正大的赶往淮河西面的海寇大本营,然后找机会脱身逃向广陵。路上要是遇见海寇队伍,最好还是由我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用你出面说话。” 张子龙面色狐疑道:“你也会说海寇的话?”赵飞燕妩媚一笑,一时间风情万种撩人心弦:“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只需要三天时间,什么语言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女子用的是标准的海寇语言,比张子龙的不知道好了几倍。 少年比了个大拇指:“厉害!”说完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嘴里不禁啧啧称奇:“这易容术可真厉害。”用手摸了摸,跟普通皮肤毫无差异,只是感觉稍微有些凉,面上感觉也十分自然,根本就不像是戴了面具一般。心中衡量了一下女子的计划,点头道:“好,现在咱们就去找马。” 洪安郡西南有一个山城,三面环山道路崎岖,名为老君城。这个名头可有个来历,据说这里还不是淮国地界的时候,曾经出过一个二百三十多岁的寿星翁,活的久了见得多,见识也就广了。这老人非常睿智,当时号称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城中百姓都十分尊敬这个老人,所以尊称他为老君,这事传到了当时的诸葛皇庭,龙颜为之大悦,下旨把这座山城改名为老君城。 海寇进犯福州,广陵方面为了诱敌深入,舍弃东面七郡,退守乌峡、广陵、平安三郡。登陆的海寇虽然还没打来,老君城自知府以下的所有官员,早就望风而逃,只剩下五万多口百姓无人照看。 也亏的是老君城偏僻,所以海寇一直都没有攻打过来,这里百姓自治倒也没闹出多大动乱。 正午的时候,老君城县衙内,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大堂商议。 左侧是个体型富态的老者,喝了口茶道:“姜长老,朝廷方面听说刚打了胜仗,看来光复有望啊。”老君城有两大家族,一个姓姜,一个姓申,流传已经三百多年,城内大部分百姓家里祖上都跟两家有姻亲关系,所以他们在本地威望甚高,说一不二。当官的都跑了之后,百姓们就拥戴两家的家主出面主持事物。 说话的老者名叫申开军,就是当代申家的家主,今年已经七十有六,依然十分硬朗。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没有年老之人的样子。 在他对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消瘦老人,一身儒袍气宇轩昂,闻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表面,想要打败海寇何其之难你应该心里有数。据投奔咱们这里的难民说,海寇这次的阵仗可是前所未有,上百万的队伍谁人能挡?”说话的这人,姓姜名玉堂,是姜家家主。年少时曾考取过秀才功名,乡里乡亲都尊称一声姜先生,以示尊重。 身形富态圆润的申开军闻言不屑道:“那帮难民没见过市面,难道你姜秀才也是一样?还百万大军,你相信么?”姜玉堂不紧不慢:“有没有百万大军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府的态度,直接放弃七郡之地,这不是已经表明了敌军势大,不能硬抗么?” 申开军闻言也叹了口气,摇头唏嘘道:“淮国可是明州三大国之一,没想到遇见事了如此不济,真是寒了咱们百姓的心啊。偌大的地盘,上千万的百姓说放弃就放弃,真是……窝囊啊!” 姜玉堂也叹声道:“谁说不是呢?现在咱们要考虑的是,外面大部分城池都已经落于海寇之手,他们迟早会来到咱们老君城,到时候咱们如何自处呢?” 申开军没好气的灌了口茶,丧气道:“自处?怎么着姜秀才,你还想跟海寇打上一仗啊?我劝你早早的放弃这个想法,我可是听说了,咱们这边的海寇首领是个淮国人,对待投城的百姓也从来不滥杀。依我看咱们不要等他们过来,直接派人出去找大军投城算了!” 姜玉堂闻言脸色有些不好:“他们打上门来,为了百姓安全投城也就算了。听你这意思,咱们还要上杆子把老君城拱手奉上不成?这可是通敌卖国的重罪。” 申开军不以为意的掏了掏耳朵,嘴里满不在乎道:“咱们的祖上,可是给诸葛皇族做军械起家的。淮国的朝廷处处提防我们,从来不重用姜、申两家,你现在居然说通敌卖国,卖的什么国?” 姜玉堂怒极反笑,拍着桌子道:“好啊,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都是些老黄历了,翻来翻去有意思么?诸葛家早就绝后,你还想怎么着?” “两位家主,大事不好!外面来了一队海寇,人数足有千人!”门外跑来一个中年汉子,进屋后大喊。两个斗嘴的老人顿时脸色苍白。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老君城 张子龙二人易了容,一路大摇大摆的向西北前去,可是沿途的村落县城都空空如也,一个活人都没有,地上偶尔可以看见已经发黑的血迹。这样一来别说找马,就连热乎饭都没有吃上一口,只能靠包裹中的干粮充饥。 “这什么鬼地方,居然连个人都没有。”变成金发碧眼女人的赵飞燕,嘴里抱怨着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揉着脚道:“张子龙,走不动了,咱们休息一会吧!” 前面的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这还不到五十里呢,咱们必须加快速度了。”赵飞燕面色一苦:“我脚上都起水泡了,这么走下去脚就要废了。还以为可以找到马匹代步呢,谁知道这一路上连个人烟都见不着。” 张子龙从腰间画桶中抽出地图,打量了片刻:“前面不到五里的地方,是一个名叫老君城的地方,咱们去那碰碰运气吧。”说完走到女子身边伸出手来:“事关福州的生死存亡,你这个做郡主的就忍忍吧。” 赵飞燕哀嚎一声,拉着少年的手咬牙站起,步履蹒跚的继续赶路。 五里的距离并不算远,要是张子龙自己的话,也就是盏茶功夫就能赶到。可是身后带着弱不经风的女子,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才遥望见依山而建的老君城。 赵飞燕手搭凉棚道:“终于到了。咦?居然有海寇在!”旁边张子龙当然也已经看到,极目远望追加了一句:“看规模可不小,最少有七八百人。”赵飞燕撇嘴道:“城门紧闭,看来老君城还没有被海寇占领。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能看见海寇,海寇自然也能看见他们。这边还没决定,海寇那边就分出了一队几十人骑马的海寇向这边赶来。 张子龙耸耸肩:“他们过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赵飞燕闭目思索片刻,睁开眼后满脸自信:“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再说就算咱们露馅了,把他们全杀了就是。以你的本事要做到并不难吧?!”女子说的十分轻松,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张子龙脸色有些难看:“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他们一旦分开逃跑我也无可奈何。”再勇猛,少年毕竟只有一个,怎么可能追得上分散逃跑的数百骑兵?除非他们愿意跟他死战,但对方又不是傻子。 马蹄声越来越近,说话间已经来到二人前方一箭之地,就跟北方人不擅长游泳一般,这些海寇也不擅长骑马,看那散漫的阵型,马背上海寇那歪歪扭扭的蹩脚骑术,让赵飞燕眼里充满了鄙夷之色。 当先一名海寇用马鞭指着二人喝问:“你们是……”不等他说完,赵飞燕柳眉倒竖怒喝道:“好大的狗胆,在山野川首领面前还敢放肆,石和通的手下都这么没规矩么?”身旁张子龙配合的冷哼一声。 那数十海寇闻言一愣,当他们看清英俊汉子的面容,以及他背后的那杆虎头大枪后,这才幡然醒悟,纷纷翻身下马跪地行礼。赵飞燕冷哼一声:“要不是身负重任,我们首领定要好好收拾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 女子说话语气十分严厉,就跟训斥奴隶一般。当然,这也是根据山野川的供述,让他们对海寇内部有了一定的了解。十三路海寇之间的关系虽然也不和睦,但是等级却十分森严,手下胆敢冒犯首领头目的话,可以直接杀了立威。这也是为了维护他们自身的权威,所以不会有人为了手下被杀而反目成仇。 因此赵飞燕说的非常猖狂,有持无恐。 那群海寇士卒纷纷道谢。赵飞燕视线早就放在了海寇的那群马匹身上,脚下传来的刺痛让她直接上前牵过两匹褐色大马,嘴里故作疑惑的问:“你们在这做什么?”说着递给张子龙一条缰绳。 为首一名士卒恭敬道:“昨夜从俘虏那里得到消息,这里大山之中还有一座山城没有投降,首领命我们过来看看情况,如果遭到反抗的话,不日就派兵过来攻打。” 赵飞燕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点点头:“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前头带路,我们跟你们一起去看看。”那群海寇领命,纷纷上马向老君城外的本阵跑去。这些人心里别提多庆幸了,早就听闻山野川这人残忍毒辣,没想到今天得罪了他居然还能活下来。 看着他们的背影,赵飞燕故意大声道:“连马都骑不好,真是一群废物!首领,咱们也走吧。” 张子龙脸色有些尴尬,踩着脚蹬上了马背。谁知道手上不自觉的用力过猛,马匹受惊前蹄高高抬起,少年又落回地上,而那匹马却“踏踏踏~”的跑远了。 赵飞燕满脸的震惊,压低声音:“你老虎都能骑,居然不会骑马?”张子龙面上一红,可是因为有人皮面具的遮掩,并没有被人看到:“没关系,我脚程能跟上,咱们走吧!”、 赵飞燕抬眼看到那边的海寇正在向这边打量,摇头道:“哪有首领走路,一个小妾却骑马的道理?”说着拍了拍马背:“上来吧,你我同乘一匹,这也符合山野川好色的性格。” 老君城外,海寇阵前有一个矮小精壮的黑脸汉子,三十多岁的年纪,身背两柄精铁斧头,看到手下屁滚尿流的逃回来,皱眉道:“没出息的玩意,遇见鬼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名士卒回头看了一眼,见二人还没上来,松了口气连忙回禀道:“田老大,那是山野川首领跟他女人,刚才我还冒犯了他,您一定要护着我啊!”不怪他如此不堪,山野川外表英俊,可是记仇可是出了名的,得罪他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山野川来咱们这干什么?”黑脸汉子嘀咕一声,看到手下的不堪,怒斥道:“滚回阵中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咱们是石首领的人,怕他山野川干什么?惹怒了老子,今天我就把他砍了。”他名叫大森田,是石和通手下的一名头目,资历深厚以勇猛着称,他向来讨厌山野川这种小白脸的人。 那群海寇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回到阵中。就在这时,老君城城头上涌出一群百姓,为首是两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是姜、申两家的家主。 大森田冷哼一声,指着城头喝问:“你们就是主事的?首领派我来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投降。”申开军满脸笑容的回道:“石首领大军开来无不望风而降,我们老君城当官的早都跑光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还敢抵抗!我们愿意投降石首领。” 黑脸汉子一指城门,满脸鄙夷:“既然如此就赶快打开城门。”姜玉堂这时接话道:“这位将军稍等片刻,老夫想问一声,我等投降之后是否会平安无事。” 大森田闻言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敢跟我们讲条件?是死是活全凭老子高兴!让你开你就开,不然等明日大军开来,再想投降可就没机会了。”姜玉堂脸色难看,这些海寇也就几百人,居然如此猖狂?旁边申开军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后转身陪笑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这老头脑子不太好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这就给将军打开城门。” 说完扯着姜玉堂“噔噔噔~”向城下走去,动作敏捷根本不像是快八十岁的老人。路上还埋怨道:“你个姜秀才不要命了也别让我们跟着陪葬。现在刀把握在他们手中,是杀是剐哪是我们说的算的?石和通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屠城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你还敢激怒他?” 姜玉堂满脸愤恨之色:“咱们老君城人口五万,他们还不足千人,真打起来定要让这帮贼人全军覆没。为什么还要怕他们?”申开军一咧嘴:“你这人啊,就是读书读傻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咱们人数是多,可都是些农夫匠人,谁有那胆子敢跟海寇拼命?是你姜秀才去?还是我申老头去?再说了,就算杀了他们有什么用?石和通手下还有好几万海寇,那些人怎么办?” 姜玉堂仰天长叹道:“堂堂数万人口的老君城,居然要给几百海寇开城投降。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身材圆润的老人白了他一眼:“是是是!奇耻大辱,可是这些跟你我有什么关系?要说耻辱也是说那些未战先逃的当官的,丢下咱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说完拍了拍姜玉堂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开城投降,能保证大部分人都活着。顽抗到底,满城百姓必然被屠戮殆尽。这笔帐你这满肚子学问的人应该能算得清。在这年头,干什么都要先活着啊,秀才!” 老君城的城门缓缓打开。黑脸汉子面带讥讽,回头对手下海寇道:“老规矩,弟兄们进城乐呵三个时辰,只要黄昏前押解这些淮国人返回大营交差就行。人嘛,尽量少杀,找几个漂亮姑娘爽爽就行了!” “老大威武,老大威武!”手下海寇轰然叫好。 “踏踏踏~”就在此时,赵飞燕骑马而来,在她身后坐着的张子龙单手揽住女子的腰肢,虽然看着面无表情,可是面具下面的脸庞却红了个通透。 黑脸汉子居首示意手下稍等一会,脸色不善的看着二人,嘴里道:“山野首领,不在你的青海郡待着,来我们洪安郡干什么?”赵飞燕眼神一凝,冷哼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跟首领说话?” 大森田桀桀怪笑:“我是石首领手下头目大森田!山野川,给你面子我叫你一声首领,不给你面子你连屁都不是。手下就那东拼西凑的两万人,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也能当上首领,看把你给狂的。” 说完黑脸汉子指了指身后的海寇,冷声道:“看到没?这才是精锐,跟你的那些垃圾不一样。劝你以后为人低调一些,不然我不介意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礼数。”话中充满了杀意。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除去那个漂亮女人对方只有一个人,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他,然后再去青海郡接收他的那些部下,这样一来…… 赵飞燕心中有些迷惑,看来情报并非准确,这个头目居然对他们动了杀心。虽然面上依然笑的妩媚,嘴角却勾起低声说了一句:“杀了他!” 身后张子龙眼神一凛,双腿同时用力,身形如扶摇直上的大鹏一般冲天而起。右手摘下身后黑枪仰身做投掷状,手臂筋肉虬结暴增一圈,上面血管凸起如地龙翻身,少年高喝一声:“死!” “破阵” 黑色大枪化为一道闪电,裹挟着滚滚雷鸣轰然砸下。太快了,一切都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黑脸汉子甚至来不及抽出自己的一对板斧,只听“轰隆隆~~~”一连串的轰鸣声后,黑脸汉子原来所在的地方出现一个黑烟袅袅的坑洞,里面空无一物。所有人都满脸不可置信之色,这一击居然连人带马打成了齑粉。 城门处站着的姜、申两家人看的冷汗连连。姜玉堂语气鄙夷的小声道:“化外蛮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跟市井匹夫有何不同?”申开军一张胖脸皱成了包子状,闻言苦笑:“偏偏在咱们投降的时候出了变故,万一石和通那边追究起来,咱们也逃不脱干系!” 姜玉堂冷声道:“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申开军摇了摇头,跟他打了几十年交道,没想到还是一根筋。 “踏~”直到此时张子龙才落在地上,伸手运转真气,黑色大枪破土而出,回到手中。少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原来这杆黑色长枪居然有些轻微破损。 赵飞燕看着数百人的海寇,冷哼道:“山野川跟石和通同样都是首领,这个叫大森田的居然敢以下犯上,今天就出手帮石和通清理了门户。你们有什么意见么?”声音冰冷无情,带着一丝威胁之意。 对海寇士卒们来说,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直到现在他们还跟做梦一样。勇武过人的老大,居然被山野川一招就给灭了?从来没听过他这么厉害啊。 听到赵飞燕问话,所有人都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开什么玩笑,就算有意见现在也不敢说出来,不然大森田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分家 赵飞燕心里十分得意,这感觉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看着面前一帮敢怒不敢言的海寇,跟在王府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没有人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惧怕。 他们只畏惧绝对的实力,而在她旁边站着的拄枪少年,就如同一柄绝世宝剑一般,自己只要动动嘴,所有的敌人就会烟消云散。这种感觉让赵飞燕通体舒畅,然后挑眉道:“给我把马匹全部留下,回去告诉石和通,有什么事尽管去青海郡找我们山野川首领。滚吧!” 七百海寇闻言不敢说话,纷纷下马向远方跑去,速度甚至比骑马的时候还要快上一分。 待他们跑远,张子龙皱眉问:“就这么放了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赵飞燕胸有成竹:“石和通不会因为一个手下的死而追来找咱们麻烦,而去青海郡更不可能。他们中间还隔着负责永泉郡跟沛郡的伏恩·马克斯。”说着捋了捋自己的一头金发:“要不了多久,山野川部被陷阵营全歼的消息就会流传开,咱们的身份也就会暴露,只需要赶在那之前尽量向广陵赶就行了。” 张子龙点了点头。 他们在这边聊着,那边城门口守着的百姓们却不知所措了。开门投降,谁想到对方全都跑完了,只留下两个一看就不是善男信女的海寇。申开军吞了口唾沫,上前几步拱手道:“不知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张子龙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对于这种未战先降的人,少年打心里瞧不起。 赵飞燕却笑意吟吟,用淮国官话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们不是海寇。”说着一指少年介绍道:“这位是游击将军张子龙,想必你们听过他的名字。” 此话一出城门口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个抗寇英雄? 赵飞燕伸手下压,等场面安静一些,指着身后的数百马匹:“现在海寇已经知道了老君城的所在,不日便会起兵杀来。青海郡南边非常安全,你们还是赶快逃命去吧!这些马匹留给你们!”说完拍了拍马背对少年道:“咱们也出发吧!” 少年点了点头就准备上马。而那边的申开军却傻眼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张将军一定要救救我们老君城的百姓啊!!你现在要是走了,我们五万多人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啊。”老人哭的悲痛欲绝,十分伤心。 张子龙止住身形,回身看向城门口的百姓,眼神清澈如一眼山泉,朗声道:“我张子龙十三岁开始成军抗击海寇,数年来把生死置之度外血战无数,手下将士更是死伤无数,终于把东门岛海寇给彻底剿灭,还给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而你们几万人的大城,居然惧怕七百海寇,向他们投降。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姜玉堂闻言满脸惭愧之色。 跪在地上的申开军却哭着解释:“不能怪我们啊张将军,海寇还没登陆,全城官员就跑了个精光。您总不能指望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去跟海寇拼命吧?现在您在我们面前公开了身份,石和通一旦来到我们老君城,自然也会知道您的身份。到时候给我们安上一个包藏祸心的罪名,满城百姓都要跟着受牵连啊。” 张子龙闻言眼神一凛,看向旁边坐在马上的赵飞燕问:“你是故意的?”赵飞燕点头承认:“这群叛国投敌的软骨气,不管是走是留都能给咱们争取不少的时间。难道连这种人你也同情?” 张子龙叹了口气:“可是做决定的毕竟是少数人,城里最多的还是普通百姓,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赵飞燕摆手示意少年不用再说了,回身对城门口的百姓道:“石和通要来了,你们就一五一十的说,另外就说我们是山野川跟他的女人就行了。” “山野川!山野川!”申开军心中念道了好几遍,这才起身道谢。赵飞燕语重心长道:“只要你们能赶到青海郡南边的吉水县,就能得到庇护,十分安全。虽然要穿过有海寇驻防的地区,可是总比在这里等着海寇收编要好,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申开军连连躬身称是,可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投靠石和通还能留下姓名,兵荒马乱的率众迁徙,那跟找死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在他身边的姜玉堂,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赵飞燕看着少年:“这样你就满意了吧?赶快上马,争取早日赶到广陵。”张子龙伸手在马背上一撑,就坐了上来,嘴里笑道:“其实你是个好人!”女子翻了个白眼:“搂住我!”说完一扬马鞭,骏马撒腿狂奔,向着北方一骑绝尘。 等他们消失后,申开军连忙组织人手把马群聚拢在一起好好照料,准备等石和通来了还回去。姜玉堂却在子弟的簇拥下返回家中,立马召集本家各房主事的前往祠堂议事。 姜家作为老君城中最大的两个家族之一,祠堂规模十分雄伟,大殿高有五丈,占地更是有五十丈。正中间的巨大祭台上,密密麻麻放着数百漆黑的牌位,只有历代家主与对家族有过巨大贡献的人,死后灵牌才能放进祠堂供奉。 祭台前一张八仙桌边,姜玉堂正襟危坐。在老人面前,有上百人分列四队站的整整齐齐。 高大消瘦的老者环顾四周,朗声道:“就在刚才,我决定举家迁徙到青海郡。”此言一出,人群哗然。赞同声,质疑声,反对声一股脑的都宣泄了出来,姜玉堂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们。 而在申家则是大摆筵席,一副欢声笑语的样子。家主申开军举杯致辞:“石和通首领可是咱们淮国人,等他一来,咱们只要把老君城双手奉上,一定会得到他的重用。到时候咱们申家的地位水涨船高,那些心怀抱负的族人,也就有了真正的出头之日。来,为了辉煌的明天,干了这杯!!” 大院中的族人纷纷应喝,一饮而尽。只有小部分人沉默不言,满脸愤恨不甘之色,可是没有人去理会他们! 下午时分,从姜家大门中陆续赶出一辆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它们在主街上汇聚成一条长长的车队,向城外而去。当头一亮宽大马车中,堆放着一摞摞厚重的书卷,姜玉堂坐在其中,满脸的坚定。赶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生,身形消瘦,长相与老者有几分相似。他目视前方出声问:“父亲,那些不愿意走的族人怎么办?” 姜玉堂朗声道:“给他们留下了族谱,从此以后咱们分属两家。”中年儒生又问:“不惜如此也要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消瘦老人的回答掷地有声:“无他,问心无愧尔!” 中年儒生叹了口气不再追问。留在这里,会被海寇收编出海,去做别人统治之下的人下人,虽然能活着可是却跟死了无异。而选择离开虽然危险重重,可是还是有一丝希望留在故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拼上一把? 到了城门外,早就已经得到消息,在这里等候的申开军走到中年儒生面前道:“仁世侄,你父亲在车上么?”名叫姜仁的中年儒生点了点头,申开军二话不说挑帘钻进马车。 姜玉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不是申家主么?听说你在大摆筵席提前庆功,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体型圆润的老者一屁股坐下,闷闷不乐道:“姜秀才,你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投城石和通的么?” 高大消瘦的老者见他这样,也跟着叹了口气:“你我两家几百年的世交,咱俩又是从小玩到老的兄弟,有些话我不骗你,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投靠石和通,去给他们这帮强盗当奴才去。只不过是因为实在无路可退,你又极力劝说这才答应的。今天我一看那少年的眼睛,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圣人曾经教导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虽千万人吾往矣。海寇就是一帮强盗土匪,我们不应该活的这么窝囊,为了活命就没有底线。” 申开军撇了撇嘴:“得了吧老秀才,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高我们这些人一等,怕别人看笑话戳你的脊梁骨吧?!现在什么世道?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俗话说宁为太平犬,勿做乱世人,在这时候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真相信那小子说的,青海郡是一片世外桃源么?” 姜玉堂摇了摇头:“有没有世外桃源不重要,结果也不重要。选择很重要,对错也很重要。”申开军闻言突然有些生气,指着姜玉堂的鼻子怒声道:“都是狗屁。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只想着活着,难道有错么?就必须跟你一样,傻乎乎的拖家带口出去送死,才算是对的么?” 消瘦老者也摇头道:“你们并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这都是每个人的选择罢了。只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怎么做都不会错。”申开军神色有些落寞,不甘心的继续劝道:“听说驻扎在沛郡,永泉郡的那伙海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喜欢以杀人为乐,想要穿过这两郡谈何容易?还要渡过沛江才能到青海郡,你们绝对不可能活着抵达的,老秀才,你再考虑考虑。” 姜玉堂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个相识了一辈子的兄弟,缓慢但坚定的摇了摇头。申开军脸色气急,骂了一句:“你这个老糊涂,老顽固,老古板。想要寻死就去吧,我不管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 姜玉堂并没有生气,而是感慨道:“老兄弟,此次一别应该就是永别了,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在下面了。我这人是很顽固,不懂变通。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在旁边帮衬我。” 申开军双眼泛红,丢下一句:“别酸了,要走就赶快,晚了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我相信,咱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说完挑帘出去。上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再不迟疑,一路向着南边出发。 申开军带着几个家族子弟站在城外,就这么目送着他们的离开。良久之后,车队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平面上。有个晚辈不屑道:“爷爷你说的没错,姜家的这个老头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兵荒马乱的,带着那么多东西在外面晃荡,就算没有被海寇发现,也会被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给抢光。” “啪~”申开军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这个晚辈的脸上,怒斥道:“我骂他可以,你这小兔崽子也敢动嘴?那可是你的干爷爷,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那名晚辈连忙认错。其他人纷纷掩嘴偷笑,别看这俩老人在一起经常掐架,可是关系确是铁打的一般。也只有这些不知道的晚辈,才敢这么口没遮拦吧。 申开军冷哼一声:“小兔崽子,以后你再敢说你干爷爷的坏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走!回家!”说着领着众人返回老君城。 老君城流传了数百年的姜家,从此一分为二。姜玉堂为了心中的执念,带着本家二百子弟南下青海。而留守的这一支姜家族人,则跟着全城百姓一起投靠了石和通,在半个月后,登上海船前往遥远的楼兰。 不得不说姜玉堂他们是幸运的,误打误撞地赶上了海寇围攻广陵城的计划,所以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那支海寇军队,已经登船顺江北上汇合去了海寇主力。 他们就这么一路担惊受怕的赶路,途中不断加入的流民非常的多,在到达沛江边上的时候,已经足足有了上万人的规模。姜玉堂把他们携带的干粮,全部拿出来救济他们,导致他在这支流民队伍中的声望颇高。 当姜玉堂在儿子姜仁的陪同下来到沛江边的时候,入目所及全都是船只的残骸与浮尸。不断南下的难民让海寇们应接不暇,索性直接烧毁了所有的渡船。 消瘦老人望江兴叹。 可就在这时候,从对面临江县涌出十几艘战舰,百姓们纷纷惶恐不安,以为是海寇军队。 虬髯汉字牛沙朗声道:“莫要害怕,我们是陷阵营的将士,并不是海寇!”听到是自己的部队,岸边所有百姓都喜极而泣,大声欢呼。 就这样,姜家与百姓顺利的来到了青海郡,一路被将士们护送过了十里亭,来到了真正的世外桃源吉水县。 自此在这里定居,开枝散叶。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东山山脉 福州大战正酣,淮国上下风声鹤唳。一直无动于衷的朝廷,突然下诏书于燕、徐、江三州,命令其彻底封锁通往福州的关隘,不准任何人出入。并令李元魁为帅,亲率禁军二十万驻守徐州与福州的雄关徐福关。 燕门关、江福关、徐福关、边南关全部封锁,各个官道也都设卡拦截,福州顿时成了一处死地。 十月初七夜,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寒流涌入福州,天降大雪更添凄寒。 东山山脉,位于福州中部偏东,占地数百里。比邻在广陵、大曲、淮河、洪安四郡,其中山头林立,野兽横行。 次日凌晨,东山山脉山脚下,一股上百人的海寇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至。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四十多个百姓,他们是想要西逃的难民。 这群百姓衣衫褴褛,互相扶持着向山中狂奔。只可惜身后的海寇速度更快,片刻间已经追到了不足三百丈的位置。海寇们肆意狂笑,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这群百姓多是青年男女与孩童,跑在中间的一名汉子突然喝道:“这么下去都跑不掉。二牛,你带着女人、孩子们先走,剩下的人跟我拖住他们争取时间。”汉子体型健硕,布满老茧的手中握着一根胳膊粗的风火棍,仔细打量就会发现,汉子残破的衣衫是捕头的差服。 “呼啦~”一声,十来个汉子止住脚步,手持木棍大棒之类的武器。他们虽然浑身颤抖,却步伐坚定的跟在健硕汉子的身后。 “放心吧,李头!就算死我也会照看孩子们的。”跑在前面的一个面相敦厚的汉子双目含泪大声吼道,然后催促女人和孩子们加快步伐。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的逃亡,可是一个小女孩却哭着向回跑去,嘴里哭喊着:“爸爸,梦儿跟您一起。”女孩七八岁的年纪,满脸脏乱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 健硕汉子大惊失色,焦急的吼道:“梦儿快走,别过来。二牛,你赶快带梦儿走!”名叫二牛的敦厚汉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小姑娘后一把抱起便撒腿狂奔。小女孩一阵拳打脚踢,满脸的泪水:“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看着他们的背影,健硕汉子眼中充满了遗憾。我的梦儿,以后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坚强啊。 猛地回头,健硕汉子看着呼啸而至的海寇,双目中充斥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嘶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言罢带着身后的青壮,悍不畏死的冲向骑兵。 “噗噗噗~”骑兵呼啸而过,木质的兵器不比铁器,只一个冲锋,十几名青壮已经死了大半,只剩下三人还能站在原地。健硕汉子满头满脸的都是血迹,这是刚才被一个海寇用铁棒所伤。在他脚边躺着一个不断呻吟的海寇,这是汉子刚才打下马的。 “呸,不过如此!!”健硕汉子对着海寇就是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咚~咚~咚~”手中风火棍一下下的砸下,海寇头颅顿时塌陷,鲜血流了一地,身体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海寇那边大怒,一名头目模样的人呼喝着带人又杀了回来,任凭那群女人孩子在雪地上狂奔。健硕汉子眼神炽热毫不害怕,怒吼着就要继续冲锋。双方距离不过几十丈,要不了几个呼吸,幸存下来的三人就会被踏成肉泥。 “爸爸~~~”小姑娘稚嫩的嗓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畜生住手!!”就在这时候,从山脉中冲出一群壮汉,四五十人,为首一人爆喝一声如同天雷滚滚,震得漫天风雪都倒卷而回。眼看已经来不及了,“给我着!”汉子又大喝一声,手中一把双面大斧脱手而飞,裹挟着金色的真气,化为一道长虹。 “轰隆~~~”巨斧落地一声炸响,被白雪覆盖的大地向下坍塌,一时间海寇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那名汉子见状哈哈大笑,脚下用力一踩,身体如同出膛炮弹轰然射向山下。身后汉子也是发足狂奔,双方距离迅速拉近,一阵拼杀之后,这一股海寇被全部歼灭,而大汉这边也死了过半。 “扑哧~”一声,大汉把大斧子从海寇尸体上拔出,只见他身高一丈有二,如同一座铁塔一般,浑身毛发十分浓密,活脱脱像一头棕熊。大汉对手持风火棍的汉子笑道:“哪的人啊?”声音十分粗犷。 满头鲜血的汉子拱手回道:“多谢这位壮士的救命之恩,我是乡津郡风水县的捕头,名叫李长青。” 手持巨斧的汉子摆摆手:“原来还是个官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山再说吧。”说完就指挥着剩余的人赶着马匹驮着战死之人的尸体向山脉中走去。 幸存的三人连忙跟上,李长青出声问:“不知壮士如何称呼?”手拎巨斧的汉子一咧嘴,拍着自己的胸膛道:“姓臧名霸。在这乱世之中,大家都是苦命人,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混吧,叫我霸哥就行了。” 李长青满脸欣喜的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霸哥!”风水县并没有投降,而是与海寇打了一仗,可是面对如狼似虎的大军,毫无疑问是场大败。城破之后全城百姓四散而逃,他带着手下携妻带子数百人,一路西逃如同过街老鼠。直到现在几乎十不存一,总算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到了山脚,名叫梦儿的小女孩一头扑到李长青的怀中放声大哭,汉子温言劝慰。旁边众人听的心酸。 正午时分,官道上行来一骑,赵飞燕依然是金发碧眼的模样,全身裹着厚厚的衣物显得十分臃肿,可就算这样,她依然哆哆嗦嗦的伏在马背上面色惨白。昨夜赶路的时候,突然天降大雪,女子体弱中了风寒,到现在已经意识模糊。 化妆成山野川的张子龙,长裤马靴,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身背黑色长枪牵马而行。脚下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可是他面色如常丝毫不感觉寒冷。 马背上的赵飞燕牙齿打颤:“翻过了东山山脉,就算到了广陵府地界,以你的脚程用不了一天,不用管我了,赶紧去广陵城送信吧!”说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原本按照赵飞燕的意思,他们应该一路北上绕开东山山脉,可是昨夜突然天降大雪,导致道路难行,继续北上不说遇见海寇的几率大大增加,就算正常赶路也不见得能按时到达。所以他们只能选择一条近路,横穿东山山脉。 张子龙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前面走着,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却不回话。赵飞燕捂着胸口,虚弱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寻常的伤风,我自己随便找些药材就能治好。再不成,我就找一间破庙住下,等你回来。” 张子龙语气坚定:“放心吧,我一定带你回广陵。”赵飞燕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气的猛咳两声,厉声道:“这里一片荒山野岭,你带着我根本就没办法按时赶到,整个福州跟我一个人比起来,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吧?” 少年不为所动,依然坚定道:“我一定会在他们攻城之前赶到,带着你一起。”赵飞燕看着张子龙执着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红:“别傻了张子龙,进山之后不能骑马。山路又那么险峻,你带着我就是个负累。”原本是想给少年出谋划策,关键时刻帮他引开海寇,可是没想到自己现在成了拖累。女子双手紧握,十分痛恨自己柔弱的身子。 张子龙朗声道:“放心吧,就算是背,我也要把你背回广陵。咱们俩是一起出来的,当然也要一起回去。”赵飞燕摇了摇头不再劝说,伏在马背上愣愣的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上次这么清闲的看雪,已经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 今天无风,漫天鹅毛般的雪花无声的落下,远处的山头,近处的草木,脚下的道路都覆上了厚厚的白雪。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澄澈干净,就如同少年一般不染尘埃。 赵飞燕伸出芊芊玉手,接了一片雪花放在眼前,通透的雪花带着一丝凉意,在女子的注视下缓缓化为一滴冰水。她的嘴角忍不住翘起,喃喃道:“你这么活着很累吧?” 张子龙狐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赵飞燕嫣然一笑,摇头道:“没事,我就是问你冷不冷?”少年哈哈一笑,拍着自己的胸膛:“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是练武的,身体结实的很。” 赵飞燕看着他胸膛的雷纹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张将军,厉害!”张子龙爽朗一笑,继续赶路。 漫天的大雪中,两人一马一路行到东山山脉。赵飞燕一指凌乱的地面:“这里交战过?”张子龙上前找了一处隆起,抚平厚厚的雪层,露出一张脸色惨白的尸体,又辨认了几个后,少年拍手站起身道:“都是海寇的尸体。” 赵飞燕看着眼前起伏的山岭问:“死了多久了?”少年走回来牵着马继续前进,嘴里回道:“不知道!管他呢,死了的海寇才是好海寇。”女子“扑哧~”一声笑了,翻着白眼解释:“我是想确定一下杀了他们的人走远了没有,要知道我们现在还是海寇的样子,别闹出不必要的误会。要是能找到他们更好,说不定里面会有医者可以帮我治病。” “放心吧,我从小就经常往山里跑。等会上了山给你找几位祛寒的药还是不难的。”张子龙平静道。赵飞燕有些惊奇的看了少年一眼:“你倒是挺多才多艺。” 到了山脚下,马匹已经不能通行。张子龙把挂在马背上的行囊收拾了一下系在胸前,取出地图打量了片刻道:“只要横穿过去就到广陵地界了。”说完收起地图,搀着赵飞燕下了马,同时双膝微蹲道:“上来吧!” 赵飞燕闻言趴在少年背上。张子龙手拎黑枪,就这么开始登山。赵飞燕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轻声问:“重么?”少年撇撇嘴:“轻得很,还没手上的枪重。”赵飞燕无声的笑了。 “吱呀~吱呀~”少年步伐坚定,一步一个脚印。 东山山脉中,有一座名为恩德寺的寺庙,规模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后大殿侧院偏房一个不少。此时的正殿中人头涌动,长得跟棕熊一样的臧霸坐在主位,下手边是怀抱着女儿的李长青。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桌椅,很多人直接是席地而坐。 十来个愁眉苦脸的和尚跑前跑后的忙活着,一道道素斋被陆续端上桌子。 名叫梦儿的小女孩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左顾右盼,悄声问李长青:“爸爸,佛堂不是供奉神仙的的地方么?咱们可以在这里吃饭么?”李长青面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上手边的臧霸耳朵尖,哈哈大笑道:“平常当然不能在这吃了,可是现在四处战乱民不聊生,这是佛祖显灵赏咱们的饭,所以必须在这吃才显得尊重。”说着转头对旁边正在忙活的一个光头和尚:“小和尚,你说是不是?” “阿弥托佛,施主说是便是!”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和尚满脸苦笑,双手合十回道。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跟着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谢谢佛祖。”臧霸大声道:“好了兄弟们,开饭!”早就饥肠辘辘的二百多人顿时狼吞虎咽起来,一时间乒乒乓乓的碗筷声不绝于耳。 无非都是些馒头米饭,野菜豆腐之类的素斋。可是现在正值乱世,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有这么多讲究。所有人都吃的眉开眼笑,名叫梦儿的小女孩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眯起像轮弯月。 大家都吃完各自离去,臧霸带着李长青一行三十多人来到厢房,坦言道:“只剩下两间空房了,条件虽然不好,但是遮风挡雨不成问题。”李长青连忙道谢:“这就不错了,霸哥不仅救了我们的性命,还给了我们一个安身之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大汉摆摆手笑道:“遇见就是缘分,大家以后都是兄弟,别说这些客套话。走了,你们先休息一下吧。”名叫梦儿的小女孩也鞠躬道谢。臧霸摸摸她的头对李长青说:“回头我让人给烧些水,给这帮孩子好好洗洗。”健硕汉子点头又谢。 “霸哥,门外来了两个海寇。”就在这时,一个汉子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喊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恩德寺 张子龙背着赵飞燕一路翻山越岭地来到恩德寺,却见大门紧闭,里面一阵鸡飞狗跳。伤寒发热已经让女子十分虚弱,意识也有些模糊,嘴中说着胡话:“真的很羡慕你,张子龙!咱们已经到广陵了么?” 张子龙温言安慰:“已经快到了,快到了!”刚说完,寺院大门轰然打开,上百人一哄而出,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器围住二人。当先一人身高一丈有二,毛发浓密如一头棕熊,正是臧霸。只见他手中拎着一把大斧,哈哈笑道:“好家伙,居然还有海寇敢打上门……” 说着突然眼睛一直,口水都差点流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少年背上那个女人,金发碧眼妩媚动人,一脸病态又让人心疼。擦了擦嘴角,汉子乐了:“好家伙,我还没上过海寇娘们儿,今天倒是好艳福。”此言一出,旁边的汉子们也是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后方的李长青却皱起了眉头。 本来还想跟他们解释的张子龙眼神一冷:“你再说一遍!”臧霸环顾四周自信满满:“怎么着小子,还想跟大爷们过过招不成?等会我把你绑了,在你面前……噗!” 不等他说完,张子龙一个前冲来到他的面前,一拳轰在汉子脸上。少年心中有火,手下用了足足五成力道,臧霸一口鲜血喷出,高大如熊般的身躯直接被打飞出去三丈开外,在雪地中连连翻滚了十数圈方才停住。 臧霸甩了甩脑袋,若无其事的从地上爬起:“你这海寇,气力挺大的啊。”张子龙见状目露惊讶之色。他虽然并没有动用真气,可是挨了自己五成力道的一拳居然只是吐了一口血,其他的屁事没有? 张子龙回过神道:“我并不是海寇,现在道歉我就放你们一马。”臧霸闻言一愣,大手一挥狞笑道:“明明是个海寇,还放我们一马?你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兄弟们,抄家伙一起上!” “杀~~”百十号汉子闻言挥舞着兵器,向张子龙攻来。后者身背赵飞燕,只用一只手挥舞长枪抵挡攻击,“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声响起。少年的力量何其之大?所有与之兵器对撞的人,均是虎口破裂渗出殷红,手臂不住的颤抖。 “还是个狠茬儿,吃我一斧!”臧霸见状也不敢托大,怒吼一声加入战团。张子龙单手横枪阻拦,只听“铛啷~”一声,手中长枪居然被大斧砍得回落半尺,臧霸也“噔噔噔~”连退数步。 “好!!”张子龙见此心喜,大喝一声,单手舞枪向臧霸杀来。长枪连点成虚影,眨眼间已经刺出七枪,分袭上中下三路。丈二巨汉挥舞巨斧向上一撩,“铛~~”长枪虽然偏移却并未化解。 “铛铛铛铛铛铛铛~”臧霸汉子周身突然泛起金光,张子龙的长枪刺在上面居然如同刺在钢板之上。少年震惊道:“金刚经!!”臧霸哈哈大笑:“知道厉害了吧,兔崽子拿命来。”说着巨斧一挥,向少年头上削来。 “噼啪~噼啪~~”见他猖狂,张子龙也不再留手,周身无数银色电流汹涌而出。此时张子龙长发蓬起如神人发怒,见他如此所有人都畏吓得倒退数步。臧霸也满脸狐疑:“这是什么妖功?” “嗯~~~”身后传来一声呻吟。张子龙蓦然一惊,这才想起身后还背着赵飞燕,连忙撤去真气回头探望,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对臧霸道:“传闻金刚经练到巅峰可以刀枪不入万法不侵,不知道你火候怎么样?” 臧霸狞笑着回了一句:“虽未大成,可对付你不成问题。”张子龙朗声长啸一句:“那就好!!”说完手中黑枪向上一抛,单手握住枪尾,当头一击力劈华山就砸了下来,力量之大带出了轰鸣的震爆之声。 “不用真气还敢放肆,给我开!”臧霸大喝一声全身金光盎然,举起巨斧向上挡去,“铛啷~~”一声巨响。臧霸脚下积雪四处飞溅,地面如蛛网般裂开,双膝没入土中,他满脸不可思议:“他娘的,力气这么大?” “闭嘴吧你!”张子龙冷喝一声,反手又是一枪砸下。“轰隆~”蛛网更加密集,丈二大汉下半身已经都没入地中。臧霸焦急地吼道:“他不能使用真气,大家别怕,一起上。” 剩余的汉子听到命令纷纷杀来,李长青也挥舞着水火棍加入了战斗。虽然臧霸刚才说话有些难听,可对他们一行人必定有救命之恩。他们一方人数虽多,也敢拼命,但是那也要看是跟谁,对面的张子龙何许人也? “叮叮咣咣~”声只持续了盏茶功夫就戛然而止,上百名汉子躺在地上哀嚎翻滚。张子龙在中间拄枪而立,看着地面上只剩下头颅的臧霸:“道歉,饶你不死!” 臧霸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我去你娘的,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给你们这些禽兽畜生道歉。有本事你就一枪捅死我,老子要是眼皮眨一下就不算是条好汉。” 张子龙眼神一凛,冷声道:“我已经说了,我不是海寇。你张口老子闭嘴老子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现在我就成全你!!”少年这时也动了肝火,对方不光外表像个野兽,简直是憨痴到了极点。 言罢高高举起长枪:“下辈子给老子学点礼节。”眼看丈二大汉就要惨死当场,寺院门前的妇孺孩童们瑟瑟发抖,哇哇大哭起来。而那名叫梦儿的小女孩却跑上前来,双手大张的拦在中间,稚声稚气:“臧大叔是好人,我不允许你杀他。你这个坏蛋,恶人!!!” 臧霸眼睛通红,焦急道:“你这傻丫头还不赶快跑,到这里做什么??快跑啊~跑~~~”小女孩语气坚定的回道:“我不要,臧叔叔救了我们,救了爸爸,是个好人!!”而从她的眼中,射出了浓浓的恨意。 小女孩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张子龙心中,高举的长枪久久未下。臧霸面目狰狞的对他吼道:“畜生,要杀便杀我,你要还是个汉子就放了这小娃娃,不然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声音非常之凄厉。 “还不赶快表明身份?真的是笨死了!”赵飞燕虚弱的声音传到耳中。张子龙闻言皱眉:“这人蛮不讲理,满嘴污言秽语,我很生气。”赵飞燕苦笑道:“他们都是淮国百姓,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说完转头对臧霸跟小女孩解释:“你们面前的是游击将军张子龙。因为有要事必须前往广陵,所以才易容成了海寇模样。” “张子龙??”臧霸念道了两声,突然惊呼出声:“你就是那个接了百姓血书,孤身连灭三山贼匪的荡寇枪?”少年恼他胡搅蛮缠,并未答话。身后赵飞燕却点头:“不错,他现在是游击将军,率领陷阵营抗击倭寇。连番大战死在他手中的海寇已经不下十万。” “嘶~~~”寺院门口围观的妇孺跟和尚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个少年年纪不大,居然已经杀了海寇……十万?几个大和尚更是双手合十连连吟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臧霸回过神来满脸狐疑:“你说是就是啊,可有凭证?!”少年不为所动,赵飞燕叹了口气,往前探了探脑袋,用手把少年脸上的面具撕下。英俊的面容瞬间一变,成了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剑眉飞扬目若朗星,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充满了严肃。 然后她又再撕下自己的面具,金发碧眼的妩媚女子突然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书卷气的淮国女子。虽然同样漂亮,可是已经没了方才那种妩媚妖娆的放浪感觉。 赵飞燕又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铭牌扔给臧霸:“我是陷阵营军师参事赵飞燕!这一次都是误会!”臧霸看着面前那个刻有‘陷阵营,军师参事,赵飞燕’的军牌,满脸惭愧:“对不起了张将军,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我是真的当您是海寇才会那么说的,请您原谅。” 张子龙收回长枪,转身无视遍地的伤者道:“遇事先搞清楚再说,如此恶语中伤早晚会给自己招来大祸。”臧霸点头道:“张将军说的是。以后草民一定会注意。”他的语气十分真诚, 少年突然问:“你们这里有医者么?”臧霸连忙回道:“有有有!”说完运转真气,把自己一点点从地上拔出来,引着张子龙进入寺院。回头对满地痛呼的汉子叫了一声:“张将军又没下死手,还不赶快起来,装什么装。” 张子龙一路进寺,嘴里道:“别管他们,等一会自己就好了。现在想要自己爬起来恐怕不行。”臧霸哈哈大笑,称赞道:“果然是高手,草民佩服。”说着引着少年向大殿走去。 一场乌龙就此结束,恩德寺外恢复了平静。 天色擦黑,刚刚晕睡过去的赵飞燕睡眼惺忪的睁开眼,高大的屋顶,巨大的神像,还有靠坐在一旁的抱枪少年。只见他双目虚闭正在打盹,可是手中的长枪却一直紧握。女子脸色黯然双目微红,一路行来这傻小子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自己,还真是个拖累! “张将军!”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张子龙双眼瞬间睁开,瞳孔疾速转动一圈,看到女子睁开了眼睛,连忙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赵飞燕莞尔一笑:“放心吧,吃了那个和尚的药,已经好多了,只不过身体还是有些乏力而已。” 张子龙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臧霸直到这时候才走入殿中,抱拳行礼道:“张将军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让他们进来开饭?”少年笑道:“我早就饿了,你去准备就是。” 臧霸点头准备离去,赵飞燕突然出声问:“佛门讲究众生平等,但凡遇见兵灾都是闭门封山,怎么这座寺庙敢接纳你等流民?难道不怕招来祸事么?”丈二巨汉闻言一僵,傻笑两声:“可能是这群大和尚人好吧。” 赵飞燕点了点头,臧霸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没过一会,陆续有人拘谨的来到大堂,和尚们也陆续端来饭食。整个大殿虽然人满为患,却无人胆敢说话,气氛压抑的可怕。 张子龙端着一碗白粥,挥手道:“今天跟各位动手都是误会,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你们平时该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不用顾忌我二人。”众人开始用饭,可是依然没有人敢说话。 张子龙叹息一声,走到赵飞燕铺前坐下,一勺一勺的喂给着白粥。赵飞燕脸色通红,可是还是张嘴喝下,她自然明白想要恢复体力就必须进食的道理。抬眼打量这个沙场悍将笨手笨脚的样子,女子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欢喜,暖暖的沁人心脾。 “这位将军,请您给我们主持公道啊!”门外突然走来一群和尚,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个人,带头的一个是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臧霸看到他,双眼一睁拍案而起:“悟德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飞燕眉头一皱,心里突然升出一股无名之火。张子龙放下碗,起身好奇地问:“这位大师所言何意?”那名老和尚双手合十躬身行礼,指着臧霸一干人等道:“贫僧法号悟德,乃是恩德寺的主持。这帮人就是土匪强盗,福州战乱本寺已经封山,他们却直接打破山门,侮辱神灵占我寺院,还逼着我们这些方外之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请这位将军给我们做主啊!” 张子龙眉头一挑看向臧霸。丈二巨汉直接拍案而起,扯着脖子怒斥道:“我日你仙人的贼秃驴,你他娘的见死不救,居然现在还在这恶人想先告状。你信不信惹恼了老子,老子把你们这些秃驴统统杀光。” 法号悟德的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位将军你也看见了,这些人就是一帮目无法纪的歹徒。在您的面前居然还敢恶语相向,贫僧所言句句属实,请您给我们做主啊!” 张子龙还没说话,臧霸就脸色通红的抄起那柄双手大斧,怒吼道:“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一行人跋山涉水的来到这里,眼见已经快要饿死,你们这些贼秃倒好,直接来个闭门谢客。我去你娘的,老子现在就要砍了你们这些贼秃。”言罢双手挥斧,裹挟着呼啸劲风削向悟德方丈的脑门。 第二百三十七章 雪夜 以臧霸的实力,这一击下去哪里还会有命在?“住手!!”张子龙暴喝一声。长柄战斧在老和尚惊恐的注视下,凌空悬停在他脖间一寸处,森冷的劲风传来,让他如同浇灌了一盆冰水一般打了个激灵。 臧霸收起战斧,回头对张子龙道:“张将军,我敬你是个英雄,但是这件事你别管了,这帮和尚欺人太甚。如今福州战乱民不聊生,他们这些平日里满嘴佛法慈悲的秃驴不说下山救苦救难,却只管封锁山门躲在里面逍遥快活。真是气煞我也!!”巨汉也是性情中人,说到最后双目已经赤红。 张子龙虽然阻止了他行凶,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身后赵飞燕看出了他的窘迫,冷着脸插话道:“这位大师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个土匪强盗,越是乱世就越要保守做人的底线。说到底你不就是看这寺庙里的和尚过得太好,而你们则饥寒交迫,于是就凭借武力把寺庙占据了么?这等行径与土匪何异?” 臧霸被说的脸色通红,可是他嘴笨,对方又是个美丽动人的姑娘,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旁边李长青皱眉道:“这位女将军说的虽然在理,可是人在危难的时候不是更应该互相帮助么?且不说这些以慈悲自称的和尚,就算是普通人在这时候,看到有人快要饿死在路边,也会动些恻隐之心吧?霸哥为人侠肝义胆,我们这十几个人被海寇围困山下,就是他不顾性命的施以援手。所以我觉得您的说法未免有些偏激了。” 赵飞燕挑了挑眉毛:“哦?这位壮士怎么称呼?”李长青拱手道:“小人乃是乡津郡风水县捕头,姓李名长青。”女子点了点头道:“你既然是捕头,自然知道朝廷法制就像一杆尺子,给你标明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现在时局动荡导致没有了这杆尺子,所以你们才敢强行霸占了寺庙,吃着本属于这些和尚的饭食。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般凭借武力,做事不讲规矩随心所欲,那这天下可不就真的乱套了?” 以悟德为首的和尚们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称赞:“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这位将军说的极是。”而李长青则是脸色变了几变,他本是一县捕头,乃是执行法度之人,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心中还是不甘心,叹气道:“那就活该我们死么?” 张子龙皱眉,赵飞燕连忙拽了拽他的袖口,对着众人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如果我要到了你们那种绝境,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只不过,区别就是我不会奴役这些和尚,反而会给他们些银钱,全当是买他们的粮食了。战乱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到那时在下山买回来就是,这样做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张子龙面色古怪的看了女子一眼,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从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郡主口中所说出的。她还有良心? 感觉到少年的目光,赵飞燕脸色如常,可是眸子中却带了一丝怒意。旁边臧霸嗡声道:“你这娘们说的倒是好听,大家都是从家乡逃命而来,刚开始还可能带些钱财,后来早就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了。再说这世道,外面一锭银子都买不到一张面饼子了,钱又有什么用?!” 赵飞燕心中不快,冷声道:“匹夫之言。现在没有用,那么等打完仗呢?你花钱买东西天经地义,看到别人有的就抢,就杀,说你是土匪强盗难道有错么?” 李长青身边的小女孩,捧着个馒头不知所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问:“姐姐,梦儿不能吃么?”赵飞燕看着脏兮兮的小女孩,心一下子就软了,温言道:“尽管吃,姐姐帮你们解决。” 小女孩用力的点点头,满脸的欢喜:“谢谢姐姐!” “呃~~”一边的臧霸哑口无言,心一横垂着脑袋道:“我说不过你,但是对这帮秃驴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见他这幅混样,张子龙也不禁莞尔。 赵飞燕转头问悟德老和尚:“大师,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把这些百姓赶出去就是个死。我愿意出纹银一千两作为香火钱,作为这些人的食宿费用,如何?” 悟德面露难色道:“这位女将军,我们都是出家之人,不会贪恋世俗钱财,再说这也是一桩善事贫僧自然也是愿意的。可是……实不相瞒,寺中的存粮本就不多,这些人在这里半月有余,开销甚大,剩下的粮食已经撑不到明年开春了。” 赵飞燕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悟德:“大师请放心,他们有手有脚,自然可以出去打猎挖野菜补贴寺中,并且我保证,明年开春如果战争还没结束,到时候自会有辎重送来。” “这~~”悟德面露迟疑,回身与其他几个年纪稍长的和尚交流了一番,最后接过银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女将军了。”说完对着耷拉着脑袋的臧霸冷哼一声,转身率众僧人离去。 不论好坏事情总算和平解决,可是众人再也没有了闲聊的兴致。看到天色已经渐晚,大殿众人三五成群的告罪离开,不到片刻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赵飞燕张子龙二人。 看着遍地狼藉只剩下碗筷的大殿,少年摇头苦笑,捡起一个落地的馒头,拍了拍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叫臧霸的汉子这么做虽然有些过分,可是并没有做错。” 赵飞燕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福州,彻底乱了啊~~” 沉默了片刻,张子龙接连吃了五六个馒头,总算心满意足的停下喝了口水,出声问:“你说我们回到广陵城之后,该怎么找出海寇的内应?”赵飞燕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张子龙靠坐在神坛高台上,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内应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打开城门!” 广陵城的城门可不是一般的雄伟。主门高十丈宽六丈,通体精铁打造,寻常开合城门的时候就需要上百名精壮的汉子,旁边还分别开有两道侧门,供日常百姓进出之用,高五丈宽三丈,同样是纯铁铸造。 赵飞燕不假思索道:“广陵城城防都是由拱卫司负责,内应最有可能的就是混在其中,甚至官位还不低,所以我们进城只需要禀明父王,撤换下拱卫司详查即可。”张子龙追问:“那如果里面没有内应呢?” “如果没有的话!”女子声音有些严肃:“事情就比较麻烦了,他们很可能潜伏在城门附近居住的百姓中,并且人数还不少,排查起来困难重重。这样的话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城门口驻以重兵把守,确保万无一失后再慢慢搜查。” 张子龙点了点头,又问:“如果还是没有怎么办?”赵飞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如果都没有,他们还怎么策应海寇攻城打开城门?”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她心里却也在思索对策,片刻后咬着指甲道:“那样的话,只能引蛇出洞了。放出消息要聚集重兵夜袭海寇,同时暗中派高手守在城外,内应一定会想方设法传出消息,如此一来自然可以抓到他们。” 张子龙无声的笑了,竖起拇指称赞:“果然厉害!”赵飞燕嗤笑一声:“还用你说,本郡主的聪明才智早就传遍了整个福州。也就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敢处处跟我作对。” 少年嘴中连连称是。 “咚咚咚~”大殿门口传来敲门声,二人立刻禁言。张子龙朗声道:“进来!”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丈二巨汉臧霸抱着个大坛子闪身而入,身后跟着李长青。 看到一片狼藉的碗筷,臧霸瓮声瓮气道:“这帮秃驴就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居然连收拾都不收拾一下,看我回头怎么教训他们。”张子龙摆手道:“算了吧,你们在这里吃他们的,住他们的,用他们的。再欺负他们的话未免也太可怜了。” “行!听你的。”如同巨熊一般的臧霸来到近前盘腿而坐,就算这样也比身后站着的李长青高出一头。手中坛子“咚~”的一声摆在地上,巨汉神秘道:“我早就说过这帮秃驴不是什么好人,这位女将军还不信,这是我在他们库房找到的。” 说完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气弥漫而出。张子龙眼睛一亮,赵飞燕却苦笑道:“这可真是不得了,佛门之地居然还私藏酒水,难道就不怕佛祖发怒么?” 臧霸从袖口中变戏法般地掏出四个大碗满上。张子龙二话不说抓起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大赞一声:“好酒!”其实这只是一般的烈酒,可是如同岩浆一般的火热下肚后,却驱散了少年这一天来积攒的寒气。 他是个武林高手,但毕竟是个人,不是水火不侵的神仙。冰天雪地中光身而行,凭借的只有强健的体魄硬撑。 赵飞燕撇撇嘴嘀咕着:“笨蛋,萍水相逢你也不怕酒中有毒。”臧霸脸色难看,张子龙却笑着回道:“相逢就是缘分,考虑这么多干什么?只管痛饮就是!再说江湖这么大,怎么会到哪都有人害你?” 赵飞燕冷哼一声:“你们尽管痛饮吧,我身体不适就早些休息了。”说完转身回到床铺躺下,用被子蒙起了头。张子龙笑着摇头,举起她那碗酒道:“来!干了!” 碰杯之后一饮而尽。李长青感慨道:“早就听闻张将军豪情万丈,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少年摆手道:“你说的是王府颁布的告示吧,那只是为了激励百姓抗击倭寇所写的,没几句实话。” 李长青不可思议道:“难道上面说的那些事迹都是假的?”张子龙笑了笑没有作答,而是反问:“山外那些海寇,都是你们杀的?”告示上写了他张子龙如何如何厉害,可是从来没有说披麻军死了多少同袍…… 见他不愿意细说,李长青也没追问,而是给少年添了一碗酒苦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那些海寇是追杀我们来的。要不是霸哥及时出手,恐怕我早就死了。”说完叹了口气:“一起出来的那么多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抓,只剩下这苟延残喘的三十多人,也不知道将来到底会如何……” 臧霸一咧嘴:“怕他个鸟,他们只要敢上山,来多少我杀多少。”张子龙也劝道:“海寇迟早会被我们打出去,到时候你们还可以重返家园。”李长青闻言脸色一暗:“风水县都快死绝了,如今我们就是一群无根浮萍,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去路。”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振奋精神举起酒碗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今天还能活着,就值得庆祝。来干了!” “干!”酒液飞溅,三人聊的热络。 张子龙五大碗酒下肚,眼神也有些亢奋,起身走到臧霸身边道:“臧霸,你站起来,我看看你到底有多高?”巨汉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少年用手比划了一下,愕然道:“你这家伙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人怎么可能长这么高?”白天时还没发现,现在一比,少年七尺身高,居然才到巨汉腹部偏上,加上他浓密的体毛,给人感觉就像一个兽人一般。 “嘭嘭嘭~”臧霸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瓮声得意道:“我祖籍乃是蒙国人,迁居淮国已经有百十来年了,按我爷爷的说法,就是返祖了。”张子龙听的啧啧称奇:“乖乖,蒙国人都这么高大么?” 臧霸坐下喝了口酒,解释道:“不知道。我从出生到现在都生活在淮国,没去过蒙国,只是听我爷爷说那里环境恶劣,所以生活在那片大地上的人都尤为健硕。” 李长青点头道:“咱们福州毗邻燕州,跟燕州交界的就是乌桓,我见过那些乌桓人的商队,确实体型都比较高大!大概跟海寇差不多吧。”张子龙听得有些憧憬:“真想去那里看看啊,唐国,蒙国,还有整个天下。” 旁边臧霸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有些了然。他们虽然都是三十多岁的壮年,可是谁没有年轻过?少年郎谁没有个凌云之志?只是时间会无形的消磨掉你的棱角,最终泯灭在芸芸众生之中。 窗外的大雪依然无休无止的落下,屋内却气氛热烈。张子龙与臧霸二人撸着袖子比试起了力气,让李长青看的目瞪口呆,少年与巨汉互相握着胳膊,最终居然是少年获胜,把体型是他数倍的巨汉凌空举了起来。奇哉怪哉! 一坛酒也已经喝光,张子龙眼神却异常明亮。他转头看了一眼蒙着头睡觉的赵飞燕,起身挥手示意二人跟他出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路吧 时间已到深夜,整座古寺除了正殿点着灯火,其他地方都漆黑寂静。三人迈步出门,一股寒风迎面刮来,顿时一个激灵,酒意也清醒了三分。走在最后的李长青关上大殿的门,出声问:“张将军是不是有话想对我们说?” 张子龙拢了拢胸前的衣襟,点了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吱呀~吱呀~”虽然寺中的积雪被清理过,可只是入夜以来下的雪,居然又没过了脚踝。 臧霸与李长青二人一路无话,跟着少年来到了大院角落的一处凉亭。张子龙沉声道:“虽然咱们相交甚短,可是我看的出来你们二人都并非恶人,所以我有一事相托。”说完拱手行了一礼。 “张将军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二人就是!”李长青顿时一惊,张子龙武功之高闻所未闻,又身份显赫贵为从四品武将,跟他们这些人居然如此郑重的行礼。 “我臧霸一介莽夫,从来没服过谁。就佩服你这样的英雄好汉,今天又败在你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抛头颅洒热血我绝不皱一下眉头。”巨汉一身草莽气的拍着胸脯保证。 张子龙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此次北上,是为了破除海寇的惊天阴谋。如果让他们得手,咱们福州就会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所以,我必须在十月十日之前赶到广陵府。” “什么?”李长青一声惊呼,然后连忙道:“张将军你有所不知,我就是从北边跑回来的,那边已经完全被海寇封死了,大营一眼看不到头,根本穿不过去。” 少年斩钉截铁:“不是能不能穿过去的问题,而是我必须穿过去。不然,广陵城就会被海寇攻破,到时候所有郡县就会变成一盘散沙,那就全……完了!”臧霸咧嘴笑了,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在雪地的映衬下寒芒闪闪:“好!好!好!是个大事,我就算是死也值了,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用客气,尽管吩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张子龙轻声道:“我不用你们跟我一起,你们只需要把赵飞燕照顾好就行。”李长青听后心里松了口气,他们一行人才刚脱离虎口,他可不想再去一回。 臧霸却浓眉倒竖,语气含怒:“怎么?张将军是看不起我么?臧霸虽然是个粗人,武功也不如你,但是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含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球!” 张子龙解释道:“就是因为人数不能多,我才会选择孤身北上。赵飞燕是我陷阵营的智囊,身份又十分尊崇。万一……我此行失败,能名正言顺挑起福州大旗的,只有她了!” “那娘们舌头跟刀子似的,我才不想跟她在一起。张老弟你是个干大事的人,我就愿意跟着你一块,死也死个快活。今天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大不了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就是。”臧霸又开始犯起混来。 张子龙眼神一冷,呵斥道:“臧霸,我跟你说的可是正事,要再犯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真以为练了金刚经就刀枪不入了么?”少年发起怒来,自有一股滔天气势,跟实力权力都无关系。那是一股杀意,让人胆寒的杀意。 旁边李长青只觉得遍体生寒手脚麻木,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彻人心。可是臧霸却丝毫不为所动,梗着脖子道:“我知道打不过你,但是想要轻松收拾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子龙心里苦笑,遇见这么一个油盐不浸的主,还真是头疼。李长青哆哆嗦嗦道:“那个女将军,到底是什么身份?”少年压低声音:“她是广陵王的女儿。” 臧霸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嘴里不可置信道:“那娘们是个郡主?”李长青也暗自咂舌,打死他也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身份如此显赫。张子龙眼神一暗:“自我们出发以来,沛江受阻天降大雪,赵飞燕又染上了风寒。现在已经初八了,大雪封山道路难行,想要按时抵达完成任务非常的困难,所以我准备留下一条后路。” 说着少年看向臧霸:“一旦我此行失败,广陵被破,你们就必须护送赵飞燕返回青海郡,找到陷阵营。这样,福州才能有一丝胜算!这个任务十分重要,所以你必须留下。因为光凭李长青根本做不到。” 臧霸沉默良久,才嗡声道:“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送死!”张子龙朗声一笑,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满脸自信:“你说我送死?我张子龙的本事可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李长青也跟着劝道:“霸哥,你就听张将军的吧,人家常年带兵打仗,考虑的不比你周全?”臧霸沉吟了良久,才郑重点头:“张老弟,你放心去吧。那娘们我一定会照顾好,保准连个头发丝都不会少。谁想动她,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张子龙伸出右手与臧霸击掌为誓。他相信这个汉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大雪依旧,李长青在旁边问:“张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张子龙不假思索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回去写封信说明情况,立刻就动身北上。” 臧霸点头道:“好,我们去给你准备些御寒的衣物。”说完带着李长青离去。 张子龙欣慰的看着二人的背影,江湖上有了这些人,才会让人向往。如果都像赵飞燕那样处处提防,那还有什么意思?一边想着,少年回到大殿推门而去。 赵飞燕似乎是睡着了,床铺没有丝毫变化。张子龙轻手轻脚的从行囊中取出纸笔与墨盒,抬手写了一封书信,吹干墨迹折起来,放在床头被角下,然后拿起立在一边的黑大枪,转身离去。 穿上臧霸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一件黑色棉袍,罩上灰色连帽大氅,又裹了一件蓑衣后,少年身背长枪对二人拱手道:“暂此别过,如果这次可以生还,定然与你们痛饮一番。” “祝张将军此行一帆风顺,武运昌隆。”李长青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臧霸直接拱手抱拳,回了一句:“我等着你!” 张子龙转身就走背影坚定,风吹雪舞中,不到片刻就消失在雪夜之中。李长青起身赞叹道:“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豪杰也!”臧霸冷哼一声有些落寞:“还想跟着他干件大事,没想到居然要照顾那个娘们的安全,哎~~”说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李长青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霸哥,原来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她的郡主身份,说话还是注意点分寸为好。对郡主出言不逊可是大罪,弄不好要满门抄斩的。” 臧霸满脸不屑,嘴里冷笑道:“要不是答应了张老弟,我才不会管那娘们的死活。满门抄斩?让他抄,家里都被海寇杀绝了,也不在乎多我一个。” 他说的随意,可是李长青闻言心里却不是滋味。是啊,这年头,谁还怕死啊! 二人一路走到大殿门外,李长青悄声道:“霸哥你回去睡吧,今晚我来守夜。既然已经答应了张将军,咱们就必须确保郡主的安全。”臧霸点了点头离去。李长青裹了裹身上的棉袍,搓着双手来回踱步。天,好像更冷了。 “张子龙,原来你也会骗人啊!” 寺外山路上,少年目瞪口呆。黑暗中赵飞燕突然闪出,满脸不屑的嘲讽了一句。她脸色苍白,浑身裹着厚厚的衣物如同粽子。张子龙惊讶地问:“你不是在睡觉么?怎么会在这里?” 赵飞燕撇嘴:“你们三个大老爷们咋咋呼呼,鬼才能睡得着。早就觉得你有问题,没事干嘛突然问怎么找出海寇的内应,原来是打算把我丢在那破庙中。”说着恨声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就不怕那个臧霸匹夫图谋不轨?一起喝了两碗酒,你还真把他当兄弟了?你忘了白天他那副德性么?” 张子龙解释道:“事情我都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包括此行的目的与你的身份。臧霸这人虽然浑了一些,可看得出来也是一条真汉子。他既然已经答应我,就绝对不会食言。”女子冷哼一声:“好,就算如此。那你答应过要带着我一起回广陵,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你这个骗子!” 张子龙苦笑:“还不是因为冰天雪地的你非让我自己走。恩德寺位处东山山脉中,里面有懂医术的和尚,再加上外面大雪封山不用担心海寇袭扰,里面又有吃有穿的,你完全可以在那安心养病,不用跟着我了。” 赵飞燕闻言气得脸色通红,怒斥道:“一派胡言!要是为了安稳,我大可以留在吉水县,何必一路跟你北上?你张子龙满嘴谎话,还强词夺理的说为我好?” 张子龙听了心中也有些气恼,抬腿就走:“你回恩德寺吧,反正我是不会带着你了。”赵飞燕闻言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把名为‘斩龙’的短匕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你张子龙如果敢走,我赵飞燕今天就自尽在这!!” 张子龙浑身一僵,转身看着女子怒道:“赵飞燕你这个泼妇,简直是在无理取闹。你不会武功,身体又不好,跟着我只会拖累我。这一路上你自己没看出来么?没有你,我早就到广陵了。” 赵飞燕闻言双眼泛起一层水雾,冷声执拗道:“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回广陵。”张子龙深深吸了口气,压着怒气道:“当时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你可以在恩德寺养病,我这一去成功还好,万一失败了臧霸会护送你回青海郡。到时候由你率领陷阵营,联络秦雨寒固守福州南线,这样才能有一丝希望打败海寇,你到底明不明白?” 赵飞燕依然摇头,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一滴殷红渗出。她语气幽幽道:“你是个骗子!”少年看着那抹殷红瞳孔微缩,身形一闪来到女子面前,劈手夺过匕首:“你疯了?” 赵飞燕张牙舞爪对少年拳打脚踢,嘴里还娇斥道:“我的家就在广陵,死我也要死在广陵。等你们都死光了,我再重整起鼓?我做不到!你这家伙光想着自己,命是我自己的,何去何从轮不到你来帮我决定!!” 女子本就柔弱,再加上刚得了风寒更是虚弱,她的拳脚能有几分威力?少年只感觉比挠痒痒还不如,可是下一刻,“噗!”少年握着匕首的手突然绽放一朵血花,漫天风雪中十分不起眼,可是却惊呆了赵飞燕与张子龙。 来不及多想,张子龙脚下一错后撤两丈,与女子拉开距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刚才手中握着的那把匕首,正散发着绚烂的七彩光芒,围绕着女子周身盘旋飞舞。 低头一看,右手手掌鲜血横流,已经被匕首刺穿。张子龙心下震惊,他的体魄被英雄胆强化多年异常强韧,再加上两次天雷洗礼,可以说不动用真气就有十分强大的防御力,寻常刀剑砍上去也不过留下一条血痕。而现在,居然被一把匕首轻而易举的刺穿了手掌! 赵飞燕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虚空穿行的‘斩龙’匕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神仙女子说过的话“匕名斩龙,出鞘必中!”不知为何,匕首盘旋了一阵,并没有继续攻击少年,而后匕身上的霞光渐渐敛去,最后居然射向女子怀中,一闪即逝。 “哎呀~~”女子惊叫一声,可是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 张子龙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赵飞燕连忙从怀中掏出‘斩龙’匕首,发现它正完好无损的归入了鞘内。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气急的时候似乎感应到匕首的存在,然后就这样了。倒是你,你的手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皮肉之伤,没有大碍。”说着从左臂上解开那条丝羽织做成的红巾,裹了两圈伤口就缠在了右臂。少年渗出的鲜血被它吸收,泛着温暖柔和的红芒,一明一暗如呼吸一般,而伤口居然就这么止住了流血。 赵飞燕看的啧啧称奇,连连追问:“这是什么,居然还能止血发光?用什么做的?看样式是条围巾,为什么不戴上?”张子龙摇了摇头并未作答,丝羽织的诡异神秘,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一僵,就在这雪夜山道上沉默下来。片刻后张子龙叹气道:“你跟着我,很可能会死!”赵飞燕手中把玩着‘斩龙’,满不在乎的抬腿就走:“上路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平安郡 自从秦雨寒率领绿林营从东面沛江西岸退守到平安郡城,就开始组织百姓向西迁徙避难,命令将士们加紧修筑城防,囤积滚木擂石,箭矢火油,日夜提防海寇们挥军西进。同时,派出轻功高超的士卒充当斥候出城,时刻注意海寇们的动向。 情报一封一封的传回,这群海寇上岸后并没有继续西进的意思,而是稳扎稳打的攻打下了平安郡北面的沫河县,东面的汤山县,然后就再无动静了。秦雨寒心底冒起一丝凉意,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郡守府已经被临时征用作为帅帐,正厅内中间有个丈许大的沙盘,主座身后挂着一张平安郡地图。此时以秦雨寒为首,郑永元等将领都站在地图前皱眉思索。 白斩龙腰悬五尺苗刀,有些不甘心:“这群海寇到底在干什么?占据绝对优势后居然不来攻城,到底是怎么回事?!”面色阴沉的郑永元劝道:“斩龙别动气,现在他们不打过来正好,我们刚可以趁此机会加强城防。以双方兵力来看,他们要是真的打过来,咱们很可能会守不住郡城。” 章鸿满脸不屑:“郑老,你考虑事情老是这么悲观。我看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明显是被我们给打怕了,不敢离开沛江范围。上了陆地他们什么都不是,绿林营可不是吃素的。” 郑永元摇头:“那按你的意思,现在咱们是不是还要主动放弃坚固的城墙,出城去跟海寇野战一番才痛快?”章鸿自信满满道:“最好不过,我章鸿愿意充当先锋。” 秦雨寒直接摇头回绝:“据斥候传回的情报,这群海寇人数大概在三十万上下。咱们现在满打满算只剩绿林营四万,补充进来的新军三万。贸然出城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不能野战。” “三十万?”章鸿也有些愣了,然后不信道:“会不会是斥候们看错了,跟我们交手的海寇明明只有十五万,怎么突然就翻了一番?他们到底从哪来的?” 秦雨寒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人数应该不会有错,毕竟老师亲自带队出城看过。”白斩龙跟章鸿闻言都看向郑永元,面色阴沉的中年人点了点头,沉声道:“不会有错的,他们驻扎在两城的兵力加上舰队上的,人数最少三十万。” 白斩龙却有些迟疑:“主动出击不成,那要是他们也一直按兵不动的话怎么办?难道咱们就一直在平安郡耗着?”秦雨寒点头:“这也没办法,咱们现在是进退维谷。出城野战打不过,如果撤出平安郡的话,整个福州的西南门户就彻底大开,后果不堪设想。” 郑永元点了点头:“不错,绝对不能退。”说着捋着自己的胡须,有些疑惑:“咱们首先要确定敌人这多出来的十来万人到底从哪来的。还有,是不是冲着我们绿林营来的。” 章鸿有些不以为意:“不管对方人从哪来,我觉得咱们都打了一仗了,就应该是冲我们绿林营来的。毕竟,现在咱们名头太响了。”白斩龙一直盯着地图,闻言突然道:“有没有可能,是冲着广陵去的?” 秦雨寒摇了摇头,以广陵城的防御,就算再给他们多一倍人马,也休想短时间内拿下。到时候我们绿林营跟赵修武南北夹击,他们就必死无疑了,敌人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如此选择。 “报!”门外突然传来高唱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穿一身黑袍的绿林营将士单膝跪地禀告道:“启禀主帅,海寇们把沿江所有的船只统统烧毁了。” 秦雨寒眉头紧锁追问:“所有的?”士卒回道:“是的主帅,对方连渔船都没放过,平安郡沿江所有的船只无一幸免,火光遍布整个沛江。” “知道了,下去继续探!”黑衣女子挥手示意。 “诺!”士卒抱拳领命起身离去。 章鸿一脸疑惑:“咱们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去沛江上跟他们打水战,莫名其妙的烧船干什么?”秦雨寒来到地图前,对方海寇大军已经完全切开了绿林营跟广陵城的通道,现在又烧毁船只……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秦雨寒还是沉声道:“渡不过沛江,我们与广陵的通道就算彻底断绝了,再想支援只能绕路远行。看来……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广陵!” 白斩龙惊奇道:“可是秦将军刚才不是说,他们根本拿不下广陵么?”秦雨寒点头:“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其中是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变故,就无从得知了。”众人闻言皆是沉默不言。广陵城乃是福州枢纽,行政治所,一旦有失的话对于整个福州来说,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郑永元突然出声道:“有没有可能,海寇这是再引诱我们出城?”白斩龙眼睛一亮:“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我们实力摆在那里,平安城又城高防厚,想要拔掉我们这颗钉子,他们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这样一来,这么做也就合情合理了,目的就是逼我们出城交战。” 章鸿闻言连连点头。秦雨寒却挥手道:“现在再想这些根本无济于事,没有得到广陵方面的命令,我们根本不可能贸然撤出平安城,后果实在太大了,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承担。你们先下去吧,计划仍然不变,固守平安城。” 待他们离去,黑袍女子皱着眉头来到沙盘边,心里不住的泛起了嘀咕,对方如此兴师动众,难道真是为了引诱自己?可是以广陵城的防守,他们绝对攻不克才对。还有那多出来的十几万大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个疑问如同阴云,笼罩在她的心上。 过了良久,天色已经黑透,想不明白的秦雨寒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向外面走去。情报太少根本就推断不出敌人目的,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走在平安城的大街上,四下寂静了无生气。现在是战时,已经颁布了宵禁,这个时辰选择留在城里的百姓应该已经入睡了吧,秦雨寒百无聊赖的想着。突然脸上一凉,黑袍女子抬头看去。 不知何时,月光已经隐退,漫天如同柳絮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荡而下。秦雨寒喃喃道:“下雪了啊……” 平安郡城东面二百里有一座大山,名为汤山。山脚下坐落着一个方圆数里的小城,汤山县城。自打绿林营来到平安郡驻防开始,就开始大规模组织百姓向西迁徙,所以此处早已经是座空城。 城内一座大宅正堂中,有两个大汉正在喝酒。左面一个大概三十来岁正值壮年,红脸短发,身材矮小健硕,全身筋肉高高隆起,把身上的黑色武士袍顶的紧紧绷绷。他的右手边立着一杆模样怪异的长枪,长约一丈,枪杆呈黑色上面雕刻一条红色长蛇栩栩如生,枪刃则更像是一把双面直刀,含义森然光可鉴人,长约四尺几乎占据整把枪的半数。 汉子声音沙哑道:“李舜臣,我渡边守纲不是夸口,如果由我来进攻平安郡,早就已经灭了这支淮国军队了。亏你还是将门世家,真替你害臊。”原来这个红脸短发的汉子,就是在乌峡郡打败赵修武的军队首领,渡边守纲。而那柄怪异的长枪,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兵,蜻蜓切。 在他对面坐着的,赫然是一直与绿林营对峙的海寇首领,李舜臣。只见他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壮汉,身高八尺方脸阔鼻,大光头映衬着灯火光芒,锃亮锃亮的。身穿黑色裙甲黄色罩袍,赤裸的上身纹了一条下山猛虎,浑身散发出彪悍的气势。右手边立着两把无鞘大刀,长四尺宽五指,曲线宽厚呈弯月状,银亮的刀身上一把刻‘天’一把刻‘将’。 李舜臣仰头喝了杯酒,嘴角勾起不屑:“就凭你?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是福州武林人士组成的军队,各个身手了得。主帅是个叫秦雨寒的女人,她是淮国兵家第一的武院高徒。”说着脸上挂着坏笑继续说:“要不然咱俩打个赌如何?他们现在就驻扎在平安城,你大可以去打打试试。如果你真的能攻的下来,我李舜臣从此以后跟你的姓。” 渡边守纲“嘿嘿”怪笑道:“渡边舜臣,好像还不错。可是凯特已经下令让我们即刻赶往广陵,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李舜臣用筷子拨动着桌上盘子里的佳肴,嘴里遗憾道:“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要是让你正面遇见他们,绝对会让你记忆犹新的,说不定我到时候还能顺理成章的接收你的残部。” 红脸短发的渡边守纲脸色有些难看:“李舜臣,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光头大汉冷笑:“好长时间没动过手了,你这一说还真有点手痒,要不然咱们就在这比试一场?生死不论!”说罢手就像‘天将’双刀摸去,浑身真气鼓荡沸腾,桌上的碗筷杯碟都隐隐颤动。 屋内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渡边守纲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摆了摆手:“说句气话,李老弟别生气。咱们在这里打生打死,白白便宜了凯特那帮人。还是说说正事吧,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一起共事久了,汉子对于李舜臣的本事当然有所了解,所以心中还是十分忌惮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跟他拼命。 李舜臣冷笑一声,收回真气:“渡边老哥说的哪里话,我也是跟你开玩笑呢。要想从绿林营的眼皮子底下转移,还是要多做些准备。依我看,咱们各自留下两万人,分别驻守在沫河,汤山两城,然后直接光明正大的顺江北上。他们要是敢追过来,就前后夹攻让他们有来无回。如果他们选择绕路,留守在两城的部队则可以趁机西进,我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渡边守纲拿着酒壶给两人各添了一杯,嘴里道:“这样一来需要的时间太多了,离凯特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三天。”李舜臣端起酒杯:“你一直在北边,根本就没来过这福州南边。沛江一直向北就能到达广陵东南部,这可比走陆路快的多,以咱们的战舰的速度只需要一天就能到达。绰绰有余了!” “叮~”酒杯相撞,一饮而尽。渡边守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听李老弟的了,明天白天调兵,晚上出发。告辞了!”说完拎着蜻蜓切离去。背对着李舜臣,汉子眼中冒出一丝凶光。李舜臣,总有一天我要你不得好死,跟那些入侵楼兰的人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舜臣嘴角露出一丝鄙夷,喃喃道:“一个连根都没有的丧家之犬居然还敢跟我叫板,找个机会就把你做掉。”说完又干了一杯烈酒,闭目思索。 良久之后,突然一阵寒风吹进屋内。李舜臣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皱眉道:“这场雪……来的有些突然啊!” 翌日晌午,天地一片白雪皑皑,海寇们海寇迎着风雪大规模调动部队。负责监视他们的绿林营斥候,不断把情报传回平安城。一封封的密信如同天上的鹅毛大雪,堆积在秦雨寒的帅案上。 黄昏左右,总算看出了海寇的动向。黑袍女子紧皱眉头,对面前的郑永元道:“不妙啊师父,海寇们这次调动规模太大了,除了留守在沫河,汤山两城的人,剩余几乎所有大军都开始向沛江移动。” 面色阴沉的中年人眼角一抽,绕过帅案来到地图前,打量了片刻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北上广陵或者是南下沛郡?咱们现在与广陵的通路被封,就跟个瞎子没什么两样。” 秦雨寒也起身站在他旁边:“南下沛郡应该不大可能,那里早已经被他们攻占。如果有意外的话,也只能是沛郡南边的青海郡,张子龙可能已经回到福州,在那里开始反击了。”说着自己也摇了摇头否定道:“是不可能,对方如此孤注一掷,不可能只是为了陷阵营那不足万人的部队。” 郑永元叹气道:“那就只有北上广陵了,此事到处透漏着古怪,依你之见咱们现在怎么办?”秦雨寒斩钉截铁道:“按兵不动,现在追击必然会落到对方的包围圈中。在广陵下命之前我们只能按照既定策略,毕竟绿林营守护的是福州的西南门户,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郑永元点头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第二百四十章 少年行(上)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大清早,三江口与广陵城的官道上便人来人往。墨非攻率军大破海寇,从而百姓们信心大增,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许多华贵的马车在人群中被前呼后拥,里面传来嬉笑声,诵书声,高谈阔论声不一而足,他们是去三江口荡舟观景的达官显贵。 人群中有三个少年少女结伴而行,同样的杏黄色长袍,腰束玉带。当先一个少年十二岁左右,束发于顶挽了个发髻,别了一把白玉簪。他长相白净瓜子脸,一双令灵气十足的大眼睛骨碌碌的乱转,边走嘴里边赞叹道:“没想到城外也这么繁华啊,不愧是一州治所。” 在他旁边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女,闻言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据我所知广陵城有人口百万,咱们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个逛完就是铁证。”少女鹅蛋脸长相甜美,就是额头有些宽大。 他俩身后还有一人,年纪比他二人稍大,白发红瞳满脸的好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这三人,正是决定一起南下平安郡的太史幼慈一行。 唐向阳听他这么说,回头理所当然:“幼慈哥,你的事情我都听那个秦将军说了,被你爹关在地下牢房整整十年。啧啧啧,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咚~哎呦!”曲趣渠一脚踹在唐向阳的屁股上及时制止了他,回身嫣然一笑道:“兔子哥别听这家伙瞎说,毕竟你得的是非常罕见的分魂症,发病起来就跟邪祟附身一般,我相信太史叔叔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关着你的。“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放心吧,只要有我曲趣渠在,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到时候天下这么大,你想去哪就去哪,再也没有人会拦着你了。” 太史幼慈满脸的感激之色,躬身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他们的举动让附近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唐向阳连忙拉起太史幼慈:“干什么啊你,大庭广众的居然行这么大的礼,咱们开始赶快赶路吧。” 没多久,一座狭长的军营就横亘在三人面前。巨大城门上挂着三字匾额‘陷阵营’,字迹龙飞凤舞,显然是出自一个书法大家的手笔。曲趣渠拉着太史幼慈“噔噔噔~”跑到城门,自豪的介绍着:“这地方就是张大哥部队的驻地,怎么样?不是不非常厉害?” 白发少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张子龙这个人,光从救他出来的曾江平口中就不止一次听过。他也知道,是他跟秦雨寒联手打败海寇夺回了青海郡城。 唐向阳神气十足道:“张大哥可是我的好兄弟,要不是我爹,他现在说不定早就死了。”少女不屑道:“那时你爹救得,关你唐向阳什么事,说出来也不害臊。” 他们在城门口聊得起劲,旁边站岗的一队士卒却面面相窥,领头一个都伯模样的人冷笑道:“张子龙又如何?如今福州大战已有月余,他跟手下的陷阵营居然了无踪迹,估计已经害怕的尿了裤子,躲在哪里瑟瑟发抖了吧。” 三人顿时止住话头,曲趣渠甜美的脸上充满怒气,对那个都伯嚷嚷道:“你胡说,张大哥那么厉害,才不会是那种不战而逃的人!”唐向阳则是横眼看了汉子一眼:“这种话你也就敢在我们这帮小孩面前说说吧?当着我张大哥的面,你还敢这么说么?” 那名都伯耸耸肩:“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就算当着张子龙的面,我还是这句话。陷阵营跟绿林营同时被派往青海郡剿寇,现在绿林营不光回来了,还身兼守卫平安郡的重任,水淹海寇无人不知。张子龙呢?陷阵营在哪?吹得天花乱坠,估计也就是个银枪蜡烛头。连自己的营房都没人看管,让我们拱卫司的人帮忙照看,天下哪有这种事?” 一番话说得唐向阳等人哑口无言。 都伯身后一名什长却面色紧张,拉着他一阵耳语。听着听着汉子脸色数变,犹自嘴硬道:“武功高怎么了?他张子龙就算再厉害跟我有什么关系?道理摆在那里,任他是谁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什长叹气道:“那位爷,还真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广陵城的军队,哪个没被他羞辱过?大人还是少说两句吧,不然这话要是传入他耳中,说不定咱们整个拱卫司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都伯冷哼一声:“要回来早回来了,还会等到现在?我燕青今天把话放到这,他张子龙跟陷阵营都是一群没卵子的怂蛋。”说完看着唐向阳一行人道:“你们不是他的朋友么?大可以把我的话传给他,现在广陵城内谁不暗自议论陷阵营临阵脱逃的事。” 曲趣渠拽着二人进城,不忘回头做了个鬼脸:“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张大哥的,就说拱卫司有个叫燕青的人想跟他比划比划。”都伯一脸正气的点头。待他们走远后,才面露紧张的问那名什长:“老王,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怎么听着跟故事似的?” 外号老王的什长满脸苦笑:“大人您那段时间刚好出去北山郡驻防所以不知道,咱后面那个擂台看见了么?”燕青没好气道:“老王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天天在这驻守,那么大的擂台我会看不见?” 老王点头继续说:“五月初五那一天,那位爷就跟秦雨寒在这比的武。广陵城都空了一半过来观看了,打的那叫一个骇人,那么大的擂台几乎都拆光了。又是龙又是凤的,跟传说中那些仙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嘶~~”燕青倒抽了一口冷气,估计了一下自己驭物境界的修为,有些忐忑道:“他怎么说也是陷阵营主帅,王爷眼中的红人,总不会跟我一般计较吧?” 老王有些迟疑:“这可说不准,按理说是不会,可那位爷就难说了。陷阵营以少打多横扫广陵的事情大人知道吧?连以练兵着称的李善长李将军都被他羞辱了一番。听说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李将军说了几句陷阵营的坏话而已。” 燕青听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摇摇欲坠。老王连忙上前扶住他问:“大人你怎么了?”燕青缓了一会,挥手向身后军营走去,背影落寞,嘴中道:“突然感觉浑身乏力难受的紧,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去躺一会……” 看他走远,老王面带笑意对旁边士卒道:“看见没?咱们燕大人啥都好,就是这个嘴太硬了,这不是,吃亏了吧!”手下士卒纷纷“哈哈~”大笑。 他们这些广陵城军队的士卒,谁提起陷阵营不是嘴里骂的凶,心底暗竖大拇指佩服不已。也只有没有经历过的燕都伯,才会信以为真。 穿过陷阵营军营,唐向阳仍然一脸气愤:“太气人了,要是张大哥在,那个叫燕青的敢这么说?”太史幼慈也点头附和:“青海郡的海寇十分厉害,我听雨寒姐说过,是张子龙领着陷阵营,半个时辰就把城门攻破了,那是十分厉害的。”他爹是郡尉,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陷阵营到底有多了不起。再说他的曾大哥,就是张子龙手下的兵。 曲趣渠却皱眉道:“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啊?到底去哪了?”二人纷纷摇头。太史幼慈突然道:“最后跟他们在一起的就是绿林营,我们可以问雨寒姐,她一定知道!” 唐向阳把手一挥,朗声道:“好,目标平安郡,出发!”三人加快步伐赶到了三江口,想要找船南下,可是问了一圈愣是无人敢去,都说南边海寇横行,去那就是个死。听得少年三人面面相觑,没有船该怎么去平安郡? 此时已经是正午,曲趣渠不满道:“现在怎么办?福州这么大咱们三个又都不认识路,改走陆路猴年马月才能绕到平安郡?唐向阳,你平时这么机灵,现在说个主意吧。” “呃~~”少年语塞,憋了半天来了一句:“现在也到饭点了,赶了一上午路都累了,要不然咱们先去吃饭吧!” 鲜味居,位于三江口最西面的港口边,面朝广陵背靠大江,是一家专门做海鲜的饭馆。因为手艺高超所以名气十分响亮,有好多广陵城的达官显贵,来到这三江口,就是为了品尝一下他家的海味。 唐向阳三人跨进店内,此时刚过正午,正是用饭的时候,所以鲜味居里已经座无虚席。他们等了半天才在二楼窗边找了张桌子,唐向阳像模像样的吩咐小二:“来四个你们家的拿手菜,再烫一壶好酒。” “好嘞,各位少侠稍等!”小二招呼一声快步离去。曲趣渠皱着眉头:“唐向阳你疯了不成?你点酒干什么?我们又不会!”太史幼慈也担忧道:“是啊小唐,我们都没喝过酒,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唐向阳压低声音道:“咱们现在可是在行走江湖,是少年侠客。吃饭不喝酒喝什么?你们没听那些说书先生讲过,那些大侠哪个不是以酒会友,以剑对敌?远的不说,张子龙不就是喜欢喝酒么?今天,咱们就尝尝酒是个什么滋味。” 一番话说得二人也有些心动,所以也不再反对了。等酒菜上齐,唐向阳倒了三杯酒递给二人一人一杯后,举起酒杯道:“来,祝我们此行能顺利赶到平安郡。幼慈哥能找到秦将军,我们能问出张大哥的消息。” “咳咳~咳咳咳~”少年三人脸色涨红,一连串的咳嗽。曲趣渠泪眼朦胧,哑着嗓子道:“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辣?呸呸呸,难喝死了。”太史幼慈也跟着点头,他本来就是红瞳,这下更加红了。 “哈哈哈~~~”旁边看见这一幕的食客纷纷大笑。 唐向阳脸色通红,对着四周大声道:“没见过第一次喝酒啊?”“噔噔噔~”一个双十年纪的妩媚女子走到桌边,取过酒壶满了一杯,双手合起掩住樱唇“滋溜~”一声一饮而尽,完后笑道:“张少侠可不喜欢这种淡的跟水一样的酒。” 女子身形高挑明媚皓齿,身材丰满,一身广绣流裙外罩透明薄纱,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唐向阳跟太史幼慈两个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年直接就看呆了,不光是他们,甚至连旁边的食客也看呆了。 曲趣渠满脸敌意道:“你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 女子并未答话,她身后有个头戴四方小帽的青年朗声道:“这位就是应江帮现任帮主,谢皖秋。你们这些小屁孩别有眼不识泰山。”旁边垂涎女子美色的食客顿时低头吃饭不敢再看。应江帮是活跃在应江上的第一大帮,门下帮众三千,帮主谢正平乃是化形中品的一流高手。寻常人哪敢得罪? 唐向阳连忙起身抱拳行礼:“原来是谢帮主,久仰大名,让您见笑了,在下是医神谷弟子唐向阳。”白发少年起身局促道:“我是太史幼慈,见过谢帮主。”曲趣渠瘪着嘴道:“我是医神谷弟子,曲趣渠。” 谢皖秋眼睛一亮,转身对身后众人吩咐:“二狗,你带着他们自己找地方吃饭吧,我就在这一桌了。”头戴四方小帽的青年应了一声,带着身后十几个大汉走向旁边的桌子,也不说话,就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桌上的食客哪见过这阵仗,连忙慌慌张张的结账走人。 妩媚女子落座后,好奇道:“原来你们是医神谷的弟子,我们此行前来就是来寻医的,可是没想到前方战事吃紧,回春堂的人说腾不出人手,不知道你们二位医术如何?” “哼~”曲趣渠得意的哼了一声,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可是医神谷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弟子,寻常的病症根本就不在话下。”谢皖秋脸色一暗,追问:“实不相瞒,我是为了家父才来广陵城寻医的。都是些常年内伤算不得寻常病症,不知道小妹妹能不能医治?” 不等少女回话,旁边的唐向阳眼神一亮,保证道:“谢帮主请放心,我们医神谷最擅长的就是武林内伤,一定没问题的。”曲趣渠翻了个白眼:“可是我现在有要事缠身,没有时间。” 谢皖秋眼神一亮,亲自用素手拎着酒壶给少年三人斟满酒,笑着道:“刚才就已听说,你们是要去平安郡吧?现在根本就没有船敢南下,不过我们应江帮可以给你们指一条路。” “此话当真?”这话一出,少年少女们眼睛一亮。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少年行(中) 谢皖秋点头:“当然是真的。刚才我还听到了张子龙的名字,实不相瞒我跟张大侠也是旧识,就算你们不是医神谷的弟子,我也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们的。” 曲趣渠闻言满脸狐疑:“我张大哥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认识你?”谢皖秋掩嘴笑道:“现在的荡寇英雄,游击将军张子龙我自然是不认识的。可是我当初遇见的那个脾气火爆率性而为的少侠,就是修罗枪张子龙无疑。福州地界虽大,可是只有一个张少侠,不是么?” 唐向阳听到此时拱手道谢:“既然是张大哥的朋友,那就一定是个好人了。那么一切就拜托谢帮主了,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赶到平安郡?”旁边太史幼慈也是满脸希冀的看着美艳女子,只有曲趣渠仍然冷着脸。 谢皖秋又喝了口酒,坦言道:“顺着应将北上,途经上阳台到达应台郡,然后过博庆郡走陆路抵达平安郡。”说着掩嘴轻笑道:“张子龙与方星火二人,当初也是走的这条路呢!” 曲趣渠一听方星火也认识这个妩媚如妖精一般的女人,脸色更加难看两分。她冷哼一声对唐向阳道:“你这家伙怎么能随便答应呢?就听这女人的一面之词?” 谢皖秋眼神一凛,对着少女平静道:“我应江帮虽然不算是什么大门大派,可是常年横行在这应江上,又与上阳台多有来往,说话还是管些用的,不至于恬不知耻的来坑骗你们这些初入茅庐的小鬼。” 唐向阳一看场面尴尬,连忙解围:“谢帮主不要介意,我这曲师妹性子古怪,说话向来就是这样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说完凑到曲趣渠耳边小声道:“现在所有的船只都不敢南下,这是我们唯一能赶去平安郡的机会了。你不是答应过幼慈哥了么?忍住,忍住啊师妹!!” 曲趣渠闻言思索了片刻,看了眼旁边一副期待表情的太史幼慈,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答应你了。”谢皖秋闻言脸色大喜,挥手道:“放心吧,只要你能把我父亲的病治好,我就派人护送你们去平安郡。” 唐向阳满脸兴奋的举杯道:“那就劳烦谢帮主了!”“咚~”四杯相碰,又是一阵咳嗽连连。谢皖秋笑着摇头,突然想起了那个脾气火爆,喝完酒之后却十分精明的少年,还有那个温文尔雅的方姓公子。如今他们各自统帅大军,已经成为了不起的角色了。 午后,碧波荡漾的应江上,一支由四艘海船组成的船队顺江北上。 上阳台铸器堂工坊,火光冲天热浪滚滚,潮汐般的高温四下席卷,热得令人头发焦黄。“叮咣~叮咣~”巨大的锻造声此起彼伏,数十名体魄强健双臂粗壮的弟子,挥汗如雨。 大厅旁边的一处密室中,摆放着堆积如山的珍惜矿石,正中间摆放着一个两丈高的黑色熔炉,质地浑厚雕刻着奇珍异兽,显得不是凡品。“最近手上的活都已经做完,是开始着手准备帮那小子锻造一把好枪了。”干铁浑身肌肉虬结,边说边捋着自己如钢针一般的胡须。 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艾米尔,背着那把丈许高的巨锤迟疑道:“可是我们连他真气的属性都不知道,怎么才能给他打造一杆称心如意的兵器?”干铁也皱起眉头,叹息道:“以他的本事,一定在外面名声大盛。咱们可以兵分两路,为师在这先行提炼作为原料的海云铁母,你下山打探一下,如果没有消息的话,就去三江口打听打听,那里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 艾米尔闻言点头,转身就向密室外走去:“放心吧师父,那小子可不是个安生的主,一定会有消息的。”女子步伐很大,说话间手已经触到了密室的门。干铁连忙嘱咐:“艾米尔,下山的时候一定要悄悄地,千万别让其他长老跟掌门发现了。自从钟元良那兔崽子外出不归后,掌门师兄已经发了好几次火了。” 艾米尔嘴角挂起冷笑,回头道:“放心吧师父,要不要趁这次机会,我去把那臭小子给捆回来,好好惩罚一番?”干铁摆了摆手:“算了吧,现在外面可不太平,你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如何是好?就让那小子在外面自生自灭吧,反正他到哪都是个祸害,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高大女子面色古怪的推门而出,嘴里嘀咕着:“也只有师父你,还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吧!!”说完走到了大厅,环顾了下四周厉声喝道:“是不是都没吃饭?要不要让我帮你们松松筋骨?” “叮咣~叮咣~”的锻造声一顿,然后猛地加快,所有弟子都噤若寒蝉。艾米尔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铸器堂向山下行去。 应江上,太史幼慈趴在甲板上,盯着碧绿清澈的江水赞叹道:“从来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水!”在他身边,唐向阳双手背负身后,在船头迎风而立,任由秋风吹拂,闻言潇洒地转身问:“看水有什么意思?看我像不像江湖大侠?帅气不帅气?” 曲趣渠坐在栏杆上,两只小脚悬空摆动,听了少年的话回头瞥了一眼,揶揄道:“唐向阳,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小屁孩还大侠?那全天下的人都是大侠了。”少年脸色涨红:“曲趣渠,你可是女孩子,说话怎么如此粗鄙不堪?又是屁又是尿的,真是……真是……” 少女双眼一瞪:“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信不信我现在就下船,让你巴结不成那个狐狸精。”唐向阳脸色更加红润,甚至连耳后都有些发红了,嘴里辩解道:“人家可是应江帮帮主,不是什么狐狸精,再说我对她也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曲趣渠你要再乱说的话,我就……” “就怎么样?难道你还敢跟我动手不成?我先揍你一顿,然后回去再跟你爹告状。”曲趣渠双臂环胸仰脸说道。唐向阳身体一僵,顿时软了下来:“咱们现在都闯荡江湖了,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要跟长辈告状?” 少女不以为然,还想要再说。旁边太史幼慈却突然从地上爬起,呆呆的看着前方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少年少女闻言也不再拌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的目瞪口呆。 一望无际的应江上矗立着一座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的巨大山峰,高有千丈,其上建筑金光闪闪,由上而下层层叠叠,形成了一把巨大无比的长剑。从他们这里看来,就像是整座大山被它贯穿了一样,气势磅礴,壮观璀璨。 “上阳台,淮国二品供奉,是福州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而这里就是他们的山门,天剑山。”谢皖秋踩着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的从船舱走来,嘴里解释着。 太史幼慈眼神呆呆地道:“这也太厉害了!”如此壮观的景象,是他在地牢中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到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江风在少年眼中,也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曲趣渠见她来了,虽然心中震撼,可是嘴上依然装的一副风轻云淡:“还算可以吧,虽然比我们医神谷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也算是很不错了。” 唐向阳在旁边拆台:“咱们医神谷论起岐黄之术自然是最厉害的,可是比气魄哪有人家上阳台威风?”少女听了脸上一红,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谢皖秋走到他们旁边,笑道:“上阳台早已封山,不然可以带你们上去看看,从山顶向下看的话,别有一番风味。另外他们铸造兵器的手段可是一绝,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自然可以买到一把称手的兵器。平日里慕名而来的多是购买兵器的江湖客。” 唐向阳好奇问:“那需要多少银子?”谢皖秋轻笑一声回道:“一把下品神兵最便宜的也需要纹银三四万吧,更好的自然价值也就更高。而最顶尖的兵器,上阳台一般都不会出售。据说他们为了建造这座山门,曾经卖了一件九品神兵,具体价格虽然不详,但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乖乖,卖把剑就建造了这么宏伟的一座山门,这也太值钱了吧?!”唐向阳震惊了。谢皖秋点头不语。 说话间,舰队已经靠近了天剑山,山脚下的港口小镇也清晰可见。妩媚女子指着小镇道:“我跟张子龙二人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他们二人也是唯一在上阳台封山后被请上山的贵客。我一直很好奇他跟上阳台是什么关系,可惜这些话又不方便问,你们知道不知道?” 少年一行纷纷摇头,说到底他们跟张子龙也就数面之缘,哪里会了解这么多事情。谢皖秋面带遗憾:“这次咱们有要事,就不在这停留了。”少年少女虽然遗憾但也点头同意。 就在船队与港口交错而过的时候,一道身影却高速向他们冲来。五十丈的距离转瞬即逝,来人高高跃起在江面上三个起伏,就落到了谢皖秋他们的船头,脚下轻盈没有露出一丝声响。 此人身材高大足有八尺,金发碧眼尽显异域风情,一身金袍熠熠生辉,配上背上那柄丈许长的巨锤威风凛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而且是非常厉害的高手。 唐向阳三人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这女子不知是敌是友,可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三个就算捆在一起,也不够对方一锤子砸了。 谢皖秋一愣,待她看清女子面貌后,连忙拱手行礼:“谢皖秋见过艾女侠。”高大女子点了点头,应江帮跟他们算是邻居,还经常帮上阳台运送矿石货物,也算是熟人了。 谢皖秋看唐向阳一行人戒备畏惧的模样,连忙出声解释:“这位是上阳台铸器堂的大师姐,艾米尔艾女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江湖一流高手,你们三个小家伙还不赶快见礼?” 曲趣渠三人如梦初醒,纷纷抱拳行礼自报家门。艾米尔还礼之后问谢皖秋:“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关于张子龙的消息没?”妩媚女子一愣,苦笑道:“当然有,不过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艾女侠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如跟我去船舱一叙如何?” 艾米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就劳烦谢帮主了。”一行人进入船舱分宾主落座后,谢皖秋捧着杯茶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从三江口比武,一直说到青海郡神秘消失。 艾米尔神色如常,可是听得三个小家伙目瞪口呆,纷纷感叹原来秦雨寒跟张子龙那场大战居然这么激烈。高大女子喃喃道:“居然是雷属性?不应该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跟少年交过手,当时可丝毫没有感觉到对方体内有雷电这种珍惜的属性。 她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所以众人都听了个真切。 “我知道,我知道~~”曲趣渠突然满脸得意的高声道,唐向阳连忙扯她的衣角,小声道:“人家这是在谈正事,曲趣渠你干什么?你知道什么?”少女有些得意:“你忘了张大哥在医神谷的时候,天象异常了么?他离开的时候,明显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似乎体内充满了一股躁动的雷力。” 唐向阳恍然大悟:“你是说,那条龙就是张大哥?”曲趣渠点头:“不错,刚才不是说他在比武大会也用过么?算算时间刚好就在离开我们医神谷不久。” 艾米尔惊异的打量了下这个额头宽大的少女问:“哦?你知道?能不能给我说说缘由?”曲趣渠就把事情从头到尾的介绍了一遍。这回就连艾米尔跟谢皖秋也惊讶的无以复加,后者咂舌道:“居然是被雷劈了?” 艾米尔思索片刻眼神一亮,他们作为炼器大宗,自然知道那是异宝出世的时候才会有的天地异象。好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安生。点头道了声谢后,高大女子起身告辞:“好了,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我也就不再叨扰了。” 谢皖秋等人满头雾水的起身相送,直到高大女子彻底消失。 曲趣渠不可思议的问:“所以说,这个上阳台的大师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太史幼慈从头到尾都没听明白,闻言苦笑着摇头。唐向阳思索道:“应该是来打探张大哥消息的吧?!” 曲趣渠脸色一变,捂嘴惊呼:“那她会不会是张大哥的仇人?这可怎么好?咱们可是把知道的都说了啊,万一……”谢皖秋看着他们笑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么?上阳台跟张大侠的关系可是十分不错的。怎么可能会对他不利?你们别想太多,依我看这一定是件好事,说不定是要给张子龙铸造兵器呢!” 众人这才放心,舰队起航继续向北而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少年行(下) 江心岛,应江帮水寨。 应江帮发展至今经历了前后四代人的努力,超过百年的经营。虽然说是水寨,其实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城了,建筑结构也多是坚固的砖石结构。 聚义堂中,魁梧的中年汉子谢正平面上有些青黑之色,笑道:“皖秋回来了,你走的这几天帮内就跟少了主心骨一般,看来你比我更适合这个帮主之位啊。”说着突然看到了女子身后的三个少年少女,疑惑地问:“这些人是?” 谢皖秋介绍道:“这两位是唐向阳,曲趣渠,他们是医神谷的高徒,是我请来给父亲你看病的。而这个是他们的同伴,太史幼慈。” 少年少女三人连忙抱拳见礼:“晚辈见过谢老帮主!”谢正平笑着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满脸不可思议:“医神谷果然厉害,都说岐黄之术玄奥非常,这么年轻的小大夫,我可是闻所未闻。” “那当然,就没有我们医神谷治不好的病。”曲趣渠得意洋洋。谢正平哈哈大笑一声:“那就劳烦小大夫了!” 少女点了点头,上前给中年汉子把脉,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收回手问:“谢前辈,你这内伤有多久了?”谢正平掐着手指算道:“前前后后有好几次,最早一次应该距今有十一年了。” 谢皖秋连忙追问:“怎么样曲姑娘?能不能治好?”曲趣渠语气严肃的回道:“谢前辈这内伤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经脉中常年充斥着驳杂阴冷的真气,已经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这些不是寻常药物可以医好的。再加上常年居住在这充满水汽的应江之上,寒气早已趁机侵入体内,要是医神谷的师叔们过来自然可以十拿九稳,可是要是让我来医治的话,就很麻烦了!” 妩媚女子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我父亲可是化形中品的高手,体魄强健修炼的又是水系功法,怎么会寒气入体?”唐向阳在旁边安慰:“你先别着急谢帮主,实在不行等回头我回医神谷,请父亲亲自出山给谢老前辈治病,保准药到病除。”少年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曲趣渠翻了个白眼:“你行了吧唐向阳,还说我整天找长辈告状,一有问题就找你爹,还要不要脸了?”说完对谢家父女解释道:“修炼水系功法并不代表寒气就不侵。功法之间的区别也各有不同,就比如应江水碧绿清澈,深潭之水冷冽通透,海洋之水深邃浩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伤了谢前辈的人修习的大多也是水系功法,而前辈疗伤的时候忽略了这种区别,导致体内真气变得浑浊充满了杂质。经脉受损之后又寒气入体,才有了今天的病症。” 说着问向谢正平:“每次调动真气经脉都会隐隐作痛,深夜子时常常会感觉手脚冰凉,正午时候稍缓但是一到阴雨天就会全身无力经脉刺痛。我可有说错?”谢正平满脸惊讶,赞叹道:“这位小女侠还真是个神医,都说对了!” 谢皖秋连忙追问:“那曲姑娘可有办法医治?”曲趣渠看了一眼唐向阳道:“他父亲是我们医神谷谷主,由他出手自然可以药到病除。但是如果由我来医治的话,时间可能会很长,最少也要半年左右,并且还要搬到远离江河的陆地上。” 谢正平摇头道:“半年时间倒是无所谓,可是我一辈子都生活在这应江之上,让我离开还不如杀了我痛快,再说现在皖秋刚刚接管帮派,没有我替她坐镇可不放心。”谢皖秋白了他一眼直接拍板决定:“医神谷实在是太远了,还是请曲姑娘治疗吧。现在我才是应江帮帮主,爹你就听我的,去水云城住一段时间吧。” 谢正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反驳道:“不行,没了我的威慑,应江上那些水匪可就不会那么老实了。你初来乍到刚接手帮派,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谢皖秋板着脸道:“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应江帮,只有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帮派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然会处理妥当,您难道要带头违抗帮主的命令么?” 中年汉子沉吟良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谢皖秋对曲趣渠抱拳道:“一切都麻烦曲姑娘了。”少女点头来到桌边,取过纸笔“刷刷刷~”写了两张药方递给妩媚女子:“这张方子是内服,每日早晚各一次。而这一张是药浴的方子,每隔两天用沸水煮一个时辰,然后倒入浴桶自然放置到能下水的温度,底下升起炭火泡半个时辰,一定不能让水凉掉。”谢皖秋不时点头,把少女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曲趣渠说完又转身对谢正平嘱咐道:“谢老前辈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再动用真气了。这段时间也不要修炼真气,平常没事就出门多晒晒太阳,这样才能更快的康复,但是受损的经脉我就没有办法了,等你康复后可以去医神谷走一趟。” 谢正平苦着脸频频点头,他这办辈子都在为了帮派打拼,现在突然让他告老还乡,心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谢皖秋安慰道:“放心吧爹,水云城离这里又不远,我会抽时间多去看你的。你的那些徒弟也可以随时过去找你请教武功。你就趁现在多指点指点他们也好。”中年汉子闻言脸色稍缓道:“都听你的,皖秋!” 另一边,曲趣渠得意洋洋的来到唐向阳面前:“怎么样唐向阳?我的医术比你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吧?”少年苦着脸拱手道:“是是是,曲神医厉害,在下佩服。”见二人如此,太史幼慈捂嘴轻笑。 一切顺利解决,谢皖秋心情大快,盛情挽留唐向阳三人留下。少年当然求之不得,可是曲趣渠却直接拒绝:“不用劳烦了谢帮主,我们还有要事必须马上出发,你应该会遵守约定,派人为我们带路吧?” 妩媚女子点头:“那是自然。”说着回头向后面喊了一声:“老厨子过来一下!”一个驼背的中年汉子从后堂走出,来到近前拱手道:“掌柜的有何吩咐?”这人赫然就是昔日剑侠客栈的那个驼背厨子。 谢皖秋指少年一行人道:“这三位少年侠客是我们应江帮的恩人,你负责把他们送到平安郡,多带点盘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驼背中年拱手领命,走到三人面前道:“我无名无姓,你们叫我老厨子就好了!!” 唐向阳三人面面相觑,这年头还有人无名无姓的? 入夜,水云城灯火辉煌。与其他地方不同,应台郡位于广陵城正西方,算是整个福州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虽然前线打生打死,这里依然十分祥和安宁。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流涌动,到处都充斥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与孩子们的嬉闹声。 城外一匹马车缓缓而来,而城内福来酒楼四层包间,四名少年少女正在对着地图比比划划的商议。 一身红裙的时小雪板着脸,眯起狭长的眼眸:“你们快点决定到底参加不参加,他们马上就要进城了!”一身粗布麻衣的时见双臂环胸道:“行,算我一个。”对面的国字脸少年柳一休也连忙道:“还有我,算我一个!” 时小雪一脸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一身淡黄色长裙的少女问:“怎么样柳小茹?你到底参加不参加?”体态柔弱文文静静的少女轻皱秀美,语气担忧道:“你到底从哪得到的消息?谁不知道水云城是我们空空门的地盘,他一个乌峡郡的大贪官,居然敢大摇大摆的过来?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红裙少女拍着胸脯保证:“消息是东面撤回来的门人所说,绝对可靠。现在门中人数众多开支甚大,咱们也要替家里分一些忧。”海寇进攻福州,导致空空门在东北六郡的门下弟子死伤不少,剩下的也纷纷逃回本部。日子……不好过了! 柳小茹思量再三,最终咬咬牙:“好,我也参加。”时小雪素手一挥:“目标,乌峡郡西逃的大贪官阎所宗,一定要让他倾家荡产。” 水云城城门处,虽然已经入夜可是因为没有宵禁,所以城门依然大开。但是毕竟福州正在打仗,因此城门口防守严密,上百郡兵检查盘问出入城门的所有人员。 如此一来导致水云城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内,唐向阳挑开车帘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称赞道:“这水云城还真是异常繁华啊。” 曲趣渠理所当然道:“那是当然了,怎么说也是一郡治所。”太史幼慈点头赞同道:“小曲说的不错,不管是哪个郡的郡城,都代表着一郡之地的中心。” 赶车的驼背中年人突然回身道:“前面好像出事了!”唐向阳闻言直接钻出马车,好奇道:“哪里哪里?”不等中年人回答,三人就看到了前方大概五十丈处,汇聚了一大群百姓。 曲趣渠跳下马车招呼道:“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前辈你就在车上等着吧!”驼背汉子虽然让少年少女叫他老厨子就行,可是他们觉得这也太不尊重了,所以就统一称呼他为前辈。 老厨子想要阻止,可是唐向阳等人已经跑远,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人啊。”说完继续赶着马车缓缓挪动。这里是应台郡治所,所以不会出多大纰漏。 太史幼慈比唐向阳二人要高一些,所以被两人顶在前方向人群中挤去。白发少年身不由己,只得苦笑着对旁边的人连连道歉。好不容易到了前方,眼前的一幕让三人眉头一皱。 人群中间有三辆马车,旁边围绕着上百名官差模样打扮的汉子。马队前面倒着一个红色长裙的少女,地上淌了一滩血迹,少女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一个国字脸,身穿黑袍的健硕少年正在跟对方理论:“你们纵马撞了我师妹,必须给个交代才行。”少年对面是一个面色阴郁的中年人,一身华美锦袍像个富商,闻言冷笑:“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你师妹要不是在我们车队前面乱跑,怎么会被马给撞到?要怨就怨她自己倒霉吧。” 健硕少年脸色涨红:“你这是蛮不讲理,要不是你们在人群中纵马狂奔,我师妹怎么可能有事?”说着双拳一握,袖口中落下一副铁质拳套套在手上。 面色阴郁的中年汉子见状冷笑:“就凭你一个人,居然想跟我们动手?知道我是谁么?”少年一脸怒气:“不管你是谁,你伤了我师妹就是不行。”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挥手道:“给我上,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诺!!”车队前方八个壮汉领命上前,与少年战成一团。双拳难敌四手,黑袍青年频频被对方击中。 人群中的唐向阳气愤道:“这些人也太可恶了,仗势欺人居然如此明目张胆。”曲趣渠同样义愤填膺,太史幼慈苦笑:“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咱们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唐向阳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包粉末,狡黠一笑:“我自有办法,你们就看好吧。”说完就要向场中走去。“小子,别捣乱!”他们身后突然伸出一条健硕的手臂,一把把少年给拽了回来。 他们身后,正是高大健硕一身麻衣的时见,与一身淡黄色长裙的柳小茹。曲趣渠皱眉问:“他们在这飞扬跋扈,你们不管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拦着我们?”柳小茹柔柔一笑,小声道:“我们是空空门的人,这人乃是一个大贪官,我们会用自己的方法来惩罚他,你们这群外乡人就在这看着吧。” 曲趣渠三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倒地的时小雪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柳一休居然才吸引了八个人的注意,顿时大为不满暗骂一声“笨蛋”。心思电转间“噗~”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虚弱的叫了一声:“师兄!” 计划不是这样安排的啊!柳一休闻言一愣,连忙挥拳逼退了身前汉子,回身跑到少女身边,一脸担忧的扶起她,大声问:“师妹,你怎么样了师妹?!”时小雪微张樱唇,含糊不清,少年连忙附耳过去。 确定外人看不见后,时小雪咬牙切齿的小声道:“你这个笨蛋,不把他们全部吸引过来他们怎么行动?赶紧把这几个人撂倒,然后追着那个阎所宗打,这样才能制造混乱,知道了么笨蛋!” 柳一休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噗~”时小雪却又是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闭又晕倒在地上。“师妹~~~”柳一休大吼一声,回身就冲向马车上那个中年汉子。“砰砰砰~~”几名大汉面对外放境界的高手,均被一个照面捶晕过去。 面色阴沉的中年汉子大惊,跳下马车就向后逃去,嘴里还大喊着:“愣着干什么啊?都给我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柳一休追着汉子跑,身后跟着一群仆役在后面追。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陷阱 事情原本都在按计划发展,时小雪与柳一休在前方吸引对方注意力,柳小茹凭借高超的轻功与盗术从马车中窃出钱财,再经由身高体健的时见负责转移。直到…… “轰~~”的一声炸响,最后一辆马车突然炸裂,柳小茹的身形如利剑一般射出。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一愣,柳小茹娇斥道:“小雪,他们有埋伏!!” 红裙少女翻身而起,一抹嘴角的红色液体:“撤!!”“你们跑的了么?”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最后一辆马车中走下一个手持三尺青锋的青袍男子,大约三十多岁,身材消瘦,浑身真气磅礴让时小雪等人身体一僵。 “嘶~~这不是青蛇剑眀尤么?”人群中有认识他的人失声惊呼。时小雪脸色一凛,抽身而退:“分开跑!”柳小茹,柳一休闻言施展轻功,飞速向人群中冲去。 “彭~!铛~!” 青蛇剑眀尤身形连闪,柳家兄妹被挡了下来,跌落在地上。弯曲如蛇般的长剑抵着柳一休的喉咙:“你们要是不想让他俩死的话,就赶紧回来,不然的话……”说完剑尖又向前送了一丝,少年脖子顿时渗出一丝殷红。 时小雪虽然及时逃脱,可是见状咬了咬牙又跳回场中,护在柳小茹面前皱眉道:“只有我们三人。我们空空门规矩,既然被你们抓了个现行,要打要罚任你处置。但是你眀尤堂堂化形下品的准一流高手,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大贪官的爪牙?”青蛇剑眀尤,乃是一名独行游侠,活跃在北山郡,为人虽然杀伐果断可并不是为非作歹之辈。 那边一身华美锦袍的阎所宗突然慌乱的爬上马车查探,发现车厢内已经被搬空,转身对眀尤厉声道:“没想到这几个人就是空空门的窃贼,他们一定还有同伙,赶快让他们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眀尤眉头一皱,可依然提高音量冷声道:“听到了么?再不把东西还回来,你这同伴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一连串的变故让唐向阳三人看的目瞪口呆,太史幼慈皱起眉:“怎么办?他们好像事情不顺,遇到麻烦了!”曲趣渠思索道:“在医神谷的时候我就听过,空空门虽然是专门偷盗的门派,可是作风正派劫富济贫,是真正的梁上君子。唐向阳,你赶快想想办法救救他们。” 唐向阳脸色发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拜托,北山郡跟咱们北马郡可是毗邻,你难道不知道眀尤是化形下品的大高手,你让我想办法?十个我上去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曲趣渠呸了一声:“还说要闯荡江湖,真没用!” 另一边,眀尤显得有些不耐烦,手中长剑又刺入一丝,柳一休脖子上顿时流出鲜红。“住手!”时见大喝一声,抗了个半人高的铁箱子挤开人群,走到时小雪旁边,“嘭~”的一声放下铁箱子:“放开他,这些东西就还给你们。” 青蛇剑眀尤嘴角冷笑,还剑入鞘双手背负身后道:“可以!”柳一休连忙捂着脖子跑到三人身边。那边阎所宗却不干了:“你这个笨蛋,干嘛要放了他们?万一他们带着我的钱跑了怎么办?” 眀尤脸色一沉,朗声道:“这些人最高不过刚刚迈入驭物境界的小毛孩子,在我眼前根本就跑不了,阎大人你就放心吧。”阎所宗冷着脸:“眀尤你记住,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万一有任何闪失拿你试问。” 时小雪冷哼一声,一脚把箱子踢到马车旁边:“我们空空门讲规矩,既然被你们抓了个现行就不会言而无信。”说着看向背负长剑的汉子:“倒是你眀尤,听说你在北山郡也是一条汉子,没想到居然会给这些大贪官当打手。青蛇剑眀尤,哼!不过如此!” 汉子脸上几度变换神色,最终长叹一声不发一语。那边阎所宗赶快打开箱子,金银两色光芒摄人眼球,可能是失而复得的心情实在太过激动,他忘了这可是在天水城外,旁边围着的可是有上千号百姓。 “还真是个贪官。” “是啊,这一箱最少也价值黄金两千两,再大的官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啊!” “哼,青蛇剑眀尤原来是这种货色,江湖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一丘之貉罢了,这年头为了活命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江湖侠客?哼,说到底也是凡夫俗子罢了。” ………… 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骚乱,虽然议论声不大,可是青蛇剑眀尤乃是化形境的准一流高手,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那边时小雪冷哼一声抱拳道:“这次我们认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别过了。”说完就准备带人离开。 “等等!”阎所宗突然出声阻止。时小雪脚步一顿,转身面无表情:“阎老贼,你还有什么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是你们郡守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来人,给我拿下!”阎所宗冷笑着,身后百十名壮汉上前围住四人就要动手。 眀尤皱起眉头,出声劝说:“阎大人,还是放这些人离开吧。这里毕竟是水云城,是空空门的地盘,彻底得罪了他们就算是我也护不住大人你的周全。” “正因为这样,更不能放他们离开。必须抓住作为质子,让空空门投鼠忌器,看这几人的年纪谈吐,绝对不是普通的小角色。”阎所宗眯起眼睛侃侃而谈,完后又加了一句:“眀尤,你们江湖人讲究脸面,既然你不愿意出手就在一边看着吧。但是你要心里明白,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过不了空空门这一关,你一文钱也别想拿到。” 眀尤挥手返回马车:“知道了阎大人!这年头钱难赚屎难吃的道理我懂,不过劝你一声,这几个小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背对阎所宗,眼中已经散发出了一股难以压制的杀意。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杀朝廷命官的,因为那会面对皇城司的追杀。可是现在兵荒马乱的,是不是可以…… 时小雪四人虽然面对上百人的包围,可是一直戒备的都是那个消瘦的持剑汉子,见他离开心中都松了口气。“嘶拉~”一声,柳一休从身上扯下一段布条,粗粗包扎住脖子上的伤口,环顾四周冷眼问:“小雪,怎么办?” 一袭红裙的时小雪,狭长的眸子中寒光一闪:“钱都还了还纠缠不休,想抓了我们当人质威胁空空门?阎老贼欺人太甚,咱们直接打出去。”说完直接矮身前冲入人群,双手裹挟着真气不断拍出,令人眼花缭乱。 “砰砰砰~~”两名健硕汉子被打的口中喷血,身形离地直飞出一丈远方才落地。高大健硕一身麻衣的时见也不答话,紧握双拳杀入人群,“砰砰砰砰~”一时间拳风霍霍。少年神力惊人,手下没有一合之敌,被他打中的汉子纷纷倒地呻吟,或者直接晕死过去。 柳一休哈哈大笑,戴着拳套的双手在胸前用力对撞了一下后,也杀入战圈:“早就该这样了,对付这种大坏蛋,就不应该这么客气,直接抢了就是!” 柳小茹掩嘴轻笑:“直接抢?一休表哥,你这话要是让柳门主知道,恐怕可没有什么好下场!”话虽如此说,可是她那柔弱的身形,却如春风拂面,穿插在人群中快速移动,如游鱼般避开了所有攻击,周身似乎还环绕着一点寒芒。 数个呼吸后,黄裙少女回到原地,手中拎着一大把荷包钱袋。轻轻摇动,响起一阵悦耳的金银铜板的碰撞声:“打打杀杀太粗鲁了,还是收你们些钱财以做惩罚吧。”“什么?”站在她对面的汉子们大惊,连忙向身上摸去,可是已经空空如也。紧接着一连串的“撕拉~”声响起,他们腰带齐声断裂,长裤落地。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爆笑,女子妇人们更是别过头去羞恼非常。站在黄裙少女面前的大汉,纷纷脸色通红,双手提着裤子不知所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群痛苦呻吟的汉子。 见手下如此不堪,阎所宗气得胡须乱颤,破口大骂:“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几个孩子都收拾不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说完跑到眀尤坐的马车前,脸色铁青:“眀尤,赶紧出手擒下他们,这里是城门口,动静已经闹得够大了,再拖下去对我们不利。” 见他如此出尔反尔,坐在马车中的眀尤眼中杀机更胜,平息了一下心情后走出马车。人群中的曲趣渠气呼呼道:“太不要脸了,说了不插手最后居然还是准备出手了,这样他们可就完了。”说着看向旁边的少年仍旧气呼呼:“唐向阳,赶快上去帮忙啊,趁着现在还有机会。” 少年面露苦笑,突然眼睛一亮从随身的褡裢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放心吧,你们就看好吧!今天我唐向阳,就要第一次行侠仗义了。”说完冲入场中,单手掐腰大喝一声:“统统住手!!”少年也是外放境的修为,但是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不善打斗,可是气势还是有的。 这突然一声喊出,还真震住了在场众人,所有人都停手看向少年,就连眀尤也不例外。如此万众瞩目的一刻,让唐向阳脸上泛起一丝得意,朗声道:“我乃医神谷唐向阳,识趣的就放他们离开,本少侠可以饶了你们这一次,不然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医神谷!!!”这块金字招牌一亮出来,人群顿时又是一阵诽议。如果说福州还有能跟上阳台相比较的门派,那必然是医神谷莫属了,他们治病救人积攒出来的庞大人脉,更是让所有人都估计三分。 时小雪小声问:“这少年从哪冒出来的?你们谁认识?”柳小茹以手抚额,叹了口气回:“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他们有三个人,刚才就准备出手了,被我拦住了!”身后时见摇头道:“没有用,那个青蛇剑又下车了,咱们还是赶快逃走为好。” 一身红裙的时小雪却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他毕竟是来帮咱们的,不能丢下他!”柳一休闻言眉头皱起,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变了不像是她了,更像是那个人…… 阎所宗皱眉道:“一派胡言,哪来的小屁孩?这群人大街上公然偷盗钱财,理应抓下由我们处置。赶快滚开,不然把你一起抓了。”说完对身边的眀尤下令:“拖得越久变数越多,还不赶快动手擒下他们?” 青袍男子点了点头“呛啷~”一声拔剑出鞘,身形一动冲着时小雪等人杀去。对于阎所宗那呼来喝去的口气,他的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就是个流亡在外的知府么?现在时局动荡谁会在意这么个人,出城之后,杀之~ 唐向阳见状,抬手从油纸包里抓了一把粉末:“赶紧停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这可是我调制的医神谷秘药,滋味可不好受!”眀尤脸色如常,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长剑一引就向黄裙少女削去。 柳小茹脚下一错,向后退开两个身位躲开攻击。见唐向阳如此痴傻,忍不住骂道:“笨蛋,出手前不要告诉敌人啊,有人么招式赶紧使出来,不然咱们联手也不是这人的对手。” “好!”唐向阳脸色一红,扬手撒出手中粉末:“这可是你们逼我的,看招!” 白色粉末刚脱手,就化为一团烟雾,随风四处飘散,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间所有人都心头大骇,纷纷掩着口鼻四散而逃。眀尤也是掩住口鼻抽身而退,心里暗自心惊。这个看着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毫不犹豫的使用这种扩散毒药,实在是太过狠毒了!这里这么多人的死活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么? 柳小茹等人也趁机逃开。曲趣渠拉着太史幼慈一边跑一边骂:“唐向阳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这又是什么玩意?”她可不相信这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凭少年的本事还练不出来。但就怕是其他稀奇古怪的效果,就比如那个让人不停放屁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远远避开还举着手的少年,仿佛他就跟瘟疫一般。唐向阳面色尴尬大声解释:“放心吧诸位,这不是毒药。相反是大补之物,对各位有益无害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找上门来 两个时辰后,水云城八方客栈。 曲趣渠满脸通红的从茅房出来,失魂落魄的走回客房,嘴里喃喃道:“唐向阳你这个王八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急急忙忙出门的白发少年。太史幼慈脸色尴尬,一路小跑着跑向茅房。 少女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的来到唐向阳的客房前“嘭~”的一声踹门而入,指着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娇声呵斥:“唐向阳你这个混蛋,究竟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的这么恶心人的方子?为什么没有配制解药?!你知道我已经上了几回茅房了么?还有,为什么你会没事?” 少年充耳未闻一般毫无反应,少女气急直接“啪~”的一巴掌甩在他头上。唐向阳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惊呼:“哎呀,好痛,是谁?”当他看到双臂环胸死死盯着自己的曲趣渠时,顿时泄了气势又瘫坐在椅子上问:“你怎么来了?” 少女被气得暴跳如雷,怒声道:“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老实交代你用的那种粉末到底是什么?”少年无精打采的回道:“那是我补气秘方的升级版,不光能补充元气,还有促进人体消化,排除体内毒素的顶级配方。” 少年说完哀声叹息:“怎么会这样啊~~”原本一出行侠仗义,英雄救美的戏码,到了最后他倒成了人们口诛笔伐的大恶人。不光百姓对他破口大骂,甚至就连被救的那群少年少女,也是满脸鄙夷的离开了。 最最最可气的是,大贪官阎所宗,跟他的护卫青蛇剑眀尤,也都一脸厌恶的进城去了。这不得不让少年心里十分憋屈,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丢人现眼过,活着也了无生趣。 曲趣渠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忍继续责备,而是坐在桌边自言自语:“原来如此,这药不是毒药自然也就不用配制解药。”说着又疑惑地问:“那不对啊,你当时也在场,为什么你会没事?” “这是爹在我出谷前给我的。”少年从胸前摘下一个玉质吊坠道。曲趣渠失声惊呼:“神农坠!”玉坠翠绿,扁平如树叶,其上脉络纵横,维妙维肖。神农坠相传是医神谷开山祖师的佩戴之物,戴上之后可清心静气,加快修行,并且可以抵挡草药中的负面作用,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唐向阳点头:“不错,正是有这个所以我才没有事。”曲趣渠恨恨道:“有个当谷主的爹就是好,这么珍贵的宝贵居然给你这种小屁孩。”刚说完,肚子“咕噜噜~”的一阵翻江倒海,少女脸色一变,连忙逃也似的向茅房跑去。 “那个医神谷的混蛋!!”整个水云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大声咒骂着少年,各处的茅房异常火爆。 翌日天亮,曲趣渠脸色蜡黄双目无神的走出房间,昨天晚上她几乎没有睡觉,每隔半个时辰就要跑一趟茅房。虽然她也想办法治疗了,可是效果不大,唐向阳的这个秘方不知道加了什么药材,药力居然十分霸道。导致少女现在双腿都有些发虚,只能扶着墙壁下楼。 八方客栈的大厅内,已经两两三三坐着食客。驼背汉子单独一桌,上面摆放着精致的早点,见她下楼连忙招呼:“小曲,快过来吃点东西吧。”曲趣渠拖拖然坐下,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前辈早!我先歇一会,现在实在吃不下东西。” 驼背汉子也不再劝,给自己点了壶酒自斟自饮起来。没过多久,唐向阳跟脸色青黑的太史幼慈也起床下楼。二人刚坐下,旁边就传来一阵诽议声。 “看那三人的服饰,应该就是医神谷的人吧?” “不会吧,难道就是昨天晚上在城门处下毒的那些人?” “应该不会错了,应该是那个黑发少年。” “真是缺德啊,没想到医神谷居然会教出这种弟子。” “谁说不是呢?我邻居家有个伯伯,回家之后腹泻不断,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 议论声虽然小,可是隐约入耳的那些,就让唐向阳面红耳赤。曲趣渠揶揄道:“还记得出谷的时候,是谁嚷嚷着要名震江湖,把医神谷发扬光大的么?现在好,你真的成功了,咱们医神谷的招牌彻底被你给砸了!” 唐向阳脸色一苦,想起回家之后将要面对的惩罚,心惊胆战道:“师妹,这里离医神谷有千里之遥,这件事应该不会传回到谷中吧?”曲趣渠伸出食指摇了摇:“别做梦了唐向阳,江湖上传的最快的就是这些小道消息,更别说昨天晚上不光有空空门,医神谷,还有青蛇剑眀尤。这也算是件大事了,怎么会被人淡忘?” 少年双目微红,蓄满了泪水,哀声叹息:“这可怎么办?我爹他要知道了,非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眼睛突然一亮,充满希冀的看着少女:“师妹,你是我爹最喜欢的弟子,要不到时候你帮忙求求情,别的不说,能给师哥留个全尸就行了!!” 曲趣渠冷声一声:“别做梦了,我是不会替你求情的。你把我害的那么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少年闻言面无血色,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旁边太史幼慈见他如此可怜,也就帮忙劝道:“小曲,能帮的话还是帮帮小唐吧,他也不是故意的。现在全城人都笑话小唐,他心里也不好受。” 唐向阳充满感激的看了一眼白发少年,然后转头看着少女,双目无助如同被抛弃的幼犬一般。曲趣渠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既然兔子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再考虑考虑吧。不过以后你必须听我的才行。” 少年面色大喜,连连点头保证。驼背汉子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们吵闹,嘴角不自觉的挑起,带着一丝追忆之色。 他们这边聊的起劲。大门外却传来一声娇斥:“就是他下的毒!”一群人“呼啦~”一下冲入客栈,把少年这一桌围了起来。“这不是空空门的柳门主么?”旁边食客顿时来了兴致,一边吃饭一边看热闹。 面色蜡黄的柳小茹与时小雪带着一个高大健硕的中年人走到桌前,前者指着少年的鼻子:“好你个臭小子,昨天还以为你是来帮我们的,没先到你居然下手如此狠毒,居然给所有人下毒。”唐向阳傻眼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不是你是谁?在场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是你抛出的毒粉,你现在还想抵赖不成?”时小雪也出声指责。柳小茹想起昨夜的难看,转身对着中年人说:“叔父,就是他,你要替我们做主!!”唐向阳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 面色威严的中年人点了点头,冲着驼背汉子抱了抱拳:“我是空空门分家门主柳展雄,没请教这位老哥怎么称呼?”老厨子起身还礼:“我就是应江帮的一个厨子,无名无姓,柳门主就叫我老厨子就行。” “哦?无名无姓?”柳展雄十分诧异,却也不再深究:“你们应江帮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何昨夜要在城外下毒?”老厨子面带笑容,指着曲趣渠三人介绍道:“他们是医神谷的高徒,替老帮主治好了旧伤,是我们应江帮的贵客,此次帮主命令我护送他们去平安郡。至于昨夜都是误会,这点我可以保证。” “误会?”柳展雄疑惑。老厨子点了点头刚要解释。那边一身黄裙的柳小茹就指着不知所措的唐向阳,怒气冲冲道:“误会?我昨天整整一晚腹部绞痛,这难道不是毒么?” 唐向阳连忙解释:“这位姑娘不是这样的,我撒的药粉名叫弃毒粉,是我根据医神谷的秘方改良而成,有补气祛毒的功效,腹痛只不过是因为要排除体内的毒物。” 柳小茹秀眉倒立:“一派胡言,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唐向阳绞尽脑汁的思索,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黄裙少女见状冷哼一声:“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曲趣渠见对方如此态度,顿时也心火乱冒,站起身道:“你们别太过分了啊,是不是毒药你们过两天便知,体内毒素去除之后应该会神清气爽才对。再说我们医神谷弟子如果要用毒,你们早就死翘翘了。” 时小雪在旁边出声反驳:“好算计,看样子你们准备现在就出发赶路,天知道过两天去哪寻你们?”曲趣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傲气十足:“是真是假等等便知,我们是医神谷弟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问题的话直接去谷中寻我曲趣渠便是。” “曲趣渠?”时小雪仔细念叨两遍:“这是什么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少女脸色涨红:“我爹姓曲,我娘姓趣,我是在北马郡云渠边出声的,有什么问题么?”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别人说起自己的名字,因为……实在是太随意了! “扑哧~”时小雪控制不住笑了一声,连忙捂嘴止住,板着脸调侃:“那你爹一定没读过什么书,这名字起的可真省事。”曲趣渠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那你又是谁?叫什么名字?” 时小雪一挥裙摆,朗声道:“我是空空门弟子时小雪!”“哦~~~?”曲趣渠拖了个长音,满脸不屑道:“你的名字也不怎么样么?还不如我的名字好听呢,是不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刚好在下小雪?” 红裙少女呆了一呆,仔细想想,爷爷好像说过自己出生的时候就是下着小雪来着,嘴上却故作满不在乎:“那也比你的名字强,曲趣渠,这名字听上去好傻,怎么会有小雪好听?” 两名少女为了名字的事情针锋相对,吵得面红耳赤,都说自己的名字好听,对方的名字随意。话题已经偏到了几千里之外,但是她们依然毫无所觉,仿佛为什么吵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旁边众人都看傻眼了。柳展雄满脸苦笑的坐在桌边,挥手让手下们都出去,这才问相貌奇特的太史幼慈:“你小子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谎话的人,你来给我说说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史幼慈有些紧张,对方作为一方大佬,自然有一种威严气势。但是为了解除误会,他只能咬了咬牙,把昨天事情的经过老老实实讲述一遍,最后总结道:“柳门主,昨天晚上真是误会,小唐他只是为了救他们才会出手下药的。这也不是什么毒药,昨夜我也腹痛了一夜,今早起来就觉得身体爽利不少。” “好,我知道了!”柳展雄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又问柳小茹:“他说的都是真的?”黄裙少女点了点头:“大致没错,就是回来之后腹部一直绞痛,是不是中毒就不知道了。” 唐向阳连忙竖起手掌发誓:“我唐向阳昨天要是给众位下毒的话,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柳小茹斜眼看着他,语气十分不屑道:“我们空空门是江湖偏门,混的是下九流,这种誓言对我们来说一点约束力都没,你可省省吧。” 柳展雄却点头道:“行了小茹,应江帮跟咱们毗邻,有他们给这位少侠担保应该不会有问题。再说医神谷可是一面金字招牌,最后他跟你们无冤无仇,也没有理由给你们下毒。”说完起身抱拳:“事情既然已经弄明白,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告辞了诸位。” 柳小茹连忙追了上去,嘴里不满道:“就这么算了?”柳展雄眼神一闪,沉声道:“这几天的注意力都放在处理门内弟子的安置上,居然疏忽了情报搜集。他阎所宗的名字我早有耳闻,既然来了,咱们空空门就必须好好招待招待他们。”黄裙少女闻言满脸笑意,跟着柳展雄离开。 而还在跟曲趣渠争吵的时小雪,他们根本就没有招呼。柳家原本是空空门宗家,现在沦落为了分家,就意味着在十年内,每隔三个月就需要给宗家缴纳很多资源。 阎所宗这块肥肉,还是由他们分家来吃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天王府 博庆郡城,自从血灵阁被彻底灭门,举城欢庆了三天三夜,除此之外天王府声势大涨,成为了博庆郡首屈一指的帮派。每日来拜师的人络绎不绝,短短半年多的功夫,人数就暴增到了两千人。如今取得了广陵王府方面的支持,更是财大气粗,连天王殿都被翻新了一遍。再加上新人郡守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城内治安迅速转好,百姓们安居乐业。 唯一的困境就是人口,血灵阁作威作福多年,有条件的百姓都迁徙去了他处,导致堂堂一郡之所,人数还不过四万。可是因为这次海寇进攻福州,来自东面的流民络绎不绝,恰好解决了这里的困扰。短短一月,人口就增长到了十万,与其他郡城已经无异。 日落黄昏,城外官道上行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应江帮的驼背老厨子。马车内,曲趣渠脸色异常难看。因为,这里多了一个红裙少女。 唐向阳满脸好奇的问:“时姑娘,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太史幼慈则是满脸震惊。就在刚才,时小雪给他们表演了一下自己的盗窃技术。 时小雪先是蒙上眼睛,然后由太史幼慈将一块做了标记的银锭随便藏在车厢内的任何地方,最后由时小雪把那块银锭找出来。并且是在三人的注视下,如果被任何一人发现或者感觉到都算失败。 可是等太史幼慈藏好之后,时小雪只是跟他们闲聊了几句,然后就从手中变戏法一般拿出了那块做了标记的银锭。全程没有移动过,没有起身,藏在太史幼慈怀中的银镜就不翼而飞了。这怎么能让他们不惊讶?她是怎么知道藏匿的地方,通过什么手法,什么时候下的手?一无所知! 时小雪得意一笑,把玩着手中的银锭:“空空门的看家本领妙手空空,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你们发现,那也就不用混了。”说完把银锭抛给太史幼慈,后者接过之后仔细打量,确定就是那块,嘴里赞叹道:“时姑娘的盗术简直鬼神莫测。” 红裙少女摆手道:“别左一个时姑娘右一个时姑娘,咱们现在既然同路而行,直接叫我小雪吧。”唐向阳与太史幼慈脸色一红,小声回道:“好的,小雪!” “啊啊啊啊~~~”曲趣渠突然大叫起来,指着时小雪的鼻子大声问:“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跟着我们?” 时小雪理所当然:“谁让你们是去找张子龙的消息呢。我跟他也是旧相识,听说他消失了也很担心,所以就跟着你们来了!再说我还有个宝贝在他身上,要是他死了我必须把它寻回来。” 曲趣渠闻言更是火冒三丈:“呸呸呸,张大哥武功盖世,怎么会死?我看你这女人就是心怀叵测,说不定是跟张大哥有仇,想要跟我们趁机报仇。” “我跟他有仇?哈哈哈~~”红裙少女突然大笑起来,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稍缓之后又道:“不错,我确实跟他有仇。他鼻孔朝天老是看不起我们空空门,这次我就是要找到他,然后教训他一顿。这下你满意了么?” 曲趣渠闻言大乐,对着唐向阳二人大叫:“你们听见了么?这女人就是跟张哥有仇,不怀好心。”完后又对着红裙少女满脸不屑道:“就凭你还想教训张大哥?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打败你。” 唐向阳连忙扯了扯她的裙角,摇头劝道:“别说了师妹,小雪不是那种人,她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没听出来么?”太史幼慈也道:“空空门深受水云城百姓爱戴,不同于一般的盗匪,乃是盗亦有道的梁上君子,一定不会对张子龙做出过分的事情的。” 曲趣渠见他们光替红裙少女说话,气得双眼通红:“你们为什么会替她说话?难道我就错了么?”太史幼慈见状连忙道歉劝慰,不劝还好,他这一劝曲趣渠更加觉得自己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哭的更厉害了,唐向阳也就只能跟着劝。 时小雪无奈的摇了摇头,挑开门帘坐到驼背中年旁边的车辕上。汉子转头看了少女一眼,若无其事道:“别跟曲姑娘计较,她医术非常高超,只不过性子有点偏激了一点。” 时小雪平静的摇了摇头:“不会的,空空门本就是江湖偏门,接触的也都是些下九流的货色。比这难看百倍的事情我都见过,怎么会跟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般计较?” 老厨子惊奇道:“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却不少。刚才你在车厢内用的,就是妙手空空吧?果然神妙。”时小雪诧异地问:“你知道我们空空门?” “哈哈哈,应江帮与你们可是邻居,当然有所了解。空空妙手,神鬼莫测。不见其形,难觅其踪。说起盗术,江湖上谁不伸个大拇指说一声‘佩服’。今日一见果然神乎其技!”老厨子不紧不慢的说。 时小雪眼神一凛,方才自己出手的时候,马车帘子可是合上的,他是怎么知道的?想到这她压低声音问:“这位前辈知道的倒是详细,难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就是应江帮一个驼背的厨子而已,哪算得上高人?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罢了。”老厨子笑着摆摆手,转而目视前方道:“博庆郡城到了!!”时小雪心下狐疑,但是也没再追问。 在城门口接受过郡兵的检查后,马车缓缓驶入城中。与大多郡城一样,博庆郡城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只不过今天显得尤其热闹,整个城中都充满了喜气。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主街上,车厢内的曲趣渠也不哭了,三人都好奇的挑开车帘向外打量。 随着人流涌动不断前行,人群越来越密集,最后根本就是寸步难行。时小雪翻身上了马车上,手搭凉棚极目远望,只见人群尽头是一个气势恢宏的大宅门,光围墙就有一丈多高,大门更是气派十足。门楣上挂着一个大匾,上面刻着‘天王府’三个大字。 “这可有意思了,居然是天王府!”时小雪返回车辕坐下,语气有些惊奇。唐向阳好奇问:“天王府是哪?”曲趣渠翻了个白眼:“笨蛋,你忘了薛奶奶了么?她曾说过天王府就是单乐成老爷爷成立的门派。” 唐向阳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原来这就是博庆郡,张大哥就是在这灭了血灵阁。”曲趣渠暗骂一声:“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居然连这个都能忘记。笨蛋!”少年脸色尴尬。 “不知道天王府这是又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希望一切都太平无事,博庆郡已经被血灵阁祸害的够多了。”赶车的老厨子突然发出感慨。 “去问问就知道了。”时小雪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声,然后跳下马车,找了个身穿儒衫的文雅青年问:“这位公子,可否请问你一件事?”少女声音十分甜美,与清晨跟曲趣渠吵架的时候判若两人。 见有如此美丽的少女问话,那名青年连忙欣喜若狂的拱手行礼:“这位姑娘但问无妨,小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时小雪指着天王府方向问:“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那名青年满脸带着笑意回答:“姑娘一看就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这段时间以来,博庆郡接收了太多的流民,所以导致发生了瘟疫,全城百姓几乎都被感染。” “哦~~原来是这样!”少女还是有些疑惑:“可是跟这人群有什么关系?”青年充满敬意的回答:“不久前,天王府来了位老神仙,轻而易举就把蔓延的瘟疫给治好了,大家这是自发的登门道谢呢。” “这样啊,谢谢公子为我解惑,我先走了。”时小雪道了声谢,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青年满脸失落的看着少女的背影,挥了挥手呆呆道:“不客……气!” 时小雪回到车上把情况一说。老厨子跟太史幼慈只是感慨一番并没有在意,而唐向阳跟曲趣渠却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惊呼一声:“难道是薛奶奶?!”说完两人催促老厨子:“前辈,咱们赶快过去看看,能有本事短时间内治好瘟疫的,一定就是薛奶奶了!” 驼背汉子指着面前的人墙,苦笑道:“现在我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啊,你们两个小家伙先别着急,跟着人群咱们总会到的,只不过会晚一些罢了。”唐向阳看着人头攒动的街道,只好点头同意。 旁边的太史幼慈听得云里雾里,出声询问:“薛奶奶又是谁?”曲趣渠一脸自豪的介绍:“薛奶奶是我们医神谷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一身医术惊天动地,比我们现任的谷主还要高很多,并且她的境界也已经迈入……”唐向阳连忙捂住她的嘴,尴尬的笑了两声:“反正薛奶奶就是很厉害就对了,并且人也很慈祥,对我跟曲趣渠非常好。” 太史幼慈点了点头称赞了两句,然后钻出马车好奇的看着喧闹的大街,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非常陌生。 “呜呜呜~~”马车内曲趣渠手脚乱舞的挣扎着。唐向阳低声道:“薛奶奶迈入先天的事情,不是嘱咐过我们不要乱说的么?还有上次关于门派研究命元的事情,曲趣渠你嘴巴也太大了吧。”他语气十分严厉,显然动了真火。 少女面露愤然,一把抓着少年的手一口咬下。“嗷~~”唐向阳惨叫一声连忙松手,怒斥道:“你是属狗的吧?”曲趣渠冷哼一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的。咬你算是轻的,再说不管是方大哥还是兔子哥都是自己人,命元的消息方大哥不也是守口如瓶没说出去么?你这人心眼也太多了。” 唐向阳怒火中烧:“那你忘了方大哥是怎么说的了么?万一泄露医神谷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你才满意么?”曲趣渠被骂的一愣,这才想起了问题的严重性,心里也有些后悔,可是嘴上却依然强硬道:“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来管我。” “哼!你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管了。”唐向阳别过头去,曲趣渠也硬气道:“爱管不管。”说完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 时小雪靠坐在车辕上,一只脚提溜在空中一摆一摆的,听到马车内的动静撇头问白发少年:“太史幼慈,他们吵架了,你不进去劝劝?”少年苦笑道:“小曲小唐两人关系很好,但是经常拌嘴。我都已经习惯了,小雪你就放心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和好。” 时小雪点点头不再说话。人群相拥前进速度缓慢,可是这样一来街道两边的商贩们可高兴坏了,卖小吃的,卖胭脂的,卖饰品的纷纷扯着脖子叫卖,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天王府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笑着跟百姓打着招呼。在她身后则是一群天王府弟子,为首一人是名青年,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英俊身穿黑色锦袍,上面绣着金边十分华美。他的长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身背一柄黑色长剑,宝光四溢,正是天王府现任府主单元正。 看着面前数不胜数的道谢百姓,单元正对老妇人笑道:“薛奶奶果然厉害,这场瘟疫方圆百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连闻爷爷也没办法。没想到您只是开了个方子就能治好。” 老妇人一脸慈祥的看着少年:“元正,你既然是乐成的孙子,也就是我的孙子,直接喊我奶奶吧,要不然生分。”单元正点头恭敬的叫了一声:“奶奶!” “哎!!”薛风婷笑容可掬,看着青年怎么看怎么喜欢,特别是看到他身后背着的震岳,更是眼眶红润:“乐成要是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此时的薛风婷,不是先天境界的绝顶高手,也不是妙手回春的岐黄圣手,更不是江湖上传颂的那个仙子神女。她只是一个思念情郎的女人,一个……遗憾终生的女人。 单元正见状连忙劝慰:“奶奶你放宽心,我爷爷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他伤心垂泪的。”老妇人点了点头。 “真的是薛奶奶!薛奶奶我在这里!”突然从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薛风婷疑惑的看去,发现居然是唐向阳跟曲趣渠。心思电转间摇头苦笑:“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曲趣渠吐了吐舌头:“我们是出来闯荡江湖的。”单元正疑惑地问:“奶奶,这些人是?”薛风婷温言解释道:“这两个小家伙是医神谷的弟子,独居的时候经常过来看我。” 单元正对身后弟子道:“那辆马车上的人,都是我们天王府的贵客,速速请来。” “是,府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夜宴 入夜后,五层高的天王殿灯火辉煌,从远处看去如同一座玲珑宝塔。此时的顶层大堂充满了欢声笑语,数十个下人忙前满后地给‘回’字形长桌上摆满酒食佳肴。 薛风婷高居上座,左手边坐着府主单元正,独臂美妇人扈飞兰。而右手边则依次是唐向阳、曲趣渠、太史幼慈、时小雪四人。 黑袍青年单元正端着酒杯站起身,对着大堂内朗声道:“今日宴请贵客,大家不醉不归!我先干为敬!” “干!!”众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唐向阳等人也纷纷举杯喝下,可是他们哪会喝酒?都是脸色涨红咳嗽连连。这幅模样让在场的人纷纷发出善意的大笑。 然而时小雪喝完之后却是面色如常。她跟唐向阳等人不一样,因为她打小就经常被爷爷拿酒水逗弄,所以少女虽然不怎么喝酒,但是酒量不错。见到三人的窘态,时小雪善意的出声提醒:“你们慢点喝,不会喝酒的话很容易被呛着,那感觉可是非常难受的。” 薛风婷在旁边拍着黑袍青年的肩膀:“元正啊,大家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就行了,搞得这么隆重干什么?”说完又对唐向阳三人道:“你们还是孩子,喝酒对你们来说还是太早了点,就这一杯,不准再喝了!” 少年三人连忙点头应是,心里则是松了口气。说实话,酒真是太难喝了。 单元正笑道:“他们既然是奶奶的晚辈,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了。再说都是闯荡江湖的少年才俊,一杯酒又算得了什么?”说完举起酒壶就要给唐向阳三人添酒。曲趣渠吓得脸色发黑,连忙捂着酒杯摇头:“单府主您别客气了,我们听薛奶奶的话,不喝了,不喝了。” 黑袍青年这才作罢,坐回座位对唐向阳一行询问:“不知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少年一脸兴奋,拍着身边太史幼慈的肩膀道:“我们要去平安郡找绿林营!这位兄弟跟秦雨寒是旧相识,听说她打败仗了有些担心,所以我们就一起结伴同行。” “哦?平安郡么?”单元正小声念道着,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薛风婷见他如此就温声问:“怎么了元正,有什么不妥么?”黑袍青年慎重的点点头:“奶奶可能不知道,绿林营战败之后大批百姓向西迁徙,所以现在外面乱得很。特别是南边跟平安郡交界的山脉中,鱼龙混杂盗匪横行。他们如果执意要去的话,恐怕路上不会太平。” 薛风婷点了点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唐向阳等人。曲趣渠立马道:“薛奶奶,我们跑了几百里路就是为了去平安郡,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老妇人慈眉善目,语气平和说:“自己做的决定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然将来可是会后悔的,奶奶也年轻过,自然不会阻拦你们。” 单元正在旁边道:“这有何难?我可以派遣府中弟子护送他们到平安郡。毕竟在这博庆郡管辖内,江湖上的朋友都会给天王府几分薄面。”唐向阳惊喜道:“真的么单府主?”少年一行虽然都会武功,可没一个善于争斗的,万一碰上了土匪强盗,还真是胜负难料。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红裙少女时小雪一直自顾自的吃着佳肴。此时正在用丝巾擦着嘴角,闻言不可思议道:“还真是大门大派出来的宝贝疙瘩,闯荡江湖还要带护卫?”唐向阳脸上一红。 那边黑袍青年刚要应承,薛风婷直接出言打断:“算了元正,这小姑娘说的不错,我们能护的了他们一时,不能护的了他们一世。不经历风雨就永远也看不到彩虹。”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曲趣渠更是拍着胸脯自信道:“放心吧薛奶奶,有我在一定没问题的,保准带他们平平安安的找到绿林营。”薛风婷慈祥的摸着少女的头顶夸赞:“说得好,有我当年的风采。” 众人边吃边聊,大殿内气氛热烈笑闹不断。 单元正转头对身边的美妇人问:“二娘,表演安排的怎么样了?”扈飞兰轻笑着回答:“放心吧元正,我亲自去请了博庆郡最好的杂耍班,保证让这些小家伙们大开眼界。” “好!那就让他们上来吧。” 不一会,一行十来人的队伍敲锣打鼓的走进大殿。他们个头高矮不一,身穿夸张滑稽的服饰,一出场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喧闹声顿时平息了下来。领头的是个带着面具的女子,身材单薄像是柔若无骨,她抱拳向四方躬身拜了一下:“承蒙天王府的各位看得起我们这个草台班子,今天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给各位好汉表演。下面第一个节目……顶碗舞剑!”说完退入队伍。 一个身材匀称的青年迈步到大堂正中,右手持剑倒背于身后,左手托着一摞叠在一起的白碗,足有一尺厚。见完礼后,青年左手一震,最上面的一个碗打着旋升空,然后平平稳稳的落在他的头顶,这青年居然是个身怀内功的高手。 一个接着一个白碗升空,全都摞在青年头顶。“呛啷~”一声,青年拔出宝剑开始舞剑,刚开始速度不快中正平和,到后来越舞越快剑风霍霍,他的身法也是辗转腾挪十分迅捷。可就算这样,头顶的那摞碗居然也没有摔碎一个。 “好!!!”喝彩声、鼓掌声顿时大起。唐向阳手都拍红了,一脸兴奋:“太厉害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太史幼慈也是满脸的惊叹,红色眼瞳中充满了钦佩。 时小雪双臂环胸解释:“顶碗是流传非常广的一种杂技,我就见过有顶着碗跳舞的,翻跟斗的,打拳的,摔跤的,今天又见了个舞剑的,还真是什么都行啊。” 薛风婷点头也笑了:“万变不离其宗,流传最广的这些马戏,相传都是杂家祖师爷创立的,成百上千年来不断改良变化,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曲趣渠好奇地问:“杂家又是什么?”薛风婷摆手叹道:“这是我在唐国听一些前辈说的,据说天下大乱未定的时候,明州大大小小百余多国家互相征战杀伐,江湖上更是百家争鸣,他们下山用毕生所学,辅佐各自的国家君主。现在的儒家、道家、墨家、兵家当时就是其中之一,数百年下来发扬壮大,而更多的却像是杂家一般,没落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少年少女听得有些失神,唐向阳跟着也好奇的问:“按这么说咱们医神谷算是哪家?”薛风婷看了他一眼,慈祥道:“在当时,天下行医者都师从医家,或者以医家自居,是百家中十分了不起的一家,据说名望一时还在儒道两家之上。” “这么厉害!!!”唐向阳跟曲趣渠两人齐声惊呼。儒道两家实力遍布明州大地,如果能统合起来,实力可说的上是天下第一。 “都是些老黄历了,现在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咱们还是看表演吧。”薛风婷抬手一指,下面顶碗舞剑的表演不知何时已经结束,接下来上台的居然是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 此时一根木桩被插在台中,女子上台礼拜八方后站在木桩边,身后两人手持铁链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咔嚓~”一声,最后用一把铁锁牢牢地锁住了。 唐向阳越看越好奇:“这是要表演什么?”不等身边人回答,台中女子的体型便突然缩小,手臂不断扭转成一个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数个呼吸的功夫,居然已经挣脱了上半身铁锁的束缚,然后是腰腿,最后是足。 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紧接着又是一阵喝彩声响起。女子身体就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可大可小,还可以超越人体极限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简直就如同水做的一般。 时小雪皱眉道:“这难道是缩骨功?”薛风婷赞许的点头:“你这小姑娘见识倒是不俗。”一袭红色长裙的少女谦虚道:“在前辈面前我这点见识算什么?”说着又疑惑起来:“这缩骨功据说是一项旁门绝技,号称上天入地皆可去得。我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薛风婷喃喃道:“民间还是有高人啊。” 一个接着一个的精彩表演,让天王殿内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太史幼慈等几个少年更是看的目不转睛,手都拍红了。 等表演结束,面具女子领了赏钱率众离去后,大殿内才算是稍微平静一些。四十多岁,身材肥胖、满脸带笑的宫文石突然从门外进来,快步走到单元正身边道:“贾玉龙那边传来消息,广陵王府下命让咱们组织门下弟子,于十日内南下平安郡加入绿林营效力。” 平安郡!!! 三个字让众人都是一呆,唐向阳等人更是面面相觑,这也太巧了吧?! 单元正眉头紧皱还未开口,旁边的扈飞兰就直接发问:“王府曾经答应过我们,局势顺利的话就不会强征我天王府弟子上前线。难道局势已经糜烂到这种地步了么?” 宫文石沉声道:“贾玉龙传书说,绿林营这一战损失惨重,直接战死的人数将近万人。现在海寇又加派重兵与绿林营对峙,王府那边猜测,海寇很可能是想从平安郡打开门户,所以严令我们出兵支援。” 扈飞兰摇头:“咱们天王府才刚刚恢复元气,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弟子,大部分还是刚加入的。绿林营坐拥数万身负绝技的高手还打不过海寇,咱们去了又管什么用?” “我也同意你的说法!”宫文石一脸苦笑:“可是这是王府亲自下的命令,咱们天王府既然接受了他们的扶持,要是还敢抗命的话,恐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一直在思考的单元正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拍板道:“说得不错,咱们天王府必须去。这关乎到我们的诚信,阴奉阳违的事情咱们不做,更不能因此砸了爷爷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这块金字招牌。” 随后黑袍青年摆手道:“宫叔,二娘,你们先去书房,我随后就到。”扈飞兰二人给薛风婷道别一声,快步离去。老妇人目送他们离开之后,转头面向青年:“做的不错,你爷爷这辈子最讲究的就是个‘信’字,一生从未做过背信弃义的事。” 单元正点了点头,对唐向阳等人道:“看来咱们接下来就要同路而行了。你们先在这住上两天,等我整顿好门内事物再一同出发。”曲趣渠连忙摆手:“不用麻烦单大哥你,我们自己也可以的!” 黑袍青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方才你们也都听见了,现在平安郡局势十分紧张,要是遇见了大股海寇的话你们必死无疑。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还是一起前去有个照应。”说着又问老妇人:“奶奶,你说呢?” 薛风婷点了点头,替少年一行做出决定:“一切就按元正说的办吧,也就三两天的功夫晚不了太久。刚好让我这老婆子教教你俩小家伙岐黄之术。” 唐向阳有些迟疑的看向身边的太史幼慈:“幼慈哥,毕竟我们是陪着你来的,你给拿个主意吧!”白发少年苦笑:“当时一时冲动想要离开广陵寻秦姐姐,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远。这一路上要不是你跟小曲,也根本就走不到这里,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会不会给我添麻烦。” 旁边时小雪叹息一声:“我觉得咱们还是跟天王府一起出发吧,毕竟平安郡可不同于西南后方,那里可是正在打仗呢,兵慌马乱的要是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 见他们都这么说,曲趣渠最后做出了决定:“那好吧,咱们就在这住两天。”说完众人又聊了一会才起身下楼。刚出门口时小雪就感到脸上一凉,抬眼望去,发现黑暗的天空中,无数鹅毛般的雪花正飘飘荡荡向大地盖来,如同一床白色棉被一般。 “哇,下雪了,太好了!!!”曲趣渠欢呼一声,冲入天王殿外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薛风婷笑道:“这两天你们就跟我住吧,趁着雪还没下大,咱们快些回去。” 一行人迎着雪花,像后院厢房走去。曲趣渠不知从哪里捧了一把雪来到太史幼慈面前:“兔子哥你看,跟你头发颜色一样诶!”太史幼慈笑点头望着天空:“没想到下雪原来是这么漂亮的景象。”整整被囚禁了十年,少年原来的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雪很冷,很凉! 时小雪得意洋洋道:“现在知道小雪的名字好听了吧?”曲趣渠闻言一愣,然后冷哼了一声也不回话,自顾自的在雪夜中奔跑雀跃。 第二百四十七章 虎贲营 北山郡位于福州极北之地,东临长阳郡西临北马郡,北方是连绵无际的燕云山脉,东面则是乌峡郡。虽然面积不大也只有六座县城,可每一座县城人口都超过了二十万,这都是因为辖境内土地肥沃,且多丘陵梯田,是福州少数以耕种为主的郡府。 海寇攻破连山县后,顺势挥军北上进入这个农耕大郡。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郡县兵,哪里会是如狼似虎的海寇大军的对手?没用几日就全郡沦陷。海寇们顺势缴获了大量粮草财物,派军裹挟着数以万计的百姓向东面沿海出发,然而主力却神秘消失,不见了踪影。 方星火率领三万墨家军队与五万新军,其中还包括了纯阳学宫的一千弟子,汇合了赵文华部的十万新军后,一行共计十八万人组成虎贲营,北上寻求决战。这股力量是整个福州兵力的三分之一,所有人都相信,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他们只要抓住对方,就必胜无疑。 可是大军一路北上,直到穿过乌峡郡来到北山郡,也没有发现一个海寇,这诡异的情况让全军上下都有些焦虑。将近二十万大军出征,所用的钱粮可是一笔庞大的开销,如果无功而返的话,对于福州来说可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虎贲营进入北山郡后,为了保险起见,赵文华派赵修武为主将,梁启平为副将,率领三万人马组成先锋部队开路。他则跟李善长二人坐镇中军,方星火率领三万墨家弟子保护大军退路。 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化为废墟的村落比比皆是。不少侥幸逃过一劫的百姓,披麻戴孝的跪在家门口失声痛哭,可惜已经物是人非阴阳两隔。战争的残酷让所有将士们都感同身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连山县的失守导致。 顶盔掼甲的赵修武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脸色铁青的走在队伍前方。在他旁边是身穿月白色战袍,背负长剑的梁启平。 “当初如果我们可以守住连山县,北山郡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赵修武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他甚至不敢抬眼看路边那些面对朝廷大军,依然一脸麻木茫然的百姓。 梁启平风轻云淡道:“但是你却成功挡住了海寇西进的门户,拯救了大半福州百姓的安稳。”赵修武满脸苦笑:“如果驻守在连山县的是秦雨寒的绿林营,说不定就能击败海寇大军,这样一来……” “那平安郡又怎么办?同样会被海寇击破,到时候依然是生灵涂炭。唯一不同的是遭殃的变成了楚安郡,六华郡。有什么区别么?”梁启平缓声而言。 “嘭~”赵修武抬手给了自己一拳,十分的用力,甚至嘴角都淌出一丝血迹:“说到底还是我没用。”梁启平温声道:“赵修武,你不要妄自菲薄。集结了全福州的武林势力才有了一支绿林营。咱们十万将士死守连山,已经做得够好了,换成其他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会比我们做的更好。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暴自弃,而是要想办法把虎贲营的战力提上去,知耻而后勇,你不想再吃一场败仗吧?” 赵修武眼中神光一闪,连忙追问:“你说得对,咱们应该怎么办?”梁启平环顾四周一圈没有回答而是压低声音问:“绿林营战力高绝那是整个福州武林的力量,根本不可复制。可是你还记得张子龙那支横挑广陵众军的陷阵营么?” “当然记得,不过自从他们跟绿林营一起去青海郡剿寇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你这时候说陷阵营干什么?”赵修武武功虽然高强,可是脑子显然有些不太灵光。 梁启平自从比武大会之后,这半年来一直跟他形影不离,自然知道身边这位广陵王三世子的德行。闻言于是解释道:“陷阵营的将士都是由新军中选拔的,咱们手下也都是新军中最精锐的佼佼者,底子比他陷阵营只高不低。当初咱们两军演武的时候,只隔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为什么战力差距如此之大?” “因为武功!!!”赵修武一拍脑门,接着又皱眉:“为了这事,福州文臣武将参张子龙罔顾国法的奏折多了去了,要不是父王一直压着,估计他早就被贬官入狱了。” “他张子龙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士就敢,你一个广陵王三世子难道……不敢?”梁启平语气讥讽。赵修武闻言大怒:“臭道士你放屁,我赵修武有什么不敢的?只不过怕给爹找麻烦罢了。” “哦~~~怕麻烦?”梁启平拉长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状,完后语气严肃:“那你想想对你爹广陵王来说,是现在几十万海寇在福州飞扬跋扈虎视眈眈麻烦?还是张子龙虽然坏了规矩,但是手下战力惊人的陷阵营麻烦?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王爷他会放任毫无背景的张子龙一意孤行么?”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难道是因为张子龙在三江口跟秦雨寒比武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我爹起了爱才之心?”赵修武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梁启平嘴角抽搐两下,真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愚笨,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对,也不对。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两权相害取其轻!陷阵营坏了朝廷规矩不假,放在平时最少也是个收买人心蛊惑军心的罪名,最轻的处罚便也是革职流放,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梁启平说着指着路边一个遍地残垣断壁形同废墟的村寨,痛心疾首道:“现在是平时么?现在是在打仗!一场规模超过百万人,决定福州亿万黎民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仗。跟这些比起来张子龙那些过失,王爷他会看在眼里么?” 赵修武听得不住点头。梁启平最后总结道:“你贵为广陵王世子,我梁启平可以用项上人头作保,只要你赵修武能训练出一支大败海寇的铁血精锐,王爷那边不但不会有任何意见,就连广陵府的各级官员也会拼命给你大唱赞歌。据我所知,你们武院这次放你们下来是为了历练,如此辉煌的功绩摆在那里,上达天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九尺青年听得心花怒放,浑身更是热血沸腾,斩钉截铁做出决定:“好,就这么干,有什么事我来担着。道士大哥比我聪明,你说咱们第一步该做什么?” 梁启平面带笑意:“废话,想要教将士们习武,必须先搞到一本适合的功法。首先不能太深奥,门槛也不能高,要保证是个人就能修炼,并且前期进步飞快。最好是像陷阵营学的那种既能轻身,又能修炼内力的功法,如果没有的话外家硬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传闻广陵王库房中搜罗各派武学过万册,你好好想想有什么适合的功法。” “呃~~”赵修武一听就傻眼了:“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功法只记得一本,就是现在修炼的绝学‘修罗典’。”梁启平也傻眼了:“我修炼的是道家‘生水决’,想要修炼不光需要资质悟性,还要熟读道家典籍才行,这群将士大字不识一箩筐……” “呃~~~”二人顿时哑然,面面相觑长久对视。 一阵充满寒意的秋风吹过,漫天黄叶随风而起,扶摇直上至云端天际。 梁启平率先破功,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方星火为人正直坦荡,最近与他关系不错。而他率领的三万墨家弟子来自数十个门派,我找时间去求求,看能不能寻来几本粗浅功法。” 赵修武闻言非但不喜,还满脸嫌弃连连摇头:“那怎么能行?这可是关乎虎贲营未来前途与福州百姓的存亡,怎么也不能比陷阵营的差,你弄些粗浅功夫回来糊弄谁呢?” 一向修养极佳的道士顿时剑眉倒立,破口大骂:“好你个赵修武,匹夫!竖子!要饭的还嫌饭馊?这事我不管了,有本事你自己去找。”说罢就要扬鞭离去。 “别别别!!!”赵修武自知理亏一把拽住梁启平的缰绳:“道士大哥,你知道我这人想什么说什么,再说我跟那方星火没有什么交情,贸然前去能讨到什么?这心里一急嘴上就胡言乱语,您别跟我一般计较。” 梁启平冷哼一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注意一点,怎么说你也是一军主帅,要注意自己的威严。”赵修武挠头笑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的很,让我冲锋陷阵那没的说,要说治军问计,还要靠您了。” 九尺汉子说完,又自言自语泛起嘀咕:“早知道就应该多看一些秘籍,也不置于现在这样。听二姐说,能被收入库房中的秘籍品级都不低,并且还要有出彩之处才行。先弄些粗浅的功夫学着也行,反正到了广陵就能改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启平眉头一挑问:“你可以随时把那些秘籍拿出来?王爷不管么?”赵修武理所当然:“父王又不修炼武功,那些秘籍都是收藏而已,再说他一向最疼我,连我二姐都能随意进出更别说我了。” 梁启平心思电转道:“那倒是有办法从方星火那弄来好点的秘籍了,但是你必须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赵修武拍着胸脯保证:“咱俩什么关系?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答应就是。”说着又有些疑惑:“你准备怎么从方星火那里讨来秘籍?” “自然是以物易物,以功换功了!咱们又不是白要,回到广陵还他一本就是,反正你不是随时都能拿得出来么?”赵修武闻言连忙点头称是。梁启平又道:“其实我修炼的这个‘生水决’只是一部残篇,让你帮的忙就是回到广陵之后,去王府库房中帮我找找有没有一本名为‘太一决’的功法。如果有的话借我参悟几日就行。” “太一决?好奇怪的名字!”赵修武念叨了一遍,保证道:“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如果有的话别说接你看两天,直接送给你就是。反正库房里有很多,少一本两本的没什么关系。” 梁启平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听到他的答复后苦笑连连。这还真是王爷家的傻儿子。太一决乃是太一升水决的总纲,是核心的上半部。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 玄月观流传下来的这本生水决虽然只是半部,可也算得上是中品秘籍中的佼佼者了,不然他这个年纪也不可能达到驭物巅峰的境界。而作为总纲的太一决品级绝对要高上不少,两者合二为一的话,估计就是一部绝学了。 “报~~~”前方突然传来呼喊声,赵修武二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骑马士卒由远及近。到了他们跟前也不下马,直接抱拳道:“启禀赵将军,前方再走二十里,就是北山郡城。只是……” 赵修武眉头一皱,训斥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跟个娘们似的。”那名军卒脸色涨红,垂首道:“北山郡城已经被付之一炬了。属下从周边山村幸存的百姓那里打探到,海寇们为了逼迫城中百姓跟他们迁徙,就放火烧城,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才渐渐平息。而不愿意走的百姓,都葬身火海了!人数……无法统计。” “什么?”赵修武目疵欲裂:“畜生,我赵修武跟你们势不两立!”说完回身对亲兵怒吼道:“传令下去,目标北山城,全军急行军。” “诺!”亲兵抱拳领命,回身吹起传令号角,三万将士纷纷面色严肃地加快步伐。 北山郡因为是以农耕为主的,所以县城都分布在大片农田旁,这也导致了各县人口十分密集,寻常县城就有二十万人口,更别说一郡之所,北山城了。这座建立已有三百多年的古城,曾经最辉煌的时候被称为福州粮仓。因为这里存有整个北山郡缴纳上来的粮食,光二十丈高的巨大粮仓就有上千座,一望无际巍峨壮观。 可是如今呈现在赵修武部面前的。 黑色,让人恐惧的黑色,一望无际。坍塌的城墙,遍地瓦砾横梁,曾经应该遍布华灯的高楼,如今被焚烧的只剩骨架。焦黑的尸体带着一种恶臭,成群的乌鸦在天空盘旋飞舞,嘴里发出满足的啼鸣。 这是一座死城!一座空城!一座……鬼城! “畜生!!!!”赵修武仰天狂吼,悲愤的声音激荡在北山城上空。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进是退? 夜幕降临前,赵文华率领的中军与方星火的后军都赶到了北山城。百姓们的焦尸已经被赵修武下命就地掩埋,可是遍地的疮痍仍然让所有的将士默然。 李善长建议就在此地休整,一方面商量虎贲营下一步的行动,一方面也可以借助北山城的惨状激励将士们的士气。赵文华大手一挥,全军就地安营扎寨。 一个时辰后中军帅帐。 赵文华一身儒袍轻甲高居帅位,左手边坐着李善长、赵修武、梁启平三人,右手边则依次为方星火、一个黝黑汉子、还有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人,再往下则是一众偏将军级别的将领,足有七十人。 一副儒将打扮的赵文华环顾左右,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问:“如今已经深入北山郡府邸,但仍然没有海寇主力的行踪。今天咱们就商议一下到底是继续北上,还是撤回乌峡郡。” 赵修武闻言直接双目圆睁,怒道:“大哥你开什么玩笑?那帮畜生把北山郡祸害成这个样子了,咱们就这么灰不溜秋的撤退?你让百姓怎么看我们?” 赵文华皱起眉头呵斥:“赵修武,你在武院难道就没学过军中的规矩?你再咆哮帅帐的话别怪本帅军法伺候!!”赵修武盯着他看了半天,一言不发的坐回了座位。 李善长出来打圆场,捋着一尺长须道:“修武将军说的没错,虎贲营将近二十万大军,行军五百里寸功未立,就这么回去的话恐怕对王爷很难交代啊。” 梁启平面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意,只不过眼睛微微眯起:“可是如今咱们却连海寇的一丝动向都没有找到,继续北上的话战线就会拉得过长,乌峡郡一旦有失咱们可就鞭长莫及了。”赵修武见他言语中的意思是主张撤退,张嘴就要发飙,梁启平早就料到,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九尺汉子只能压下心中的怒气。 方星火在旁思索道:“如果真如梁校尉所说,乌峡郡失守,不但福州西面门户大开,就连大军的粮道也会被切断,到时候可就真麻烦了。” 赵文华爽朗一笑,自信满满道:“这点请诸位放心,咱们现在追击的正是海寇在福州北部的唯一主力。并且出发前王府也传来消息,广陵府外的海寇连战连败,形势一片大好。他们根本抽不出,也不敢再分兵北上。” 众人闻言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李善长点头:“海寇如果还敢分兵,那必然是门户大开,广陵府大军正可以挥军向东收复失地,并且还能分割平安郡跟绿林营对峙的海寇。” 方星火下手边的黝黑汉子道:“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进是退,我们最起码要掌握海寇的动向吧?十几二十万大活人还有那么多百姓,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走了不成?” 黝黑汉子话糙理不糙,所有人都皱眉沉思。 片刻之后赵文华温声出言:“王猛将军别着急。”说完转头看向那个罩在斗篷中的人问:“徐明志,你是出身于影卫的高手,这次父王派你来就是负责探听情报,如今大军都已经到了北山郡了,你还是没有消息么?” 方星火眼神一凝,影卫乃是第一任广陵王组建的谍报部队,据说与皇城司只对皇上负责一样,影卫向来只有广陵王本人才能调动,没想到这个古怪的人居然就是出身于影卫。俊美青年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可惜对方全身都被宽大的斗篷完全笼罩,连样貌都看不清。 名叫徐明志的人拱手抱拳,用沙哑难听的声音回道:“启禀小王爷,确实没有任何情报,海寇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赵文华皱眉:“这怎么可能?北山郡没有河流,又三面环山……”说到这他突然一顿,有些不可置信道:“难道海寇们躲进了燕云山脉?”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应该……不会!” 众人反应不一,但大部分还是不相信的。谁不知道海寇们横行在大海之上,上山?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徐明志也是一愣:“虽然我们影卫并没有搜山,但属下可以用人头担保,海寇绝对没有进山。如此大规模的行军必然会留下种种踪迹,绝对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卑职手下都是精锐谍报,但凡露出任何一丝线索都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赵文华刚说出口就知道不可能,苦笑道:“是本帅失言了,那这么多的海寇到底去哪里了?”徐明志坦言:“大军在连山县汇聚,一路到这北山城,卑职可以确定没有任何海寇的踪迹,但是继续往北的话,卑职也就不清楚情况了。” 赵文华点头沉思。赵修武一听这话,拍着桌子:“大帅,这个徐明志说的不错,海寇一定就藏在北山郡北方,咱们只要继续北上就一定能找到。请您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三弟,你先坐下,这事还没有找到头绪,容我想想。”赵文华挥手示意九尺青年坐下,并没有给出回答。帅帐内又是一阵沉默。 海寇是怎么消失的?是怎么避开幸存百姓眼睛的? 方星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起身来到帐中铺着地图的桌子前,自信道:“各位有没有想过,咱们根本就不用一直纠结于找到这股消失的海寇!” 帐中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均面露疑惑的看着俊美青年。“哦?方将军此话怎讲?”赵文华开口询问。方星火朗声道:“不论这股海寇是否在北山郡,到底在图谋什么?如果我们一直追在对方屁股后面的话,就恰好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处处慢人一步。” 赵修武眼睛一瞪:“虎贲营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要重创这支海寇!不追他们咱们去哪?”方星火伸手在地图上一点,众人看去,却发现居然是广陵城。 俊美青年沉声道:“与其一味追击这支踪迹难寻的海寇,不如直接挥军南下,配合广陵城中的大军,彻底消灭这支海寇中军。重创之后我相信消失的海寇不管在哪,都会现身营救,这样一来咱们才能成为掌握棋局的先手,而不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嘶~~”众人倒抽冷气,且不论俊美青年不经王府批准,擅自改变作战目标到底对不对。当他们仔细思索后,均发现此计甚妙,既然找不到就干脆不找,来个打草惊蛇攻其必救,不怕对方不着急。 赵文华猛地站起身来到方星火身边,盯着地图打量许久,面露笑意赞叹一声:“好,不愧是墨家这一代的青年才俊。”说完转身问李善长等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善长沉思片刻:“我觉得此计可行,只是事关重大,卑职觉得有必要先行请示王爷。”梁启平闻言摇头:“大军如今身处北山郡腹地,距离广陵千里之遥,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日?并且还有可能走漏消息,我觉得不可。” “梁校尉说的本将军又何尝不知?可是擅自调动十八万军队改变作战目标,此事万一出现任何一点纰漏,可不是我们能担得起的!”李善长满脸苦笑。 赵文华摆手:“放心,既然我也看好这个计划,出了问题自然由我来担着就是。”说完又转头问身着斗篷的徐明志:“用你们影卫的办法,想要把消息传回广陵需要多长时间?” “一来一回,三日即可。” 众人闻言都暗自心惊,一来一回两千里路途,居然只要三日?如果是淮国其他地方还不至于这么吃惊,毕竟其余州郡都铺设有驿站,八百里加急换人不换马可日行五百里,可这是山路崎岖的偏远福州,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影卫的神通了。 赵文华皱眉:“太慢了!”说完想了片刻:“你立刻把咱们的意图传回广陵,片刻不要耽误,然后明日一早咱们就向广陵出发。”徐明志抱拳领命:“诺!” 李善长点头赞道:“大帅此计甚妙,以虎贲营的速度可日行八十里,三日之后我们还没有出北山郡。就算广陵方面反对也可以从容做出部署,而如果同意的话咱们就省下了这三日的时间。” 赵文华谦虚道:“都是些小聪明罢了,这是本帅第一次领兵,还要多仰仗诸位将军的帮助。”既然大事已定,大帐内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只有赵修武仍然心有不甘的生着闷气,越看旁边的梁启平越是不顺眼。 道士青年见状,把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方才算了一卦,广陵城有难!”赵修武双目圆睁就要惊呼,梁启平连忙捂着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既然如此你干嘛不跟大哥直说?”梁启平闻言满脸苦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觉得我像不像那种一看就仙风道骨法力高强的大师?” 赵修武连连摇头。青年又问:“那你觉得我像不像那种卦分阴阳,算尽吉凶的事外高人?”这次九尺青年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满脸嘲讽的笑容。 梁启平叹了口气:“所以我说出来又有谁信?”赵修武不屑道:“刚才差点被你唬住,你这么一说我也不信,要是算卦这么准的话那还打什么仗?大家都找你们道士来算呗。” “其实我早有猜测,卜卦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罢了。”梁启平低声道。赵修武又来了兴趣:“怎么说?”青年继续道:“海寇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北山郡三面环山他们能去哪?只能像南,而南边就是广陵,如果海寇兵合一处,咱们又孤军深入北山郡,来不及班师回援的话……怎么办?” 赵修武开始还心不在焉,听到最后却眉头紧锁,有些迟疑的问:“那他们到底怎么从咱们眼皮子底下南下的?”梁启平摇头:“你真当我是神仙啊?我只是说如果对方要耍什么阴谋诡计,这就是唯一的可能。”说完看着商议细节的众人,叹息道:“就结果来看,还是好的。” 就在众将商议了个七七八八。“报~~~”账外突然传来高喊声,片刻后一个都尉装扮的将士快步进帐,对着赵文华单膝跪地抱拳:“启禀将军,军营外来了一个老者,自称有重大军情,想要面见大帅。” “哦?那他可曾报出名号?”赵文华颇有些好奇。其余众人都面面相觑,自入北山郡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百姓主动来汇报军情的。 “不曾,他说他们全家上数八代都没跟军队打过交道,还说要是不方便的话他扭头就走,绝无二话。” 赵文华哈哈一笑,环视左右问:“众将意下如何?”赵修武拍着胸膛:“见就见,就算他是海寇派来的刺客,那也要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说完眼中居然浮现出一丝嗜血的光芒。 徐明志沙哑刺耳的声音也响起:“小王爷,但见无妨。”赵文华朗声道:“好,传那位老者进来!”“诺!”那名都尉领命离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便引着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进来。还不等他复命,方星火就惊讶的站起身:“时门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穿灰色皮袄,满脸风尘的老人一愣,等看清了对方面容后也是颇为惊讶:“方少侠,你怎么会在这?”赵文华满脸疑惑,左右打量着二人问:“你们认识?” 方星火坦言道:“大帅,这位是空空门门主时千,时老前辈。我与张子龙游历江湖的时候,在应台郡结识。”说完走到时见面前抱拳行礼:“晚辈方星火见过时前辈。” 老者笑着摆手:“这里可不同于空空门,老夫也不敢以前辈自居。说来还要给诸位将军行礼呢!”说完拱手抱拳,鞠躬到底:“老夫见过诸位将军,还请你们赶快离开北山郡吧,莫要被海寇卖了还替他们数钱呢。”虽说是行礼,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就是当众打他们的脸。 此言一出,帅帐中的将士们纷纷怒目而视。赵文华皱眉问:“时前辈,此话怎讲?”时千起身道:“海寇攻克连山郡,老夫为了接应门下弟子撤离,早早的就来到了这北山郡,所以对海寇的行踪一清二楚。他们早就顺江东下了,也只有你们还跟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在这北山郡乱转。”老者心里也积攒着怨气,堂堂大军为什么就被海寇打败了?北山郡如今生灵涂炭,一半怪海寇,一半就怪这群当兵的。 果然如此!赵修武与梁启平对视一眼。赵文华眉头皱的更紧了:“那还请时前辈替我等解惑,海寇到底怎么从我们眼前消失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福州风云 “你们知道海寇到底押解了多少百姓东去么?”时千面无表情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然不语,方星火更是眼神冷冽:“晚辈驻守在平广城的时候,亲眼所见的就不下百万。”一旁徐明志的声音也响起:“总共八十七万余众。” 时千面露讥笑:“果然厉害,连这些都计算的如此精确。”说完直视赵文华:“那你可知道,海寇大军就乔装打扮于其中?” “什么?”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这有什么不可能?老夫到这北山郡的时候,海寇们还在肆虐乡里。我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北山郡遗址穿上淮国百姓的服饰,乔装打扮之后一路向南而去。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将军们,可曾有片刻质疑?北山郡三面环山,海寇除了南下可还有任何出路?”时千怒发冲冠,语气十分沉重。 赵文华闻言不住思索,海寇如此处心积虑地向南而行,莫不是有什么阴谋不成?于是站起身来到地图边细细打量,北山郡往下就是乌峡郡,再往下就是……广陵府! 李善长也脸色铁青:“如此一来咱们必须尽快撤退,广陵城如若有失的话,福州就完……”他话还没说完,赵文华就直接打断:“不必担心,广陵城的防御不是海寇们可以轻易打破的。” 梁启平在旁边温声道:“广陵城城高墙厚,自然不会被轻易击破。但是海寇们如此故弄玄虚,暗中难免会算计些阴谋诡计,大帅不可不防啊。” 赵文华脸色铁青,不断地围绕着地图来回踱步。广陵城对于福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广陵失守,接下来福州就会缺少统一指挥各自为营,面对海寇数十万大军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 念及此,赵文华咬牙道:“徐明志,立刻把情况飞书广陵。”“诺!”斗篷汉子抱拳领命。赵文华又看向众将士,沉声道:“传令三军立刻拔营返回乌峡!!!” “诺!!!”众将领命快步离去。 方星火陪着时千一同出了帅帐。老人苦笑:“方少侠,没想到你现在居然成了朝廷将军,看样子还身居要职,真是年少有为啊。”俊美青年摆手谦虚道:“时前辈莫要取笑在下,晚辈这也是迫不得已。福州遭此劫难,我作为纯阳学宫弟子,只不过奉钜子令行事罢了。” 时千面上突然一凉,有些惊异的抬头望去,只见如柳絮般的雪花布满了天空。他叹息道:“无论如何希望方少侠你武运昌隆,尽快驱逐海寇,不然的话咱们福州百姓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时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竭尽全力。”方星火沉声承诺。一老一少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十月初八,广陵城四海客栈后园一个清幽小院内。 贵公子模样的赵安定手捧书卷看的认真,桌上的烛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他身后有个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摆放着各色书籍,由此可见这位淮国七皇子是个好学之人。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模糊人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屋外。 赵安定眼皮都没抬一下,温言道:“进来吧。”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又合上,屋内出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面带罩巾看不清楚样貌,只能通过其凹凸有致的身材判断是个女子。 “皇城司副指挥使云亦巧,见过殿下。”身穿夜行衣的女子来到桌前,单膝跪地行礼,虽然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声音却有着一股媚意。赵安定平静道:“起来吧,你不忙着接手皇城司在福州的势力,跑到我这做什么?” 云亦巧站起身,自信满满:“区区偏远福州,卑职早已整顿完毕。”说完加重语气:“殿下,探报传来消息。四路海寇大军都在向广陵这边集结,恐怕有什么阴谋。”“哦?”赵安定闻言顿时好奇,放下手中的书问:“全部都来了?有多少人?” “海寇全军出动,人数不下六十万。并且赵文华部目前已经深入北山郡,秦雨寒也被海寇联军打败,退守到平安郡城驻防,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回防。为了殿下跟王子妃的安危,卑职觉得还是趁早离开广陵比较好。”云亦巧说完垂手站在一边,等待赵安定的决定。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看来他们所图不小啊,可是想要一举攻克广陵府的坚城还是有些托大了,难道……”赵安定喃喃自语,说完突然出声问:“赵匡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进展?” 云亦巧摇头:“王府守卫十分严密,目前已经死了六名探子,可是依然没有任何成果。”赵安定不以为然:“我当然知道难以混入王府,那你们就不会从赵匡本身下手?他总会外出,难道不能趁此机会接近他?” “已经试过了,可是都被他身边的高手给杀了,其中有两人武功非常高,卑职猜测很可能是先天境。”云亦巧的语气依然毫无波澜。她乃是皇城司第三把手,手底下有数以万计的精锐谍报人员,对于几个基层探子的生死,她还没放在心上。 “又不是要害他,居然都给杀了?果然有问题啊!”赵安定点了点头,又问:“那个张子龙有没有消息?”“十月初一就已经回到了青海郡,据说东门岛上的海寇已经被他给杀干净了。当天夜里又消灭了一支两万人的海寇部队,自身损失微乎其微。三日后又神秘消失,如今不知去向。” “还真是个不安分的主,走到哪里都要搞得腥风血雨。”赵安定摇头感慨:“没想到他除了武功厉害带兵也很有一套,确实是个人才,看来要趁早拉拢了。”旁边云亦巧不动声色的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抬头问:“殿下决定怎么办?如果要离开广陵的话卑职现在就去准备。” 赵安定思索片刻沉声道:“继续监视各方动向,一旦有任何消息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同时做好集结所有力量的准备,广陵城绝对不能有失。”云亦巧恭声领命,有些担忧问:“殿下决定留下?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能有什么危险?你先下去吧。”赵安定摆手下令,等云亦巧离开后才眼神幽幽道:“一转眼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看来是时候去会会我的这位王叔了!” 广陵城靠近东大门的一处宅院外,“吱呀~吱呀~”一个身穿蓑衣的身影独自走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咚咚~咚咚咚~咚~”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宅邸大门悄然打开,身影一闪而入。 正厅内灯火通明温度适宜,软塌上摆着个小火炉,一个身披貂裘的中年人正在烤火,见到来人后笑道:“你来了,赶快上来暖和暖和。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下这么大的雪!”汉子笑意真诚,赫然是东门岛三巨头唯一逃得性命的杜宝。 “这次还多亏杜兄提携,等此间事了定有重谢。”来人脱下蓑衣,是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身形消瘦满脸阴沉,身穿粉红色的长袍非常扎眼,后腰处还别了一把明黄色羽扇,赫然是在千岛湖上对张子龙下毒的李行舟。 李行舟来到软塌上坐下,伸出双手边烤火边道:“杜兄,这次有几成把握?”对面的杜宝闻言一笑,自信满满回道:“放心吧,我已经设计控制了一名拱卫司偏将军,到时候只要大军攻城,一炷香内必然拿下城门,我们只需要坚守片刻就行。请李老弟来也只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罢了。” “哈哈,那就好。实不相瞒帮内长老们已经开始怀疑冉霸的死了,我也必须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李行舟有些庆幸。话里话外的意思,江湖传闻碎星岛岛主冉霸暴毙的消息,果然另有蹊跷。 杜宝安慰道:“到时候你就是楼兰第十五位首领,区区碎星岛还敢找麻烦?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去把他们灭了。”李行舟面露喜色:“有您这番话我就放心了,那就多谢杜兄了。” 杜宝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沉声问:“你这次带了多少人马过来?”李行舟朗声道:“一千人,每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他们跟了我多年,绝对忠心耿耿。” “好好好!大事可成,李老弟是用毒高手,有没有一种可以定时发作的毒药?”杜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李行舟点头道:“这个自然有,就是不知道杜兄你要做什么用?” 杜宝语气森冷:“被我控制的那名偏将军,绝对会助我们打开城门,但是他的手下可就不好说了,为了以防万一,直接让他给守城的士兵们下毒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此一来咱们的损失也会少的多。” “原来如此,这件事就交给我,一会回去我就派人给杜兄送来。”李行舟拍着胸脯保证。 “好,那咱们就提前庆祝一下。”杜宝说完对外面喊了一声:“赶快准备酒宴,今天我要跟李老弟不醉不休。” 翌日清晨,王府。 一个顶盔掼甲的将军脚步慌乱的跑到大堂,看到上面正在跟墨非攻饮茶的赵匡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大事不好了王爷,探报传回消息,朝廷屯兵封锁了福州全境。” “什么?”赵匡威严的脸上眉头紧锁:“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名将军急促解释:“自福州开战以来,陆续有百姓们携老扶幼的逃向北面燕州,南面江、徐两州。可是前几天突然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朝廷把出福州的道路关隘都封锁了,禁止一切人口出入。末将得知消息之后连忙派人打探,发现雁门关,江福关,徐福关,南边关全都有朝廷大量军队驻扎封锁,但是看样子并不是来打海寇的,更像是在……防备我们!” 赵匡听得脸色铁青,旁边墨非攻也是面色难看。“知道了你下去吧,千万封锁消息不能外传,不然本王治你祸乱军心之罪!”挥手示意那名将领离开,沉声问墨非攻:“墨老,这事你怎么看?” 高大老人沉思片刻道:“福州虽然偏远可毕竟是淮国领土,朝廷,或者说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看不明白。不过毫无疑问,如果此事传开的话不光是军心大乱,民心也必然恐慌。想要打赢海寇,就更难了!” “啪~”赵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皇兄真是糊涂了,居然会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决定。这样下去福州危矣~”说完起身来回踱步:“不行,本王要赶紧修书一封于燕王。朝廷糊涂,二哥必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言罢就要让人准备笔墨,门外却有下人快步走来禀告道:“启禀王爷,门外有个自称是赵安定的人求见。”墨非攻皱眉:“赵安定?七皇子怎么离开上京来福州了?这事有古怪。” “终于来了,让他进来吧!”赵匡打发下人出去,冷笑道:“墨老可能不知,我这个皇侄已经来广陵好长时间了,一直深居简出避而不见。没想到今天居然来了,看来是有话想对我说。” 半炷香后,一身雪白棉袍外罩貂裘的赵安定迈步进屋,满脸笑意的拱手行礼:“小侄赵安定,拜见王叔。”在他身后,是一身红色锦袍的叶红妆,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屋内。 赵匡连忙起身上前,双手虚托道:“快快免礼,原来真的是七皇子。你什么时候来到这福州了?”他威严的脸上满脸真诚,语气也是诚意十足。 我来了多久你会不知道?赵安定心头冷笑,起身回道:“王叔,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红妆说她想来福州逛逛,所以我们就来了。”说完介绍红袍少女:“这是叶红妆,游马国的公主。” 赵匡捋须哈哈大笑:“原来你就是七皇子妃,果然是天生丽质。快快入座!”众人落座之后,自有仆人端来上好的香茶。赵安定举杯轻抿了一口,赞叹道:“果然是好茶,清静悠远香而不腻,入口甘甜回味绵长。饮茶居然如同饮酒一般让人血脉喷张。” “七皇子果然识货,这茶名叫天香,只生长于极北之地,是墨老特地送给本王的。”赵匡面露笑意。赵安定故作惊喜的对旁边的高大老人拱手道:“没想到这位前辈居然是墨家掌门人,本皇子孤陋寡闻还请见谅。” 墨非攻拱手回礼道:“七皇子多礼了。”旁边赵匡却突然直言问:“七皇子这次前来可有要事?” 第一章 国都上京 上京城百花阁,是跟碧阑苑齐名的风月之地。唯一不同的是,百花阁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她们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门派,门内弟子清一色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修行的功法也很神奇,相传是出自于道家正统的双修之法,春宵之后双方皆大有裨益。 有此种种神异之处,百花阁自然也就声名远扬,成为了各路达官显贵的心头好。不过百花阁还有个规矩,那就是每天只接待一百名客人。这虽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可是这里是国都上京,且百花阁的背景深厚,也就没人敢在这里捣乱。 还没入夜,风姿卓越的楚青山一袭月白色长袍,来到了百花阁门口。一时间十来个柔美女子围拢过来,莺莺燕燕地打着招呼。书院贡生,新科状元,礼部侍郎等一系列的名头,随便哪一个单独拿出来就够让人心生仰慕,更别说齐聚一身了。更何况少年长的俊秀非常,一身书卷气更是让这些红尘女子趋之若鹜。 楚青山面带文雅笑意告罪一声,迈步上楼,脚步不停地走向四楼的一处雅间,身后尽是女子们哀怨的眼神。 俊雅少年推门而入,一个身穿金袍的少年头也没回:“一听下面的动静就知道是青山来了。来跟我喝一杯,庆祝你担任礼部侍郎。”楚青山拱手施礼:“下官楚青山,参见八皇子殿下。” 赵一年有些惊讶的回头,摆手道:“怎么了青山?这刚当上官就跟我这么生疏了?”楚青山平静道:“原来一介布衣,尚可与殿下平辈相交。可是现在我既然已经在礼部任职,自然做事就要讲究礼仪了。” 金袍少年不满道:“我可是一直拿你当兄弟看的,这么客气可真是伤了我的一片心意。”说完嘴角挑起,语气变得失落:“我这人有个怪病,就是一伤心就健忘。费力帮你探听的消息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这可怎么办?” 楚青山面露苦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金袍少年对面坐下,拎着白玉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酒:“这可是灵丹妙药,专治殿下的怪病。”赵一年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就对了,咱俩私下里还是兄弟,你那一套等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再摆吧。” 楚青山应了一声:“我去求见老师,可是师兄们却告知他老人家出门游历了。我觉得事情蹊跷,才拜托八皇子的,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赵一年语气沉重:“很不乐观,连我这个皇子的面子都没办法弄清真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次动作之大可能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楚青山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福州战乱,朝廷不说发兵援助,现在居然还隔岸观火、落井下石。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赵一年摊摊手无所谓:“管这些做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就是个礼部侍郎,我也只是个顺位第八的皇子,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说完把酒杯往前一推:“来,满上!咱们还是喝酒痛快,一会找两个百花阁的女侠嬉耍一番,岂不快活?” 楚青山摇头苦笑给他酒杯满上,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真想不明白,福州再怎么偏远但也是淮国的领地,这么任由其自生自灭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一年眼神飘忽,转着手中的酒杯:“话不能这么说,福州虽然是淮国的领土,可是不论是赋税还是官员的任免,都是广陵王说的算。我专门查阅过刑部的卷宗,二十年前朝廷任命的福州刺史,上任不到一年就突然暴毙。” “什么?”楚青山失声惊呼,一州刺史可是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居然会横死?想到这面露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朝廷的目的是……” “哎~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自己乱猜了。来喝酒!”赵一年举起酒杯相撞一下,一口干完:“最近朝堂之上的气氛你不觉得很诡异么?儒家本就一家独大,最近更是他们的一言堂了。”说着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语气尴尬:“哎呦,我居然忘了你也是儒家弟子,并且还是炙手可热的庙堂新秀。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楚青山心思电转,近期来朝堂的升迁任免一条条的划过脑海:“赵兄,现在只有咱们两人,你可否如实相告?”赵一年眼中精光一闪,点点头:“我查了吏部卷宗,发现现在不光是在上京,甚至整个淮国都在进行权力交替。除了儒家弟子外,几乎所有外系官员都被贬职,甚至直接罢免,这事情可就不寻常了。”说完压低声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直喊着海寇将成大祸的就是墨家,而听江湖上的朋友说,现在墨非攻更是动用了钜子令,召集门下弟子在福州帮忙抵抗海寇。” “啧啧啧~~”赵一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边摇头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一边用手占了点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世袭王,墨家帮’六个字,然后再一手抹去。 初入朝堂的楚青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是要变天了! 上京东城张府,正厅。 张浩然满面愁容,语气沉重问:“楚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一脸古板的楚轩,只见他眼角一抽:“这都是陛下的意思。天威难测,其中厉害岂是我等能揣摩的?实在担心的话就赶快派人,去把你家那个兔崽子给叫回来。” “咳~~”张浩然叹息一声,满脸苦涩:“那臭小子从小主意就大,还认死理儿。想要把他带回来谈何容易?除非我亲自过去!”楚轩摇头:“既然如此你就别想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家小子一身蛮力武功高强,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这样的一看就不是短命之人。” 张浩然越听越不是滋味,翻了个白眼怒道:“楚轩,你嘴里就积点德吧。你现在夫人孩子都在身边,自然不会理解我的感受。子龙是顽劣了一些,可是你别忘了,他可是救了吉水县数万百姓的性命。” 楚轩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青山现在师从文院山主,这次又考中状元,陛下对他十分喜爱,不但封他为礼部侍郎并且还赐给他一所大宅子。”赵浩然与他相交多年,自然听出这位老伙计话语中有些不对,疑惑问:“这不是好事么?怎么你看起来如此忧心?” “他把媚儿接走了。我始终忘不掉她离开时的眼神,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那么幸福的样子了!”楚轩虽然依然面无表情,可是声音却有些颤抖。 张浩然闻言心情复杂,楚轩与杨媚儿的风流韵事,在当年的上京城被奉为一段佳话传唱,可最后结果却是如此…… 楚轩继续道:“现在青山见我虽然依然恭敬,可总觉得生疏了很多,我这心里头的滋味你又能明白多少?张子龙那兔崽子虽然顽劣成性,但是我楚轩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你父子二人关系是何等亲密,就算远隔千山万水也依然如此。可是我呢?虽然跟青山同处上京,可感觉却是如此遥远。这种滋味你张浩然又能理解几分?” 沉默良久,张浩然劝道:“放心吧,事情总会有转机的。青山那孩子很懂事,过几年自然就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楚轩摇头看向屋外夜空,喃喃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浩然突然问:“事情就没有转机了么?不论如何福州都是我们自己人,为什么陛下会决定见死不救呢?莫非是受了谁的蛊惑,还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楚轩冷笑:“陛下雄才大略谁人不知?我看你张浩然这是关心则乱了。小人谗言?亏你也能说得出口,难道儒家掌门人孔太就是你说的小人么?” 张浩然震惊道:“居然是孔师?这怎么可能?”楚轩加重语气:“这是从国子监里传出的风声,难道有假?你在户部任职,对京城中的变化了解不多我不怪你,可是要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这种言论以后就不要再说了,这里不比福州,万一传出去你连后悔都没有地方。” 张浩然闻言仰天长叹,心中憋屈万分,想他顶天立地一个汉子,居然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实在是……窝囊。 “爹爹,楚轩伯伯,你们怎么了?”一个四岁女童蹦蹦跳跳的跑进屋内,身穿粉色袍裙,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十分可爱。她背着双手站在二人面前,好奇的左看看又看看。 一向古板的楚轩看到女童,眼中充满了宠溺,探身伸出双手道:“没事没事,你爹爹自己杞人忧天瞎操心。小雪烟来,让伯伯抱抱。” 小女童皱起小眉头,想了想:“杞人忧天是形容那些笨蛋的,我爹爹才不是笨蛋。但是我知道伯伯跟爹爹关系要好,所以原谅你了楚轩伯伯。”说完张开双手。 楚轩一把举起小女童,嘴角挑起露出一丝笑意:“还是小雪烟聪明伶俐,伯伯越看越喜欢,不如跟我回家吧。你爹爹这人就是个笨蛋,还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伯伯家里有很多书,随便你看怎么样?” 王雪烟被举得老高“咯咯~”直笑,闻言不假思索道:“我才不要,青山哥哥那里的书就够我看了。再说我还要跟爹爹一起等哥哥回来,要是雪烟走了就剩下爹爹一个人了,那多寂寞啊!” 本来满脸笑意看着一老一少的张浩然,闻言双眼一红别过头去。 楚轩看着天真无邪的女童,越看越喜欢,把头凑过去想要亲亲她的额头,可是因为嘴下的胡须,王雪烟被扎的伸出两只小手,用力的推着他的脑袋,惊呼:“好痒,楚轩伯伯你的胡子扎到我了。”说完转头对张浩然求救:“爹爹快救我。” 张浩然起身一把夺过女童抱在怀中,对楚轩笑骂道:“好你个为老不羞的楚轩,当着我的面居然想要拐走雪烟,小心老夫跟你拼命。”楚轩闻言回了一句:“雪烟是个好孩子,你要教不好就让我来,国子监祭酒怎么说也比你一个算账的强。” 女童趴在张浩然怀里,搂着他的肩膀,闻言转头:“楚轩伯伯,爹爹才不是算账的。他学问可大了,教会了我好多好多东西呢。”说着伸出两只小胳膊想要比一个大大的姿势,可是身形不稳差点向后跌去,张浩然连忙一把扶住。 楚轩眼中露出一丝艳羡,起身道:“好吧,你爹爹学问最大,伯伯我甘拜下风。”说完对张浩然冷声道:“别想那么多,你家的臭小子不会有事的。告辞!”说完大步离去。 张浩然抱着王雪烟目送他离开。女童满脸疑惑问:“臭小子是谁?”张浩然宠溺道:“臭小子就是臭小子,一个胆大妄为的兔崽子罢了。哪有我们家小雪烟可爱!”说着也凑上去要亲她的额头。 王雪烟虽然被他胡子扎的“咯咯~”大笑,却没有阻拦。等楚轩离开后,她才出声询问:“爹爹,福州是哪里啊?” “哦?福州啊,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小雪烟怎么会突然问起福州呢?”张浩然有些惊讶。小女童皱起眉头,故作沉重道:“青山哥哥最近老是愁眉不展,教我读书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我偷偷听了他跟别人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福州,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既然是这么远的地方,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张浩然故作轻松:“放心吧雪烟,没问题的。福州福州,名字里就有个福字,自然会逢凶化吉的。”说完脸一板,严肃道:“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哎呀!”小雪烟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连忙用小手捂着嘴,小心翼翼道:“爹爹,我怎么会偷听别人说话呢?只不过是凑巧听到了,青山哥哥知道的,所以并不算偷听!” 张浩然沉声道:“雪烟,犯错没有事,这辈子谁能保证一个错都不犯?爹爹也曾经犯过很多错误,知错能改就行了。可是做人一定不能说谎,这点不管是我还是哥哥都做的很好,你也一定能做到的。” 女童听得面露纠结,过了半天才低着头道:“对不起爹爹,我刚才说谎了,因为担心青山哥哥所以我就偷听他们说话了。”她苦着一张小脸,一副决然之色让人怜爱。 张浩然伸手抚摸她的脑袋:“没事,明天去跟青山哥哥道个歉,只要取得他的原谅,雪烟就算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嗯!好的爹爹!”女童满脸坚定的点头答应。 第二章 风雪庙 十月初九,午后东山山脉深处,此时大雪渐停,放眼望去大地银装素裹。所有草木山石都一片雪白,天地间纯净无暇。 张子龙手持黑色大枪一路劈荆斩棘,行走在崎岖的山林中。东山山脉深处人迹罕至,连一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再加上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行走其中十分困难,速度也非常缓慢。 “怎么不继续用轻功赶路了?再这样下去咱们明天根本就穿不过这片山脉。”赵飞燕趴在张子龙背上催促。张子龙停住身形喘了口气,手搭凉棚看了看前方高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不是神仙,背着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体内真气早就耗尽了。”说完指着极远处的两栋高山:“那应该就是地图上标记的子母山,只要翻过去就能到达广陵了。” 赵飞燕叹息道:“话是没错,可惜望山跑死马。咱们距离那子母山最少还有五十里路,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天黑前是赶不到了,更别说还要翻过那两座山了。”张子龙不置可否继续出发,嘴里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非要跟过来?不然我现在应该已经山脚下了。” 自十月初七那晚从恩德寺出发,赵飞燕只坚持走了不到二十里山路,就彻底走不动了,张子龙无奈只能背着她继续前进。将近一天半时间不眠不休的赶路,甚至连一身磅礴真气都耗的干干净净,总算是站在了东山山脉的边缘。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按照原计划赶到广陵。 赵飞燕探头瞪了少年一眼,恶狠狠道:“张子龙我敬你是条汉子,怎么现在这语气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是你亲口说要带我回广陵的没错吧?做不到就别乱发承诺。” 张子龙苦笑一声:“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么?我说话一向言出必行,你趴好了就行,明天一定带你回广陵。”赵飞燕闻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二人身影在这雪白世界中不断前行,只在雪地中留下一条细线。大雪封山,天地万物寂静无声,仿佛都已经沉沉睡去。“吼~~”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咆哮,接着就是“轰隆~轰隆~”的震鸣声,一路由远及近。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遮挡着张子龙二人视线。 赵飞燕惊愕道:“那是什么东西?”说话间双臂不自觉的用力,紧紧搂着少年的脖颈。张子龙凝神戒备,沉声回道:“好像是……臧霸?”树上积雪落尽,呈现在二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头将近两丈高的棕熊,正咆哮着像他们冲来。棕熊魁梧的身躯令大地哀鸣,血红的眼中也充满了残暴的杀意。 “笨蛋,这怎么可能是臧霸!这分明是一头野熊好吧,看样子还是一头肚子非常饥饿的野熊。”赵飞燕额头上青筋鼓起,一跳一跳的。虽然这头毛耸耸的野熊跟那个臧霸的确是有两分相似,但是也不至于有人会把两者给弄混吧?! “确实很像臧霸啊!”张子龙辩解一声。“轰隆~轰隆~”野熊看似笨重速度却快的出奇,眨眼间已经冲到了二人身前。张子龙脚下用力一踩,背着赵飞燕腾空而起五六丈高,手中长枪“噗~”的一声插入树干,身形一个空翻就战在了枪杆上。 “轰轰~~”野熊速度虽快却变向不足,张子龙二人闪开之后,它继续前冲一头撞在大树上。震耳的轰鸣声中,树上积雪炸开落下,把下面眼冒金星的野熊给埋得只剩个脑袋。 “想吃我们?那就别怪我拿你打牙祭了。真是瞌睡了遇见枕头,送上门的美味不要白不要。”张子龙哈哈一笑,双拳一握就准备下去俘获这顿大餐。赵飞燕翻了个白眼道:“虽然熊肉确实可以食用,并且熊掌之味美天下闻名,但是那需要上百道工艺处理之后才可以。原味的熊肉腥臭苦涩,根本就不能吃。要吃你吃,反正我是不会吃的。” “呃~~”少年顿时语塞,遗憾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放它一条生路。”说完背着赵飞燕跳下大树,抬腿就要离去。 “吼~~”他们想走,树下的野熊却不乐意了。它怒吼一声雪花四散飞溅,四肢用力又向二人冲去,小眼睛中充满了愤怒,好像自己被嬉耍了一般。赵飞燕看它在山林中如履平地的样子,眼睛一亮道:“抓住它当个坐骑怎么样?比你背着我赶路可要快得多。” 要是寻常人听到如此言语,非要破口大骂不可,这可是凶猛的野熊,单对单连百兽之王老虎也要畏惧三分的存在。你说抓就抓,你说骑就骑啊? 可是在她旁边的可不是寻常人,而是战力惊人的一流高手。张子龙闻言大乐:“好主意,看我的!”说罢放下赵飞燕与长枪,活动着手腕便向呼啸而至的野熊迎去。 见到猎物如此轻视自己的样子,野熊更加愤怒,狂吼一声人立而起,粗壮的前肢猛的砸下。呼啸的劲风与它庞大的体型,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碰~~~”的一声,张子龙双手高举架住野熊双掌,磅礴的气机四散而去,卷起了无数雪花。巨熊傻眼了,凶狠的目光也变得迷茫,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能正面挡下这一击的动物。 “你给我过来吧!”张子龙大笑一声,双手抱住野熊的前肢左臂猛然发力,“轰隆~”巨熊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躯已经凌空飞起,砸在了地面上。 “轰~~轰~~轰~~” 张子龙可没准备就这么放过皮糙肉厚的野熊,挥舞着它如同巨锤一般左右乱砸一通,气的它“吼吼~”直叫。 当少年松手之后,野熊已经瞳孔打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谁知它只是晃了晃脑袋就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跟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但是不得不说这畜生的皮确实够厚,如此摔击之下居然还在活蹦乱跳。 赵飞燕在旁边道:“想要驯服这种野兽,就必须把它打的心服口服才行,张子龙给它点厉害瞧瞧。”少年点了点头,满脸兴奋的迈步上前。巨熊眼睛刚能看清,就看到这个恐怖的人类挥拳打向了自己。 “嗷嗷嗷~~”山脉中响起了一阵阵惨嚎,好好的野熊居然被打成跟受气小狗一般,惨叫声中充满了委屈凄凉。 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脑袋都大了一圈的野熊满脸悲愤,行走在山野之中。在它宽阔如床的背上,张子龙盘膝而坐在打坐调息,赵飞燕则是满脸兴奋的坐在脖颈处,素手一指道:“大黄,加快速度。” 棕色巨熊低吼一声作为回答,不情不愿的加快脚步,两边山林快速消逝倒退,赵飞燕兴奋的连连惊呼。过了一会又一巴掌拍在巨熊头上呵斥道:“大黄,稳一点,都颠成什么样了?” “吼~~”被起名叫大黄的野熊回头冲着女子怒吼一声,小眼睛中一片血红充满了杀意。赵飞燕却丝毫不为所动,双臂环胸趾高气昂:“想动手?你脑袋是不是不疼了?”说完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少年。 野熊眼中的杀意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恐惧,耷拉着脑袋继续赶路。赵飞燕冷哼一声:“畜生就是畜生,好了伤疤忘了疼。赶快给我赶路,耽误了大事我找人把你爪子剁下来做菜。” 大黄认命一般低吼一声,小心翼翼的加快速度。 山有山道水有水道,不得不说野熊在崎岖难行的山林间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如履平地一般。当日落黄昏之时,二人一熊已经来到了子母山山脚下。赵飞燕突然惊奇道:“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一座破庙?”子母山一前一后,山底相连上峰分开,远处看去就像一个母亲牵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而两山交汇的地方,能隐约看到一座破败的寺庙。 落日金黄色的余晖下,冰雪世界里,山腰间的那处庙宇虽然残破,但莫名显得有些庄严。张子龙睁开眼打量了一番:“今晚就在那过夜吧!”赵飞燕皱眉:“为什么不一鼓作气翻过山去进入广陵?明天就是初十了,再耽误的话变数太多。” 少年苦笑道:“翻过子母山就是广陵地界,那里可是驻扎着十七万海寇中军,我必须完全恢复真气才行。”赵飞燕闻言点了点头,一指破庙方向道:“走,大黄!” 虽然破庙看着不远,可是山路弯弯曲曲走起来十分费时,当他们来到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破败庙宇不大,只有一间占地十数丈的大殿,没有侧殿也没有厢房,门匾已经残破不堪,上书‘风雪庙’三个鎏金大字。窗户只剩骨架掩埋着积雪,大门还算比较完整,此刻正紧紧关着。 赵飞燕看着坐落在一片冰雪中的破庙,喃喃自语道:“风雪庙?还真是应情应景。”张子龙跳下熊背,走到门前伸手一推“吱呀~”伴随着木头的哀鸣,双开大门应声而开。 少年直接走进大殿,坍塌的神像、供桌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可见已经荒废了太久的时间。神像前居然还有一副跪着的枯骨,身上披着早已褪色的袈裟,看样子应该是本庙的僧人。 赵飞燕也想下来,可是看着丈许高的地面,怒气冲冲的给了野熊一巴掌:“你这畜生,赶紧给我趴下。”野熊眼中又闪过一丝悲哀“轰隆~”一声趴在地上如同死狗。 “这才对嘛,大黄你放心,等我回了广陵一定让你顿顿好吃好喝。”赵飞燕顺着野熊的身体滑落在地,一脸满意的拍了拍它庞大的身躯许诺。大黄没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又满脸不屑的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哎呦!你这畜生果然能听懂我的话。”赵飞燕见状惊奇道,寻常野兽就算被驯服也只会做些简单的行动,一定不会像野熊这般灵性,所以一路上她百般刁难,故意说些难懂的话,可是看它的样子果然全部都能理解。 “啧啧~”赵飞燕赞叹了两声,一言不发的走进大殿。 野熊耳朵耸动了两下,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发现二人都已经进屋,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转身就要逃跑。“嗤~~”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杆黑色大枪从天而降扎在它面前雪地中,枪尾剧烈颤抖嗡鸣。 “进来,不然死!”少年冰冷的声音传来,野熊吓得浑身毛发竖立,转过身一脸呆呆的表情,还用前爪锤了自己脑袋一下,仿佛在说,哎呀,我正准备进屋呢,怎么方向错了。 夜色渐深,本来就凉的山风因为积雪显得更加冷彻。风雪庙中燃着篝火十分舒适。这时大门紧闭窗户也用积雪封上,两人一熊围绕篝火或趴或坐,火上“嗞啦~”作响的烤着一头巨大山猪。 赵飞燕语气惊讶道:“哟,张子龙,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呢?”穿着山猪的,正是少年那杆黑色大枪,此时他正单手不断搅动,另一只手不断洒下各种佐料,浓郁的肉香不断涌出。 野熊趴在地上,巨大的头颅都快凑到火上了,一双小眼死死盯着山猪,口水跟小瀑布一样不断流出。张子龙瞥了它一眼:“别急,等我们吃完了你才能吃!” “呜呜~~”野熊低声呜咽两声,一脸哀求的盯着赵飞燕,后者摊手道:“别看我,这里就他最厉害,他说的算。” 张子龙边忙活边问:“我去打猎的时候,你查看的怎么样了?”说着向神像前的白骨扫了一眼:“这人到底是谁?”赵飞燕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密宗么?” 少年摇头,满脸纳闷:“那是什么东西?”赵飞燕叹了口气:“密宗不是东西,而是佛家的一个分支,并且曾经的影响力还一度超过了正统佛门。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他们传承的才是真正的佛教真谛。” 张子龙顿时来了兴致:“哦?说到底佛家到底是什么?”赵飞燕翻了个白眼:“真亏你还是个江湖一流高手,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佛家大致分为三类,第一是讲经传道钻研佛理的禅宗,他们实力最为庞大,恩德寺应该就归属于此。第二是修习伏魔神通的武宗,虽然规模略逊禅宗一筹,但是战力惊人,咱们淮国佛家第一的金刚寺就是。最后就是神秘莫测的密宗了,他们盛行于西南诸国,具体教义不明,但是据说门下弟子十分虔诚,甚至已经到了舍生取义的地步。” 张子龙皱眉:“舍生取义?”不等女子继续解释,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在这淮国偏远之地,居然还会有人知道密宗的事,真是奇哉怪哉!” 第三章 楼兰国师 起名为大黄的野熊也吓了一跳,扭转庞大的身躯冲着门外低吼。 野兽们的感知比人类要强上很多,居然连它也没发现?念及此张子龙眼神一凝,冷声问:“是谁?”语气中不自觉的蕴涵了一丝杀意。如今他们已经算是深入敌军腹地,遇到敌人的概率要远远大于自己人,更别说是在这种荒山野外了。 殿外声音更近,浑厚而庄严:“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杀心之大实乃罕见,罪过罪过。要知道杀戮乃红莲业火,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慈悲一定会宽恕施主的。” 张子龙面无表情回道:“红莲业火那是什么?我张子龙平生只杀该杀之人,问心无愧。”门外声音回道:“阿弥陀佛,门外天寒地冻,施主可否行个方便,让贫僧二人进寺取暖?” 张子龙跟赵飞燕对视一眼,后者压低声音问:“打不过?”少年慎重的摇了摇头:“不知道,看不出对方深浅。”他虽然功力高强,但是感知方面却出奇的差,为此事还经常被方星火笑话。 赵飞燕闻言愕然,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是她可是清楚少年的厉害,见他都如此慎重,就指了指自己示意让我来,完后朗声对门外道:“这倒是失礼了,大师快快请进。说到底这还是佛门的地方,我们才是外人,哪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吱呀~”一声,风雪庙的大门应声而开复又合上,一老一小两个光头和尚迈步进入。在火光的映衬下,老和尚身材挺拔约有八尺,却消瘦的如同皮包骨头一般。他脸上的皱纹如刀削斧刻,眼窝深陷并无胡须,根本看不出年纪。身上的僧袍也跟寻常不一样,颜色鲜红如同火焰,还附带兜帽,看样式倒是跟庙中那具白骨穿戴的一般无二。 小和尚十二三岁,唇红齿白十分俊秀,光光的脑袋上并未点上戒疤,而是纹着六个狭长玄奥的符文,从印堂一直到后脑,色泽如血,衬着他白皙的不像话的肌肤显得十分妖艳。 “你们也是密宗的和尚?!”赵飞燕脱口而出,然后猛然意识到不妥:“这位大师您别见怪。小女子也只是听过密宗,却从来没见过,所以才会一时失态。” 老和尚带着小和尚来到篝火旁,双手合十对着那只烤山猪念念有词,所用的语言晦涩难懂意义不明,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就让人汗毛倒立了。随着老和尚的经文,一团朦胧的淡绿色斑点从烤山猪身上升腾起来,转瞬间便消散于天地之间。 如此诡异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张子龙与赵飞燕二人满脸的震惊。少年皱眉问:“这是什么?”两个和尚席地而坐后,老和尚这才开口回答:“阿弥陀佛,方才所念的是密卷往生咒,贫僧看它可怜故超度一番。” “鬼神之说?”赵飞燕双眸中充满了怀疑。子不语怪力乱神,她一向喜欢钻研各种事物的本质,对鬼神之说曾经也做过研究,结果却是毫无根据。 老和尚摇头:“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生死交替,因果轮转自有造化。女施主信与不信都无关紧要。反倒是这位少侠~”说完转头看向张子龙:“我观你体内虽然生机勃发,却曾经有枯萎之象,暗含生死轮回之意。敢问可否是有过什么奇遇?” 张子龙眼睛微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颗影响了老师三人命运的轮回丹。于是摇了摇头道:“咱们第一次见面,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大师就要探问别人跟脚,这样不好吧?!” 那名诡异妖艳的小和尚点了点头道:“两位施主见谅,我们是从楼兰海国赶来的密宗弟子。小僧法号无根,这位是小僧的师父渡厄禅师。” 张子龙眼中有凶光闪过:“楼兰?你们是跟海寇一起来的?”说话间体内真气汹涌澎湃隐隐待发。自从听应江帮谢皖秋说过楼兰海路之后,他就觉得那就是海寇的大本营。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赵飞燕不动声色的退到了少年身后,大黄也面色狰狞的露出了一口锋利的獠牙。 “这~~”小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招惹了对方。老和尚却叹息道:“这位施主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是搭乘海寇的船只来的,但是……” 确定对方跟海寇是一伙的,少年心思电转,此行任务重大决不能有任何闪失。随即爆喝一声“死!”浑身裹挟着刺目电光一拳打向老和尚面门。 老和尚渡厄禅师面不改色。“金身!”小和尚却突然出现在两者之间,随着话语出口,他脑门上六个符文中的一个突然大放光芒,然后眨眼间全身就变得金光璀璨十分耀眼,就如同黄金铸成的佛像一般。 “铛啷~~” 张子龙这一拳力求一击必杀,出招就是全力根本没有留手,可是伴随着一声敲钟般的交鸣声,小和尚却纹丝未动。少年不信邪的又是一拳,可是依然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 渡厄禅师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位少侠稍安勿躁,我们并非是跟海寇一伙的。”张子龙后闻言后撤数步,单手护住赵飞燕问:“哦?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州?难不成还是来讲经传道的?” “慧眼!”小和尚无根突然轻喝一声,脑袋上符文又亮了一个,然后双目瞳孔同样变得金光流转。他看了一眼张子龙,怒气冲冲道:“师父,别跟他废话。这人身上血浪涛天比之魔头也丝毫不弱,死在他手下的性命必然数不胜数,今天就由小僧来斩妖除魔。”说完就要动手。 “住手,无根!”渡厄禅师连忙制止,沉声道:“我们此行来的目的是代表楼兰,想要跟淮国达成联盟,共同抵御海寇的!” 赵飞燕悄声道:“我看他并非无的放矢,你现在真气还未恢复,不然就先坐下来谈谈?这个小和尚古怪的紧,真打起来我怕你吃亏。” 张子龙点了点头,伸手一招,篝火上的黑色大枪连同那只烤山猪就握在了手中。带着赵飞燕与野熊后退数丈这才坐下,与和尚二人隔着篝火对峙。 名叫无根的小和尚也悻悻然的收回神通,恢复正常模样坐下。渡厄禅师出声道:“相比于你们淮国人来说,我们楼兰人更加痛恨海寇。他们自恃勇武攻陷了我们整个国家,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现如今楼兰已破,你们又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所以我们目的一致。” 张子龙撕下一条香气诱人的山猪腿递给赵飞燕,后者接过后陶醉的吸了一口气:“渡厄大师你刚才还在劝张子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怎么一转眼就跟我们一样喊打喊杀呢?” 老和尚语气坚定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虽然是化外之人,可是现在乃是楼兰海国的国师,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楼兰七百多万无辜百姓,贫僧甘愿化身为怒目金刚,斩除妖魔。” 张子龙自己也撕下一条猪腿,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把整只猪扔给了野熊。后者欢天喜地的抱住就啃,在它那一口参差不齐的獠牙面前,烤山猪骨断筋折,一时间大殿内充斥着骨骼“咔吧~咔吧~”的断裂声。 少年一边咀嚼一边问:“你们楼兰都已经灭国了,你这个国师还过来结盟?难不成想要自己当皇帝不成?”小和尚无根剑眉倒立,张嘴怒斥:“魔头,你说什么?” 赵飞燕秀眉一挑也娇斥道:“这位小师傅嘴下留情,张子龙所杀之人都是海寇,这点全福州谁人不知?”说着质问老和尚:“楼兰国师,你这位徒弟如此嫉恶如仇,可不像是佛家弟子啊!” 渡厄朗声道:“本以为是山野偶遇,没想到施主居然是朝廷之人,还没请教?”赵飞燕心思电转,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对方所言是真是假,实话实说回道:“他就是游击将军张子龙,而我乃是广陵王郡主赵飞燕。” 渡厄一愣,然后苦笑一声解释:“真没想到两位施主的身份居然如此尊贵。贫僧渡厄虽然是楼兰国师,但是只擅长祈福超度之法,对于杀伐却不精通。”说完一点无根小和尚:“无根虽然年纪尚幼,但却是密宗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打出生起就身具佛门六慧根。此行事关楼兰海国的生死存亡,所以带他前来是为了保护贫僧。” 佛门慧根讲究的是眼、耳、鼻、舌、身、意,相传每领悟一项就可以修行一种密宗神通。赵飞燕惊讶的看了一眼妖艳的小和尚,点了点头:“现在误会都已经解开,咱们也别喊打喊杀了。我们明天还有要事要办,你我相安无事可好?” 渡厄点头:“阿弥陀佛,要不是这位张将军性格暴躁犯了嗔戒,我们也不会拳脚相向。郡主殿下,贫僧有一事相求。”老和尚说着双掌合十躬身行了一礼。 赵飞燕眼睛一转,为难道:“大师是想让我们帮你们引荐给淮国朝廷?这恐怕是要让大师失望了,我们现在还在为怎么返回广陵犯愁呢。”渡厄笑道:“等你们回去之后再说不迟。实不相瞒我方才替两位算了一卦,二位此行十分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 “那大师可有什么化解的办法?”赵飞燕心头一惊连忙追问。渡厄点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到时候报贫僧法号即可。”张子龙手上不停,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把山猪腿啃完,一抹嘴道:“装神弄鬼。”赵飞燕却在心头牢牢记下了渡厄的法号。 老和尚精瘦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张将军,可否拿出你怀中的宝铃借贫僧一观?”少年一惊,不自觉的摸了摸怀中的摄魂铃,心中暗道“邪了门了,这老和尚有些门道,难道还能透视不成?” “阿弥陀佛,张将军有一劫数应在此宝铃上。如果你相信的话,贫僧可以帮你化解半数,剩下的就看将军的造化了。”渡厄古井无波的解释道。少年惊疑不定,赵飞燕低声道:“这法师不是一般人,你就给他看看吧。” 张子龙这才掏出了摄魂铃递给老和尚。 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刚亮,调息了一夜的张子龙睁开双眼,精神饱满的叫醒大黄跟赵飞燕,抬腿走出风雪庙。离开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在佛像前打坐的师徒二人,“嘭~”大门缓缓合上。 半炷香后,小和尚无根睁开眼问:“师父,你为什么消耗法力帮那个魔头把铃铛开光?”他语气十分不满。渡厄眼睛都没睁,平静道:“他身上因果缠绕,与福州有莫大干系,冥冥之中为师看到,女王此行的安危就应在了他的身上。”说完睁开眼看着旁边的那具枯骨:“慈恩师叔,您说是吧?!” 二十五年前,楼兰海国凌霄寺主持慈恩,佛法高深武功强横,卸任了国师之职一心西下传道。没想到天纵奇才的他,居然死在了这种偏远的山野寺庙。 无根脸色震惊:“师父,难道这就是师叔祖?”渡厄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吟唱不休,一个个金色经文居然从嘴里涌出,盘旋在大殿上空,九九八十一篇之后,所有金光汹涌而下,灌入到白骨之中。 枯骨残骸金光涌动,片刻间居然化为金身,变成了一个面貌慈祥的老和尚。只见他双手合十盯着破败的佛像道:“贫僧慈恩,一心向佛已有七十三载,如今为救挚友破了杀戒,甘愿长拜于此虔诚谢罪,望佛祖悲悯。” 光影说完就低垂眼眉默念佛经,一炷香后化为无数金光消散无形,甚至连枯骨都化为漫天尘埃,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光舍利。 “阿弥陀佛!”渡厄禅师颂了一声佛号,恭敬的双手捡起放入一个玉匣,嘴里道:“师侄渡厄,恭请师叔回山。”无根双掌合十满脸恭敬的垂首朗诵佛号。 渡厄收回玉匣,起身道:“如今私事已了,咱们还是尽快赶回女王身边。”无根点头应是,师徒二人随即也离开了这座山野破庙,一老一少走在冰天雪地的纯白世界之中。 老和尚问:“无根,可有疑惑?”小和尚老实回道:“师父佛法高深自然看得明白,可是我却想不明白,那个杀人魔头怎么会跟我们有牵连的?” 渡厄面色悲悯的看了一眼俊美的小和尚:“无根,因果循环往复,杀人者恒被杀之,害人者恒被害之。你所说的那魔头虽然杀孽缠身可心中坦荡,将来未尝不可立地成佛。而你虽然天资百年难遇,可是却成不了佛,你只能成为护法的罗刹金刚,常年受那业火焚心。这……就是命啊!” 无根满不在乎:“师父我很满意了,没有金刚罗刹的护法,佛家还不是变成了任人欺凌的软柿子?就跟楼兰海国一样。我就要做佛门最锋利的一把刀,彻底斩断不奉慈悲的恶。” “阿弥陀佛!”老和尚长叹一声。 第四章 围城 十月初十,海寇中军大营。最近两天一路路大军纷纷汇聚而来,光连营就有上百里,一群群传令兵骑着骏马不断飞驰其间。 帅帐中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首领头目加起来不下二百人。他们可没有军规的约束,攀谈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十分嘈杂。 帐中只有十三把椅子,都是给最高级别的首领坐的,如今已经做了十一人,只有两个空位。身高六尺红脸短发的渡边守纲语气阴冷道:“鬼左近,怎么不见你手下的那个山野川?本事不大排场不小,我们都来了他居然还敢不到,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废物,要不是看在他跟我同为楼兰人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他弄死了。” 在他对面有人回道:“恐怕你没有机会了,那个蠢货已经被人灭了。”回话这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七尺体型匀称,刚过肩的短发用红绳绑着束于头顶,面容十分坚毅,这人就是负责清理福州东七郡的鬼左近。 “哦?那个废物虽然实力不济,但是毕竟手下还有两万人,负责的又是后方,是什么人有这种实力?还是说……”渡边守纲沙哑的声音突然拉长,满脸不怀好意:“还是说有人趁此机会下手吞并了山野川那个倒霉蛋?” 鬼左近依然面无表情:“渡边守纲,别忘了我也是楼兰人。”他平静的眼神中带着怒气,渡边守纲还准备再挑衅两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都少说两句吧,消息我已经得知,消灭山野川的人就是去青海郡的陷阵营,他们从东门岛回来了。” 帅帐中众人都听出了来人的身份,统统都闭上了嘴。担任前线总指挥的凯特·伊诺克带着手下几名头目大步走来,坐在了最中间的一把椅子上。他年近四旬金发碧眼,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华美礼服,举止优雅如同贵族。 凯特环顾一圈开口道:“现在不是管那些小事的时候。陷阵营不过万于人,根本不足为惧,现在我们首要的目标就是尽快拿下州府广陵,我已经收到消息,淮国朝廷方面果然按孙先生所说,并不打算救援福州。按照约定只要能打下多少地盘,日后就都归我们自己所有。” 殿中其他人闻言双眼都闪过兴奋的光芒,当海盗天天出生入死,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于茫茫大海上,而打下了的楼兰也不过就是个岛国,并且还有鬼左近这种顽固的楼兰人各种阻拦。福州就不一样了,虽然对于淮国来说是偏僻了一点,可是它毕竟临海,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才是最有安全感的地盘。 方脸阔鼻的光头大汉李舜臣突然出声问道:“现在形势一片大好,福州迟早都会落入我们手中,现在是不是该来谈论一下分配的问题?”说着看了一眼鬼左近:“我们在前方跟敌人拼死拼活损失惨重,可有些人只是在后方打扫战场抓些奴隶,这样一来是不是对我们很不公平?” “李老弟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渡边守纲也出言附和,还有五名首领也出声赞同,他们都是二人势力中的一员,自然利益一致。 鬼左近刚要反驳,凯特就温声道:“各位的损失我自然知道,但是就算在后方收拢奴隶也不轻松。毕竟福州人口实在太多了,还有淮河上的沧浪帮,青海郡的陷阵营都是麻烦,这方面鬼左近他们也是吃了大亏,所以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 渡边守纲冷哼一声:“那是他们废物。要是让我来的话,早就把敌人灭干净了。”凯特虽然依然面带笑容,可是语气却有些阴冷:“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渡边首领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红脸汉子冷哼一声闭上了嘴巴,对于凯特的智慧,所有人都比较佩服。金发碧眼的男子环顾账内所有人,朗声道:“朋友们,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讨论怎么分配利益的时候,广陵城内还有二十多万敌人还没消灭,北边也有将近二十万敌人,南边的绿林营我就不用说了,他们是福州所有武林实力的联合。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先拿下广陵,不然胜负犹未可知,何来的利益?” 所有人都默默点头,认同了他的看法。凯特慷慨激昂的继续发表讲说:“只要朋友们想相信我,鄙人可以保证在一天之内攻破广陵,到时候全部福州军队都会陷入瘫痪状态。到那时,才是我们谈论怎么分割蛋糕的时候,你们说呢?”说着单臂前身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我同意!” “同意!” “听你的!” “附议!” …… 在座的十一人心中各自盘算了一下,然后纷纷出声同意。凯特这才起身坐回座位,手指轻点扶手问:“渡边首领,你带来的战舰目前在哪?” “就停在南边四十里的沛江边上。”红脸汉子声音嘶哑的回道。凯特点了点头继续问:“如今天寒地冻,江水情况如何?还能不能继续北上了?” 渡边守纲摇头道:“现在沛江上结起了坚冰,咱们的船只因为坚固所以还能勉强航行,可是速度太慢。”说着忍不住庆幸道:“幸好这场雪下的比较晚,要是早上两天我可能现在还在沛江上飘着呢。” 凯特微微皱眉,片刻后又舒展开来:“这也无妨,兵法讲究围三缺一,也许这样更能瓦解他们抵抗的决心。”说完看着鬼左近:“你率领本部十六万弟兄,去围住广陵北城。”一脸坚毅的汉子点头应是。 凯特又看向渡边守纲:“你手下二十万,负责围住南城。”红脸汉子同样点头应是。凯特目光最后放在了李舜臣身上,和颜悦色道:“你跟我一起,率领三十万大军直奔东城,那里才是我们最重要的地方。” 李舜臣脸色有些难看,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外国贵族,总觉得此人十分危险。但是现在反对的话,可就要犯了众怒了,所以只能点头道:“可以!” 一切安排妥当,凯特·伊诺克站起身,拍了拍礼服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么朋友们,现在就行动起来。明天之前,我希望大家都能准时到达指定的地方,把广陵给我团团围住。” 说完声音充满了蛊惑继续道:“明天咱们就攻破广陵,希望晚上可以与诸位在王府把酒言欢。” 所有人眼睛都红了,明州三大国之一的淮国一项以富庶着称,广陵城里到底有多少财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但是数字绝对是个天文数字,那些财富,明天可就要跟他们姓了。 一路路大军开拔,在雪白的大地上如同一朵朵乌云压顶,他们的矛头,直至西方的广陵府。 而此时的广陵王府,也是一片凝重。 议事厅内文臣武将分列左右,赵安定侃侃而谈把海寇的动向介绍一番,最后看着高坐主位的赵匡道:“王叔,海寇这次倾尽全力,还请小心啊!”说完坐回自己的座位,跟旁边无精打采的叶红妆说起悄悄话来。 赵匡看着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墨非攻问:“墨老精通兵法战阵,前些日子又亲自率军打败了海寇,依你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身材高大的老人,墨非攻思索一番,胸有成竹道:“王爷不用担心,广陵城高防厚,又有我们墨家最新研制的守城器械,更何况还有二十五万大军驻守,海寇纵然全部攻来也不足为。只要撑过半月左右,两位世子率领的虎贲营就会南下支援,秦将军的绿林营也会北上支援,到时候咱们里外夹击,必然可以一举攻破海寇。” 所有人都暗自点头,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可是广陵城内将士也不少,再加上固若金汤的城防,想要短时间内攻破广陵无异于痴人说梦。 赵匡脸色稍缓,朗声问:“城内粮草能支持多长时间?”一个身穿五品官袍的中年儒生连忙起身行礼道:“回禀王爷,粮草无忧。卑职早就开始囤积,还从西面诸郡征调了不少,现在的存粮完全可以支持全城军民一年食用。” “好!!”赵匡满意的点点头。门外突然有下人来报:“启禀王爷,重要军情。”赵匡挥手示意呈上来,身边一个宦官模样的中年仆从连忙取过转交于他。 赵匡看完之后捋须大笑:“好好好,不愧是吾儿文华,果然机敏过人,早就已经看出了海寇的阴谋,现在他已经开始率军回援,最多十日就能抵达广陵。” 百官闻言精神一振,纷纷出声称赞。墨非攻也笑道:“如此一来广陵城万无一失,咱们就坐等海寇来攻便是。”说完又进言:“王爷,现在海寇大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老夫觉得现在必须开始加紧城防,以防不测。” “好!拱卫司,城防一向都是由你们负责,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要做好侦查。一旦发现敌情本王第一时间派兵支援。” “末将领命!”一个顶盔掼甲的大汉起身跪地,抱拳领命。 赵匡又看向一个将领道:“王启明,现在本王封你为新军主帅,统领城内十万新军!”“末将领命!”武将队列最前面的一个老将跪地领命。他须发皆白却体型魁梧十分硬朗,面色也十分红润。 “墨老,剩下的就是你率领的十万大军了,本王决定墨家弟子还是有你来亲自指挥,而剩余的五万新军让他们作为预备军,支援东西南北西面城墙,你意下如何?”高大老人想了想,发现没有什么纰漏后点头道:“老夫领命。” 赵匡环顾左右,意气风发道:“好,你们这些将领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想必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放心的去杀敌立功,本王会亲自率领百官为你们解决一切麻烦。” “诺!!!”所有武将齐声抱拳领命,铿锵有力。 正午,东山山脉子母山。 大黄速度极快,对地形似乎也非常熟悉,日上三竿之前,它就蹚着厚厚的积雪爬上了山顶。张子龙二人极目远望,赵飞燕震惊道:“来晚了么?”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二人现在身处山巅,放眼望去山脚下的冰山雪地中,连绵着一望无际的海寇连营,一眼看不到边角,很难相信这到底有多少部队驻扎。张子龙眼神一凝沉声道:“他们好像刚出发不久,来得及。” 赵飞燕仔细打量,果然营地中的地面一片狼藉,如同一道道鸿沟延伸到广陵方向。 “他们出发了不过一个时辰。”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张子龙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雪树丛生的山峰一侧,虽然他感知能力并不出色,但是还是凭借敏锐的听力发现了那边有人。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杀意传来,少年汗毛竖立。赵飞燕心头一惊,低声道:“这是不是太古怪了,昨天晚上遇见了密宗师徒,今天又遇见人了?什么时候东山山脉这么人声鼎沸了?” “小心!”张子龙低喝一声:“这次不一样,有明显的杀意,很厉害!”那个飘渺的声音继续响起:“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过来现身一见?我正与老友对弈不方便现身。” 张子龙与赵飞燕二人对视一眼,后者悄声问:“怎么办?到底去不去?”张子龙心思电转,突然一把抱住赵飞燕向山下奔去,速度之快如疾风电影,同时对大黄吼道:“不想死就赶快滚回山里。”野熊闻言一个激灵,四蹄乱飞逃也似的向东山山脉中冲去。既然连这么可怕的家伙都逃了,那自己这千八百斤的小身板,还是赶快逃命吧。 赵飞燕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呼啸的寒风自耳边划过,忍不住大声喊道:“到底怎么了?”张子龙面无表情,腾挪辗转向山下海寇大营飞奔而去:“对方很强!”女子闻言噤若寒蝉。开什么玩笑,昨天那两个和尚如此诡异,少年都没如此过激,很难想象山上那人到底是如何厉害。 子母山山巅,凭高远望一望无际。一处探出山体的断崖上,古朴的檀木棋桌,两人相对而坐,旁边有袅袅香炉飘荡云雾。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身穿儒袍,山风拂过大袖飞扬,风采绝伦如同仙人。此时他面露好奇地问:“孙老弟,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的杀心,居然能让那小子夺路而逃?不准备去追么?”语气不疾不徐如春风拂面。 在他对面同样是个老人,但是年龄看起来不过六十出头,头发黑白掺半,面色白皙如玉,闻言微笑道:“二十几年不见,有些变化也是自然。”说完看着下方的百里连营道:“如果几十万大军连他都挡不住,那这局棋也就不用下了。孔师,为何会对他这么上心?” 被称作孔师的老人哈哈大笑:“我的小徒弟,跟这少年有一段渊源。”对面老者洒脱一笑:“如此一来,那就更有意思了!” 场面一时寂静,二人又对弈了几手后,银发老者突然出声问:“孙老弟这次有几成把握?”孙姓老者平淡道:“八成!” “哦?居然还有两成意外?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孙姓老者双目泛起一丝追忆,坦言道“活得久了,见的多了,才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如果天不助我那也无可奈何。” 银发老者闻言哈哈大笑:“放心吧,这一次‘天’可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希望如此!” 儒家掌门人,文院山主,孔太! 隐藏幕后策划一切,此次海寇之乱的真正发起人,孙天养! 第五章 梵天甲 张子龙把赵飞燕扛在肩上,身形如同山间猿猴一般俯冲下山,遇到不能前进的峡谷沟壑就使用八步赶蝉直接凌空飞渡。呼啸的山风令赵飞燕连眼睛都睁不开,他们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山脚,再往前地势越来越缓,最终变成一马平川。 张子龙这才放下女子,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白雪皑皑的子母山。就在刚才那人说话的时候,少年居然感觉周身天地都有些凝固了,体内真气运转也十分滞涩。对方很可能,是先天境的高手。 赵飞燕一路天旋地转,下地后脚步不稳摔了个屁股蹲,幸好地面积雪很厚所以并不疼痛,她双手抱着脑袋晃了晃,不满道:“你就不会轻点?”少年没有回答,取出地图对照一番道:“这里距离广陵还有一百五十多里,必须要给你找匹马。” “这有何难?海寇此行志在必得所以一定是全军出击,那他们的大营此时也就十分空虚,咱们可以进去搜刮一番。”赵飞燕已经缓过神,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残雪。 张子龙有些迟疑:“海寇连营太大了,咱们怎么知道去哪找马?”赵飞燕迈步前进,嘴里满是不屑:“放心,在山顶的时候我就发现对方主帅好像十分精通阵法,连营虽大却布置的井井有条,既然如此我就能猜到他们帅帐所在,那里一定有好东西。” 少年连忙跟上,嘴里赞叹道:“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们这些什么都知道的人,可惜我一看书就犯困。”赵飞燕翻了个白眼:“我还羡慕你那一身功夫呢,别墨迹了赶快趴下,背着我走。” 张子龙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我现在就跟你的坐骑一样,一路上都是我驼的你。”赵飞燕嘴角上挑,一副居高临上的语气:“我堂堂郡主,乃是千金之躯。能背我是你老张家祖坟冒青烟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少年不再回嘴,背着女子一路飞奔,速度之快不输寻常马匹。以他如今深厚的功力,像这样赶路可以两日不停。 一路无话,二人距离海寇连营也就是二十里左右的距离,所以没过多久就已经赶到。赵飞燕伏在少年背上打量一番:“果然如此,看守营门的居然只有区区十几人。咱们别惊动他们,从那边翻过去。”说着指了指远离营门的木制城墙。 张子龙点了点头,一路潜行到墙边,侧耳倾听确定墙内并没有敌人后,脚下突然发力,二人就越过了三丈高的城墙,来到了连营内。赵飞燕闭目思索一会,准确给出了路线。 张子龙所练的轻功虽然不高明,却也不是普通海寇士卒能发现的。他背着赵飞燕一路前进,完美的避开了零星的巡逻小队,一路疾行无声无息。 三刻钟后,二人来到了一处大帐外,虽然跟其他大帐看上去没什么明显的区别,可是突然增加的守卫却让赵飞燕面露喜意,她靠近少年耳边:“就是这里,想办法进去。” 耳边的热气让少年不自然的摇了摇头,打量片刻后直接纵身跃出,刚好趁着两队巡逻士兵交汇之际,从他们的背后一闪而逝进入帅帐。 “你~”大帐内并非空无一人,还有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正在收拾文案。看到突然出现的二人下了一大跳,刚要开口询问,张子龙手中的黑色大枪已经悄无声息的抵住了他的喉咙,枪尖处渗出一丝血红。 赵飞燕跳下地,打量了青年一眼问:“淮国人?”青年浑身僵硬的点了点头,小声回道:“二位大侠饶命,小人本来是永泉郡云山县主簿,海寇们以我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实在没有办法才……” “我知道了,只要你老实交代问题,我们自然会留你一命。”赵飞燕直接打断,然后打量着大帐四周问:“这里是谁的大帐?” 那名青年老老实实回道:“这里是凯特首领的营帐。”赵飞燕眼睛一亮:“哦?这里就是海寇总指挥的大帐!”说着四处逛了一圈,看看那些精美奢华的古董玉器,翡翠酒杯,最后站到挂在墙上的一副字画面前道:“明明是个海寇,没想到还是个附庸风雅的人。他平日里都喜欢干什么?” “回这位女侠,凯特首领平日里非常喜欢读书,十分讲究礼仪,对待自己要求极高,做事一丝不苟,反倒是对待我们这些俘虏倒是十分宽容。” 赵飞燕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鄙夷道:“不用沾沾自喜,他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把你们当成人,谁会跟狗计较?”青年脸色变化无常,最后黑着脸点头应是。 “作为几十万大军的统领,又搜刮了将近半个福州,真正的好东西一定有不少,他藏哪了?”赵飞燕根本就没理会他的情绪,直接追问。青年满脸苦笑:“女侠实在太看得起在下了,我只是个俘虏,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 赵飞燕眯起眼,声音冷漠:“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一个俘虏居然衣着光鲜,独自一人在没有看守的情况下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帅帐,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能给出我想要的答案,我不介意杀了你自己找。” 青年心中哀叹,没想到对方如此精明。他从很早之前就是海寇,因为本来就是淮国人,所以被首领凯特派到福州潜伏做内应。他又看了看面前两个浑身污垢风尘仆仆的人,心中暗想:看来这两人是武林中人,此次来很可能是想要刺杀首领的,可是没想到大军出发攻打广陵,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是告诉他们吧,两个人又能拿得了多少?想必首领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我。 青年心中纠结了片刻,咬了咬牙问:“只要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放我一条生路么?我知道你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侠客最重承诺。”不等赵飞燕答话,张子龙就点头:“我答应你。” “好!”青年咬牙点头,后退一步避开枪尖,在二人的注视下来到大帐一处书架前,来回挪动上面的古董摆设,片刻后“咔嚓~咔嚓~”一阵机括声响起,书架向两边分开,露出后面隐藏的一个小房间。 “很好!”赵飞燕说着伸手探入怀中,张子龙见状皱起眉头“嘭~”的一掌打晕了那名青年,回身道:“我向来说话算话!” 赵飞燕刚碰到斩龙匕首的手一僵,不可置信道:“他虽然是淮国人,可他是海寇啊。你不是最……”张子龙摇头:“可是我们已经答应过饶他一命,我张子龙做不出言而无信的事。” “那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这家伙身份绝对不低,现在不杀以后想杀就难了。”赵飞燕争辩道。少年依然不为所动:“下次再见,我会亲手杀了他,但是现在不行!” 二人寸步不让的对视片刻,女子才叹了口气:“行,听你的!”说完迈步走进密室,她在少年眼中看不到一丝妥协的意思,这个人还真是…… 张子龙跟着走进密室,这是一个方圆约十丈的房间,四面都是精铁铸造,用夜明珠照明,里面杂七杂八的堆满了各种东西,宝光熠熠光华夺目。 “刚进大帐我就知道这里有密室,因为面积比外面看上去小了一些,所以才逼问那个青年,这样一来省下来很多时间。这里应该收藏着那个海寇总指挥全部的心爱之物。”赵飞燕边说边翻动杂物,双眼泛着兴奋的光芒:“这本是诸葛家的孤本阵图,他们从哪搞来的?难道福州还有诸葛家的传人?” 张子龙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兵器后就没多大兴趣了,双臂环胸靠在门口道:“郡主千金,希望你能快一点,别忘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真是个土包子,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赵飞燕鄙夷了一句,双手快速挑选了十几本书册包裹起来放在一边,这才开始把注意力从书本上离开,翻看起战袍甲胄:“现在咱俩穿的跟流民一样,这里这么多宝贝,还是换一身比较好。” “凤凰火材料制成的长裙?啧啧,漂亮是漂亮,可是现在没什么用。”她边说边把一件火红色长裙扔到一边。她挑选的速度非常快,并且都能说出根底来历,可见女子确实知识广博。突然手上突然一顿,她喃喃道:“阴阳袍,好东西啊!就这身了!” 张子龙闻言好奇的转身,看到的是一黑一白两套华美长袍。白的那身是女装,长裙宽袖,色如白雪光华内敛,黑线描边背后绣有一条黑色阴阳鱼。黑色那身是紧身战袍,颜色刚好与之相反,黑色宝光肃穆庄严,白线描边背后绣有一条白色阴阳鱼。 赵飞燕直接把黑色那身战袍扔给少年:“你赶紧出去换上,我不叫就别进来。”张子龙二话不说接过长袍出去,把一身破败蓑衣棉袍脱下,换上黑色锦袍,触感十分光滑柔软。换好后抱着黑色长枪靠在密室门口,里面正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换衣声。 “这衣服有什么来历?”张子龙低头打量,忍不住出声问。赵飞燕得意道:“诸葛姓氏是个非常古老的家族,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奇门遁甲,而阴阳袍在他们家族内只有核心弟子才能穿戴。太极讲究阴阳相济,女子为阴,所以穿戴阳裙。男子为阳,所以穿戴阴袍。” 说完好像已经穿戴完毕,里面继续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嘴中继续解释着:“阴阳互补,阴阳相济,穿戴阴阳袍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我去,这是什么?”说着说着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张子龙连忙进入密室,只见女子正双手捧着一个银色护臂,满脸的痴迷之色。少年疑惑地问:“这又是什么?”赵飞燕“噔噔噔~”跑到他身边,二话不说便把银色护臂戴在他的右臂上。 “淮国一品供奉金刚寺,你自然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传承了两千多年的金刚寺,前后派出八千高僧组成僧兵相助高祖建立淮国,最后战死大半。而佛门相传高僧死后,会留下名叫舍利的结晶,传说里面包含了这名高僧毕生的功力与佛法感悟。” 张子龙皱眉打断:“突然说这些干什么?”赵飞燕双眼狂热道:“当时帮助高祖立国最重要的两个流派,分别为儒家跟墨家。战争后期异常惨烈,一项擅长制作机关炼器的墨家当代钜子下定决心,要做出一副惊天甲胄送与高祖防身,而材料就是用金刚寺高僧留下的两千颗舍利。” “用死人炼制铠甲?这种东西真的能穿么?”少年怀疑。赵飞燕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历时三年时间,那名墨家钜子真的用这些舍利,结合墨家不传之秘的机关术,打造出了一副神奇的铠甲,它的名字叫做梵天甲!它的厉害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从那以后高祖就甲不离身,终生再无受过一次伤,最后梵天甲被供奉在淮国宝库之中,被誉为镇国宝甲。” “梵天甲?明明是用死人骨头之类的东西做的,这名字起的是不是有点……”张子龙话还没说完,赵飞燕直接在银色护臂上一拍:“土包子,你还是自己体会一下吧!” “咔咔咔咔~”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中,银色护臂中传来一阵机括声,然后直接暴涨,顺着少年右臂开始蔓延,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副合体的银色甲胄。 上身短打装扮十分紧缚,勾勒出少年匀称健硕的肌肉,胸口处有一块光可鉴人的护心镜,连着右肩处一个硕大的肩甲,两个人头大小,呈盾牌状,下身是宽松的裙甲,如同海浪般层层叠叠,显示出惊人的防御力。整身甲胄银光璀璨,衬托的少年英武非凡如同天兵下凡。 张子龙满脸惊喜,活动了下手脚:“这墨家的机关术也太神奇了,变成铠甲后好重,是好宝贝。”谁知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赵飞燕眼中却闪烁着鄙夷:“果然如此,我还说镇国宝甲怎么会跑到海寇手中呢?原来是个赝品!”那嫌弃的眼神让少年十分不解:“赝品?” 赵飞燕点头解释道:“传闻梵天甲乃是一副金甲,发动之时梵音袅袅可以幻化出巨佛护体,有万法不侵之威能,而你身上这件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远远没有达到梵天甲的程度。恐怕是有人仿造的吧。” 少年却不以为意:“我挺喜欢的。”赵飞燕围着他转了两圈,点头道:“嗯,仿造的手艺确实很高明,是个大师。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材质的问题。啧啧啧,佛门舍利那可是稀世珍宝,出再多钱佛家也不会卖的,寻常见一眼都难,也只有当时那种特殊环境,才会有梵天甲的炼成吧。” 二人又在密室中翻找一阵,确定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之后。少年道:“咱们赶快出发吧,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赵飞燕点头,把那一摞打包后的古书绑在背上,眼神凝重道:“你觉得,放把火把这里烧了怎么样?!”张子龙闻言一愣,咧嘴笑道:“好主意!” 汹涌的大火冲天而起,旁边巡逻的海寇纷纷呼喝着过来救火。“轰~”那名海寇青年的身体穿破墙壁轰出个大洞,吐了口血恢复了意识,大喊大叫的逃向远处:“快来人啊,敌袭~~敌袭啊~~~”。 黑袍银甲的张子龙挥舞着黑色大枪长啸一声紧随其后。 门外看守的二百海寇被杀的丢盔弃甲,在死伤了将近半数后,剩余的人夺路而逃。张子龙抢了一匹白色骏马,护着赵飞燕冲出海寇连营一路绝尘。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海寇根本反应不过来,居然没有派出追兵。 二人同乘一骑,沿着海寇大军蹚出来的泥泞雪路打马扬鞭。赵飞燕被少年环着腰身却没有丝毫不自然的神态,大声问:“张子龙,你怕死么?” 少年闻言一愣,一脸古怪的表情回道:“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人么?”赵飞燕哑然失笑:“我觉得你就不怕死。就像第一次率军去打青海郡,第二次在东门岛孤身救奴隶,还有这次只身去广陵一样。这根本就是找死你知道不知道?” 张子龙闻言想了片刻,若有所思:“当时没有考虑这么多,现在想想还确实有点心有余悸。那你呢?这次跟我过来还不是自找死路?” “我不一样,父王,哥哥弟弟都在广陵,那里就是我的家,我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赵飞燕坦言回答,然后又问:“你有喜欢的人么?” 少年朗声回:“当然有了!”赵飞燕脸上神色一变:“那她一定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吧?在哪认识的?下聘礼了么?” 张子龙黑着脸:“我用不着跟我父亲和妹妹下聘礼吧?”女子怒声道:“我说的喜欢的人不是那个意思?是…是…就是喜欢的姑娘。” 少年摇头,语气失落道:“整天打打杀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马革裹尸了,我可不想祸害人家,再说也根本没有时间。”赵飞燕心中舒了一口气问:“如果说明天我们就要死了,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那我想回上京看看父亲跟小丫,告诉父亲他的儿子并没有给他丢人,一直在保护百姓。告诉小丫她全家的仇,哥哥已经报了。”少年的语气斩钉截铁。 赵飞燕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句:“真是个木头。”马匹脚程飞快“哒哒哒~~”一路奔向广陵,在前面的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没有人在乎,他们,必须前进。 第六章 单骑冲阵 十月十一,一大清早,赵匡便率领百官亲自登上了福州东城门,每个人的面色都显得十分严肃。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广陵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均都发现了规模庞大的海寇军队,王启明直接率领十万新军登上城头驻防,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直接攻城的意思,而是在距离城池还有十里左右的地方,铺开阵势埋锅造起饭来。 放眼望去,海寇的军队在洁白雪地的衬托下,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包裹住了广陵城这个福州治所。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己方占据着地利,是优势的一方,可是当他们亲眼看到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每个人心头还是有些打鼓。毕竟这场战役的成败,将会决定整个福州的命运。 生死存亡就在旦夕之间。 这时海寇阵中突然冲出一小队人马,大约三四十人,各个体魄雄健气势浑厚。他们骑着骏马呼啸着来到城下,一身贵族气息的凯特胯下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此马浑身没有一根杂毛,显得威武不凡。凯特朗声对城头上说:“哪位是王爷大人,可否上前一叙?”他用的是正宗的淮国官话,所以城上众人听了个真真切切。 赵匡身后的魁梧老人王启明满脸怒气,居高临下怒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广陵王身份何其尊贵?岂是你们这些强盗匪类说见就见的?要打便打,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有几分本事,居然敢来攻打我大淮国。” “哈哈哈~~”凯特闻言大笑一阵,甚至连眼泪都差点笑出来。城头上众将领群情激愤纷纷跪地请战,赵匡脸色也不好看,但是却并没有下令攻击,而是率众上前来到城头箭垛边,语气威严:“本王就是世袭广陵王赵匡,你又是何人?” 凯特身边的李舜臣眼神一凝,悄声道:“现在距离城头不过百丈,咱们何不联手直接上前虏了这个王爷?”凯特斜眼瞥了一眼光头大汉,冷笑道:“想死你就去。不说城上这么多高手,光他身后那两个就是狠角色。” 李舜臣立刻闭嘴不言,接着抬眼打量,但见一身蟒袍的赵匡身后,有个是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另一个则是头发花白的驼背老仆。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深浅,只得悻悻作罢。 “凯特·伊诺克,未来福州的主人!”凯特坐在马上微微躬身,说的极其自然,好像在陈述一件事实。“大胆逆贼,居然敢口出狂言,吃老夫一箭!”王启明脾气火爆,说话间浑身真气汹涌勃发,张开一张精钢所铸的强弓就要放箭。 “且慢!”墨非攻突然出声阻止,然后朗声问:“你就是海寇的主帅?”凯特点了点头:“不错,您就是前些日子击败我们的墨家钜子吧?” 墨非攻有些诧异:“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凯特微微一笑,挥手叫来两骑介绍道:“多亏了这两位福州朋友愿意与我推心置腹,不知道你们可认得此二人?” “宋友仁!” “李经国!” 城头上一阵骚乱,这两人乃是朝廷命官,分别担任长阳郡与永泉郡的郡守之职,是身份显赫的一方重臣,没想到居然投降到了海寇阵营。不少人见状破口大骂。 “好个宋友仁,圣人教诲你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枉我跟同朝为官,简直是耻辱。” “李经国,你可是淮国老臣,没想到居然如此没有气节,出自你门下当真是我毕生之辱。今日在此与你断绝一切关系,如此作为你当真是不得好死!” “两个狼心狗肺之辈,面对匪寇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枉为人臣,我王启明必然亲手宰了你们。” ………… 一时间城头上众人群情激愤,指着城下两人口诛笔伐。“这~”宋友仁与李经国两人满脸愧色的对视一眼。凯特不疾不徐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我的朋友,别忘了在我手中,想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说话前最好要考虑清楚。” 二人闻言浑身一僵,年近花甲的李经国满头华发,对着城头上作了一揖:“各位与我同朝为官多年,自然也都了解我李经国的秉性,且听我一言。”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宋友仁,后者点了点头,老人才继续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君报国,岂不知朝廷已经放弃福州之地,现在正陈兵关隘彻底封锁一切人员进出,你们还在抵抗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话一出,赵匡脸色顿时大变,消息已经被封锁,为什么海寇会知道?现在当面说出……想到这里,他环顾左右,果然发现城头上交头接耳一阵骚乱,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 墨非攻挺身而出:“一派胡言!福州二百多年来都是淮国领土,乃是大淮国的南面门户,尔等乱臣贼子为了在新主人面前摇尾乞怜,居然编造出如此荒谬的言论,简直可笑至极。” 李经国还要再说,凯特却挥手让他们二人退下,朗声道:“我的这两位朋友都是正直之人,是为你们着想,信与不信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攻城之前我想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现在弃城投降,我不光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还可以许给其一世的荣华富贵。毕竟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墨非攻朗声回:“狼子野心之辈也敢在阵前大放厥词?我等虽然不敢以高风亮节自诩,但也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断不可能向一帮匪类投降。” 赵匡连连点头,也朗声道:“多说无益,有本事尽管来攻城,本王与城内百多万军民同仇敌忾,断然让你们这群海寇知道我福州之威。” “好!恭敬不如从命,王爷咱们一会见!”凯特点点头,带着手下呼啸而去。赵匡眉头紧皱:“连一郡之首都已叛变投敌,看来消息瞒不了多长时间了。” 墨非攻点了点头,沉声道:“对方如此自信满满,老夫觉得现在应该立刻召集城内所有武林人士登城协防。他们武功高强,最合适在城墙这种狭窄的地方作战。” 赵匡点头应许,旁边自有人下去传令。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像医神谷,彩衣宗这些不善厮杀的门派也都应约登城。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受了王府这么多支持提携,如今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们自然会竭尽全力。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大亮,海寇们吃完饭后显得精气神十足。 海寇大军后方不远处,一匹骏马横向飞奔,背上的赵飞燕眉头紧皱:“根本就没有空隙,咱们怎么办?”二人一马早就追上了敌人大军,可是对方大军实在太多,如同一道汹涌的人墙,隔断了二人与广陵城之间的道路。 从南城到东城,再到北城最后返回东城,一路行来全是一眼看不见头的海寇。远处广陵城高大的城墙已经隐隐绰绰,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办法前进哪怕一里。 张子龙也有些恼火:“该死!”一路行来穿过了千山万水,如今就差一点就能阻止海寇的阴谋了,可就是这一点却如同天堑,不可逾越!眼见吃完饭的海寇士卒已经开始起身列队,备战攻城了,少年咬了咬牙问:“这里距离广陵还有多远?”赵飞燕伸出素手闭目一测,沉声道:“还有二十里左右!” 二十里并不是很远的距离,快马驰骋两刻钟就能跑到,可是如今……这却像是天底下最遥远的距离一般,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从女子心底升起。 “好!直接冲过去!”张子龙朗声道,话中斩钉截铁透出一股决然之意。赵飞燕震惊道:“你疯了,咱们面前最少也有二十多万海寇。”少年身体也有些僵硬,他又何尝不知?此举就跟送死一般。可是他并没有改变主意,而是反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女子无言以对。 “听我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冲!”张子龙大喝一声,猛地用长枪拍了一下马屁股,战马吃痛,仰头嘶鸣一声,四蹄如飞冲向两里外的海寇大军。 赵飞燕双手紧紧攥着缰绳,看准海寇最薄弱的地方调整方向,嘴里有些遗憾道:“没想到功亏一篑,最后还要跟你这个疯子死在一起。” 身后少年单手持枪,盯着越来越近的海寇大军道:“别担心,死我也会护着你返回广陵。”他声音严肃认真,就像在许下承诺一般。女子心里一暖,随后摇了摇头心中长叹,这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战马的疾驰声也已经引起了那些海寇士卒们的注意,可是他们并没有警戒,反而好奇的张望着来人。任谁都没想到对方是来冲阵的,反而都以为是己方哪支部队的传令兵。 赵飞燕目瞪口呆,二人策马扬鞭一路疾驰了大概五里,居然畅通无阻没人阻拦。可是就在她刚升起一股庆幸之意,面前突然有一队百十来人的海寇拦住了道路。带头的是个体格魁梧的大汉,身穿铁甲手持巨剑,拦住二人后大声喝问:“你们是哪个首领的部下?居然敢在大军中策马狂奔,还不速速下马!” “怎么办?”赵飞燕左右打量出声询问,左右是数百人围观的海寇,想要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再说真要是那样做的话,也就直接告诉海寇自己来者不善。 “冲过去!”张子龙迅速做出判断,手中黑色大枪微微扬起。早晚都会被对方发现,现如今就是在跟时间赛跑,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到广陵城下,就算胜利…… 赵飞燕点了点头,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腹,娇斥一声:“驾~”胯下战马得了命令,不管不顾的加速冲去,双方距离瞬间逼近。对面一阵骚乱,铁甲大汉怒斥道:“大胆,给我拦住~”不等他下令,少年手中黑色长枪猛地疾刺,“噗~”的一声穿过了大汗前胸,后者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看“突突~”冒血的伤口后,颓然倒地。 百十人的海寇阵型十分薄弱,在少年手下更是如此。张子龙甚至连真气都没动用,手中长枪一阵乱舞,“叮叮咣咣~”金铁交鸣声转瞬即逝,二人一马一冲而过继续疾行,甚至连速度都没有减慢分毫。原地只剩下十来具生机断绝的尸体与断成两截的兵器。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的,快到旁边围观的海寇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到战马跑远,才纷纷呼喝着:“敌袭~~~敌袭~~~~” 报警声彻底点燃了海寇大军,不断有成群成群的敌人挥舞着兵器杀向赵飞燕二人,张子龙目光冰冷,紧握着手中长枪:“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一直向前冲!”女子看着面前一群群凶神恶煞的海寇士卒,紧咬嘴唇驱散着心中的恐惧,狠狠的点了点头。 五十人! 一百人! 二百人! 四百人! 战马一冲而过,张子龙手中长枪舞动成风,带着漫天残影挥洒而下,轻易撕碎了海寇的防线,只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朵朵殷红,一片狼藉。 五百人! 一千人! 后方的骚乱已经引起了这边的注意,一路疾驰又前进了两里,海寇阵型强度猛然加大,喊杀声震耳欲聋。阵前是两个体型健硕的海寇头目,赵飞燕眼中慌乱,大声问:“怎么办?”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绝境,女子握着缰绳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想要拨转马头逃跑。 “不要停,跟着我!”张子龙仰头大吼一声跳下马,脚下发力超过马匹,黑色长枪上缠满了璀璨电光“噼啪~”作响,一头撞入人海之中。 两名海寇头目狞笑着扬起手中武器,浑身真气汹涌而出,看其浑厚程度居然是两个外放境大成的高手。可是“叮叮~”一声清脆铃声自少年怀中响起,附近海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虽然转瞬间已经恢复,可是对于少年这种浴血厮杀上百战的高手来说,足够了! 长枪如毒蛇吐信汹涌疾刺,“噗噗~”两名海寇头目喉咙就已经被捅穿,两条血柱喷出一丈多远,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斑驳痕迹,妖艳如同梅花盛开。 “给我死开!”少年自然不会满足于此,手中长枪挥成满月,一记横扫千军如同狂风一扫而过,面前十数名敌人如同炮弹般轰出,人在空中就吐血身亡,落地后又砸的一片人仰马翻。 狂风扫落叶,少年在敌阵中恣意纵横所向披靡,千余海寇被杀的肝胆俱裂纷纷向后退去。两人一马夺路而去,身后只留下百十多具冰冷的尸体。 第七章 勇往无前 海寇中军,凯特·伊诺克环顾左右众将问:“准备的怎么样了?”“请首领下令!”所有人抱拳请战。贵族模样的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准备下达攻城的命令。 “敌袭~~”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凯特眉头一皱收回手问:“这是怎么回事?”众将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李舜臣摸着自己的光头:“敌袭?难道后面有敌人偷袭?” 凯特眼中泛起一丝自傲,不屑道:“敌袭?谁?后面只有八百里之外的淮河沧浪帮,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攻打我们,除非他们不想活了!来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舜臣耸耸肩不再说话。 “是,首领!”门口护卫的亲兵领命离去,不到片刻面色古怪的回来禀告:“回首领,确实是敌袭,不过……”凯特举着一个琉璃酒杯,眼神闪过一丝阴森:“说!” “对方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样子是一名淮国将领,手中一杆黑色大枪好像是山野川首领的兵器。女的骑着马,似乎不会武功!他们一路杀来,距离帅帐只有不到……五里了!” “啪~~”凯特手中的酒杯直接炸碎成漫天粉末,语气中压抑着愤怒:“堂堂大军连一个人都拦不住?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说完转头对亲兵下令:“召集附近人马,赶紧给我灭了他!” 亲兵领命就要出去。“等等!”李舜臣突然阻止,转头对凯特道:“正如凯特首领昨日所言,咱们目前最重要的是攻下广陵,而不是在一个人身上耽误时间。” “你在教我怎么打仗?”平常一副贵族模样的凯特脸上突然狰狞一片。李舜臣心中暗惊,摇头道:“不敢,只是觉得那人再厉害也就只有一个,翻不起什么浪花。” “我的计划中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一个都不可以!”凯特眼中闪烁着疯狂执拗的火焰:“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人就是灭了山野川的陷阵营主帅张子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陷阵营在哪?这个不安定因素必须排除。”说完对呆立的亲兵怒斥:“赶快去传令。” “是!”看着疯狂的凯特,亲兵吓得夺路而逃。 距离广陵东城还有十三里,海寇大军中央,张子龙彻底杀红了眼。一路上不知道冲破了多少道海寇的封锁,只知道冲锋,不断冲锋,一直冲锋,直到远方那道巍峨的城墙…… 冲阵至今,阵斩海寇头目五十七人,普通士卒超过七百,少年之勇武让海寇闻风丧胆,只敢呼喝着追击在远处。赵飞燕骑着马匹跟在少年身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他在说不定真的可以…… 又前进了一里,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五千人的海寇方阵,铺天盖地拦在二人面前。阵前一名身穿金甲的大汉,身材魁梧目露凶光,手持一把丈许长的开山大斧,寒光凛凛摄人心魄。他浑身真气更是喷薄涌动,与之前的那些头目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赵飞燕顿时心中一惊,提醒道:“小心,看样子对方不弱。”少年眼神闪烁着无边战意,丢下一句:“跟上!”然后猛然加速,女子只能扬起马鞭拼命抽打马匹。 “哼,放箭!”金甲大汉双臂拄着开山大斧,满脸不屑的大声下令,声音如同炸雷。“嗡嗡~”密集如雨般的箭矢猛然升空,划过一道弧度笼罩向二人周身方圆数十丈,逃无可逃。 “张子龙!”赵飞燕看着头顶如同乌云一般的箭雨失声惊呼。少年闻言脚步一顿,“轰~”脚下用力一踩身形倒飞至女子头顶,单手持枪真气肆意。 “百花齐放” 长枪幻化成无数残影,一朵一朵磨盘大小的银色电花凭空而出,普通箭矢射在上面顿时化为漫天齑粉,木屑四散激射如同暴雨倾盆。少年站在马背上大喝着:“不用管,继续冲!” “驾~驾~”女子拼命抖动缰绳,大声娇斥。两人一骑包裹在璀璨的银花中撞向五千人海寇大军。一波波的箭雨纷纷扬扬,可是都突不破少年的防御。眼见双方越来越近,金甲大汉面露震惊:“收弓,给老子杀!” “杀~~~”喊杀声铺天盖地,震得赵飞燕耳膜生疼。金甲大汉却并没有动,显然有些忌惮少年。张子龙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自然明白,见状长枪一挥指着那名金甲大汉:“往那冲!”女子点头立刻拨转马头。 数以千计的海寇潮流瞬间淹没了二人。可是就在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乌央乌央的人海中突然银光大放,几十名海寇被抛飞到十数丈的高空中。“噼啪~噼啪~”声中,张子龙浑身包裹在银色电光中,长发乍起于身后,发丝间无数电蛇涌动。 “死!!”少年长啸一声,肉眼可见的音波震荡开来,附近海寇士卒纷纷被吼得七窍流血。少年黑袍银甲,右肩处的盾牌肩甲电光充盈刺人眼目,迈开步伐在潮水般的海寇中逆流而上如同雷神降世,护着背后马匹上的赵飞燕一路前进。 海寇士卒们被杀的魂飞魄散,脚步迟疑再也不敢上前送死。金甲大汉看着不断接近的少年,双腿打颤地向后逃去,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张子龙速度惊人赶到大汉身后,双手持枪做棍,一记力劈华山,大汉六神无主连忙举起开山大斧进行招架,同时更是拼命催发真气外放护体。 “噗~”张子龙面露不屑,猛地收招一记平刺,枪尖上的那一点璀璨银芒轻松破开大汉的真气防御,绕过了防御惊人的金甲,在他喉咙处一闪即逝。 张子龙护着赵飞燕与之交错而过。“扑通~”金甲大汉身体颓然双膝跪地,“铛啷~”一声大汉手中的开山大斧也跌落在地,喉咙中的喷出一道血柱,足有两丈多远。这个最少也是驭物境的二流高手,居然连少年一招都接不下。 头目已死,剩下的海寇士卒更加没了主心骨,纷纷避开杀神一般的少年,只敢远远的追在他们身后,甚至连大声咒骂都不敢,生怕少年折回身来杀向他们。 冲锋,再冲锋。十二里,十一里,十里,九里!少年面前仍然是无穷无尽的海寇,身后更是有数以万计的追兵,漫山遍野一望无际,可是因为速度没有他们快,只能遥遥跟在数里之外,一时间还形不成合围之势。 海寇中军帅帐。 一名亲兵声音颤抖着禀告战情:“首领,已经有不下百名大小头领死在那人手中,其中还有……巴利尔首领。”凯特面目扭曲:“都是废物!一群废物!居然连一个人都挡不住,我要你们有何用?”说着拿起旁边一把细长的长剑,“噗~”剑光一闪就砍掉了亲兵的头颅。 李舜臣也脸色铁青,腰胯两把长刀站起身:“既然凯特首领已经下定决心,那还是由我去吧。对付这种沙场悍将,不能拦住他的锋芒将毫无用处。” 凯特闻言扭曲的面容顿时淡去,优雅道:“既然你愿意出手就再好不过了,给你一千天狼卫,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张子龙的人头。没问题吧?” 李舜臣摇头道:“不用了,我带天兵锐士去就行。”说完大步离开,眼里透出一丝忌惮。天狼卫是凯特所部的精锐部队,其中每个人都是由武功高强,生性残忍的部下构成,总共也不过一万人。要是自己真的领着他们去,说不定会连自己也要死在那里。如此一来分蛋糕的人就少了一个,真是好算计啊。 广陵城头居高临下,海寇大军中的骚乱自然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赵匡脸色凝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墨非攻极目所望也看不清所以然,只能看到一点时隐时现的银芒浮现在无边的海寇之中。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墨非攻对身后跟着的绿裙少女道:“小雨,你回去去取千里眼来。”“好的师父。”少女答应一声,脚步轻快的向城下跑去。看着她依然无忧无虑的背影,高大老人摇头苦笑。 赵匡率领百官站的位置在城墙正中,下方就是城门,而在距离他们一百多丈外,则是站着奉命赶来助阵的武林人士。其中彩衣宗一行人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因为他们穿的,实在是太华丽了…… 常年行走江湖,其他人穿着都以朴素色调为主,并且大多都是满身风尘。但彩衣宗的队伍,却让人有种置身于万紫千红的花海一般。所有人都暗自咂舌,彩衣宗的这些人还真是任性。 宗主夏灵儿身形高挑凹凸有致,明媚皓齿十分清纯灵动,左眼处一个桃花状胎记鲜艳欲滴,让少女多了一丝妩媚之感。她身穿一身翠绿色百褶裙,外罩幽兰色碎边紧身棉袍,身后背着一把笔直狭长的剪刀,一金一银如同两把长刀交错在一起。此时她满脸凝重:“这个数量,真的很可怕。” 自城外五里处一直到天边尽头,入目所及的都是海寇大军,密密麻麻不计其数。此刻他们就如同无数蚂蚁,遇见了偶然间落地的糖果一般,疯狂地向其中一个方向移动。 再夏灵儿身边站着的是美妇人任宁,他们身后则是已经正是成亲的聂小蝶与李青云,再往后才是宗内武功最高的百余名弟子。说是高,其实大多也就是外放境界而已,极少有达到驭物境的。 一脸冰冷的聂小蝶苦笑道:“当初选择迁徙到广陵,还以为找到了靠山,谁能想到这才多久就被海寇堵在了门口。”任宁低声埋怨:“小蝶,你少说两句吧。” 夏灵儿皱了皱秀鼻道:“二师姐,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如今王府对咱们彩衣宗可是有大恩,助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聂小蝶反驳道:“这我当然知道,可是让咱们彩衣宗助阵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说着踢了身边健硕青年一脚:“除了这家伙,咱们宗内还有几个能打的?到时候海寇一冲上来,恐怕离灭宗也就不远了。” 李青云满脸尴尬。任宁低声呵斥:“别说了小蝶!”聂小蝶摇头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咦,这不是灵儿姐姐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众人看去,发现原来是彩衣宗的老主顾,叶红妆。 自从彩衣宗把山门迁徙到广陵府彩衣巷后,生意十分火爆。一向喜欢热闹的叶红妆自然不会错过,更别说这里还有各种华美漂亮的衣服了,所以叶红妆经常待在彩衣巷留连忘返,过段时间不买些漂亮衣服就不舒服,一来二去自然也就跟彩衣宗的众人混的十分熟悉。 夏灵儿惊异地问:“红妆?你怎么会在这里?”要知道这可是城墙,除了士卒就是他们这些来助阵的武林人士,怎么也没想到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跟他过来看热闹哩!”叶红妆一把扯过身边的赵安定。一副贵公子模样的青年拱手行了一礼,温文尔雅道:“见过彩衣宗的各位义士,感谢你们平时替我照顾红妆。” 夏灵儿心中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还了一礼:“这位公子不用多礼,彩衣宗开门做生意,自然欢迎叶姑娘这样的豪客光临。再说就算不是如此,就我个人来说也十分喜欢红妆这小丫头。” “嘭~”叶红妆踢了赵安定一脚,小嘴一撅不满道:“什么替你照顾?我叶红妆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跟你有什么关系哩?”赵安定脸上从容潇洒之意顿时破功,尴尬的苦笑一声:“是是是,红妆说得对,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见状所有人都面带笑意。叶红妆“噔噔噔~”跑到夏灵儿身边,蹦蹦跳跳的向城外张望:“听说海寇来了好多人,到底有多少?”无奈箭垛很高,她始终无法看清外面。 夏灵儿俯身抱起她:“你可别被吓到了!”叶红妆满脸自豪:“我叶红妆出入江湖以来,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哩,怎么会……我嘞个亲娘哩,这到底是有多少人?” 也不能怪她如此吃惊,百万人规模的大战,自明州安定以来就十分少有,更别说亲身经历了。 第八章 苦战 广陵北城,一直都没接到攻击信号的海寇们十分疑惑,这似乎跟商议好的计划并不一样。鬼左近独自一人来到后方辎重车队中,确定没有人跟踪后,闪身钻进一辆宽大的马车。 “微臣鬼左近参见殿下!”鬼左近双膝跪地恭敬行礼。“免礼起身!”柔弱如水的声音响起,坚毅青年恭敬道:“谢殿下。”这才垂首站起。 马车中摆设奢华如同宫殿,明黄色长塌上坐着一个神态端庄的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长相极美,瓜子脸上眉如弯月目若星辰,鼻梁高挺樱唇饱满,额头上有一点朱砂明媚动人。一头黑色秀发挽在头顶,梳成一个繁复的发髻,上面别着十几柄精美的簪子。身上穿着一袭色彩艳丽的华美长袍,红色为底金线勾边,通体绣着一条活灵活现的狐狸,令人诧异的是它居然有九条尾巴。 少女眼神空洞古井无波,柔声道:“大军突然出发,国师师徒二人一时间难以找到我们也是正常。”鬼左近语气担忧:“殿下,微臣是在担心您的安全。这里兵荒马乱,没有国师二人护卫左右,仅靠那些勇士很难护着您的周全。一旦您发生任何一点意外,楼兰国就彻底完了。” 少女眼神闪过一丝悲哀:“如今皇室成员都被屠戮一空,仅剩我一人幸存,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再跟淮国朝廷谈判。就算他们愿意出兵协助,恐怕目的也不单纯。”淮国的威胁,可比海寇之流更加恐怖。可是目前对于楼兰来讲已经毫无退路,只能赌上一把了。 鬼左近沉声道:“请殿下放心,微臣与千千万万的的楼兰百姓们始终坚信,只有您能带领我们再一次振兴国家。为此就算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说完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 日上三竿,广陵府东城外海寇大阵,张子龙剧烈的喘着粗气,连续的厮杀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真气,可是高大的城墙似乎仍然遥不可及。赵飞燕在马上担忧道:“张子龙,后面追兵快上来了。” 事到如今还有退路么?少年洒然一笑:“跟紧我!”咬了咬牙继续加速前进,前方远处又是一队两千人左右的海寇部队,少年握了握手中长枪。 凿穿它! 此处距离城墙已经只有七里左右,再前冲不久,应该就能彻底穿过海寇大阵,进入无人区域,少年如此坚信着。这短短十几里路,却是少年这辈子走过最漫长的。 身高八尺的光头大汉李舜臣,双臂环胸看着远处冲来的少年,有些钦佩:“是条汉子!”言毕“呛啷”一声抽出腰间刻有‘天’字的长刀,对身后部下道:“你们都别上,让我来会会他!”“是,首领!”两千名海寇异口同声,虽然人数不多声势却十分浩大。 这绝对不是一般海寇!!!张子龙眼神一凝瞬间做出判断,刚想提醒赵飞燕小心,却看到对方主帅居然一个人冲了过来,立刻长啸一声加快步伐,擒贼先擒王! 二人速度都是极快,相距还有十五丈的时候,李舜臣浑身真气猛然爆发,看样子威势居然不在少年之下。“铛啷~”一声巨响,长枪与单刀相交,发出刺耳的交鸣声。 李舜臣双手持单刀抵挡,雪花飞溅间被蛮横的力道压得单膝跪地,可他却不以为然,反而狂笑道:“果然有几分本事,你就是陷阵营张子龙?” 少年瞳孔蓦然缩小,居然单手接下了自己一枪?不能小觑!!听了对方发问却并不答话,长枪撤回又闪电般的刺出,呼啸的劲风十分刺耳。 “铛~”光头大汉反手抽出刻有‘将’的那柄长刀荡开攻击,嘴里笑道:“小小年纪不解风情,你都是这么冷淡的么?”‘天将’双刀一出,光头大汉浑身的威势又上涨三分。 “你就是李舜臣?”张子龙皱眉喝了一声。山野川临死前个供述,李舜臣出生在一个小国,将门世家世袭镇国大将军,手持神兵‘天将’双刀,武艺十分了得,看样子就是此人无疑。 “小伙子居然知道我?看来山野川那蠢货给你说了不少事情啊!”光头大汉同样大喝回应,天将双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如狂风暴雨一般杀向少年。 张子龙双手持枪“叮叮叮叮~”挡下攻击,对方力量并不占优,但是如水银泻地一般的攻势让他疲于招架。李舜臣得理不饶人,双刀挥舞的更加急促:“拼死也要冲城到底为了什么?” “无可奉告!”张子龙瞳孔疾速颤抖,一一挡下长刀攻击,可是每每挡下一刀,手中的黑色大枪上就迸裂出一丝豁口,镇国神兵果然名不虚传。 金铁交鸣声如同暴雨倾斜大地,转眼间二人已交手一百余招。李舜臣眼神一片火热,调侃道:“虽然你很厉害,可是兵器却是一般。你如果能再挡我五十招,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对方攻击一浪快过一浪,张子龙边招架边回:“听说你是将门世家,希望你说话算话。”少年心中发苦,现在距离广陵还有一段路程,必须节省体力真气。 “当然!看招!”光头大汉大喝一声,双手长刀猛地丢出,真气肆意间化为两道长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杀向少年。“铛啷~叮~”少年横枪挡下一刀,可是另一刀却无从阻挡,长刀破开少年的真气防御,可居然被赵飞燕口中的赝品梵天甲给崩飞了出去。 张子龙长笑一声:“果然是好东西!”手中黑色大枪如毒蛇吐信一般疾速刺向空手的李舜臣,“铛啷~”可是却被‘天将’双刀凌空招架。 二人攻防转换极快,“叮叮当当~”又是四十七招,距离约定的五十招只剩一招,李舜臣朗声道:“最后一招,接好了!”少年却不想防守,黑色大枪化为一条银色电龙,直扑大汉要害。 “天降神兵” 李舜臣面对攻击不为所动,双手拎着天将长刀突然猛地一合,双刀合二为一化为一柄六尺长一尺宽的巨刀,裹挟着璀璨的蓝芒倾泻而下。而在他头顶上方,磅礴的真气化为一个两丈高的巨人同样挥刀而下,气势之磅礴仿若真正的天兵天将。 此刻的李舜臣,强大!磅礴!不可一世! “轰隆隆~~~”地面为之颤抖轰鸣,积雪如同倒泻银河冲天而起,蛛网般的地缝交错而出,方圆十余丈内坍塌不定。而李舜臣却眉头紧皱,因为他并没有砍到对方。 “金蝉脱壳” 张子龙瞬间消失又出现,蹲跪在后方赵飞燕的马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一般顺着脸颊滴落地面,对方的秘技实在太过刚猛,对于厮杀整整半天的少年来说,绝对不能硬接。 李舜臣单手握持巨刀,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光头,满脸遗憾道:“本来还想跟你较个高下,没想到你这小子如此滑头。算了,我就放你一马吧!”说完肩扛巨刀掉头就走,挥手对着两千军士下令:“你们上,杀了他!” 明显比其他海寇战力要高得多的天兵锐士呼啸而上,喊杀声震人耳膜。赵飞燕脸色涨红破口大骂:“卑鄙小人,你居然不讲信用。”张子龙眼神都有些涣散,这是脱力的前兆,强打精神回头一笑:“跟紧我!”女子紧咬嘴唇,双目中水雾朦胧:“你会死!” 张子龙轻轻摇头,眼中充满了坚定,再回身时已经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沙场悍将,只见他仰天狂吼:“陷阵营!!”赵飞燕的泪水夺眶而出,嘶哑着嗓音喊道:“杀!!!” 少年束发狂舞仰天怒吼,双目中充满了血丝,身形如炮弹一般轰向敌阵。 与凯特的天狼卫一样,神兵锐士是李舜臣真正的嫡系军队。虽然只有四千人,可每个都是外放境的高手,而头目更是清一色的驭物高手,战斗力比之绿林营也丝毫不差,并且他们之间配合默契更胜一筹。 “轰~~”少年与对方对冲在一起,结果却令所有人侧目。事实证明,接近极限的张子龙依然勇不可挡,七八名精锐被他撞飞出去,人在空中就吐血身亡。少年方才已经确定了身上甲胄的防御力,所以完全是只攻不守,所有心神都放在专注攻击上。在这种情况下,化形境界以下所谓的高手,对上他几乎没有生还的余地。 可是对方确实无愧精锐之名,就算知道打不过也没有一个人动摇,少年被团团围住杀之不尽。而没有了真气的加持,少年身上的赝品梵天甲只能阻挡利刃的割扯,却挡不住内部的冲击。 “铛~~”少年背部被一个驭物境的头目用巨刀砍中,“噗~”对方力道相当之大,少年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回身就是一枪刺出,洞穿了那名头目的前胸。趁此机会,周围海寇纷纷攻击,“铛铛~”又是两杆长枪刺中少年背心,张子龙喉头又是一阵甜腥,“咕咚~”咬牙吞下翻涌的鲜血,张子龙回身长枪一扫,“噗噗~”二人喉咙被划开一个大口子,气管中的鲜血喷射而出。 “啊~~”身后赵飞燕突然一声惊呼,原来有敌人趁机砍断了她座下的马腿,骏马前身一矮撞向地面,而女子已经跌落,如被砸中有死无生。 “滚开!”张子龙怒吼一声,横枪逼退周身海寇,回身扑在女子身上,双臂撑地护住身形。“轰~~”疾驰骏马的身躯,实打实的撞在在少年背上,“噗~”张子龙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液全部落在女子脸上,后者发疯似的大叫:“张子龙,你怎么了?” “他倒了,不能让他再站起来,兄弟们一起上!” 海寇们呼啸一声,各种兵器纷纷落下,骏马身躯被直接砍成碎块,浓稠的鲜血劈头盖脸淋了二人一身。“叮叮叮叮~噗~”少年裸露在外的左臂被一把长刀砍中,飚射出一道血箭。 “吃我一锤!”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赵飞燕杏目圆睁凄厉吼道:“小心!”可是少年现在头晕目眩,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嘭~~”一柄人头大小的巨锤直接砸中少年头颅,张子龙只觉得眼前一黑,几近失去意识。 广陵城头,一身绿裙的莫小雨喘着粗气,抱着一个一边尖一边宽的圆筒状物体跑上城头,嘴里道:“师父,千里眼来了。”赵匡一脸好奇问:“墨老,这是什么东西?” 墨非攻接过莫小雨手中的东西:“这是由墨家机关术制造的千里眼,借用光线折射可以清晰看到很远地方的东西。”说着拉开圆筒固定在城垛上道:“想要知道海寇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爷可以亲眼看看!” 赵匡有些心动,可是身后那名驼背老仆却道:“王爷乃万金之躯,区区小事还是由老奴代劳吧。”赵匡点头同意,墨非攻满脸微笑也未拒绝。 驼背老仆走到箭垛前,先是好奇的打量一番,才把眼睛凑到了圆筒前。赵匡好奇的出声问:“老岳,到底是怎么回事?”驼背老仆调整了片刻这才回道:“回王爷,海寇大军中有人冲阵!” 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墨非攻追问:“冲阵?是什么人?”老仆却起身摇了摇头:“这个千里眼言过其实,只能看到大致轮廓,却看不清具体事物。”说完又回到赵匡身后站定。 墨非攻却面露微笑:“这个千里眼需要调节,外人不懂其法才会如此说,还是由老夫来看看吧。”说完趴在圆筒前一阵摆弄,然后失声惊呼:“是张子龙!”在千里眼中,张子龙此时正在与一个手持双刀的壮汉杀成一团。 “什么?”以赵匡为首,闻言后所有人都震惊了。顶盔掼甲的老帅王启明不可置信道:“陷阵营自在青海郡剿寇之后就不知去向,怎么主帅会在此刻现身这里?” 不光是他,其他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墨非攻却不为所动,继续调整千里眼,然后面色铁青的回身道:“郡主也在!”赵匡顿时如同五雷轰顶,失魂落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第九章 突围 人头大小的实心铁锤带着呼啸的劲风,向张子龙头顶砸来,赵飞燕红着眼大叫:“小心。”可少年现在头晕脑胀根本做不出反应。 “嘭~~” 张子龙的脑袋被狠狠砸在赵飞燕脸上,眼前瞬间一片黑暗。脑中感觉就像被一把锥子穿透,少年忍不住哼了一声,鲜血汹涌流下。赵飞燕看着周围继续攻来的狰狞敌人,眼中充满了绝望。 “别打了!!”女子的悲鸣淹没在无尽的喊杀声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赵飞燕不甘地闭上眼,到此为止了! “呛啷~~~噗噗噗噗噗~~~” 怀中突然传来利刃出鞘声,七彩光芒环绕的斩龙匕首冲天而起,环绕一圈后凌空漂浮在二人头顶微微颤鸣,匕身光芒迅速黯淡,最终返回赵飞燕怀中。 而围着他们的海寇却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后面的敌人不明所以,伸手一推“噗通~咕噜咕噜~~”内圈海寇轰然倒地,脑袋居然已经被斩下,只不过匕首速度实在太快,快到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三四十颗脑袋在地面乱滚,一时间其余海寇也有些胆寒,踌躇间也不敢再上前去,虽然少年此时毫无还手之力。包围圈外的李舜臣见状大怒:“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他!” 他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天兵锐士不同于普通士卒,他们的意志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喊杀声复又响起,声势比之前的还要大上几分。 可是有了这短暂的机会缓冲,张子龙虽然眼前还是不能视物,可是意识已经回归。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如疯魔般挥舞着长枪,护着脚下方圆丈许之地,嘴里焦急喊着:“赵飞燕,你在哪?快过来!!” 女子看着满身鲜血困兽犹斗的少年,心口就如被利箭射穿了一般,疼的不能呼吸。她咬牙想要爬起,可是脚踝处却传来一阵钻心刺痛。赵飞燕闷哼一声回身一看,她的右脚正呈现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看样子方才跌落在地的时候就已经摔断了骨头。 “你在哪??”少年听不到回应一直呼喊,见识过他力道的海寇心有余悸,不敢贸然上前。“上绳索,套住他!!”一名头目大喝一声。 周围海寇纷纷抛出三指宽的粗大麻绳,一时间天空到处都是绳索。虽然被少年手中长枪斩断了不少,可依然有数十条麻绳安然落地。对面海寇捡起绳索后同时用力,把麻绳绷得笔直,然后开始转圈。 赵飞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海寇如同猎人围捕猛兽一般,把张子龙捆了个结结实实。“铛啷~”手中黑色大枪跌落地面,少年被捆得就跟粽子一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张子龙突然仰天长啸,脸色涨红的用力挣脱。手握麻绳没有准备的海寇顿时就有四人被掀飞到了空中。 “都扯住绳索,别松手!!”海寇头目连忙指挥。附近手下纷纷收回手中兵器,去拽绳索。一条麻绳上就有十个人,总共有将近两百人。如此一来任凭张子龙如何用力,都不能撼动其分毫。 可如此一来,周围海寇都在拽麻绳,反倒没有人能腾地出手来进行攻击。海寇头目同样拉着绳索,可是蛮横的力道十分霸道,让他也不得不拼尽全力。于是转身对身后咬牙切齿的大喊:“再进来点人,赶快给他宰了,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杀出去,必须赶快离开,不然等追兵追上来就必死无疑了。想到这里,张子龙真如一头困兽一般,一声声嘶吼着意义不明的音调,拼尽全力挣脱绳索。被绷得笔直的麻绳传来“吱呀吱呀~”的悲鸣声,二百海寇被拽的脚步深陷雪地之中,并且还在不断向少年滑行。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这是所有海寇心头升起的想法。 海寇头目急的面红耳赤,回身破口大骂:“你们他娘的快点!”眼角余光看到一幕,突然目眦欲裂吼道:“快杀了她!” 赵飞燕一脸决然的在雪地中爬行,对脚踝处传来的钻心之痛不管不顾,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她的目标,是被困住的少年,她的手上,是寒光闪闪的斩龙匕首。 救下他,是她现在唯一的目的。 张子龙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已经慢慢恢复过来,只不过如同隔着数层薄纱一般看不真切:“赵飞燕,是你么?” 赵飞燕嫣然一笑:“笨蛋,不是我还能有谁?等等,我马上就来救你。”冷汗混着血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在雪地上,疼痛在不断挑战着女子的意志。 一丈!八尺!七尺!五尺! “快杀了她!!!”海寇头目惊惧的大吼着。 四尺!三尺!“嗖~~噗!”一只利箭从海寇后方射来,不偏不倚正中赵飞燕受伤的脚踝,鲜血飞溅间箭矢直接射入了她的骨头之中。极度的疼痛让女子惨叫一声,可仍然不屈不挠的爬着,一双素手指尖血迹斑斑,原本如玉片一样的指甲里充满了鲜血泥污。 张子龙见状双目赤红大吼:“我宰了你们!”声音之凄厉骇人,让闻者毛骨悚然。 两尺!一尺! 女子满脸惨白的扬起斩龙匕首,三指宽的粗大麻绳在它面前也就跟头发丝一样,“嘣嘣嘣~”全部应声而断,海寇阵中一阵人仰马翻。 其实根本不需要全部斩断,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早就蓄势已久的张子龙猛地发力,上百名海寇被他的蛮力掀飞到空中,阵型大乱。 少年第一时间蹲下身抱着女子问:“赵飞燕,你怎么样了?”她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勉强一笑虚弱道:“如果会武功多好,就不会给你添那么多麻烦了。我知道你还留有余力,别管我了,快走!!!” 张子龙眼圈一红,也笑道:“放心,我答应过会带你一起回去,说到做到!”说完扯下一直缠在左臂上的那条血色围巾。曾经它的诡异让少年心惊胆寒,可是现在……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无数海寇的包围圈内,少年再一次围上了那条长的有些过分的围巾。薄如蝉翼轻盈无比,却又十分温暖,两头分别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龙’字。 寒风吹来,火红围巾迎风飘荡,其上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呼吸。方圆十丈内的鲜血,不论是尸体里的还是洒在地上的,都有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红色光点升腾而起,疾速飞向少年,准确的说是向那条血色围巾射来。 伤势开始恢复,真气开始充盈! 丝羽织!彩衣宗禁忌之物,提炼它不光需要极其珍贵的蚕丝,更会消耗炼制者本源血力乃至于命元灵魂,为此已经有一百多名彩衣宗弟子为之殒命。 少年环顾四周,想要继续冲城已经十分不明智,对方精锐都在面前挡路,最后两里是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去了,为今之计只有…… 俯身抱起赵飞燕,捡起已经残破不堪的黑色大枪向北方杀去。这次下手少年可就狠多了,长枪不再以捅刺,而是以大开大合的劈砍为主,这都是因为,他或者说它需要血。 枭首、断肢、腰斩、一分为二,死在他手上的就没有全尸,残肢断臂四处乱飞,鲜血如同洪水倾泻而出。红巾明亮速度更快,少年只觉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左臂与头上的伤口快速愈合,而体力与真气也在快速恢复。 以他现在的状态,除非有真正的高手来挡住少年,否则…… 五十人,一百人,二百人…… 观战的李舜臣坐不住了,那些可都是他的嫡系部队,每一个都是宝贝,这样下去可就要被杀光了?而同时心中还有个疑惑,明明刚才已经快油尽灯枯,对方为什么现在越战越强?他实在想不明白,但是也不能再等了!想到这,怒吼一声向张子龙杀来,至于方才的承诺早就抛到了脑后。 少年才不会继续跟他死磕,抱着赵飞燕腾空而起。“八步赶蝉”,两人如同凌空飞渡,八次起伏后已经出现在百丈外的空地上。身后是李舜臣与他的天兵锐士,右边是数以万计的海寇追兵,左边是严阵以待的海寇方阵,只能向北跑了!找个薄弱的地点冲入城内。 张子龙再不迟疑,一路撒腿狂奔,生龙活虎的样子眨眼间就拉开距离并且不断扩大。赵飞燕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有些微弱。少年猛地停下,一把拔出那根箭矢,拉过身后飘荡的血巾覆盖上去,柔和的红光中,伤口开始愈合止血。 赵飞燕虚弱道:“你这个笨蛋,有这么好的宝贝为什么现在才用?”少年笑了笑没有说话,背起她继续狂奔。 广陵城城头。 “怎么会这样?”赵匡失魂落魄,其余人等也被吓得不轻。郡主乃是千金之躯,如今却孤身陷于数十万敌军之中,不管是死还是被俘,后果都……不堪设想。 “快出城去救人,一定要把郡主给带回来!”赵匡回过神来,立刻就要派兵出城。王启明闻言大惊失色,双膝跪地:“王爷不可啊,城门一旦打开敌军趁势掩杀过来,广陵王危矣,福州危矣啊!!” 百官也跟着双膝跪地劝谏,赵匡气得胡须乱颤,怒道:“郡主如今就在城外,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你们这些人却要本王袖手旁观?”王启明老泪纵横,以头拄地道:“王爷,郡主生死固然重要,可是与福州千千万万的百姓相比,孰轻孰重还请您三思啊!!” 赵匡身体一僵,墨非攻也拱手作揖:“王爷,贸然出兵不但救不了郡主,还会令他们二人更加危险。”赵匡眉头紧锁:“墨老是什么意思?”高大老人解释道:“郡主现在虽然在敌阵中,可是对方不会太过重视,又有张子龙护卫左右,还不算太过危险。但如果广陵不顾安危出兵救援,对方一定会明白这两人的重要性,必然会竭尽全力抓获他们,然后以此来要挟王爷,必然会令咱们投鼠忌器,到时候……” “你们是说海寇的骚乱是张子龙跟郡主引起哩?”这边的骚乱自然瞒不过百丈外的武林人士。双方中间有卫兵阻拦,可叶红妆却不管,直接拉着赵安定这张金牌通行证,与夏灵儿一起来到近前。 百官纷纷给赵安定见礼:“参见七皇子殿下。”青年挥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对赵匡作揖行礼:“拜见王叔。”赵匡脸色依然不好,点了点头就算回礼了。 叶红妆见没人理他,直接跑到固定在箭垛上的千里眼前,爬上去一看惊呼道:“哎呀,还真是张子龙哩,他武功那么高怎么被捆起来了。哎呀,小心啊。” 少女说话十分清脆可爱,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赵匡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身后那名中年宦官连忙上前搀扶,劝解道:“王爷息怒,您现在关系到福州存亡,如果万一有个闪失这可怎么得了?郡主吉人自有天助。” 赵匡眼前一阵阵发黑,无力道:“忠贤,你不用宽我的心,吉人自有天助?他们可是被几十万敌人包围。”中年宦官叹了口气:“只要他们能走到城外五里之内,奴才就有把握救回郡主。” 赵匡眼睛一亮,紧紧握着中年宦官的手问:“当真?!”后者深深点了点头。 那边夏灵儿闻言也是眼前一黑,连忙走过去观看,果然通过千里眼的琉璃镜片,远处的事物清晰可见。满身鲜血的银甲少年虽然变了许多,可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就是那个赤子之心的少年侠客,可是此刻他却如同野兽一般满脸狰狞的狂吼着什么。 夏灵儿失魂落魄的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喃喃道:“他不是陷阵营的主帅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这样?”叶红妆好奇的问:“你怎么了灵儿姐姐?你也认识张子龙?” “认识的!”夏灵儿点了点头。叶红妆哈哈一笑:“没想到张子龙这种人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放心吧,据我对他的了解,不像是短命之人。”说完又去看千里眼了。 赵安定来到夏灵儿旁边,故作随意的问:“夏宗主,你是怎么跟张将军认识的?”少女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江湖偶遇罢了。”青年点点头不再追问。 “哎呀,那是什么?好厉害哩,张子龙带着郡主跑了!!” 包括赵匡在内,所有人都上前远望。无边的黑色敌军中,一抹如同火焰般的鲜红刺人眼球。夏灵儿瞬间热泪盈眶,喃喃道:“太好了!” 第十章 楼兰女王 海寇中军大营,凯特优雅的坐在帅座上,单手举着一个透明琉璃酒杯。酒杯里面的酒液呈现瑰丽的酒红色,他晃动手腕,一脸惬意的看着酒杯中的波涛汹涌。 李舜臣,高山国第一武将世家,世袭镇国大将军。他十三岁就从军入伍从基层做起,十五岁因战功显赫升任将军,二十岁继承镇国大将军一职,二十五岁迈入化形境界,三十五岁达到化形巅峰。由他出马,还会有意外么? 门帘一挑,李舜臣腰胯双刀摸着光头走进帅帐。凯特眼神一凝:“头呢?”光头大汉咧嘴道:“跑了!!”金发男子闻言一愣,却并不如上次一般发狂,而是好奇地问:“很难缠?” 李舜臣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抹了一把嘴:“那小子确实邪门,杀了一上午明明看着已经油尽灯枯了,可最后却回光返照越打越强,杀了我三百多天兵锐士向北跑了!”说着叹了口气:“怪我轻敌了!” 凯特·伊诺克追问:“你俩单对单,有几成胜算?”李舜臣摸了摸光头:“刚才我有九成把握拿下他,如果都是全盛时期,我与他五五之数。”说着有点迟疑道:“如果他手中不是山野川的那把破枪,估计他的胜率要高过我两成。” 凯特若有所思,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本以为是条疯狗,没想到居然是头猛虎。” “凯特首领,我还是觉得现在应该立刻攻城。不要再管那小子了,打下了广陵他自然无路可退。”光头大汉继续劝道。凯特却满脸戏谑的摇了摇头:“不急不急,这不是更有意思了么?驻扎在北城的是鬼左近部,他不是还对楼兰海国保有幻想么?让张子龙跑过去替我们消弱他的实力岂不是更好?再说山野川本来就是他的人,被陷阵营全歼后,双方可是仇深似海啊。希望这个张子龙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如果能把鬼左近本人给宰了,那才真是天助我也。” 光头大汉听的冷汗连连,心中暗暗对凯特更加戒备,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对自己有利无弊,少一个人就能多分一点,这才点头同意。 凯特对门口亲兵道:“传我军令下去,派出两万部队追击,剩下的人给我向前推进三里,把广陵城团团围住。另外,通知南城的渡边守纲,派些高手过来。张子龙想要回去?咱们也要给他增加些难度才行。” “是,首领!”亲兵领命快步离去。片刻后低沉的号角声“呜呜~”响起。 李舜臣笑道:“好主意!张子龙现在就像一条下山疯虎,只要拦在他面前,不管是谁都会被其咬的皮开肉绽。渡边守纲那边的实力确实该消弱一下了。”说完直视凯特的眼睛:“只是不知道,凯特首领为什么放过我?你是前线总指挥,到时候只需下令让我也派人上去……” 凯特摆摆手笑道:“千万别这么说李首领,我对你是很有诚意的。十三路大军首领中参差不齐,都是些庸人废物,唯有你智勇双全。能与你成为交心挚友才是我的想法,不知道李首领意下如何?” 李舜臣心思电转回道:“谁不知道凯特首领智谋无双,能跟你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凯特起身给李舜臣添了一碗酒,举杯道:“如此一来,咱们就是盟友了。” “叮~”杯碗相交二人一饮而尽。李舜臣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下脑门:“对了,凯特首领,您的那套宝甲现在何处?” 凯特笑着回道:“此行万无一失,哪有我冲锋陷阵的机会?所以就没带来!”李舜臣眼中闪过一丝讥笑,沉声道:“那估计以后凯特首领就没得穿了,张子龙身上的铠甲跟你的那套万骨甲一模一样,是不是……” “啪~~”凯特手中的琉璃酒杯瞬间炸裂为一团齑粉,面容扭曲怒吼:“张子龙,你还我宝甲!!!”相传数百年前那位墨家钜子为了确保炼制出梵天甲,就提前试做了一件。不过采用的材料是上万具凶兽猛禽,沙场悍将的骨骼,所有又名万骨甲。 虽然成功了,却因为杀孽过重,所以那位墨家钜子并未告知天下,而是想要偷偷销毁。可是此甲防御过于强横,居然没有办法完全摧毁,就算破损了只要遇骨也会自动修复,无奈只能掩埋于极北天险之地。机缘巧合下才在前不久落在他手中,凯特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管,外人根本不知。因为它的价值之高,就算手中所有的宝物加在一起也没有此甲珍贵,这如何不让他痛心疾首? 广陵城外雪原中,张子龙一路奔驰速度飞快。赵飞燕面上也有了一丝红润,回头看了看追兵道:“奇怪,追兵好像少了。” 少年笑道:“那还不好?咱们又活下来了!”女子伏在他背上,看着在眼前飞舞的红巾,翻了个白眼:“笨蛋,你早用这么厉害的宝贝,咱们也不会险象环生。对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伸手握了一下,触手感觉就像握住了清晨初升的旭日一般,温暖却不灼热,同时心中浮现出幸福满足之感,让女子啧啧称奇。 张子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坦言:“一个女骗子送的。劝你最好别碰它,这东西非常邪门。它可以吸收血力反哺使用者,并且还能影响心神!” “这东西是用丝羽织做成的?”赵飞燕失声惊呼。少年闻言一愣,震惊道:“丝羽织是彩衣宗禁忌之物,只现世过一次,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是谁?”赵飞燕嫣然一笑,面露得意之色:“福州地界就没有我们王府不知道的密事。再说家祖原来是燕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彩衣宗那代宗主的夫君,就是在燕州从军,其中因由我自然一清二楚。” 女子说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揶揄道:“你的这位骗子朋友,在彩衣宗地位不低吧?据我所知丝羽织可是他们宗内最大的禁忌,寻常弟子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啧啧啧,还是个女的,让我猜猜,难道是彩衣宗现在的宗主?” 想起了离别之时的再见之约,张子龙笑的很开心,称赞道:“你猜的不错,我这位朋友就是彩衣宗宗主夏灵儿。”赵飞燕撇撇嘴:“这么珍贵的东西也往外送,看来你们关系不一般啊?据记载,丝羽织十分邪门,以后劝你还是少用为妙。” 张子龙点头道:“放心吧,我可是亲身体验过的。”一想起当初的身体异变,少年就有些毛骨悚然。 说话间二人已经突破了东城,来到了北城这边。极目所望都是黑压压的海寇大军,赵飞燕问:“现在怎么办?继续冲过去?我看广陵城已经被他们围的水泄不通,还是想些其他的办法吧!” 张子龙皱眉问:“你有什么想法?”女子在少年背上挺身坐直,环顾四周道:“再硬拼的话肯定不行,咱们先去他们后方辎重那里找些补给,然后看看有什么易容材料,能混过去就最好了。” “咕噜噜~~”少年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赵飞燕掩嘴笑道:“当然填饱肚子也同样重要。”张子龙还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不会来不及么?”赵飞燕点头:“对方主帅完全可以不管我们直接攻城,却屡屡派兵过来追杀,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不过看样子不解决我们,他是不打算攻城了。” 如此一说少年心中也松了口气,方向一变绕过大军,偷偷从后方接近海寇大军。北城兵力对比东城来说要少得多,但也有十六万之众,光辎重马车就足足有数千辆,排在一起如同树林一般。 虽然如此,防守却十分薄弱,显然没有谁能想到有人居然还敢对他们动手。一路上由赵飞燕指挥,张子龙十分轻松的就绕过了零星的海寇士卒,在成排的马车中穿插自如。 “停!”赵飞燕突然出声,少年身形立刻停住,靠在一架马车的阴影中问:“怎么了?”赵飞燕指了指前面道:“这里的守卫很多啊。马车中要么是有重要的人,要么就有十分重要的东西。” 张子龙闻言探头张望,果然发现在他们前方二十余丈外的一辆宽大马车周围,巡逻着将近七十多名敌军。要知道一路行来也就碰见过百余名海寇,这里居然就有这么多。事出反常必有妖。 “怎么办?绕过去还是?”少年压低声音问,赵飞燕拍了拍少年的盾状肩甲道:“废话,当然是想办法进去了,你忘了这好东西从哪来的么?”说完又沉思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能悄无声息的进去。” “简单!”少年说完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抬手就打向一处,“啪!”马车周围巡逻的海寇同时大喝:“是谁?!”半天不见动静后,一名头目模样的人挥手向前,手下纷纷警戒着上前,根本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一闪而逝的身影。 刚进马车二人都是一愣,这…… 宽一丈长三丈的巨大马车内,奢华的让人不敢直视。四壁摆设多以代表皇权的明黄色为主,衬托着车内异常明亮。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柔软舒适,并且居然不是拼接而成,乃是浑然天成一皮所制,这价格可就有待商榷了,基本上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左侧摆着一个小巧的书架,上摆满了一册册孤本书籍,而右侧有一张红木制成的条案,上面花瓶宝鼎,古玩花卷不一而足,摆放的十分讲究,虽然数量不少却显得错落有致。 马车尽头是一张长塌,上面端坐着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异域女子。见到突然闯入的二人却没有丝毫意外惊慌之色,而是温声问:“你们是谁?” 张子龙提着长枪有些尴尬,这是个什么情况?到底要不要先挟持住对方?赵飞燕却不以为意,在少年的帮助下靠坐在一边,看着马车内的摆设道:“我是广陵城郡主,他是游击将军张子龙。你是楼兰皇族?”联想到破庙中那个自称楼兰国师的渡厄禅师,再看到马车内的装潢也就不难得出结论。 那名女子点头:“没错,我就是楼兰海国皇室唯一的继承人,卑弥呼。”她的嗓音柔弱似水,让人听着十分舒服。张子龙不自觉的放下了一丝防备,有些好奇地问:“女人也能做皇帝?” 卑弥呼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十分得体的微笑,嘴里解释道:“我楼兰不像你们淮国,没有皇帝只有女王,也只有嫡系皇女才能担任。” 赵飞燕点头:“虽然淮国跟你们楼兰没有建交,但是还是有所耳闻的。对了,殿下这里有吃的么?我家张将军已经饿得不行了。”这边刚说完,张子龙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响了一阵,弄得少年面色一红十分尴尬。 卑弥呼眼中带着笑意,从长塌边的条案上端过两盘精美糕点:“只有这些,二位请用吧。”少年接过道了声谢,抓起糕点就狼吞虎咽起来。赵飞燕却是捏起一块打量片刻问:“在你们楼兰也有桂花糕么?” “楼兰国身处大海之上,并无桂树所以也自然不会有桂花糕。这些是你们淮国的糕点师所做,我们军中也有不少淮国人。” 赵飞燕轻笑一声:“明白,鬼左近的部队嘛!专门负责清理福州东七郡反抗势力,并且还要抓取淮国百姓作为奴隶。”她语气虽然轻松,可是火药味却是十足。 卑弥呼坐回长塌,摇头道:“这位郡主不要对我报有敌意,此次混入军中前来淮国,就是为了结盟共同抵御海寇而来。鬼左近将军虽然是海寇首领,可是跟那些人却不一样,是一心忠于我们楼兰海国的忠臣。” “忠臣?那是对于殿下来说吧?对于我们淮国来说,鬼左近的所作所为跟海寇没有任何区别。”赵飞燕针锋相对。卑弥呼真诚道:“我是带着善意出使贵国的。” “你的善意就是带着几十万大军么?”赵飞燕语气转冷。三番两次被对方针对,卑弥呼也冷声回道:“这位郡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为什么说话这么咄咄逼人?” 马车内两女对视,场面逐渐转冷。 “嗝~”少年突然打了个嗝,锤了锤胸膛问:“有水么?嗝~酒也行!”滑稽的样子让赵飞燕以手抚额:“张子龙,你能不能别那么丢人?” 第十一章 误会 经过少年这一幕,马车内气氛顿时一缓。卑弥呼转身从车壁上取下一个挂着的白玉葫芦,递给他道:“张将军,这是你们福州产的桂花酿,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用吧。” 少年接过后拔下瓶塞,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他仰头灌了一口,清香凛冽的酒液直冲肺腑,令他精神一振赞道:“好酒!” “什么好酒好酒的?只要不掺水,你喝什么酒不是好酒?”赵飞燕鄙夷地说。而当她看到少年手中的酒葫芦后却眼神一亮:“千年寒玉做的酒壶?楼兰还真是财大气粗。” 寒玉出产于极北之地。那里的条件十分艰苦,人类想要生存都难,就更别说开采矿石了。物以稀为贵,所以寒玉价值自然也就十分珍贵。一块玉佩大小的原石就能卖黄金百两,更别说这个酒葫芦高有一尺三寸,这么大块的天然寒玉原石本身价值就极为不菲,再加上雕刻难度,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卑弥呼笑道:“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自然相信,可是你们淮国富庶天下闻名,还是不要取笑我等海外小国了。”赵飞燕嘴角挑起:“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不过你们楼兰不是已经被海寇给灭国了么?” “我们楼兰一直以来百姓纯朴善良,与世无争。数百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战事,国内军队很少,自然打不过数十万海寇。”卑弥呼坦言,然后话锋一转:“可是你们又好到了哪去?福州不一样被海寇大军打的千疮百孔,破败在即?” 两女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吵上了。马车内刚刚缓和了一些的气氛,顿时又剑拔弩张起来。 张子龙却没有理会她们,盘膝坐在马车门口一言不发的喝着酒,脑中盘旋着怎么才能带着女子安然返回广陵。虽如此,但目光一直盯着车帘缝隙,打量着外面的情景。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隐约听到:“给我搜,一辆马车都不要错过,这里一定有问题。”少年嘴角苦笑,转头对赵飞燕道:“该走了!”女子眼珠一转,看着端庄的少女:“要不然咱们把她绑了做人质如何?” 卑弥呼毫无惧色:“淮国与楼兰都是海寇的敌人,你想用我的性命要挟他们?实在可笑。”赵飞燕闻言却摇头:“不是要挟海寇,而是要挟鬼左近。一个就算灭国都还忠心耿耿的臣子,对于殿下你这个唯一能够有机会复国的女王,他肯定会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保证你的安全。” “确实如此,但是我的身份一旦曝光,你我双方都会被海寇围歼。再说凯特一直都提防着鬼左近,现在前面围城的还有另外两股大军,所以你们依然回不到广陵。” 前方的骚乱越来越近,少年直接拉起赵飞燕背在身上:“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子一声惊呼:“哎哎,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张子龙没有理会她,而是把已经空了的酒葫芦扔给端坐在长塌上的卑弥呼:“喝了你的酒,放你这一次!”说完迈步冲出马车。 根本不等周围护卫反应过来,纵身间就上了前方一辆高大马车的车顶。二人环顾四周,居然到处都是海寇,看规模居然不下两千人。赵飞燕皱起眉头,语气疑惑:“不应该啊,这才多少时间就找到我们了?看样子还不是后面的追兵,他们难道能未卜先知不成?” 二人现在的位置正好就在包围圈中间,看样子就是冲他们来的没错。张子龙一震手中长枪:“不管了,先杀出去再说。”说完跃到地面,向着广陵方向疾驰而去,嘴里问:“你的脚没事吧?” 赵飞燕摇头道:“死不了。虽然血止住了但还是很疼,骨头好像已经断了,没办法骑乘。”少年点了点头,二人周边到处都是敌人的呼喝:“在这里,拦住他们。” 面前车队拐角“呼啦~”一声冲出四五十膀大腰圆的海寇,满脸兴奋的怪叫着杀来。赵飞燕叹气:“不知死活!”张子龙嘴角挑起,手中黑色大枪突然电光闪耀。 “轰~~”双方对撞在一起,海寇顿时被冲的七零八落、惨叫不休。驰骋大海的他们在少年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两个呼吸间就彻底被击溃,雪白的地面上只留下一片片斑驳的血迹与残破的尸体。 他们甚至连阻拦少年片刻都做不到,直到张子龙跑出去老远,幸存的二十多人才反应过来,扯着脖子大喊大叫:“都快过来,他们往广陵方向跑了!”附近海寇听到喊声全部向南追赶,片刻间这片地方恢复了宁静。 护卫着宽大马车的海寇却没有离开,带头的一个大汉双膝跪地:“殿下,属下护卫不利请殿下责罚。”卑弥呼温柔如水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不怪你们,对方看上去不是普通角色。”大汉感激道:“谢殿下开恩。” 一炷香后,鬼左近带领着百余名亲兵匆匆忙忙地赶到。青年直接闪身进入马车,跪地请罪:“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请您恕罪。您没有受伤吧?” 卑弥呼面无表情地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鬼左近沉声回:“启禀殿下,伏恩·马克斯一直都是凯特的手下,在我这里是为了负责监视我们。这次不知道他从哪探知到了关于您的消息,这才派兵来搜查。微臣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幸好还来得及。” “刚才恰好有两人引走了那些海寇,不然我可能已经被他们抓了。”鬼左近脸色大变,追问道:“殿下,对方是不是一男一女?男的十六七岁模样,身穿银甲,武器是一把黑枪?女的二十岁左右,身穿一身白裙?” 鬼左近祖上三代都侍奉楼兰皇族,青年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慌张。卑弥呼诧异:“没错就是他们,你为何会知道他们的相貌?” “天佑我楼兰,天佑我楼兰啊~”青年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脸虔诚的连连祷告。卑弥呼皱眉继续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左近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解释:“他就是陷阵营的主帅,那个全歼了山野川部的人。并且今天突然从凯特大军后方杀出,在数十万大军中阵斩两千,头目过百,是个非常可怕的家伙。殿下能在他手上逃得一命,真乃天佑我楼兰啊!” 一向举止淡然优雅的卑弥呼也不由得杏目圆睁:“原来是他!!”她实在无法相信,方才那个看着有些单纯的少年,居然就是那个杀人魔头。汉子一脸庆幸:“现在外面风声鹤唳,凯特的追兵马上就会杀到,看来那两人刚才是误以为骚乱是冲着他们而来。” 说完话锋一转,沉声道:“现在海寇已经开始怀疑,为了殿下的安全,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还请跟微臣回去。”卑弥呼点了点头:“左近,一切就交给你了。” 鬼左近脸色一正,坚定道:“殿下放心,我与七万楼兰儿郎誓死保卫您的安全。”说完恭声告退,率领二百人护卫着马车,缓缓向前方大军赶去。 伏恩·马克斯最近感觉很好,他是凯特的心腹,攻打楼兰的时候因为作战勇猛被提拔为十三路首领中的一员,这是何等的荣耀?就在他准备再接再厉大展宏图的时候,没想到却被凯特安排在鬼左近身边,负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原本一直都没进展,谁知道最近突然得到探子汇报,在鬼左近军中发现了疑似楼兰国师的和尚,猜测他有可能藏匿了原本已经被灭门的楼兰皇室成员。 这让伏恩·马克斯兴奋非常,如果真的抓住对方,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不光能彻底断绝楼兰复国的可能,还能用她要挟那些忠于楼兰的将士,如此一来自己的实力必然大涨。经过多方探查之后,终于确定了大致的藏匿地点,所以虽然现在攻城在即,他却还是亲自率军来查。 张子龙一路劈荆斩棘杀出重围,脚步却突然一顿。因为就在前方二百丈左右,一支黑压压的万人方阵早已经严阵以待。阵前一名战将,身高八尺有余,身披重甲手持巨剑,一头赤发无风自动,看上去威风凛凛。 赵飞燕眉头紧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藏在这里的?”张子龙环顾四周地形,朗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跑吧!” 这就是楼兰余孽!!!伏恩·马克斯看着少年背上的女子眼睛一亮,扛着手中那把门板大小的巨剑猖狂道:“交出她,大爷饶你不死。”赵飞燕闻言心中一惊,悄声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怎么办?” “擒贼先擒王!看这家伙的样子就知道脑子不太好使,看我的。”张子龙的爽朗一笑,盯着对面那名大汉:“想要她?打赢我再说!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伏恩闻言一愣,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要跟我打?” 张子龙挥舞了一下手中长枪,枪尖直指对面大汉:“不错!你可敢应战?”伏恩哈哈大笑,身后上万海寇也跟着轰然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壮汉笑够了一摆手,场面安静了下来。他面上带着狞笑:“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只要交出那女人我还可以饶你一命,跟我打的话小命可就不保了。” 张子龙环顾四周,找了个角落放下赵飞燕,嘴里叮嘱道:“你在这里千万不要动,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会立刻回来救你。”女子点了点头:“速战速决,最好能生擒。”少年微微点头,二话不说拖枪杀向对面大汉。 伏恩眉头一挑,也拖着巨剑开始冲锋。他的体型实在过于健硕,跑起来就跟一头发疯的野牛一般,地面也被他踩的积雪乱飞、轰轰作响。到了近前二话不说,双手持剑轰然砸下,剑身上裹挟着土黄色的真气十分浑厚,空气中发出“嗡嗡~”之声。 张子龙更是不甘示弱,腰身扭转如猿猴展臂般转了一圈,手中的黑色大枪绷成满月,一记上撩迎着巨剑就抽了过去。“铛~~~”,巨大刺耳的交鸣声猛然爆发,空气中形成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四下荡开,二人脚下更是猛地下沉三寸。 巨剑虽然由上及下占据着优势,可是依然被少年抽的向后荡去。伏恩双臂发木虎口酸胀,心中便是暗道不好:这小子什么来头,好大的力气。他是凯特手下有名的悍将,不然也不会提拔他当首领。最辉煌的战绩是率领两万兄弟大破楼兰十万大军,如此骄人的战绩也让他有些盲目自大,在不知道对方深浅的情况下,居然贸然接受了阵前比武。 “叮咣叮咣~”二人缠斗在一起,金铁之声不绝于耳。伏恩虽然勇猛但是力量比不过少年,然而手上功夫却是不容小觑,门板大的巨剑被他舞的霍霍生风,看似笨拙却转向灵巧,每每都能拦下对方的快枪。 张子龙眼神凝重,他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是却看出了他的难缠。真气防御惊人,再加上剑法又比自己高明不少,迟迟不能攻破对方防守,少年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计较。 对方武功技艺如此之高,短时间内根本拿不下对方,既然如此,那就杀了他!少年下定决心,眼中突然闪过凛冽的杀机。手上长枪招式一变,一记蛮不讲理的横扫千军呼啸而出。伏恩已经见识过对方的力道,谨慎的横剑格挡,可就在门板大小的巨剑拦在两人之间,短暂隔绝了双方视线的时候。 “金蝉蜕壳” 少年扫出的长枪突然收回,趁着对方视野消失的时候发动秘技,身影一个模糊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汉子背后,手中长枪无声无息的刺向大汉背心要害,枪尖上的一点银芒璀璨夺目。 “哎呀!”伏恩虽然看不见,但是凭借征战多年的经验加上身后隐隐的一丝杀意,也察觉出了来自背后的危险。也顾不上风度了,惊吼一声身形直接向前扑去,枪尖擦着他的左肋划过,带出了一道血箭。 大汉身形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停住,一个翻身就站起身形。横剑于身前警惕戒备,可是面前却空无一人。 “神门八阵!” 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伏恩·马克斯只觉得汗毛倒立如同坠入万丈深渊一般。 第十二章 中计 “神门八阵” 刚起身戒备的伏恩·马克斯心中一阵冰凉。张子龙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经半蹲在他的影子之中,双手撑地一手持枪,一个提膝撞在了他的后心。 “嘭~~” 攻击虽然被大汉周身的土黄色真气防住,可是巨大的冲击力却依然让他腾空飞去七八丈高。而这时张子龙脚下突然猛踩,身形如流星般追上,地面也轰然坍塌成个大坑。 “铛~”长枪如怒龙獠牙狠狠咬向大汉,可是伏恩·马克斯不愧是一员悍将,短暂失神之后迅速调整,用巨剑格挡住长枪攻击,但身体却因为对方磅礴的力道又向高空飞去。 张子龙朗声大笑,疾速坠落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踩,脚下真气汹涌流转,刹那间形成了一块方圆丈许的八边形阵图,银亮璀璨如同实质,其内电光作响。 张子龙双膝蹲在阵盘上再次猛地发力,身形突然消失,化作一道闪电袭向大汉。“噗~”上空的伏恩右腿处中了一枪鲜血淋漓,身形也因为力道偏转方向继续横着。在他刚才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个银色阵盘,少年的身影在上面一闪而逝,后发先至的赶上大汉。 “铛~噗~铛铛~噗~噗~”伏恩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块破布,被打的四下乱飞,虽然他已经极力反抗,可依然被长枪在身上扎下了三个血窟窿。幸好及时躲开了要害,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在他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空中八面神秘的阵图牵引在了正中间,上下不得。汉子面色狰狞的对下面手下怒吼:“给我杀!!!”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自少年第一次使用秘技开始到现在,底下上万精锐海寇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听闻到了伏恩的命令,顿时如梦方醒一般,呼喝着杀向远处的赵飞燕。因为对于天上的战斗,他们根本就没任何的机会插手。 赵飞燕见状嘴角冷笑:“已经晚了,一群蠢货!”就在她刚说完,空中八面璀璨阵图突然银光大亮,并且每面阵图之上都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他们同时开口:“吃我一枪!”接着八道身影同时举枪杀向大汉,后者目眦欲裂,拼命催动真气进行防御。 “铛铛铛~噗噗噗噗噗~~” 天空上的大阵中,少年身形如同闪电穿梭纵横,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伏恩·马克斯就如同被风吹起的柳絮,上下左右来回飘荡,身上血洞一也个接一个的出现。口中更是连连吐血,护体真气也被轰的残破不堪。 突然,八面阵图突然急速汇聚在伏恩的头顶,张子龙的身影也同时浮现,只见少年如蝙蝠般倒悬在天空的巨大阵图上,双手持枪眼神冰冷:“拿命来!” “轰隆隆~~” 长枪抵着伏恩的心口,如同一道闪电般砸落地面,大地不堪重负纷纷龟裂。地点刚好是冲过来的大军正中,一时间地面崩塌积雪四射,海寇部队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这…不可…能!”伏恩·马克斯双目空洞的望着天空,嘴里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的涌出,在他胸前正插着那杆黑色大枪。张子龙冷笑:“当你轻敌的那刻起,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完“噗~”的一声拔出长枪,大汉眼中的神光随之迅速消散。 在他身体的十数个血窟窿中,无数肉眼可见的红色光点升起,被少年脖中的血巾吸收。张子龙只觉得通体暖洋洋的无比舒服,体力真气迅速恢复,隐隐还有增强的感觉。对方是个高手,气血之力自然也就比寻常士卒要高上很多。 少年来不及品味这种让人上瘾的感觉,挥动长枪割下脚下大汉的头颅。几个起落先返回赵飞燕身边之后,回身挑着那颗人头怒吼:“贼首已死,谁敢拦我?”他这一声用了真气加持,一时间如虎啸龙吟摄人心魄。 所有海寇士卒都被这一声怒吼镇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的首领,曾经战绩辉煌的悍将,化形中品的高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连必杀技都没用出来。这也…… 赵飞燕爬到少年的背上,惊奇不已:“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少年嘴角挑起悄声道:“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真正的大将都是能阵斩敌帅的猛将,接下来就是挥军冲上,敌人自然不敢抵抗。” “你……真厉害!”赵飞燕被他的话给吓住了,想了半天才回了这么一句。居然是根据无从考据的野史评书,这家伙的脑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应该说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兄弟们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杀了他给首领报仇!”有人迟疑,就有人挺身而出。这支万人部队毕竟是伏恩·马克斯的嫡系精锐,短暂的慌乱后,就有头目站出来怒吼下令。 可是主帅已经被斩杀,没有了统一指挥的士卒自然一片慌乱。张子龙眼神一凝,盯着方才那个下令的头目就冲了过去,手中长枪还带着连绵不绝的残影。他把所有胆敢上前阻拦的士卒统统斩杀,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杀到了那名头目身前。 太快了,数十名海寇士卒甚至不能延缓一下少年速度,那名头目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他举起手中的长刀想要防御,可是面对张子龙背对阳光的身影,他却觉得手脚一阵冰凉。明明这个少年的身材并不算魁梧,却让他升起面前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般的感觉。 就在他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噗~”,长枪直接横扫而过,这名头目被一分为二,鲜血炸开就跟烟花一般。少年颈间红巾一亮,血力已经被吸收殆尽。 都是些出生入死的弟兄,面对少年的猖狂,方才阵前站的二十多名头目纷纷怒吼,带着手下向他杀来。张子龙面上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血!更多的血! 半个时辰后,赵飞燕拼命趴在少年耳边不住地大喊:“张子龙,赶快离开,你是不是疯了??”已经杀红眼的少年,突然目光中多了一丝清明。他环顾四周,只见遍地尸体,二十多名头目已经悉数殒命,还有六百多具普通士卒的尸体。 而他体内不光体力丝毫无损,真气甚至还充盈了几分,抵得上他苦修两月的程度。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脖间的红巾,心怀忌惮地咬牙向广陵城杀去。海寇士卒们现在哪里还敢阻拦,纷纷避开让路。 自此,十三路海寇中的伏恩·马克斯部,高层首领头目大部分都被歼灭,从此面临的只有被其他首领吞并的命运。从这里开始,事情也就完全脱离了凯特的掌握,本想借机重创鬼左近,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反倒是自己人吃了大亏。 要说倒霉,伏恩也真够倒霉的,这一段时间光顾着调查楼兰皇族的漏网之鱼了,很少在自己的帅帐里待。凯特派出的传令兵愣是扑了个空,他当然也就不知道今天张子龙冲阵的消息。只能说他今年命犯太岁,阳寿已尽。 张子龙二人一路前冲,没有遇见什么顽固的抵抗。鬼左近现在一心放在楼兰女王卑弥呼的身上,伏恩·马克斯部主事的人也死了大半,根本就没人能下命令。少年心中松了口气,眼见着距离城墙还有六里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海寇,一眼望不到边,少说也有两万之多。 少年猛地停下身形,极目打量,只见对方军容严整气势巍峨,当中阵前,数十名大汉如同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人。那人顶盔披甲,腰束玉带,外罩一间红色披风,腰胯长剑手持一杆蛇形长矛。要说这人长得也十分怪异,小眼浓眉肤色呈淡绿,蓄着三缕长须,让人感觉不伦不类,活像个青蛙成了精一般。 赵飞燕瞳孔一缩,指着对方阵中的大旗道:“这应该就是山野川说的那个武功极高的石和通了。”张子龙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面巨大帅旗上绣着一个‘石’字。 少年脸色有些凝重。赵飞燕又继续道:“这人不简单,手下这只部队军纪严明跟其他海寇完全不一样,咱们要小心了。”张子龙闻言点了点头。对方这阵势明摆着就是写着此路不通,想要冲过去的话…… 他们这边还在考虑是走是留,那边绿脸汉子已经朗声道:“来人可是游击将军张子龙?”少年一愣,没想到对方居然能认得出自己,也朗声故作不知的反问:“不错,你是何人?” 绿脸汉子轻轻一笑:“征西大将军,石和通!”语气中显示出一丝自傲。赵飞燕二人面面相觑,这个职务他们并不陌生,淮国就有四征将军,分别对应东南西北,乃是正一品的显赫武将,不论哪个手下都有数十万精锐将士。 赵飞燕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就凭你跟你这些手下?不知道是谁给你封的官,也不怕笑掉大牙。”石和通微微一笑并不恼怒,可他身后那些头目却气愤填膺,纷纷咒骂着抱拳请战。绿脸汉子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着急,看着对面女子:“我们的征西是征的你们福州,现在虽然将士少了些,可是等我们占领了福州之后,自然会扩充兵力的。你这女子又是谁?为何会跟张将军一起出现在这里?” 前半句赵飞燕只当是笑话来听,可是听了后半句却心里生疑,压低声音对少年道:“刚才那股海寇明明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而这些人又不知道,再加上窝藏楼兰皇女的鬼左近,看来他们内部矛盾不小。这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那也要先能活着返回广陵才行。张子龙翻了个白眼没有回话,而是对石和通道:“她是我救下来的难民。你们登陆以来导致民不聊生流民四起,听说你自己也是淮国人,为什么要帮助外人侵略自己的国家?” 石和通闻言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看你们两个年纪还小,又怎么会知道世道的艰险?淮国之所以能够成为明州三大国之一,靠的可不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背地里肮脏龌龊的事情做的太多太多,残害无辜人的性命更是简直数不胜数。我早就看够了这些,所以才会流亡在外成为海盗,如今我加入联军攻打福州,为的就是解救百姓。” 张子龙眉头一挑:“一派胡言,死在你们手底下的百姓又怎么说?”石和通沉声道:“不论哪个国家,历朝历代想要进行改革,必然的牺牲都是有的。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自然会被后世之人所接受。” 想起了一路行来见到的空城断壁,路边无人掩埋的破败尸体,逃进深山的凄惨百姓,少年心中气愤难平,张嘴就要反驳。赵飞燕却打断道:“他故意在这里跟咱们说这么多,看样子是想拖延时间。别再跟他理论了,咱们现在还是想办法脱身吧。北城现在进不去了,不如绕路攀山从西城进入,冰天雪地沛江必然结冰,那边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海寇的大军。” 张子龙点了点头就准备撤退,对方虽然有两万精兵,可只要不是团团包围住少年,就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就在此时,“呜~~~”低沉的号角突然从西、北两个方向响起,然后就是大批人马赶来的“轰轰~”声。赵飞燕脸色一变。 对面石和通仰天大笑两声,语气调侃:“远来即是客,二位还是暂停脚步多呆上一会,我们指挥官大人很想跟你们认识认识。”他已经接到了凯特的命令,无论无何要配合伏恩部的人马留下这二人,最好能逼他们返回东城。这对于熟通兵法韬略的石和通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片刻间,西面与他们刚才来的北面都出现了大批人马,每一面少说也有万人,最可怕的是他们阵前分别还有三千名骑兵。虽然他们并不擅长骑马,队伍看起来也是歪歪扭扭,可那毕竟是骑兵。仅仅靠张子龙的双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他们。赵飞燕恨声道:“刚才他故意跟咱们闲聊,就是要争取时间调动军队。咱们中计了,现在怎么办?” 西南北三方不通,唯一没有大军的是东面,而那里正是他们逃来的方向。看似是条生路,其实是九死无生之地。少年心思电转,不断思索着对策。 现在该怎么办? 第十三章 赌约 “怎么办?”赵飞燕焦急地问。张子龙环顾四周咬牙决定:“杀回东城。”女子震惊道:“你疯了?咱们刚从那边过来,现在他们一定严阵以待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这里有骑兵,留在这里一样是死路一条。”张子龙眼中闪过一丝决战的坚定。他带领的披麻军就是骑兵,当然是十分了解骑兵的特性,这东西的机动力跟冲击力跟步兵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以目前的情况,对面只是用马撞,也能给自己撞死。 少年话刚说完就转身向东跑去,广陵城高大的城墙就在不远处矗立,可是想要进去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可能了。因为在两者之间还有海寇无边无际的人墙、盾墙林立,弓上弦弩上箭,拄立的枪矛如同林海一般,再加上身后的骑兵部队与石和通等高手环伺。 石和通见他果然向东城跑去,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带着手下头目骑上战马,与六千骑兵呼啸着追赶在身后,距离不远也不近。他似乎不急着下杀手,反而像是在驱赶羊群一般。 赵飞燕耳边强风呼啸,仍然大喊问:“反正到哪都是死,为什么不在这拼一把?毕竟面前只有两万,总比东城的数十万强,再不济我们可以找机会向北逃进大山。” 张子龙眼神一直盯着城墙方向,想要找到一处突破口,可是始终不能如愿。闻言解释:“对方既然想玩我们只有陪他们玩了。如果逃走的话海寇大可以直接攻城,那咱们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会毫无意义,所以说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少年说完侧头看了看后面不紧不慢追着的骑兵继续:“他们既然不急着杀我们,到时候自然会有可乘之机。这里距离城门只有五里,看来他们收缩了防线想要演出大戏,那时我会找机会把你送入城内。” 赵飞燕摇头坚定道:“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到广陵的。”张子龙点头应是,心中却没太多奢望。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才是对方的目标,至于女子的身份,应该并没有暴露。 一路疾行,少年只要向城墙方向稍微偏离路线,迎面就是铺天盖地的箭矢。而反之向北边偏离,身后的骑兵就会呼喝着突然加速,挡住二人去路。这也更加让少年确信,对方不会轻易杀了自己二人,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东城城头上,传令兵来回奔走,把二人的位置不断传回。墨非攻有些疑惑:“既然他们好不容易逃走,为什么不从其他地方返回城内,偏偏又要折回来?” 传令兵抱拳道:“张将军身后,跟着大批骑兵。”墨非攻闻言更加疑惑:“海寇们这是要干什么?”东城城下,海寇大军已经推进到了三里处,可是仍然按兵不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赵匡转头对身后的中年太监问:“现在他们如果回来,你能把郡主救回来么?”名叫忠贤的太监思索片刻回复:“现在有敌军堵路,想要救回郡主的话,奴才没有十成把握。”赵匡满脸失望,看向另一边的驼背老仆问:“如果再加上阿福呢?” 中年太监不置可否道:“那要看福老愿意不愿意与奴才精诚携手了。”他声音尖细,可是还能让人感到一股真诚,可是驼背老人闻言脸上却闪过一丝抑制不住的怒意。 赵匡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之间的恩怨皆因本王而起,这次小女蒙难,可否请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联手一次?”驼背老仆冷哼一声:“老奴的任务是护卫王爷安危,其他的管不了。”说完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赵匡眼中怒意一闪而逝,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百丈外武林人士协防的城墙上,夏灵儿一脸坚定的抚摸着身后的金银巨剪。旁边任宁看在眼里,劝道:“灵儿不要冲动,既然郡主都在下面,那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自有王府去营救张少侠他们。” 夏灵儿有些不为所动:“大师姐,你知道在你们都被李春华抓起来后,我自己孤身流落江湖是怎么过的么?我四处找人帮忙,可是那些自诩为江湖大侠的高手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婉言拒绝,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出手相助。” 任宁摸着少女的肩膀,柔声道:“真是辛苦你了,灵儿。”聂小蝶在旁边冷声道:“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各个爱惜羽毛,这种别人门派内的是是非非最是出力不讨好的,他们才不会插手。” 夏灵儿点了点头,突然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左眼处的桃花胎记也愈加娇艳欲滴:“可是我遇见了他,一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他不怕麻烦也不怕吃力不讨好,在他心里只有侠义才是最重要的。他为了一个无依无助的可怜女孩,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我始终忘不掉青云山山腰处的那个山洞里,他站在洞口,全身笼罩在太阳的光辉之中,就像一个英雄……我的英雄。” 任宁摇头劝道:“灵儿你虽然境界高深,可是根本就没有争斗经验,贸然上去只能是送死,说不定还会给张少侠添麻烦。”夏灵儿点了点头,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聂小蝶看在眼中,心里却叹息一声,紧紧握着夫君李青云的手。 情之一字,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旁边的叶红妆听得双眼泛光,低声对旁边的赵安定道:“我哩个乖乖,原来她喜欢张子龙啊,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哩。”青年苦笑:“红妆,张兄弟怎么说也算是一表人才,武功高强的人杰,怎么能说成是牛粪呢?” “他啊,怎么说哩,长得虽然还可以,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阳刚哩。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类,一板起脸整个房间都让人不寒而栗。再看看我灵儿姐姐,身为彩衣宗宗主,你看看这长相,这气质,这品味,总之就是不般配。”叶红妆皱着秀鼻,使劲思考该怎么说明。 赵安定看着认真思考的少女,笑着摇头。这丫头,还真是可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上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北面突然传来大地的轰鸣,那是大批骑兵冲锋的声音,虽然低沉却震撼人心。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向那个方向看去。一炷香后,地平线上出现一道身影。 黑袍银甲如一道闪电,疾速向这边飞奔。只见此人手提黑枪蓬发散于脑后,身后背着一个白裙女子,眉目如画满身书卷。在他们身后,黑压压的骑兵裹挟着漫天飞荡的积雪,如一片乌云紧随其后。 城头上的赵匡虽然看不真切,却激动的胡须颤抖,回头对着武将们大声命令:“给本王擂鼓,告诉张将军,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须发皆白的王启明大声领命:“诺!!”说完大步走到城门处的巨鼓面前,一把推开头裹软巾的击鼓力士:“老将亲自来。” 张子龙,这个广陵城行伍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曾经让很多人唾弃,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可是今天,老将军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将军确实了得,百万大军中横行自如,如果能活着回来的话,注定会震惊世人,天下闻名,为他击鼓,值! “咚咚咚咚咚~~~”老将军手中鼓槌如暴雨倾盆,低沉的鼓声飘荡在天地之间。 张子龙瞥了一眼城头方向:“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你爹也在。”少年视力极佳,五里之外的城头清晰可见。突然少年一愣,在万千人群中,他突然看到了那个眼角有桃花胎记的少女。 犹记得上一场雪,他与少女在山脚下惜别,自此虽然同在福州却天各一方,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再见。 赵飞燕闻言直起身,对着城头舞动着手臂,嘴里大喊:“我在这里~~~”城头上的赵匡眼中有泪光闪烁,这个丫头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再回身,少年眼神蓦然一凛,前方海寇突然猛增,形似一个巨大的口袋,只等他们进入一般。赵飞燕有些紧张:“这是专门等着我们呢,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见到故人,张子龙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豪气,朗声道:“看看就知道了。”说罢迈入包围圈正中站定,环顾四周后单手舞动黑色大枪,枪尖直指东方帅台:“凯特何在?” 帅台上,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满脸笑意地对身后众人道:“此人名叫张子龙,乃是陷阵营主帅,虽十七已经是化形上品高手。前段时间杀了山野川,今天又杀了我们两位首领,你们觉得如何?” 在他身后并列九名汉子,光头大汉李舜臣、红脸短发渡边守纲、束发冲天鬼左近、顶盔掼甲的石和通赫然在列,而他们身后则站着三百多名面色阴沉的大小头目。他们都是各自队伍中的高手,最少也是驭物境界的高手,此次应召前来。 凯特没有等他们回答,上前一步看着团团包围中的少年:“张子龙,你身上那件宝甲是我的东西,可否归还?”张子龙闻言乐了,锤了锤胸前璀璨夺目的护心镜:“这身甲胄穿着舒服,我十分喜欢。按佛家的话来说就是跟我有缘,凯特首领家大业大,就别与我争了。” 凯特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如果今天之后你还能活着,送给你又何妨?”眯起的眼眸中,却散发出浓浓的杀意。张子龙咧嘴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想要张某的性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少你们也要付出百倍于我的代价。” 凯特仰天长笑:“好好好!果然是条汉子。我本人非常欣赏你,不如咱们打上一赌,如果你赢了的话自然任由你二人离开,如果输了的话……”说着伸手指向少年:“我要你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如何?” 张子龙环顾四周包围着的无边士卒,挑了挑剑眉高声问:“有趣,怎么个赌法?”凯特突然故作为难的踱步两圈:“张子龙,荡寇英雄,修罗枪,游击将军种种名头真是如雷贯耳。素传你年纪轻轻就有万夫不挡之勇,今天我也亲自见识过了,一人冲阵就能杀我将领二百,士卒三千,确实是勇武过人。不然咱们就在这赌一赌你的武力?” 赵飞燕环顾四周一望无尽的包围圈,有些担忧:“可能有诈。”张子龙小声道:“咱们还有其他选择么?”说完提高音量对着帅台上的凯特道:“自无不可。凯特首领,还请你划下道来我张子龙接着便是。” “好,我就喜欢脾气直爽的少年,你们上吧。”凯特声音高亢激昂。 自他身后的头目中,“呼啦~”一下走出一百五十人,他们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器,把少年二人团团围住。每个人身上都是真气翻涌,显示着功力不俗。 张子龙瞳孔猛地紧缩,满脸戒备的环顾四周。驭物境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二流高手,更何况是一百五十人联手…… 赵飞燕紧抿嘴唇,生怕打扰少年思绪。 “听说你很能打,这些都是众头领手下挑出的高手,你不妨来试一试。”凯特满脸笑意。在他身后,没见过少年实力的首领们都纷纷冷笑,这些人都是他们的手中大将,实力自然十分厉害。一百多人打一个,就算自己亲自上去也是必死无疑,更别说这个少年了。 “杀!!!”包围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顿时引爆了全场。一百多人纷纷抽出兵器杀向少年二人,各种真气攻击更是如同一道道洪流袭来。 张子龙瞳孔疾速颤动,所有攻击尽收眼下。要知道他自从成军以来,大大小小百十来仗,加上行走江湖的时候无不是以少打多,以弱打强,比这还要危险的情况数不胜数,自然不会乱了他的心神。少年脑中迅速做出判断,不能动用大规模真气防御,赵飞燕根本受不了。 那么只有…… “咔嚓~”一声如同炸雷怒吼,少年手中黑色大枪突然银光大放变成一条闪电,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张子龙把真气输入长枪,直到它接近崩溃,仰天怒吼一声:“不怕死就来!!!” 第十四章 死战 刺目的阳光依然挂在头顶,可是却丝毫没有温度。空气中充斥着无边的肃杀之意,除了少年手中长枪响起的“噼里啪啦~”的电鸣声外没有一丝声音,场面显得诡异而孤寂,仿佛围攻他的人都是泥雕的一般。 “唰~”帅台上的凯特举起右手猛地挥下。“呜呜呜呜~~~”无边号角声突然响起,低沉而又庄严,就像直接敲打在胸膛一般,让人血脉喷张。“杀~~~”周围喊杀声大作,这些海寇头目面目狰狞的发动了攻击。 与此同时,广陵城头也传来了冲锋的战鼓声,急促如雨声势滔天。即使远隔五里也让人震耳欲聋,如此规模最少也要上百面战鼓同时敲击才行。城上城下,几十万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少年二人身上。那目光中所蕴含的意味千奇百怪,愤怒、嗜血、仇恨、担忧、崇拜、妒忌等等不一而足。但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却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地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就是主角。 面对围攻,少年长枪一震:“找死!”怒喝完后抢身而上,悍然发动了攻击。刀光剑影!气劲纵横!一团团鲜血如同盛开的灵魂之花,从禁锢的躯壳中挣脱而出。张子龙就像一只在刀尖上翩翩起舞的蝴蝶,除了保护身后女子的时候才会收招防御,其余时间全在攻击,没有丝毫保留地进攻。 “叮叮当当~”身上的铠甲不愧是让凯特都念念不忘的宝贝,敌人的攻击落在上面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磅礴的冲击力还是让肺腑受了点小伤,可是对于体魄强健异于常人的少年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这么只攻不守,手中的黑色大枪被少年舞的密不透风,蛮横的力道加上上面蕴含的磅礴真气,威势骇人!有自恃勇武的头目不信邪的上前抵挡,手中兵器均被瞬间斩断,随着长枪落下,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大家别单独上,一起!!”一声呼喝传来。这些头目不愧是久经战阵之人,闻言顿时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击,少年一时间大感吃力。驭物境的护体真气,可比寻常士卒难砍百倍,并且比铠甲更强的是,它并没有死角弱点,想要攻破没有捷径。 一脚踢开旁边呼啸而至的狼牙棒,少年一记力劈华山想要解决这个重心不稳的海寇,可是旁边四人同时过来帮忙招架。“铛啷~~扑通~~”招架的四人被压的单膝跪地,兵器也被斩断两把兵器,可是黑色大枪再无余力被招架下来。 “注意配合,能挡下!!”又是一声大喊,所有人都信心百倍。对方不可一世的大枪,并非不可阻挡。 虽然难缠,可张子龙并没有十分慌张。对方每死一人,精纯的血力就会通过脖间红巾,化为体力,化为真气滋养自身。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每斩杀一人需要耗费的精力就更多了,渐渐的入不敷出,内里开始有所损耗。 帅台上,渡边守纲看的红脸都变绿了,抓起蜻蜓切就准备下去助战。他脾气火爆,手下头目自然也染上了这个毛病,所以少年刚才斩杀的头目中,有半数都是他的人。要知道那些人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死一个都让他心痛不已,更别说这么多了。 “站住!”凯特平静的站在渡边守纲的面前:“渡边首领,你准备去哪里?”虽然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可是眼底深处却带上了一丝冷漠。渡边抬腿就准备绕过:“我下去帮忙,他再这么杀下去老子就要成光杆司令了。” 凯特伸手一横,又一次拦下了红脸汉子。他眯起眼睛笑道:“方才与他打赌的时候渡边首领不反对,怎么现在却如此激动?死些手下而已,根本不足为虑,再招就是。你现在上去帮忙,岂不是让我凯特变成了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说着一指身前的八个首领:“再说死的也不光是你的手下。众位头领都没说话,渡边首领这么做真的好么?” “你们才派出了多少人?”渡边守纲闻言气的眼睛都红了,指着其余头领怒斥:“一个个都藏着掖着,是不是早就知道少年厉害,故意算计老子?”鬼左近面无表情:“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需要谨慎一点。你自己有眼无珠还怪到我们头上了?” 李舜臣接话道:“渡边首领先别着急,相信凯特首领一定有自己的考虑,还是等等再说。”其余首领神色各异,有的帮忙劝导,有的则脸色难看,显然损失也不小,但是面对凯特他们根本就不敢多说什么。石和通拄枪而立,满脸嘲讽:“渡边守纲,要怪就怪自己傻了吧唧。” “你~”渡边守纲气的胡须乱颤,举起手中长枪就想动手,其余人连忙打起了圆场:“渡边首领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就是死几个手下么,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我手下高手多,需要的话你尽管挑选便是。” “对啊,凯特首领可是我们的总指挥,他的面子自然比那些喽啰重要。” “我看渡边首领你还是消停点吧,现在不比从前,咱们现在都是有身份的人,谁还像你一样整天喊打喊杀的……” ………… 渡边守纲被说的红脸之上阴晴不定,可是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急的脑门上青筋直跳。就在这个时候,鬼左近突然脸色难看的指着台下:“慢!看来我们都小看他了,这些也是凯特首领的预料之中么?”台上众人纷纷望去,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在他们争执的片刻时间内,底下一百五十名头目已经被少年斩杀了半数有余,剩余六十多人虽然还在咬牙强撑,可看上去自保有余,想要进攻却万万不能。张子龙双目赤红,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不知为何他现在对鲜血十分渴望。这种冲动十分强烈,就像快要渴死的人想要喝水一般。 他颈间的那条围巾红芒大亮,看上去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赵飞燕被他身上的变化吓了一跳,连忙大喊:“张子龙你怎么了,快醒醒!!!”此时的少年面容狰狞,目露凶光,就像一只嗜血的豺狼。 张子龙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理智瞬间回归,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漂浮的红巾,勉强笑了笑:“没事!”就在刚才,他的耳边充满了一个诱惑的声音在对他说“血,血,血,只要获得更多的血,你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最终无敌于天下。”那声音十分飘渺,分不清男女,但是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按照它说的去做。 “好东西!”帅台上的凯特看着少年戴的那条火焰般的红巾,眼中充满了贪婪。他能看出来,少年不知疲惫越战越强的秘密很可能跟它有关。这样的宝贝就在眼前,怎能让他不激动难耐? “你们一起上,杀了他夺回宝甲还有那条围巾。谁能做到,我就把攻破广陵府的所得利益,全部赠送给他。”凯特的声音充满了狂热,就像一个赌徒一般。 他作为总指挥,攻下广陵所占的本来就比其余头领更多,那可是一笔无法估量的惊天财富。这边凯特话音刚落,身后各种真气波动就同时涌出。“轰~”少年北方二十丈处一声巨响,腰胯双刀的李舜臣就轰然落地:“小子,刚才让你跑了,现在咱们可以继续了!” 张子龙心头一沉,不等他回话。 “轰~”的一声,南面出现了身高六尺,红脸短发,肌肉虬结的渡边守纲。只见他满脸狰狞,手持神兵蜻蜓切,双目赤红的怒吼:“小兔崽子,杀了老子那么多手下,今天非活剐了你才能解恨。” “轰~”东面,束发冲天满脸严肃的鬼左近也手持一把狭刀落地:“在下鬼左近,请多指教。” “轰~”西面,顶盔掼甲的绿脸汉子,腰胯宝剑手持蛇矛:“同为淮国人,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赶紧认输,交出身上宝贝,不然等一会小命丢在这里可不划算。”正是方才率兵追击的石和通。 “轰轰轰轰~~~”另外六位首领也落在外围。赵飞燕破口大骂:“海寇就是海寇,这样的赌注就算赢了又怎么样?不知廉耻!还要脸不要脸了?” 凯特听得不禁莞尔,双手摊开朗声道:“我这里有三十万人,你拿什么跟我讲条件?你们广陵城里的人敢出来么?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可能。那你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公平?难道想让他一人挑我们三十万才算公平么?”他的声音十分猖狂,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可是赵飞燕闻言却呆住了,转身看向广陵城头,那里同样是人头攒动,可是并没有一人敢下城救援。 张子龙凝神戒备,笑着问:“我背上的是我救出来的流民,我曾经答应让她跟我一起返回广陵,既然现在咱们正在打赌,能不能先保证她的安全?” 凯特笑着回复:“我当然能答应你,可是我这几十万手下可就说不定了。”说完眯起眼睛,语气无奈:“毕竟你救的这个女流民实在太过漂亮了。我们常年飘荡在海上,很少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 张子龙闻言心中一片冰凉,周身这九人仅凭气势就知道都是高手,而自己却背着赵飞燕根本不能全力施为,真打起来……会死! 广陵东城外,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海寇用身体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方圆只有三百丈,而这个类似斗兽场的包围圈却摩肩擦踵足足有三里厚,其密集程度让人胆寒。城头上所有人都吞了口唾沫,他们光是站在这里想象一下,就浑身发抖不寒而栗。 “上!”包围圈的帅台上,凯特优雅的下达了命令。 九大首领闻声而动!“先接我一枪!”率先攻击的是脾气最为火爆的渡边守纲,只见他手中蜻蜓切那一尺多长的枪刃上银光耀眼,如同闪电刺向少年咽喉要害。 “铛啷~”张子龙反手一撩,对方长枪攻势一偏刺在空处。就在他准备还上一枪的时候,渡边红脸上却露出一丝阴笑,双手握着蜻蜓切用力一拉,长枪改刺为削,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砍向少年脖颈。而此时身后的李舜臣也已经上前,满脸兴奋:“这一次别跑了!” “轰隆~~”地面乍起一片雪雾,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运用秘术躲开了攻击,出现在旁边远处。可是不等张子龙站稳脚跟,李舜臣已经奔袭而至,手中长刀化为两道长虹轰击而下:“你很喜欢跑啊!!” “呛啷~~”对面双刀虽然威力比不上少年,可是锋利度却十分强横,一声交鸣声响后,少年手中黑色大枪枪身迸射出碎屑无数。 “他娘的,吃我一枪!”张子龙猛地一声怒吼,手中长枪快如闪电般刺向渡边的咽喉,音爆声迟迟而来。“轰隆!”磅礴的力量让渡边守纲单膝跪地,可是就在少年想要继续追击的时候。 “你好像很狂啊!”李舜臣一声怒吼,手中双刀合二为一,又从旁边平砍而来,声势浩大如同台风过境,凛冽的威势让少年发丝跟着狂舞。 “铛啷~”张子龙眉头紧锁回身格挡,“轰~~”少年直接双膝微曲深埋地下,汉子这一击确实力道磅礴。张子龙双目挑起看,着汉子道:“好力道!”说完腾身飞起一脚,横踢向汉子脖颈,如果中了就算不死也必定神志不醒。 “嘭~~”就在这时,渡边守纲又从旁边支援而来,长枪枪杆直接挡住少年攻击:“你真觉得自己还有胜算么?”他这边刚说完,自外围突然想起一阵破空声。 “嗤嗤~”包围圈外的鬼左近抬手甩出两道白光,破空声十分低沉,就跟秦雨寒射出黑色翎羽一般。仔细看去却是两把短匕,呈菱形,刃锋上的寒光如同流星一般夺目,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少年的咽喉。 第十五章 英雄 “铛~铛~”少年挥舞右臂,用肩甲格挡住飞刀的攻击,后者随着清脆响声打着旋飞回到鬼左近手中。可就这一个分神,跪在黑色大枪下的渡边守纲侧身一个翻滚,身形散乱间还不忘横扫了一枪,“嘭~”少年只觉得胸前巨力传来,身形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 看到机会,李舜臣闪身来到少年上空,双刀并拢挥舞而下:“天降神兵!”全身真气猛然爆发,在汉子身后聚集成人形,高约三丈威武不凡,手中一把璀璨光刀同时落下。 “八步赶蝉!”背后磅礴的气机让少年汗毛倒立,第一时间发动金蝉功秘术,脚下荡开一圈真气涟漪,凌空变向躲过攻击。“轰隆~”失去目标的李舜臣与巨人的攻击打在地上,炸出一个方圆五六丈的大坑,可见其威力非凡。 李舜臣满脸遗憾:“既然今天已经必死无疑了,何不放开手脚厮杀一番?本来看你也是条汉子,老是避而不战岂不可惜?”他这边说得轻松,少年那边却连还嘴的时间都没有。 渡边守纲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上了少年,“铛铛铛铛~”两杆长枪速度极快,如同闪电一般互相交错爆鸣。少年虽然力气比对方要大,可是渡边手中的蜻蜓切乃是神兵利器。 交手三十招不到,“咔嚓~”在张子龙震惊的眼中,黑色大枪断为两截,且断面处十分整齐光可鉴人。对方攻击继续落下,“噗~”的一声砍在少年的左臂上,血箭顿时飚射而出,伤口深可及骨。如果不是身上战甲防护,可能整条左臂都会被对方的神兵斩下。 少年根本就没理会自身伤势,怒吼一声:“还你一枪!”右手中的断枪便化为一道长虹掷向对面汉子,然后立刻转身冲向一个用斧大汉,准备突围。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再加上少年的全力施为,哪里还来得及反应。“噗~”渡边守纲护体真气被瞬间刺破,枪尖深深扎进肩膀,红脸汉子眉头一皱飞身而退,不忘对包围少年的其余首领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渡边首领既然已经受伤了,那就赶快回去包扎,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一阵怪笑揶揄,围观的众人才开始动手。渡边守纲为人霸道无礼,平时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最起码就这些首领来说,没有一个跟他关系融洽的。往日里因为他实力确实强大,所以大家还克制克制,可是今天他手下头目死了不少,势力大损,以后也就不用事事忍让了。 用斧大汉见少年朝自己冲来,狞笑道:“想从我这里冲出去?看来你的运气确实差了一点!”言罢双手持斧舞成龙卷,狂暴的飓风掀起了无数积雪。“轰隆~”招式已成,无边威势四散而开,巨斧砸在地面震耳欲聋。汉子看着少年冷笑:“天崩地裂!” “隆隆隆隆~”大地深处响起隐隐轰鸣,地面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翻滚起来。张子龙脚下突然一空猛地向下跌去,身后赵飞燕失声惊呼:“啊啊啊~”足足二十丈深的峡谷就这么突然出现,更可怕的是头顶,积雪、泥土、碎石铺天盖地。巨斧汉子满脸自负:“中了我这一招的人,就等着被大地活埋吧!” 张子龙虽然手中已经没有了兵器,可是却并不慌张,伸手一拳打向土壁。“嘭~”坚硬的岩石就跟豆腐般轻易地直没手肘,二人疾速下坠的身形猛地停在半空。接着少年挥动左臂向上就是一通乱拳,石屑纷飞间并没有被击落下去。 完后张子龙双脚登在墙壁上猛地用力,身形就跟炮弹一般冲向天空。“小子看鞭!”谁知道刚出来就听到一声暴喝,接踵而来的就是四条金色鞭影,少年瞳孔骤然紧缩,这些长鞭光华内敛居然真假难辨。 长鞭如长蛇狂舞,扭曲着从四面八方缠向二人,速度居然十分迅捷,眨眼间就绕成了一团。见状其他首领都有些恼火,看来这次的功劳,要与自己失之交臂了。 可是手持金色长鞭的消瘦汉子却连忙大声道:“空的,人跑了。”就在此时,那个手持大斧的首领旁边,空气如水波荡漾,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现,脸色有些苍白地二话不说一记通天炮轰在汉子后背。只听“嘭~”的一声,将近九尺的魁梧大汉被直接打的凌空飞起,划过一条轨迹打着旋跌落在十五丈外。 “哇~”护体真气虽然没有被攻破,可是不可抗拒的蛮力却让他受了内伤,紫黑色的淤血脱口而出。 少年出拳之后没有任何迟疑,撒腿就像广陵方向跑去。金蝉脱壳本就是消耗极大的秘术,再加上带着赵飞燕施展,对他已经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再加上他行动如此果决,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居然没有人追击。 除了一人。束发冲天的鬼左近身体化为一道黑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拦在了少年身前。两把短匕脱手而出,然后“呛啷~”一声抽出横挂在腰后的两尺直刀,面无表情的凝神戒备。 “嗤嗤~~”两把短匕穿破空气发出一声声爆鸣。张子龙空着双手无法抵挡,只能咬牙改变方向进行躲避。“噗噗~”两声,短匕没入地面,留下两个不知深浅的孔洞。 经过这么一阻挡,剩余的头领也都反应了过来,各自施展身法又围困住少年二人。磅礴的攻势接连展开,纵横的刀气、狂舞的金鞭、无声的钩镰、诡异的蛇矛、迅疾的长剑、防不胜防的短匕等等。大家最差都是化形境的高手,一时间光华肆意如同神仙打架,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张子龙长枪已断,东躲西闪不敢正面硬接。索性对方心中各自有自己的打算,都想率先取得少年头颅获得丰盛的报酬,所以根本就没有配合,甚至相互之间还多有牵制,所以短时间内二人才能安然无事。 赵飞燕今天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威压,围攻他们的每个人放在江湖中都是难得一见的一流高手,磅礴的气机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令她胸闷异常,再加上毫不掩饰的庞大杀意,更是让她血脉凝滞,只感觉突坠冰窖一般。要不是少年运用真气替她抵挡,很可能不用对方动手,她就会自己直接晕死过去。 各种颜色性质的真气演化成光怪陆离的攻击,更是让女子胆战心惊。大地在他们面前似乎也不堪重负,大大小小的深坑不断出现。身前少年虽然周身多处负伤,可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他的身形依然矫捷,可是呼吸声已经开有有些紊乱。她知道,没有鲜血作为养料的丝羽织,已经不能继续给少年提供帮助。 负伤的渡边守纲又加入战团,与李舜臣还有另外两名首领分属四方轮战少年。张子龙险象环生不能脱身,一个用剑的头领看准机会,双手持剑怒喝一声:“断水流!” 真气汇聚成一条弯月状的波浪,如波涛般的卷向少年,气势之雄伟让旁边众人纷纷退后。张子龙眼神一凝,身形如猿猴一般疾速变向,可是始终不能摆脱身后的追击。 “轰~”波涛直接击在少年胸口,张子龙口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形疾速飞退。早已经占据有利地形的渡边守纲狞笑着挥舞起蜻蜓切,长枪如同一只挥动翅膀的蜻蜓化为两道薄薄的寒光,一往一返间散发着凛冽的杀机。 “铛~噗~” 少年转动身形,用万骨甲硬挡下来,可是冲击力却让他再次口喷鲜血。赵飞燕柳眉倒竖:“放我下来,你赶快走!”张子龙咧嘴笑了一声:“咱们说好的!”然后直接继续向广陵冲去。 迎头撞见的,正是那个手持金鞭的消瘦汉子,只见他挥舞着长鞭于头顶,满脸赞叹道:“能在我们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奇才,可惜止步于此了!迎风百渡!” 手中金鞭突然分裂,化为满天鞭影缠向少年,汹涌的真气让人望而却步。少年不管不顾,双手交叉在身前准备硬闯“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抽打声响起,张子龙如同陀螺一般被抽的身躯抖动,紫色的血印布满了裸露的肌肤。然而少年并没有丝毫停留,依然奋不顾身的迎面直上。 “嗤嗤~”少年脸色凝重闪身躲避,关键时刻又是鬼左近的飞刀拦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好不容易拉扯出突破点的包围圈又一次合拢。张子龙眼中露出森然杀意盯着束发于顶的青年:“不弄死你,看来我是出不去了!” 鬼左近面无表情:“你可以试试!”少年双拳紧握怒吼道:“那你就去死吧!”脚下真气涟漪猛然荡开,张子龙身形以堪比利箭的速度冲向汉子,双拳合拢一记轰天炮,裹挟着无边威势砸向鬼左近。 “轰隆~~”鬼左近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烟疾速拉开距离,少年的拳头砸落地面,雪花腾空而起地面塌陷。张子龙瞳孔瞬间缩小变为针孔状,这家伙轻功太过诡异,根本抓不到他。 不等少年想到策略,下一瞬间,李舜臣与渡边守纲又围攻上来,包围圈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破绽,张子龙的处境又变的险象环生起来。城下的号角声与城头的锣鼓声交织成一片,可对于少年二人来说没有丝毫用处,近在眼前的援兵,并没有来到! “看来咱们是回不去了!”少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一边凌空用脚踢开砍来的斧头一边感慨。赵飞燕眼神黯淡:“如果我在城头,也不会派兵出来救援的。” 张子龙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对的。”言罢矮下身形向前一窜,躲开了那个双手持剑的首领攻击,迎面而来的又是李舜臣的双刀。 “铛啷~”扭转身躯用万骨甲挡下,身后又传来破空声。“噗噗~~”鬼左近神出鬼没的飞刀这一次终于建功,直接刺穿了少年裸露在铠甲之外的脚踝,鲜血喷涌而出,可是少年依然仿佛没有感受到痛楚一般不为所动。 “对不起~”赵飞燕嘴角带笑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咔~~”一口咬断自己的手掌,鲜血喷溅在丝羽织上,早已黯淡无光的红巾突然大放光明,疾速流逝的真气突然开始猛增。同时一个声音又升腾在少年心中:“想让她活命,就需要更多的血,鲜血,更多的鲜血!!!” 少年瞳孔一片赤红,身形突然加速,比刚才快了不止一筹,一拳逼开围拢过来的李舜臣,反手一记轰拳打开渡边守纲的奇袭,脚下用力,一声轰鸣冲向持斧汉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给老子去死!!!” “咣~轰~”蛮横的力量直接轰飞了大汉,可是这并不能解决少年窘境,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包围圈中……他……依然逃脱不掉。可是面对此刻如同疯虎一般的少年,所有人都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 广陵城头,叶红妆欢欣鼓舞的拍着双手:“张子龙这家伙果然十分厉害哩,真解气。有他在,一个人就能解决海寇了。”少女眼中一片真诚,可见还没有看清事情的本质。 赵安定摇头,声音有些沉重:“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张兄弟就算再厉害,也会死在敌军之中,我的那个表姐也不能幸存。”说完撇头看向城门方向的赵匡等人叹息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张兄弟一个人在外拼命,广陵城空有二十多万守军居然无动于衷,真是让人……”说了摇了摇头,充满了惋惜之意。 夏灵儿满脸担忧的神色突然一遍,声音之中充满豪情道:“是他教会了我,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乏强者,但是面对困境不计后果,敢于为他人挺身不计生死的人,才能被称作英雄,真正的英雄,而现在他就是那个英雄!”说完直接取下身后背着的金银剪:“为了他,我也想挺身而出。” “我也想成为…英雄!”夏灵儿刚说完,浑身真气倾泻而出,金银两色光芒遮天蔽日,居然比城下远处战团中的还要耀眼夺目。城头周围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磅礴到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在他们身边的并不是一个娇媚的女子,而是一头来自上古的荒兽一般。 真气化形巅峰!竟然恐怖如斯! 第十六章 绝处逢生 “嘶~~”广陵城头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任宁焦急道:“灵儿,你练的功法根本就不擅打斗,还不赶快停下。”夏灵儿裙摆飘摇猎猎作响,一脸坚毅:“知恩图报啊大师姐,他救了彩衣宗,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既然没有人愿意出城救援,那我夏灵儿甘愿做第一人。” 彩衣宗众人听闻此话纷纷沉默,李青山紧握手中光华流转的长剑:“宗主说的不错,张兄弟对我们彩衣宗有大恩,算我一个。”剩余弟子也纷纷表态应当出手相助。 任宁脸色苍白,自家事自己最清楚,就他们彩衣宗弟子的武力,上了战场都是白给。杀一些普通的海寇也就算了,可是想要突破厚达三里的贼兵,再去跟那些功力高深的沙场悍将们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要是有那实力,当初也就不会被化形下品的李春华给抓住了。 旁边叶红妆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满脸佩服:“我类个灵儿姐姐,你居然是化形巅峰的大高手!厉害哩厉害哩。”夏灵儿眼神平静的看向远处战团,摇头道:“境界高又如何?我从来没打过架,更别说杀人了,这次恐怕……” “哦~~~”小姑娘长长的唏嘘了一声,然后抬起小脸拍了拍胸脯:“不就是把他们救回来么?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交由本公主来代劳吧,灵儿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小意思哩!!” 夏灵儿闻言满脸诧异:“你?”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十三岁的小姑娘瘦瘦弱弱,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本事下城救人的样子。 赵安定也劝道:“你就别跟着添乱了红妆,广陵城坐拥二十万大军,高手无数。真要下定决心去救援的话也轮不到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你要是有个万一的话让我如何……” 叶红妆小姑娘一撇嘴:“你们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哩!张子龙怎么说也是我来淮国的第一个朋友,现在他身陷绝境,本公主岂能坐视不理?”说完双手拢在嘴边,抬起小脑袋大喊。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而是一阵阵疾速扩散的音波,无声无息。然后她面露得意的双臂环胸,一副让你们好看的样子。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不到半炷香时间,突然有人指着天边大叫:“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闻声看去,均发现远处天际有一个黑点,正用惊人的速度接近这里。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那居然是一只巨大的雄鹰,嗯,非常巨大。 翅膀张开足有两丈多长,全身纯白色羽毛,双目冷冽如电,喙长一尺,散发着金属般的光芒,鹰爪更是寒光闪闪摄人心魄。如此巨大的鹰隼简直闻所未闻,所以当它立在城头箭垛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敬畏。 叶红妆哈哈一笑,跳上城头站在巨鹰身边,满脸的自得:“本公主可是万兽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只雪隼乃是门内数一数二的灵兽,算起来辈分应该还是我的师叔,所以我都叫它隼叔。” 赵安定满头冷汗,突然想起好像却有其事。当初她跟秦雨寒比武的时候,好像就召唤过来了,可是因为对方箭法超绝,所以并没有下来。 夏灵儿皱眉问:“红妆,你准备怎么救出他们?”小姑娘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游马国可不同于你们淮国哩。那里有无边无际的草原,条件恶劣的环境,所以生活在那里的人,可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充满野性哩!” 说完小姑娘眼中散发出一丝凶光:“万兽门秘术,兽灵附身!”庞大的真气包裹全身,叶红妆头发暴涨长可及地,根根闪着金属光泽。原本乌黑的大眼睛变得狭长,瞳孔竖立,双手指甲迅速变长,锋利如剑。一股野性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猛地看去,居然与她身旁的巨鹰长相有三分相似。 “隼叔,咱们走!”叶红妆说完直接双手平举倒下城头,吓得赵安定连忙扑上:“你干什么红妆?”可是依然慢了一步,小姑娘已经跌下城头。要知道这可是广陵城,城墙高有三十丈,从这里摔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哇哈哈哈~~~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痛快哩!!!”小姑娘兴奋的声音飘荡在城头之上。巨大鹰隼眼里闪过一丝无可奈何,啼鸣一声张开翅膀。猛烈的狂风吹得周围众人东倒西歪,而它的身影却一闪而逝,接住跌落的叶红妆后,翅膀一震扶摇直上,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呼吸间就化作高空中的一个黑点。 夏灵儿目瞪口呆:“红妆你……到底是什么人?”赵安定苦笑着解释:“红妆是游马国公主,万兽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弟子。三年前游马国与淮国和亲,成为了我的妃子。” 不知内情的人听的胆战心惊,原来这个看起来贵气逼人的公子,居然是个皇子殿下,这还真是……厉害!周围的武林人士眼睛里充满了敬畏。这个皇子的口味,还真是……更厉害! 百丈外的墨非攻捋须道:“这个彩衣宗还真是深藏不露,宗主如此年轻就有化形巅峰的修为,可怕可怕!”赵匡身后的中年太监也附和道:“福州这地方也是邪门,平日里出不了什么大人物,可是一旦出现就是天纵之才。还记得当年有淮国第一剑客之称的单乐成,三十岁就达到了化形巅峰,已经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可是跟这少女比起来就稍显逊色了。” 广陵王赵匡不在乎这些,而是担忧的看着天上的那颗黑点问:“我的这位侄媳妇如何,到底能不能救出飞燕?”墨非攻点头道:“寻常手段想要从数十万大军中救出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从空中却要容易得多,王爷大可放心。” 赵匡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而他身后那个名叫阿福的老仆却在心中冷笑,放心?墨家这位钜子果然如传闻中说的一样不善争斗。放在平常当然不难,可是现在围攻张子龙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擅长战阵厮杀的一流高手,从他们手下救人出来? …… 赵飞燕的手上的鲜血不断涌入红巾,张子龙脑海中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少年。可是他赤红的眼中还有一丝清明,虽然身处绝境却依然思考着对策。 石和通,渡边守纲,李舜臣三人近战最为厉害,要不是他们相互之间毫无配合自己早就输了。他们手中的兵器也十分棘手,特别是石和通的那杆绿矛明显带毒,绝对不能让它伤到。 手持巨斧的汉子力量蛮横,那招天崩地裂威力也十分巨大,可是身法却逊色不少,暂时没有威胁。使用金鞭的敌人非常棘手,被他困住的话就彻底完了。用剑的那个身法招式都可以,只是威力不大暂时不用顾虑。 另外还有用刀的、用钩镰的,二人一直游离在战圈之外,应该不敢跟其他人争功,可是也不得不防。张子龙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束发冲天的鬼左近身上。 想要在他们手下活命,必须想办法找到突破口。如今来看只有冲入对方军阵中才有一线生机,而能轻而易举追上自己的鬼左近最是棘手,他那一身如同鬼魅的轻功根本没有办法追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既然暂时无计可施,那就只能自己来争取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找一把兵器。渡边守纲?不行,这家伙功力属于敌人中最高的,战阵经验也最为丰富。石和通?不行,这家伙太过精明,再说连兵器都淬毒,可见他为人阴毒不好对付。少年思来想去,目光一凝下定决心。 可就在少年准备行动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张子龙,本姑娘来接你了!!”所有人都猛地抬头,只见天际上俯冲下来一个黑点,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帅台上的凯特一挑眉:“居然可以控制飞禽?看来是对方雪藏的高手了。张子龙只不过是个杂牌将军,就算武力再高强,也根本不值得冒险来营救,到底是为了什么?”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背上的女子时,嘴角泛起一丝恍然:“看来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啊,说不定这才是条大鱼。” 凯特下定决心,对身边亲兵吩咐:“传令下去,让所有弟兄准备强弓劲弩,绝对不能让他们跑掉。” “是,首领!”亲兵领命离去。 叶红妆趴在雪白鹰隼的背上,抓着它的翎羽开心的大笑。两边的呼啸而过的劲风,加上俯冲带来的强烈刺激,让她仿佛又回到万兽门,回到了游马国那苍茫的土地上。 千丈!八百丈!五百丈!三百丈!就在她们越来越接近地面的时候。 底下突然传来无数声怒喝声:“放箭!”随后而来的就是漫天的箭雨,如同乌云一样冲天而起,叶红妆嘴角冷笑:“真以为你们是秦雨寒哩?就凭这种箭矢也想拦住我们?隼叔,让这些海寇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巨鹰一声啼鸣,全身浮现出无数雪白真气,眨眼间就护住了全身。“叮叮叮叮~”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可是却纷纷被真气摊开,巨鹰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可是叶红妆却太小看这些箭矢了,要知道蚁多咬死象的事情可并不在少数。别说张子龙,就连服用禁药恢复巅峰甚至更强的单乐成,也不过硬挡敌人三千杀伤半数而已。 数十支!毫无反应! 数百支!不用在意! 数千支!速度大缓! 当一股一股铺天盖地的箭矢越来越集中在她们身上的时候,巨鹰身上的雪白真气被迅速消耗,叶红妆的视线已经看不到地面,眼中尽是无尽的黑色利刃,吓得她大叫:“我类个亲娘哩,隼叔快撤,快撤!” 巨鹰一个俯冲,在距离地面一百丈的地方呼啸而过,拉升高空。叶红妆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胸脯:“吓死本公主哩,这也太多了吧。” 鹰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啼鸣一声盘旋在战团上空五百丈的地方,再也不敢轻易下降。赵飞燕深感遗憾,有些怒其不争:“这小姑娘也太笨了。既然是出来救人的,为什么非要提前示警?就不能等近一点再喊么?” 张子龙闻言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高空中的雄鹰,心中做出了决定。 帅台上凯特满脸笑意的看着二人:“张子龙,今天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要不要重新给我介绍一下你身后的美丽女子?” 张子龙眼神一凝:“凯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凯特闻言哈哈大笑,最后眼泪都快出来了才说:“方才我就奇怪,你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普通百姓值得你做到如此程度么?现在广陵城忍不住又派出高手救援,就凭你一个杂牌将军?恐怕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值得吧?” 说着凯特满脸阴笑:“那结果就只有一个:这个女子身份尊贵,让你不得不舍身相救。但是据我们的情报显示,你张子龙可不是肯卑躬屈膝的一个人,我想象不到到底什么身份才会让你如此做,可否给在下解惑一番?” 寒风吹过,场面寂静无声。赵飞燕脸颊流下一丝冷汗,心中莫名的有些坦然。对方既然已经有了这种猜测,那无论他们怎么辩解对方也不会相信了,想要趁对方大意活着返回广陵?已经是不可能了! “看来还是功亏一篑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跟你死在一起!”女子虽然一脸嫌弃的样子,可是眼中却泛着一丝暖意。 张子龙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怕高么?”赵飞燕一时有些茫然,本能的回了一句:“不怕,怎么了?”少年仰天长啸:“那咱们现在就回城!!叶红妆准备好!!!”说完全身真气不要钱般汹涌而出,眨眼间覆盖全身。磅礴的电力虽然少年有意克制,可仍然让赵飞燕浑身战栗不断,哆哆嗦嗦地问:“你…你…要做…什…么?” 高空上的小姑娘一脸迷糊:“啊?怎么哩?”张子龙朗声道:“一起回家!”帅台上的凯特脸色突然一边,失声大吼:“不好,拦住他!” 众位首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少年大笑一声:“晚了!神门八阵!” “轰隆隆~”地面坍塌出无数裂纹,少年身形蓦然冲天而起,化为一道白虹,眨眼间已经来到了二十丈的高空!脚下突然出现一面银光灿灿的真气阵图,张子龙空中借力,身形继续拔高二十丈。 第二面,第三面,第西面……第八面!! 第十七章 失之交臂 八面阵图垂直显现,张子龙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几乎瞬间到达了一百五十丈的高空。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此时下面才惊慌失措的响起“放箭!!!”的命令。 凯特脸色铁青,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一手,这个距离怎么可能带着一个人达到?失误了!煮熟的鸭子眼见就要飞走,让这位优雅的汉子脸上布满了狰狞,怒吼道:“不管用什么办法,赶快给我把他们弄下来!!!” 高空之上的叶红妆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那个论辈分算是她师叔的雪隼,早已经开始盘旋降低高度。在少年最后一次起跳之后,险之又险的用爪子抓住了张子龙的双肩。 “真有你的张子龙,居然能想到这种主意哩!”巨鹰身上的叶红妆满脸兴奋,探出脑袋称赞道。少年身后的赵飞燕虽然全身麻痹说不了话,但是眼神中也充满了激动之色,这一路走的实在太过艰难了,终于……终于……结束了! 迟迟而来的箭矢根本不能阻挡它的护体真气,纷纷被弹飞开去。就在巨鹰准备振翅高飞的时候,却出现了计划以外的情况。三个人加在一起原本就十分沉重,对于不以体魄见长的鸟类尤为如此,再加上张子龙身穿的万骨甲实在过于沉重,导致巨鹰根本没有办法攀升高度。 巨鹰一声啼鸣,拼命扇动翅膀,可是效果甚微。而此时地面上的九大首领也已经反应过来,也不管能不能打到了,绚烂的真气攻击脱手而出。虽然大部分都在半途中就后继无力了,可是漫天的金光鞭影中,突然传来两声低沉的破空声。 “小心,快闪开!!!”张子龙脱口而出,交手多时他自然能分辨出来,这是鬼左近的飞刀。可是已经为时已晚,“噗~”两道白虹一闪而逝,巨鹰的护体真气瞬间被刺破,巨鹰双爪溅起两朵血花。 突然被袭吃痛之下,不由自主的爪子一松,少年二人跌落向地面。叶红妆满脸震惊,伸手对着少年大喊:“喂,你去哪哩?快回来!!”少年满脸苦笑,他要是有那本事早就飞回广陵了。没有理会少女的话,腰身一扭面相下方。 成片的箭雨,一望无际的包围圈,狞笑的凯特,还有满脸兴奋的九大首领。他的嘴角突然挑起露出个不屑的笑容:“老子来陪你们玩!!!” 言罢一把扯过身后女子抛向巨鹰:“不用管我,马上带她走!!”赵飞燕目眦欲裂,可是浑身麻痹丝毫发不出声音。巨鹰迅速做出决断,调整身形接住女子,双翅一震扶摇直上,盘旋一圈后向广陵城方向激射而去。 叶红妆拍着巨鹰的背,焦急道:“隼叔,救错人哩,回去,回去啊!!”可是雪隼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向城头飞去。 三个人一起的话,所有人都走不了!! 叶红妆满脸歉意的回头,看着那个从天而降的银色身影,拖着长长的红巾显得有些孤独无助!赵飞燕此时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发疯一般的扯过少女衣领:“是你的愚蠢害了他,快点回去,不然我诛你九族!!”她双目赤红语气冰冷刺骨。 “啪~”叶红妆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拍开女子的手:“他是因为你,才落到现在的境地的,老实呆着,本公主送你回城!”赵飞燕双手僵在空中,突然想起了二人的目的,咬了咬牙坐下。看着那个如彗星般跌落的身影,喃喃道:“放心,再坚持片刻,我会救你的!不惜一切代价。” 五里,对于巨鹰的速度来说转瞬即逝。当它裹挟着无数疾风落在城头的时候,赵匡激动的抢步迎上,一把抱住女子老泪纵横:“二妞,你吓死为父了。怎么这么不听话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要是有个闪失,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母亲?” 旁边的文臣武将也是纷纷上前道喜,一时间场面十分融洽。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城外,还有一个人,一个深陷重围的人,一个必死无疑的人。 赵飞燕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严肃道:“父王,女儿跟张子龙这次冒险回来是有天大的事情。能不能现在就把指挥权交给女儿?” 赵匡满脸诧异:“到底怎么回事?”赵飞燕没有回答,而是单膝跪地抱拳:“儿臣赵飞燕,恳请父王应允。”赵匡脸色变了两变,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对文武百官道:“从现在开始,郡主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可曾明白?” “是,王爷!”所有人都跪地领命,心中却不觉有些打鼓,不知道这个郡主千金要搞什么名堂。赵匡看着女儿,满脸笑意:“这样就行了吧?” 赵飞燕点了点头:“多谢父王。”说完冷着脸站起身,娇声喝道:“拱卫司指挥使张奇何在?”武将中,一个魁梧汉子闻言一愣,连忙单膝跪地:“末将张奇在此!”而汉子旁边的人都纷纷对视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女子并没有发号施令,而是继续问:“城内新军现在由谁负责?”所有人都转头向鼓楼看去。须发皆白却满身腱子肉的王启明,还在疯魔似的击鼓。看到众人的眼光,才停住手上动作,走来抱拳道:“广陵新军主帅王启明,拜见郡主。” “现在负责防守广陵的军队可是你拱卫司的将士?” “回郡主,正是!” “王老将军,现在城内新军共有多少将士?” “回郡主,共计十五万众。” 赵飞燕点头沉吟一下,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女子直接下令:“王老将军,现在命你立刻调动新军接手城防事物,东门五万,西门一万,北门两万,南门两万!剩余五万新军,封锁城门附近街区,五里之内不允许任何人出没,违者斩立决!” 还不等其他人反映过来,女子又看向跪地的中年汉子:“张奇将军,现在本郡主命你立刻带领所有拱卫司将士撤回军营待命,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能外出一步。都尉以上军官全部看押起来,但凡有任何可疑之处,当场斩杀!” 直到她话语说完,文武百官顿时哗然,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纷纷猜测郡主此举的用意。 王启明看了一眼广陵王,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军令如山,直接抱拳朗声道:“末将王启明遵命!”说完带着亲军大步离去。 拱卫司指挥使张奇却傻眼了,见没人替自己说话,只能硬着头皮抱拳问:“郡主,城防事物一直是由拱卫司负责,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该如何守卫广陵,不知道我们到底犯了什么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赵飞燕目光冰冷的与之对视:“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军令如山,张将军想要抗命不成?”抗命不遵?四个字震得张奇堂堂八尺男儿一个哆嗦,咬了咬牙:“末将不敢,卑职遵命。”说完便起身下去传达命令。 赵飞燕深深看了一眼张奇离去的背影,然后转头看着赵匡身后的中年太监:“忠贤统领,派出你手下影卫精锐监视拱卫司动向,但凡有任何异常立刻通报于我。” 中年太监虽然面带笑容,却不发一言,既没有应允也没有反对。影卫乃是广陵王直属,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调动。 而广陵王赵匡虽然一直都没说话,可是目光之中却充满了担忧。现在听到居然还要动用影卫,就忍不住开口问:“飞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飞燕从小在王府长大,对此自然十分了然,闻言躬身抱拳回复:“启禀父王,儿臣与张子龙将军得到确切消息,广陵府内有海寇大批奸细,实力最少也可以攻破城门。这次攻城从头到尾都是个阴谋,到时候海寇里应外合之下,广陵危矣,所以张子龙将军才奋不顾身的单人冲阵。而拱卫司一直负责城防,对方一定会从这里下手,事关福州存亡,还请父王应允。” 如果说刚才女子的话只是引起了百官的骚乱,那么这次可就像炸雷一样,把他们震得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广陵城内有大批奸细,可以攻破城门??? 赵匡同样目瞪口呆:“此话当真?”赵飞燕回答的斩钉截铁:“但凡有一句虚言,父王可斩我头。”赵匡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儿,仿佛有些不认识了。她从前性格只是有些怪异,而现在则更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好!父王信你!忠贤,就按郡主说的话办!”回过神来的赵匡直接回身下命。中年太监一言不发的拱手领命,然后身形一阵模糊,消失在原地。没有人看到他低垂的脸上,带着无边的嗜血杀意。 广陵城安逸的太久,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是该流点血提提醒了!! “儿臣谢过父王!”赵飞燕道了一声谢,起身继续:“广陵府,军械司的人可在?”武将中又跑出一人,身材矮胖留着山羊胡,出来后直接双膝跪地:“军械司监造官黄陵路参见郡主!” 文官之中也走出一个中年儒生,身穿知府官袍威严十足,出列后作揖道:“广陵府知府唐生见过郡主!” “黄陵路,现在命你一炷香内在此处准备一百个入城笼,耽误片刻立斩不赦。”女子的话如同催命符,留着山羊胡的汉子被吓得脸都绿了,冷汗“哗~”就流了下来。这么少的时间,这可真是要了命了。可是他不敢忤逆,只能领命一声逃也似的离开,矮胖的身形虽然跌跌撞撞,速度却十分惊人。 赵飞燕根本就没理会他的想法,继续道:“唐知府,立刻撰写公文通告全城,组织义士出城救援张子龙将军。只要愿意出城,不论结果赏金五十两,如果谁能救出张将军,额外赏黄金万两!” 说着语气一冷:“再撰写一份公文通告除拱卫司外的所有军队,以都伯所率的五百人为限,每伯人马必须出一人赶到东城参与救援。半个时辰内如果不到,斩都伯人头。” 女子目光又落在了百余丈外的武林人士身上:“另外本郡主悬赏一本绝学,告诉那帮江湖人,谁能救回张将军就能得到!”唐生眼露震惊的领命离去,心想广陵城如此之大,除非骑骏马狂奔,否则半个时辰这个限度,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那可不是普通士卒,而都是些基层将官啊,这个郡主……好大的杀性。 而悬赏一策更是阴险,一本绝学对于武林中人来说,不亚于一品大员对于官迷的诱惑,能有几个人能够经受住诱惑?但是想要从数十万海寇中救出人来?呵呵! 一连串的命令发布,所有曾经见过或者认识郡主的人,都不禁心里生起了疑惑。莫非这个郡主是别人假扮的?否则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可是面对女子那冰冷的眼神,又纷纷低下头去噤若寒蝉。 墨非攻身后,有一个长相英俊的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儒衫高冠身背赤剑,此时小声嘀咕:“如此兴师动众的救张子龙,这郡主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成?”正是纯阳学宫弟子莫小书,自从开战以来他就跟妹妹莫小雨一起,始终跟在墨非攻身边。 “小书,切莫嚼舌。”墨非攻低声训斥一句。另一边的少女莫小雨帮腔道:“我看你是羡慕张子龙吧?”莫小书脸色涨红:“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会羡慕他?他就算再厉害也活不过今天了!” 他这句话可没有刻意压制声音,那边正在商议具体事宜的赵飞燕身形猛地顿住,回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他为了福州百姓的生死存亡不惜只身犯险,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是不会让他死的。”说话间已经打量完少年,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笑容:“生的一副好皮囊却一点担当都没有。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境界,但必定不会太高,也就只能在这里耍耍嘴皮子说说风凉话了。”言罢就不再理会少年。 少年人哪能忍得了这种奚落,莫小书闻言面红耳赤:“我现在已经是驭物大圆满的境界,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号的少年高手了!” “又是一个像钟元良一样的废物,甚至还不如他!”赵飞燕的声音充满了奚落,最后又来了一句:“闭嘴!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再敢嚼舌的话本郡主就灭你三族!” 女子出身高贵,自小就养成了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再加上杀伐果断的口气,莫小书浑身一颤顿时不敢再还嘴了。莫小雨在旁边掩嘴偷笑:“哥,你可真没出息!” 第十八章 准备好了么? 古人云站得越高看的越远,张子龙也曾经登上过很多山。有青海郡那种除了猎人就不见一人的幽静山峰,也有盘踞着祸害一方土匪的山寨,有应江上那座倒映在碧波中的巍峨天剑山,还有薛风婷为了约定独守长达四十载的天苍山。有的能记住,有的记不住,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一座能给他这种天高海阔的感觉。 独自一人,百丈高空,下面白雪皑皑的大地上,黑压压的全部都是敌人。可是他们不管怎么怒目而视,怎么破口大骂,却对自己依然束手无策,因为没有人可以上来。 张开双臂,狂风倒卷。少年身体猛地倾斜随风而舞,闭上眼,疾速坠落的失重感让少年心脏加速跳动,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浮现在心头。本来此行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机缘巧合下现在赵飞燕已经返回广陵,海寇阴谋已经破灭,千千万万的百姓免于战火,还有比这更让人舒心的事情么? 少年孑身一人,此时只觉得浑身无比的放松,原本沉重的身体也开始轻盈起来。地面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凯特那狰狞的面容。他此时正脸红脖子粗的在吼着什么,风太大听不清楚,只看到包围圈向自己这边转移,可能是因为放跑了赵飞燕而心有不甘吧。 张子龙嘴角挑起露出一丝笑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一把扯过挂在身侧的褡裢,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仰头就倒。一颗颗泛着晶莹红芒的丹药被他大口吞咽入腹,体内如同烈火燃烧,体表也散发出若隐若现的赤色雾气。早已经黯淡无光的红巾猛的一亮,如同快要饿死的狗一般,把雾气全部吸收殆尽。 血灵丹,博庆郡血灵阁秘药,不知用多少精纯血气炼制而成。传闻只要服用一颗,寻常重伤之躯就可以完全恢复。少年没有吝啬,一股脑的全部吞下,身上的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内伤也恢复如初。颈间也传来暖洋洋的热浪,使得经脉中枯竭的真气开始充盈。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少年的身体如同彗星一般砸向地面。 而下面,九大海寇首领已经完成包围。渡边守纲摸了摸胸前的枪伤,满脸狞笑的吼着:“小崽子,此仇我要百倍奉还!!”李舜臣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跟着出声:“这可不好说。就算是你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算不死也会被摔成重伤。” “那就要看咱们谁先得手了!”石和通眯起眼故作轻松道,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远处的鬼左近,论速度他才是最难缠的,要想办法赶在他之前才行。 剩余的五人也各自打着算盘,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一方面提防着来自背后的攻击,一方面又想率先拿下少年的人头,没有人会在意对方还会搞出什么动静。 身在空中,少年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面上露出轻蔑之色仰天长啸:“你们准备好了么?撞山龙!!!”没有了赵飞燕的顾虑,少年毫无顾忌的放开了手脚。 体内十二条经脉疯狂运转,天上境的磅礴修为汹涌而出。只见自少年为中心,无数裹着着电光的银芒轰然炸开,如天雷乍现让人不可直视,宏伟的气势甚至冲散了头顶的云层。 然后,出现在数十万海寇面前的,是一条龙,一条雷龙。 龙长二十丈,通体银色栩栩如生,周身电光“噼啪~”作响。龙眼中没有瞳孔,有的只是一片刺目银光,散发着苍天在上一般的威势。张子龙立于龙头,黑袍银甲长发狂舞,满脸的猖狂:“众位久等了,我来了!!” “昂~~~”雷龙仰天长啸。肉眼可见的圈圈音波涟漪卷向周围,不少边缘的普通海寇甚至被震得七孔流血倒地身亡。包括凯特在内,十大首领都眉头紧皱,没想到少年居然有如此实力。看此招的威势,对方真的还是化形境么? 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长啸过后的电龙扭转身躯当头撞下,目标直指已经负伤的渡边守纲。后者同为化形上品修为,可是随着银龙下落,却感觉自己完全被对方所制,举手投足间非常滞涩,隐隐有被天地之力禁锢一般。旁边的首领们纷纷后退避开,都打着暂时观望的念头。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渡边守纲运尽全身真气,竭尽全力暂时地挣脱了禁锢。他手中神兵蜻蜓切光芒大放,面目狰狞的反手上撩,用出了平生最强秘技:“蜓祸!!!” 同样磅礴的真气,转瞬间充斥了方圆三十丈的空间,然后纷纷化为五彩斑斓的蜻蜓,数量之多遮天蔽日。它们如蝗虫一般倒卷向空中电龙,悍不畏死犹如飞蛾扑火。 双方对冲速度何其之快?几乎眨眼间,无尽的彩色蜻蜓就包裹住了银龙全身。 渡边守纲顿时觉得压力一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兔崽子不是受伤了么?奶奶的吓死老子了,幸好有这杆神兵傍身,不然还真要阴沟里翻船了!”说着站起身,满脸嘲讽的看着跑到远处的其他首领:“海盗就是海盗,他娘的没一个讲义气的。这个少年归我……” 其余海寇首领看他的眼神,充斥着一种古怪,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一般。红脸汉子见状顿觉不妙,连忙回头看去,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咔嚓~”无尽绚烂无比的蜻蜓海中,突然想起一声炸雷。接着就是无数银亮光束如同利剑一般划破苍穹,所有碰上的蜻蜓都化为齑粉,眨眼间漫天都是彩色光点漂浮游移。 “昂~~”银龙轻吟一声继续冲下,虽然不如刚才长啸来的气势磅礴,可是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它生气了的感觉。李舜臣见状不可置信的吼了一句:“这他娘的是活的!!!”身形也暴退二十丈,其余首领见连他都如此,也继续向后撤了一段距离。 眨眼间场中只剩下身在电龙中的张子龙,与地上脸色如猪肝的渡边守纲。红脸汉子也想跑,可是他惊骇的发现,随着对方的接近,周围束缚之力突然暴涨数倍,他居然……动不了了! “轰隆隆~~~”电龙撞在他身上,方圆五十丈内,所有积雪乱石被反震到空中,水桶宽的地缝向四面八方蔓延如同蜘蛛网一般。所有人都感觉整个空间都震颤了一下,不少士卒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 “轰轰轰~~”电龙毫不停歇,口中衔着红脸汉子的身体在大地上滑行。丈许宽的鸿沟在雪地上任意驰骋,甚至还冲进了海寇的军阵之中。运气好的被电为一团焦炭,更倒霉的被直接撞成一团血雾,肉眼不可见的血力眨眼间就被丝羽织吸收。 海寇大军顿时一片大乱,纷纷怪叫着四散逃跑。面临跟天威一样的电龙,他们根本就不敢阻拦。 “还等什么?赶快拦住他,这么厉害的招式绝对消耗甚大。别被吓到了,决不能让他逃走!!”凯特大吼一声。九大首领闻声而动,他们也觉得,决不能让少年活着回城,太危险了。 “飞星!”率先出手的,正是束发冲天的鬼左近,只见他张开双臂,胸前浮现无数真气汇聚成的金色光点,下一刻如万箭齐发一般射向电龙身前。根本躲无可躲。 龙头中的张子龙眉头一皱。此招是他耗费了五成功力催动,本想威慑住对方趁机脱身,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确实难缠。撞山龙以威力见长,速度则是一般,跑不掉了! “昂~~”电龙直接变换方向。 “迎风百渡!” “断水流!” 道道金鞭缠绕而来,配合着月牙一般的怒涛,再一次把少年的去路截断,电龙方向再变。 “天降神兵!” “天崩地裂!” 下方大地坍塌,头顶神人举剑劈砍,无奈之下电龙一记神龙摆尾转向来时方向冲去。 “毒龙钻!”石和通体内真气破体而出。手中绿矛光芒璀璨,后仰掷出化为一条胳膊粗细,长约三丈的绿色大蟒,吐着蛇信就冲向电龙。 “兽咬!”始终都没用出秘术的持刀首领,也在此刻发动了。长刀出鞘如圆月当空,磨盘大小的虎头张着血盆大口咬来。 “断刚百斩!”最后一个用钩镰枪的海寇首领,一直给人不起眼的感觉,没想到出招也十分犀利,手中钩镰枪挥舞成风,一道道转折的枪芒如同回旋镖,沿着不同轨迹轰了过来。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同时也是坐镇一方的海寇首领。刚才因为种种原因下手都留了几分力道,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再出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每一个攻击都带着无边威势。 “噗~~”一直被咬在龙口中的渡边守纲,拼命抵挡的真气防御最终被攻破,张口喷出了一大口淤血。强烈的电流导致身体麻痹,旋转的真气如同细小利刃,在汉子身上划出无数血痕。 前后左右都被封锁,张子龙眉头紧皱。撞山龙这招最厉害的是逼迫对方只能硬挡,然后凭借撞击的冲力让对方化为肉泥,如果手上有兵器的话则事半功倍。以现在的程度,想要杀死这个红脸海寇根本不可能,少年心思电转。 “昂~~”电龙冲天而起,接着低头撞向地面,“轰隆~”一声又是无边雪雾反震升腾,八大首领分列八方凝神戒备。一道黑影如利箭般射出,李舜臣狞笑一声:“来得好!”手中双刀已然举起。 “李老弟,是我啊!!”黑影大叫一声,直到此时他们才看清,跑出来的正是渡边守纲。可是此时汉子实在是太惨了,全身的衣服都变成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哪哪都在流淌着鲜血。虽然伤口不深看着却十分可怖,就跟个血葫芦似的。 “原来是渡边老哥,还没死呢?你的宝贝枪呢?”李舜臣捋了捋锃亮的光头哈哈大笑。一向嘴毒的渡边守纲这次却没有回话,逃也似的离开,只留下一句:“那小子现在真气大损,已经快不行了。” “哦?你在说我么?破阵!!!” 突然一道闪电从雪雾中飚射而出,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噗~”的一声直接没入渡边守纲后心。把他死死地钉在雪地之中的,正是他的成名兵器蜻蜓切,此刻枪尾还在剧烈颤动。红脸汉子眼中神光迅速流逝,嘴里喃喃着:“这……不可……能!!” “强袭!”又是一道闪电一闪即逝,剩余八名海寇首领同时后退一步。少年出现在渡边守纲尸体旁边,“噗~”地一把拔出蜻蜓切扛在肩上,颈上红巾光芒一闪。 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少年朗声一笑:“虽然样式怪了点,但是挺好用的。谢谢你的枪!” 见他如此自信满满,剩余的首领也不敢贸然攻击。谁知道少年下一个盯上的,会不会就是自己?“啪啪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传来,凯特一边拍手一边走下帅台来到近前。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你年纪轻轻,居然隐藏的如此之深,把我们都给骗了!哦,不对!你之所以不敢使出全力是因为那个女人吧?既然她现在已经跑了,张将军能否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 张子龙脸上露出个阳光般的笑容:“广陵王郡主,赵飞燕。凯特首领可还满意?”说着眼角却瞥了一眼远处的广陵城头,拱卫司的旗帜刚刚撤掉,必须争取一些时间。 凯特眼角抽动:“原来如此!赵匡最喜爱的女儿。多么好的一个从筹码居然从手上跑掉了,真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中年男子金发碧眼,满脸优雅之色。可是看着对面少年的目光,忍不住泛起了杀机。 穿着我刚得不久奉若至宝的万骨甲,杀我弟兄无数,害我军士气大跌,又放走了那么重要的筹码。说是仇恨似海也不为过,放谁谁不咬牙切齿? 可是凯特毕竟不是一般人,眼中杀机一闪即逝,脸上笑意盎然道:“不过跟你比起来,她也就不算什么了!怎么样张将军,还是那句话,有没有兴趣过来为我效力?凭你的能力我可以保证,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哦?你就这么看好我?那你的宝甲怎么办,难道要送给我?”张子龙笑着拍了拍身上的银甲。凯特摆了摆手:“我看好的是你这个人。正所谓宝甲曾英雄,区区一件万骨甲而已,送你又何妨?” 第十九章 失控 广陵城头一片嘈杂混乱,很多人在低声议论。叶红妆让巨鹰回去后,自己则垂头丧气的回到彩衣宗这边:“对不起了灵儿姐姐,救错人哩!”夏灵儿笑着摇头,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红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最起码解放了他的双手。” “什么?”叶红妆迷惑不解。“昂~~~”龙吟声响彻天地,有人指着远方:“看~那是什么?”待他们看清,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远处天空出现了一条璀璨银龙,正张牙舞爪的扑向大地。 “张子龙,果然厉害!”赵安定眼神中精光连闪,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叶红妆双手掐腰哈哈大笑:“我就说那郡主是个拖油瓶,没了她张子龙自己就能杀回来哩!” 城门处的赵飞燕也看了一眼,不同的她的是眼中还是充满了担忧。不是担心张子龙实力不济,实在是对方太强了。于是转过身后冷声下令:“入城笼还没准备好么?” 手下一名文官小心翼翼道:“回郡主,时辰还没到!”赵飞燕抓了抓头发,双臂环胸不发一言。 包围圈中,张子龙笑意不减:“凯特首领,现在胜负未分,你怎么这么有信心就能攻下福州?”凯特伸手遥指广陵:“多亏了你们制定了诱敌深入的策略。福州二十一郡,让我们轻而易举的取了三成。而且福州多大江大河可却没有像样的水师,我军进退自如,无人可挡。你觉得我们会输么?” “那又如何?福州人口数千万,就凭你们区区几十万人,被打回海上是迟早的事。”少年耸耸肩不以为然。凯特摇头:“此言差矣,记得刚登陆福州的时候,洪安郡城坐拥十万人口却无人防守,被我先锋八百人攻破此城。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俘虏了三百万人东渡楼兰,几千万?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张子龙眯起眼:“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自大的人,看来我们之间注定合不来。”凯特一愣,回过神后放声大笑:“阁下误会了,我这是自信。”说着又指向广陵:“广陵城,我一日可破。” 张子龙闻言没有任何的惊讶。凯特皱起眉头,脸色突然变得扭曲:“你们早就知道了?现在城内已经有所防备!”对方如此迫切的想回广陵的理由,原来是这样…… “破不了广陵,你们想要攻下福州天知道需要几年。更别说我们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又有朝廷作为后盾,而你们远征而来死一个少一个,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孙先生早就跟朝廷有过协议,福州已经孤立无援,这你还不知道……”面目狰狞的凯特脸色又是一变:“混蛋,你这是在拖延时间。给我上!” 早已准备多时的李舜臣顿时怒吼一声:“小子,敢不敢接我一招?”言罢挥舞天将双刀向少年杀来。后者挥舞着手中刚夺过来的蜻蜓切:“看把你这秃驴厉害的,谁跑谁孙子。” 秃驴?李舜臣气得哇哇大叫:“老子这是天生的,你这小兔崽子才是秃驴。”“铛啷~”一声,双刀与长枪相撞,气劲四散。张子龙乱发狂舞:“我看你不光是个秃驴,眼睛还不好使,小爷这么长的头发没看见么?” 双方厮杀在一起,刀气纵横枪影无数。少年越打越顺畅,刚开始还怕对方手里兵器厉害,所以只用了五成力道,可是三十回合下来手中长枪却没有丝毫破损,顿时心里有了底,力道开始逐渐加重。 李舜臣头上冷汗当时就下来了。对方的力道大的惊人,握刀的双手轻微颤动,虎口也有血丝渗出。凭借精妙刀法暂时避开对方后,对旁边大喊:“一起上!” 其余首领缓过神来纷纷加入战局,张子龙迈开脚步与他们游斗在一起,嘴里充满不屑:“秃驴,打不过就叫帮手,你也不怎么样啊!”李舜臣气得光头都红了,挥舞双刀追杀向少年。 少年长枪舞成蛟龙,所有攻击都被化解。他是越来越喜欢这杆名叫蜻蜓切的楼兰神兵了。枪长一丈通体黑金,尖长三尺呈菱形,上面分八道血槽。不论是刺击还是劈砍都威力惊人,只要被它所伤,伤口血流如注必死无疑。 可就算少年勇冠三军又经验丰富,可同时面对八人的围攻仍然渐渐落入下风。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全力施为的少年虽然体力尚且无碍,真气却有些捉衿见肘,毕竟方才那招撞山龙消耗不小。 张子龙不是没想过突围,可是每次都被那个神出鬼没的鬼左近阻拦。少年越打越窝火,心里也烦闷异常,最终漏了个破绽。荡开李舜臣双刀的力道过重,导致身形不稳向前踉跄了两步。 “迎风百渡!” 在场的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手,用金鞭的汉子见状直接发动秘技,真气化为百道金鞭,把少年凌空捆了个结结实实。任凭他如何用力都不能脱困。 “兔崽子,你不是能打么?看老子砍下你的狗头!”李舜臣满脸狞笑,拎着刀上前。用鞭的汉子纵身挡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李首领,这小子是我抓住的,能不能请你退下?” 李舜臣满不在乎:“放心,功劳我不跟你抢,不过这兔崽子刚才羞辱我,他的脑袋必须由我来砍。”用鞭汉子的脚步丝毫不退:“反正他难逃一死,死在谁手上不是死?还是由我代劳吧!”说着握鞭的右手真气大放,困住少年的金鞭顿时开始收紧。 “格雷,你这家伙敢拦我?”李舜臣丝毫不买账。用鞭的汉子脸也拉下来了:“你如果一意孤行,拦你又如何?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说话间,首领中那个用大斧的汉子,与用单刀的汉子也站在了他的身后。 李舜臣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个家伙什么时候混到一起了。旁边观战的凯特眼神一凝,一边拍手鼓掌一边走上前:“都是自己人,别舞刀弄枪的。这小子是格雷抓住的,功劳理应归属于他。我知道李首领没有争功的意思,所以千万别意气用事。” 他们在这边剑拔弩张,那边被捆的张子龙却眼冒怒火。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愤怒,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沦落到这一步,让人当成猎物般争来争去?可是对方真气幻化的金鞭十分神异,柔韧无比且根本挣脱不开。 耻辱,屈辱,愤怒。 这些情绪彻底点燃了少年心中的傲气。 “轰隆~!”平地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以少年为中心,空中浮现出无数光点,数量之多让人目不暇接,然后一股脑的向他体内钻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给我开!”张子龙爆喝一声,百道金鞭应声化为虚无。落地后脚下一踩,冲着广陵城方向一闪而逝,只留下一句:“沙场再会,必定斩汝等狗头!”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凯特连忙大声下令:“英雄胆?混蛋,都别吵了!追!!传令所有人,誓死给我挡住少年,胆敢后退一步者,当场处死!” “是!!” 张子龙这回凭借先手的优势,如闪电破空一往无前,眨眼间他已经跑出百丈。在他对面是黑压压的海寇大军,场面一度十分安静。此时聚集而来的乌云让大地顿时一暗,身后响起了海寇们冲锋的号角声。 最前面的一名海寇头目满脸冷汗:“来!来了!”他双手紧紧握着一把长矛,用力过大指头都有些发青。旁边手下只觉得喉咙干涩异常,纷纷吞了口口水。 二百丈!张子龙速度丝毫不减! “放箭!!!”一声撕心裂肺的下令声响起,“嗡~”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为了不影响速度,少年根本没有出招,只是运转真气包裹全身,如一团银芒继续冲锋。“叮叮叮叮~”所有箭矢都被弹开。 一百五十丈!一百丈!五十丈! 已经快被压力逼疯的头目,仰头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杀!!!”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这也难怪,毕竟亲眼见识过少年厉害,搁谁谁会不胆战心惊? “杀杀杀!!!”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手下海寇士卒虽然也同样恐惧,却不得不舍命前冲。一时间海寇如浪潮一般涌向少年。 张子龙一言不发继续冲锋,双方速度迅速接近。“轰轰轰~”刚一接触,数十名海寇的身躯就被撞飞到天空。少年就跟一头凶兽一样横冲直撞,长枪被他大刀阔斧一顿劈砍,一时间血流满地。 一名海寇士卒侥幸避过长枪攻击来到近前,张开双臂就向少年腰间抱去。张子龙飞起一脚,“轰~”那名海寇被直接踹飞出去十五丈开外,沿途撞飞海寇无数,落地后已经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腾空的少年脚下泛起一圈真气涟漪,如同大鹏展翅一般向前跃出二十丈。快落地时头下脚上,手中蜻蜓切带着残影猛刺,“噗噗噗噗~”十二道血柱从海寇喉咙飚射。 “轰隆~”少年落地,庞大的冲击力让附近两丈方圆的海寇骨断筋折。外围的海寇壮着胆子围杀过来,少年却再次脚下用力,又腾空而起。他十分清楚,现在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回城。 再次落地后,积雪腾空视线模糊。少年眼神一凝,握枪的右手居然被一名驭物境界的海寇头目死死抱住,他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开,旁边喊杀的士卒已经围了上来。 张子龙探手握住一名海寇的胳膊,挥舞起来当锤使。“咣咣~轰轰~”他的力道何其之大?二百斤的壮汉在他手里就跟小树枝也差不多,周围杀上来的海寇被他砸的人仰马翻。等手中的海寇已经不成人形,少年又一把抓住那个抱住右手的海寇头目,一边前进一边开砸。 如今他已经孤身杀入敌阵一里处,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海寇大军。虽然四面皆敌,但正因为如此,身后那帮高手的追击也被阻拦,迟迟不能接近。 距离城门还有三里,只要再前进一里,就能进入护城河,那里将会是一马平川。少年一路枪挑脚踢,如一阵旋风笔直前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一地,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嗖~”喊杀声震天的环境中,突然传来一个微乎其微的破空声。张子龙耳朵一动,探手抓住偷袭过来的箭矢,反手掷出,“噗~”正中十五丈外一名手持劲弩的海寇。 帅台边的凯特气得面容扭曲破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 蜻蜓切这把神兵原本在渡边守纲手上,走的是轻灵诡异的路数,杀伤力根本就看不出来。到了张子龙手上却变成一头吃人的猛兽,三尺枪锋挥舞起来刚猛无比,海寇手中的兵器被它碰到,刀剑俱碎。 冲冲冲!少年浑身浴血如同恶鬼。颈间围巾红色刺眼,一声声充满诱惑的声音不断响起:“对,做的没错,只要有了充足的血,你将战无不胜,你将无敌于天下,杀吧!杀吧!哈哈哈!” 距离护城河还有三百丈,只要到了那里就没有敌人能够阻拦住他。隐约间也听到了来自城池方面的声援,看来是援兵将至。 血腥气充斥鼻尖直入肺腑,那蛊惑声拥有非同一般的魔力,让人不禁沉浸其中。张子龙原本清明的眼睛也开始泛起了红芒,理智渐渐消退。 二百丈!一百丈!少年前进的速度遽然减慢。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他却不再着急冲着广陵方向移动,而是一反常态,如同一个嗜血的修罗一般,哪里人多就向哪里杀去。 一时间腥风血雨,少年身边的尸体堆成了了一座高台。随着杀戮,他全身澄澈的电属性真气,也夹杂上了一缕缕血红色纹路,显得非常肮脏。 城头上,夏灵儿见状脸色大变,运起真气大喊:“张子龙,别被心魔迷惑了!!!”不论少女实力如何,可是境界却是实打实的化形巅峰,她的娇斥声如洪钟大鼓贯彻天地。 可是对于少年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时的张子龙,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连日来的激战,肉体真气虽然可以凭借药物恢复,但是精神已经疲惫不堪接近极限。 “睡吧,安心的睡吧,广陵城危局已解,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睡吧~”分不清男女的蛊惑声在耳边呢喃,少年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困倦无比。 第二十章 尘埃落定 广陵城城头伸出一百根粗壮木桩,上面固定着一个圆形滑轮,吊着五尺见方的半身高木笼,此物名叫入城笼。用于战时接人入城所用,大多情况下是对方使节。而此时,一百座入城笼正上上下下地向城下运送着义士军兵。 城下已经汇聚了上千人,五花八门的什么人都有。有身穿各色战袍的士卒,有身穿百姓服装的壮汉,每个都是天庭饱满太阳穴高高拱起,显然是外家高手。还有些佩剑挂刀的江湖侠客。他们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凑在一起,看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飞燕可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呼喝着让入城笼加快速度,一批一批的勇士被落下城头。站在箭垛边的墨非攻突然道:“郡主,张将军摆脱了追兵,正在向这里突袭。” 女子闻言快步走到老者身旁,果然看到黑袍银甲的少年以势不可挡之势向这边杀来,后面远处真气纵横,应该是那些海寇首领。 赵飞燕看了眼城下汇聚的三千名义军,朗声道:“多的话本郡主就不说了,敢下城头的都是不怕死的。本郡主在这里承诺你们,只要能救回张子龙将军,必定兑现诺言。诸君,请吧!” “冲!!!”城下顿时喧闹起来。大家嘶吼着向海寇大军发动了冲锋,乱哄哄的没有阵型,倒像是一群逃难的灾民一般。 赵匡摇头:“就靠他们想要救回张子龙,恐怕很难。”赵飞燕的语气也有些无力:“那儿臣该怎么办?打开城门?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三千人虽然不多,最起码能给他争取一些生还的机会!” 两里的距离,不论是身强力壮的军卒,还是身怀绝艺的武林高手都不是问题,不到一炷香就已经赶到。跨过护城河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敌军阵中有一尸体累积的高台,张子龙满身煞气的站在上面,活生生的像个修罗恶鬼。 “不管了,上!救回张将军!”不知是谁呼喝一声,三千勇士悍不畏死的冲向海寇大军,眨眼间厮杀成一团。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勇士确实当之无愧。他们各个敢打敢杀,特别是那些武林中人,凭借真气各个矫勇无比。 他们距离少年只有百丈不到的距离,可是随着推进,附近的海寇却越杀越多。八十丈的距离,三千勇士已经伤亡过半,虽然也带走了海寇两千兵卒,但却是杯水车薪。 而此时的少年却依然只顾着杀人,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不少人急的满头大汗,纷纷吆喝。 “张将军,你快过来!” “瓜娃子,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逃命?” “将军,你赶快回城,我们给你断后。” “张子龙,你他娘的疯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 不断有人被海寇砍倒,鲜血顺着尸体流淌在雪白的大地上,殷红刺目。从中也漂浮出肉眼不可见的血力,被红巾所吸收。浑身暖洋洋的张子龙突然觉得一股寒流袭来,让他毛骨悚然。 少年想要睁开眼,可是却做不到,眼帘似乎被压了一座大山一般。外面出来营救他的勇士接二连三的被杀死,不到一会就全部阵亡,而他们的血力让少年如坠冰窖。 内心疯狂的咆哮可是依然无可奈何,仿佛他的灵魂都被封印了一般。 “叮铃~”一声清脆悦耳的铃声在心湖荡漾开来,正是摄魂铃的声音。 张子龙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然后迅速驱散了嗜血的红芒。银亮真气中夹杂的血污,也瞬间被闪电化为缕缕飞灰。少年看着遍地身穿淮国服饰的尸体,紧抿着嘴唇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向广陵方向快速奔去。可是因为刚才耽误了太长的时间,身后已经能看到一股股磅礴的真气正在疾速迅速靠近,那必然是海寇首领们的追击。 一百丈!五十丈! 冲锋的张子龙瞳孔猛地一缩,因为前面出现了一个人,束发冲天的鬼左近。他就跟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总是在最后关头拦住去路。 只见他右手放在横背在后腰处的刀柄,摆了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压低身形如猫腰,全身真气汇聚于背后短刀上,虽然没有出鞘,但那喷薄欲出的压力却让人胆寒:“有我在,你跑不掉!” 张子龙看着对方,突然想起破庙中老和尚的话,福至心灵来了一句:“渡厄禅师你认识么?”鬼左近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汇聚的真气也消散开来。少年见状直接从他身边一冲而过。 前方再无任何海寇,纵身越过护城河后,少年却猛地站住。他回身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下道:“回去告诉凯特,洗净脖子给小爷等着!” 李舜臣等八名首领也来到了护城河前,他们并排而站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还真让这小子给逃回去了。石和通绿脸有些发黑,侧头瞪着鬼左近:“刚才为什么没有出手?凭你的实力拦下他应该不难吧?” 李舜臣也侧目瞥了一眼:“等会你自己跟凯特首领解释吧。”束发冲天的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子龙的速度极快,距离城头还有一百丈的时候就飞身纵起,踩着一圈圈银亮涟漪登上城头。虽满身都是鲜血,却让人心生敬佩。当他落到城头上的时候,整个东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而他自己却因为心力耗尽脚下一软晕死过去。还没等他倒地,旁边墨非攻连忙搀住。赵飞燕连忙安排重兵保护他下去休息,自己则仍然驻守城头,冷声问:“拱卫司那边怎么样了了?” “回禀郡主,所有拱卫司官兵都已经返回军营。只有东城一个名叫王朗的偏将,手下军卒就在刚才全部猝死,其人也不知所踪。” “果真是东城。传令下去,让王启明再抽调出两万新军前来支援,务必把东城附近五里街区围个水泄不通,决不能放跑一个人。再派一队人马去抄那个王朗的家,不论男女老幼统统缉拿。” “遵命!” 旁边百官闻言脸色都变了,真的有内应,居然还是拱卫司的人。职务还是堂堂偏将,这要是海寇攻城的时候他们突然反戈一击,那后果可就…… 赵匡捋须大笑:“好好好!飞燕干得好,不愧是本王的女儿。”旁边百官纷纷跟着称颂。一个时辰后,城外海寇大军缓缓退去,到二十里外安营扎寨。直到此时所有人才松了口气。福州,躲过了一劫啊。 入夜之后,海寇中军大营。 凯特跟没事人一样,优雅的品尝美酒。底下首领可就炸开了锅,纷纷指责鬼左近有问题,要不然那少年根本就跑不掉等等。 鬼左近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凯特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众位首领请先息怒。现在咱们出师不利,更应该团结一致,鄙人可以向各位担保,鬼左近首领绝对没有问题。要不是他多次阻拦,少年可能早就跑了,众位说是不是?” 他一开口,所有人虽然都闭上了嘴,但是眼中都很不服气。鬼左近直到此时才开口:“他当时突然说出了我师尊的法号,所以我才没来得及出手。” “原来是楼兰国师,他不是早就已经以身殉国了么?”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凯特满不在乎的晃着酒杯:“那就难怪了,久闻鬼左近首领尊师重义,如今一见果然如此。现在情况有变,广陵城的计划暂时搁浅,现在可以谈谈利益分配的事情了。” 众首领闻言面色各异,那个名叫格雷的首领翻了个白眼:“凯特首领,昨天你承诺过,今天晚上咱们就要坐在广陵王府论功行赏,如今咱们还在城外喝西北风,还分配什么利益?” “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意难违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多亏了张子龙,咱们现在就来分一分渡边守纲,伏恩,小左一郎手下的十三万大军如何?” 此言一出,除了鬼左近外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众人一直商量到了半夜才心满意足的离去。最后帅帐中只剩下凯特与李舜臣二人。 光头大汉比了个大拇指:“凯特首领就是厉害,兵不血刃就扩充了你我二人的实力。”凯特语气幽幽:“一切都很完美,唯一遗憾的就是让那个张子龙跑了,宝甲也没拿回来,现在想想鄙人可是心疼的紧。” “哈哈哈,跟八万大军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李舜臣压低声音笑道,说完皱了皱眉头:“可是鬼左近跟格雷那帮人也是大患啊!” 凯特抿了口酒,一脸享受的模样:“不急不急,格雷那帮人现在还有用,唯一难缠的是鬼左近。他一直有心为楼兰复国,可是咱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目的一致。暂时放他一马,等解决了敌人再说。” 李舜臣一脸不解:“难道凯特首领还要攻打广陵?”凯特笑道:“咱们大军兴师动众来到这里,绝不可能空手而归,就算不打也要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原来如此!凯特首领高明!”李舜臣乃将门世家,兵书战策自幼熟读,闻言也听得明白,真心实意的称赞。凯特倒了杯酒递给光头大汉:“李将军果然聪明,看来鄙人的眼光没错,来干杯!”光头大汉接过酒杯,二人碰杯一饮而尽。李舜臣起身告辞,军中突然接收了三万将士,他还需要回去坐镇。 等他走后,凯特懒散的靠坐在高脚椅上,眼神冰冷喃喃自语:“一个人力量再大,也不能长十三个脑袋,该消失的人,还是消失的好。” 广陵府驿馆,专门招待贵宾的天子房内。 张子龙茫然的睁开眼,入眼就看到一个满脸威严的中年人,正背着手站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少年吓了一跳惊呼:“哎,你谁啊?”伸手摸向身侧却发现并没有武器。 “张子龙,这是我爹!”赵飞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少年一愣仔细打量,果然看着有几分眼熟:“广陵王?你怎么会在我床头?” 见他态度如此无礼,赵匡板着脸:“张将军,俗话说功高不过救主。你今日不单救了郡主,还重创了海寇鼓舞了士气,本王特意过来看望一下,难道你不欢迎么?” 张子龙苦笑道:“您堂堂广陵王,整个福州都是您的,想去哪就去哪我哪敢阻拦?不过请赎末将有伤在身无法行礼。”不提今天的大战,光在冰天雪地中跋山涉水那么久,少年现在身体确实十分虚弱。更让他心力憔悴的是今天的失控,那种完全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他脊椎骨发寒。 “你好好休息就是,本王就先过去了,关于封赏等你伤好之后再说!”说完迈着放步离开。走到房门处的时候转头对赵飞燕道:“二妞,跟我回去,为父有话跟你说。” 赵飞燕担忧的看了少年一眼,转身跟着赵匡离去。等他们走后,张子龙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人,正是身材高大的墨非攻。见少年看着他,老者捋须笑了:“放心,医神谷的大夫给你看过了,只是过度劳累的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我当然知道,还欠你一顿酒呢,不会这么早死。”张子龙翻了个白眼。墨非攻苦笑一声,沉声说:“你还真是不怕死,居然敢孤身硬闯海寇大军,那可是几十万人,也亏得你运气好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少年嘴角勾起:“那您老说说我还能怎么办?海寇阴谋攻破广陵城,一旦有失咱们福州必然无力抵挡海寇大军,到时候生灵涂炭!我一条命能救这么多,值了!” “你啊,你啊!让我怎么说你,这次闯过来算是老天保佑,下次呢?你跟郡主如果都死在城外怎么办?莫说救下福州百姓了,连自己的性命也白白搭上了。你们这些真正心怀百姓的人都死完了,那才真叫可惜。” “我跟赵飞燕都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您老还是少说一句吧,毕竟现在不是成功了么?大家平平安安地捣毁了海寇阴谋,皆大欢喜。” “咳~~自学非攻看来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回头我会禀告王爷,等你好了就跟着老夫吧。”墨非攻也摇头离去。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少年刚闭上眼,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女声响起:“张少侠,好久不见啊!” 第二十一章 噩耗 广陵王府,天心阁。 三十六盏琉璃明灯把屋内照耀的恍如白昼,雕梁画栋十分华美。如今时节已经入冬,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屋内四角分别有一座火炉,整个屋子温暖如春。在东面摆着一张檀木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看其样式古色古香,绝非凡品。屋内还有两个丫鬟垂首侍候。 赵匡带着赵飞燕进入天心阁,丫鬟连忙跪地行礼,赵匡挥手示意她们退出去。两个少女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退出房内,并悄无声息的把房门合上。 “二妞,你跟着陷阵营出海去了东门岛?一切还顺利么?”赵匡坐在书桌后,伸手示意女子坐下。赵飞燕绕到赵匡身后,一边帮他按摩太阳穴,一边把路上见闻都说了一番。 赵匡点头长叹一声:“那这么说,你喜欢上张子龙了?”赵飞燕手上一顿,想了片刻摇头:“谈不上喜欢,只不过比较欣赏罢了。儿臣觉得他是个可以成为堪比武承嗣的绝世悍将,应该尽早拉拢到父王麾下才好。” “二妞说的不错,可是他做事太过偏激。这种人就像一把双刃剑,是福是祸还不可知。”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赵飞燕:“你自幼心思灵敏博学多才,这次回来父王也看出来你变了很多,杀伐果断敢打敢拼。所谓举贤不避亲,二妞你以后就留在广陵府参议军机吧。” 赵飞燕一皱眉:“父王,儿臣为了拉拢张子龙,已经答应要跟他一起率领陷阵营了。”赵匡苦笑一声:“你一个女孩子留在那里算怎么回事?再说陷阵营不过万人,去那能有什么用?”说完从桌上拿起一份密报递给女子。 赵飞燕接过后仔细一看,柳眉紧皱:“朝廷真的放弃福州了?”赵匡沉声说:“按照辈分,二妞你还应该叫陛下一声皇叔。可是这次看来,他是真准备从我们下手了。今天从那个叫凯特的海寇头领口中得知,朝廷居然跟他们还有协议,背后之局甚大。还有那个七皇子赵安定,居然在这个时候现身福州,暗流涌动啊~” 赵飞燕摇了摇头,不可思议道:“朝廷放弃福州帮助海寇?到底是在图些什么,完全没有理由啊!”赵匡刚要回话,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来到屋外轻声道:“卑职有要事禀告。” “进来!” “吱呀~”房门打开,一个将军模样的汉子走进屋内,双膝跪地抱拳:“启禀王爷,郡主,新军奉命搜查东城街区的时候,果然遇到了大批不明人士的顽强抵抗。虽然清剿了十之八九,但却没抓到领头的。” “对方有多少人?”赵飞燕眉头一皱。“回郡主,两三……两三千人!”女子眼神一凝,冷声道:“一群废物,几万人围剿两三千人,居然还能放跑主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主帅是谁?” “是……是波风将军钱友人!”赵飞燕直接下令:“传令下去,波风将军钱友人玩忽职守办事不利,连降三级。”“遵命!”报信的人连忙领命离去。 赵匡捋须道:“福州现在乱象丛生,想要取得胜利需要的可不是一两个张子龙,不然像今天这种情况还会继续发生。二妞你要是真为了福州好,就应该留在广陵。” 赵飞燕想了良久才点头同意:“儿臣明白了。不过我答应过张子龙要送他一杆好枪,库房中那杆青梅酒不错,父王能否答应?” “时局动荡,为父已经把宝库给转移了,这些事还是等仗打完了再说吧。”赵飞燕皱眉:“真的有这么严重?”赵匡苦笑:“悔不当初啊~~二妞你坐下,为父今晚就给你说个明白!” 驿馆天子号房。 窗户一开,夏灵儿翻身入内,看着卧床的少年笑道:“张少侠,好久不见!”张子龙笑了:“在城外就看见你了,这么晚过来是要请我喝酒么?” “不愧是张少侠,鼻子居然这么灵。给,请你喝!”夏灵儿娇笑一声,扔过去一个酒葫芦,自己则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头。 张子龙伸手接住酒壶,拔开塞子闻了一下:“好酒!”仰头品了一下,口感粘稠如丝,香气似锦似缎,酒液甘甜入腹温暖,正是原来喝过的彩衣宗佳酿。少年满意的眯起眼,捧着酒壶来回转动:“你怎么会在广陵?彩衣宗怎么样了?” “别提了,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彩衣宗这种小门小派哪有选择的权利?海寇当时打到了平安郡,我们走投无路。多亏了因为你牵线搭桥,彩衣宗跟王府关系不错,所以就只能投奔广陵城了。” “哦~原来如此~”张子龙点了点头又喝了口酒。两人都没有开口,房间内一片死寂。过了良久之后,夏灵儿才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想知道丝羽织的事情么?” “当然想,可是一直没有等到你的回信,贸然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少年连忙回道。夏灵儿闻言大怒:“老娘倒是想要给你回信,可是你就说你在广陵,这里有一百万人口,你让我寄给谁?到现在还有脸反咬一口,张少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少女说话语速极快,少年听得瞠目结舌,回过神来摇头苦笑:“就算当了宗主你还是没变,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张口老娘闭口老娘的。” 夏灵儿脸色一红:“老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你管?”张子龙爽朗一笑,灌了口酒问:“那丝羽织到底是什么?今天我感觉很不好,它似乎有生命一般,不断在我耳边蛊惑着想要更多的鲜血。” 夏灵儿扭头看着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的红巾:“那是心魔!往大里说也可以叫天魔!”张子龙闻言就是一愣:“什么东西,听着怎么这么玄乎?” “炼制丝羽织用的是魂灵,所以它就像个容器,一个可以吸纳人血中精气神的容器。你有没有发现,丝羽织反哺给你的只有体力跟真气,而神却被它自己吸收了。久而久之,杂乱的残神混为一体变成一个只有欲望的魂灵,那就是魔。是练武之人所谓走火入魔的魔。”说着叹息一声:“也是先天境以后修炼最大的拦路虎,天魔!” “呃~”张子龙惊愕一声,喝了口酒压压惊才张口:“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还真有自己的意识?”夏灵儿摇头:“不,它现在只存在本能的欲望。为了成长它需要更多的血,所以它会蛊惑你,影响你的心智,甚至达到附身一样的效果。如果任由其发展到最后的话,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虽然没有躯体,但是相当完整的魂灵。” 夏灵儿说完有些歉意道:“对不起啊张子龙,本想送一件对你有帮助的东西,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张子龙连忙摇头:“你可千万你别这么说,它虽然诡异,可毕竟也是救了我两条命,算起来真是帮了大忙了。” 少女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这只是我现在对丝羽织的了解,虽然不完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必须要把它给封印起来,决不能任其成长。不然你早晚都会堕入魔道,甚至死在它手上。”说完担忧的看着少年。她并不能确定,少年是否已经痴迷上了那种源源不断的力量。 张子龙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红巾:“没有其他办法了么?”他倒不是痴迷那种力量,只不过这是他行走江湖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委实有些不忍心。 “没有!必须把它封印起来!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希望今天的事情再发生吧!”少女的话斩钉截铁。少年喝了口酒闭起眼,就因为失控,白白搭上了那么多人命。是他们的血唤醒了发狂的自己,想到这里睁开眼:“好,既然如此我就把它还给你!” 夏灵儿长舒了一口气:“吓死老娘了,还以为你已经迷恋上那种力量了呢!”张子龙朗声一笑,伸出右臂做了个强壮的姿势:“放心吧,那些都是外物,我张子龙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做到!” 少女眼睛眯起成月牙,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张英雄,果然有魄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广陵城外的海寇大军不但没有撤退的迹象,反而还层层推进,挖起了遍地鸿沟,看样子是铁了心的要围死广陵。而变化莫测的天气居然也逐渐回暖,山巅积雪消融导致江面水位增高,海寇舰队眼见就可以顺江北上抵达西门,彻底封锁广陵。 十月二十,广陵王府正殿。 “海寇阴谋已经被郡主识破,现在他们执意围城,不知道诸位有何见解?”赵匡高居主位缓声开口询问。下手边左右分坐文武百官,赵飞燕也赫然在座。她的位置是左手边第二位,仅次于墨家钜子墨非攻。 武将中站出一人,正是须发皆白的新军统帅王启明,只见他抱拳行礼:“王爷,末将以为对方如此做是下定决心要在城外与我们决一死战。海寇漂洋过海远征福州,补给只能靠抢掠,前段时间他们粮草又被淮河吕今瑶给洗劫一空,相比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今只能孤注一掷跟我们正面交锋。” 赵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赵飞燕:“飞燕,你说呢?”被点名的女子起身行礼,恭声道:“启禀父王,儿臣觉得王老将军说的颇有道理。但是大家可能不太了解凯特这个人,据我所知他是十三路海寇首领之一,因智谋过人所以一直担任指挥。此人熟读兵法,曾经还指挥过对楼兰的灭国之战。儿臣并不觉得他现在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她身穿黑色官袍,头戴一顶白玉冠,十分从容的侃侃而谈。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文武百官纷纷附和。赵匡眼露欣慰:“那依你来看,对方围而不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赵飞燕坦言道:“俗话说计狠不过绝粮,但是对方既然在福州有那么多奸细,相信一定也知道咱们城内粮草充足。所以儿臣觉得海寇所摆出的围城之势都是假象,用来迷惑我们放松警惕。而真实的目的很可能是要等淮河化冰,到时候直接绕开广陵西进应台。”说着又有些迟疑:“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围点打援,海寇围困广陵是假,趁机攻破与我们互为犄角的绿林营,虎贲营是真。” 王启明闻言大惊:“如果是这样咱们必须早作准备,提前通知两位世子跟秦将军,切莫中了对方的圈套。”赵飞燕点头:“算算日子还有时间,凭借影卫的联络我们可以抢先一步通知到两军,只不过现在咱们面临的问题可不仅如此。海寇围城以来,所有对外联络几乎瘫痪,只靠着影卫远远不够,所以儿臣觉得不管敌人怎么办,首先我们要想办法恢复与各郡之间的联络,只有这样才能统一部署所有兵力调动。” 赵匡开怀大笑:“好!飞燕你果然有王佐之才,就按你说的办。”赵飞燕拱手行礼:“儿臣遵命。”会议都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赵飞燕一一安排了广陵城内的各种事宜。不论是城防、民生、治安、法度、调配等等问题她都信手拈来。墨非攻听得连连点头自愧不如,文武百官也在心中钦佩不已。 “给我滚开~重要军情十万火急!!”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片刻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全身罩在斗篷中的消瘦人影来到殿外双膝跪地:“王爷,大事不好!” 赵匡身后的中年太监眉头一皱,冷声道:“徐明志,你不是在两位世子手下当差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斗篷人声音沙哑:“世子率领虎贲营回援广陵,途经乌峡郡双龙山被大股海寇伏击,激战一日后兵败退守连山县。卑职属下全部阵亡,只能冒死前来报信。” “啪!”赵匡拍案而起:“对方速度怎么如此之快,伤亡怎么样?两位世子没事吧?”徐明志以头触地,悲声道:“十八万大军伤亡五万,败兵不计。李善长率军断后以身报国,大世子被流矢射中腹部受了重伤,三世子于乱军之中突围,至今不知所踪!现在连山县由方星火将军率领。” 赵匡闻言颓然坐下:“文华,修武!”文武百官的脸色也如丧考批,都没想到海寇不光凶猛,还如此狡诈。 第二十二章 双龙山之战 北山郡南方的徐寿镇,因地处偏僻所以侥幸从海寇手中得以留存,镇内三万百姓也幸免于难。虎贲营行军数天风餐露宿,冰天雪地,所有战士都冻成了雪人,眼角眉梢全都是冰碴子。赵文华听从了李善长的建议,准备在徐寿镇休整一夜。 部队在黄昏时入城,所有百姓看到部队靠近纷纷躲到家中不敢出门。大军沿街扎寨并没有侵扰民居,而帅帐安放在了城东祠堂,四面围上,全部戒严。 入夜后,赵修武拉着梁启平来到了城中一家规模颇大的酒楼。进去一看还有不少虎贲营的将领,他们看见赵修武二人,立刻满脸惶恐的起身行礼:“参见赵将军。” 赵修武摆手道:“行了,都坐下吧。大冷天的喝杯酒暖暖身子没有错,不过记得一定要给钱,不然看老子怎么削你们。”“诺!!”闻言这些将领这才放心抱拳领命。 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长相一般,身材却相当丰满。她常年经营酒楼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连忙迎上前招呼:“两位军爷快里面请,三楼有雅间。” 赵修武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左右的碎银子塞给妇人:“随便上几个拿手菜,再烫两壶好酒!”旁边梁启平补充:“如果掌柜方便的话,能否给我泡壶清茶?” 妇人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子,面露难色:“没问题。茶不要钱算我请的,可是这银子……” 赵修武一愣:“银子怎么了?”妇人叹了口气道:“军爷可能不知道,现在城里的物价飞涨,平常一壶糟酒都要二两银子,所以这些恐怕…” 九尺少年闻言眼睛一瞪就要说话,梁启平连忙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过去:“加上这些,能上什么就上什么吧。”妇人这才笑着应允,转身去后厨忙活去了。 梁启平拉着赵修武来到三楼,落座后道:“你刚才想说什么?觉得太贵了?觉得人家看你是外乡人就想讹钱?我的赵将军,赵世子啊!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赵修武嗡声道:“一壶糟酒就算在广陵城也就十个铜板,这里居然敢卖二两。这不是讹人是什么?”梁启平苦笑一声:“北山郡让海寇祸害成这样了,市面上哪还有粮食?酿酒不需要粮食啊?你啊,还是少说两句吧。” “说到底还是海寇害的,等找到他们看老子怎么弄死这帮畜生。”九尺少年骂骂咧咧。“咚咚~客官您的茶来了!”门外传来敲门声,梁启平起身开门接过茶水,回座后给自己倒了一碗。 梁启平笑脸一僵,他面前的哪是什么茶?跟清水也没什么两样。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行,到时候就看你的了。话说回来,马上就要进入乌峡郡了,这一路行军队士卒们的体力消耗太大了。我觉得应该跟大帅说说,休整一天再行军也不迟。” 赵修武闻言直摇脑袋:“开什么玩笑,现在海寇围攻广陵,昼夜兼程我都嫌慢呢。还休整一天?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道士青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可是万一路上遇到海寇的话……” “遇到海寇老子亲自率军上阵,宰了他们不就完了!道士大哥你老爱瞎操心,他们现在一定全部的心思都扑在广陵,哪还有余力派出防备身后?”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了,广陵城坚并没有那么快会被攻破。” 酒菜陆续端上,赵修武鼻子差点气歪了,四个菜连个荤的都没有,清汤寡水的让人看的心酸。又尝了口酒,“噗~”的一声喷出老远。赵修武怒斥:“这他娘的也算酒?除了辣什么也感觉不到。” 虎贲营帅帐中。 满身风尘的方星火拱手道:“大帅,城外二十里已经探明,没有任何海寇踪迹。”赵文华正在批阅公文,闻言点头:“辛苦了方将军,你也下去休息一下吧。” 俊美青年点头离去。等他走后赵文华放下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旁边的李善长道:“李将军,按照现在的速度,咱们还有多长时间能赶回广陵?” 站在地图边沉思的李善长捋须道:“七日即可。不过现在天寒地冻,若一直以这种强行军的速度,恐怕士卒们坚持不住。”赵文华优雅一笑,走到地图边伸手点了一下:“等咱们穿过乌峡郡双龙山,就可以抵达平广镇。咱们完全可以在这里休整好了再出兵救援广陵,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李善长闻言点头:“善,如此一来确实万无一失。既可以保证士卒们的战力,又可以第一时间到达广陵周围进行策应。就算发生意外也可以从容应对。” 赵文华面露愁容:“大雪之中冒然行军我也知道不妥。可是徐明志那里传来消息,海寇已经聚集了所有的兵力赶往广陵,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要说没有预谋谁能相信?广陵一旦有失,整个福州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得不防啊!” “咳~~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李善长长叹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虎贲营的将士们就从并不暖和的营帐里爬了起来。收拾行装埋锅造饭,然后继续行军。十八万的大军在雪地中蜿蜒成长龙,一眼看不到头。 士卒们都是新军精锐,并且有半数经历过连山县攻防血战,毅力十分坚韧,严寒的洗礼并不能磨灭他们的斗志。尽管所有人都被冻得手脚麻木,可依然在顽强行军,偶有掉队的也会被同袍搀着继续前进。 赵文华身穿战袍外罩一件裘皮披风,骑在马上信步而行。看着将士们顽强的身影忍不住赞叹:“我福州有这些铁血儿郎,怎么可能会输给海寇?” 跟在他身后的赵修武摇头:“大帅,可别小看了海寇,我没跟他们交手之前也觉得大家都是人,谁比谁能差到哪去。可是真正交过手了你就会发现,他们的体格普遍比我们强壮,并且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十分难缠。” 赵文华苦笑一声:“修武,这里没有别人还是喊我大哥吧,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赵修武嗡声道:“不敢,军中无父子,更没有兄弟。大帅的命令我可不敢违背。” “行了,看你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小。大哥给你道歉还不行么?要不是你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哥也不会那么严厉的斥责你。”赵文华说着语气一沉:“广陵是大本营,分驻南北的绿林营跟虎贲营就是福州唯一有实力跟海寇抗衡的力量,现在咱们已经输过一仗,决不能再输了。” “我知道了,大哥!”赵修武点头应了一声。赵文华欣慰的笑了一声,打马扬鞭向前冲去:“上阵亲兄弟,走吧修武,咱们回广陵!” 双龙山又名二龙山,坐落在乌峡郡与广陵城交界,是两条百里长的山脉交错而成,因形似双龙盘绕由此得名。寻常地势平缓说不上险峻,只有断尾峡例外。这里是一条天然峡谷,后经铺设成官道所在,两面都是悬崖峭壁极难攀登。 途经四日,虎贲营一路急行赶到了双龙山附近。赵文华策马与大军前方,长舒一口气道:“过了双龙山,咱们就到平广镇了,到时候可以好好修整一番再南下广陵。”身后李善长举目四望皱眉道:“断尾峡地势险要,不如在此先修整一番,让方将军先去探明有无埋伏。” 赵文华摆手道:“双龙山地势平缓加上大雪封山,从这里一眼就能看的明白。老将军过虑了,现在还是抓紧行军吧,将士们这几天太过劳累,经不起折腾了。” 说完直接回身下令:“传我军令,全速进军!”“诺!!” 军令如山,虎贲营上下军卒得了将令均咬牙加快脚步。他们一个月来东奔西走,早已经身心疲惫,一想到可以回到平广镇休整,身体里就充满了力量。 大军继续前行,赵修武部作为先锋,率先进入了双龙山地界,直到穿过断尾峡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也令李善长心里松了口气,蜿蜒的部队继续前进。 “轰~轰~轰~” 可就在中军即将穿过的时候,突然山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空间都震了三震,伴随着火光浓烟积雪混合着碎石泥块,一股脑的倾泻而下,眨眼间就淹没了下方峡谷,两千士卒瞬间就被淹没其中。 虎贲营顿时阵型大乱,完全被切成了两段,首尾之间不能呼应。更可怕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爆炸就像是个信号,接下来雪白的山坡上突然站起了密密麻麻的敌军,他们手持强弓硬弩,一阵阵箭雨倾泻而下,数不清的将士中箭身亡。一时间峡谷内乱作一团,哭声,骂声,呼喝声不绝于耳。 赵文华大声下令:“不要乱,结阵后退!结阵后退!快退出断尾峡!”亲军顿时呼喝着下令,可是现在突遭敌袭,兵荒马乱中哪还能有时间从容整队撤退?当头罩下来的箭矢就跟暴雨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射成刺猬。再加上无数半人多高的巨石翻滚而下,碰着就死磕着就亡,如果被正面砸中瞬间就会化为一团血肉。 赵文华在亲兵的护卫下拼命向后撤去,这期间不断有人中箭倒地,青年悔的眼眶泛红。而大军因为赶路拉的太长,现在前面的人想后退,后面不明所以的人想上来,一时间更加混乱不堪。 他们这群人很快就被山顶的海寇发现。负责这次袭击的正是光头大汉李舜臣,他发现了这边的不同寻常,眼睛微眯仔细打量,发现青年后面有人举着‘赵’字帅旗,立刻兴奋的下令:“给我往那射,射死赵文华!!” “嗡~~”箭雨临头“噗噗噗噗~”亲军顿时被射翻一片,赵文华腹部中箭惨叫一声跌下马去。“保护世子!”关键时刻徐明志带着手下赶到,影卫都是武林高手组成,长剑狂舞真气纵横,“叮叮叮~”挡下箭雨。徐明志护着痛晕过去的赵文华飞速离去。 李舜臣气得光头上青筋直冒,挥手率领自己的禁军‘天兵’追杀而去。此时虎贲营全部都在向谷外逃跑,根本就没人注意到这边的险情。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徐明志冷声下令:“全部给我上,拦住他们!”手下二百影卫停住脚步,悍不畏死的冲向李舜臣。光头大汉哈哈大笑,手中天将双刀挥舞的虎虎生风,片刻间就砍杀十数名影卫高手。 虽然影卫们功夫不错,但是人数毕竟太少,在李舜臣跟手下精锐的冲杀下,只坚持了半炷香不到就全军覆没。温热的鲜血融化了积雪,如同绽开出一朵瑰丽花朵。 徐明志虽然体型消瘦形同枯槁,但是一身轻功却十分了得。他抱着赵文华一路飞驰,速度惊人。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风驰电掣般的向后军冲去。 李舜臣部虽然没有负担,可是距离始终不能拉近。这气得他怒吼连连,撒开脚拼了命的向前追赶。这一追一逃整整用了一刻钟的功夫。负责殿后的方星火早就察觉出前方的变故,早早的摆开阵型准备迎敌。徐明志见状连忙高呼:“方将军,快挡住后面追兵!” 方星火俊美的脸上带了一丝凝重,他率领的是三万墨家弟子。可对面明明只有两千人却丝毫不惧,特别是带头那个光头大汉,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货色。 “呛啷~”一声拔出赤色长剑,方星火朗声下令:“机关兽准备!”“轰轰~”后军散开,上百头三丈高的木质巨兽踩着沉重的步伐,迈步来到阵前。 李舜臣突然率队停住,狞笑道:“好家伙,这就是大破凯特军的墨家机关兽了,弟兄们咱们撤!”后队变前队,向着溃逃出来的中军杀去。 面对如狼似虎的李舜臣,已经不成建制的溃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汉子就这么带着两千精锐,一路血洗向断尾峡方向。方星火命令后军上前接应,可是又要保持阵型,又要接纳溃军,速度上根本比不了轻装突进的李舜臣部。 李善长一路组织败兵向后撤退,眼见后方居然出现了地方精锐,为了避免前后夹击的境地,立刻发动了攻击。他手下现在有一万余人,对方只有不到两千人,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可是交上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股海寇根本就不是寻常士卒。他们各个武功高强,技法精湛,相互之间配合也十分默契,领头的大汉更是勇不可挡。不到片刻,己方居然已经战死四千余人。 李善长坐在马上打量了一下战场,到处都是溃军,如果不能拖住这支精锐,后果不堪设想。“呛啷~”咬咬牙抽出腰间宝剑向前一挥:“保家卫国就看今朝。众将士听令,给我杀!!!” 刀枪如林,鲜血如雨。治军干将李善长为了掩护败军撤退,领军死战沙场,年仅四十三岁。 第二十三章 纳降 双龙山战败的消息传回广陵,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赵飞燕看着失魂落魄的赵匡,挥手下令:“立刻准备演武沙盘。”“诺!”两名武将抱拳领命。不到片刻就有数十个士卒搬来一个三丈方圆的沙盘,摆在大殿正中。 这个沙盘是由墨家高人所做,可不光是大这么简单。不论是山脉、城池或是孤山、河流,都是按真实比例缩小而做,事无巨细十分精准。 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各种标签,比如城市边就标注着大小、人口、官员、守兵等信息,山峰边则标注着高度、占地、树种、地形等信息,河流旁标注有深度,宽度,水流,暗礁等信息。如此精准的信息让人叹为观止。 赵飞燕拱手对赵匡道:“父王,大哥重伤三弟下落不明,您已经方寸大乱,接下来就交给儿臣吧。”赵匡挥手:“说得不错,一切就交给你了飞燕。”话虽如此,心情却有些复杂,这个女儿是不是有些太过凉薄… “忠贤总管,请你把影卫的情报进行标注!”赵飞燕起身看向中年太监,后者点了点头一挥手,自有小太监上前一阵忙活。 影卫的消息不能说是不详细,但是还不够。像这次双龙山虎贲营被伏击,事先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打探到,看来还是因为广陵被围消息不畅所导致。 赵飞燕双臂环胸仔细打量,文武百官也纷纷上前。武将这边讨论激烈,文官那边却是大多闭嘴不言,关于征战他们不甚在行。王启明看了半天:“郡主,方将军现在带兵退守连山县。那里城防因为上次战火已经残破不堪,是不是先下令让他们转移,虎贲营不能再损失了,更何况现在大世子也在…” “不行,他们不能再退了,不然我们北面就完全落入海寇手中,对广陵威胁太大。传令下去,命方星火重整败军,加紧修筑城防,必须死守连山县。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寸步不能退后。”女子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所有人闻言都心头一惊。 “另外…”赵飞燕一点平安郡淮河方向:“围点打援必定还有一路。传令绿林营,让他们假意北上支援,伺机消灭伏击敌人。告诉秦雨寒广陵城不需担心,她的任务只有一点,尽可能的消灭海寇。” “诺!”中年太监忠贤拱手领命,现在能传出消息的也只有他们影卫了。 赵飞燕又围着沙盘转了两圈,点了点沛江:“海寇打完这一战很可能挥军西进,绝对不能给他们机会。海寇都是大船吃水极深,传令下去,征调所有船只不论大小,给本郡主装满石头!沉船断江!!” 此言一出又是举座皆惊。广陵府知府唐生连忙抱拳进言:“郡主三思,福州水路是上百年修缮才得以畅通,今日一旦淤积,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重新疏通。” 赵飞燕冷声道:“那也要先守住福州才行。唐知府不用说了,现在非常时期一切以抗倭为重。”中年儒生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点头称是。 随着一条条命令下达,整个广陵都动了起来。大批新军列队从西门走出,向三江口进发。不知道有多少渔船画舫,将要被拖进沛江深处。 赵飞燕盯着沙盘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凯特是吧?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做你的对手。 平安郡。 其实自从李舜臣与渡边守纲的大队人马一走,绿林营就动了起来,这段日子他们一点也没闲着。要知道沫河,汤山两城有海寇留下来断后的四万人马。 经过绿林营轻功高手的侦查,确定对方没有设伏之后,年仅二十岁的镇南将军秦雨寒,虽然手中只有七万人马,可是依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她命破寇校尉白斩龙为左先锋,率领两万绿林营一万新军,直取北方沫河。同一时间又命章鸿为右先锋,率领同样人马奇袭东面汤山。自己则跟郑永元一起,率领仅存的一万新军作为机动部队缓缓推进。 自古以来兵家大忌就是发动夜战。因为环境是公平的,在漆黑的夜中,不论是攻击方还是被攻击方都很容易被恐惧所击溃。但是绿林营不怕,因为他们不是普通士卒,而是由武林高手所组成。 一夜之间,来自南疆的刀客白斩龙,用手中的苗刀教会了海寇一个道理,那就是上次的胜利只是你们的错觉罢了。麓战一夜,阵斩一万俘虏七千,剩余海寇化为鸟兽纷纷向北逃窜。 而来自燕州陨星派的章鸿更加不能小觑,凭借着十柄飞刀两把匕首,如同满身带刃的刺猬,硬生生的撕碎了海寇主力。天亮之时尘埃落定,杀敌一万二俘虏八千,无一人逃脱。 虽然战果辉煌,可是损失也不能忽视。绿林营战损虽然只有两千,可是新军的伤亡足足达到了一万。要知道冲在最前面的可不是他们。 汇合两军之后,大军在沛江西岸驻扎,秦雨寒立刻召集众将议事。 帅帐中人才济济足有四十多人,都尉以上军官全部到场。两侧点着火把,帐中亮如白昼,秦雨寒一身戎装披挂战甲坐在帅座,其余人分坐两排。女子环顾众将一圈才开口:“咱们现在只有六万多人,这一万多名海寇俘虏到底该如何处置,大家都来说说看吧。” 白斩龙率先开口:“秦将军,现在我们人手本来就不足,根本就没多余兵力去看押他们,不如全部杀了省事。”他本就南疆出身,弱肉强食已成本性,根本就不会在乎敌人的生死。 而一向跟他唱反调的章鸿,这次难得的赞同:“末将觉得白将军说的没错。这帮人嗜杀成性极为难缠,等他们回过神来很可能会扎营反叛,不如趁那之前永绝后患。” 这两人可是绿林营中威望最高的两位将军,因为每战必冲在前面,所以深得军心。别人就算有其他看法现在也不敢说了,生怕得罪这两位猛人。 可是秦雨寒听后却眉头一皱,转头问面色阴冷的中年人:“师父,依你之见呢?”郑永元捋须道:“我不同意二位将军的说法。可能大家已经发现了,海寇军中有不少淮国人,他们尚且能吸纳敌人,我们为什么不行?海寇战力比我们强大这是共识,如果真的能为我们所用的话,那咱们必然会越战越强。” 秦雨寒这才点了点头,又出声问:“大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及白将军跟章将军。如果他们敢报复你们的话,本将军给你们做主。” 有了秦雨寒的保证,众将这才放开了说。场面热烈各抒己见,大体上杀与留保持平衡,秦雨寒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思索。其实她心中早有了计较,只不过现在还不方便说罢了。 “众位将军能否听小人一言?”帅帐后方突然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绿色主簿差服的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十分稚嫩。 秦雨寒皱眉问:“你是谁?”章鸿连忙起身:“他叫郝东西,是汤山县主簿。在末将攻城的时候率领百姓策应,我看这家伙为人机敏就收他做了个参事。” “好东西?这名字倒也有趣,你想说什么?”秦雨寒点头说。少年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这才开口:“汤山县被海寇攻占有些日子了,小人作为主簿与他们打过一些交道,觉得完全可以吸纳他们为我军效力。” 秦雨寒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你说说理由!”郝东西上前两步侃侃而谈:“其一,海寇中也有不少被胁迫的人。据小人所知最多的就是楼兰人跟淮国人,他们只不过为了活着,没有选择,这才加入了海寇。其二,海寇中阶级森严,普通士卒待遇奇差,头目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所以他们对于海寇的归属感并不强。其三,海寇其实跟山贼土匪差不多,常年刀头舔血的日子让他们十分向往安定的生活,这也为我军收复他们创造了机会。” 郝东西最后总结:“最后一点,只要我们能收服这股海寇,那就可以化解海寇们的决死之心。兵法有云攻心为上,以夷制夷远比血战到底的损失要小得多。所以小人以为这些俘虏绝对杀不得,一旦杀了就绝了敌人投降的退路,这样做对我军来说是得不偿失。” 一番话说得众将都纷纷点头。赵飞燕十分欣赏少年的眼光,点头道:“分析的很好,有此才华怎么会屈居在主簿之位?”郝东西苦笑一声:“不瞒将军,祖上也是将门世家,只不过最后没落了。小人自幼熟读家中收藏的兵书战策,只不过报国无门才在家父的保举下当了主簿。” 秦雨寒点头,看着章鸿道:“你一个先锋,他跟着你太屈才了。”后者耸耸肩:“秦将军想要尽管收去,要不是他求着参军,我还不会收他呢。” “郝东西,如果让你负责收服这些俘虏,你会怎么做?”秦雨寒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继续向少年提问。郝东西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小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发布公告,赦免他们死罪。接着找出他们中的头目,由那些俘虏公开处刑。然后训练一段时间进行观察,剔除心怀不轨者。最后打散他们的编制,拆分到我军各部。如此一来方可避免对方反噬。” 秦雨寒点头,少年说的虽然在理可还有不少纰漏。就比如按照他们的法则,俘虏就是奴隶,不经过自己拼命争取就获得自由是否会适得其反?怎么分辨心怀不轨者?语言不通如何融入我军?可即使这样依然要比在座的大老粗们要好了太多。 “回去之后撰写一份详细的公文送来,经我批改之后就由你来负责执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绿林营的行军参事。”秦雨寒直接拍板决定。郝东西激动的双膝跪地,眼中含泪:“小人谢秦将军提拔,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这件事做好,绝不会辜负将军的知遇之恩。” 此事尘埃落定,郑永元出声问:“清剿了平安郡海寇,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前往支援广陵么?”秦雨寒摇头:“我们的任务是看守福州南面门户,现在敌情不明,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谨小慎微,决不能贸然出兵。咱们就在沛江边驻守,一边整顿降兵一边派人北上打探消息。” 会议散去,秦雨寒背着双手站在地图前。海寇的实力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零星从难民那里听到的消息,粗略估计居然不下六十万。如此大规模的军队,他们粮食在哪?要知道这么多人一天消耗的粮草就是天文数字。 她眼睛一直在地图上游离,否定了一个又一个目标,最终目光放在了沛江上。那里有海寇庞大的舰队,完全可以可以供应六十万大军的消耗。可这样的话问题也随之而来,海寇水战最为厉害,没有人可以与之抗衡。 迈步出帐,寒风迎面袭来,女子忍不住挑了挑剑眉,看着天空喃喃道:“最好一直这么冷,不然等沛江冰化可就麻烦了。” 绿林营这一呆就是半个月,秦雨寒不愧是武院高徒,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把手下将士整合在了一起。武林高手,新军士卒,海寇降兵合在一起统称绿林营,再加上平安郡招募而来的兵员,足足凑齐了十万之数,一时间声威大震。 十月二十三,影卫精锐探报带着军令,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绿林营驻地。秦雨寒在帅帐接见,展开帛书上下扫了一眼,立刻召集众将集合。 “广陵城传来消息,海寇攻陷广陵不利,采用围点打援之策大败了虎贲营。现在命令我们绿林营将计就计,北上伺机重创伏兵。白斩龙,章鸿,那些降卒表现如何?”秦雨寒直接介绍一番,问出了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海寇降卒并没有直接获得自由,而是被编入两员先锋大将麾下,必须出征十场或者杀敌十人才能脱离先锋部队。所以白斩龙与章鸿手下,分别多了七千海寇组成的先锋大军。 白斩龙面无表情道:“秦将军放心,末将手下士卒没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出征。”章鸿也满脸傲气道:“我也一样,不如说这些海寇用起来更顺手。” 秦雨寒点头:“既然如此最好不过,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出征北上。这是第一次用降卒实战,为防不测给你们分别补充三千绿林营高手。”“谢将军!”白斩龙二人抱拳道谢。 女子站起身,目光如同苍鹰一样锐利,环顾一圈冷声道:“虎贲营大败,福州的未来就看诸君的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英勇善战者,赏!贻误战机,临阵脱逃,不遵将令者,杀无赦!!!” “诺!!!”底下将领同时单膝跪地抱拳领命,气势十足。 第二十四章 血洒连江山 十月二十六,大曲郡北部。 绿林营五万大军一路北上,一路无惊无险的来到了大曲郡北部。大军前方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山脉,名为连江山脉,因地势连绵横跨沛江而得名。 秦雨寒与郑永元骑马并行,后者满脸严肃的盯着远处的山脉问:“如果敌人不在这里设伏,那一切的准备就白费了。” “两军交战,赌的就是一个料敌先机。咱们已经提前知道会有埋伏,那只要站在敌人的角度上来考虑,就不难猜出埋伏地点。从平安郡到广陵,走陆路的话连江山脉乃是最后一道屏障,山势险要又地形复杂,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只要对方不傻就必定会在此设伏。”秦雨寒剑眉挑起自信满满。 大军继续前进,而绿林营这一路都没有急行军,而是采取一排五十人的队列赶路,士卒们也体力充沛。距离连江山脉越来越近,秦雨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善使弓箭,视力自然远超常人,女子已经看到两旁山上有故意遮掩的痕迹。 连江山脉上,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山下。身背单刀的汉子皱眉道:“格雷,你说这娘们儿是不是发现咱们了?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赶路?” 腰盘金鞭的消瘦汉子摇了摇头:“应该不是。秦雨寒本来就十分难缠,不然也不会让李舜臣跟渡边守纲都束手无策。情报说她是淮国兵家圣地武院的高徒,如此不漏破绽才是正常,如果她贸然行军反倒让我生疑了。”说完转头看向汉子:“齐格雅,现在你我跟昆西已经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了,一会交战都别耍小心眼了,咱们三个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对抗凯特,不然迟早都会被他吞并。” 名叫齐格雅的汉子,赫然就是围攻张子龙的海寇首领之一,他的秘技兽咬威力十分巨大。听到格雷如此说,汉子点头:“放心吧格雷,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渡边守纲那种的大首领都玩不过凯特,更别说各自为战的我们了。” “索性对方只有六万人,咱们三人现在兵强马壮并不怕她。”格雷点了点头,对旁边埋伏的亲兵小声下令:“想要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已经不可能了,以她的谨慎进山之前绝对会派人搜山。传令下去,他们只要进入弓箭射程就直接攻击。”“是!首领!”亲兵领命匍匐着便下去传令。 绿林营缓缓前进,队伍前面的秦雨寒突然高举右手,大军猛地停下。女子运转真气朗声道:“前面的朋友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们了。”她的声音在山脉中反复回荡。 格雷冷笑:“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发现?这娘们儿也真够阴险的,居然诈我们,真觉得咱们都是笨蛋么?”旁边齐格雅也是满脸不屑。 果然,见山脉中没有反应。绿林营继续前进,五百丈!四百五十丈!四百丈!山脉上埋伏在雪中的海寇都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居高临下的地势,只要对方再前进五十丈就进入了射程,到时候就是迎头痛击的机会。 “爆炎流矢!”就在此时,秦雨寒突然张弓搭箭,金色巨弓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一个磨盘大小的火球突然升空。到达顶点时猛地炸开,化为一团火雨呼啸而下。 “轰轰~轰轰轰~”伴随着爆炸声响成一片,山脉上顿时一片哭嚎声。格雷恨得咬牙切齿:“这娘们儿果然不好对付!”说完直接从雪中挺身而起,抽出腰间金鞭怒吼道:“所有人都给老子冲,抓住这个娘们儿直接赏黄金千两,美女十名。” “杀啊!!!”无数海寇从雪地中一跃而起,怒吼着冲向山下绿林营,声势之浩大让人胆战心惊,漫山遍野的海寇黑压压的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放箭!!”秦雨寒大喝一声,数以千计的箭矢腾空而起,在雪地中绽放出一朵朵血花。可是这丝毫不能阻止如潮水般的海寇。女子眼神极好:“居然不下十万,还真是看得起我们。撤退!!!” 绿林营边撤边放箭,三百丈的距离如同沟壑,海寇们不论如何努力也不能靠近分毫。队伍中的郑永元轻声道:“一帮蠢货,这里都是绿林营的精锐,想要追上简直是做梦。” “天云山弟子听令,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郑永元一声大喝,反手取下马鞍上挂着的长弓,满弦之后两指一松“嗤嗤~~”一道乌光如同流星,划破了天空一头扎在海寇军阵“轰隆~”剧烈的爆炸声如同炸雷,数十名海寇被炸成漫天碎肉。 天空中又升起百十来道乌光,或大或小或快或慢,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黑烟滚滚尸横遍地。仅仅一轮齐射,海寇就损失了七八百人。 持刀前冲的齐格雅皱眉道:“凯特这家伙果然阴险,居然把最难啃的骨头丢给我们。”格雷眼中寒光闪闪:“现在情势比人强,只能忍了。总有一天咱们要让他知道,做人还是不能太过分为好……” 两军一追一逃各有伤亡,总体来说海寇这边损失更大,可是绿林营也并不轻松。面对一倍于自己的敌人,掉队就等于死亡。 片刻间已经过了二十里,地势开始下凹,绿林营想都没想就冲进了这片巨大的洼地。追红眼的海寇紧随其后,一切就跟方才一样,可是行到中间,大批海寇纷纷捂着脚惨叫起来。原来这片洼地中,被投放了无数的三角钉。海寇因为一股脑的追赶,所以宽度要比绿林营宽的多,这才纷纷中招,速度也骤然下降。 绿林营一阵风般的冲上洼地,纷纷停下脚步沿着边缘倒转而回。秦雨寒朗声喝了一声:“爆炎流矢!”火球升空化为星雨,洼地突然化为一片火海,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这把火蔓延速度之快远超常人想象,见风就长冰雪无阻,翻滚的火苗足足有一丈多高。明明没有引燃之物却越烧越旺,眨眼间下方洼地已经变成熔岩炼狱一般。 其中大约有四万海寇。水火无情,眨眼间就变成了无数火人在地上打滚。后方的格雷目眦欲裂:“怎么可能?雪上为什么会烧起这么大的火?” 秦雨寒冷笑:“这是我集中了整个平安郡的猛火油,就等着你们了!”猛火油是一种守城利器,呈一种粘稠黑色液体,民间多用来点灯烧火,可是秦雨寒却知道,这种猛火油是不惧水的,甚至可以在江河之上燃起大火,所以自然也不怕冰雪了,此次一试果然一举功成。 洼地之上冰天雪地,洼地之下一片火海。幸免于难的海寇都被吓傻了,格雷跟齐格雅面面相觑,后者震惊道:“这娘们儿难道会用妖法不成?”格雷脸色变了几变:“对方深不可测,现在敌我兵力相当,不能跟他们死拼,赶快撤回连江山脉。” 海寇开始撤退,可是秦雨寒却不愿意了。攻守转换,绿林营直接开始追击,速度却是不紧不慢,仿佛并不担心敌人跑掉一般。这一追一逃又是五里。海寇面前突然喊杀声大起,不知从哪杀出一支军队堵住退路,人数不多只有两万人。这些士卒仿佛从土里长出来的一般,直接凭空出现。 带队的正是苗疆刀客白斩龙,两军迅速纠缠在一起。白刃见红乱成一片,青年手中五尺苗刀被舞成一团白雾,满地都是乱滚的人头。没过多久秦雨寒部加入战团,前后夹击之下海寇军心大乱。格雷一边快速斩杀敌人一边吩咐:“真他妈的晦气,放信号,让昆西过来支援!” “吱~~~~啪!!!”数十道响箭破空而上猛地炸开。 战局依然混乱不堪,双方兵力其实并不差很多,绿林营占据前后夹击的优势,海寇的优势则是实打实的实力。双方犬牙交错谁也奈何不了谁,战场就像一个绞肉机一般,快速消耗着双方的兵力。 半个时辰后,西面杀来一支海寇部队,人数约有四万。为首的是一个九尺大汉,手持双手大斧,看来这就是那个名叫昆西的首领了。他们的出现大大鼓舞了海寇士气,喊杀声冲破云霄。 双方越来越近,五里!四里!三里!两里!昆西拖斧前冲,看着不远处的战局一脸的嗜血。他有信心只要加入,这群淮国人的反抗意志会被瞬间瓦解。 可就在此时,“杀~~~”突然昆西南边又冒出一支军队,看旗帜也是绿林营无疑。人数约有两万,领头的正是满脸孤傲的章鸿,他们一出现就直接侧面杀向昆西大军。 本来是扮演猎人,角色突然转变成了猎物。别说是士卒了,就连昆西都有些蒙了,不是说绿林营只有六七万人么?那这群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仓促间交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海寇眨眼间就被砍倒两千多人。可是昆西不愧是员猛将,经过最开始的慌乱后手持巨斧战在了最前线,不光稳定住了军心,场面也渐渐的回转起来。 现在连江山脉外简直乱成了一锅粥,秦雨寒与白斩龙夹击格雷与齐格雅大军,昆西部跟章鸿部又杀成一团。五方大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场面扑朔迷离难分难解。兵力上虽然还是海寇占优,但是实际上却处于劣势。不过这多亏了绿林营的高手们,因为那些缺乏训练的新兵死伤十分巨大。 麓战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正在此时,东面结冰的沛江对岸,突然又杀出一支军队,铺天盖地的不知道有多少。为首一人让人记忆深刻,他身材清瘦顶盔掼甲,腰束玉带外裹红色披风,浓眉小眼肌肤淡绿,蓄着三缕长须,腰挎宝剑手持蛇矛,正是十三路海寇首领之一的石和通。 这支军队体力充沛,他们踩着沛江上厚厚的坚冰,如履平地的向这边杀来。 他们的出现不光让秦雨寒叫苦不迭,就连格雷等人也是眉头紧锁。计划里应该没有石和通才对,他到这里究竟是…… 秦雨寒心思电转,对方兵力充足的可怕,算上被自己一把火烧死的四万海寇,前后投入的总兵力居然达到了二十多万。如果被对方包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女子大声喝令:“鸣金收兵,后队变前队保持阵型,乱阵者就地正法!” “铛铛铛~~”刺耳的鸣金声响彻了这一方天地。 可是绿林营现在与海寇犬牙交错,哪是说退就能退的?就在所有人都做好付出惨重代价的时候,让人奇怪的事发生了。格雷等人并没有阻拦或者追击,而是就这么放任绿林营安稳离去。 这也让原本准备弃车保帅的秦雨寒松了口气。 绿林营撤退,格雷等人不追可不代表别人不追。“一群废物,居然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鼠目寸光!”石和通微绿的脸庞闪过一丝怒意:“传我军令,立刻追击。” 又是一场没有止境的追逐,绿林营麓战许久早就已经体力不支,哪里能跑过精力旺盛的生力军?双方距离慢慢拉近。途径一座山包的时候,秦雨寒咬牙就准备让白斩龙率军断后。 “剑阵!!!”突然一声大喝,接着就是漫天的金色剑气从山包上倾斜而下。“噗噗噗~”海寇大军顿时死伤了一大片。突然的攻击让石和通十分忌惮,连忙命令大军停止追击。 一群身穿黑袍的人出现在山顶,人数也就千余,各个手提宝剑真气凛然。为首一个青年,二十左右的年纪,黑色锦袍外罩大红色风衣,手持一柄宝光四溢的三尺青锋,站在坡顶威风凛凛,正是天王府现任府主单元正。 让双方都始料不及的伏兵,终结了这场连江山脉前的大战。这一战可谓是虎头蛇尾,绿林营斩杀海寇六万,损失两万。看上去虽然是场大捷,可是其中变数与风险只有当事者才清楚。生死存亡一瞬间,如果对方铁了心咬住不放的话,绿林营现在很可能会损失惨重。 由天王府的义士们断后,绿林营大军原路返回,撤回到平安郡边境驻扎,一边休整一边等待广陵接下来的命令。虽然此战扑朔迷离,但是消息传回州府,自然是场久违的大捷鼓舞人心。赵飞燕请示赵匡后,亲自下令加封秦雨寒为青海县侯,赏黄金万两。 战事告一段落,整个福州的局势却更加混乱起来。 第二十五章 浮生偷闲 十二月初五,自从连江山脉大战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福州与海寇再也没有展开过大规模的战斗,都是零零散散的小摩擦。随着赵飞燕几乎绝户计一般的沉船断江,海寇想从水路西进的想法被彻底封死,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海寇们似乎也终于失去了进攻的欲望,整日躲在军营中不露头了。 广陵方面也松了口气,一方面抓紧恢复与各郡之间的联系,一方面抓紧士卒训练,为接下来的战斗做着准备。行踪不明的赵修武也想尽办法与广陵城取得了联系。 原来那日在双龙山被伏击后,他与梁启平率领的先锋部队后路被断,只能率军向东而行。海寇大军紧追不舍,最后只能率领手下三万将士跑到了乌峡郡东北处的北山山脉中,暂时修养生息躲避追击。 方星火驻守的连山县,这一个月来海寇大大小小攻了七八次都无功而返。有墨家弟子帮忙守城,强攻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所以李舜臣也就偃旗息鼓了。 平安郡算是最安稳的地方了,与绿林营对峙的正是格雷三人。吃过大亏的他们不敢再贸然进攻,所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状态,你不打我,我不打你。这也给了秦雨寒更多的练兵时间。 今天天公作美,算是难得的好天气。太阳虽然没有什么温度却十分明媚,蓝天如同一卷画布,上面云卷云舒的飘荡着数不清的白色云团,它们随风变换着自己的形状。 广陵城驿馆天台,张子龙一脸悠闲的躺在一张摇椅上。这里平日是用来晾晒被褥的地方,可是现在却成了少年为数不多的去处之一。 “你还真是悠闲,不想着打海寇了?”赵飞燕身穿官袍走上天台,双手撑着围栏俯瞰着打趣。张子龙望着天空的眼睛转都不转一下:“现在都成了光杆将军了,还拿什么打海寇?再说那老头天天讲经传道,吵得我脑袋都大了一圈。” 赵飞燕摇头苦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墨老可是墨家领军人物,想让他指点一二的人能从广陵府排到上京城,你居然还嫌他唠叨。”说着闭上眼,感受着日光下的寒风:“今天还真是难得的好天气,搞得我都有些想偷懒了。” 张子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赵飞燕却好像未卜先知一般:“放心吧,答应那些人的条件一条也不会落下,一家老小都由王府负责安顿。这些人还真应该感到庆幸,能遇见我这么一个说话算话的郡主。” 少年眼中露出一丝愧意。为了营救自己,广陵城外永远留下了三千具尸体,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只要自己更强大一点,避免被心魔的蛊惑,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赵飞燕话音一转问:“那条围巾怎么样了?”张子龙如实相告:“夏灵儿说它太过危险,戴在身上早晚会出大问题,所以拿走封藏起来了。” “这样也好,个人实力就跟行军打仗一样,只有完全能操控在自己手里的力量才能拿来使用。不然只能伤人又伤己,一个不好反倒会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赵飞燕也点头赞同。说完走到少年旁边另一张躺椅上坐下,伸了个懒腰也入乡随俗,跟少年一样晒起了太阳。 “真舒服啊~如此难得的好天气就应该这么呆着。什么海寇,什么大战,都让他们见鬼去吧!没想到你还挺会享受,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赵飞燕连连赞叹。 自从她回到广陵就一直主持福州的大小事宜,精神十分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这一放松,只觉得全身轻盈无比,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眼睛也不听使唤的合了起来,不到片刻居然打起盹来。 张子龙撇头看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最近一直跟着墨非攻学习,自然知晓现在广陵城内主持大局的正是旁边这个郡主殿下,少年可以想象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压力。 起身取来一条毛毯给女子盖上,少年盘膝开始练功。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肤浅。非攻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互相砥砺磨炼出最精纯的真气,其次是各条筋脉互不干扰,全力调动真气时可以发挥出十二分威力。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进一步训练自己的真气…… 两个时辰后,赵飞燕“嗯~”的一声睁开了眼,揉了揉脑袋问:“我睡了多久?”张子龙缓缓收功:“没多久,也就两个时辰吧。怎么了?” “本来今天还想找广陵知府商量一下遏制粮价的事情,现在看来也只能改期了。”赵飞燕打了个哈欠,看着落日的余晖问:“睡上一觉精神多了。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你肚子饿不饿?我请你吃东西!” “出发!”张子龙挺身站起迫不及待。赵飞燕笑着摇头连忙跟上。 善食坊!是广陵城有名的酒楼,以擅长烹饪各种奇珍野味闻名,当然价格也十分不菲。赵飞燕带着张子龙迈步进店,少年四下打量着好奇地问:“怎么一个食客都没有?” “今天只有我们在这吃饭,毕竟城内的的探子还没有抓完,只能万事小心一点。”赵飞燕坦然道。她本来就出身高贵,现如今更是独掌大权身份显赫。除了身后明面上的亲兵护卫外,随时随地还有不下百名影卫在暗中保护。 “不愧是郡主殿下,就是阔气!”张子龙没想那么多,赞叹一声直接在靠窗桌子坐下。赵飞燕坐在他对面:“现在知道本郡主厉害了吧?答应过请你吃好吃的,说到做到!” 根本就不用点菜,两人刚坐下不久,美酒佳肴陆续端上,片刻间已经塞满了整张桌子。张子龙看的眼花缭乱,这里都是些没有吃过的菜品,还没入口,浓郁的香气与精致的外观就让人食指大动。 赵飞燕提起酒壶给少年满了一杯:“听说你喜欢烈酒,不妨尝尝这个番邦贡酒!”张子龙好奇的接过酒杯,闻了一下居然没有任何味道,就跟白水一般:“这真的是酒?” “名副其实的烈酒,据我所知没有人能连喝三碗而不醉的。”女子的话充满了自信。少年却表示怀疑,他好歹也是见识过市面的人,酒之最烈当属单乐成赠送的朝霞,如火龙入体让人不能自抑。 “是真是假你一尝便知,本郡主用得着骗你么?”赵飞燕有些不屑。少年点头一饮而尽。辛辣,刺激,如火山在体内喷发一般,汹涌而澎湃。张子龙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眼中也亮晶晶的。 “哈哈哈,怎么样?比你之前喝过的烈酒如何?这算不算是好酒?”赵飞燕满脸狭促的笑意。少年埋头吃菜想要压一压酒气,闻言只能比了个大拇指。女子笑着解释:“这酒名叫‘心口刀’,虽然是贡酒可是因为太过爆烈,根本就没人敢喝。你要是喜欢的话尽管开口,管够!” 张子龙虽然满脸通红,可是闻言却十分高兴:“一言为定。”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两人有说有笑,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天色已经擦黑。张子龙已经醉眼迷离,从来没人喝过第四碗的‘心口刀’,少年直接喝了两壶。赵飞燕夹了一块佳肴放进嘴中咀嚼,突然问:“最近你经常跟夏灵儿一起忙些什么?” “拜托她带我四处转转,没想到广陵城这么大,到现在还没转完。”张子龙顺口回答。赵飞燕点了点头:“那你跟赵安定很熟么?听说你们经常一起结伴同行。”少年闻言一愣,摇头道:“我跟叶红妆倒是旧识,至于赵安定就是普通朋友吧,没有深交。”说完反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是好奇而已。想他堂堂淮国第七皇子,为什么会跑到福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并且还是在这种时候,总感觉他的出现有些不同寻常。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怎么样?”张子龙绞尽脑汁:“还不错吧,虽然贵为皇子可平时没什么架子。遇见事情喜欢跟别人讲道理,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份压人。再有就是对叶红妆特别好,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典型的惧内。” 少年说了很多,不管有用没用赵飞燕都细心记下。看了看外面天色,女子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本郡主也该回府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如果有闲暇的时间,平日里帮我多留意一下这个七皇子如何?” 张子龙点头答应,女子告辞转身就向店外走去。少年突然问:“我曾经答应过你,不管遇见什么也会把你留在陷阵营,现在还需要么?”赵飞燕顿住脚步,片刻后才摇头道:“那只是戏言而已不用当真。我现在过的非常好,可不想再跟那帮大老粗成天混在一起了。” 张子龙闻言点了点头,遥举酒杯:“既然如此,希望你能率领我们打退海寇。”女子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翌日大清早,夏灵儿哼着小调迈步走进驿馆。主事的是个身穿绿色吏服的中年汉子,见她来了连忙赔笑道:“这不是夏宗主么?又来找张将军了?”女子闻言一挑眉头:“怎么着?老娘来看看传的神乎其神的武曲星下凡,沾点仙气儿不行么?” 少年孤身冲城,视数十万海寇为无物,这份豪气与勇武,迅速在市井坊间流传开来。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传的最神的,就是说张子龙根本就不是人,乃是上天有感福州要遭逢兵祸,特意让武曲星下凡帮助剿灭海寇,那是天神下凡。 中年汉子连连摆手:“小人也就随意一问,夏宗主就别调笑小的了。”说完压低声音:“张将军昨夜子时才回来,看样子像是吃醉了酒,估计现在还没起床呢。” “这家伙!”夏灵儿点了点头直接迈步上楼,“咣当~”一声踢开房门。果然见张子龙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床前形成了一小摊水渍。女子直接上前,双手笼嘴趴在少年耳边:“张少侠,起床啦~~~~” 声音之大让张子龙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腾~”的一下从床上窜起一蹦老高,一双茫然的目光警惕的四下扫视。当看到满脸笑意的夏灵儿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埋怨道:“夏灵儿,你发什么疯?” “就你这样的还想成为江湖大侠?恐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夏灵儿满脸鄙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警惕二字,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哪能像你这样睡死过去?特别是你现在好赖也是个将军,别到时候脑袋被人砍了都不知道。”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张子龙起身洗漱。夏灵儿坐在椅子上翘着脚:“说点好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昨天跟那个郡主在一起。提醒你一下,人家可是千金之躯,所谓伴君如伴虎,别以为给你两张好脸就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怎么在你眼里,别人都这么坏呢?”少年用脸巾擦了擦脸颊。夏灵儿冷笑一声:“我从小一个小叫花子,什么险恶的人没见识过?这些都是亲眼所见。我的张少侠啊~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人不多了。” “那看来我运气不错,好人全都让我遇见了。”少年笑了,清晨的阳光分外清澈,笼罩在少年身上仿佛在发光一般。夏灵儿脸上一红,面前少年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分毫不差。 少女撇撇嘴:“傻样!走,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记得把你的那把怪枪带上。”张子龙有些犹豫:“可是今天还要去老头那点卯呢。”夏灵儿嗤笑道:“哎呦喂,这还是我认识的张少侠么?居然被驯服的这么老实,看来那老头有点能耐啊。” “老头没有坏心,就是唠叨了点!要不然这样,吃完午饭咱们在驿馆门口集合。”夏灵儿闻言不满道:“真没意思,那老娘走了!!”说完风风火火的迈步离去,只留下少年站在原地苦笑。 第二十六章 机关兽 广陵府西城,专门划分出来了一片方圆五里的街道,用来安置五湖四海赶来助阵的墨家子弟。张子龙这一路行来,身后跟着数以百计的普通百姓,他们指着少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张子龙,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一身蓝裙的莫小雨跑过来打着招呼。她身后的莫小书也敷衍着打了声招呼:“早啊,张将军。” 少年笑着回道:“早啊,小书小雨!今天倒霉,一大早就被朋友拽起来了。你们兄妹二人怎么在这?不是应该跟在老头身边么?”莫小雨遗憾道:“咳~老师说今天有要事跟王爷商量,所以课业取消了。他还不让我们跟着,特意让我们来带你到处转转。” “早知道这样,我也不来了。”张子龙暗自着恼。莫小书撇撇嘴:“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也省得麻烦。”少年眼睛一亮就要答应,莫小雨却插嘴:“要是让老师知道的话,你俩谁都跑不掉。” 莫小书听到这话脸色发黑,他对于高大老人那是畏惧有加。张子龙也有些头疼,老头那张嘴十分厉害,总能说的让他心中升起一丝愧意,仿佛他在虚度光阴一般。 “好了,你们俩跟我走!”莫小雨拍了拍手,率先向墨家街道走去。莫小书跟张子龙对视一眼,只能迈步跟上。 自从天南地北的墨家子弟一来,这片街道奇奇怪怪的商铺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莫小雨边走边介绍:“墨家是一种思想,原则上只要能秉承兼爱之学,按理说都算是墨家子弟。但是作为曾经明州数一数二的学派,上千年来分支颇多,到底有多少就无从统计了。” “这个是什么?”张子龙突然惊呼一声。莫家兄妹看去,发现少年说的是一个高大的门头,里面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铁板木材,而屋内中间是一个两丈多高的机关兽。 莫小书满脸自豪,当先走进屋内,拍着木兽介绍道:“说起来你可能没见过。这个叫机关兽,是集合木工、机关术与阵法的大成之作,最厉害之处在于他们不但力大无穷还不知疲惫,前段时间广陵城外大败海寇就有他们的功劳。” 张子龙跟莫小雨刚进店内,就听到一个声音。“谁啊你?别乱动老子的东西!”一个不修边幅的白头发老头揪着莫小书的衣领,嘴里怒气冲冲的吼着。 “放开我,你这老家伙知道我是谁么?赶紧放开!”驭物大成的莫小书手脚乱踢,居然挣脱不开老人的手。老人咧嘴一笑:“老子管你是谁,总之不经允许就乱动我的机关兽,就是不行!!!”说完抬手一甩,莫小书身躯跟炮弹一样射出门外。 张子龙眼疾手快,凌空一把拽住莫小书的腰带:“前辈,他做的不对冒犯了您,教训一顿也就行了,没必要下手这么重吧?”莫小书落地后,脚下一软一个踉跄,站稳了脚后也附和道:“是啊,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么?亏你还是墨家的人。” “哦?你想替他出头?”白发老人转身正对少年三人。只见老人身高八尺十分健硕,一身藏青色百褶长袍被肌肉撑得紧绷绷的,齐腰的白发散乱在身后,垂到胸前的白胡编了个辫子。 “前辈,年纪这么大了脾气还这么火爆?”张子龙双臂环胸寸步不让。身后莫小雨打量了老者片刻,突然面露震惊:“您难道是……” “我道是谁这么狂妄,原来是你小子。现在外面都把你吹上天了,说什么万夫不挡,神力惊人气拔山河,真有本事敢不敢跟我做的机关兽比比?” 张子龙凝神打量着面前这个两丈高的木质巨兽:“哦?就凭它?”老人哈哈大笑:“当然不是,这只是个失败品而已。它还不够格跟你较量,跟我来!!”说完老人直接向后院走去。 “好!”张子龙抬步追上。莫小雨刚想阻止,旁边莫小书却拽住了她:“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让他见识见识墨家机关术的厉害也好。真不知道这位爷怎么会在这,咱们就当看戏好了。” 莫小雨一把甩开他的胳膊:“要是伤了他怎么办?老师知道了非发火不可。” 穿过店铺才发现后面别有洞天。这是一个二十丈方圆的大院子,四周围着一圈长廊,上空也并非露天,而是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穹顶。院子是由一块块整齐的青砖铺就,而当中俯卧着一头五丈长的机关兽。 “哇!这么大,真的能动么?”张子龙围着机关兽转了几圈发出感慨。这个机关兽外貌看着像一条身材修长的野狼,四肢粗壮健硕,通体雪白绘着繁复阵图。 健硕老人满脸不屑:“不能动跟你比什么?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低头承认自己没那么大本事,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等老夫真启动了天狼,想要全身而退就只能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前辈不用替我担心,晚辈倒想见识见识机关兽的实力。怎么个比法?”张子龙满脸兴奋的活动着肩膀,“噼啪~”的骨骼声如同爆豆一般。这一个月除了修炼内功就没跟别人动过手,少年早就迫不及待了。 老人一愣,眼中露出些许赞赏:“好小子,看来有几分本事。外面都说你天生神力,要不然就跟天狼比一比力气如何?”张子龙欣然领命:“没问题。” 他们说话间,院子四周的长廊中已经站满了看客,莫家兄妹也在其中。这些都是墨家机关一脉的弟子,看到老人的出现本就十分惊奇了,再加上如日中天的传奇少年,所有人都驻足围观。 白发苍苍的健硕老人哈哈一笑,迈开大步来到机关兽旁边,右手被瑰丽的紫色真气包裹着。老人最后一次确认:“小子,准备好了么?” 张子龙看着面前就算趴着也比自己高出两三倍的巨狼,握了握双手点头:“来吧前辈。”“好小子!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紫气盎然的手往巨狼身上一按。 “嗡~~”紫色真气沿着看不见的纹路,眨眼间布满了白色巨狼全身,一道道的如同血管一般“咔咔咔咔~”无数轻微的机括声充斥耳边。在张子龙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这个名为‘天狼’的机关兽,站起来了! 如同在少年面前升起了一座大山,机关兽站起来足足有三丈高,跟个小山包似的。狼眼中闪烁着紫色的光芒,毫无波动让人见之心寒。而它的四肢都是用金属打造,粗如壮汉腰身十分威武。少年抬头仰视居然看不到机关兽全貌:“我草~~” “既然你小子有勇气接受天狼的挑战,老夫也不是吝啬之人,给你添点彩头。如果真的能在力量上胜过天狼,老夫就送你一个人情。要来了!”老人大喝一声。巨大的机关兽前身高高挺起,两个前肢交叉在一起猛地砸下。 “轰隆隆~~”青砖碎裂,尘烟四起,围观弟子纷纷失声惊呼。天狼是墨家倾力打造的新型机关兽,摒弃了以往的齿轮动力,采用阵法增幅真气作为新的动力源泉,性能比老式机关兽要强上好几倍。被它正面击中,就算是一块钢铁也会被拍扁了。 “二师爷,手下留情啊!”莫小雨更是失声惊呼。 “厉害!太厉害了!”张子龙的声音从烟尘中响起。寒风拂过,只见少年下半身完全陷入土中,双臂高举,机关兽庞大的身躯被托在了空中。 “天啊,这家伙还是人么?” “他居然连真气都没用?这怎么可能?” “看来传说是真的,他真的是武曲星下凡,不然怎么会这么厉害?”、 ………… 健硕老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天狼这一击的力道何止万斤?居然仅凭血肉之躯硬挡下来了,这家伙…… “看来它没力气了,该我了!”张子龙笑了一声,双臂猛地涨大一圈,青筋暴起间少年向前跨出一步,巨狼身躯被抬高一分,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 少年第二步迈出后怪声更大,巨狼全身开始向外冒出白烟,仿佛过度运转一样。健硕老头回过神来连忙喊道:“住手,臭小子住手,快放开天狼!” 张子龙满头青筋“突突~”直跳,显然也是用尽了全力,闻言大笑一声用力一甩。“轰隆~~”巨狼身躯被甩在一边,砸碎了一地青砖。 白发老人连忙快步走到天狼边检查起来。而此时热烈的欢呼声接连响起,围观墨家弟子都拼命鼓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总算见识到这个猛人的厉害了。 张子龙双手抱拳四方行礼:“墨家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承让承让。”见他如此谦虚,又响起了阵阵喝彩声。少年心头窃笑,总算知道方星火为什么时刻都保持温文尔雅了,原来被人称颂的感觉……如此之好! 一个时辰后,墨家传道堂。 张子龙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像问:“这些都是墨家祖师?”莫小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欠你人情的老人是谁?” 少年摇头:“不就是个做机关兽的老头么?”莫小书一脸黑线:“张兄弟,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匠人,怎么想也不可能一招就制服我吧?” “不行么?”张子龙疑惑。莫小书这样的,就算他不用真气也能一招制服,所以并不觉得是多难的事。莫小书闻言脸色涨红:“张兄弟,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张子龙恍然大悟,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书你别往心里去。”莫小书闻言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莫小雨叹了口气介绍:“那老人姓于名子真,是墨家机关一脉的掌门人。按照辈分就算老师也要尊称他一声师叔。” “哦!”少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反应。莫小雨一拍额头:“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只要知道于师叔祖十分厉害就行了。” “确实厉害,随便找一堆木头铁片,就能做出那种机关兽,那老头的本事我也十分佩服。”莫小雨都快吐血了:“造一头机关兽是非常复杂精妙的工程,往往需要数月的时间,可不是随随便便拼出来的。” 三人一上午的时间都在闲逛,先后转了墨家藏剑阁,观星殿,辩论堂,机巧楼等地方。张子龙看的眼花缭乱,深感墨家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三人最后在墨家饭堂吃了顿便饭后才分道扬镳。 海寇中军大营,如今已经后撤至东山山脉山脚处。偌大的连营一望无际,不得不说凯特治军十分厉害,从上来看整个军营呈九宫状,一队队巡逻兵也按照特定的路线行进,视野范围内最少也有三组巡逻兵面朝不同方向,确保不会被悄无声息的潜入。 帅帐中,凯特懒散的靠坐在长塌上,身穿一件样式古怪的明黄色的锦袍,上绣五条真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看样子像某国皇帝穿的。汉子两指夹着一个高脚杯,里面有瑰丽的红色酒液缓缓流淌。 帐中束着一个铁杆,上面绑着一个青年,看其样貌正是那个从张子龙手下逃得一命的淮国人。此时青年的样子十分凄惨,全身血迹淋漓,几乎就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旁边还有一个手持纤薄小刀的汉子,正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求饶:“首领,这难度太高了,他…他……他已经死了。” 凯特盯着手中翻滚的酒液,感慨道:“这王八蛋居然把我的宝甲给弄丢了,还妄想活命。真是可笑,反正早晚都是一死。”跪地的汉子连忙谢恩:“谢谢首领,谢谢首领不杀之恩。” “但是!”凯特眼神一凝:“淮国凌迟乃是极刑,据说三千六百刀下完之后人基本上只剩骨头了,但却依然不死,受刑者会感受到世间一切痛苦之后才咽气,而现在你居然才下了一千两百二十五刀就死了,太便宜这王八蛋了。” 听到他的话,跪地的汉子浑身抖如筛糠:“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首领放过小人一马。”凯特喝了口酒满脸的为难:“你这人说话真奇怪,一边说自己该死,一边又让我饶你一命。这样吧……” 凯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这王八蛋少受的那两千多刀,就由你来替吧,如果还能活下来的话……我就放了你!” 片刻后,帅帐传出凄厉的惨叫,久久不息…… 第二十七章 残党阴谋 广陵城驿馆门口。 夏灵儿正百无聊赖的踢着小石头。少女一身翠绿长裙,外罩白色坎肩,腰束彩带脚踩牛皮靴,浑身充斥着青春活力。在她肩膀上,一个跛脚的小狐狸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旁边有人经过时,它会故作凶狠的露出尖牙。 “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来?等会老娘不能给他好脸色!”少女愤愤不平。“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这还没到正午吧?”张子龙的声音身后传来。 夏灵儿吓了一跳:“你是属鬼的啊,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少年满脸疑惑:“是你自己心不在焉吧,咱们准备去哪?咦~”张子龙说着突然看到了少女肩膀上的小狐狸:“你这只狐狸哪来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少女还没说话,皮毛雪白的小狐狸却突然扑向少年。张子龙眉头一皱,伸手一把抓住它的后颈,把它提溜在面前:“奇怪,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很面善?”狐狸并没有生气,反而手舞足蹈的很是开心。 “扑哧~”夏灵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哪有说狐狸面善的?”少年也哑然失笑。少女双手接过狐狸放在肩膀:“你不是说那杆枪的名字不喜欢么?我找了个好地方,跟我来吧!” 广陵城现在虽然战事紧张,但是大街上还是比较繁华的。这多亏了赵飞燕一系列的举措,严惩了几个暗中哄抬粮价的富商后,城中恐慌的情绪才得以渐渐平息。 寻常百姓的目光可没那么长远,只要有吃有穿生活安定,他们并不在意城外的炮火连天。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淮国毕竟是明州三大国之一,怎么可能败在海寇手上? 夏灵儿带着张子龙一路穿街过巷。少年现在可是名声大振,动不动就被百姓团团围住,应付好久才能脱身,所以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不快。直到将近黄昏的时候,才来到南城一个偏僻的胡同。张子龙探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胡同,进出来往的也都是些普通百姓。 于是忍不住有些疑惑:“你确定是这种地方?”夏灵儿满脸自信:“放心吧,大隐隐于市知道么?跟我来!”两人迈步走入,少女漫不经心道:“早就想问了,你身上穿的应该是阴阳袍吧?” 张子龙语气有些不确定:“好像是听赵飞燕说过,应该就是吧。”“阴阳袍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了两百多年了,你是在哪弄到的?” “这是从海寇大本营搜出来的,那里好东西不少,最后被我一把火烧了。”少年咧嘴一笑:“怎么说也不能便宜海寇那帮畜生。” “暴殄天物!”少女嘀咕一声:“阳裙是不是在那个郡主那?”张子龙点头。夏灵儿气哼哼道:“王府家大业大,说不定已经丢到哪了。你找时间给老娘把阳裙给要回来,说不定就能还原阴阳袍的制作方法。” “这……不太好吧。”张子龙有些迟疑。毕竟是女子随身穿过的衣物,他一个大老爷们开口索要是不是有点过于唐突了? “你懂什么?诸葛家的阴阳袍包含了很多失传的术法,特别是阴阳之间会有神奇的感应,玄妙异常。如果能掌握的话价值不可估量,特别是对于我们彩衣宗来说。”说到这回身嫣然一笑:“只要你帮老娘这个忙,保证你不会吃亏的。”少女说着眨了眨眼睛,显得俏皮可爱。 张子龙打了个哈哈,指着前面问:“是不是那一…”少年突然一顿,背后隐约传来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他猛地回头仔细探查却并无发现。夏灵儿好奇地问:“喂喂,咱们到了。你发什么呆呢?” “刚才感觉有人盯上我们了,你没有发现么?”张子龙声音有些严肃。夏灵儿回头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揶揄道:“我的张大将军,您现在可是广陵府的大名人,谁不认识你,谁不想多看你两眼?别疑神疑鬼了,赶快走吧。”说着走到少年背后,推着他快步前进。 胡同口,两道黑影一闪即逝。 刘记铁匠铺,低矮的院墙里面“叮叮咣咣~”的打铁声十分沉重又有规律,隐隐还有一簇簇红色火跃上天空。夏灵儿上前敲门,可是里面毫无反应。 “刘师傅!!开门!刘师傅!!”少女手上加重力道一边锤门一边大喊。好半天后打铁声才戛然而止,里面传出一个铿锵有力如同金属磕碰般的声音:“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灼人热浪扑面而来。夏灵儿倒退两步埋怨着:“刘师傅,不是说好今天只接我的委托么?怎么又开火了?我可告诉你做买卖讲究的是个‘信’字!绝对不能言而无信。” “是说好的,可是现在天都快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来人是个七尺的汉子,虽然不高却十分健壮,四十来岁的年纪,皮肤黝黑发红,只穿了一件褐色长裤,精壮的上身肌肉虬结。中年汉子须发焦黄,应该是常年在火炉边炙烤造成。 “对不起了刘师傅。”夏灵儿双手抱拳道了声歉,说着拽过旁边的张子龙:“这家伙可是个现在广陵城争相赞颂的大英雄,所以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刘师傅打量了少年两眼,咧嘴笑道:“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里面请。”说着闪开让开门口过道。张子龙抱拳还礼:“打扰了,刘师傅!” 如果忽略靠墙处那个巨大的火炉,这就是个普通的院子。刘师傅领着二人来到正堂入座,给他们倒了杯水后开口问:“以为你们不来了,就开火帮街坊打两把菜刀。昨天夏姑娘说的笼统,你们到底让我帮忙干什么?” 夏灵儿连忙道:“是请刘师傅帮忙把这把枪给重练一下。”说完示意少年把蜻蜓切交给汉子。张子龙皱眉看了少女一眼,眼中露出怀疑神色。夏灵儿连忙小声解释:“别看刘师傅现在只是做些农具菜刀,可以前却是广陵城非常有名的铸剑师。你相信我,不会错的!” 张子龙这才递过长枪,嘴中不忘提醒:“枪不轻,小心!”刘师傅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接过长枪,颠了两下:“一百五十二斤,确实不轻。”话虽如此,可他却是单手拿着丝毫不显吃力。 少年眼神变得慎重,能有如此臂力的人,说他只是普通铁匠也没人信。刘师傅仔细打量,点头道:“玄水真金铸造,属性为水,神兵五品,确实是把好枪。样式不是淮国的,刃长三尺三寸亦刀亦枪攻击性十足,被它伤着不死都难,看来铸造之人杀性颇大。哟,原来产自楼兰,蜻蜓切?好奇怪的名字!看来是在战场缴获!能用这么好的枪,必然也是一方首领,张将军果然厉害。” 刘师傅三言两语就把长枪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张子龙目瞪口呆。夏灵儿轻笑一声:“给你说还不相信,现在知道老娘厉害了吧。” “不知道张将军想要怎么重铸?玄水真金十分稀少,用其他材料代替的话恐怕会降低神兵品质。”刘师傅站起身挥舞了两下长枪,边试手感边问。 “刘前辈,我想在枪尾处加个枪尖。”张子龙直言道。刘师傅皱眉:“两尖枪?这可是奇门兵器极难掌控,张将军确实要这么改么?”少年点头。 刘师傅眉头紧锁,夏灵儿追问:“怎么了刘师傅?很难么?”中年铁匠摇头解释:“只需要把枪尾融了改造即可,不需要添加材料所以不难。问题是双刃兵器为了方便掌握,一般采用上下对称设计。即两头枪尖一般长,这把蜻蜓切刃长三尺三寸。”说着摇了摇头。 “只需要做个枪尖就可以,不需要太长七八寸即可。”张子龙连忙出声道。刘师傅闻言点头:“那没问题。这活计我接了,三天后来取就行。” 张子龙心情大好:“只要刘前辈能做,酬劳我会加倍奉上。”刘师傅摇头:“报酬夏姑娘已经预付过了,多了不要,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重铸,神兵级别的兵器我好久都没碰过了。”汉子目光根本就没离开过手中的蜻蜓切。 张子龙二人告辞离开,片刻后夏灵儿自己又折返回来:“别忘了把枪名改了,什么蜻蜓切啊,阴阳怪气的。”刘师傅摆手道:“放心吧,昨天你就说过了!我还没老糊涂呢。” “得嘞,刘师傅回见!”绿裙少女蹦跳着离去。 胡同附近的一个地窖中,昏暗的烛火忽明忽灭。因在地下所以潮湿阴冷,杜宝与李行舟相对而坐。后者满脸阴沉道:“万事俱备,就因为一个张子龙,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可恨!!我就不明白了,大军为什么不直接攻城,非要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好了鸡飞蛋打……咳~” 杜宝也满脸愁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论如何广陵城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须趁现在找机会出城,不然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都是那些该死的影卫,他娘的简直无孔不入。今天又死了二十多个,现在只剩五十多个人了。”李行舟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对方心狠手辣,但凡有可能跟他们勾结的人,不论是不是,全部下狱拷打严刑逼供。他们的活动空间已经越来越小,广陵城就这么大,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现在出城虽然不难,可你我二人寸功未立现在又损兵折将。咱们出去又能投奔谁呢?” “现在还管那些有什么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赵飞燕那娘们儿太狠了,居然直接把沛江给断了,南下已经不现实了,如今只能北上了,杜老哥还是跟我一起去千岛湖吧,那里山高皇帝远就是我说的算。” “这……只能如此了!”杜宝思索良久最终点头同意,然后开始商量细节。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二人连忙屏气凝神,“咚~咚~咚咚咚~”两长三短的敲门声响起。 杜宝松了口气:“进来!”一个黑影来到地窖禀告:“两位老大,属下在二里胡同发现了张子龙的踪迹!”李行舟猛地站起:“什么?那小子现在在哪?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黑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道:“属下现在正派人跟着他。”李行舟不耐烦道:“几十万大军都挡不住他,你们跟着他不是找死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让弟兄们撤回来。” 那名手下领命刚要离去,杜宝突然开口:“慢着!你先在上面等一会!”手下领命出去。李行舟疑惑问:“怎么了杜大哥?现在我们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招惹张子龙恐怕我们就走不了了。” “李兄弟别着急。”杜宝面带笑容:“张子龙现在可了不得了,是广陵城的大英雄,楼兰那帮人肯定对他恨之入骨。如果我们能把他抓住的话,那不就是一份天大功劳,完全可以作为咱们兄弟二人的晋身之本,李老弟你说呢?” “这个……”李行舟思索再三,还是摇头:“现在可是在广陵,那小子现在又厉害的紧,就凭咱们能抓住他么?”杜宝摆摆手:“寻常方法当然不行,可是李老弟只需拿出看家本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而已,硬的不行就来阴的。” 一句话说的李行舟眼冒精光:“如果用毒的话,确实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咱们要好好谋划谋划……”杜宝点头:“咱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机会多的是。李老弟可能不知道,我跟张子龙可是老相识了,对他的行事作风也十分了解,我们只需……” 夜晚的广陵十分漂亮,道路两旁都是色彩斑斓的灯笼,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川流不息,叫卖声此起彼伏。张子龙真诚道:“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请你吃饭怎么样?”夏灵儿故作为难:“一顿饭就想把老娘打发了?张子龙你越来越抠了!” 少年耸耸肩:“那好吧,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吧!”说完加快脚步。夏灵儿脚步一错挡在少年前方,张开双手拦住去路:“想得美,不吃白不吃。老娘要去善食坊大撮一顿,不知道你兜里的银子能不能承受的住?” “你可以试试,走吧!”少年大手一挥,前方带路。 第二十八章 失踪 翌日,福州大曲郡连江山脉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踏着风雪正在赶路。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全身包裹在斗篷中:“时姑娘,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影卫?” 时小雪冷哼一声:“没兴趣。我们空空门虽然只是个三流门派,但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自打记事起空空门就没有跟官家打交道的先例,所以我不会加入你们的!” 高大身影语气惋惜:“可惜了,凭借你的轻功跟机灵,不出三年,成就绝对在我之上。”时小雪不为所动:“我不稀罕的。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广陵啊?”山风寒冷,少女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棉袍。 “放心吧,再走一天就能抵达广陵。” “但是我听说广陵那边到处都是海寇大军,咱们怎么进去?” “影卫有自己的办法,具体就不能给你说了。当然你要是能加入我们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不可能!” ……… 影卫作为直属广陵王的谍报机构,境内二十一郡内都设有据点,是一个既根深蒂固又难寻踪迹的庞大集团。内部共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而这名密探名叫荀学风,是影卫在平安郡的负责人,级别是仅次于天级的地级。 他前些日接到广陵方面的命令,要求各地必须立刻恢复联络。他作为平安郡负责人,在此关键时刻只能亲自上阵出发广陵。没成想刚出发不久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一番斗智斗勇后终于抓出了对方,没想到居然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结伴而行?怎么可能!荀学风心头冷笑,他施展浑身解数想要摆脱少女,可是时小雪就跟一块膏药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无奈只能默认同行了。 几天接触下来,荀学风看向少女的眼光就不一样了。高超的轻功,坚韧的意志,欺诈的外表,还有那神鬼莫测的神偷技艺,简直就是为碟子这个职业而生的。可惜对方根本不感兴趣,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连江山脉还驻守有不少海寇部队,多则上千,少则过百。他们是负责防止绿林营偷偷北上留下的眼线。荀学风带着时小雪一路绕行,没有被任何海寇发现行踪。 “你去广陵干什么?” “找人!” “哦?是亲人么?” “与你无关!” “饿不饿?我这里有干粮!” “带了!” “前面需要绕路,你能跟上么?” “没问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赶路速度却一点也没耽误,天黑前就走出了连江山脉。在浅滩渡过了沛江后没有休息,一夜奔波到天亮,终于赶到了广陵西门,也只有这里还是正常开放的城门。 此时城门还未打开,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时小雪跟着荀学风走进人群排起了队,少女有些不解:“你们影卫还用排队?” 荀学风笑着解释:“小点声姑娘,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这是铁律。现在你已经到广陵了,别再跟着我了。” “切,谁稀罕!”时小雪撇撇嘴掉头就走,手里还惦着一个分量不轻的钱袋子。城门大开,还不等排队的百姓进城,就有一队马车呼啸着冲出,速度飞快的冲向三江口方向。 扬起的尘土,让人群中骂声四起。车队与时小雪擦肩而过,隐约听到了熟悉的铃声。少女脚步一顿突然回头,可是此时车队已经跑远,她摇了摇头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时小雪进了广陵城,深深被它的恢宏所震撼,原本已经觉得十分繁华的水云城跟它比起来,就跟个小县城没什么区别。入目所及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十分干净,道路两旁高楼林立,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因为现在时辰尚早所以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来往的都是些贩夫走卒。 时小雪悠悠然的一路前行,手里摇晃着那个钱袋显得十分惬意。路过一家香气四溢的早店铺时,吸了吸鼻子:“掌柜的,两个包子一碗豆汁。” “得嘞,姑娘稍等!”老板是个中年妇人,招呼一声后,手脚麻利的忙了起来。不到片刻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吃食:“新鲜出炉的包子,姑娘小心烫!” “大娘,跟你打听个人方便么?”时小雪一边答应一边抱着大肉包子咬了一口,满脸幸福之色。看着如此天真烂漫的少女,妇人满脸都是笑意:“姑娘你问就是,只不过我整天忙早忙晚都在这小店,不一定知道。” 时小雪又咬了一口包子,腮帮鼓鼓问:“不会,你一定知道,我想知道张子龙将军住在哪?”妇人惊呼一声:“原来姑娘是张将军的朋友啊,那这顿饭算我请的。”说着指着驿馆方向:“张将军就住在驿馆,全广陵都知道。从这走第二个路口左拐,走不远就能看见挑着大旗的驿馆,很好找的。” “谢谢了大娘。”时小雪礼貌的道谢,妇人连忙摆手连称不用。等少女离开后,妇人收拾碗筷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桌上留下了一块碎银子,转身找时已经看不到少女的身影了。 驿馆,时小雪几个纵跳就来到了天子号房窗外,整了整略显凌乱的头发,“咚咚咚~”敲了敲窗户:“有人没?”侧耳倾听半天没有发现动静,少女皱眉推窗而入。 房间内空无一人,包裹行囊都在,床褥叠的整整齐齐,伸手一摸没有温度,看来昨夜并没有回来住。时小雪皱眉坐在椅子上:“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应该啊!” “嘭~”房门突然被推开,夏灵儿迈步走进屋内:“起床了懒鬼……你是谁?”两人面面相觑。时小雪连忙站起身,围着夏灵儿转了两圈也开口问:“你又是谁?” 夏灵儿迈步进屋,扫了一眼干净的床铺问:“他人呢?”时小雪耸耸肩,甩着钱袋道:“我来的时候房里就没人,我还想问你呢,张子龙跑哪了?” 夏灵儿脸色一变:“糟了!”说完快步跑出房间,对楼下忙活的管事问:“张子龙昨天是不是根本没有回来?”管事的被夏了一跳,连忙回答:“是啊,我也纳闷呢,张将军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夏灵儿追问:“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跟谁在一起你知道么?”管事的点头:“昨天午后出去的,是跟一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大概这么高!还有一个大家公子模样的少年,看上去气色有些不好。”他边说边比划。 夏灵儿眼睛一亮:“叶红妆!赵安定!”确定了目标,少女快步离去。时小雪身形一闪来到她旁边,连珠炮似的发问:“叶红妆又是谁?赵安定又是谁?你又是谁?张子龙到底怎么了?” 夏灵儿猛的停下脚步,盯着少女的眼睛:“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啪~”时小雪反手把钱袋甩在身后:“空空门时小雪!” “原来是空空门的人。”夏灵儿戒心稍松:“我是彩衣宗宗主夏灵儿,原本约好了跟张子龙今天见面一起去取枪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忘记,所以很可能是出事了。”空空门劫富济贫最讲规矩,福州江湖无人不知。 “他那么厉害能出什么事?说不定在哪喝花酒乐不思蜀了,刚才那人不也说是跟着漂亮小姑娘一起出去了么?”时小雪不以为然。 “他虽然厉害但是脑子不太好使,遇见下三滥的手段很可能会毫无防备的中招。你要没事就走开,别烦我。”夏灵儿一边施展轻功一边不耐烦道。 “我来广陵城就是来找张子龙的,你不让我跟着我偏跟着。”时小雪做了个鬼脸,时刻跟在夏灵儿左右。 四海客栈。 叶红妆睡眼惺忪的打开门,有气无力地问:“怎么这么早啊灵儿姐姐,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夏灵儿门都没进直接问:“昨天你带张子龙去哪了?什么时候分开的?” 叶红妆还没反应过来,癔症了一会儿:“是有人拜托我把张子龙带到一个名叫四味居的饭馆,然后我就走哩!”夏灵儿追问:“是谁要见张子龙?” “不认识哩!是个大叔,有点胖,长得和和气气的,说是有事相求,所以我就带张子龙过去哩。”夏灵儿闻言心里暗叫不好,追问出了地址后连忙掉头就走。叶红妆还在后面追问:“到底怎么了灵儿姐姐?” “你也太傻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替别人牵线搭桥,佩服佩服!”时小雪嬉笑一声,脚步一错向夏灵儿追去。只留下叶红妆一脸迷茫的呆立在原地:“什么嘛?你又是谁哩?” 另一间屋内,四门紧闭有点昏暗,赵安定正面带微笑的捧着一盏香茗:“张子龙武功那么高,居然真的被绑走了?”面前空气一阵波动,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形,凹凸有致十分诱人,只不过面上带着黑色帷帽看不清面容:“殿下,千真万确,属下已经查明是海寇奸细所为,用了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 “看来武功再高也怕阴招啊。”赵安定遗憾的摇了摇头:“既然这样咱们也加快速度。云副指挥使,福州太冷了,该点一把火了!” “卑职明白!”云亦巧抱拳领命,消失不见。赵安定捧着茶杯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对呆立在院中的少女道:“红妆,外面冷,你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哼,管好你自己吧!”叶红妆气哼哼的说了一句,扭头回了自己屋,“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赵安定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苦笑道:“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四味居是广陵城南的一家小饭馆,两层高并不起眼,位置还算不错,紧邻一条喧闹的街道。此时艳阳高照已经快到正午,可是饭店的插板门却严丝合缝的关着。 时小雪摸着下巴,打量着人来人往的大街:“这也太奇怪了吧,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居然关着门?嫌银子烫手啊?”夏灵儿心中一沉:“可能比那更严重。” 说完绕到饭店侧面,纵身上了饭馆二楼。只见她伸手放在窗上,真气一吞一吐间,只听“咔嚓~”一声,木制硝子就被震断,少女翻身而入。时小雪紧随其后:“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高手。” 夏灵儿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也就是化形巅峰而已。跟你这个刚迈入驭物境的比起来,确实算是高手了!”时小雪满脸鄙夷:“你少唬我了,真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啊?还化形巅峰?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爱信不信!”夏灵儿没心情跟他吵嘴,迈步向一楼走去。外面虽然阳光明媚,可是这四味居门窗紧闭,导致一楼大堂十分昏暗。两人摸黑下楼,时小雪突然耸了耸鼻子,皱眉道:“小心一点,有血腥味。” 夏灵儿点了点头凝神戒备。大厅里杂乱不堪,到处都是残桌木屑,几乎没有一张完整的桌椅。柜台里的酒坛也摔了个稀碎,满地都是破损的瓷片。七八具尸体倒在遍地酒水中,看其样子均是被人一拳打断心脉而死。 “这都是张子龙干的?”时小雪显得有些害怕。空空门专攻偷盗,打打杀杀这种事并不擅长。夏灵儿也掩住口鼻眉头皱起,无独有偶,彩衣宗也不善攻伐。 她俩小心翼翼的避开尸体,最后来到了楼梯口的一张桌子边,因为整个大厅只有这张桌子是完整的。而看那些尸体的倒地位置,杀他们的人当时应该就坐在这。 桌上还摆着不曾撤去的酒菜跟两个酒杯。夏灵儿右手在空中一抹,凭空出现一根银针,少女捏着在酒菜中刺了记下:“没有毒?不应该啊!” 时小雪的视线却放在地上一个散乱的香炉上:“要是我的话,才不会把毒下在酒菜中,太容易被人发现了。”夏灵儿凝神看了一下地上撒出来的红色灰烬,脸色有些发黑:“张子龙……有危险。” 场面沉默了片刻。时小雪突然掩嘴惊呼一声:“呀~~”夏灵儿没好气道:“你这又怎么了?空门的人都这么特立独行么?” “早上我进城的时候,好像听见了摄魂铃的声音。当时以为是错觉,难道张子龙真的就在那队马车上!”夏灵儿连忙追问:“什么时候,往什么地方去了?” 时小雪思索道:“就是广陵西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看方向是往三江口走的。”说完兴奋的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去救张子龙么?” 夏灵儿摇头:“福州太大了,仅凭我们两个去找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时小雪也赞同:“是啊,福州实在太大了,要是有办法掌握到他们的大致行踪就好了。” “没错!看来我们要去一趟王府,找郡主讨一件东西了。”夏灵儿眼前一亮。 第二十九章 监牢 广陵王府议事厅。 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分坐两旁,主座并没有赵匡的身影,只有赵飞燕站在众人面前:“这次召集你们过来,是来商议一下下一步的军事计划。海寇如今采取守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启明直接抱拳请战:“他们拿福州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打就打想停就停?微臣以为应该趁绿林营新胜之威,主动出兵扬我军威,老臣愿意亲率两万骑兵出城求战。” 不等赵飞燕同意,对面墨非攻就起身进言:“郡主,老夫以为此举不妥。且不说敌军势大主帅又十分狡猾,贸然出兵恐怕不利。就说开战以来已有三个月有余,全军将士精神紧绷接近极限,现在正应该趁此机会进行休整,等开春之后再用兵不迟。” 下手边广陵知府唐生也起身赞同:“臣以为墨老说的不错。海寇漂洋过海远征福州,不论是粮草还是兵员都没办法及时补充,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郡主现在应该以稳为主,等寒冬过尽再率堂堂之师击溃来犯之豺狼,方为上策。” 他们两个表过态,文官这边纷纷出来附议,均是主张先进行休整再谈出兵的事,还有不少提议当前最重要的是派使节去上京面圣,请求支援。这番话把武将那边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论口舌又说不过他们,只能暗自生气。 赵飞燕认真听完所有人的意见,思索了片刻朗声道:“首先我想给众位重申一点,海寇不是普通的土匪海贼。他们虽然远征但并不是孤军,身后有整个楼兰海国的支持。其次他们并不是化外蛮夷,敌军指挥官凯特熟读兵法为人谨慎,想战胜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后他们兵强马壮,兵力上也占据绝对优势,再加上我军虽然新胜,对方也并不吃亏,双龙山一场伏击打散了虎贲营,斩杀我军五万将士。” 说完赵飞燕环顾百官:“收起那副大国作态,跟我们交手的是一个国家而不是普通海寇。朝廷现在态度不明,想要保住福州只能靠我们自己。当然也不能过于保守,王老将军说的不错,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说着看向墨非攻:“所以本郡主觉得让墨老亲自挂帅,统兵五万出城叫战,命张子龙率新军一万为先锋。墨老以为如何?”墨非攻目光一闪抱拳领命:“有张将军当先锋,老夫愿领军掠阵。”说着心中却是更高看了这个郡主一眼。凭借张子龙的勇武,不论大小想要胜利并不困难,积少成多之下必然会鼓舞军心,士气大振。 就在赵飞燕想要下命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片刻后有个统领模样的跑来禀告:“门外闯来两个少女,自称有要事需当面向郡主禀告。” 赵飞燕还没说话,王启明就拍案而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点小事还要当面禀告,郡主是说见就能见的么?直接轰走就是了!” “可是她们说事关张子龙将军的生死。”那名统领有些迟疑。张子龙护着郡主硬闯海寇联军的故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茶楼酒肆的说书人编出了几十个版本,其中都有郡主芳心暗许张子龙的桥段,这让他有些吃不准。 “她们叫什么名字?”赵飞燕突然开口询问。“一个自称彩衣宗宗主夏灵儿,一个自称是空空门时小雪。”女子念道了两遍,挥手道:“出兵之事明日再议,各位大人请回吧。” 百官告辞离去,赵飞燕这才对那名统领道:“把她们带过来吧!”“诺!” 王府实在是太大了,足足一炷香后夏灵儿二人才来到议事厅。赵飞燕高坐主位居高临下:“你就是夏灵儿?”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面若桃花的少女身上。至于旁边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连正眼都没看过一眼。 “不错。你就是郡主赵飞燕?”夏灵儿与她对峙,眼神没有丝毫躲闪不卑不亢。赵飞燕笑了:“既然你知道本郡主的身份,还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如果我记得不错,彩衣宗投奔广陵之后,王府可待你们不薄。” 夏灵儿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我今天来找的不是郡主,而是赵飞燕。”赵飞燕一挑眉梢:“哦?那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张子龙武功那么高,我不觉得他会遇到什么危险。” 夏灵儿嘴角泛起冷笑,把事情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最后说道:“为了带你回广陵他命都可以不要,现在他居然在郡主眼皮底下被人强行掳出城。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长久的对视,两人都没有说话,场面十分压抑。时小雪左看看右看看,故作恍然的叹了口气:“张子龙还真厉害!”她说话声音不大,却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赵飞燕站起身,语气平淡:“张子龙为人偏执,一味追求心中的理想正义,这种人迟早有一天会遭到现实的背叛。也正因为这样,让本郡主看到了广陵城防还是存在漏洞,这点要感谢他。”说着话女子来到屏风处,背对着二人问:“你是彩衣宗宗主,发生这种事居然找到了我,想必是来问我要阴阳袍的吧?” “阴阳袍?那是什么?”时小雪满脸的疑惑。夏灵儿点头:“不错,郡主既然不顾及张子龙的死活,那就由我代劳了。如果想要在偌大福州寻得敌人的踪迹,就必须要仰仗诸葛家失传已久的阴阳袍。相传阴袍阳裙在制作时会加入一种奇异的磁石,不管相隔再远都能隐隐察觉对方的方位。这点想必号称博古通今的郡主早就知道了。” “当然。不过本郡主为什么要给你们?张子龙再怎么说现在也是我手下的一员将领,派兵救援才是首选。”说完回头看着夏灵儿二人:“对方不管用了什么方法,毕竟是活捉了张子龙。就凭你们,有什么本事从他们手中救人?” 夏灵儿眉头紧皱:“派大军追击?你就不怕他们杀了张子龙么?”赵飞燕冷笑:“那也比让你们去送死强吧?”两人气氛又一次僵住。时小雪像是毫不关心一般,背着双手四下转了几圈,打量着议事厅内的布置。 面有桃花的少女突然笑了:“我早就跟张子龙说过让他离你远点,身份越是高贵为人越是凉薄,可他却偏偏不听。既然郡主不想给,那我们就告辞了。” “站住!”赵飞燕冷声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广陵王府是什么地方?本郡主不会让你们去打草惊蛇的。”随着她的话,门外亲军一拥而上挡住了去路。 “我们可以救出张子龙!”时小雪突然开口。赵飞燕瞥了她一眼:“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本事?”时小雪嘻嘻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匕道:“就凭这个。” 赵飞燕眼神一惊猛地向腰间摸去,果然斩龙匕首已经消失不见:“你是怎么做到的?”她与小姑娘距离最近的时候也超过三丈,隔了这么远居然能悄无声息的拿走自己贴身收藏的斩龙匕首,不简单。 “妙手空空,神鬼莫测!”时小雪一脸得意,抬手丢还斩龙匕首。赵飞燕接过匕首想了片刻,挥手叫来一个侍女耳语一番。 夏灵儿看着拦路的侍卫,皱眉问:“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张子龙生死?”赵飞燕摇头:“不可否认我确实有些担心,但是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身份越是尊贵处事就越为凉薄。这点并不是坏处,因为大家所处的位置本就不同。千万百姓的生死,与他一人的生死,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时小雪摇头:“郡主说的也不尽然。救回张子龙,对打倭寇不是更有帮助么?为什么非要在其中选择一个呢?”赵飞燕苦笑:“有很多事情你们不清楚,我只能说现在福州根本抽不出那么多兵力救援了。” “那你交给我们就行了。对方人数并不多,凭我的本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他也不是什么难事!”时小雪信誓旦旦的保证。赵飞燕点头:“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说话间,侍女捧着一件白色长裙回来。夏灵儿接过长裙:“我替张子龙谢谢郡主!”赵飞燕平静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告辞!”夏灵儿转身就走。时小雪连忙追上,还不忘回头:“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等二人走远,赵飞燕才失神的坐回椅子,伸开紧握到发青的双手:“不经盘查就放任出入,拱卫司的毒瘤还真不少,当杀。” 三日后,应江北部。 昏暗,潮湿,冰冷。 张子龙睁开眼,只感觉浑身乏力用不上一丝力气。凭感觉这应该是一间船舱,地板上有一尺深的积水,应该是船底。自己被凌空吊在正中间,抬眼打量周围,有十来个大铁笼,里面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伴随着垂死的呢喃声让人毛骨悚然。 “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最近的铁笼中传来。张子龙眯眼看去只能模糊看出是个人形:“这是哪?”沙哑声音桀桀怪笑,最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回话:“欢迎来到生不如死的地狱,我们都是被遗忘的人。” 张子龙闭目思索,三天前的一幕幕才浮现出脑海,片刻后咬牙切齿道:“杜宝!!”沙哑声音一愣:“你说的是谁?我不认识!这里是李行舟的监牢,比地狱还恐怖的监牢。” 少年不再搭话,全身酸软如泥一点力气也用出不来,闭目感应,经脉中的真气如同睡着了一般,不论怎么运气都无动于衷。张子龙心中骇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用的,第一次来的人都试过。你已经中了剧毒,体力真气全部枯竭,剩下的就是无休无止的折磨。欢迎你,小子!”角落里又传出一个声音,同样的沙哑不堪。 “踏踏踏~”外面传来脚步,船舱内顿时一片死寂。张子龙眯眼看去,发现杜宝跟一个粉袍中年男人并排走来,后者兴奋的打着招呼:“哟,张将军醒了?” “杜宝,没想到有落在你手里的一天。东门岛所有海寇都被我杀了,就剩下你了,怕不怕?”张子龙一脸坦然毫无惧色。 “东门岛?那帮人蠢笨如猪,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把你交给凯特他们,我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杜宝身材圆润,说话间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畜生就是畜生。”少年冷笑唾了一口:“呸!”可因为浑身无力却并没有吐在汉子脸上。 旁边粉袍儒生哈哈一笑,上前两步打着招呼:“别老只跟杜老哥打招呼啊,张少侠咱们也是旧识啊!你不会忘了我吧?啪啪啪~”说着拍了拍少年的脸颊:“千岛湖的时候要不是你,吕今瑶那娘们早就是我们的了。” “原来是你下的毒!”张子龙瞳孔一缩。这辈子总共就中过两次毒,没想到居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还真是冤家路窄。 “当然是我,几天没见你居然已经到了化形上品了,你的天资还真是让人羡慕。”李行舟靠近之后猛地在少年身上吸了两口,满脸的陶醉:“制约我炼制毒药的瓶颈,看来终于可以突破了。” 杜宝皱眉:“李老弟,你可别把他弄死了,活着交给他们才有用处。”李行舟连连点头:“放心吧,这么好的药人胚子,我可不舍得把他弄死。”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杜宝满脸笑意的挥手离去。张子龙一直闭嘴不言,因为他感觉到体内毒药药力正在衰退,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 李行舟看着少年的眼神中充斥着一股贪婪,“哗啦~哗啦~”他淌水走到阴暗处拉过一张铁制台子:“是不是体内药效减弱了?我配的毒药我当然清楚,以你的体质应该也差不多了。放心!你没有机会跑出去的,先给你来份礼物!” “叮叮啷啷~”他拽过来的铁台上,各种刑具的金属磕碰声不断响起。李行舟从上面拿起一个大夹子,上面有三根寒光闪闪的钢钉:“功夫太高了你,必须限制一下,别怪我啊!” “哗啦啦~”张子龙拼劲全力挣脱一下,捆缚手脚的铁链一阵作响。 第三十章 熟人 “噗~” “别急别急,这才是手少阳经。还有三个!” “噗~” “手少阴经!还有两个!” “噗~” “足少阳经,最后一个了。可以啊张少侠,居然一声不吭,果然是个汉子。” “噗~” “足少阴经,大功告成,张少侠感觉如何?” 手脚腾空的张子龙,两边肩胛骨与大腿处鲜血淋漓,四个铁夹子上更是鲜血淋漓。少年嘴角挑起:“李行舟,我道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身体上的痛苦,还远远比不上练习非攻时候来的强烈。唯一的隐患就是体内真气被钢钉牢牢封住,调动不了分毫。 李行舟哈哈一笑:“别急小崽子,这还没开始呢。真气是封上了,可是你的力气也挺可怕的,为防意外我们继续吧。” 十二道锥形铁钉,钉入了少年四肢发力关节。金属与骨头相撞,伴随着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张子龙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划过了一滴冷汗。 “厉害厉害~真英雄!还真是小看你了,寻常人到这一步早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了。”李行舟眼中满是钦佩。张子龙笑了:“这算什么?你要看好我了李行舟,不然等我出去的时候你就完了~” 李行舟满脸赞同的点了点头:“谢谢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话说介绍个老朋友给你认识,记得当时你们好像还惺惺相惜呢。”说完走到房间一角拉动一个铁链,“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黑暗处的一个铁笼被拉到了房间中间。 “当当当当~隆重跟张将军介绍一下,我的好大哥,冉霸!!!”李行舟满脸真诚的笑意,加上他那一身粉色长袍,显得有些癫狂。 “冉霸?”张子龙一愣,千岛湖上的那个壮汉少年印象深刻。仔细打量对面铁笼,只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消瘦人影,那副惨样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铁夹钢钉一样不少,满身血迹披头散发。 “李…行……舟,有本事……杀了…我!”铁笼中的人满头乱发遮住了长相,只有断断续续的虚弱声传来。李行舟闻言大惊失色:“说什么呢我的好大哥,小弟怎么敢杀你呢?我自从叛出医神谷,是您收留了我,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畜…生…!”冉霸的语气虚弱无力。李行舟哈哈一笑,转身看着张子龙:“怎么样张将军?是不是很惊讶?”少年面无表情:“当初听说冉霸暴毙就觉得有问题,果然是这样。你那时候已经投靠凯特了么?” “不不不不~”李行舟连连摇头:“这都是误会啊张将军,我只是个一心研究炼毒的学者,勾结海寇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要不是碎星岛那帮人步步紧逼,我也不会冒险跟杜宝混在一起。” 少年冷笑:“是么?你害了冉霸还不准他的宗门追查么?李行舟,你还真是个阴险小人。”李行舟满脸自豪,躬身施了一礼:“能得到张将军的夸奖,李某人受宠若惊。” 张子龙脸色发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如此性格扭曲,脸皮又如此之厚的人,于是闭上眼睛不再搭话。李行舟却怡然自得的从怀中掏出一个个瓶瓶罐罐:“不愿意跟我说了?太可惜了,不过无所谓,咱们现在就开始真正的大餐吧。” “开始了~开始了~~” “来来来,下注了,赌这小子能坚持多久?” “我赌一条水蛭,这家伙坚持不了一天。” “你没听见么?李阎王叫他将军,行伍之人怎么会如此没有志气?我赌半只青蛙,两天。” “武疯子,别他娘的放屁了,又不是没来过当兵的。老子还就不信了,我赌一条黄鳝,一天。” “这次你们都看走眼了,张子龙都不认识?我赌一只王八,五天。” “我草,你踩了狗屎运了?居然能摸到王八?” “必须的,我这地方可是风水宝地,要是手脚再利索一点,你们屁都摸不到。” ………… 那边李行舟还在低头鼓捣瓶瓶罐罐,这边黑暗中已经传来喧闹的争论声,语气中充满了外人无法理解的兴奋。张子龙眉头皱起有些疑惑,同样是被囚禁的人,这些人看起来怎么像站在李行舟那边的。 “桀桀~~”冉霸发出一阵怪笑:“修罗枪张子龙,这帮人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是堆行尸走肉了。他们就比尸体多口气而已,也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畜生喜欢看人痛苦求饶的样子,他马上就会在你身上下毒,直到你求饶认输为止。” 张子龙朗声大笑:“冉前辈,就他这样的鼠辈也想让我认输?”说着眼神中射出森森寒芒:“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吧,不久之后,我必定会加倍奉还。” 李行舟没有任何反应,一脸虔诚的调配着毒药:“别急别急,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烟波浩渺的应江中部。 有一艘商船缓缓北上,夏灵儿站在甲板上迎风而立。此时的她穿着白色长裙,背绣黑色阴阳鱼,身背绸缎包裹的长条物体,腰间挎着金银大剪,目视前方:“时小雪,你不应该跟来,此行的凶险不是你能想象的。” “你不是也来了,任宁阿姨不管怎么劝不也是没有用。”旁边的时小雪背靠甲板栏杆一脸悠闲,右手上还在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夏灵儿“扑哧~”一笑,一时间如春暖花开般妩媚动人:“我不一样,在我最危难最无助的时候,是张子龙救了我。现在他有了危险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时小雪撇头看了一眼夏灵儿:“你喜欢张子龙?”腰胯金银剪的少女坦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他是我的英雄,自古美女爱英雄,不行么?” “哼,长得漂亮怎么了?张子龙还不一定喜欢你呢!”时小雪看着娇媚动人的少女,莫名的心里有些生气。夏灵儿摇头轻笑,一脸揶揄的看着她:“哟哟哟,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啊。你才多大难道也喜欢他?” “你瞎说什么?我才不会喜欢他,明明跟我差不多装什么小大人,看见他就来气。”时小雪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了。 夏灵儿满脸的狐疑:“跟你差不多大??”说完想起了少年曾经说过,血灵阁一战后自己变小的事情,又摇头:“算了,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时小雪一仰头,满脸骄傲道:“哼,我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把他全身的钱都给偷了而已。”夏灵儿满脸古怪:“你也把他的钱给拿走了?”少女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有些愕然:“难道你也是?” 夏灵儿苦笑的点了点头……这还真是…… 时至年末,东北风呼啸而至,应江水依然碧绿清澈仿若天境,江头江尾各不相同。福州正值风雨飘摇,突然的变数不知是福是祸。 青海郡吉水县县衙。 钱良高坐官案,两边衙役以水火棍捣地,“威~~~~武~~~~~”“啪!”惊堂木声响彻大堂。钱良皱眉问:“何人击鼓鸣冤?” 下面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磕头道:“小人王路,参见青天大老爷。”钱良凝目打量,见只是个普通百姓:“王路,你击鼓鸣冤状告何人?” 王路哭诉:“大人,我是被张将军从东门岛救回来的流民。我要状告村中所有妇人,平日里多嘴嚼舌诋毁小人妻女清白,最后公然上门辱骂,导致小人妻子在家中悲愤自杀。求大老爷给小人做主。” “果然!”钱良心中哀叹一声,这已经是这个月里第七十三起类似控告了:“王路,你可有证据?”下跪汉子掩面哭泣:“青天大老爷,村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钱良闻言脑袋发疼,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每次下去探访却是所有人都闭嘴不言,这怎么能作为证据?钱良挥手道:“好,既然如此你先回去,等本官查访清楚之后再审。” 回到后堂,钱良坐立不安,换了身便服就直接向军营赶去。李星河在帅帐接见:“钱大人有什么事?”钱良满脸苦笑,躬身行礼:“李大人,你们从东门岛救回来的妇人,有不少自缢身亡的。再这么下去恐怕要闹出大乱子啊。” “啪~”李星河直接一巴掌把面前案几拍成了粉碎:“钱知县,到底怎么搞得,怎么三番五次发生这种事情?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了么?” 钱良脸色难看:“李大人,话不能这么说。你知道现在吉水县有多少人口么?二百六十万,二百六十万啊!我只是个知县,哪有能力照顾的面面俱到。关于善待东门岛移民的文书下了一遍又一遍,可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李星河沉声道:“钱大人咱们可是说好的,我们主外你主内,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你来找我也没有用。”钱良摇头苦笑:“恐怕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麻烦。这些东门岛回来的难民本来就很难管理,现在又接二连三的出了这种事,恐怕会激起民变。他们人数太多,一旦闹起来的话县衙根本就没有能力镇压。麻烦毕竟是你们带回来的,陷阵营如果不出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钱大人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要商量一下,之后会给你答复。”李星河听得头大了一圈,事情发展到现在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等钱良走后,九尺少年正准备召集众将开会。 房门一开,满身酒气的华羽便拎着个酒壶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李将军,钱大人这又是怎么了?黑着一张脸跟我们欠他银子似的。”李星河虽然不喜他的放荡不羁,可还是把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说到底都是张子龙害的。如果当初把他们都留在岛上就没那么多事了。”华羽轻笑一声又喝了口酒,语气充满埋怨。李星河板着一张脸:“华羽,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没有办法?” “有,当然有。牛沙那边新城修建的进度不错,虽然距离完成还有很长时间,可是安置四万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直接把他们迁徙到新城,那里除了他们就没别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了。”华羽不以为然。 李星河皱眉:“这样只能暂时缓解,根本就不能算解决了。”“啧啧啧~”华羽一边发出怪声一边摇着手指:“咱们只要把他们户籍改为普通流民就行了。之所以会有如今的境地,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从东门岛被解救出来的奴隶。现在吉水县人口暴增十倍,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流民。到时候只要他们自己不说,谁会知道他们从哪来的?想要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丢进海里。” 李星河听得连连点头:“不错,那就这么办吧,回头还要跟钱知县商量商量。”华羽吊儿郎当的翘起双脚放在桌上,一边喝酒一边笑:“这些都是小事。接下来我要说的,还需要李将军拿个主意。” “什么事?”李星捂着脑袋十分头疼。华羽哈哈一笑:“红花岛那边过来一支舰队要粮要人,张嘴就要三十万担粮食,镇守在十里亭外的钟元良也闹着要修建要塞。牛沙那边说劳工现在天天吃鱼不少人都得了怪病。最后还有更严重的,据捕鱼队的班鹏、周奇二人说,近海已经很难捕到鱼了,为了供应二百多万百姓的需求,他们只能向外海进发,如此一来周期将会越来越长。” 李星河脸色越听越差,最后脸都黑了:“这……怎么办?”华羽眼神空洞的看着房顶:“大冬天没耕没种的去哪弄粮食?我是彻底没辙了,剩下的李将军看着办吧。”说着灌了口酒感慨道:“原来还没发觉,现在还真想念张子龙了。跟他在一起虽然腥风血雨,却也不用操这柴米油盐的心,闲暇时候还能一起喝个小酒,这日子真是好无聊啊~~” “赶快想办法,大哥让你留在这可不是让你成天醉生梦死的。”李星河一把夺过邋遢青年手中的酒壶。华羽闭上眼吧嗒吧嗒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可能需要李将军亲自跑一趟。” 李星河沉声道:“你说说看!”华羽缩了缩脖子,把双手拢在袖中,依然闭着眼:“西面有难民回来说朝廷封锁了福州所有的关隘要道,而镇守南边关的主帅正是你爹李元魁,去求求的话说不定有戏。咱们现在不缺钱,只要你爹松松口放行,就能从徐州买回来大批粮食解决现在的燃眉之急。” 李星河脸色凝重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第三十一章 追踪 应江上,商船一路北上,途径水云城边的时候,时小雪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墙:“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那里就是我们空空门的总部,要不要进城打探一下消息?” 夏灵儿闭目感应了一下,摇头道:“不需要,对方根本没在这里,我们继续北上!”时小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看着越来越远的岸边有些恍惚,上一次就在这里分开的,那个家伙当时好像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站在甲板目视岸边。 一路无话,商船一路走走停停,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来到应台郡与山水郡交界的风口县。船老大说这里就是航行终点,时小雪不满:“看你这小船跑一趟也就赚个百八十两银子,我给你二百两,咱们继续向北如何?” 船老大虽然心动,可依然坚定的拒绝:“两位女侠就别为难小人了,再往北就是千岛湖了。现在那地方就是禁区,所有跑船的都不敢过去。赚再多钱也要有命花不是?” 夏灵儿皱眉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船老大咧嘴苦笑:“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不过那里现在盘踞着好多水上英雄,根本不允许外人靠近千岛湖,一经发现基本上就是沉船的下场。”说着压低声音:“听江湖上的朋友说,那里正在开采秘银矿。” 两人下船步行进入风口县,这是个有着低矮城墙的临江小县城,只有不足两万的人口。如果放在平常可能还会热闹一点,可惜现在福州战乱四起,城里看起来就比较萧条了。 现在已经快到黄昏,两女一路走到一家名为天涯客栈的门口。夏灵儿道:“我能感觉到张子龙就在千岛湖。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探消息,你我分头行动,入夜后在这里集合。”时小雪挥舞着手中的银袋子:“放心吧,这种事我最擅长,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两人就此分头行动。 冬日的天黑的很快,一个时辰后,夏灵儿走进天涯客栈。“夏姐姐,这里这里!”时小雪连忙招呼,她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夏灵儿入座后先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她们这一桌外,只有两桌食客正在吃饭。看其装扮只是些普通百姓商贩,这才放心坐下。忙碌了一天她也早就已经饥肠辘辘。 桌上还放了一壶酒,时小雪倒了两杯。推给少女一杯后,举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脸上充满了幸福:“这么冷的天,喝杯热酒真舒服。”夏灵儿有些意外:“你才多大就会喝酒了?” “都是江湖儿女哪来的那么多讲究?再说你别小瞧人了,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时小雪小脸一板。夏灵儿笑着摇头:“千岛湖原本势力众多,现在几乎都被一个名叫碎星岛的帮派给收服。这些人行事十分霸道,不许任何船只靠近千岛湖,咱们想要进入恐怕不是简单的事。” “另外这些人还强征附近熟悉水性的百姓帮他们采矿,这简直跟土匪没什么区别。可无奈官府怯懦不闻不问,百姓们自然也就敢怒不敢言了。”时小雪接着说:“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绑了张子龙,怎么救?” 夏灵儿吃饭速度很快,可能是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她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喝了口茶后才开口:“他们既然能跑到这里,很可能就是碎星岛的人。我们要做好准备,这里所有人可能都是我们的敌人。” 时小雪吓得吐了吐舌头:“不会吧,千岛湖的江湖势力听说不下十万人。我们就两个人,真的没问题么?”夏灵儿哑然失笑:“想什么呢?我们的目标只不过是救出张子龙,又不是跟他们正面交战。” “那也不容易。”时小雪嘀咕一句,连忙喝了口酒压压惊。夏灵儿刚想开口,客栈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片刻后“呼啦~”进来二十几个身穿红底黑边差服的捕快,等他们落座后,才发现中间还有一个身带枷锁的青年。 “兄弟们,总算抓住这个恶贼了。多亏大家齐心协力,今天我请客。”一个捕头模样的汉子哈哈大笑:“掌柜的,好酒好菜全端上来。” “得嘞,各位官爷请稍等。”掌柜的应了一声,跑前跑后开始忙活起来。 “李捕头,这家伙可是悬赏一百两黄金的要犯,只请客吃一顿饭是不是太小气了啊?”有个捕快带头起哄,剩余同伴也纷纷附和。李捕头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臭小子,放心吧,到时候给你们每人分十两白银。如何?”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均说李捕头仁义。那名身带枷锁的青年却席地而坐,满脸冷笑:“你们这些混蛋,颠倒黑白冤枉良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话刚说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李捕头冷哼一声:“绑起来嘴塞上,真他娘的扫兴。段鹏举你还要不要脸?奸杀无辜女子十三人居然还敢说自己无辜?我呸!”说着一口浓痰吐在青年脸上。 名叫段鹏举的青年双目赤红拼命挣扎,可根本就毫无作用,看的一众差役哈哈大笑。 角落的时小雪听得直咂舌:“乖乖,奸杀十三人,这家伙也太狠了,就应该把他千刀万剐。”夏灵儿却没接话,只是平淡的说:“吃的也差不多了,早点休息。明天先走陆路向北看看有没有机会。” 时小雪闻言十分奇怪地问:“夏姐姐,你一点也不好奇么?他说自己是冤枉的,你说是不是真的?”夏灵儿瞥了小姑娘一眼:“咱们此行是为了救出张子龙,不要节外生枝。” “噢!”时小雪失望的应了一声,低头扒起了饭。二人用饭之后上楼休息,途径捕快那几桌的时候,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夏灵儿身材火热眼角带媚,时小雪青春靓丽可爱至极,直到二人消失之后,这些大老粗还没回过神来。 等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底下顿时炸开了锅,捕快们满脸兴奋的议论纷纷。 “那俩姑娘长得也太漂亮了吧,就跟画里画的一样。” “对啊,对啊,要是能娶一个回家,让我短寿十年我也愿意。” “十年?二十年我也愿意!” ………… 就在他们越闹越凶的时候。李捕头满脸严肃的斥责一声:“都给我闭嘴!”所有捕快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可见这个李捕头平日里很有威望。 “怎么了李头?弟兄们只不过嘴上花花,又不会真的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一名年长的捕快皱眉询问。 李捕头心怀忌惮的看了一眼二楼,解释道:“你们看不出来正常。那个背长包胯双刀的女人,是个深不可测的江湖高手,惹恼了她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番话说的手下捕快面面相觑。有人壮着胆子问:“真的假的,那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个高手?”李捕头声音严肃:“在江湖上碰到僧道妇孺最应该提高警惕。因为没有几分真本事,谁敢孤身闯荡江湖?那个姑娘刚才路过时,身上隐约散发的真气让我感觉呼吸凝滞,最不济也是个驭物境界的高手。真激怒了她,人家直接隔空一刀,取下我等首级易如反掌。”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李捕头继续道:“行了,兄弟们赶紧吃,休息一晚明早上路,抓紧时间把这家伙押回北马郡才是。” 他既然做出了决定,手下捕快也不敢在胡言乱语了,纷纷低头吃喝。 翌日一大清早,这群捕快就押着那个名叫段鹏举的青年离开了客栈。又过了一会,夏灵儿才迈步下楼,等吃完早饭后时小雪才睡眼惺忪的走下楼:“早啊,夏姐姐,这么早就起来了?” 夏灵儿白了小姑娘一眼:“快点吃饭然后出发了,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踏青的,亏你能睡的那么香。”时小雪吐了吐舌头:“爷爷说过,我现在还小正在长身体,必须要吃好睡好才行。” “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夏灵儿满脸笑意的催促了一声。 千岛湖,望月岛地下水牢。 这里的格局跟船上的那个监牢一样,只不过规模更大,关押的铁笼也更多,足足有三十多个。正中间,张子龙被四条粗大的铁链吊在空中,全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裸露的肌肤上一片狼藉。或青或紫或红或黑,如同抹上了颜料一般,这些都是体内淤积的各种毒素所致。少年现在的模样跟这里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披头散发奄奄一息。 五天的时间,李行舟在少年身上反反复复下了三十多种毒药。钻心,噬骨,裂筋,断脉,各种极度痛苦变着花样袭来,少年咬碎钢牙一声不吭,破碎的嘴角鲜血淋漓。 那群嬉笑打赌的囚犯被少年吓得噤若寒蝉,他们如同看怪物一样目睹了这一切。李行舟的狠毒他们都亲身体会过,可是少年的坚韧更让他们胆战心惊。 “小子,差不多就求饶吧,活的也可以轻松一点。”期间不断有人劝少年放弃,可是回应他们的只是一记冰冷的眼神与两个牙缝中挤出来的字:“放屁。” 整整五天五夜,别说求饶,少年就连惨叫都没有一声。这也让李行舟的情绪越来越不正常,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惊喜甚至于贪婪。原来三四天才下来一次,少年一来他居然一直待在水牢中不愿离开。 今天杜宝来找李行舟,两人刚刚上去不久。一直不曾开口的冉霸终于说话:“修罗枪,知道李行舟为什么不杀我们么?”张子龙睁开眼睛吐了口血水:“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冉霸哈哈一笑,可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这一笑牵动了体内衰竭的内脏。“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后才解释:“他就是个魔头,践踏别人的尊严能让他获得前所未有的快感。还有一点就是,逼问出我们身上的功法乃至秘术,这是我们宁死也不愿意说出去的,所以才一直活到现在。” “在你们眼中,那些功法秘术比自己的尊严都要珍贵么?”张子龙面带不屑的嘀咕一声。冉霸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我原来也是一条好汉,可是现在让我说的话,跟生命比起来尊严就是个屁。可是功法不一样,传承数百上千年,经历师门数十代人才流传下来,我们为了活命可以抛去尊严,可是想让我们出卖祖宗?做梦!” 说完深深喘了一会气,才继续道:“李行舟也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只要向他低头求饶,甘愿做一条狗的话就能活命,最多也就是隔三差五兴致来了下毒折磨一番。低头吧兄弟,再这么下去你必死无疑。” “没想到你们还有点骨气。可是人各有志,想让我低头?下辈子再说吧。”少年露出一个偏执的笑容,吓得其余人都缩了缩脖子。 冉霸叹了口气不再劝说。也许在年轻二十岁的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年纪越大越惜命。可是回头看看现在生不如死的境地,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无端放弃自己作为武者的骄傲,真的……值得么? 水牢外又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没一会牢门打开。李行舟满脸笑意的探头进来打着招呼:“各位,我又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声音亲昵地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人回话。李行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跨入水牢,叹了口气说:“太让我伤心了,我出去这一会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你们。”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眼神充满贪婪的看向张子龙:“特别是你,我的最爱。我现在吃饭想你,睡觉想你,杀人的时候也在想你。” “只要一想到你跪在我面前求饶,就兴奋的浑身颤抖,啊啊~~”李行舟脸色涨红,夸张的张开大嘴拼命呼吸,眼珠里充满了血丝,那副模样就跟地狱中的恶鬼相似。 “还有什么手段?”张子龙目光冰冷的看着粉袍男人。“当当当当~”李行舟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高高举起:“现有的所有毒都给你试过了,不得不说张少侠实在是太厉害了。体魄毅力都是我平生仅见,所以专门为你调制了新药:万蚁噬心散!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张子龙面无表情。其余的囚徒却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此毒绝对非同寻常。李行舟拿着玉瓶在脸上蹭了蹭:“被它沾上的皮肤会感觉爬满了蚂蚁一般,从皮肤开始往肉里撕咬,再啃光了你所有血肉之后抵达心脏,想想是不是很刺激?” “因为是新药所以我也是第一次用,张将军一定要挺住啊。要是你死了我的损失可就大了,加油!”李行舟满脸狞笑的把粉末洒在了少年全身。 第三十二章 段鹏举 夏灵儿带着时小雪,在城中高价买了两匹马与一些干粮用具,然后策马扬鞭从西门而出一路向北,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进入了山水郡辖内。因为这里水源丰盛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高山密林,大多为平缓丘陵,官道也修建的十分宽阔。 少女二人买的只是普通驽马,所以脚程并不算快。又赶了百十余里路就跑不动了,明明是马却气喘如牛。刚好路过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泊,于是二人减慢速度翻身下马:“在这休息一会吧。” 时小雪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好的夏姐姐,我肚子早就饿了。”少女把马拴在湖边的一棵大柳树边,让它们自行嚼着草料。虽然大冬天的遍地枯草,可是底部却还是带着一抹新翠。 夏灵儿盘膝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拿出干粮默默的啃着。时小雪也凑了过来坐下,从身后褡裢中拿出一个油纸包裹,小心解开后露出一个个肉香四溢的包子,满脸幸福的咬了一口。可随即脸上又显出一丝郁闷:“包子还是热的才好吃。” 说完递给夏灵儿一个包子:“夏姐姐别啃肉干了,请你吃包子!”后者摇了摇头:“看你那么喜欢吃包子,还是自己留下吧。”说完取过水袋喝了两口,冲散了一点肉干的咸味。 时小雪也不再劝,一口气吃了三个大肉包子,才小心翼翼的包上油纸放回褡裢。然后伸出两条腿来回摆动:“夏姐姐,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张子龙?” “运气好的话十来天吧。不过这只是第一步,想要救出他估计还要花些功夫。”夏灵儿眼神平静的看着湖面。时小雪视线落到少女身后的长条包裹:“夏姐姐,你一路都背着的这个是什么?” “他的枪。” 时小雪顿时来了兴趣:“真的?让我看看呗。”夏灵儿翻了个白眼:“算了吧,让你看也是白看,你连拿都拿不动。”时小雪顿时不干了:“夏姐姐你别小看我,怎么说我也是迈入驭物境的小高手了,还能拎不起来一把枪?”说着扁起袖口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你让我试试,我还就不信了。” 夏灵儿嘴角挑起,露出一丝坏笑:“行,接好了!”说着取下背上长枪递给小姑娘。时小雪吞了吞口水,满脸严肃的伸出双手去接。“哎呦~”一声,她的身形一个趔趄,连忙运起真气才勉强站稳。 把包裹高举过头顶,时小雪小脸憋得通红,露出一个不过如此的眼神。夏灵儿点了点头伸了个大拇指,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憋着的一口真气猛地一松,长枪“铛啷~”一声摔在地上。 “哎呦我去,这玩意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重?夏姐姐你可真厉害,一路背着都不觉得累么?”时小雪双手撑膝喘着粗气。 夏灵儿满脸笑意,跳下石头捡起长枪背在身后:“这把枪是用玄水真金锻造,重一百五十二斤,我也是凭借真气才能如此。” 她们闲聊一阵,时小雪突然撇头看了一眼二人来时的方向:“还真是阴魂不散,夏姐姐咱们要不要出手教训一下。” 夏灵儿伸了个懒腰:“别管他,江湖上这种人数不胜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他真敢对咱们出手的话再教训不迟。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 二人继续策马赶路。过了半炷香左右,一个身穿白色锦缎长袍的青年飘然而至,看了看两女刚才休息的湖边,满脸笑意道:“还真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子。相见即是有缘,师父,看来徒儿我的福缘就要找到了。” 山水郡方圆四百里,其中有大半都被千岛湖占据。夏灵儿一路往北,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浩瀚大湖,千岛湖。她们沿着湖边前行,遇到几个渔村都是空无一人,连个普通的渔船也找不到,无奈只能继续北上。 太阳西垂,无尽的彩霞笼罩在大地上空。夏灵儿翻开地图:“这里距离最近的城池有百里之远,看来我们今天要露宿野外了。”时小雪哀嚎:“不会吧夏姐姐,野外多危险啊!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大床,说不定还会有野兽。” 夏灵儿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带着时小雪继续前进。也亏得她们运气不错,当黑夜笼罩大地的时候,二人在一个山洼处发现一座破败的寺庙。寺庙门窗完好,大雄宝殿中也没有太多灰尘,看样子是最近才破败的。 把马匹在庙门口拴好,二人开始忙活起来。取香案桌椅并在一起当成床铺,点上火堆又温了壶热水,两名少女围坐在火堆旁取暖。当二人吃过晚饭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马蹄声。时小雪吐了吐舌头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咚咚~~”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小生因赶路误了宿头,这荒郊野外的天气又冷,请问方便借宿一宿么?”夏灵儿二人面面相觑,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都跟了一路了现在却装模作样的…… 时小雪直接回道:“不方便,公子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再往前走个百十来里有个城,抓紧点时间应该可以在天亮前赶到。”夏灵儿听了哑然失笑,门外的青年闻言也是呆若木鸡。这小丫头也太狠了,上来一句话就把自己堵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青年苦笑一声继续:“原来是位姑娘,小生乃是北山段家,并非什么为非作歹之辈。现在时值隆冬天寒地冻,小生怕还没赶到城中就会被冻死,还请姑娘大发善心救我一命。”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如果是寻常姑娘听到必然会动了那恻隐之心。 可是屋内两名少女显然都不是普通人。时小雪眨了眨眼睛,故意语气生硬的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还口口声声小生小生的,既然读过书当然会知道礼义廉耻。这荒山野岭的男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你要真是正人君子的话还不速速离开!” “呃~”青年哑口无言,在庙门外急的来回踱步。可是不管他怎么好言相求,时小雪统统义正言辞的拒绝让他进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隔着门聊得热闹,夏灵儿捧着一个白瓷碗喝了口热水:“别玩了小雪,直接让他进来吧。处心积虑的跟了一路,如有歹心直接捆了扔到山里让他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没问题。”时小雪嬉笑一声对门外:“好了,你可以进来了!”门外青年顿时喜上眉梢,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对着少女二人一揖到地:“小生段鹏举,谢谢两位姑娘留宿之恩。” 夏灵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高八尺体型清瘦,皮肤白皙面容俊秀。乌黑的长发挽了个发髻,斜插一把蓝田玉簪,一身白色锦衣十分合身,外罩一件十分昂贵的火红色貂裘,看起来还真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让时小雪发笑的是,这大冷天的青年居然腰间还别了把扇子。 “别装了,你一路尾随我们二百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夏灵儿一边用根树枝摆弄篝火,一边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原本想留下好印象的青年脸上浮现尴尬之色:“这…这位姑娘的话从何说起?我是赶路恰巧来到此地,怎么说我跟踪你们呢?” 时小雪冷笑两声:“我说这位公子您就别装了。我们早就发现你了,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在我看来还嫩的很呢。赶快从实招来,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青年闻言唉声叹气:“这……这个……我如果说跟这位姑娘有缘,你们信么?”既然已经赖不掉了,青年也破罐子破摔,探手一指夏灵儿实话实说。两女面面相觑。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时小雪的声音有些忐忑,夏灵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青年见状连忙竖起右掌赌咒发誓:“小生绝对不是坏人。我乃北马郡段家段鹏举,正经八百的秀才出身。后因种种原因出门求学,拜师鬼谷门学艺五年,如今学艺有成下山回家省亲,途径风口县对姑娘你一见钟情。一路跟随只是想跟姑娘结识一番,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段鹏举发誓,方才所说的话但凡有一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段鹏举!”夏灵儿两人突然脸色一变,相互对视一眼。时小雪有些不确定的问:“昨天客栈里,说的是不是他?”夏灵儿十分确信的点了点头:“不会有错!” “好啊,原来是个色欲熏心的无耻采花贼,姑奶奶来教训教训你。”时小雪娇斥一声,挺身冲向段鹏举。她的速度十分迅捷,甚至拉起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残影,小姑娘双手也已经泛起了真气的蓝芒。 “误会,误会,小生可不是什么采花贼。”段鹏举脚下连点,身形如同喝醉了一般东倒西歪,居然就这样躲开了对方的进攻。时小雪可没搭理他,脚下同样步伐一变,忽左忽右如穿花蝴蝶一般紧跟青年身形,双手翻飞带着劲风,一个劲的向对方身上招呼。 青年无奈只能继续躲,两人一追一逃如同两股旋风,在大雄宝殿内上蹿下跳,一炷香后依然不分上下。时小雪步入驭物境后,不论是轻功还是掌法都威力大增,可是青年诡异的身法实在太过玄妙,无论角度如何刁钻他总能险而又险的避开,并且动作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看上去真如醉汉走路一般。 夏灵儿看了片刻就不再关心。青年体内真气十分微薄,估计也就是外放境的水平,虽然依靠轻功可以暂时周旋,可是时间一长必定会败在时小雪手上。另外她十分确信,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有认真,纯粹如猫捉老鼠一般的戏耍青年而已。 段鹏举越躲越吃力,嘴里更是变着法子的解释,可是对方就跟没听见一样穷追猛打,搞得他十分狼狈。不得已只能转身对夏灵儿说:“这位姑娘还请劝劝你的同伴,小生真不是你们口中的淫贼。我在鬼谷门闭门苦读五载从来没下过山,更别说作奸犯科了。再说小生乃读书之人,怎么会去做那下作之事?这都是误会啊姑娘。” “是不是误会等抓到你再说。”不等夏灵儿说话时小雪就直接回道:“东躲西藏的跟个泥鳅一样真没意思,让你见识见识空空门的厉害。”小姑娘双掌在胸前一拍,上面附着的真气一闪而逝,然后食指拇指中指捏在一起,无名指小拇指收起,轻轻在空中一划。 “绕指柔!” 可是接下来却没有任何攻击出现。就在青年有些迷惑的时候,“撕拉~”一声右臂袍袖已经被划出了一条口子。青年连忙躲闪,可是看都看不到的攻击该如何躲避?“噗~”一道血箭飚射而出,青年抱着流血的手臂震惊道:“这是什么招数?” “空门绝技,绕指柔,单弦!”时小雪也不追赶了,右手保持那个怪异的手势举在面前:“再不束手就缚的话,接下来就让你看看这招真正的威力。”青年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咬咬牙道:“这都是个误会,等我先弄清是怎么回事,下次再跟你们解释,后会有期!”说完身形晃动向门窗处射出。 “这就想走?没那么简单!绕指柔,三弦!”时小雪冷笑一声,右手一挥合拢的三指分开,无形的空气中似乎想起了一声琴音。明明没有任何攻击袭来,青年却突然感觉一阵心悸,来不及多想就向一旁扑去。 也幸亏如此,在他方才的方向“噗噗噗~”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门窗处,浮现出三条极其细微的裂痕。青年见状瞳孔猛地收紧:“化气成丝?”时小雪得意一笑:“有几分见识。绕指柔可以把真气凝成肉眼难辨的细线,并且坚硬如铁柔韧如水,无影无形却又锋利如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快束手就擒,不然的话,下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小姑娘说着,右手手指如同蝴蝶振翅一般舞动起来。大殿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变化,可是青年却觉得身处十面埋伏之中,到处都是森然的杀机。 “扑通~”一声,在夏灵儿与时小雪震惊的目光中,段鹏举十分干脆的双膝跪地:“投降投降!” 第三十三章 破庙奇案 一炷香后,段鹏举被捆在大殿立柱上,白皙的脸上多处乌青。在他的脚下是身上的随身物品,一把折扇,一个钱袋,还有十二把寸许长的飞刀被一团丝线绑着。时小雪双手背在身后,围着他转了两圈:“再说点新鲜的,什么无辜啊,一见钟情的就别说了,不然本姑娘叫你好看。”说着举起拳头故作凶狠状。 段鹏举哭笑不得:“这位女侠,您不是已经揍了我一顿了么?小生说的句句属实,我真的……”不等他说完,时小雪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前者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夏灵儿皱眉:“他说的应该不像是假话。如果真的是采花贼应该会有更多下三滥的手段,比如迷烟之类的,再说他的武功……实在是太低了。” “如果他不是段鹏举的话为什么要假冒?如果真的是段鹏举的话,那昨天被抓的那个又是谁?”时小雪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夏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怎么处置这家伙?” “先休息吧,明天带着一起上路。路过城镇直接交给衙门好了,是不是真的段鹏举交给他们去审理吧。”“行,听你的。”时小雪点头。 “快点走,这荒山野岭的。” “还不是李头你非要赶路错过了宿头。” “少废话,我明明记得这里有投宿的村子。” “李头,前面有个破庙,门口还拴着马。” “走,去看看,运气还真不错。” 就在庙内两女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骚乱。时小雪唉声叹气:“这还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觉了。”夏灵儿坐起身烤着火,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庙门被从外面推开,“呼啦~”进来一群人,刚好是昨晚在客栈遇见的那群捕快。为首那个姓李的捕头看到庙里的人一愣,回过神来连忙拱手:“不好意思打扰二位女侠了,我们错过了宿头,能不能在这里住上一宿?” “这也不是我们的地方,各位官爷自便就是。”夏灵儿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捕头闻言连连道谢,招呼着手下生火做饭,大殿内顿时热闹起来。没过一会浓郁的饭香就弥漫了整个大殿。 时小雪吞了吞口水:“闻着好香啊,我好像又饿了。”夏灵儿苦笑:“咱们不是刚吃过么?再说随便吃外人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张子龙武功那么高,不一样栽了?” 那边李捕头却端了两碗粥过来:“两位女侠,看你们没带炊具,这大冷的天喝点粥暖暖身子吧。”汉子这么说着,眼睛却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绑在柱子上的青年。 “这位官爷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吃过了!”夏灵儿委婉拒绝。萍水相逢,李捕头也不好多劝,话锋一转看着青年问:“这位是?” 时小雪双臂环胸一脸骄傲:“他就是你们……”不等她说完夏灵儿直接打断道:“看你们正在执行公务,他犯了什么事?”说着向对面身带枷锁的青年努努嘴。 李捕头哈哈一笑,盘膝坐在篝火边,一边喝粥一边道:“两位女侠,我是北马郡刑名捕头李虎,奉命追捕这个丧心病狂的采花贼。此人姓段名鹏举,两年间在北马郡、乌峡郡、山水郡作案多起,共奸杀女子十三人。” “放你娘的屁,我叫田茂光,根本就不是段鹏举。你这恶官抓错了人还不自知,到了公堂定然叫你好看。”那边身带枷锁镣铐的青年破口大骂,换来的是捕快们的拳打脚踢。 “你们是怎么确定凶手就是段鹏举的?又是怎么确定他就是犯人的?”时小雪十分好奇,他们刚才也抓了个段鹏举,并且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 李虎听到问话面色一肃:“两位女侠有所不知,此贼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每到作案地点必留诗一首。高阁楼台有佳人,养在深处无人知。今日兴起来寻觅,情难自已且摧花。落款居然还留了名字,北马段鹏举。这样公然挑衅官府,所以郡守关飞关大人下命必须把此人缉拿归案,以正国法。” “至于为什么是他,段家在北马郡是江湖艺人出身,有一门绝活叫十二跳刀,外人根本不会使。这家伙在应台郡水云城落网的时候,就耍着段家的这手绝活,不是他还能是谁?” 时小雪有些挠头:“你自己不也说了,那是段家的绝活,有没有可能是段家其他人做的案栽赃给段鹏举的?” 李虎苦笑一声:“问题就在这里,段家在三年前的一天夜里惨遭灭门。除了这个段鹏举外全部身死,所以说会十二跳刀绝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夏灵儿摇头:“原来如此,那这就有趣了。你方才不是问我们捆的这个人是谁么?他说自己就叫段鹏举。” 此言一出大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虎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是段鹏举?那我们抓的又是谁?”所有捕快也都面面相觑。 时小雪指了指昏迷青年脚下的那团丝线:“听你方才说的,这个就是那什么十二跳刀吧。应该不会有错。”夏灵儿站起身:“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李虎连忙让手下把那个自称田茂光的人带过来,自己则上前一通忙活,把绑在柱子上自称段鹏举的青年弄醒。 “呃~你们是谁?”段鹏举一睁眼,发现面前站了二十几个大汉顿时就愣住了。时小雪上前两步,指着他问:“你叫段鹏举?”青年点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生正是北马郡段鹏举,刚才已经跟两位女侠说过了。” 时小雪点了点头,指着带着枷锁镣铐的青年问:“你说你不是段鹏举,而是田茂光?”那名青年点头道:“不错,我是山水郡鹿儿岛人士,根本就不认识段鹏举,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这群人上来就把我抓了,非说我就是段鹏举。” 李虎皱眉:“那你怎么会段家的独门绝技十二跳刀?”田茂光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旁边的段鹏举闻言:“十二跳刀是段家的独门,绝对不会传给外人,你怎么会的?” “你瞎嚷嚷什么?如果你真的是段鹏举那可摊上天大的官司了。奸杀十三名女子,再加上有可能跟段家灭门案有关,无论哪一条都够你掉脑袋的。”李虎怒目呵斥。 “奸杀女子这怎么可能?我在鬼谷门学艺五年刚下山回家省亲。灭门?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家怎么样了?”段鹏举俊秀的脸上充满了焦急,连声追问。李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继续问田茂光:“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能带你俩一起回北马郡受审。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嘴硬。” 田茂光迟疑片刻才开口:“我从小就向往成为武林高手,可因为资质不高所以拜师无门,只在武馆里学了几手粗浅的外家功夫。记得那是三年前,我发现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在他身上我找到了十二跳刀的刀谱。我苦练三年终于学艺有成,谁知道刚出江湖就被你们给抓了。” 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时小雪点头:“这样一来也能说得通。”夏灵儿却摇头:“虽然说得通,但问题却更多了。重伤那人是谁?段家都被灭门了,为什么他身上有段家的秘籍?” 李虎点头追问:“你把那人怎么样了?是不是把他给杀了?”田茂光连忙摇头:“没有,他那时候重伤昏迷,我把他放到了医馆门口才走的。至于他现在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段家……被灭门了?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段鹏举面若死灰的喃喃自语。李虎冷笑:“行了,你就别演戏了。既然自己都承认是段鹏举了,那只能跟我一起回北马郡受审了。”说完对夏灵儿两人抱拳行礼:“不知道两位女侠以为如何?” “李捕头请自便就是。”夏灵儿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她们此行身负重任,可不想带着段鹏举这个拖后腿的上路。至于青年有没有罪,自有官府去裁定,轮不到她们费心。 李虎闻言道谢,把失魂落魄的青年解下来带上枷锁镣铐。旁边田茂光兴奋道:“官爷,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抓错人了,是不是就可以把我放了?” 李虎冷笑:“你不是很狂么?不是说做鬼也不放过我们么?怎么现在改口官爷了?”田茂光脸色发青:“怎么着,知道抓错人了还不准备放人?你们是不是有点太无法无天了?” “我现在怀疑你跟三年前的段家灭门案有关,事关三十五条人命的重案,所以还是不能放了你。”李虎满脸不屑。 田茂光马上大声辩解:“三年前我一直在鹿儿岛根本就没出去过,怎么可能去北马郡作案?再说以我的武功也不可能做到。你这是草菅人命,你这是冤枉良善。” 李虎冷笑两声,盯着他的眼睛幽幽道:“可是你会段家绝技,就凭这点你也脱不了干系。”“三十五人?不对,不对,我家里明明有三十六口人。”那边段鹏举突然大声怒吼,状如疯癫。 时小雪皱眉:“你是不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加上你的话确实是三十六人!”段鹏举直接回道:“我不傻,除了我段家有三十六口人绝对不会错。为什么只死了三十五人?段家的秘籍为什么会流传出去?重伤的那个人又是谁?会不会是段家幸存的那个人?他是侥幸逃过一命,还是说他就是……凶手?” 一连串的话说的又急又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轰~”破庙的门突然被人轰飞,两人鼓掌进入寺内,当先一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满脸笑意道:“还是罗兄的主意好,由官府出面替我们找人,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说着看着段鹏举:“二哥,好久不见啊!” “呛啷~”所有捕快同时抽出腰间长刀,凝神戒备。李虎冷声问:“你们是谁?”段鹏举面如土色:“你是…孟白,怎么会是你?难道是你……”旁边的田茂光也是神色大变:“是你?我就是在他身上找到段家刀谱的。” 此言一出,李虎眉头皱的更深了。听这意思,这个叫孟白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想到这汉子冷声问:“奸杀无辜女子的人是你们?” 少年哈哈一笑:“不错,不然茫茫人海的想要找出消失五年的二哥跟偷我秘籍的贼人,这还真有点不容易。” 段鹏举双目赤红:“段家灭门也是你们做的?”孟白点头:“可惜你爹的武功实在厉害,明明中了剧毒还能打伤我们二人,这才让偷书贼有了可趁之机。”说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田茂光。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爹待你如同亲生骨肉一般,你怎么能这么做?畜生!我要杀了你。”段鹏举怒吼出声,势如疯虎。可惜身上带着枷锁镣铐行动不便,被李虎死死拦住。 “亲生骨肉?别往你爹脸上贴金了。他当年害死了我父亲,心怀愧疚才接纳了我们孤儿寡母,你知道外人怎么说的么?他们都说是你爹看上了我娘的美色。视同己出?真是好笑,段家绝技十二跳刀为什么不传给我?还不是就因为我不姓段。”孟白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恨意。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爹是自己练功练死的,关我们段家什么事?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这么报答段家的养育之恩的么?” 孟白不以为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多说无益,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罗兄,动手吧!”平地起罡风,孟白与那个姓罗的汉子身上真气喷薄而出,看其浑厚程度居然都达到了驭物境。 时小雪突然掩嘴惊呼:“我想起来了,他们是孟白跟罗信,江湖人称胭脂鬼,专门祸害良家女子。”李虎脸色大变怒吼一声:“胭脂鬼武功高强,大家一起上!!!” 刀光霍霍,棍影重重。这些捕快不愧是郡守关飞手下的差役,虽然武功不高,配合却十分默契,长刀与水火棍化成一片光幕,从四面八方攻向孟白二人。 第三十四章 寻得出路 罗信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自量力。”接着“呛啷~”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与孟白一起杀向捕快。一时间刀剑交鸣声响成一片。这二人虽然人品作风极差,被江湖人所不齿,可手上功夫却是不俗。 两把长剑裹挟着蓝色真气,舞动起来威势惊人,片刻时间就杀的李虎等人连连败退。夏灵儿皱眉问向旁边小姑娘:“小雪,胭脂鬼是谁?” 时小雪直接回道:“胭脂鬼是江湖上给这两人起的绰号,意思就是他们跟色中饿鬼相比也差不多了。被他们祸害的女子不计其数,更可恨的是有时候他们还喜欢先奸后杀,手段极为残忍。他们早已经是皇城司榜上有名的通缉要犯,可是平常二人行踪飘忽不定,从不在一个地方作案两次,极为狡猾,所以一直逍遥法外。” 说话间李虎等人已经撑不下去了,被逼的连连后退险象环生。夏灵儿点了点头:“这种人是死不足惜。”说罢取下背后长枪放在地上:“看好枪!”时小雪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夏姐姐。” 夏灵儿抽出腰间轩辕剪,双手一分化为左右两把金银直刀:“淫贼受死!”说话间恢弘的真气如同海浪喷涌而出。霎时前所未有的磅礴压力铺天盖地的席卷周边,殿内所有人都呼吸不畅。时小雪吐了吐舌头:“乖乖,还真是个超级大高手啊。” 夏灵儿挺身而上,手中两把长刀分别袭向孟白二人。左手穿针右手引线,所用刀法玄妙异常互相呼应。孟白二人使出浑身解数进行抵挡。 李虎等人心有余悸的撤向四周,隐隐呈现包围之势。身边一名手下咂舌道:“李头,这女侠还真是个高手,这是什么境界?” 李虎沉声道:“应该是化形境…吧!”汉子语气十分迟疑,以他外放境的修为怎么能看清夏灵儿的实力?只觉得对方的真气就如汪洋大海一般的磅礴。 “点子扎手,找机会脱身。”拼命抵挡的罗信大吼一声,猛地刺出一剑想要暂时逼退少女。可是现在夏灵儿刀势已成,手中双刀化为两团金银刀气,完全罩住了二人周身。层层叠叠地如同一张锦帕,根本没有丝毫的可趁之机。 “铛~喀嚓~~”刀剑磕碰在一起,轩辕剪不愧是镇山之宝,罗信手中那柄宝光熠熠的长剑应声而断,汉子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噗~”下一刻金色长刀顺势一划,在他腹部留下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罗兄快走!”孟白怒吼一声,拼命催动体内真气,手中长剑明光大放:“天元斩!”空气扭曲,长剑以奔雷一样的速度砍出。 后方段鹏举大叫:“女侠小心,那是段家秘技不可硬接。”夏灵儿皱眉,虽然不觉得这一剑有多大威力,可依然谨慎的后撤躲开。 长剑一闪即逝,在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白痕。孟白转身搀着罗信就要逃跑,夏灵儿娇斥一声:“想跑?天罗地网!”双手长刀合二为一变成大剪,无数金银丝线激射而出,眨眼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殿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四周,时小雪呆呆道:“乖乖,还真是化形巅峰啊。”那群捕快更是心惊胆战,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级别的的高手。 这个彩衣宗的大阵张子龙曾经见识过,威力十分惊人,不过需要众多弟子一起结阵才行。可少女凭借手中轩辕剪,仅凭一己之力就布下了此阵。 孟白脸色苍白的看着这座金银大阵,想要破阵而出。他拼命挥舞长剑劈砍阵壁,可是毫无用处,反倒自己被反震之力弄得气血翻涌。 夏灵儿单手握着轩辕剪,隔空遥指罗信二人。金色绫罗一般的上空,突然飘下了数以百计的金色丝线,盘旋着罩向他们。 金线速度不快,可长剑砍在上面只能暂时荡开,根本没有办法彻底阻止。不到片刻二人就被层层缠绕如同粽子。夏灵儿再一挥手,绚烂的大阵化为满天光点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眼前景象,仿佛刚才都是幻觉一般。而罗信二人依然被捆得结结实实,已经昏迷过去。李虎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去,把胭脂鬼给我绑了,顺便包扎一下。千万别让他们在这死了。” “是!李头。”捕快们领命,如一群饿狼般扑向孟白二人。 一切都尘埃落定,夏灵儿回身坐回篝火旁。时小雪双眼充满崇拜:“夏姐姐,你这么厉害啊?哇塞,刚才那一招天罗地网太帅了,挥手间就制服了这俩坏蛋。” “他们不过是驭物境的二流货色,如果对付他们都吃力,那还怎么去救张子龙?”夏灵儿不以为意,双方武功差距太大,结局根本就是毫无悬念。 “夏姐姐,您也太谦虚了。怎么说他们也是二流高手了,论武功还在我之上。佩服死你了~”时小雪抱着夏灵儿的胳膊一阵晃动,满脸憧憬。后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那边李虎满脸兴奋:“胭脂鬼啊,悬赏三千两黄金的江湖大盗,这回可真是发财了。”手下捕快也是双目通红的盯着二人。这哪是人啊,简直就是一堆真金白银。 李虎看见了段鹏举跟田茂光两个倒霉蛋,挥手下令:“把他俩放了,刑具全都给胭脂鬼带上。他们可是驭物境的高手,绝对不能放松警惕,取透骨钉刺穿他们的琵琶骨。” “是!”捕快们又是一阵忙活。孟白两人每个人都戴上了三幅枷锁镣铐,又用九寸长钉刺穿了琵琶骨封住了真气运行,这才松了口气。 “扑通~”被解开枷锁的段鹏举走到近前双膝跪地:“感谢女侠,替我段家三十五口报仇雪恨。我段鹏举无以为报,给您磕头了。”说完“砰砰砰~”三个响头,力气极大,瞬间满脸的鲜血。 夏灵儿不闪不避的受了大礼:“行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们都是行走在江湖中,不用那么多客套。”段鹏举这才满头是血的起身,嘴里还不停的道谢。 那边田茂光也过来道谢:“多谢女侠救命之恩,不然那个孟白是不会放过我的。但凡有用的到我的地方直接吩咐。我是本地人,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山水郡。” 夏灵儿闻言双目一亮:“我们想去千岛湖找个人,有办法么?”田茂光皱眉有些为难:“带你们进千岛湖没有问题,毕竟我就是鹿儿岛人士。可是千岛湖地域广阔,想要找一个人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这……”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只要带我们进去就行。”夏灵儿闻言大喜,时小雪也拍手乐道:“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样一来距离救出张子龙就又近了一步。” “张子龙?难道就是那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修罗枪张子龙?”田茂光失声惊呼。夏灵儿二人面面相觑,时小雪吐了吐舌头:“他这么有名么?” 段鹏举也皱着眉侧耳倾听,他刚从鬼谷门下山对福州江湖并不了解。田茂光提高音量:“当然了!单人独枪横挑三山巨匪。为报师恩血洗血灵阁,手刃化形巅峰境界的阁主万志奇。只身入广陵,舞林大会力压盟主秦雨寒。投身从戎组建陷阵营横扫三军无一敌手。最近又听说他护着广陵郡主殿下单骑闯阵,视海寇百万大军为无物,广陵城前麓战海寇八大首领。在福州地界提起张子龙,谁不伸个大拇指?更可怕的是据说他只有十七岁。我的天啊!这是真正的大豪侠,大英雄。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跑到千岛湖?” 段鹏举听的目瞪口呆,怎么听着这个张子龙根本就不是个人,这跟神仙也没两样了吧。夏灵儿叹了口气:“听你说的天花乱坠的。大英雄?阴沟里翻船,被海寇奸细给绑到这千岛湖了,我们此行就是来救他的。” 田茂光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以张子龙的本事怎么会被人绑了?”他眼中充满了怀疑。这女侠武功是高,可是跟张子龙一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时小雪双臂环胸,一昂脑袋:“我们骗你做什么?别看张子龙厉害,可他就是个大笨蛋。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被人用下三滥的手段毒倒抓走了。” 段鹏举与田茂光两人面面相觑。后者心中的大英雄瞬间崩塌,失魂落魄道:“这怎么可能?他可是人人憧憬的大英雄,怎么会被暗算?传说他不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么?” 夏灵儿翻了个白眼:“你们还真拿他当神仙了?总之你只需要带我们进千岛湖就行,其他的就交给我们了。”田茂光点头:“这个没问题,两位女侠放心,千岛湖就跟我的家一样。” 夏灵儿满意的点了点头。旁边段鹏举突然出声:“恩人想要救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上我。”时小雪满脸不屑:“你这家伙就别添乱了,有那时间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吧。再说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帮上什么忙?” 段鹏举满脸悲痛,可依然道:“逝者已逝,小生迟早会回家悼念。可是女侠仗义出手抓住真凶,等于是替我段家三十五口报仇雪恨。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小生愿意跟你们一起救人。鬼谷门虽然不善于争斗,但是请相信我,一定可以帮助二位女侠的。” 时小雪看了眼夏灵儿,后者思索片刻道:“多个人就多个帮手,既然如此你也一起来吧。我叫夏灵儿,她叫时小雪,接下来希望咱们能精诚一致,救出张子龙。” 翌日一早,李虎千恩万谢之后,带着手下捕快押着胭脂鬼离去。夏灵儿三人在田茂光的带领下,向千岛湖进发。 十二月十五,天气晴。千岛湖中部偏北,望月岛水牢。 依旧是终年不见天日,长明灯高悬屋顶忽明忽暗,整个牢房内十分阴暗。铁笼中囚徒倒是少了几个,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扛过酷刑之后的严苛环境,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腐烂的气味。李行舟当然没有那么好心去替他们清理尸体。 张子龙依然被吊在空中,原本匀称健硕的体型缩水了好几圈,腹部肋骨根根清晰可见。只是此刻披头散发形容枯槁,但唯有一双眼睛越来越明亮锐利。 “啊~~~~~~”惨叫声自少年嘴中发出,震耳欲聋。李行舟满脸赞叹:“都这么久了还这么中气十足,大英雄就是不一样。” 张子龙眼神如鹰般盯着汉子:“李行舟,就这点本事么?继续啊,为什么一点也不疼?是不是你的毒药受潮了?啊~~~~”他全身布满了绿色斑点,如同活物一样不停蠕动,铺天盖地般的痛楚袭来,少年发出怒吼。 “啧啧啧!你果然是最棒的。叫声如此美妙,真是百听不厌。”李行舟满脸都是迷醉之色:“绿蚂琼浆,那种活物在血管经脉中爬行啃噬的痛苦,寻常人坚持不到半炷香就会被痛晕过去,一个时辰就能被活活疼死。可你居然扛了三天三夜还这么生龙活虎,真是太美丽了。你又激发了我的制药灵感,实在是太伟大了。” 张子龙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是么?又有灵感了?希望这次别叫我失望,什么绿蚂琼浆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其实一点也不疼~啊~~~~~”少年嘴中一口原本整齐的牙齿,如今因为咬牙忍痛,被磨的参差不齐,如同一把锋利的锯齿。 “太美了,太美了!哈哈哈哈~~”李行舟满脸扭曲的笑容:“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我决定了,绝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什么海寇,什么凯特,什么孙先生,统统让他们见鬼去吧。你只能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哈哈哈~~” 他跟少年两人,惨叫声与大笑声交相呼应,让其余囚徒毛骨悚然。这两人,都是怪物。 冉霸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喃喃自语:“李行舟,我如果是你的话现在就杀了他。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培养出了一只怎样的恶鬼。当他脱身而出的那一刻,就是你神形俱灭的时候。你会恐惧、后悔、哀嚎,会发现原来活着,才是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桀桀桀桀~~~”一阵若有若无的怪笑声自冉霸嘴里发出,他期待这那一刻,比任何人都迫切。 第三十五章 转机 乌峡郡连山县。 残破的城墙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将士们沉默的把各种守城物资运到城头。滚木、擂石、箭矢、攻城弩与一根根丈许长、大腿粗的巨箭,高大的机关兽被组成一架架投石车。了望台上,士卒全神贯注的看向城外苍莽的大地。 大地上残枪断剑尸横遍野,焦黑的土地还冒着袅袅的浓烟,盘旋的乌鸦发出兴奋的鸣叫,战场边缘处有成群结队的野狗出没。 县衙内,方星火顶盔掼甲罩袍束带,手中捏着一份公文,俊美的脸上愁云惨淡。守了这么长时间,海寇猛烈的攻击已经过去,如今已经三天时间没有攻过城了,疲惫的将士也总算能轮流休整一番。可要命的是城中粮草已经告急,广陵方面的辎重却迟迟不能运来。再这么下去该怎么办? 黝黑大汉王猛快步跑来:“方将军,世子来了。”方星火闻言连忙站起身出去迎接,同时心里也有些埋怨,重伤未愈怎么就跑出来了。 县衙大门外,赵文华面上苍白毫无血色,身穿一身乌金长袍腰束玉带。他在徐明志的搀扶下迈步走入,两旁卫兵同时跪地行礼:“参见世子殿下。”赵文华挥手,尽量提高声音:“众将士免礼!咳咳~”说完又是一阵咳嗽。看着这些身上还带着血污的士卒,赵文华眼中闪过一丝愧意。 悔不当初没听李善长的劝谏,急功冒进以至于中了海寇埋伏,数万儿郎惨死沙场。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赵文华越想心中越闷,一连串的咳嗽之后,手中白帕上已经是血迹斑驳。 方星火带着王猛大步走来,单膝跪地抱拳:“末将方星火,见过大帅。”面色苍白的赵文华硬撑着疾走两步,亲自躬身相扶:“方将军免礼,多亏了你坐镇连山县主持大局,不然大军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回到广陵我必定亲自为方将军请功。” “末将只不过是尽了份内之事不敢贪功。”方星火起身自谦一句,四人这才走入内堂。等落座之后赵文华紧了紧身上棉袍问:“方将军,城内粮草情况如何?”方星火脸色难看:“回大帅,双龙山兵败之时后军相对完好,辎重几乎尽数保存。可是现在大军退守连山县已经有些时日,坐吃山空之下情况很不乐观。” “还能坚持多久?”赵文华叹了一口气。“现在将士们一日只食两餐,就算如此也只能坚持半月左右。”赵文华闻言点了点头,一边翻看案几上的公文一边问:“广陵方面怎么说?” “至今没有回信。刚得到的消息,南面平广县已经被鬼左近部攻占,现在恐怕广陵方面是指望不上了。”方星火声音低沉充满了无奈。“咳咳~”赵文华闻言又猛咳了一阵。徐明志连忙劝谏:“世子殿下莫急,您现在箭伤未愈不好大动肝火,不然连累伤势复发可就麻烦了。” 赵文华摆了摆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双龙山之败,说到底都是因为我的原因。”说完看向黝黑大汉:“王猛,本帅现在手书一封交给你,立刻率领步卒五千去山水,北马二郡调粮。告诉他们不管再困难,也要凑够大军粮草。” “诺,末将遵命!”黝黑大汉跪地领命。赵文华立刻撰写一封公文交给他:“情况紧急,你现在立刻出发。”王猛抱拳:“遵命。”说完起身大步离开。 赵文华看着他背影直至消失,这才回身对方星火问:“现在虎贲营情况如何?”俊美青年皱眉思索片刻开口:“多亏了李善长老将军挺身而出,双龙山之战我们才得以保全大部分将士退守连山县。李舜臣部连日攻城双方损失都不小,如今虎贲营可用之兵还有六万。三世子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正率领三万士卒在北山山脉,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回信给三弟,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赶过来汇合。六万人想要坚守连山县兵力实在是太紧张了。”赵文华看着徐明志道。时至今日四面皆敌,也只有凭借影卫的力量才能传出消息了。 “诺。”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徐明志领命离去。赵文华最后看着方星火,语重心长道:“方将军,本帅重伤未愈,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以后军中的事情还要多仰仗你了。” 方星火神色一肃,抱拳道:“大帅尽管放心,末将必定率领全军上下誓死守卫连山县,直至一兵一卒也在所不惜。还请大帅安心养病,早日康复坐镇中军,以鼓舞我三军士气。”赵文华听得脸色稍缓,起身拉着方星火的双手动情道:“有方将军相助,真乃我福州之幸,我赵文华之幸啊。” 入夜,山水郡千岛湖,望月岛水牢。 白天就显得昏暗无光,更别说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整个水牢内影影绰绰,只有正中间漂浮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璀璨夺目充满寒光。身上的绿蚁琼浆已经被李行舟解开,现在他又忙着上去炼制新的毒药了。 整个水牢内死寂一片,这些囚徒对少年敬畏有加。能在李行舟那个怪物手上坚持这么久的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如同怪兽一般。空中的眼睛左右环视,那眼神如同猛虎扫视羊群一般,张子龙勾起嘴角在心中暗骂一句:废物。 冉霸的声音突然响起:“修罗枪,有没有想过……从这里逃出去?”声音中有三分忐忑,三分期待,剩下的四分则是恐惧,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他来这里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也见过几个有逃走想法并付之行动的人,他们的下场无一不是落得被活活折磨至死。 张子龙转头,视线盯着黑暗中的铁笼没有任何回答。冉霸作为碎星岛岛主的时候,就隐约听说李行舟有拿人试药的习惯,只不过当时根本没有在意。谁能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苦笑了一声:“不要误会,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有这种想法,在下愿意同你一起赌一把,反正现在生不如死,大不了自断心脉而已。” “全身真气都被封死,你拿什么自断心脉?”张子龙咧嘴一笑,钢锯般的利齿寒光闪闪。冉霸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可是四周黑暗无人看见,他压低声音:“多亏了你,李行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折磨我们了,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这里都是身怀绝技的人,你以为我们会甘心等死么?” 张子龙闻言心头一惊,原来如此,怪不得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劝自己放弃,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就再也没有这种声音了,原来都在暗中使着力气。想到这少年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的铁笼:“什么时候能脱困?” “哪有这么容易?”冉霸自嘲:“李行舟为人心狠手辣,每过两天才让手下送些猪都不吃的食物,这你应该最了解。以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挣开封锁真气的铁夹,也根本不可能有力气打开铁笼,就更别说逃出去了。” 张子龙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那你他娘的说个屁?”他的声音充满了暴戾。无休无止的痛苦折磨带来的影响,根本就无法估量。也许只有脱身把李行舟碎尸万段之后,才能平息少年心中的暴躁。 冉霸没有生气,反而语气平静:“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恢复真气运行,再凭借它慢慢调理身体恢复战力。只要你能脱困想办法破坏囚笼,大家一涌而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福州之大谁能拦住?更别说只要我一现身,李行舟的阴谋就大白于天下,碎星岛弟子肯定临阵倒戈,大事可成!” “大事可成?”张子龙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们居然还指望我?李行舟现在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盯着我,铁夹钢钉又牢牢封死了真气。来来来,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脱困!” 黝黑的地牢中一片死寂,充斥着一种名为绝望的气味。 冉霸屏气凝神道:“放到其他任何人身上我都不会这么说。因为不管武功境界再高的人,一旦落到精通各种毒物的李行舟手上,百分能耐也显不出一二,只会落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可是你张子龙不一样!” 冉霸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你自从进来,每日里都被各种剧毒变着法子的折磨。按理说早死了八百回了,可是现在依然活蹦乱跳,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么?” 张子龙扯动嘴角:“哦,此话怎讲?”汉子怪笑一阵:“每次在你痛晕过去的时候,体内都会传出微弱的雷鸣声,在那之后天地之力就向你身体内汇聚。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就是七十二地资中的英雄胆。如果说在这间牢房内但凡还有一点逃出生天的希望,那就是只能靠它了。” 少年心中大喜,可是转念想了片刻后,又苦笑着摇头:“虽然是英雄胆,但是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它。”冉霸猛地抬头,满脸狰狞笑容如同地狱恶鬼:“没问题。三十年前我有幸得到一卷上古残篇,从中领悟出了秘技水龙吟,凭借此招纵横武林最终成为碎星岛岛主。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有控制英雄胆的能力,现在我就把它……传给你!” 夜已深,冬日的寒风呼啸不断。打着旋吹过千岛湖面的时候,甚至凝结出一层晶莹的薄冰,转瞬间就随着湖面的涟漪消失不见。 望月岛某间密室中却热浪滚滚,李行舟围着一座下方燃着烈火的丹炉旁,上蹿下跳的忙活着。他消瘦的脸上充满了兴奋,深陷的眼眶里是布满血丝的眼睛,没人知道他究竟多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不错的味道!”舔了舔嘴角,贪婪的吸了一口丹炉冒出的白烟,呼吸间脸上已经爬满青黑。中年汉子脸色一变,抬手“啪啪啪~”连点周身要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粉色玉瓶,倒出一点粉末吞下后,脸色才缓缓恢复过来。 “太棒了!太棒了!!!化形境界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李行舟舔了舔嘴:“这还多亏那小子,最近灵感如潮汐一般汹涌而出,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发自肺腑的赞美一声,真诚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然而看着却十分可怖。 “砰砰~李老弟在么?”密室外传来杜宝的声音。李行舟眉头一皱,把丹炉的火调小后才打开密室的门:“杜大哥,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两人坐下后,杜宝看着丹炉笑问:“怪不得李老弟一手毒术用的出神入化,还真是精益求精啊。”李行舟哈哈一笑感慨一句:“寻常时候就算想炼也炼不出来。”说完盯着对面汉子问:“不知杜兄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杜宝收回视线沉声道:“老弟啊,来这千岛湖也有些日子了,咱们兄弟二人是不是也该商量商量南下投靠的事了?” 李行舟闻言心中冷笑两声,脸上却露出一副苦笑:“如果有办法我也不愿意在这。估计老哥还不知道,广陵方面发疯了一样拦截了各个路口要道,沛江又被截断,小弟我实在是无计可施啊。杜兄你别着急,我答应一旦找到条可行之路,咱们就立马启程如何?” 杜宝低头沉思,眼中却有些不快:“原来是这样,张子龙现在可是福州名人,又跟那郡主关系不浅,我们抓了他就等于打当众打了广陵王府的脸。也幸好现在有凯特首领的大军牵制,不然大军早就打到望月岛外了。”说着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咱们就带着少量心腹手下,押着张子龙直接上路。这样一来可以避免敌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大军汇合。” 点了点桌子,杜宝推心置腹:“只要你我兄弟二人能把他押到凯特首领面前,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我提醒你李老弟,千岛湖绝非久留之地,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可就无路可逃了。” “呃~”最近已经研制出来新毒十余种,让他现在就走李行舟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沉吟了片刻才说话:“此事事关重大,杜大哥容小弟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 “既然如此愚兄就告辞了。”杜宝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又叮嘱了一句:“此事越早决定越好,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第三十六章 噩梦 四季如春的医神谷,每座建筑后院都有自己的药圃。岐黄之术博大精深,除了那些天赋惊人的弟子,寻常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全知全会,所以就有了许多专修一途的弟子,他们对擅长之外的病症束手无策,可是在自己精通的领域却十分厉害。 百草堂,六十多名年纪不大的弟子垂手而立。其中一个少年风姿卓越,体形匀称高挑,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一般。在他们对面站着三人,一个须发皆白的慈祥老者,两个年过四十的壮年男子分列左右。 老者看着对面的少年们,捋了捋一尺长须道:“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你们拥有不凡的资质。特别是李行舟,唐文翰二人,年纪轻轻就已经熟读百草,精通药理,是医神谷难得一见的天才。”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高挑少年满脸自得,挑衅似的瞥了一眼人群。那里站着一个少年,相貌平平一脸严肃,对于他的目光视若罔闻。 “为了你们将来考虑,会分别拜入内外两堂,等学有所成再互相调换。”老者说完又看向其他少年少女:“你们也是一样,要专心刻苦的研习医术,争取也能像他们二人一样。” 老者身旁两人上前几步。李行舟看着那个可入骨髓的面孔,突然全身颤抖面目狰狞的大吼:“别过来,别过来。你不是已经死了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鬼!鬼啊!有鬼!” 周围一切迅速崩塌,剩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十二月二十三。 “腾!”密室中伏案而睡的李行舟猛地坐起身,满头冷汗如同小溪一般不断流下。回过神来后怪笑两声,起身向外走去:“我需要痛苦…” “轰~”水牢的门被粗暴的推开。李行舟黑着脸来到少年面前,默默的盯着他一语不发。“呸~”张子龙一口血水吐在他脸上,冷笑道:“你还真是勤奋啊李行舟!” 消瘦汉子面无表情,任由脸上血水滑落也不去擦拭,就这么静静看着少年,后者与他对视寸步不让。铁笼中的冉霸心沉了下去,李行舟如此反常的举动让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噗~”李行舟探手拔出少年腿上的一根铁锥,鲜血似箭飚射而出,淋了他一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低头?你就这么想死么?” “别废话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小爷我还想睡一会呢。”少年对此不屑一顾。李行舟把手中铁锥插回伤口,再撒上些伤药把血止住。 回身拖过摆放刑具的桌子,拿起一把牛皮鞭挥舞了一下,抖手就向少年脸上抽去。“啪~~”声音十分清脆。少年的身体经过两次天雷淬炼,硬度堪比一般岩石,所以脸上只是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李行舟,你输了!”少年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充满快意的笑容。李行舟平静的脸上瞬间狰狞遍布:“老子让你嘴硬!!!”手中长鞭附上一层蓝色真气,裹挟着凄厉的破空声打向少年。 “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鞭打声响成一片,李行舟化形下品的修为绝不算弱。少年身上被抽的鲜血淋漓,脸上也是一道道渗血的黑紫鞭痕。“哈哈哈哈~~你输了李行舟!!你就是个懦夫!!”少年猖狂大笑。 李行舟暴跳如雷,从怀中掏出一瓶绿色液体淋在鞭子上:“啪~兔崽子给老子叫!!”张子龙惨叫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只觉得这一鞭疼痛暴增百倍,如同抽打在灵魂上一般。 “多么悦耳的声音,太美了,实在是太美妙了!”李行舟脸上极度扭曲,眼中充满了狂热,再次挥舞着长鞭。一时间少年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水牢,张子龙眼中布满血丝:“老子早晚要把你千刀万剐~~” 清风岛位于望月岛西南五十里处,是一个占地颇大的岛屿。西湖客栈三楼雅间,夏灵儿一行四人相对而坐。田茂光压低声音:“据夏女侠所说,张子龙很可能就被关在望月岛上。” 夏灵儿皱眉问:“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办法混上去救人?”田茂光思索道:“不太可能,你们知道岛上驻扎了多少人么?”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整整三万人,碎星岛几乎所有弟子都在这里。而周边各岛也驻扎着大小帮派,可以说整个千岛湖的江湖势力都在这了。” 时小雪不解:“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怎么都在这啊?”段鹏举眼神一亮沉声问:“如果我没记错,碎星岛是从江州过来的外来帮派吧?目的是为了争夺秘银矿?”田茂光点头:“不错。” “那这就解释的通了。那个搅的天翻地覆的秘银矿,很可能就在望月岛附近,只有这样才说得通。这次恐怕麻烦大了,想闯入望月岛救人无异于火中取栗一般。”段鹏举叹了口气。 田茂光赞同:“不光如此,清风岛上也不安全,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昨天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不少人在后面跟踪。” 夏灵儿摸了摸竖在一边的长枪:“无论如何也必须救出张子龙,大家想想办法。”时小雪拨弄着桌上的酒杯:“实在不行让我试试。你们只要想办法把我送上望月岛,凭借空门技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他应该不难,至于救不救得出来就不确定了。” 田茂光皱眉摇头:“这绝对不行,且不说你能不能得手,就算能得手了只要惊动了碎星岛的人,我们也离不开千岛湖。”夏灵儿却出声道:“只要能救出张子龙,出去应该不成问题。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拦不住他。” 段鹏举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女,居然对他如此有信心,看来这个名叫张子龙的人就算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也不会差的太多。心思电转想了一会,青年点了点桌子沉声说:“两位女侠都有过人之处,可现在敌我不明,最重要的是先打探清楚具体情况才行。要不然咱们这样……” “夏姑娘跟时姑娘你们就先在这清风岛呆着。由我负责混入碎星岛打探虚实,有消息之后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咱们在登岛营救,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应该可以得手。”段鹏举说完看着田茂光:“当然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借助你的力量,在我们得手之后接应我们离开千岛湖,怎么样?” 田茂光拍着胸膛保证:“放心吧,这点小事交给我。千岛湖就是我的家,找条船并不困难。”段鹏举点了点头,看向夏灵儿二人:“两位女侠觉得怎么样?” 时小雪点了点头:“计划是不错,可是想要混入碎星岛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段鹏举潇洒的打开折扇,轻轻摇了两下:“这点请放心,小生在鬼谷门一心研究纵横之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晓以利弊,想要混入他们内部简直轻而易举。” 时小雪撇了撇嘴:“就凭你?还三寸不烂之舌?连我们两个女人都说服不了。”段鹏举尴尬一笑:“当时你们已经先入为主有了戒心,而初次见面又对二位一无所知,就算小生舌灿莲花也没有用。这次不一样,这几天我已经把碎星岛高层,特别是岛主李行舟摸了个清楚。再加上敌明我暗,一切都不是问题。” 夏灵儿闻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段公子了。”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之后,段鹏举与田茂光拱手告别转身离去。又过了一会,时小雪才出声问:“夏姐姐,你真的相信他们二人?” “萍水相逢何谈信任?”时小雪闻言惊呼:“那你还让他们去?万一叛变了怎么办?”夏灵儿摇头:“咱们相遇都是巧合,他们连张子龙都不认识,何谈背叛?最多也就是见势不可为,转身逃走而已。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人来的,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时小雪闻言一乐:“可以啊夏姐姐,不愧是老江湖。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夏灵儿转头看着窗外:“清风岛距离望月岛区区五十里,这里一定有他们的眼线。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出他们,从他们口中一定会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时小雪拍着胸脯保证。 乌峡郡东北方,有一片连绵百里的山脉,高山林立丘陵无数。虽然坐落在乌峡郡境内,可是北边就是北山郡,东边长阳郡,南边乡津郡,横跨四郡之地被称为北山山脉。 在一片巨大的山洼中驻扎着大批军队,他们是在双龙山战败的虎贲营先锋,一路溃逃于此。可是因为没有辎重,他们只能在山体上凿洞而居,条件之艰苦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其中一个山洞中,赵修武正在练拳,大冬天的赤裸着上身满是汗水。梁启平灰头土脸的钻进来,黑着一张脸说:“练练练就知道练拳,练死你这王八蛋。再不出来主持大局部队就散了。” 赵修武缓缓收起拳架,皱眉道:“又出现逃兵了?这次多少?”梁启平给自己倒了碗热水,捧在手中:“这也不能怪他们,饭都吃不上了谁还肯卖命?只不过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今天抓住好几拨,人数都在五百左右。” “既然志不在此,那就留下兵器战甲放他们走吧。”赵修武靠坐在梁启平旁边无奈。后者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咱们只剩下两万将士。这个先河一旦开了,说不定会闹的军心大乱一发不可收拾。” 赵修武沉默片刻:“那我们能怎么办?留下他们?靠着打猎挖野菜剥树皮弄得那点口粮,自己吃都不够还要分给他们。”梁启平叹了口气:“行,听你的。” 二人都不说话,山洞中一片死寂。良久之后赵修武出声问:“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派出去的人都石沉大海,不知道是被海寇杀了还是自己跑了。我亲自带人出去看过,海寇还是漫山遍野只围不攻,估计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咱们现在不能再等了,是逃是战必须拿个章程出来,不然只能被对方活活拖死。” 赵修武心如死灰久久不言。洞外突然冲进一个顶盔掼甲的偏将军,抱拳行礼道:“将军,大帅那边派人来了。”赵修武猛地站起身:“快带上来。”偏将领命离去。 与满脸兴奋的赵修武不同,梁启平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时至今日他们与主力天各一方,中间横亘着海寇大军,此时传来的命令,恐怕…… 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汉子被带进山洞,跪地行礼后道:“卑职是影卫谍探雷刚,这里有大帅亲笔手书一封。”说着从怀中小心掏出一份火漆封着的信件双手奉上。 赵修武接过信后打开读了一遍,脸色铁青的递给梁启平。后者接过看了一遍,满脸笑意道:“一路上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等那个名叫雷刚的中年人离开后。 “嘭~”梁启平一拳打在墙壁上满手鲜血,恨恨道:“不惜任何代价前往连山县汇合?怎么去?不提山脉外有海寇大军封锁,单就双龙山坍塌,道路已绝,怎么去?插上翅膀飞过去不成?” 道士青年说完由不解气,一拳打在赵修武健硕的胸膛:“赵文华到底是不是你亲哥?他下这种命令会害死我们知不知道?”赵修武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喃喃道:“我大哥很聪明,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聪明?纸上谈兵罢了。他根本就没打过一场仗,要不是他轻敌冒进虎贲营会落到如此境地么?”道士青年双目赤红,眼前浮现的都是惨死将士那不甘的眼神。 “那能怎么办?军令如山你难道想要抗命不成?”赵修武大声嘶吼。虽然是对梁启平可是更像是对自己发出质疑。道士青年脸色变了数遍,最后一把撕烂手中密信,扬手洒向上空:“常言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今天我总算见识了。如果你执意要按照军令行事,那就恕道爷不奉陪了。” 赵修武气得浑身颤抖久久无言,梁启平失望的摇了摇头:“告辞!”说完就像洞外走去。九尺少年突然大叫一声:“去他娘的连山县,老子不去了。你说咱们去哪?” 梁启平脚步一停:“逃,穿过乡津郡到达淮河,找沧浪帮吕今瑶。”赵修武点头:“行!听你的!” 第三十七章 行动 “我的师父是医神谷二长老,为人谦逊有礼带人和善。直到师母患上了一种绝症,遍访名医也毫无结果之后,师父想要治好师娘的心更加坚定。在尝试了所有办法后,绝望的师傅最终想起了以毒攻毒的办法。他先研究出跟师娘所患绝症类似的毒药,在正常人身上下毒,然后再炼制出所谓的解药,拿那人来试药。” “十死无生的试药导致了死者剧增,这也引起了医神谷的注意。师父不得不万分小心,只能偷偷抓住外出归来的弟子囚禁起来。也许你不知道,经常跟药草打交道的人对毒药的抗性都十分不错。发现了这点的师父重新燃起了希望,在一次次失败之后,作为他最杰出的弟子,我最终也没能躲过他的魔掌。” “整整一个月,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多到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个,他们都是我曾经朝夕相处的的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有。甚至有一个我心仪已久的师妹,名叫雪儿,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她死时候的样子。五官挪移满脸扭曲,死的时候满脸解脱的笑容十分迷人,她坚持了十天。” “而我,整整两个月时间。在受尽了各种非人的折磨后,慢慢理解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为医者难道不需要这种精神么?遇到绝症就不闻不问,任由患者去死,那之后的患者怎么办?为了从根本上解救苍生,必须的牺牲是必要的。所以当老谷主亲手杀了师父解救了我们后,内心中却十分不安。” “十三年的时间里,我凭借师父的理论攻克了八种患之必死的绝症。虽然也有百余名医神谷弟子为之慷慨赴死,但是我十分尊重他们。没有他们的奉献,天下就会有更多的人患病死去,这对于一名医者来说是不能容忍的。所以每当那些弟子哀嚎求饶的时候,我就会怒其不争。明明是我成就了他们的伟大,为什么他们就没有丝毫觉悟呢?” “谷内要选新谷主,明明我的成就是最高的,为什么偏偏是唐文翰当选?我不服,死也不服。他算个什么东西?只会按部就班的照老祖宗留下的方子治病救人,丝毫没有创新。他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所以一怒之下我就叛出了医神谷。” “你知道你有多耀眼么?我每次给你下毒,然后再研制另外一种毒药去解毒,短短时间内你已经攻克了四种绝症。如果当初你在我师父手中,那师母也就不会死。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自己所受的痛苦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十二月二十六,入夜。 “嘿嘿嘿~”满身血痂的张子龙笑骂道:“李行舟,我张子龙这辈子一直在跟海寇交战,如果说他们是毫无人性的畜生,那你就连畜生都不如。他们最起码坏得彻底,而像你这种人,明明滥杀无辜十恶不赦,还非要给自己安上一个拯救苍生的大义之名,实在是可笑至极!” 李行舟停下整理瓶瓶罐罐的手,回身面容扭曲的大吼:“所以说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全天下有数以亿计的人,有多少人身患绝症?你们的每一次牺牲都会救不计其数的人,这难道不值得么?那些所谓的江湖巨子豪侠英雄,他们终其一生才能救几个人?跟我比他们简直都是狗屎。” “放你娘的屁,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怎么说?他们就天生该死么?”张子龙也大声怒斥。李行舟刚想开口,水牢外却突然响起了声音:“李岛主在里面么?小人段鹏举有要事禀告。” “我说过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来这里,你一个新来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寻我?”李行舟眉头紧锁转身离去。门外顿时传来一个低声下气的声音:“岛主莫怪,大长老二长老有要事相商,命小人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您,所以才……” 还不等那人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惨叫声与求饶声。待声音远去之后,张子龙闭上双眼低声道:“你们抓紧时间恢复实力。五天,最多五天,如果我没死的话就可以脱困。” 没有人回话,一声声的怪笑从水牢各处响起,凄厉如群魔乱舞一般。张子龙闭上双眼,按照冉霸所教授的功法进行调息。 三日后正午,清风岛西湖客栈。 段鹏举带着几十个人碎星岛弟子,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兄弟们今天随便吃,随便喝!我请客。”手下顿时一阵马屁如潮。段鹏举哈哈大笑着回应,抽空告了声罪闪身向楼上走去。 “咚咚咚~夏姑娘在么?”三楼雅间门外,段鹏举正了正衣衫敲门压低声音。“进来吧!”夏灵儿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段鹏举环顾左右推门而入,悄悄关上房门。 落座之后先喝了杯茶,这才从怀中取过一张地图铺在桌上:“这是整个望月岛所有布防情况,牢房的位置也已经确定。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时小雪翻了个白眼:“藏藏掖掖故弄玄虚,说好消息吧。” 段鹏举朗声道:“那是一座水牢,位置隐秘几乎没有任何看守,只要能拿到钥匙就一定可以救出张子龙。”夏灵儿看一眼时小雪,转而问:“坏消息是什么?” “第一,岛上有个叫杜宝的海寇,已经跟李行舟串通一气,准备近日离开望月岛投奔海寇,他们点名要带上张子龙做投名状。第二,咱们谁都没想到,李行舟不光是个化形境的一流高手,还是个用毒行家。而水牢的钥匙也是他随身携带,如果不能拿到钥匙就根本就进不去水牢。最后……” 说到这里段鹏举迟疑了一阵,夏灵儿皱眉追问,青年只能继续道:“从我多方面打探而来的消息来看,张子龙被折磨的命悬一线如同废人,就算脱困也根本不能成为我们的战力。所以说这次计划有个天大的漏洞,救人之后到底该如何离开?” 夏灵儿闻言心头一颤,杏眼圆睁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段鹏举满脸苦笑的把事情介绍了一遍,最后总结:“李行舟此人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平常看不出什么,但是据负责往水牢里送饭的人说,正常人进去三五天要么死了,要么就变成生不如死的活怪物。所以说……” “啪~”夏灵儿拍案而起,斩钉截铁:“事不宜迟,田茂光已经准备好船只,咱们即刻动身登岛救人。”时小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不在乎的站起身:“听夏姐姐的,没想到张子龙今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实在看不下去了。” 段鹏举也跟着站起身:“既然二位已经决定了,那小生就不再说多了。我现在与碎星岛各位长老的关系不错,明日就是除夕之夜,按照惯例上午会有一场规模不小的会议,李行舟必然出场。我想办法把时姑娘带进去应该不成问题,剩下的……” “嘭嘭~”时小雪一脸傲气的拍了拍自己胸脯:“钥匙就交给我了,任他是天大的高手,本姑娘也能让他雁过留毛。”夏灵儿一挑眉,背起长条包裹挎着轩辕剪,素手一挥:“好,出发!” 翌日上午,整个望月岛一片喜气洋洋,战乱的危害对于这些人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影响,实在不行拍拍屁股走就是了。天地之大哪里不可以容身?马上就过年了,他们满脸喜气的穿上新衣服,悠哉悠哉的贴着对联。 忠义堂内也是一片欢声笑语,虽然冉霸暴毙的事情让很多高层心怀顾虑,可是对于帮派内的中层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老大而已。再说李行舟上台后凭借着手段毒辣,迅速收服千岛湖当地势力,打跑了其余的外来势力。秘银矿的开采也步入正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段鹏举一身宝蓝色长袍,腰束玉带身披狐裘大衣,如同偏偏佳公子一般让人心生好感。他在人群中左右逢源相谈甚欢,身后小斯模样打扮的时小雪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嘴皮子确实有点本事,说话得体让人说不出来的舒服。明明是一句拍马屁般的奉承,他却能说的自然真诚,不留一丝痕迹。 又过了一会,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门外传来一声唱喝:“岛主驾到!”堂中众人纷纷按照位置坐下闭嘴不言。李行舟依然穿着扎眼的粉红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明黄色羽扇,消瘦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堂内堂外加在一起足足二百多人,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躬身施礼:“参见岛主。”声音洪亮一时间派头十足。段鹏举因为初来乍到所以位置非常靠后,几乎紧挨着大门,当李行舟从面前走过的时候,时小雪眯着眼,用眼角余光仔细打量。 空空门弟子从小就混迹市井之中,不光一手盗术出神入化,就连眼界也十分了得。在少女看来,一个年过四十的大老爷们居然穿着粉色衣物,实在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三角眼不大,里面却充满了一种偏执,可见这人非常极端。脸上笑容虚假客套,可是却丝毫不给人僵硬之感,看来确实是个喜怒无常的阴险小人。 瞬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时小雪忍不住低声嘀咕:“张子龙居然会栽在他手上,实在是不可思议。”段鹏举吓的魂飞魄散,连忙在背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可是知道李行舟的手段,得罪了他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行舟似有所觉的回头瞥了一眼,可是因为大家都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也就没有在意。他转身走到主位坐下这才挥手道:“免礼。”“谢岛主!”又是整齐划一的一声,所有弟子纷纷坐回座位。 李行舟清了清嗓子开口:“今年对于我们碎星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发生了不少事。咱们从江州一路东进争夺秘银宝矿,为此前任岛主积郁成疾暴毙身亡,我临危受命坐了这岛主之位。索性现在结果不错,秘银矿的开采也都……” 李行舟一张嘴就是长篇大论,底下弟子听得聚精会神纷纷附和。段鹏举嘴唇蠕动小声道:“我打听清楚了,开完会后将设宴款待,每个人都有机会向李行舟敬酒,到时候就是下手的绝佳时机,时姑娘还请做好准备。”说完等了一会,不见身后有丝毫反应,忍不住回头一看顿时眉头一皱,原来时小雪已经消失不见,此时的身后空无一人。青年心中叫苦不迭,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小斯下人的消失,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忠义堂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有条不紊的开着会。 “哗啦哗啦~”内宅中,时小雪边走边转动着一个铁环,上面挂着两把钥匙不断发出撞击声。就在刚才李行舟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时小雪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了。当时所有人都在躬身行礼,如此天赐良机少女又怎么会放过?果然直到得手后,在场二百多人没有一人看到。 少女虽然境界刚迈入驭物,可是一身轻功却十分了得,一路上避开所有巡逻弟子跟下人的视线前进,不到片刻便来到一间卧房门外。据段鹏举所说这里就是李行舟的住所,她抬手轻轻一推,房门居然应声而开。少女皱了下眉头从怀中掏出一条湿帕系在脸上掩住口鼻,帕子浸泡了秘制解毒散,可以预防寻常毒物。 时小雪闪身进入房内关上房门,仔细在屋中搜索起来。从往日跟夏灵儿闲聊中得知,张子龙随身佩戴的宝物有两件,除了一件菱形臂铠外,还有自己送他的那枚铃铛。小姑娘可不像让它落入外人手中,所以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盗走二宝。 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时小雪就把这个套间搜了个清清楚楚。不光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所有物品还能位置不变,没有留下一丝被人搜查过的痕迹,如此高超的手艺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不应该啊,看来应该有密室。”时小雪双臂环胸,闭目思索片刻后,转身来到了卧室的书架前。在外面的时候她打量过房间大小,进来明显觉得比想象中小了一点,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密室的入口很可能就在这个书架上。 第三十八章 藏王经!黄泉! 时小雪盯着书架看了良久之后脸上泛起了笑意,从身后褡裢中取出一双手套戴上。对方毕竟是个用毒高手,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咔嚓~咔嚓~”,依次转动书架底部摆放的青花瓷瓶,隐隐传出了低沉的机括声。 “看来这些所谓的江湖大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密室设计的一点也不隐秘,太没水准了。”时小雪起身后退两步。面前书架缓缓转动,片刻间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少女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通道不深只有十丈左右,可能是因为是临时建造的原因,两边的墙壁凹凸不平,有的地方一碰还会向下掉落土块,一点雕琢的痕迹都没有。在尽头处有扇被黝黑大锁锁住的石门,一丈多高十分坚固。 时小雪俯下身打量片刻:“这把锁……应该是用特殊材质做成,寻常手段根本打不开。”说着脸上笑颜逐开,拿出刚偷来的钥匙,黝黑大锁果然应声而开。 这是一间方圆五丈的密室,桌椅板凳都是用坚固岩石所做,石桌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靠东侧墙壁方向还有个八尺高的丹炉,袅袅的青烟不断飘起。 一股甜腻的香味透过脸上帕巾钻入鼻孔,时小雪连忙后退两步,有些忌惮的看着被熏的漆黑的屋顶:“这家伙还真是个变态,在这种地方炼毒也不怕自己先被毒死?” 少女心中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进屋。寻常机关她倒是不怕,可是对方毕竟是个用毒高手,万一自己身中剧毒,先不提会不会有性命之忧,那张子龙肯定是救不出来了。 心中有了主意,少女转身就要离开,可是眼角余光却看到丹炉旁的药柜上,有一枚银光璀璨的铃铛。虽然模样大变可是看其式样分明就是自己的那个宝铃。 她身形顿住回身探头仔细打量,铃铛旁还有一件长约一尺的菱形臂铠。时小雪咬了咬牙:“拼了!祖师爷都说过贼不走空,哪有进得宝山却空手而归的道理?” 深深吸了一口气,少女屏住呼吸冲入密室。距离药柜还有三丈远就扬手一抬,无影无形的真气波动仿佛清风一般,“叮铃~”一声,臂铠银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抓起一般,隔空快速飘向少女。 探手抱在怀中,时小雪飞身急退,临到门口嘀咕一声:“这些害人的东西可不能留给坏人,还是交给我来替你保管吧。”说完对着石桌一挥手,数十个瓶瓶罐罐凌空飞来,落入身后褡裢。 “大丰收,哼哼!”少女满脸得意,脚步轻盈的跑出密室回到了卧室。一切都十分顺利,可是怀中臂铠突然传来一丝异样,非常轻微,寻常人根本就感觉不到。可是空空门吃的就是这碗饭,任何轻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少女的感觉。 低头一扫,时小雪差点失声惊呼。菱形臂铠呈圆形,此时一条三寸长的斑斓蜈蚣从背面爬了出来。“咣当~”一声,少女当机立断一把丢出臂铠,可是为时已晚,那条蜈蚣速度极快,化为一条彩线咬在了少女的手臂。 时小雪并指成刀裹挟真气进行防护,一下就把蜈蚣削成数段。接着撩起袖子一看,白皙的手臂自伤口处开始辐射青黑之色,显然已经中了剧毒。“什么人?”屋外传来质问声,显然是刚才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注意。 左臂传来一阵酥麻,少女咬了咬牙探手封住几处要穴,暂时抑制住了剧毒扩散,接着赶快捡起地上臂铠夺路而逃。 望月岛形似一轮弯月,三处港口都在月牙内部。背面因为暗礁林立大船无法通行,所以向来人迹罕至。此时一条不到两丈的渔船,安安静静的靠着山壁停泊。 船舱内,田茂光有些坐立不安,不停的变换着坐姿。旁边的夏灵儿皱眉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此事结束我自有重礼奉上。”说实话,她们二人能一路走到这里田茂光出力不小,既然承了人家的情自然也要有所回报。 “夏女侠说的什么话,我田茂光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江湖大侠,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懂的。您替我沉冤得雪的大恩,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不过时女侠二人登岛时间已久,我是担心他们的安全。” “时小雪虽然年纪不大,江湖经验却十分老道。段鹏举虽然武功不高却精通人情世故,能短时间内打入碎星岛内部可见其也有不凡之处。他们不会有事的。” 田茂光闻言松了口气,有些好奇:“夏女侠,您难道是江湖豪门子弟?”也难怪他会有如此一问,夏灵儿年纪不大却给人十分沉稳干练的感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不过是个三流门派罢了。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救人。”夏灵儿避而不答,彩衣宗虽然不算多厉害,但她毕竟是一宗之主。 时间如流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挽留而驻足哪怕分毫。望月岛上一片欢声笑语,充满了节日的喜气,而渔船却安安静静的漂泊在岸边。当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时小雪脸色发青的捂着右臂来到岸边,“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夏灵儿脚下一踩,渔船左右剧烈摇摆,少女身形化为一道蓝光来到五丈高的岸边,一把抱起时小雪问:“小雪,你怎么了?”言罢撕开对方长袖,发现原本少女白皙的手臂现在却呈现出紫黑色。颜色最深的地方有个小口,一股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 时小雪惨笑:“大意了,阴沟里翻船。总之先别管我,岛上聚会也快结束了,赶快去救张子龙吧!”说完反手取下褡裢递给夏灵儿:“不光钥匙,宝物也取回来了,我厉害……吧?!”她虽然如作轻松,可是青黑的脸上却冷汗淋漓。 夏灵儿从怀中取出一个两寸高的玉瓶,倒出两颗乳白色丹药塞进时小雪口中:“医神谷出品的解毒药,虽然不能根治却能缓解一段时间,我去去就回!”虽然放心不下身中剧毒的伙伴,可是如果现在不去救援张子龙,已经被惊动的碎星岛必然会加大警戒,到时候再想…… 时小雪脸色稍缓,语气虚弱道:“放心去吧夏姐姐,我不会有事的。”夏灵儿闻言抱起少女把她送到渔船上,叮嘱了田茂光一番后大步离去。 水牢中,紧闭眼眸的张子龙大喝一声:“黄泉!”声音如春雷炸响在牢房内,反复回荡。黑暗中一双双充满希翼的眼光死死的盯着少年。 张子龙只觉得体内被限制在各个筋脉中的真气蓦然收缩到极致,浑身气血也在迅速流逝,转瞬间就变成一个死人般毫无生气。 “轰隆~” 当全身精气神衰败到极点时,体内突然传来一声雷鸣。以少年为中心,昏暗的水牢内凭空出现了绚烂银河一般的七彩光点。 冉霸眼中神光四射:“果然可行。濒死原来也可以激活英雄胆,难道是护主?这次赌对了。这篇藏王经残篇所教的黄泉秘技,外人用来最多也就只能装死,可是对他来说却最适合不过了。” 七彩光点如潮汐般疯狂涌入少年体内,张子龙浑身颤抖起来,体表毒斑渐渐消散,穿身而过的铁锥开始剧烈震动。伴随着一阵“嗡嗡~”声,空中光点消散一空。 “黄泉!”张子龙猛地睁开眼,眼白处血丝遍布。“轰隆~”,体内又是一声雷鸣,空中原本已经枯竭的光点又一次绚烂起来。冉霸惊呼出声:“小子你疯了?英雄胆虽然可以暂时借用天地之力,可过度使用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搞不好会死的,快停下来!不要急于这一时。” 少年怪笑两声,满脸疯狂大声喝道:“小爷等不了了,一想到李行舟就有无边邪火乱冒!李~行~舟!!!”张子龙从来没有一次对一个人有如此强的杀意,黑暗中一口锐利牙齿泛着寒芒。 铁笼中的囚徒被骇的全身战栗,而这边天地之力疯狂倒卷,少年体内的铁锥震动的更加强烈。 “再来一次!黄泉!!!”吼声凄厉如同濒死孤狼。雷鸣声再一次响彻水牢,少年胸前电纹突然光芒大放,空中这次出现的不再是斑斓的光点,而是一片炽白夺人眼球,隐隐有电鸣声“噼啪~”作响。 天地之力涌入体内,“噗!”少年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满头乌黑蓬发多了三分霜白:“给老子滚出去!!!”一道血柱飚射而出,右胸处的一根铁锥颤鸣到了极致,如离弦之箭破体而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化为一道乌光轰在墙壁,砸出一个大洞。 第一根。 第二根。 第三跟。 …… 第十根。 第十一跟。 第十二根。 轰鸣声响成一片,少年全身鲜血飞溅。当最后一根铁锥飞出,他突然全身一僵转而瘫软下去。冉霸连声呼唤:“喂,修罗枪!你怎么了?”其余人也语气焦急的喊了起来。 “少年加油啊,就差最后一步了。” “快起来,你不是想找李行舟报仇么?” “老天爷,他不会死了吧?” “流了这么多血,正常人谁能活?” “那咱们怎么办?去他娘的,空欢喜一场!” ………… 水牢内一片哀嚎。一阵诡笑笑声由低变高,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去。昏暗中,那是一双明亮道骇人的眼睛,其中充满了浓郁的杀意。 “哗啦啦~”铁链磕碰声大作,少年的右臂回拉到极致,一把握住钉入左肩的铁夹。 “给~我~开~~” 一阵刺耳的金属变形的声音中,铁夹被少年粗暴的捏开。血花四溅中张子龙随手掷出,扭成麻花状的铁夹“扑通~”一声没入齐膝深的水中,溅起一朵水花。 张子龙冷汗直流,大口喘息了一阵后,闭上眼睛内视调息。手少阳经三条经脉已通,感觉到久违的真气运转,嘴角不禁挂起一丝冷笑。 “噼啪~~”刺目电光浮现在少年左臂,用力一扯,束缚的铁链被崩断成数截,并掌呈刀连斩三下,剩余三条铁链应声而断。“扑通~”少年身躯失去支撑跌落水中。 “啊啊啊~~” “啊啊~~~” …………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冉霸全身剧烈颤抖,咬紧牙关结结巴巴:“快~住~手,你的~真~气~~蕴含~~雷~电~之力~~我~们撑~~不~了多~~久~” 张子龙若有所思的收回真气,站起身掰开剩下三个钉入体内的铁锥。见他脱困,其他囚徒顿时躁动起来,纷纷怪叫着让少年出手帮助他们打开铁笼。 “一群蠢猪。”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冉霸眼神一亮:“总算坐不住了薛老怪,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那声音沙哑难听的回道:“桀桀~~跟那些废物不同,我可是一直做着准备,你们会用得上的。” 张子龙扫了一眼周围吵杂的铁笼,没有说话反而走到摆放刑具的长桌前,从上面一堆瓶罐中拿起个红玉瓷瓶。瓶子巴掌大小宽肚窄口,拔开塞子嗅了两下:“不会错了!” 言罢把里面白色药粉倒在遍布全身的伤口上,为了确保自己不死,李行舟就曾给他上过这种药。此药止血生肌的功效十分强横,只不过会伴随着强烈的疼痛。可是这些痛苦对于现在的少年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伤口“滋滋~”作响冒着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到片刻就已经止血结痂。直到此时少年才活动了一下四肢,走到冉霸的铁笼前,看着里面跟自己一样形容枯槁的汉子问:“前辈,准备好了么?” 冉霸怪笑连连,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你说呢?”别看少年现在消瘦的跟饿死鬼一般,可是却依然神力惊人。他双手握住三指宽的铁棍猛然发力,在让人牙酸的金属哀鸣声中,铁笼变形出现一个大洞,一个足以让成年汉子随意进出的大洞。 坐在水里的冉霸突然站起,两幅铁夹跌落水中:“我很好奇你如今全胜时期,到底有多大力气。”张子龙并没有回答,直接抛出那瓶极品伤药:“按照约定,由你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水牢中顿时寂静下来,一道道祈求的目光盯着中年汉子。冉霸一边上药一边冷声道:“李行舟虽然阴险狡诈,手段也十分毒辣,可是不可否认,这里面确实也有不少罪该万死的人。” 汉子说着看向其中一个铁笼:“飞龙帮帮主宁天,淮河有名的水匪,杀兄夺嫂的事做的可曾舒服?”铁笼内响起一声惊叫:“你是怎么知道的?”冉霸嘴角翘起:“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色欲熏心还不算,商船明明已经交了过路费,你居然因为眼红杀人越货,这是不是就有点不讲道义了?” 那个声音一变,各种的后悔求饶,可是冉霸却丝毫不为所动。走到他的铁笼前,真气吞吐间血花四溅:“江湖忌讳你犯了个遍,老子早就想宰了你这兔崽子了。” 冉霸突下杀手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一时间倒吸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第三十九章 死局 “冉霸,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啊~~” “冉老狗,你他娘的有本事把我放开咱们厮杀一场,这样算什么本事?” “哼,你去找阎王爷讲道理吧。” “啊~~~” 水牢内血腥之气刺鼻,冉霸片刻间连杀八人,所有人都被其凶残的手段震慑。正在刑具台前挑挑选选的张子龙冷声道:“前辈难道想把他们杀完?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想要成功逃出去说不定还需要他们的力量。” 冉霸大笑两声,再次手刃一人后才解释:“这些都是些废物,都是武功不高又贪生怕死之辈。相信我,只要放出来绝对是勾心斗角的一盘散沙,留着也是祸患,不如现在就解决了他们。” 少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冉霸被囚禁的时间不短,对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现如今他二人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道理诳骗他。二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宰了李行舟那狗东西。 “冉霸,闹够了就先把老子放了!”被称作薛老怪的人再次声音沙哑地开口。冉霸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脑门,向少年介绍:“给你引荐一下,此人乃千岛湖成名已久的高手,姓薛名风扬,江湖人称薛老怪。” 张子龙走过来打量了几眼。其实水牢里的人都差不多的模样,赤身裸体只穿了一条短裤,加上身形枯槁蓬头垢面,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少年直接问:“可以放?” 冉霸点头:“薛老怪虽然为人孤僻了点,可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加上境界跟我一样,都是化形上品的一流顶尖,这才是我们需要的人。” “知道了!”张子龙应了一声,双脚岔开身形微蹲,抓着铁条用力一扯,“嘎吱~嘎吱~”铁笼瞬间变形损坏。薛风扬怪笑两声,挣脱铁夹站起身,伸手接住冉霸扔过来的伤药,一边上药一边说:“胆小怕事的都被你杀干净了,剩下的我看都可以放了。” 冉霸也点头同意。张子龙见状依次破坏铁笼,把剩下的囚徒都放了出来,总共是一十八人。虽然人人都形似恶鬼不堪入目,可每个人都武功高强,最少也是江湖二流高手。这要是放在外面,绝对是一股让任何人都不可小觑的江湖势力。 剩下的伤药已经不足以治疗所有人的伤势,只能大家均分使用。而张子龙三人则走到密室门边,薛老怪打量了一阵之后脸色异常难看,趴在门上闻了几下,面若死灰道:“这不是寻常石门,而是用云海铁母的原石做成的。我们麻烦大了,根本出不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这次如果跑不出去,天知道李行舟会怎么对付他们。于是“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用尽手段可石门却分毫不动,就算有些轻微损伤也会迅速复原。 冉霸黑着脸说:“居然是云海铁母!这种矿石产自海上十分稀有,具有自动恢复的能力。那畜生是从哪找来这么大一块的?”薛老怪扯了扯自己过胸的邋遢胡须:“为今之计也只能等他自投罗网了。我们脱困的事情李行舟一定不知道,等他自己过来打开牢门,咱们再一拥而上。” 张子龙冷哼一声:“你们被关了这么久,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薛老怪“啧啧~”的感叹两声:“好,真是好东西。张少侠别着急,在这的人都是被李行舟下毒弄来的,没有一个人是从门自己走进来的。这扇门大家从来没有机会靠近过,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 少年握紧拳头来到门前扬手便打,“轰~”的一声石门出现一个脸盆大小的坑洞,数个呼吸间才恢复如初。薛老怪见状怪笑两声:“看来我们有其他的路了!” 张子龙双腿微屈成马步状,左右双拳依次打出,一时间石屑四溅。石门恢复的速度已经赶不上他的破坏速度,所有人都满脸兴奋的盯着这边,有戏! 鹰愁涧,位于望月岛最东侧。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峡谷,如同利刃削掉了弯月的一角,地势十分险恶,只有一条向下的陡峭斜坡可以进入。 寻常这里被列为禁地,所有弟子都不得入内,可是现在却人声鼎沸。将近三百手持兵刃的望月岛弟子在李行舟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向下方赶去。 杜宝脸色难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钥匙怎么会被盗?如果放跑了张子龙咱俩可就惨了。”李行舟比他更着急,一脸铁青:“别提了,密室里的东西也被盗了。幸好我留了一手,那毛贼必死无疑,现在就怕他死前会赶来鹰愁涧救出张子龙。” “这些人可靠么?”杜宝眼神向后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李行舟自信满满回道:“放心吧杜老哥,这些都是我的亲信,就算死也不会泄露出去任何消息。” 杜宝不为所动的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的段鹏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刚加入你们碎星岛,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亲信?” “杜兄别小看这小子,他虽然武功不高但是眼光十分独到,马屁功夫也是一绝,留着将来迟早会有大用。” 杜宝眼神闪烁并没有答话。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已经看了个清楚,李行舟此人看似精明,其实刚愎自用甚至有些偏执,绝非可以共事之人,是时候想想自己的退路了。 在他们身后,夏灵儿施展轻功一路追踪,两条秀眉紧锁在一起。 小雪因为中毒,所以没能来得及赶回来,看来对方已经发现了。 凭我的轻功想要在他们发现之前救出人来根本不可能。 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只能跟他们拼了!夏灵儿下定决心,素手不自觉的握了握腰间的金银大剪。 “轰~轰~轰~”低沉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十分规律。李行舟脸色大变,身形一闪来到水牢门前,平整的石门如今已经被打的高高鼓起,仿佛随时都会塌陷一般。 身后的手下也围了上来,李行舟满脸震惊:“牢房门明明未被打开,他们是怎么脱困的?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武功再高也没有任何可能…”杜宝黑着脸:“李老弟,当务之急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想办法把里面的人都杀了。特别是张子龙,如果让他出来你我必死无疑。” “这……”李行舟迟疑片刻,语气有些犹豫:“杜兄不是说他乃是我们的进身之资,现在杀了是不是有些可惜?”杜宝闻言一阵头疼,盯着他的双眼严肃道:“如果听我之言趁早离开,也不会有今日之祸。我们之所以能抓住张子龙,完全是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才得以得手。在东门岛的时候我就跟他打过交道,此人有仇必报且手段凶残。听我的,现在就杀了他。”汉子相信李行舟绝对会留有后手。 “东门岛余孽杜宝!李行舟!你们都来了,太好了~~”一墙之隔的水牢内,自然也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张子龙放声怪笑,原本已经有些力竭的身体突然充满了力量,干瘦的拳头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一拳拳捶着石门。 水牢的门鼓得如同山丘,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痕,上方灰尘碎石扑簌着落下。杜宝听见少年的话,全身汗毛倒竖,冲着旁边李行舟大吼一声:“赶快动手,马上!” “好!”李行舟眼见事不可为,咬牙切齿应了一声。然后上前两步来到石门边一阵拍打,一阵机括摩擦声响起,从山体上伸出一个机关握把:“想逃出来找我报仇?做梦!”说罢猛地扳动。 水牢中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起来,薛老怪一个闪身护住少年背后:“所有人都来保护张少侠,他死了我们都要完蛋。”众人转头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围了上来凝神戒备。 “嗖嗖嗖~”由上而下突然射出了一波箭雨,锋利的箭头泛着碧绿色,一看就被涂上了剧毒。冉霸大喝一声:“箭上有毒,拦下它们。” 五颜六色的真气外放护体,十八条汉子各显神通,拍抓劈踢,毒箭被全部挡了下来。少年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只是一拳又一拳的砸门。 “就这点本事么?太看不起我们了。” “李行舟,你的死期到了!” “加油张兄弟!” ………… 挡住了毒箭,水牢内一片欢腾。一时间士气大振,手舞足蹈就跟群魔乱舞一般。薛老怪此时严肃出声:“大家小心,李行舟如果只有这点本事,那诸位也不会沦落到这里了。” 此话一处,如同一阵倾盆大雨,瞬间把众人浇了个透心凉,纷纷收敛心神继续戒备。 果不其然,地面开始剧烈颤抖,两尺深的水面,就跟滚油一般沸腾了起来。无数拳头大小的气泡从水下浮起,一接触空气就悄无声息的炸裂开来,从中散发出一种粉红色的雾气。 其味甘香甜腻,仿佛让人置身于三月里的桃林一般。 “屏住呼吸,是毒气!!!”薛老怪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所有人都依言照办,可就算如此,位于毒气最近的两人依然浑身抽搐的扑入水中。 众人见状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逃也似的跑到屋角石门处,这里是距离毒气最远的地方。冉霸脸色苍白出声提醒:“毒气厉害不能让它碰到肌肤,所有人都放出真气护体。” 还剩十拳,七拳,五拳…… 眼见马上就可以破门而出,可是张子龙却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死亡威胁,如同妖魔鬼怪在颈间吹气一般。会死!少年瞬间做出判断,停下手上动作外放真气护住身形,再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呼吸间的功夫,云海铁母原石做成的大门就又恢复了两成。少年脸色难看,回身对薛老怪与冉霸摇了摇头,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李行舟看着即将坍塌的石门渐渐恢复,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囚禁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有此等威力,实在是太可怕了。”杜宝冷哼一声:“你的机关确定能杀了张子龙?” “杜兄放心,这次用的毒名为九品断魂香,它溶解于空气中避无可避。要不了多久就会充斥整个屋内,别说吸进去一点,就算沾染到皮肤上也会瞬间毒发毙命,保证万无一失。” 杜宝还是不放心的追问:“此毒能破开真气防御么?”李行舟摇头:“武者真气至精至纯,九品断魂香自然不能穿过。但是这也无所谓,等他们真气耗尽或者换气的时候,绝对会毒发身亡。”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看到他的尸体还是放心不下,咱们就在这等。”杜宝心绪难安。他曾见过李行舟的手段,在那种情况下都能脱身,张子龙此人太难对付了! 李行舟眉头紧锁:“可是现在钥匙已经被盗走,就算他们死了咱们也进不去。盗宝贼身中剧毒逃不远,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搜捕贼人乃当务之急。” 杜宝自然看出对方是放心不下那两件看不出深浅的宝贝,心中冷笑面上却语重心长:“李老弟糊涂啊,你都说了盗宝贼身中剧毒已经不足为虑,那现在只要能确定张子龙身死,想要寻那贼人还不简单?没有钥匙又如何,在场三百高手,直接轰开就是了。” “行,那咱们就在这等!反正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毒发身亡。”李行舟想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人群中的段鹏举心中甚是焦急。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时小雪应该早就跟夏灵儿汇合救出张子龙,此刻应该在田茂光的带领下逃出望月岛才对。而那时自己身份又没有泄露,过些日子找个机会离开汇合就是。 可是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想到时小雪居然会中毒。那夏灵儿现在很可能还没得到消息,更别说拿到钥匙了。段鹏举低头打量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心中一片冰凉。 凭借他的武功,现在跳出来说要救人无异于自寻死路。再说就算这里无人防守,没有钥匙的自己又凭什么打开牢门?已经是个死局了,青年心中一阵哀叹。 青年突然一愣,队伍后方正有一个身影悄然靠向这边,穿着碎星岛帮众的衣服,宽宽大大一点也不合身,身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袱。 段鹏举心中大惊,夏灵儿武功虽高,可是对方现在人多势众,此举简直是在拿鸡蛋撞石头。想到这拼命打着眼色,快走!可是少女却如同没看见一般,步伐坚定的混在人群中向这边走来。 第四十章 血战 与彩衣宗交好的达官显贵不少。 可李春华篡位后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 插手对方门内事物乃是江湖大忌,也可能是单纯的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毕竟李春华可是化形境界的一流高手。 只要能买到宝衣,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彩衣宗到底谁在当家…… 一个个孤独绝望的夜晚里,少女无数次想要返回宗门慷慨赴死。 走投无路的一段邂逅! 少女认识了他,一个毛头小子,一个……真正的英雄! ………… 双手分握轩辕剪,少女满脸笑意,眼角桃花鲜艳欲滴。 天罗地网! 鹰愁涧下璀璨光芒冲天而起,金天银地包裹住了在场所有人,华美璀璨让人不敢直视。夏灵儿衣衫激荡秀发飞舞:“拦路者!死!” 突然被捆在阵中,碎星岛弟子当场就懵了。杜宝皱眉打量四周:“阵法之道讲究取长补短互通有无,这女娃娃居然一人就能结下如此规模的大阵,不可小觑。” 李行舟冷笑不已,直接下令:“杀了她!”顿时喊杀声四起,手下弟子纷纷抽出兵器围攻向少女。夏灵儿大剪一挥,磅礴真气形成光柱连接大阵内的天地,数以千计的金丝银线如一团乱麻卷向众人。 这些光线极为坚韧,虽然速度不快可不管是刀砍斧劈,还是真气冲击,都只能延缓改变其方向,并不能破坏其分毫。这些人只能慌乱的躲避,可是地方有限,哪里容得下三百人同时施展?不是与同伴撞了个满怀,就是被绊倒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场面大乱。 “快上,快上啊!”段鹏举咋咋呼呼的跟在人群中装模作样,看见少女居然如此厉害,青年顿时心就放下了一半。既然夏灵儿出现在这,就说明她已经从时小雪那拿到了钥匙,既然如此那一切还有转机。 暂时困住了碎星岛弟子,夏灵儿双手一震,倒拖轩辕剪冲向石门前方的二人:“给老娘滚开!”李行舟抽出腰间明黄色羽扇,运起真气猛地一挥:“等落到我手上,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团粉色雾气聚而不散,当头罩向少女。夏灵儿不闪不避,轩辕剪一开一合:“剪开它!”只听“撕拉~”一声,无形粉雾居然如同破布般被一分为二。少女身形穿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原以为对方会躲闪的李行舟震惊道:“这怎么可能?”少女已到近前,看都没看汉子一眼飞身冲向大阵之外的石门。天罗地网大阵本就是她所布下,自然可以出入自由,到时候只要打开牢门就万事大吉…… 眼前突然一花,李行舟旁的杜宝已经拦在少女面前,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盘绕的软剑,一记灵猿展臂向对方削来。“剪断它!”轩辕剪横在身前,夏灵儿直接剪下。 “啷啷啷~~”一阵金铁交鸣,杜宝手中软剑被剪的九曲八弯可就是不断,反而以诡异的角度弹点向她的周身要害。夏灵儿连忙抽身闪避,没想到无坚不摧的轩辕剪居然会无功而返,突然的变故让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境界很高,可几乎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 “想过去救人?做梦!”杜宝和善的笑道。作为东门岛三大海寇首领之一,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其眼光何其毒辣?一间就看出少女外强中干,抖动软剑与之杀在一处。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夏灵儿双手一分,轩辕剪化为金银双刀与杜宝斗在一处。而那边的李行舟也反应了过来,挥动羽扇施毒偷袭。 被他们一远一近的配合围攻,本就不善争斗的夏灵儿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只能依靠浑厚的真气与之周旋。二十招后,杜宝看准一个破绽,手中软剑明光大方:“游龙出海!” 软剑蓦然长了一大截,剑身晃动虚虚实实的向对方刺去。夏灵儿只觉得眼前都是剑影笼罩全身,根本就看不出来此招究竟攻向何处,只能手持双刀一记野马分鬃,想要架开对方软剑。 刀剑相撞在一起火光四溅,软剑突然一个诡异的转折,猛地刺在少女胸膛。可杜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浮出,就被剑身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连退三步。 夏灵儿冷笑一声:“想伤老娘?你的剑还不够锋利。”说罢一把扯开伪装所用的长袍。青莲宝衣,彩衣阁所收藏的秘宝,乃是二代掌门祖师的心爱之物。寻常刀剑不能损伤,灌注真气后可以反弹对方攻击中蕴含的真气。 “这女娃娃全身都是宝贝实在难缠,李老弟一起上,别藏着掖着的了。”杜宝大喝一声,全身真气倾泻而出,手中软剑光华璀璨如同一道长鞭,挺身继续杀向少女。 “他娘的,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居然境界比我都高。”李行舟面沉似水,抬手一抹羽扇边缘,如长剑开刃一般寒光凛凛,紧随其后杀了过来。 刀光剑影睥睨纵横。 夏灵儿挥动双刀以一敌二,虽然落入下风,可依靠青莲宝衣的神妙与浑厚的真气,要说必败无疑还为时尚早。可是不远处的段鹏举却眉头紧皱,大阵没了夏灵儿的主持,已经不能继续困住那些精锐弟子,脱困只在旦夕之间,到时候可就彻底完了! 拼了! 段鹏举在怀中摸索一阵后,直接冲向乱战的三人,嘴里还喊着:“李岛主莫慌,我来助你。”李行舟抽空回头一看居然是武功低微的段鹏举,皱眉呵斥:“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别过来添乱。” 青年充耳不闻依然大步跑来。夏灵儿见状突然加大了攻势,金银两把直刀裹挟着奔雷之声,连绵不绝的向杜宝二人身上要害招呼。李行舟抽身向后暂时退避,持扇的右手向上一抬,只听“嗖嗖嗖~”三根黑色钢针破空而出,呼啸着射向少女背后。 夏灵儿心中警铃大作,自己的护体真气与宝衣的威力有多强对方应该知道,可还是执意发射暗器,那就说明他有十足的信心。不能硬挡!想到这做出决定的少女反手两刀,“叮叮~”两根毒针应声而飞,身形扭转避开最后一根。 黑色钢针一闪而逝,夏灵儿完好无损。那边杜宝见有机可趁,剑走龙蛇从背后杀来,少女转身抵挡。软剑路线实在诡异难辨,虽然攻破不了宝衣防御,可随着一声布匹撕裂声,夏灵儿背负身后的长条包裹跌落地面。 少女本能的探手去接。杜宝眼中精光暴涨:“游龙出海!”漫天蜿蜒剑影虚实难辨,刚捡起包裹的少女只觉得手腕一痛,鲜血喷涌间金色直刀“铛啷”落地。 杜宝手持软剑笑道:“宝衣再厉害我不打还不行么,只需攻击你裸露在外的地方便是。”李行舟哈哈大笑:“趁他病要他命,杜兄助我!”言罢挥舞着手中锋芒毕露的黄色羽扇就向少女杀去。 夏灵儿右手腕上鲜血淋漓,咬牙抓着包袱,单手挥动银色直刀御敌。可是这哪能挡住两名高手的围攻,一时间险象环生,少女额头也渗出冷汗。 水牢内红雾快速逼近,石门处虽然是一处凹地,可是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空间塞下这么多人,不断有人中毒身亡。冉霸脸色难看:“怎么办?”张子龙脸色铁青摇了摇头,虽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可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把尸体拖过来,挡住毒气。”薛老怪沙哑的声音响起,距离毒气最近的人连忙依言照办。片刻间尸体高铸,暂时挡住了弥漫过来的粉色烟雾。 冉霸叹了口气:“饮鸠止渴罢了,最多也就只能挡住一刻钟,李行舟这贼人实在太过阴险!”薛老怪不慌不忙的开口:“尽人事听天命。混迹江湖这么久,老怪我学会一个道理,不管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要放弃。” 张子龙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俯身趴在石门上倾听。其余人也有样学样,一个个撅着屁股趴在门上。此时的外面打斗声四起十分嘈杂。 有人劫狱!! 夏灵儿被杜宝二人夹击,逐渐落入下风,到最后只剩下防御之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又斗了十个回合,杜宝一手软剑逼迫的少女身形散乱有些踉跄,而背后李行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俯身向前一冲,锋芒毕露的羽扇悄无声息的向少女脚踝扫去。 可招过一半,身后就传来“嗤嗤~”的破空声。再想回身已经来不及了,李行舟大喝一声,体内真气汹涌而出,一时间蓝光大放。 “叮叮叮……”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声响起,段鹏举大喝一声:“夏女侠,赶快救人!!我来挡住他们!”青年此时双手置于身前五指张开,周身环绕着十二点规律闪动的寒芒,速度奇快如同闪电。 夏灵儿深知,以段鹏举外放境界的修为如果留下绝对是必死无疑。可闻言后立即做出决定,脚下一错闪身冲向石门方向,杜宝挥动软剑挡在面前。 机会只有一次! 夏灵儿眼中浮现出一丝决然之色,暗中改变真气运行路线。以自她为中心掀起了一股四下倒卷的狂风,周身金银两色真气也变成了极致的银芒刺人眼目,手中那半把轩辕剪更是宝光熠熠。 针穿!!! 夏灵儿身形突然加快了数倍,如一缕青烟笔直冲向杜宝,而被她抵在身前的银剪,所有真气汇聚在刃前形成一点流星似的寒芒。极端危险的感觉让杜宝脸色大变,想都没想一个懒驴打滚逃向一边。 化为流星的夏灵儿一闪即逝,只在空中留下一条经久不散的白线。“轰~”少女直接冲出天罗地网大阵,一头撞在山壁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整个鹰愁涧都颤了一颤。 山壁上出现一个深不知几许的大洞,夏灵儿嘴角带血从中走出,撑着山壁走向石门。 杜宝额头冷汗直冒,心有余悸的深吸了口气。抬眼打量,碎星岛弟子已经陆续脱困往这边赶来,李行舟居然被一个外放境的小子缠住了。眼见大势已去,汉子嘴角泛起一丝幸灾乐祸的诡笑,悄无声息的向鹰愁涧外逃去。 因为少女受伤吐血,天罗地网大阵在刚才的轰鸣中也崩散成了漫天华光。 另一边,李行舟满脸狰狞:“王八蛋,枉我这么信任你,居然是个另有所图的狼崽子。”说话间,扬手就是四枚透骨钉激射而出。段鹏举十指翻飞,身后十二道寒芒齐射而出,凌空磕飞了对方暗器。 此时青年已经豁出去了,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讨好样子,一脸正气道:“李行舟你别满嘴喷粪,碎星岛岛主?只不过是个谋朝篡位的阴险小人罢了。”说完对着围过来的弟子朗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李行舟的心腹,可毕竟也是碎星岛的弟子,我段鹏举奉两位长老之命秘密调查前任岛主冉霸暴毙一事。” “现已查明,冉霸岛主就是被李行舟下毒害死的。你们但凡还有一点对宗门的忠义之心,就过来跟我一起斩除逆贼!”段鹏举说的慷慨激昂,可是人群却无一人响应。青年心中哀叹,果然如此! “花言巧语别浪费口舌了。这些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别说假话蒙骗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也不会跟你一起对付我!”李行舟满脸不屑,手中却是一刻不停,各种雾气暗器纷乱抛出。 “还真没看出来,以你的品性居然还会有人愿意追随。你这功夫不怎么样啊,化形境的高手难道就你这水平?”段鹏举冷笑。他虽然武功境界不高,可是一身轻功却有独到之处。只见青年如喝醉酒般东扭西歪,所有攻击都与之擦肩而过,灵活的如同泥鳅一般。同时十指勾动,周身环绕的十二柄小刀飞速穿梭。 李行舟气得面容扭曲,本质上来讲他跟医神谷的那些人一样,境界虽高可不善争斗,除了用毒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他冷冷扫视一眼围拢的弟子:“一起上,给我抓活的!我倒要看看落在我手中,他的嘴是不是还有那么硬。” 喊杀声四起! 面对围攻,段鹏举就算轻功再好也没法应对。勉强使用段家秘技十二跳刀斩杀两人后,弦线就被刀光剑影斩的一干二净,失去控制的飞刀不受控制的跌落地面。 “噗~噗~”双腿飚出两道鲜血,青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喊杀而来的敌人。段鹏举心中哀鸣:“我命休矣~对不起了师父~” 第四十一章 豪龙胆 虽说要活捉,可是这轮刀剑如果砍实了焉还有命在?就在段鹏举性命只在一线之际,一股狂猛的劲风呼啸而至,一拳打在地上。 “轰隆隆~~”地面坍塌,所有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青年抬头望去,那是一个消瘦的身形,全身大半都笼罩杂草般的长发里,很难想象那瘦弱的身体内是如何蕴藏着如此磅礴的力道。 “李行舟!有没有想我啊?”少年的声音充满了一种亢奋。粉袍中年满脸骇然之色:“你现在身中剧毒又满身是伤,不可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说着对手下命令:“快把他给我杀了。” 这三百人可不是一般的帮众,都是李行舟这十余年间慢慢拉拢过来的高手。虽然刚才被天罗地网大阵困住片刻,这也不能说明他们实力不济。 这一动手,各种真气如同烟花般盛开。 当先一人是个大汉,九尺多的身高,全身肌肉把长袍顶的高高隆起。海碗大小的拳头带着劲风,对着少年的脸就锤了过来。 张子龙嘴角上挑,抬手就是一拳与之对撞。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那名健硕大汉惨叫着跌飞刀三丈外,抱着白骨森森的右臂满地打滚。 三百弟子瞬间就把少年身影给淹没在人海中。 张子龙虽然不是巅峰状态,手中又没有武器,可是常年征战所锻炼出来的身手,也不是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江湖人所能阻挡的。拳打脚踢虽无章法可却快如闪电,加上是从战场中磨砺出来的,招招都冲着致命要害所去。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李行舟见势不妙,转身想要逃跑。可还没走出两步,一道速度奇快的身影已经“嗖~”的一声拦住了去路。同时在少年那边“轰轰轰轰~”也有四道身影轰然落地。 李行舟凝神打量面前的人,待看清后牙齿都有些打颤:“你居然也活着!” 薛老怪桀桀怪笑着,伸出干枯的手臂放在眼前打量:“老怪我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外面相见。”说完剃了下指甲中的污泥,满脸狞笑:“老怪今天就当一回替天行道的侠客,把你挫骨扬灰。” 另一边,张子龙五人大战三百精锐。除了少年,其余人打的都比较吃力,毕竟一来刚刚脱困状态奇差,二来大家都空着手没有趁手兵器。 就连化形上品的冉霸也不例外,他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老子是你们岛主!一帮养不熟的白眼狼,今天老子就来清理门户。”说着真气涌动,一拳轰飞一个用剑的敌人,顺手夺去了对方手中的长剑。 水龙吟! 要知道这里可是鹰愁涧,不远处就是浩渺无边的千岛湖。手持长剑的冉霸出手就是秘技,瞬时湖面沸腾,一条粗壮的水龙盘旋而来,一头轰在人群之中。 这些湖水经过冉霸的真气加持,所以异常坚固不输岩石。只此一招就冲散了敌人阵型,毙敌不下二十人。可是他毕竟是刚刚脱困,用完此招后也气喘吁吁的退到众人身后:“你们顶住,我先歇一会!” 一个身材异常瘦小的汉子长啸一声:“冉岛主果然实力超群,那我也献丑了。”言罢全身气势暴涨,抬腿开始冲锋,速度快到身后带浮现出一连串的幻影,密集的人群居然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水牢里的这群人虽然各个都皮包骨头消瘦异常,可毕竟个子摆在那里。然而没有一人有这名汉子夸张,五尺多点的身高,骨骼又十分纤细,一头长发都快拖到地面了,像只猴子多过于像人。 而他的手中拎了一把匕首,出手速度虽然不快,可是配合着他那疾速的身法就十分恐怖了。一道道血箭冲天而起,并且均是被划破喉咙一击毙命。 敌人的攻击落在他身上一穿而过,仔细打量就会发现,汉子居然能在真身与幻影中随意穿梭,实在是神异非常。 冉霸咧嘴笑了:“原来是神行千里萧河,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发现,你藏得也够深的。”瘦小汉子哈哈大笑:“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出来怕大家笑话。”说话间,身后又有两名敌人命丧黄泉。 “说得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在下乃徐州昌平人,姓沈单字一个平,没有趁手家伙所以就不献丑了,如果能活着出去我请大家喝酒!”此人身形比别人要好得多,赖好还有些肉,可见原来体格绝对十分丰润。 面前三名敌人围杀而来,沈平笑呵呵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这次受了这么大的罪,量你们也赔不起钱,既然如此那就……拿命来还吧!” 说完大手一挥,地上一柄长刀凌空飞起,沈平包裹真气的双手一撮,顿时化为数十片断刃。接着狞笑着向前一推:“还债了兄弟!” “噗噗噗……”对面三人顿时被射成了刺猬,满身飚血的倒地身亡。至死眼里还充满了震惊,为什么自己的真气会防不住这些普通刀刃。 “沈平?难道是江湖人称富甲一方的沈大官人?”冉霸有些愕然。 沈平全身真气聚集脚上,一记飞踢凌空抽出,伴随着一阵脊椎的断裂声,对面又有一名敌人当场毙命。汉子哈哈一笑:“正是在下,不过那些都是江湖朋友们的抬爱,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多钱。” 我信你个鬼!冉霸一咧嘴,江湖上都知道沈平是个暗器高手,有招绝技名为一掷千金。那丢出去的可都是真金子,这还不叫有钱? 与此同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助纣为虐之人更加可恶,当杀!!!”冉霸抬眼看去,只见那是与他们一同逃出来的最后一人。 断流水! 他手中拿着一柄抢来的长剑,上面蓝光暴涨,如发疯似得一阵劈砍,道道淡蓝色剑气纵横八方。周围敌人竭力阻拦闪避,可是这些剑气似缓实疾飘忽不定。 身体被撕碎的声音响成一片,汉子周身顿时空了一片,不下三十人被剑气斩为肉泥。 “断水流?他难道是那个江湖人称判官的林之虎?”沈平若有所思。冉霸则苦笑不已:“没想到这小小水牢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 神行千里,萧河! 富甲一方,沈平! 判官,林之虎! 薛老怪,薛风扬! 修罗枪,张子龙! 再加上自己,随便拿出哪一个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如今居然会在这里相见,不得不说这个李行舟还真是厉害。 在人群中左突右杀的萧河,满脸自嘲:“自比龙虎?真这么厉害也不会在这里了!”从头到尾一直在战斗的张子龙轻喝一声:“我说你们赶快过来帮忙,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闲聊?!” 少年虽然勇武,短短时间已经毙敌五十余人。可是他一直顶在最前面,面对着人数最多的围攻,这么短的时间里身上也多了十来道皮开肉烂的伤痕。 冉霸闻言苦笑着加入战圈。 逃出水牢的总共六人,薛老怪负责拖着想要逃走的李行舟,战况也不太理想。剩余五人虽然竭力厮杀,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大家尽出绝技之后情况更加糟糕,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段鹏举早就趁人不注意,一路手脚并用的逃到了后方。一边是杀心已起的群狼,一边是并不相识的恶虎。青年十分确信,如果自己还在那里的话,十死无生! 夏灵儿扶着山壁走到他旁边,方才那招秘技她还没有完全掌握,贸然发动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再加上正面撞在山壁…… 看着战阵中那个伤痕累累的消瘦身影,少女呢喃道:“这还是你么?”段鹏举皱眉问:“那就是张子龙吧?仅凭一己之力抵挡住敌方主力确实厉害,只是这手段是不是有些……” 他可是亲眼看到,少年手段十分残忍,处处杀招没有丝毫留情。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他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段鹏举诧异的点了点头。 夏灵儿咬了咬牙,娇喝一声:“还你的枪!”手中长条包袱冲着少年就砸了过去。段鹏举皱了皱眉,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少女一路背着的东西居然是把长枪。 人群中的张子龙眼睛一亮,抬手接过包袱,真气吞吐间用来包裹长枪的绸缎化为满天布条。 这是一杆怪异长枪,长一丈,通体玄黑上刻金色纹路。刃长三尺呈八角菱形,锋芒毕露寒光闪闪。而且没有枪尾,取而代之的是个与主刃同样的枪尖,只不过长短与成人巴掌相似,约有六寸。 原本篆刻枪名的地方,刻着‘豪龙胆’三个银亮小字。 拿起枪的张子龙,威势比之刚才暴涨数倍不止。抬手挥舞了几下,背对少女比了个大拇指:“谢了!”夏灵儿轻笑一声:“别给老娘丢脸就行!” “好嘞!!”张子龙长啸一声,持枪杀向敌人。在广陵的时候少年一直跟随墨老学习,不光对非攻更加理解,更重要的是学会了一个兵家至理: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此时的鹰愁涧,腥风血雨,无人可挡! 张子龙长枪在手,时而大开大合所向睥睨,时而反手背刺无影无踪,招式如羚羊挂角不留一丝痕迹。刚才还能给他造成困扰的敌人,此时柔弱的如同一群羔羊一般。 冉霸等人都愕然停手,只剩下观战的份,他们可不敢靠近已经杀红眼的少年。剩余的一百五十人,连半炷香时间都没撑住,就死伤了大半,鲜血流了一地,殷红殷红的绚烂夺目。 仅剩的三十多人被吓的夺路而逃。他们是不怕死,可是不想死的这么不值,被对方像拍蚊子一般打成一滩血肉。 “想跑?”冉霸四人狞笑一声,飞身追上一击致命。顷刻间,李行舟花了十几年时间聚拢的三百心腹,被杀的一干二净。 段鹏举暗自咂舌,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到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踏遍所有地域。人生则很短,短到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超越旁人。可是还有一种人则不然,他们天生就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青年看着遍体鳞伤布满鲜血的少年背影,不知为何就感觉这个人就是那种人。明明知道他满手鲜血杀人不眨眼,却感觉依然高大璀璨。 李行舟看到手下心腹被少年屠戮一空,目眦欲裂满脸狰狞,抬手抛出一团黑色烟雾。张子龙满脸不屑,电光骤起覆盖全身,黑雾刚一接触,在“滋滋~”声中化为尘埃跌落。 他踏着血水来到粉袍汉子近前:“李~行~舟!”冉霸等人紧随其后,分别站定一角,把李行舟包围的严严实实。薛老怪吐了口血水:“要是老怪我巅峰时期,收拾你这种货色用不了十招。” 刚才一战,张子龙那边大战固然危机四伏,可是跟他相比就要逊色不少。李行舟境界虽高武功不行?没错!可是要论危险程度,他绝对是最高的那个。 不然他们这些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一方豪杰,为什么都栽在了他手上。用毒虽然被江湖人所不齿,可不得不承认,这是十分有效的手段。 “李行舟啊李行舟!知道按照我的算法,你已经欠我多少钱了么?”沈平满脸和气,可是小眼睛中却是一片冰冷。 粉袍汉子环顾四周,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反而放下心来:“哦?我好心给了你们一个造福苍生的机会,居然还说我亏钱你等?” 见他脸上神色居然十分真诚,沈平点头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黄金一千万两,或者是你的……一条命。”李行舟闻言哈哈大笑:“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值钱!” 冉霸看着这个曾经推心置腹信任有加的兄弟,双拳捏的“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李行舟,当年你流落江湖朝夕不保,忘了是谁接纳了你么?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不讲一点情面,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粉袍汉子满脸扭曲的破口大骂:“冉霸,你装什么装?收留我还不是看中了我一身岐黄之术?这么多年了我替你救了多少人,下了多少毒?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了?到最后就因为抓了你几个手下炼毒,居然就玩翻脸不认人那套。居然还想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欠你的那点恩情,老子早就还清了。” 冉霸横眉冷对:“放你娘的狗臭屁,那些事情还不都是你挑唆的?混蛋玩意看我一掌把你拍成烂泥。”手持长剑的林之虎伸手挡住:“这么杀了他,那也太便宜了?” 李行舟心思电转哈哈大笑:“就凭你们?还杀不了我!!” 第四十二章 大仇未报 冬日的夜晚来的总是特别早,黄昏的晚霞还没来得及消散,墨色便已经迫不及待的爬上了天空。 望月岛外漂泊的渔船上,时小雪靠坐在船舱,看着天空愣愣发呆。 田茂光小心的递过水壶:“时女侠喝点水吧。”时小雪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收回水壶,田茂光又劝说道:“天一黑江风刺骨,时女侠你身中剧毒还是进船舱休息一会吧。”小姑娘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呢喃道:“我想再看一会,以后可能永远都没机会看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十四岁的自己居然会离死亡如此之近。心中充满了各种不甘,她还不曾认真的向少年道声谢,感谢他挺身而出救了分家。 现在的空空门很好,虽然海寇来犯死了很多门人弟子,可是现在宗家分家齐心合力,关系比以前好了很多很多。 她想告诉他,人迟早会长大的,不要总是装作小大人一般。 还有爷爷在比武大会上把自己许配给他,这件事闹得整个天水城沸沸扬扬。她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还有……还有……还有太多太多。 泪水划过脸颊,滴在湖中荡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田茂光看着少女青黑的手臂,伤口处已经开始冒出脓水。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笑道:“时姑娘放心吧,等夏姑娘救人回来,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带你去医神谷。”说着做了个自信满满的动作:“别看我这样,论起撑船,整个千岛湖就没有比我更快的。” 时小雪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鹰愁涧下。 夏灵儿捡起跌落在血水中的金剪,跟段鹏举一起来到近前。少女相信,有张子龙在,这个叫李行舟的坏蛋翻不出什么浪花。 神行千里萧河舔了舔嘴角,晃动着手中的匕首:“死到临头还故弄玄虚,萧某今天定要活剐了你。”李行舟满脸不屑:“想要杀我,你们要先问问张子龙的意见。” 薛老怪五人眼神狐疑的看向少年。 张子龙满脸冷笑,身形一闪就来到李行舟身后,俯身撑地一记扫堂腿势如奔雷。李行舟万万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吭突下杀手,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应声横倒在地。 扬手就是一枪扎下,李行舟惨叫一声,右手已经是鲜血四溅。豪龙胆不同一般长枪,刃分八道,中上一枪那伤口情况可想而知。 “我不会杀你?”少年冷笑一声转动长枪,粉袍汉子的右手顿时被搅成一滩肉泥。十指连心,李行舟满脸惊恐的惨叫一阵,冷汗淋漓的说:“来救你的同伴中了喋血蜈蚣的毒,七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你如果杀了我,你的同伴也会给我陪葬。都说张子龙侠肝义胆,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么?” 少年眉头紧锁身形一僵“噗~”的一声拔出豪龙胆,转头看向包围圈外的夏灵儿问:“真的?” 夏灵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那是我在广陵城遇见的一个小姑娘,叫时小雪。” 时小雪? 张子龙顿时如遭雷击,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段恣意短暂的江湖岁月,那个古灵精怪的红裙小姑娘。可是让他就这么放了李行舟,做不到! 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中,留给少年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与仇恨。这些经历就像一群贪婪的白蚁,时时刻刻啃噬着少年的心。 薛老怪眼睛眯起:“张小兄弟,别告诉我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放过李行舟。”他的话刚说完,冉霸等人顿时悄悄撤了两步,面朝少年凝神戒备。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凝重。 而张子龙陷入了天人交战,低头不语。 一边是恨不得生食其肉的大仇人,一边是偶然邂逅的姑娘。 江湖人称判官的林之虎开口打破了僵局:“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李行舟手段之阴毒咱们都亲身体会过。放他出去不知道又会祸害多少人的性命,所以不管谁拦着,他今天必须死!” 沈平笑容可掬:“咱们都是自己人,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争执。”说着瞥了一眼抱着右手面目狰狞的李行舟:“人在我们手上,想不想解毒可不是他说的算。” 体型瘦小的萧河怪笑道:“这个我在行!交给我就行!” “嘿嘿嘿~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最拿手的是什么了?铁了心求死的话,你们谁都拦不住。”李行舟环顾四周,满脸的傲气。 ………… 萧河脚步一顿有些迟疑。 张子龙依然垂首不语。 其余四人互相对视,片刻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杀!”薛老怪点了点头,突然喝了一声。 五人同时冲向李行舟。 而此时的少年就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纹丝不动。 眼看李行舟就要命丧当场。 “老娘认识的张子龙是个英雄,就算面对素昧平生的人也能豁出性命舍身相救!不是像你这样的软蛋!!” 醍醐灌顶! 与方星火初入天水城,那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小姑娘。 一转眼,可怜姑娘突然变成了个倔强的小贼,当场变卦。二人一起在天水城中比试轻功,赢得了全城百姓的喝彩。 空门比武中,面对上阳台天之骄子的钟元良,直至力竭也不肯认输。 那个月圆之夜,在天水城县衙库房,两人曾并排聆听背负贪官骂名的王守成,讲述自己的一生。 应江之边,冲他发火的可爱小姑娘,还送出那个被她奉若至宝的摄魂铃。 少年灵台一阵清明,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一般。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坚定没有一丝犹豫,手中豪龙胆电光四射,一记横扫千军势大力沉。 冉霸等人连忙抽身而退。林之虎眼中寒光四射:“不论你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既然选择包庇李行舟这种人,就该死!” “我会亲手宰了他,但不是现在。晚辈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这次我们能逃脱升天,全是靠这几位朋友,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人死!” 少年肩扛豪龙胆,英气逼人如艳阳高照,眼中再也没有刚才的偏执与仇恨,有的只剩下一片赤诚。 李行舟哈哈大笑:“就凭你们一群废物还想杀我?有本事再来啊~” 薛风扬等人脸色变得异常难堪。张子龙回手就是一拳,打的粉袍汉子鼻血横流:“闭上你的烂嘴,今日留你一命,他日必当亲手将你挫骨扬灰。” 冉霸眼中杀气四溢,沉声问:“咱俩也算有些缘分,能脱困还全仰仗你的功劳。可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不高兴。再问你最后一遍,当真要保他?” 张子龙抱拳行了一礼:“各位都是前辈,晚辈不想与你们为敌。可是现在同伴的性命只能靠这家伙来救,只能如此!晚辈保证今日之后,不管李行舟逃到天涯海角,我必定会亲手把他杀了!” 冉霸怒吼一声就要动手,却被薛老怪死死拦住。后者摇了摇头道:“以我们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打不过他!”刚刚脱困真气枯竭,手上都是些破铜烂铁,体力也十分不济。 光凭少年那股子蛮力就够他门喝一壶了,更别说现在手持神兵了。 沈平从头到尾都是笑笑呵呵,此时站出来道:“大家别这么浮躁。试问你们至亲之人命在旦夕,还能一心报仇雪恨么?张少侠此举并没有错,怪只能怪李行舟此人太过阴险。” 萧河一摊手:“萧某倒是无所谓,只是一想到不能把他千刀万剐,还是有些不甘心!”林之虎眼睛一瞪:“放屁,不能放!我不同意!” 沈平眯起眼:“我们之所以能活下来,谁没给李行舟低头当过孙子?既然现在已经脱困,就别装什么嫉恶如仇的大侠了。说实话我挺佩服张少侠的,他受的罪比我们多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可人家愣是一句软化都没说过,这份骨气毅力你们谁能做到?” 说着环顾余下四人,朗声表态:“反正我沈平不会为难张少侠。”萧河紧跟着说:“说得不错,能活着出来都是张子龙跟他朋友的帮忙。萧某也支持张子龙。” 局势瞬间转变。 林之虎与冉霸两人脸色铁青,薛老怪嘿嘿一笑:“五打一都没胜算,更别说现在了。看来只能放过李行舟了!不过……”说着盯着少年双眼:“看在你的面子,我们今天可以放过他。但是你必须完成刚才的承诺,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张子龙一抱拳:“这是自然。” ………… 冬日的夜来的不光快,还十分长。今天是泰康十六年的最后一个夜晚,清冷的湖水伴随着寒风,一条战船速度极快,破开了平静的湖面没入黑暗。 这一夜,对于淮国福州之外的地界来说,是充满欢声笑语,阖家欢乐的一夜。而对于千岛湖来说,却是血腥的一夜。 放走了李行舟之后,冉霸的怒火无处宣泄。找到碎星岛两位长老解释了前因后果后,直接聚集两万弟子,清扫了所有与李行舟相交甚厚的人。 整整七千余人,在这个除夕之夜魂归地府。这对于江湖纷争来说,是十分可怕的。望月岛上尸体遍布,血水侵染了大片湖水,远远就能闻到血腥之气。 泰康十七年,大年初一! 望月岛的一处别院,虽然没有大门大户的那种讲究,可是看得出来也明显用过心思。水榭亭阁一样不少,空地上种着草坪,就算在冬日里也依然绿草茵茵。明显的经过精心养护,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就像丹书上画着的一般。 其中一间厢房内檀香袅袅,布局的十分简洁。除了一张大床外,就剩下桌椅板凳,都是黄梨木所造十分昂贵。临近窗边还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把整个厢房烘的暖洋洋的。 时小雪睁开眼转头打量。陌生的被褥,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咦!人?!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间?”少女满脸怒意,踢了一脚趴在床边打盹的人。 张子龙措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地。看着满面羞愤的少女笑道:“时小雪你终于醒了!”少女裹了裹身上的被褥,探手指着少年的鼻子:“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到底是谁?” 少年满脸苦笑的站起身:“我就是张子龙啊!你怎么了,不认识了?” “骗人!!!”时小雪斩钉截铁的呵斥一声。在她印象中,张子龙是个身高五尺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虽然谈不上俊美,但干干净净英气逼人。 而面前这个人,十七八岁的年纪。高有七尺,身穿黑色短打棉袍,瘦的跟柴火棍似的。再往脸上看,除了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外,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一口如狼般的尖牙闪着寒光。及腰长发披在身后,如乱草般蓬起,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斑驳白发,看起来有些沧桑。 可当她看到对方身背一杆怪异的两尖枪后,目光突然一凝:“这个莫非是夏姐姐那杆枪?为什么会在你这?” 张子龙苦笑,把前因后果解释一番。时小雪听得瞠目结舌:“你真的是张子龙?怎么听得跟志异小说中的一般,世间难道还真有返老还童的事情?” 不等少年回话,夏灵儿推门而入:“其中隐情一言难尽,不过这家伙真的是张子龙,这点我可以作证!”时小雪吐了吐舌头,满脸嫌弃的看着少年:“咦,变大之后难看死了!还不如那时候帅气呢!” 张子龙苦笑不语。夏灵儿走到他身边:“小雪应该已经没事了,我来看着吧。刚才冉霸派人来通知你,已经在聚义厅设宴。” 少年皱眉:“昨天晚上喊杀声持续了一夜,现在又设宴叫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夏灵儿白了他一眼:“废话,除了李行舟的事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毕竟你已经答应他们会亲手报仇,怎么看都是来逼宫的。” 时小雪有些不解:“李行舟居然还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当张子龙押着李行舟去给她解毒的时候,少女已经陷入昏迷,所以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夏灵儿掩嘴笑道:“咱们的张少侠怜香惜玉,为了你连仇都不报了。不光如此还得罪了好几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这次人家摆开阵势,明摆着是兴师问罪来了。” 时小雪满脸狐疑。张子龙直接向外走去:“我去去就回。” 第四十三章 风云再起 张子龙在碎星岛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忠义堂后院书房。刚推开门冉霸就招呼道:“来了,赶紧落座。” 说是书房,其实根本没几本书。偌大的房间内兵器倒是摆了不少,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正中间则摆了一桌丰盛的美食,薛老怪等人悉数在座。少年来到桌前空位坐下,把豪龙胆竖在一边。 “废话不多说,开席!”冉霸哈哈一笑,抓着一条烤羊腿就往嘴里塞,余下五人也不客气,纷纷大吃起来。他们在水牢中被虐待的够呛,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就跟难民一般。 这顿饭整整吃了一个时辰,期间下人陆续不断端来新菜。等他们吃完后,偌大的餐桌上光空盘子就有一尺高。 冉霸剔了剔牙,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感慨:“总算是活过来了,从来没感觉吃东西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沈平打了个饱嗝:“还说出来之后我请各位吃饭呢,倒是先叨扰了冉岛主,惭愧惭愧。” 他们这边闲聊起来,一来一回十分热络。 如今的他们都梳洗了一番,看着也顺眼了许多。冉霸身高九尺,国字脸方下巴,一双虎目中神采奕奕,看上去十分威严。 薛风扬大约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头银发拢在头顶挽了个发髻,须长两尺风度翩翩。要不是因为刚脱困出来,必定是个活神仙一般的人物。 身材瘦小的萧何,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面貌清秀与寻常汉子无异,可是小胳膊小脚小脑袋瓜,身高五尺,完全就是缩小版。 还有一个满脸正气的汉子,浓眉大眼气势凛然,少年不用问,一眼就知道这是那个被江湖人称为判官的林之虎。 还有最后一人富甲一方沈平,虽然身材看着消瘦,可颈部以上却是肥头大耳,脸蛋上鼓鼓囊囊,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线。从少年进门开始就满脸带笑,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更像是一个精于世故的商贾而非武林高手。 聊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酒桌上才安静下来。张子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喝着酒。 林之虎瞪着少年率先质问:“你的朋友也救了,不知张少侠准备什么时候兑现诺言?”不等张子龙开口,冉霸眉头一挑:“今天叫你们过来就为了这件事,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们先看看这个。”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摞供词递给众人。 待他们看过之后,脸上都是乌云密布。 那是一份如今福州的情况,海寇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福州东部已经全面失手,剩下的都是一张张签字画押的供词。 这些都是昨夜被清理的叛逆所供述的。李行舟早就勾结海寇,如今千岛湖几乎所有门派都跟海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更是潜伏着大量海寇探子。换句话说李行舟逃出望月岛,只可能去投奔海寇大军,到时候谁还能杀的了他? 换句话说,刚逃出生天的他们,此时已经身陷重围,李行舟一旦带着海寇打过来,别说报仇了,搞不好又要被抓住。 “啪~”林之虎满脸怒气的拍案而起,指着张子龙的鼻子:“放虎归山必受其害,现在这种情况你准备怎么办?就算把咱们捆在一起也碰不到人家一根毫毛。” 谁能想到在他们被关的这段日子里,外面居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所有人都面色阴郁。自古民不与官斗,就算他们武功再高,面对数以万计的大军依然毫无胜算,只能落个血溅当场的结局。 “林兄弟先别急。”冉霸面色古怪:“咱们被关的太长时间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面前这位张少侠如今是王爷亲封的游击将军,并且数次大破海寇。” 林之虎闻言有些诧异的打量了少年两眼,气呼呼的坐回了椅子。 “哦?”薛风扬点了点桌子问:“那就请张将军拿出个章程吧!” 少年看着手中供状,眼中杀机四伏:“海寇势大,广陵府自顾不暇,我的部队又远在青海郡。如今想要报仇只有一条路可行,就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 在座的可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如今被少年当场质问敢不敢,脸上都浮现出一丝不快。 沈平依旧笑呵呵的问:“张将军有什么计划不防说来听听,至于敢不敢么~~”说着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看你年纪不大,能有今日成就实乃天赋异禀,可是也不要因此小看天下英雄,特别是我们这些江湖前辈!” “主动出击,统合千岛湖全境江湖势力,彻底消灭海寇奸细。组织义军南下,把李行舟揪出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 时光如林间溪水一般悄悄流逝,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春天。 三月五,惊蛰。 从去年九月开始,对于福州百姓来说,仿佛如同一场噩梦一般。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无数人惨死在海寇的屠刀下,更有数百万人被俘,只能漂洋过海当最低贱的奴隶。 而朝廷方面的封锁漠视,更让百姓们心如死灰怨声载道。兵荒马乱之下不知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而尸横遍野也导致了瘟疫的蔓延。虽然医神谷封闭山门,派出所有弟子出山悬壶济世,可是对于偌大的福州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富庶的大户人家散尽家财疏通关系,就为了迁徙到江、徐二州。而穷苦人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铤而走险,翻山越岭企图偷渡入境,可山路难行危险丛生,又有野兽肆意出没,不知有多少人葬身在荒山野岭之中。 所有人都想办法逃命避祸,导致原本就少的耕田长满了荒草,粮食价格一路飙升,最后已经到了有钱无粮的地步。一连串的天灾人祸,导致人口骤减。由原来的八百万户,到现在已经不足四百万户。 而这还只是笼统的计算,实际上很多户籍名册都死的只剩下一人,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自从上个月天气回暖开始,海寇就开始兵分两路开始发动攻击,企图打破缺口进入福州腹地。 第一部,李舜臣、格雷、齐格雅、昆西、平井秀树五路联合大军。由李舜臣挂帅,光头目就不下四百人,士卒共计二十五万,目标直指连山县。 方星火虽然拼死抵抗,可无奈敌军人数实在太多,在坚守了三天后城门被海寇占领,虎贲营转入巷战。生死存亡的关头,赵修武率领两万狼狈不堪的将士突然从后面杀出,海寇阵脚大乱只能撤兵。 可这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李舜臣重整起鼓,从第二天开始不分昼夜发动攻城,虎贲营将士苦不堪言,有很多士卒居然活活累死在城头上。在这种情况下,连山县坚守了两天时间最终兵败。 箭伤已好的赵文华率领溃军一路向西,退往山水郡方向。而李舜臣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想法,率领大军不依不饶一路追杀,虎贲营损失惨重。 当赵文华众人看到镇江府城头的时候,这个才华横溢的青年掩面痛哭。犹记得去年自己就是从这,意气风发的率军出征。而现在,十五万大军只剩下五万,被追的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 虎贲营进驻镇江府城,赵文华立即下令,破房取石彻底封死城门,誓要与海寇死战到底。此破釜沉舟之计,也彻底激起了将士们的血性,纷纷发誓要与镇江府共存亡。 李舜臣率军攻了两天,均被气势如虹的虎贲营挡下。海寇倒也不做纠缠,留下平井秀树部牵制镇江兵力,自己则带着大军继续西进。 福州北部防线,至此失守! 第二路,由凯特亲自率领,手下鬼左近、海曼、石和通等头目三百余人,士卒共计三十万。 他们没有选择进攻铁王八一般的广陵城,而是直接浩浩荡荡的杀向平安郡。绿林营在秦雨寒的指挥下放弃防守转为游击,三战三捷,可是面对无边无际的敌方大军,战果并不理想只能算小胜而已。 而这种战法却是以牺牲战略纵深为代价,不过十日,绿林营活动空间越来越小。秦雨寒向广陵城连发十道战报请求支援。 赵飞燕召集群臣,命老将军王启明率军五万南下平安郡进行支援。同时派墨非攻率领五万墨家弟子,东征海寇大营,企图逼迫对方回援。 可凯特久经战阵早就留了一手,当王启明率军刚进入平安郡地界的时候,就突然遭到了伏击。幸好老将军临危不乱,及时稳定住军心做出应对,双方顿时混战在一起。 可毕竟一方是以逸待劳,一方是疲惫之师,时间长了士卒体力不济,伤亡开始加大。而就在这时候,秦雨寒孤身率领三千弓箭手赶到,在她恐怖的箭术面前,头目被一一射杀,敌人乱作一团开始溃败。 自此凯特一改往日高歌猛进的作风,步步为营一日只行三十里,缓慢却坚定的向平安郡推进。对此秦雨寒与王启明都束手无策。 平安郡就此失守。秦雨寒率军退入博庆郡继续周旋,袭扰,陷阱,路障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更进一步延缓对方行军速度。 而墨家军来到位于北山山脉前的海寇大营时,遭到了海寇顽强的抵抗。虽然墨家设计了许多攻城利器,可海寇毕竟在这里经营已久,营寨防守十分坚固,又层层叠叠共计有十三道,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攻破。 双方你来我往打了七天,眼看用不了多久就能攻破敌军大营。就在此时赵文华再次兵败的消息传来,赵飞燕一纸调令,让墨非攻率军北上支援。高大老人看着已经岌岌可危的营门,长叹一口气后挥军北上。 防守方永远都比进攻方慢了一步,所以处处受人节制。 赵飞燕不甘如此决定主动出击,她派出密使南下送信,却不是给秦雨寒,而是给鬼左近。上次见过那个叫卑弥呼的楼兰女王后,她就有个大胆的想法。 对方是来寻求淮国的帮助,复国楼兰!如此一来双方都有共同的敌人。而对方一直按兵不动,很可能是不看好现在的福州,既然这样那赵飞燕决定帮他们一把! 被派去送信的密使乃是影卫精锐,在取得了鬼左近意料之中的拒绝答复后,要求回书一封。而在他离开的时候,又故意泄露行踪让凯特的人发现。回到广陵后,赵飞燕找来一个精通书法模仿的书生,让他用鬼左近的笔迹写了一封密信。 密使拿了信后再一次南下。 在鬼左近营房外,密使故意让凯特的人抓住,人证物证俱在。赵飞燕十分阴险的点明,卑弥呼这个楼兰皇室余孽此时就在鬼左近帐中。 对于凯特来说,福州虽然是挂在眼前的肥肉,可毕竟没有吃到嘴里。而楼兰海国就不同了,那可是他的大本营,一直被视为禁脔般的存在。原来不动鬼左近是因为楼兰皇室已经死绝,再谈复国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凯特顿时勃然大怒,面容扭曲的一刀砍了密使脑袋,立刻调集大军准备包围鬼左近。 如此大规模的部队调集,自然也逃不过鬼左近的眼睛。自从那日会见过广陵密使后,他心中就十分不安。如今一看凯特大军向自己这边围拢,立刻知道东窗事发,这是冲自己来的。 鬼左近立刻派三千精锐护住女王座驾,自己则召集亲信部众,高举楼兰旗帜揭竿而起。双方麓战一日一夜,最终寡不敌众,鬼左近率领八千溃军杀出重围夺路而逃。 凯特派出直属天狼卫尾随追杀,自己则驻扎在原地进行休整。只此一战,三十万大军只剩下二十万,一眼看不到边的尸体整整埋满了一座山峰。 意料之外的变故让凯特更加谨慎,休整完毕之后撤回了平安郡驻守郡城,决定先看看局势再说。 绿林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探报说海寇发生内讧时,秦雨寒悔恨交加。对方前段时间加大了斥候强度,自己亲自下令撤回监视。 如果能提前知道的话,趁着对方内讧的时候必然可以重创敌人。可现在一切都悔之晚矣。 当她知道对方退守平安郡依城防守时,立刻召集了众将议事。一番讨论后秦雨寒力排众议,拒绝返回平安郡。她判断凯特为人谨慎,短时间内绝不可能继续西进。 论兵力绿林营还是处于绝对劣势,所以秦雨寒决定赌一把。率军北上,穿博庆、应台到达山水郡,与虎贲营兵合一处。 吃掉李舜臣部联军!! 第四十四章 六鬼众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福州风云变幻动荡不安。战场上杀得尸横遍野,百里之地了无人烟。而江湖上也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震动江湖的主角,无疑就是千岛湖发生的一系列血案。 江湖上传闻暴毙已久的碎星岛前任岛主冉霸,重新站出来掌握大局。一月十日在望月岛上,冉霸抽调出碎星岛一万精锐,组建天道盟,挑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举办了誓师大会。并发出英雄帖予活跃在千岛湖的一宗五帮七十二门。让其立刻缴械投降,赶往望月岛伏首认罪。 消息传开,所有江湖中人都觉得冉霸脑子坏了,居然妄图仅凭一己之力称霸千岛湖,简直是不自量力。可是接下来的局势变化,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一月十五日,波风岛衡水帮,灭门! 一月十八日,桃花岛虎鲨帮,灭门! 一月二十日,暗星岛三全门,群星道八卦门、铁掌门、风神门,灭门! ………… 二月七日,天狼岛白虎帮,玄武岛青龙帮,灭门! ………… 两个多月的时间,以望月岛为中心,五帮七十二门被横扫一空。舵主以上全部被杀,一般帮众就地解散,剩余的精锐全部被被吸纳进碎星岛。 整个千岛湖被他们杀的浮尸遍江,血气弥漫。 天道盟雷厉风行的手段让周边四郡所有的江湖门派都胆战心惊。而一同出名的还有六个人,他们便是天道盟六大首领,并且各个都是名震江湖的顶尖高手。因为其手段霸道残忍,被江湖取名为六鬼众。 无影鬼萧河,这个曾经被誉为神行千里的江湖游侠,失踪了半年之后再度复出,俨然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追魂恶鬼。在天道盟大肆扩张的时候,只有他,创造出了手中没有一人逃脱的丰功伟绩。 讨债鬼沈平,曾经是富甲一方的江湖豪客,做生意的本事就跟他的暗器手法一样出类拔萃。相传他杀人之前,总是念道着对方欠了他多少钱。 索命鬼林之虎,他那愤世嫉俗的正义感,杀人时大义凛然毫不留情。混江湖的人,手中或多或少都沾着点血腥,这些在他面前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与他对峙必遭死刑。 无双鬼冉霸,化形上品的顶级一流高手,原来在江州碎星岛的时候就不是善茬。这次死而复生重出江湖,蛮横霸道比原来有过之而不及,长刀之下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夜叉鬼薛风扬,因性格怪异原来就被称为老怪。一直隐居在北马郡山林,不知为何居然来到了千岛湖加入了天道盟。这次出山手段狠厉,善事一把三股钢叉,其下亡魂无数。 如果说前面五人出现在天道盟尚能理解,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江湖名宿,不知是何原因搅在一起也说的过去。可最后一人的出现彻底震动了福州。不论是武林还是世俗,甚至广陵府的庙堂上,也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修罗鬼张子龙!!! 这个保家卫国的游击将军,行侠仗义的修罗枪,此时大战四起他不去领军对敌,反而突然出现在天道盟。并且从蛛丝马迹上来看,其余五人居然还是以他为首。 胆敢反抗天道盟,拒不投降接受整编者,身背长枪的少年必当踏破其山门。所抓俘虏经过审判,统统安上一个通敌之罪斩首示众。 这种既江湖又官方的手段,让人闻之背脊发凉。因为江湖人平日里刀光剑影都习惯了,自然不怕死。可是如果死后还要背上个通敌卖国的臭名声,这就让人有点接受不了了。 踏着滚滚而落的人头,整个千岛湖都在少年的脚下哀鸣。不是没人想到联合在一起拒敌,可是当少年一马当先化身为龙,一招秒杀门内高端战力后,所有反抗的勇气顿时就被瓦解的一干二净。 到了最后,千岛湖上的小门小派只要看到率军而来的背枪少年,无不双股战栗开门请降,嘴里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三月五日,惊蛰。大地复苏万物苏醒。 湖心岛,水神宗。 一百多年来,任凭千岛湖新老势力如何交替,水神宗都高高凌驾于众生之上。从来没有人敢得罪他们,去年因为争夺秘银矿为何闹得如此之凶?全是因为水神宗放出话来,不会出手抢秘银矿的原因。 春日的阳光带着暖意,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着散碎的华光,一条小舟破浪而来,打破了湖心岛的宁静。响箭破空而起,水神宗弟子厉声高喝:“你们是谁?立刻停船,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数十架投石车转动方向,瞄准了这边。 小舟果然照办,船桨倒转停在湖面。掌舵的田茂光压了压头上的斗笠问:“段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直接让张大侠率军打过来就行了,你为什么非要只身犯险?万一他们起了歹意你可就危险了!” 船舱竹帘一挑,一袭白色儒衫的段鹏举走到了船头,迎风站立嘴角轻笑:“虽然张侠客杀的都是通敌卖国的该死之人,可是惨死在冉霸他们手中的血已经够多了。据查水神宗跟海寇没有任何关系,大军攻来必定又会血流满地。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用和平的手段解决此事。” 田茂光回应道:“我倒是觉得张大侠做的没错,千岛湖已经被海寇渗透,不破不立。”段鹏举抖了抖长袖:“我并没有说他错了,而是有更好的方法罢了。” 说完青年冲着湖心岛方向拱手作了一揖,朗声道:“在下乃天道盟使者段鹏举,有要事求见贵宗宗主,还请通报一声。” 天道盟!! 负责防守湖心岛的水神宗弟子顿时一个激灵,主事之人连忙呵斥手下:“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能攻击。”乖乖,终于来了!天道盟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把千岛湖搅的天翻地覆。今天,终于轮到他们水神宗了。 主事之人对湖面上孤零零的小舟高声道:“容我向宗主禀告,贵客请稍等片刻。”段鹏举温声回复:“不急不急,您请自便。可是六位盟主只给了在下一个上午的时间,希望你们珍惜。” 那名主事的人闻言打了个冷颤,全身都变得僵硬。回过神后双脚如飞,发疯似的向岛内跑去。 小舟上,田茂光不屑的撇了撇嘴:“光听我们天道盟的名号就吓成这样,一帮废物。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也难怪,现在的千岛湖没有任何人敢跟天道盟正面对抗!”段鹏举目光幽幽:“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能蛮不讲理,我还是希望能凭借毕生所学,和平解决湖心岛水神宗。” 半个时辰后,小舟靠岸停泊,段鹏举在水神宗弟子的引领下登岛。湖心岛乃是千岛湖面积最大的岛屿,并且处于中央位置。水神宗能深居浅出的在这千岛湖横行一百多年,绝对有其独到之处。 段鹏举一路行来,所见所闻都十分新奇,这里鸟语花香根本就不像武林门派的宗门,反而像是一处世外桃源。所见弟子也并不多,目测只有五百余人,可是没有一人境界在自己之下,可见水神宗底蕴深厚。 抬腿迈入大殿,段鹏举脚步微顿眼神一凝。百丈方圆的宽广大殿,此时盘膝坐了将近千余名弟子,各个都面沉似水目光中充满了敌意。正对殿门是个高台,石阶高铸摆着一张通体白玉的软塌,上面斜躺着一个……小男孩? 最多不超过十二岁的年纪,身着紫色长袍,小脸上粉粉嫩嫩带着稚气。见段鹏举进来,压低嗓音故作老成:“你就是天道盟的使节?请入座!” 段鹏举不慌不忙的走到大殿正中,跪坐在为他准备的蒲团上,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在下段鹏举,谢宗主赐座。” 他刚坐下,左手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就朗声发问:“小辈,天道盟凶残霸道,大肆杀害武林同道。你这次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段鹏举面色如常,沉声回道:“前辈此言不妥,天道盟所杀之人都是跟海寇勾结的武林败类,不杀不足以平民恨。至于晚辈此次为何前来……”说着环顾四周:“当然是为了救诸位的性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口出狂言,我水神宗乃千岛湖公认霸主,实力何其强横。就凭你们组建不过百日的天道盟还说想要救我们?简直是大言不惭。” “有本事你们尽管试试看,水神宗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 口诛笔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段鹏举轻笑一声不与他们争辩,反而盯着白玉软塌上的小男孩问:“宗主大人,这难道就是贵门的待客之道?”说着环顾了周围那一张张面红耳赤喊打喊杀的弟子。 紫袍少年也是一皱眉,坐起身清了清嗓子:“都别吵了,让他把话说完!”他声音如洪钟炸鸣一般,在大殿内反复回荡,所有人都满脸不忿的坐回了原地。 好高深的内功,段鹏举心中暗暗惊讶。 待大殿上安静下来,青年这才一拱手:“水神宗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宗主大人如此年轻就有了如此高深的修为,实在是让人佩服。可是贵宗一向深居简出,不知宗主大人怎么称呼?” “本宗主姓范名青,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你方才说要救我等性命,天道盟难道就这么有自信可以攻占我湖心岛?” 段鹏举嘴角带笑慢条斯理出声:“我天道盟虽然成立不久,可是短短三个月间已经横扫整个千岛湖,实力如何自不用多说。如今更是吸收各帮精锐,麾下高手不下三万。何况我们六位盟主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们觉得自己有胜算么?”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有脾气火爆者依然嘴硬: “那又如何?我们水神宗在湖心岛经营一百五十余年,早就经营成了铁桶一块。现如今你们要断了我们的传承,不怕死的尽管过来。反正残害武林同道的本事,整个江湖无人能及你们天道盟!” “这位前辈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要灭了水神宗的传承。医神谷叛徒李行舟篡位当上碎星岛岛主后,暗中勾结海寇做了奸细,这件事千岛湖十之八九的门派均有参加。前方大战为何屡屡失利?还不是因为这些国贼通风报信?多少无辜百姓惨死海寇的屠刀之下,这些人还能算作武林同道么?” 段鹏举说着站起身,一脸的正气凛然:“天道盟有张子龙坐镇,你们就不想想他作为福州将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所以说,此次大开杀戒都是为了清剿卖国贼子,替惨死的百姓报仇,也为了还千岛湖武林一个朗朗乾坤。如果这样也算残害武林同道的话,那我真的怀疑你们是不是也跟海寇有所勾结。” “放屁,整个福州谁不知道我们水神宗连江湖争端都懒得插手,更何况是两国交战了。” 段鹏举眯起眼,声音也冷了下来:“水神宗被江湖同道尊称为千岛湖执牛耳者,就有责任对千岛湖负责,可是你们到底做了什么?秘银矿争端你们如果能站出来说句话,也就不会掀起武林门派之间的腥风血雨。坐享其成又视而不见,就是因为你们水神宗的这种不作为,这才导致海寇有机可趁。现在居然怪在我们头上?好一个水神宗,佩服,佩服!” “你……你……你……” “一派胡言!” “强词夺理,不知所谓!” ………… 大殿又是一阵骚乱。段鹏举充耳不闻,大声质问:“在下难道说错了么?我就不相信海寇会放过拉拢水神宗的机会,绝对派人来过对吧!!” 所有人都面色难看,哑口无言。 “可你们只是拒绝合作。既然早就知道了海寇对千岛湖的渗透,为什么不向官府禀告?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大局?单单把自己置身事外,这就是水神宗的行事风格么?” 不少人闻之都面露愧色。段鹏举接着怒斥: “你们这么做,对得起把水神宗奉若神明的武林同道么?恐怕直到现在,你们都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吧?那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千岛湖五帮七十二门已经全部解散,宗门全部被付之一炬。两百个岛屿成为荒岛,死者两万七千五百六十四人,解散底层帮众五万零七百四十二人。” “这不都是你们天道盟做的孽么?为什么算到我们水神宗头上?” 段鹏举眼神锐利寒光四射:“如果你们到现在还这么认为,那恕在下告辞。今日正午过后,天道盟会倾巢而出,到时候你们去跟六位首领讲道理吧!” “希望到时候你们还有命在!”说完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且慢!” 第四十五章 海寇来袭 望月岛聚义厅。 六把高脚椅左右相对而放,左边坐着冉霸、薛风扬、林之虎三人,右边坐着沈平,萧河二人。而中间摆了一张长桌,上面铺着千岛湖地形分布。 林之虎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成天跟小姑娘混在一起,这也太不像话了。”沈平呵呵一笑:“谁都有风流年少的时候,我那会儿也不愿意跟一帮老家伙待在一起。”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今天咱们可是要攻打湖心岛。水神宗一向十分神秘,又纵横千岛湖一百多年,恐怕会是一场血战。”冉霸点了点地图上的湖心岛位置。 “冉老哥多虑了,咱们六人一起出动别说是千岛湖,整个福州除了上阳台外谁能扛得住?”身材瘦小的萧河一边用匕首剔着指甲一边说。 薛风扬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家都放轻松些,不要自乱阵脚。目前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不要疑神疑鬼。水神宗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厉害,老怪保证大军开去,吓也吓他们个半死。” 正襟危坐的林之虎沉声道:“我只关心如何杀掉李行舟,其他的不在乎。” 他刚说完,门外便有帮众过来禀告:“各位首领,段义士回来了。”冉霸眉头一挑:“哼哼,非要多此一举过去谈判,水神宗会自行解散么?真是搞笑,亏张子龙居然会答应这种请求。让他进来吧!” 帮众领命离去。沈平满脸带笑,可是嘴里却说:“你个无谋匹夫,再怎么说水神宗也是一方霸主,能不用武力解决就不用。我们的目标只是李行舟而已,赶快结束我也能继续回家当个安稳的富家翁。” 冉霸眼睛一瞪:“真不知道你这样一心钻到钱眼里的土财主,是怎么练到一流高手的。” “都少说两句吧!”薛风扬没好气的打圆场,显得有些不耐烦。 此时距离他们出来已经有三个月了,整天都是好酒好肉的伺候。 冉霸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九尺大汉健硕无比,身背一柄宽背直刀威风凛凛。与他差不多的还有林之虎,同样的健壮只不过矮了一头,走起路来龙骧虎步,腰胯长剑满脸正气。 而此时的沈平,大腹便便穿金戴玉,衣服也都是最上等的绸缎所制。四臂相连才能环抱住的粗腰上,叮叮当当挂着十来个钱袋,怀中袖口也是鼓鼓囊囊,天知道他在身上到底揣了多少钱。再配上他那肥头大耳的长相,活脱脱的一个商贾巨富。 薛风扬也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肩宽细腰体型匀称,六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依然俊朗非凡。丹凤眼大浓眉,鼻梁高耸唇角带笑,下巴上蓄着一尺长须,修剪的整整齐齐,可见此人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男子。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盘发于头顶斜插木簪,额前飘荡几绺乱发看起来多了几分不羁。内穿黑衣外罩红袍,坐在椅子手拄一柄宝光熠熠的三尖叉。 再看萧何也是面貌大变,剃了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身穿白色武士袍,腰间两侧各挂一柄一尺三寸的分水刺。精神抖擞英气勃勃,只可惜配上他那小胳膊小细腿小脑袋,五尺不到的身高,实在难以让人高看一眼。 时间不长,段鹏举迈步进入大殿。眼角一扫眉头就深深皱起,张子龙居然不在。 薛风扬沉声问:“此行还顺利么?水神宗到底怎么说?” 段鹏举抱拳回道:“对方已经答应愿意解散水神宗,可是对方提了两个条件。” 林之虎冷笑:“给脸不要脸,居然还敢提条件。那就不用谈了,三十年前镇湖岛的血案不就是水神宗弟子做的么?直接干过去杀就是了。” 沈平连忙打圆场:“林老弟火气别这么大,听段小兄弟说完不迟。” 段鹏举连忙拱手道:“回禀各位首领,水神宗宗主范青已经答应我们可以解散帮派,并且同意派出五百精锐弟子编入天道盟。”说着话锋一转:“但是他们要求广招武林同道,于三日后正午在湖心岛举办一场比武,以六为数,只有打赢了他们才行。” 冉霸哈哈大笑:“自寻死路,答应了!”沈平却眉头紧锁:“这只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呢?” “不能烧毁他们水神宗的一草一木,虽然名义上解散可我们不得攻上湖心岛,也不准对他们门下弟子出手,等战事结束后不能阻止他们复宗。总之对方态度很强硬,只愿意陪我们走个过场,全了我们天道盟的面子。” “咔嚓~”林之虎一巴掌把面前长桌拍成粉碎:“开什么玩笑,他们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不用废话直接出兵,老子今天不踏平他湖心岛就不姓林。” 薛老怪也满脸杀气:“这种条件简直就是打我们的脸,我赞同林老弟的意思,不用跟他们废话了。” “好,我现在就去召集人马!”冉霸大笑一声,起身就想向外走。 段鹏举满脸苦笑,这回他是真尽力了,果然还是这种场面。同时在他心中也有一丝疑惑,今日在湖心岛谈判,眼见已经在气势上左右住了局势,对方明显也怕天道盟强行攻打。可是在谈条件的时候,对方不知为何对于湖心岛很是执着,坚决不同意遣散出湖心岛。 “各位前辈都别着急,说好了关于作战全部都要听我的,坐下来慢慢说!”就在此时张子龙带着夏灵儿二女从殿外走来。林之虎没好气:“不是我们不听你的,这么重要的会议你都不在,是不是有些太过散漫了?” 此时的少年身体已经恢复,虽然看着还是有些消瘦,但是剑眉朗星目光如电,看上去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般锋芒毕露。让人可惜的是,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夹杂了些斑驳雪白。 这也是为了脱困付出的代价。 天道盟六名首领汇聚一堂,时小雪小跑到一边搬了两把椅子,跟夏灵儿一起坐在少年身后。萧何连忙摆手,指着自己旁边笑道:“那边怪挤的,我这边宽敞,过来这边坐!” 时小雪做了个鬼脸:“还是算了,过去我怕伤了你的自尊。”说完在头顶上比了个身高的动作,满脸调侃之色。 萧何也不生气,故作伤心低头自嘲:“咳~~这也没办法啊,想我爹也是堂堂八尺大汉,谁知道非看上了我娘。这都是命啊~~没办法没办法!” 他本性开朗不拘小节,跟古灵精怪的时小雪非常合得来,一来二去就混熟了,隔三差五结伴而行。 “咚咚咚~” 冉霸拍了拍桌子,清了清嗓子:“别闹了,大战在即还嬉皮笑脸。到底打不打快拿出个主意。”众人目光都看向张子龙,后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段鹏举:“段兄弟,再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述一遍,然后说说你怎么看。” 段鹏举依言照办,从头到尾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然后拱手道:“在下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水神宗对湖心岛如此执着,明知坚持就是自寻死路还毫不让步。再加上他们对外面江湖不闻不问的态度,我猜测他们很可能在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的本身,很可能就在湖心岛上。” 张子龙点头继续问:“你是说水神宗宗主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并且武功还很高?” “不错,虽然我武功境界不高,但是明显能感觉出来对方的强大,最少也是……化形境!” 冉霸愕然:“这怎么可能?就算他打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应该才十二岁就有化形境的修为。”沈平笑呵呵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淮国人才凋零,福州更是偏远之地,井底之蛙又怎能知道外面天空的广阔?” “沈平,你说谁是井底之蛙?”冉霸当场暴怒。二人关系十分不睦,一个喊对方土财主,一个喊对方匹夫,像这种吵架拌嘴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来几次。 薛风扬捋须好奇地问:“难道沈老弟见过十二岁就修炼到化形境界的人?” 沈平拍了拍大肚皮,满脸自豪道:“行商嘛,天南地北走的地方多了,自然也就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按照道理来说十二岁就能修炼到化形境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可是如果有外力辅助呢?灵丹妙药,地脉福地,异宝加持,甚至是高人传功,十二岁到达化形境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其余众人闻言都若有所思。 段鹏举有些震惊:“张将军如此问,难道是怀疑湖心岛隐藏的秘密,跟水神宗宗主不合常理的修为有关?” 张子龙点头:“时姑娘最近在千岛湖游玩,打探到了十分有趣的消息,大家不妨听听。” 时小雪仰着小脸站起身,比出六根手指道:“这次对方想要比武,为什么偏偏是六个人呢?”萧何不假思索:“这有什么,肯定是自视甚高,想要找我们天道盟六个首领过过招。” “啧啧啧~”时小雪连连摇头:“据我所知,一百五十多年来水神宗很少与其他帮派发生摩擦。而仅有的几次出手,无不是心狠手辣满门灭绝。而他们每次都有六名化形巅峰的顶尖高手,时间跨度一百多年,难道这都是巧合么?” 六名化形巅峰!!! 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细细品味其中意思之后。沈平眼中精光暴涨:“湖心岛有水脉汇聚,不多不少刚好六眼,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时小雪比了个大拇指夸赞:“还是沈前辈有见识,只听这一点就能猜的出来。不错,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被灭门的帮派距离湖心岛都不远,很可能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水神宗才会出手灭口的。” “另外我还查探了不少此地以前的县志,可以确定千岛湖确实是福州水脉汇聚之地。” 冉霸听得双目泛光:“他娘的,难怪水神宗不来争抢秘银矿,原来他们早就抱着金元宝了,自然不稀罕抢这些蝇头小利。打,一定要打,把水神宗灭门也在所不惜。”汉子能带着碎星岛数万人从江州来到福州抢秘银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得此消息顿时就兴奋起来。 水脉,每一眼都可以极大增快修炼水属性功法武者的修炼速度,六眼就是可以同时加快六人。他们碎星岛家大业大,主修功法刚好也是水属性。 林之虎沉声道:“我反对,我对什么水脉不感兴趣,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不错,我赞同林前辈。现在首要目标就是率军南下,从海寇大军中揪出李行舟。可以确定水神宗不是什么软柿子,光凭六名化形巅峰的高手就够我们喝一壶的。所以我的意见就是放弃攻打水神宗,任由他们继续做千年王八。”张子龙站起身表态。 冉霸冷哼一声:“我不同意,说好的攘外必先安内,南下之前彻底平定千岛湖。现如今就剩一个水神宗了,我们不能言而无信。这要是传扬出去,武林上的人还不该说天道盟怕了他水神宗了?” 沈平笑呵呵道:“行了吧你,就你肚子里面那点小心思还好意思说出来,不就是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对付水神宗么?简直是白日做梦!我同意张子龙的决定,赶快揪出李行舟挫骨扬灰,然后大家各奔东西才是正事,其他的无所谓。” 薛风扬赞同:“不错,水脉对我们意义不大,现在已经知道水神宗难对付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萧河,林之虎也都赞同。冉霸脸上气得青一阵白一阵,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行行行,你们都是好样的,既然如此我也没话说了!” 意见统一,张子龙正要下令。 外面突然有手下快步过来禀告:“首领,大事不好!海寇大军已经杀到山水郡了,距离千岛湖只有不到两百里的距离。” 突然的噩耗让众人都面面相觑。 张子龙皱起眉头:“不是说在镇江有大军驻守么?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输了?海寇有多少人?”那名手下脸色异常难看:“具体情况还不知道,这些都是从逃难过来的百姓口中打探到的消息。” 毕竟不是正规部队,再说天道盟刚刚成立,内部还十分混乱松散。 少年挥手让手下退下,转身看向众人:“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不用南下敌人就送上门了。” 第四十六章 出征 赵文华率领五万虎贲营入主镇江府,为表决心封死城门。此举固然大大鼓舞了士气,取得了破釜沉舟的效果。可是这些都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海寇死攻镇江。 李舜臣身经百战,攻打两天后发现对方使出了昏招,仰天长笑后直接下令,由平井秀树带领本部四万人马留守镇江,不用攻城只需要牵制住对方兵力即可。 剩余格雷,齐格雅,昆西三人各率领本部人马兵分三路进攻山水郡,他自己则带着中军主力殿后。 如此一来,镇江府中的赵文华彻底没了方寸。对方避而不战绕道西进,而他们城门已经封死,连出去阻止的能力都没有。坚固的城墙更像是一座牢笼,死死困住了虎贲营。 镇江府一处别院,赵修武与梁启平如丧考妣的喝着闷酒。当时他们是打算违抗军令,南下跟沧浪帮吕今瑶汇合,一起在敌人后方大闹一场的。 可是到了地方傻眼了,吕今瑶见都没见一面直接把他们拒之门外,只派手下传了句话:“沧浪帮永远不会跟朝廷合作,让他们死了这条心赶快滚蛋,不然就要兵戎相见了。” 这下可好,跋山涉水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到了敌方居然吃了个闭门羹,连饭都没混上一顿。也幸亏这里没有海寇围堵,背山靠水物资丰富。 勉强在这安营扎寨休整了一段时间,待大军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二人召集众将一合计,决定按照军令北上连山县汇合虎贲营主力。 幸好此时墨非攻正在攻打大营,把大批敌人吸引了过去。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都是小股海寇,不足两万人的队伍一路有惊无险的赶到了北马郡。刚到这就发生一场大战,后来连山县再度失守,无奈跟着大部队西退镇江府。 道士出身的梁启平灌了口酒仰天长叹:“完喽~完喽~~你家大哥好魄力,临战之时自断一臂,不愧是儒家君子!福州完喽~~”赵修武脸色铁青:“眼看部队训练初有成效,才打了一仗就被困在这里。”说完也是举起酒坛灌了三口。 梁启平悠闲的半躺下去,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哼起了小调:“愚人有昏招~~画地成为牢~~将军城头向外了~~百姓惨哭叫~~三军手中刀明亮~~无奈城是牢~~”一边唱着,手中酒坛边一晃一晃,有节奏的击打桌角,仿佛伴奏一般。 赵修武怒哼一声:“别阴阳怪气的,事到如今赶紧想个办法才行。”说完眼前一亮:“不如咱们直接用绳索出城?” “我看你是嫌命长了,海寇又不是倾巢出动,还留有大军监视着城池。用绳索一次能下多少人?那就是敌人的活靶子,事到如今还是得过且过吧~” 赵修武举起酒坛“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眼中充满血丝恨声道:“真他娘的窝囊!” “别着急,别着急~封城前我听说山水郡千岛湖那边有大动静,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梁启平语气轻松不急不缓。 听到有转机,赵修武双眼泛光,可也只是一闪而逝:“靠那群窝里斗的水贼?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倒是说的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午后,望月岛寨门大开,一艘艘巨大战船鱼贯而出,组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足足有百艘之多。各色锦旗迎风招展,附近各方势力布下的眼线们纷纷咂舌。 水神宗这是要完了啊! 舰队最前方是一艘亮银色的巨大战船,比其他战舰大了一倍以上。长二十丈高七丈,分上中下三层船舱高大宽阔,甲板更是可供十匹骏马并排驰骋。 没有任何人知道,如此大的战舰其实并非木质,而是用秘银所做。 冉霸满脸傲气的站在甲板最前方,俯视着脚下湖水与舰队,胸中豪气大发:“这是淮国独一无二的战舰,我给它起名为‘铁甲神舟’。什么水神宗,什么海寇在它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铁甲神舟?真是俗的可以!”沈平啧啧称奇的东看西看。冉霸虎目一瞪:“那也比你这个土财主强,穿金戴银恨不得告诉全天下就你有钱,老子都不好意思跟你站一块。” 两人顿时又开始唇枪舌剑起来。 三层船舱内,夏灵儿苦笑:“这还真是刺眼啊!” 该怎么形容呢?整个船舱也是用秘银所做,别人的都是金碧辉煌,这里确是一片银光闪闪,看久了让人感觉有些眼晕。 时小雪欢呼一声:“太厉害了,这里也是银子做的,这要是搬回空空门,二十年吃喝不愁啊!”张子龙看着少女背影提醒道:“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这些可是比白银要珍贵万倍的秘银,所有开采出来的量也只够做此一艘战船,为此不知道留了多少血。” “知道啦~啰啰嗦嗦的好烦啊!”时小雪吐了吐舌头,趴在窗上满脸兴奋。甲板上的萧河对她挥手:“刚出发进船舱干什么?下来玩啊!” “好嘞~来喽!”时小雪应了一声,手上一用力翻身而出,步伐轻盈的落在甲板。 夏灵儿坐在椅子上轻笑:“一直没有问,你是在哪认识这么有趣的小丫头的?”张子龙坐在她对面,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说起来还真有意思。跟你很像,那时候离开博庆郡,刚到水云城就被那丫头把全身偷了个干干净净。” 少女掩嘴娇笑:“小雪盗术我也是亲眼见过,确实是让人匪夷所思。后来呢?”张子龙推了一杯茶给她,自己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当初在水云城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 夏灵儿听的聚精会神:“方星火又是谁?” “那可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出身也不错,纯阳学宫大弟子。在空门本家分家比武的时候,一上场就引起了女子们的欢呼。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跟他一起结伴而行真的需要勇气。” 夏灵儿满脸不屑:“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大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干什么?”说着美眸一转,偷偷打量了一下少年:“其实你这样的就不错,虽然长得马马虎虎可实力强啊,挺实用的。” 张子龙闻言脸都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虽然算不上多英俊,但是也没有差到马马虎虎的地步吧?” 夏灵儿看着少年璀璨如星辰一般的眼睛,脸上瞬间一红,连忙转回头耸耸肩:“彩衣宗四门敞开迎八方来客,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老娘没见过。你这样最多也就是能入眼而已,没想到你还挺自恋。” 少年苦笑不已,颇有些沮丧:“谢谢夏姑娘点评,长得如此不堪还真是抱歉了。”夏灵儿连忙道:“其实你还不错了,老娘就觉得你这样的就好,又有本事又不会招蜂引蝶。” 张子龙摇了摇头,神色一正问:“我记得你说过,诸葛家的阴阳袍可以两极吸引,不管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对吧?” 夏灵儿没好气道:“没错,也是靠它我们才能知道你被关在望月岛。” 少年嘴角上挑:“我派人搜索了整个望月岛,都没有发现阴袍,你猜它会在哪里?”夏灵儿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惊呼:“难道在李行舟那个大坏蛋身上?既然这样咱们可以直接……” “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张子龙大惊,探身一把捂住她的嘴。 夏灵儿脸色涨红,连忙挣脱少年的手一脸疑惑的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 少年回头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福州兵微将寡,这些江湖人却为了争夺个破秘银矿打生打死,还勾结海寇。为何不利用他们去杀敌?更何况冉霸他们五个都是一流高手,这种打手十分难得。” 夏灵儿瞪大一双美眸,满脸的不可思议:“行啊张子龙,几天不见没想到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也学会偷奸耍滑了?” “真没学问,什么叫偷奸耍滑?按兵法上来说,这就叫驱虎吞狼之策。按江湖上来说,这叫借刀杀人。”张子龙白了少女一眼。 “我呸,就你这样的,还跟老娘装什么书生学子?也不嫌害臊。”夏灵儿指着少年的鼻子娇声斥道。想了想又问:“在鹰愁涧看你那副鬼样子,我还以为你放不下呢,怎么想通的?难道不恨李行舟了么?” 少年沉默片刻,眼中古井无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论是广陵城外那次还是鹰愁涧这次,都是你的喊声叫醒了我。你说的没错,那时的我确实给你丢人了。” 少年眼光清澈,仿佛瞬间回到了大雪皑皑的青云山下,少女泪眼朦胧的说:“你是我的英雄!” 英雄者!保家卫国造福一方,决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夏灵儿闻言顿时有些失神,红晕遍布脸颊脖颈。 “张首领,南方二十里外发现交战,冉首领叫您过去!”有弟子快步跑来,抱拳禀告。 “知道了!”少年一皱眉,翻身就从窗户飞出,脚步轻点几个纵跃就来到了船头甲板。海寇应该是从北边而来,为什么南边会有交战。 甲板上的张子龙极目远眺,果然发现有两只船队正一追一赶向这边冲来。看其规模并不像海寇主力,更像是江湖门派之间的厮杀。 冉霸在旁边挠头:“看方向应该是从应台郡那边来的,可是那边除了个不入流的应江帮,应该已经没有什么水路同道了。” “调整舰队阵型,准备迎敌!”张子龙突然下达命令。 “难道真是海寇?就这么点船?” “冉前辈赶快下令吧。我见过海寇船只,样式跟我们这边有很大差异,应该不会错。只是他们深入福州腹底,追着的又是谁?” “好嘞!作战的事都听你的。拿这些人练练手也好,毕竟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从来没参加过大规模作战。”冉霸应了一声,回身对旗手下令:“通知下去,左舷调整准备迎敌。” 天道盟舰队调转方向,冲着南边破浪而行。 双方相对而行,二十里水路快速拉近。 张子龙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熟人啊!”冉霸连忙追问:“哦?你居然认识?是敌是友?” “原来是敌人,但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友军了!” 出现的船队有两支,一支追一支逃。 跑在前方的是七艘战船,当先一艘船上,正是束发冲天的鬼左近。对于这个家伙少年可是记忆犹新,如果不是他的阻拦,广陵城外的那一战也不会如此困难。 而追着他们的舰队,总共有大小战舰二十艘,看其样式跟士卒装扮,确定是海寇无疑。 “追兵不超过三千人,以他的本事不应该被追的如此狼狈才对!”张子龙嘀咕了一声,回头对冉霸道:“准备神火炮,放过前面那支舰队,攻击后方追兵!” 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是此时只能相信少年的判断,冉霸回身喝令神火炮准备。 说起神火炮,也多亏了千岛湖那些勾结海寇的帮派。为了拉拢他们,凯特送了许多海战所用的神火炮作为赠礼,如今都便宜给了天道盟。 双方距离快速拉近,十里!七里!五里! 鬼左近的船队已经穿过射程! 四里! “开炮!!!”冉霸的声音回荡在千岛湖上! “嘭~嘭~嘭嘭嘭~~” 天道盟摆出的是三角形舰队,两翼灵活中军厚实。边角外侧将近四十艘战舰同时开火,一时间火光四射轰鸣声震耳欲聋。 火球般的炮弹腾空而起,划过一道道弧线砸向追赶的船队。 “轰~轰轰轰~~轰轰轰~” 火光冲天木屑纷飞,只一轮齐射,对面就有五艘战舰被炸的搁浅沉船。 “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冉霸哈哈大笑,回身继续下令:“给老子瞄准一点,再来一轮!” 又是一波火球腾空,干掉了对面七艘战舰。 张子龙立刻阻止还想再来一轮的冉霸:“省省吧,对面只不过是支小型舰队,这样打太浪费神火炮了。让左翼的薛风扬,右翼的林之虎带队冲上去,彻底消灭他们也就是了!” 冉霸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回身下达命令。 舰队左右两侧二十艘战船加快速度,如骑兵冲阵一路飞驰。包围向残存的七艘战船。 鬼左近的战舰快速接近。张子龙单脚踩着甲板栏杆,探身居高临下道:“好久不见!”说话同时,铁甲神舟的主炮转动,直直的对准船队,黑洞洞的炮口让人脊背发凉。 第四十七章 乘风破浪 八天前,博庆郡大荒山。入夜! 喊杀声冲破云霄,放眼望去整个山脚下全部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一眼看不到边。 主战场上,鬼左近手提一把六尺长的鬼头大刀,呼啸成风搅起漫天血雨。在他身后的亲军,结成圆阵护卫着一辆马车。 满脸血污的亲卫连滚带爬的从远处跑来:“大人,四面八方都是凯特的人,我们快顶不住了!”鬼左近鬼头大刀猛地横斩,璀璨刀光中三名海寇被直接腰斩。 青年咬了咬牙大喝一声:“先顶住,我去禀告陛下。”亲卫二话不说抽刀上前,顶替青年奋勇杀敌。 马车中,身穿华丽礼服的女子依然庄严肃穆,丝毫也没有被外面的喊杀声影响。 下手边,渡厄禅师与无根小和尚分别盘膝左右低头诵经。 鬼左近挑开车帘钻了进来,单膝跪地道:“陛下,凯特已经疯了,我们……挡不住了!请您定夺。” “看来别无他法了。全军向北突围,顺应江东下到广陵寻求庇护吧!”卑弥呼轻叹一声。渡厄禅师皱眉问:“陛下,您不是说福州是大厦将倾,不宜跟他们走的太近么?” “从现在淮国庙堂的举措来看,福州不久之后必将易主,所以我们楼兰才不能站错队上错船。”卑弥呼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想要复国就必须活着,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无根,你跟左近师兄一起去吧。”渡厄禅师眼角低垂,刀削斧刻般的皱纹没有任何波动。 “是,师父!”白皙妖艳的小和尚双掌合十恭声领命。 是夜,大荒山下佛光冲天,十丈高的怒目罗汉纵横睥睨,敌人奉若神明士气大减。 鬼左近借此机会率领八千残军,顺利杀出包围圈,向北突围而出。 可是谁都没想到,凯特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居然派出雪藏已久的天狼卫追击。双方一追一逃厮杀不断,短短四天八千残兵就死伤大半。 可是也终于来到了应江边,与追击的天狼卫也拉开了一定距离。就在他们夺船准备东去广陵的时候,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居然又遇到了以应江帮、空空门为首的地方江湖势力联手追杀。 周旋了半日,身后天狼卫的追兵也已经赶到。走投无路下,只能继续北上。 到了千岛湖,面对一支上百只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一向古井无波的鬼左近脸都绿了,身旁的无根小和尚也是满眼杀气。 让人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选择攻击他们,反而帮助消灭了后方追兵。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了对方。 铁甲神舟粗大的炮口,直直顶在了鬼左近脸上。张子龙脚踩栏杆身体前探:“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熟人。说吧,你想怎么死?!” 青年面无表情道:“不论如何我也算救过你一命。” “当初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跑了,再说救我的应该是渡厄禅师。对吧,无根!”张子龙目光一转,看向白皙如玉的小和尚。对于这个体内一丝真气都没有却异常强大的和尚,少年记忆犹新。 “阿弥陀佛,小僧跟你这个魔头没什么好说的!”无根双手合十颂了一声。 他们说话间,天道盟的舰队已经把鬼左近部团团围住。 张子龙站起身,大手一挥:“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说的,把所有人给我绑了,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漫天麻绳激射而出,纷纷钉在了敌军船身。天道盟帮众踩着麻绳如履平地,片刻间已经布满敌船。 鬼左近眼神转冷:“张子龙,我们此行的目的你应该清楚,你我之间是敌非友,你真要做的这么绝么?”说着伸手握住背后的大刀刀柄。 张子龙咧嘴一笑,尖锐的牙齿反射着日光:“是敌是友等我抓着你们再说,我不太喜欢看到站着的海寇。” 无根双拳紧握,白皙小脸充满怒气:“魔头,你找死!” 冉霸手提长刀,满脸猖狂:“佛门弟子哪来那么大的杀心,妖僧我来跟你打!”说着纵身一跃到了对方船头。 双方剑拔弩张。 “都住手!!!”船上传来一声娇斥,声音悦耳动听蕴含某种魔力一般,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呆呆的看着船舱处。 那是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身穿一袭金色华美长袍,后摆长的拖在地上,头上罩着纱巾看不清楚长相,但所有人都本能的觉得这一定是个绝世美人。再看看她那与生俱来的仪态气质,就知道出身绝对十分显赫。 渡厄禅师双手合十垂首跟在身后。女子来到船头处,仰头看着少年:“能否看在相识一场,放过我们?”女子声音温柔似水,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生呵护。 她一出场,冉霸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对少年道:“既然不是敌人,你又跟人家认识,不如就……” “打仗的事听我的!”张子龙面无表情,探手点了点鬼左近四人:“除了他们,全部绑了。我再说一边,但凡遇见反抗者,格杀勿论!!!” “魔头,我……”无根怒目而视,卑弥呼一伸手,小和尚连忙闭嘴。 “左近,传令下去放弃抵抗!” 鬼左近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陛下,我们一路追随您到此,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护您的安全,决不能不战而降。” 卑弥呼柔声道:“左近,这是命令。按我说的去做,我相信张子龙不会为难我们。” “臣,遵旨!”鬼左近满脸不甘的双膝跪地领命。 场面顿时火热起来,天道盟弟子轻轻松松就把一千多放弃抵抗的海寇捆了起来。 另一边战斗已经结束。 凯特的天狼卫虽然是精锐高手,可是经过刚才的炮击,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再加上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哪里是天道盟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薛风扬,林之虎两名一流高手助阵。 短暂的反抗后,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 铁甲神舟船舱三层。 天道盟六位首领与卑弥呼带着大小和尚鬼左近相对而坐,再加上夏灵儿时小雪二人,可谓是人才济济。 张子龙轻笑一声:“这样多好,我们既能像朋友一样坐在一起聊天,又不用担心你们在背后捅我一刀。” 鬼左近面无表情:“我印象中的你是个纵横沙场的铁血将军,没想到肚子里也有这么多弯弯绕。” “前段时间遇见点事,导致我不得不多了一丝小心,各位见谅。说说吧,怎么会被追杀到千岛湖?彻底跟凯特翻脸了?” “这些都是迟早的事。不过这次是中了那位郡主的毒计,导致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凯特开战,一场惨败!”鬼左近眼角抽搐,数万弟兄死在了大荒山下,铁打的汉子也难免痛从心生。 “左近!”卑弥呼伸手拍了拍汉子肩膀。 “对不起陛下,微臣失态了!”鬼左近连忙收拾情绪,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时小雪听完牙齿打颤:“乖乖,那个郡主居然使出如此毒计,果然厉害!”夏灵儿拍了拍她的脑袋:“再怎么说那也是郡主,小心被外人听到了。” 林之虎冷声道:“既然你原来是海寇首领,对他们应该十分了解。我想问问凯特身边最近是不是多了一个叫李行舟的人?” “李行舟?没听说过!我想你们可能不知道,凯特身边的亲近之人换的非常快,不是被派下去统兵就是被他杀了。所以外人很难知道他身边到底出现过什么人。” 其余首领也纷纷提问,毕竟他们对于即将要面对的海寇一无所知。 鬼左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作答。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张子龙却一语不发闭目思索。 卑弥呼眼波流转:“你在想什么?”女子声音实在太过动听,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冉霸更是满眼的痴迷。 “给我把地图拿上来。”少年突然出声! “哈?”他说的太过突然,卑弥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来喽!”时小雪快步上前,铺了两张地图在桌上,满脸得意:“一张是我们自己的,一张是他们的!” 张子龙站起身围着桌子来回踱步:“你们说李舜臣打了胜仗,现在距离我们最近,有多少人?”鬼左近点头:“出发的时候是二十五万,跟你们打了这几仗下来,还有多少没人知道。” 薛风扬等人倒抽冷气,二十五……万?怎么会这么多人! “那你们一路逃来,知不知道秦雨寒在干什么?” “绿林营不敢跟凯特正面交战,一直分批藏进山中,平日只是出来骚扰偷袭,她在干什么没人知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张子龙沉声道:“福州三条防线只要有一条失守,就代表着整个战略的失败。其余两条就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处境。以我对秦雨寒的了解,她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她会怎么选择?” 这里虽然人数不少,可都插不上嘴。毕竟他们都没带兵打过仗,对于战争一无所知。 鬼左近盯着地图看了良久:“你是说绿林营会出兵过来跟李舜臣交战?”说着又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博庆郡虽然距离广陵不远,可是一来一回请示也需要不少时间。再说他们一旦北上,凯特那边可就彻底无人防守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秦雨寒是武院高徒,自然比我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换作是我,完全不会花时间请示广陵。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这也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原因。” 说完点了点地图,提高音量:“绿林营加上虎贲营,可以短时间内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彻底扭转福州一直以来面临的被动局面。如果谋划得当,必然可以重创海寇!” 鬼左近皱眉:“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绿林营有十万将士,其中武林中人、新老官军、降兵,非常复杂。如此大规模的行军不可能瞒过凯特,到时候如果将计就计顺势挥军北上,被围歼的可就成了你们了。” “她一定有办法,不光能瞒住凯特,甚至能瞒住所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山水郡,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海寇致命的一击。所以接下来我们直接北上攻击李舜臣,给他们争取机会!” “你疯了?”鬼左近简直感觉自己听错了:“据我所知你跟秦雨寒只在青海郡合作过一次,你就这么相信她?”没有探报没有广陵方面的命令,单凭猜测就出兵,这是不是也太过儿戏了一点?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别忘了你们都是我的俘虏。” 鬼左近看向其余五人:“李舜臣最少也有二十万大军,就凭你们这百艘战舰最多五万人,贸然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是应该慎重一点,毕竟打仗不是儿戏。”他早看出来这群人并非是少年下属,而是合作关系。为了自己一行人的安全,他不得不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 张子龙并没有阻止,反而双臂环胸神采飞扬,全身在秘银的映衬下仿佛发光一般。 夏灵儿愣愣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 萧河闻言轻蔑一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二十万大军听着是很吓人,可是只要萧某想要活命,量他们也奈何不了。” 林之虎闭目沉声:“我的目的只有李行舟一个,既然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那去哪或者跟谁打我无所谓。” 冉霸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放在卑弥呼身上,对其余一切都不闻不问。 薛风扬眯起眼,分别看了看鬼左近跟张子龙,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沈平哈哈一笑:“海寇小子,挑拨离间对我们这些老江湖是没有用的,我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我相信张少侠不会害我们,知道这些就够了。” 张子龙沉声下令:“出发!” ………… 天道盟舰队方向一转,冲北而行。 惊蛰,大地复苏万物苏醒,牛鬼蛇神横行无忌。 偌大的山水郡,因为有千岛湖的存在,所以水路四通八达,反而正儿八经的陆地城池只有三座。李舜臣之所以自信到兵分三路,就是相信没有人能在水战上战胜他们。 第四十八章 福湖战役(上) 山水郡多山多水风景秀丽,自古以来就引得无数文人墨客流连忘返。本地百姓受其熏陶知书达礼热情好客,与福州其他地方大相径庭。 可是当海寇打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仓皇的百姓如同受惊的兔子,拖家带口四散而逃。如狼似虎的敌人挥舞着锋利的兵器肆意大笑,恐惧如同阴云笼罩在这春日的天空。 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山林间,村寨内,官道旁,江河上,一具具尸体如同野花遍布,刚刚复苏的蛇虫鼠蚁享受着上天赐予的养分,变得生机勃勃。 语言在这一刻显得惨白无力,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对抗,生死间的殊死搏杀随时随地都在上演。 曾经握笔的纤细手掌,也是可以提得起菜刀的。 凶神恶煞的高大海寇,原来中刀之后也会流血。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书生满脸鲜血,手中菜刀依然停在对方胸膛,双眼无神的看着一个方向,笑的十分自豪。 那里,衣衫不整的女子哭的撕心裂肺。 山水郡城,风间县,阳谷县分布在西部陆地。 硝烟弥漫,尸体高筑。 漫山遍野的海寇只一次冲锋,就摧毁了脆弱的城防,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追逐,如同狩猎一般驱赶着猎物。当人心失去律法的束缚,就回归了原始的本性。 不论敌我! 为了登上为数不多的渔船,往日里乡里乡亲的街坊不惜大打出手。人就跟下饺子一般纷纷落水,最后导致谁都没能登上渔船。 凡此种种的事情数不胜数。 张子龙迎风而立站在船头,目光中毫无波动。 时小雪满脸不可置信:“你不去管管?要不然咱们载他们一程!”夏灵儿摇头:“太多了,根本救不过来。”聚集在千岛湖边的百姓数以万计,哪里是他们这区区一百艘战船能装的过来的。 “我能为他们做的,就是战胜海寇!”少年语气坚定,心中却比任何人都难受。他除了打仗杀敌,什么也做不到。 “张大将军,东面十里有支舰队,数目大概两百艘,看样式应该是海寇的!”不知何时站在桅杆顶部的萧河大声喊话。 “调整方向摆开阵型,准备神火炮!”张子龙打量片刻后怒吼一声。 随着这声命令,被后世誉为福湖战役的血战正式拉开序幕。此战之惨烈被编入了淮国史册,昭示后人。 两支舰队相隔五里开始射击,震耳欲聋的炮击声中,遮天蔽日的火球腾空而起。千岛湖上水柱冲天,到处都漂浮着船板碎木。 对射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双方都损失不小。 沈平灰头土脸的跑上甲板:“我们的神火炮不多了!” “继续打!其余人弓箭准备!靠上去!” 张子龙手中长枪璀璨,凭借浑厚真气不断轰飞打来的炮弹。有他在此,偌大的铁甲神舟竟然分毫无伤。 战船速度飞快,两支舰队迅速靠拢,转眼已经到了一箭之地。 “放箭,准备接弦战!冉霸,咱们直接撞上去!” 旗手疯狂舞动手中红色旗帜。 “老子的铁甲神舟,可不是你们这些破烂能挡得住的!”九尺大汉怪笑一声,亲自掌舵向敌人舰队撞去。 “轰隆隆~”一声惊天炸响。 银亮战舰就跟一把绝世宝剑,把海寇木船给一分为二。冉霸哈哈大笑:“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船舱内,鬼左近靠在窗沿,聚精会神的看着外面的战况。 “是格雷的舰队,这下可糟了!” 无根和尚有些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个叫格雷的很厉害?” “放在陆地上也许不行,可是他们是海寇,水战绝对是他们占优。更何况格雷与齐格雅,昆西二人关系十分密切,向来是同进同出。如今格雷出现在这就说明另外两只大军就在附近。” 无根幸灾乐祸:“小僧觉得这样也好,刚好让那个魔头知道些厉害!” “无根,清心咒一百遍!”渡厄禅师平静开口。小和尚顿时蔫了,双手合十低头诵经。 鬼左近皱眉叹气:“跟着张子龙我们还能活,如果落在了李舜臣手上必死无疑!”说着向卑弥呼请示:“陛下,现在该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左近做好撤离的准备,战事不利的话我们就夺船东去广陵。” “臣遵命!”鬼左近领命起身,眉头却没有松开。想要夺船就必须先救回自己的弟兄,还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这场水战从白天打到晚上。 海寇虽然精通水战,可是天道盟的帮众也都是常年混迹在水上的好手,如今本土作战又有武功优势,这一交手顿时占了上风。 月至中天,海寇们终于被正面击溃,留下数十艘残舰逃向后方本部。欢呼声回荡在千岛湖上久久不绝。 只此一战就杀敌两万,并且是在水战中,这大大鼓舞了己方士气。 张子龙率军两万登陆追击,派沈平留守舰队,负责打扫战场并护送百姓进千岛湖避难。 月下追逐,猎人与猎物角色瞬间转变。 腰悬金鞭的格雷大声咒骂:“为什么千岛湖会出现敌人水军,斥候是干什么吃的!真该死!”环顾左右,身边只剩下七千残兵。 “传令下去停止休整,立刻退守风间县。”大地传来隐隐震动,格雷脸色一变。只要能依托城墙防守片刻,援军就会赶来相救,到时候必然可以一雪前耻。 十里!就看谁跑得快了。 他们身后不足一里,萧河不解的问:“咱们完全可以追上,为什么慢慢悠悠的?”张子龙答非所问:“这是饵,用来钓鱼最好不过。前面是什么地方?” 冉霸想都没想:“风间县城,如今应该已经被他们攻破了。”张子龙眉头一挑:“不能让他们进城,超过去截住他们!” 天道盟弟子都练过轻身之术,这一发力速度暴增,不出三里就追上了格雷部残兵。 “此路不通!”张子龙大吼一声,身形突然加速,单人独枪拦在格雷面前。 “张子龙!!”格雷咬牙切齿:“冲过去!”仅凭一人,还不足以威慑他们。可是就在下一刻,少年身边轰然炸响又出现了四人,从他们磅礴的气机来看,居然都是化形境的一流高手。 天道盟的弟子也陆续赶到,格雷彻底没了脾气。短暂交手后,丢下三千余具尸体退向旁边小山进行防守。天道盟也不追击,围着山脚安营扎寨。 同时张子龙派出大批轻功过人的帮众,四下侦查,重点照看各个官道。 麓战半天所有人都不轻松,山上山下一片宁静。 帅帐中,张子龙手捧一本兵书看的认真。 夏灵儿挑帘进来,坐在帅案旁边:“在广陵的时候,你不是最讨厌去那老头那上学么?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墨老说的没错,仅凭勇武可以护的了一村一县。可是想要保护一州一国的百姓,就必须精通兵法,最起码不能中了敌人的计策。” “那现在的情况也是你的计策了?” “算不上多高明的计策,李舜臣手下大军众多,俘虏们说他们兵分四路。除了格雷部与坐镇中军的李舜臣,在附近应该还有两支敌军,我们人数不多想要搜寻十分困难,那就不如让他们自投罗网。再借助先知先觉的优势伏击,一定能重创敌人。” 夏灵儿抓起帅案上摆放的兵书看了几眼:“这都是些战役分析,不能算是正统兵书吧?”少年目不转睛,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墨老说我很有天赋,不适宜按部就班的学习传统兵法。那样只能消磨我的天赋,最终只会像拔掉牙的老虎一般失去锋芒,所以告诉我只需要增加见闻就行。” 夏灵儿满脸震惊,俯身打量少年良久才感慨:“老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真是厉害!” “这些都是墨老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少女看着对方满脸真诚的眼睛,轻笑一声:“老娘看错了,你这种人不管去哪里都不会吃亏。”说着想起白天铁甲神舟上的事情,好奇问:“你跟镇南将军秦雨寒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张子龙放下兵书,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她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能在武功上跟我一较长短的女人,说实话我很佩服,毕竟男人天生就占据优势。” “你跟她在三江口比武的事迹我也听过,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厉害!” “其实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还是我相信她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想要打赢这场战争就必须剑走偏锋,她有这个魄力,要知道武院高徒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夏灵儿满脸唏嘘:“喂喂喂,这么高的评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老娘可是听说秦雨寒是个大美人。” 张子龙摇头苦笑:“我跟她只见过三次,每一次都是舞刀弄枪打生打死。真娶了她那我爹非要气死不成,家里有我一个武夫就够了。” “哦,是么?你爹是干什么的?” 张子龙站起身,双掌交叉于作了个揖:“夏姑娘见笑了,我张家世代书香门第在朝为官,家父现在也在京任职。” 夏灵儿“噗嗤~”一声笑了,满脸嫌弃:“不伦不类,就你这样还书香门第?我看是将门世家才对。” “说的也是!”少年也笑了,帅帐中烛火闪烁,二人相视而笑。 山水郡城,如今已经是海寇大营,李舜臣率军十万亲自坐镇。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可是光头大汉没有丝毫睡意。不同于拿下没有丝毫兵力驻守的东七郡,这是实打实的一场大捷。是自己率先撬开了福州的大门,这不愧于他护国大将军的身份。 郡守府书房,摆满了关于山水郡的一切。不论是郡志还是地图,再加上数以百计的名册与数之不尽的卷宗公文,曾经只有封疆大吏一般的郡守才有资格查阅。 可如今却任由李舜臣随意翻看。 光头汉子一屁股坐在长案后,拿起郡守金印在手中把玩,这是胜利者应得的待遇,李舜臣对此十分受用。他满脸惬意的闭上眼,憧憬着辉煌的未来。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舜臣猛地睁开眼,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首领,前线用来大批溃兵,是格雷首领的部下。” 果然!李舜臣瞬间站起,挥手下令:“去带两个头目过来,我要亲自审问。”报信之人领命离去。光头大汉来回踱步。 格雷部负责风间县,那里距离千岛湖最近,难道那个姓李的说的是真的?那也不应该啊,只凭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统合千岛湖,那里可是大大小小上百伙势力。 一个人,可能么? 很快手下就压着两个狼狈不堪的大汉进来。 一见到李舜臣,两名大汉双膝跪立泣不成声:“李首领,救救我们首领吧,他现在被敌人困在了毒蜂岭。” 光头大汉冷哼一声:“都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详细讲一遍。” “我们奉命去千岛湖拦截福州百姓,可是却遇到一支舰队的猛烈攻击。他们不光也有神火炮,主舰还是一艘铁甲战舰,仅凭一次撞击就能摧毁一艘楼船。” “铁甲船?对方是谁领军?打的什么旗号?” “这个……不清楚!对方只是挑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并没有名号,不过对方都身怀武功不像是正规军队,更像是武林势力。对方领头的总共六人,都十分厉害!” “说具体点!” “一个大汉使刀,随手劈下就能聚水成龙。一个使三股叉的更邪门,挥舞间能隔空取人性命。还有一个身法十分诡异,奔跑间能幻化残影分不清真假。还有一个大胖子拿金子当暗器,一抛就是死一大片。还有一个使剑的,对阵时摄人心魄。最后一个使枪的,好像……好像就是广陵城外的那个小子。” “果然是他!”李舜臣虎目圆睁:“他们有多少人?” “天太黑了没看清,不过绝对不会少于两万,并且他们功夫都十分了得。现在昆西与齐格雅两位首领正在赶往毒蜂岭救援,还请李首领赶紧出兵救援。”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李舜臣冷声道。等他们下去后,光头汉子走到地图前思索片刻,毒蜂岭地处平原无险可守,只要派大军过去包围,里应外合之下必然可以全歼敌人。 只不过,真的是这样么?凭借张子龙的勇武,再加上一群高手帮忙,会吃不下小小的格雷?这绝对不可能! 李舜臣眼中渐渐有了主意。 第四十九章 福湖战役(中) 山水郡城西南一百里,是一片丘陵山脉,地势虽然不算太高,但是草木横生极易隐藏,因此里面躲藏着大量流民。 山沟一处破帐篷中,秦雨寒正在闭目养神,旁边太史幼慈在皱着眉头睡觉,另外还有曲趣渠跟唐向阳。这三人年前跟着天王府一行汇合绿林营,从此之后就一直跟随秦雨寒南征北战。 唐向阳与曲趣渠不愧是医神谷弟子,不论是外伤内伤或是疑难杂症都手到病除,甚至还治好了横行一县之地的瘟疫。秦雨寒自然不会放任这种人才离开,封他们为总军医官,并分给他们三百头脑灵活的士卒。 太史幼慈情况则不太好,因为跟随大军征战,原本柔弱善良的少年经常会失控暴走,除了秦雨寒外没有人能制止,所以被女子留在了身边。也没有给他具体的职务,只当一名普通亲兵平常跑泡腿传个信。 秦雨寒揉了揉印堂,绿林营化整为零扮作难民来到山水郡,可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赵文华画地为牢把虎贲营困在了镇江府,李舜臣兵分三路已经攻破山水郡三城,现在凭借自己十万兵马想要硬撼李舜臣,代价太大了。必须想个办法才行,索性现在敌明我暗还有时间…… “秦将军,重要军情。” 正想着,外面传来单元正的声音。秦雨寒挑帘走出:“这里人多眼杂,你去叫上王老将军,郝参事还有郑师,咱们去树林里说!” “卑职明白!”一身战袍身背宝剑的单元正应了一声,掉头走入黑夜之中。 秦雨寒欣赏的看了青年背影一眼,转身走向偏僻树林。天王府上次解围有功,单元正如今已经跟白斩龙,章鸿一样,担任校尉之职统帅绿林营。 一炷香后,单元正带着三人前来。互相见完礼后,秦雨寒这才道:“人到齐了,单校尉你可以说了!” “回禀将军,今日中午有一支武林势力在千岛湖与海寇激战,格雷部被打残,并且现在困在了毒蜂岭!齐格雅,昆西已经率领本部人马前去救援,李舜臣坐镇郡城没有丝毫动作。” 郝东西皱眉问:“这支人马什么来头?居然能打败如此规模的海寇?” “咱们一路北上,应该都听过六鬼众的名号吧?这支人马就是千岛湖新兴霸主天道盟。他们六位首领中有一人,就是张子龙将军!”单元正的声音有些唏嘘。博庆郡一别再之后,少年名声大振可始终无缘再见一面。 “哦?这就有意思了!天道盟的具体实力如何?”秦雨寒顿时眼前一亮。 “天道盟六位首领除了张将军外,剩下五位也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余下帮众武功同样十分不俗。消灭海寇两万四千多人才伤亡三千,与格雷打之前有三万左右。现如今分兵两处,张将军亲率两万人围困在毒蜂岭,剩下七千余众留在千岛湖运送百姓。” 王启明捋须道:“这个张子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么短的时间就拉起了这么厉害的一直军队。武林中那些一流高手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就连王爷三番四次的相请他们都不愿意出山,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郑永元冷哼一声:“我看这家伙就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就算手下再精锐也不能如此挥霍,居然敢正面与海寇二十万大军交战,自寻死路罢了!” 张子龙有这么强的战力,却围而不攻? 秦雨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我们的机会来了!彻底消灭李舜臣部的机会!” 她此言一出,其余四人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郑永元眼露担忧之色:“雨寒,你此言何意?这一战事关整个福州生死存亡,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王启明也连声附和:“郑副将说的没错。我们如今统帅的十万士卒,已经是福州最后一支善战之师,一旦战事不利福州必然陷入绝境。” 单元正跟郝东西虽然没有说话,可从神情上看,也不赞同贸然出兵。 秦雨寒没有理会他们,脑中心思电转的思考起来,越来越觉得此事可行。 少女猛地抬头环顾四人,语气坚定:“你们可能对张子龙的本事并不了解。他虽然年少可已经征战四载,大小战事不下百场,十三岁时就凭二百囚徒大破千余海寇。陷阵营训练只有三月,就能正面消灭四倍于己的敌人。所以他现在围而不攻只有一个原因,围点打援!” 郑永元陷入思索:“如果真的如雨寒你说的那么厉害,那就更不用我们插手了,他应该已经想好了应敌之策。” 秦雨寒摇头:“师父,我方才已经说了,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说着素手一引,在旁边树干上几笔勾画出一幅简易地图。 “格雷部已剩残军不足为虑。齐格雅,昆西他们总计兵力七万,目前正在赶往毒蜂岭救援。而张子龙率军两万以逸待劳,以他的本事消灭三倍于己的敌人虽不能说绝对,可是胜面还是很大。” “赵文华的虎贲营虽然困死在镇江府,可是也同样牵制住了平井秀树的四万大军。虽然距此只有百里路程,可是这边一旦打起来,他们绝对不敢过来支援,因为虎贲营肯定会出城追击,到时候就会被我们包了饺子。” “除去他们就只剩下我们与李舜臣,双方兵力都是十万,可以说是不分伯仲。可我们有绿林营的高手,只要规划得当,想要取胜应当不难。唯一的问题就是二十万大军的较量,该如何才能止住他们的败兵。” 郝东西听到这里面露难色,又有些欲言又止。秦雨寒挥手道:“郝参事,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青年抱拳道:“秦将军说的都没错,如此复杂的战局经由您的梳理,让小人顿时有种拨云见雾的感觉。可是……可是李舜臣此人也不简单,明明得到消息却按兵不动,所以现在他们据城而守,我们恐怕……” “说得不错,策略的关键就是如何把李舜臣引出城来,不然一切都是空谈。”秦雨寒说着看了看众人问:“你们有什么良策么?” 王启明捻着胡须:“敌明我暗,李舜臣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隐藏着十万精锐大军,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老夫觉得可以利用一下。比如扮成难民去山水郡城外勾引,必然能引得他们派兵追击。” 秦雨寒想了想,摇头道:“此举不妥,这样虽然可以引出一部分敌人,但李舜臣绝对不会为了这点难民倾巢而出,而我们一旦暴露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秦将军说的极是!”王启明虽然资历深厚,官职也比秦雨寒高。可是他为人开明从来不以身份压人。看到秦雨寒,张子龙这样的杰出将才也十分钦佩,只不过偶尔会感慨一句,后生可畏啊~ 郑永元想了良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老夫一介江湖散人不懂征战,这些问题还是你们来想吧。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万事小心,福州已经……输不起了!” 秦雨寒抱拳:“师父放心!”说完眼角余光又见郝东西欲言又止,皱眉道:“你一个行军参事,参议军机本来就是份内之事,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郝东西苦笑连连,这可是事关福州生死存亡的一战,万一说错了话导致兵败,那他就是千古罪人。这样的压力之下是个正常人都会迟疑的好么? 可是主帅已经问了,青年只能硬着头皮:“想要让李舜臣亲自带兵出来,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不然以他的谨慎绝不可能贸然出城。” “哦?继续说!” “是!卑职经常听将士们说张将军武功盖世,广陵城外独闯百万大军的事迹。又偶然间听降兵们谈及,张将军是抢了凯特的一件至强宝甲,所以才会让他如此怒火中天。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秦雨寒点头:“没错,确有此事。”张子龙返回广陵府后,赵飞燕曾遍寻鉴宝师帮忙鉴定,万骨甲确实是一等一的宝甲,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郝东西点头:“素闻李舜臣在十三路海寇中,是仅次于凯特的存在,既然如此也必然知道万骨甲的存在。试想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动?只要我们做一个局,恐怕就算是李舜臣也会按耐不住心中的欲望!” 王启明摇头:“说是这么说,可是我们总不能跑过去跟李舜臣说吧?” 秦雨寒眼睛一亮:“我们军中就有海寇降卒,想要挑出几个值得信任的应该不难。” 郝东西躬身道:“正是如此,格雷三人加一起七八万人,不可能所有人都认识,我们只需要派出正宗的海寇就行。不管是肤色不一外州人还是楼兰人都无所谓,应该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然后我们只需要制造出一种假象,第一步双方正在血战,然后格雷击退天道盟可是张子龙身死。万骨甲被格雷等人拿到,但是自己也势力大损。相信到时候李舜臣会亲率大军前去威慑,索要万骨甲。不知秦将军以为如何?” 秦雨寒想了片刻:“光凭一件万骨甲,恐怕还钓不出李舜臣。不妨制造出两败俱伤的局面,张子龙的人头加上万骨甲,还有那艘宝船,有此三样应该就够了。” “秦将军英明!”郝东西连忙作揖称赞。 秦雨寒挥手命令单元正依计行事,前去白斩龙,章鸿部通知计划,同时让全军做好出击准备。 等人散去,王启明还是有些担忧:“就算如此,敌人兵力可丝毫没有减弱,十万对十万,五万对四万倒也没什么。可是张子龙那边是两万对八万,那将会是一场血战。并且他那边一旦撑不住让敌军回援,我军就会面临两面夹击。如此豪赌,这样真的值得么?” 秦雨寒冷声道:“两败俱伤的意思就是,只要我们比敌人多一口气,那就是胜利者。” 王启明叹气:“是啊,海寇人数实在太多了。如果能剪出这二十万大军,就算我们死光了都赚,毕竟剩下的海寇只剩下凯特部的二十万。而福州还有千万人口,到时候他们就难了!” 老将军突然有些难过:“那群江湖人靠不住,关键时刻绝对化作鸟兽散,张子龙恐怕……” 秦雨寒目光中的动摇神色一闪即逝,咬着嘴唇道:“只要我们这边与镇江那边顺利,就能挥军支援,在那之前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启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入漆黑树林消失不见。 女子喃喃自语:“在我胜你之前,千万别死了……” 天将黎明,毒蜂岭山脚下一阵喧闹。 张子龙猛地睁开眼,提着豪龙胆就向外面走去。为了应对随时支援过来的海寇援兵,少年下令和衣而睡。 卑弥呼他们的营帐外人头攒动,当少年赶过来时,正看见鬼左近与冉霸打成一团,刀光剑影真气纵横,显然两边都下了死手。 张子龙来到人群中的薛风扬身边,皱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老怪满脸戏谑:“冉霸看上了那个楼兰女王,大半夜的喝了点酒,就过来准备霸王硬上弓!被那个小子撞见,于是就干上了!” 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冉霸正是不惜发动大战也要强娶吕今瑶。 少年眼睛瞬间就红了,脚步一错飞身形来到战圈中,手中豪龙胆绷紧成弓,猛地挥下。 “呛啷啷~~” 金属的撞击声猛地想起,围观的将士纷纷皱起眉头捂住双耳。冉霸的长刀与鬼左近的鬼头大刀被少年长枪高高荡起。 张子龙咬牙切齿:“如今大战在即你们这是做什么?想死不成?”他的眼中,杀气犹如实质一般骇人心魄,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这些混迹江湖的高手从来没想过,世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杀意,真不敢想象死在他手下究竟有多少人…… 冉霸心头一惊,回过神来后毫不在意:“张子龙,这里不是你的军营。老子出生入死就想娶个漂亮媳妇,今天谁也拦不住我!” 鬼左近双目中寒光四起:“胆敢对陛下图谋不轨,你,该死!”说罢单手倒持鬼头大刀,另一只手向后腰镖囊摸去。 第五十章 福湖战役(下) 少年做梦都没想到,福州如今已经已经到了十室九空、存亡不定的危机时刻,冉霸居然还有心思起了**。 鬼左近又不知从哪取回了自己的兵器,显然也有其他想法。 张子龙只觉得胸中燃起滔天怒火,转过身面对冉霸,手中豪龙胆直至对方咽喉:“现在滚我就饶你这一次。不然的话,明年我会给你多烧点纸!” 冉霸闻言脸色涨红,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冷笑道:“就凭你还……” 不等他说完,张子龙全身涌出骇人的磅礴真气,气势瞬间飙到顶点:“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前辈,欺男霸女的玩意别给脸不要脸。上一次不惜发动与沧浪帮的大战也要强娶吕今瑶,这一次居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继续胡作非为。冉霸,取你首级一招足以,要不要试一试?” 鬼左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身形猛地倒退出五丈开外。他可是亲眼见过少年的这招化龙秘技,万军之中取渡边守纲性命如探囊取物。 隐隐感觉周身空气都被气机牵引锁定,冉霸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硬气话也说不出口了,可是要让他就这么认怂离开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都住手!东北方向八十里外出现大批敌人,应该就是张大将军说的援军,现在怎么办?”所有人头顶回荡起萧河的声音。 等他们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速度极快的黑影如同飞矢一般飘然掠过,等他们反应过来,萧河瘦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张子龙旁边。 冉霸赶紧就坡下驴,狠狠的瞪了一眼鬼左近:“小子,等打完仗老子再好好会会你。” 鬼左近眼神中杀意凛然:“下一次我可不会留手,准备好棺材吧!”两人冷哼一声各自返回自己帐中。 张子龙带着萧河来到自己的帅帐,落座之后萧河有些好奇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冉霸那个混人又犯浑了。与鬼左近一起的那个是楼兰女王,他居然还敢打人家的主意。等她回到广陵跟朝廷联系上,估计冉霸离死也不远了。这种腌臜事不说了,你先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对方配制如何?” “他们在八十里外行军,不过速度慢的跟乌龟一样,一个时辰也就能赶十里左右的路程。不过人数很多,我从前往后数了一遍,大概七八万人马。带头的就是你说的那两个人,一个使刀的一个使斧的。” 说完还不忘嘀咕一句:“碎星岛岛主冉霸,就是一个色迷心窍的主。听说这次来福州也是为了避祸,因为得罪了一个惹不起的女人。” “这些我没兴趣。你居然还有闲心围着他们转一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按照速度他们现在到哪了?”张子龙连忙铺开地图让对方指认。 萧河耸了耸肩:“你以为我是谁?神行千里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他们现在最多也就能爬到这里。”说着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你居然这么快?”张子龙满脸惊叹,萧河点的位置正处于毒蜂岭与山水郡城之间的官道,距他们还有七十里的距离。 萧河得意一笑,伸了个懒腰随意道:“这才哪到哪,刚刚热个身罢了。如果让我放开手脚,一日千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厉害!”张子龙比了个大拇指,起身向外走去:“通知他们,咱们出发!” ………… 山水郡里多山水,除了千岛湖这种占据大半地域的湖泊,也有许多星罗棋布的小型湖泊。它们数量庞大,大则方圆数里,小则不足百丈。 峰月渡就是一个方圆四里的湖泊,位于风间城北三十里处,西连千岛湖支流,东连应江水道。湖深只有七八丈,鱼产丰富。周边东西南北各有一个渔村,只不过如今已经荒废了。 昆西,齐格雅两路大军兵合一处,南下救援格雷。 当天空中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他们正好赶到峰月渡。因为搜罗不到足够的船只,所以二人直接下令强行泅渡。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峰月渡就跟小水沟没什么两样。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整整七万多海寇下水,几乎要把峰月渡给填平了。 可是他们刚到一半,对面岸上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响箭声。接下来就是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矢,海寇前阵顿时大乱,中箭溺水者不下千人。 同时密林中还冲出一群黑衣人,人数大概在五六千左右,手持各种兵刃严阵以待。 突然的变故让昆西措手不及,现在再想撤退必然损失惨重。他站在船头一咬牙,一边挥舞巨斧格挡箭矢,一边红着眼下达强渡命令。 如果放在正规军队,眼见中了埋伏应该先撤退才对。可是海寇好勇斗狠,听到了首领的命令,纷纷大吸一口气,潜入湖中向对岸游去。 如此一来箭矢带来的伤害顿时锐减。 一里多的距离转瞬即至,在峰月渡留下五千多具浮尸后,双方混战在一起。 刚一交手血光四起。 天道盟帮众凭借武功高强占尽了上风,虽然大多力气不如对方海寇,可是真气加持过的兵刃远比对方要锋利的多。 密林中放箭的帮众也纷纷抽出刀剑过来助阵,一时间几乎又要把敌人压回湖中。 手持双手大斧的昆西狞笑一声,身体腾空而起来到天道盟阵营上空。 天崩地裂! 磅礴真气如同潮汐般涌出,手中巨斧光芒大放。一记力劈华山打在面前,两名帮众被一分为二,余势不减轰在地面。 “轰隆隆隆~~~” 大地深处发出阵阵哀鸣,面前扇形地面轰然裂开,失足下落者不计其数。散射的石块堪比暗器,一时间天道盟帮众死伤惨重。 趁此机会,身后海寇士卒纷纷登陆,人数越来越多。 “撤!!!” 眼见事不可为,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登陆,一直在后面坐镇的薛风扬大吼一声。响箭升空,天道盟帮众顿时向后败退。 “给我追!”昆西大吼一声,率领已经登陆的两万手下紧随其后。只见他手中巨斧挥舞成风,落后的人顿时被斩为两段。 一追一逃速度极快。 此时面前出现一个峡谷,天道盟弟子脚下生风直接冲了进去。 海寇已经杀红了眼,哪里会放过它们?昆西一声怒吼就率军追了进来。 “轰~轰~轰隆隆~” 山腰处突然火光四起,坍塌的巨石木桩当头罩下,烟尘四起间堵住了来路。 昆西顿时惊醒,可不等他做出应对,空中已经激射来了无数零碎。什么石块滚木、飞刀飞斧、滚油石灰、箭矢飞蝗,全部一股脑的打了过来。其中更是夹杂着丧门钉、断魂针这种暗器。 山谷中一片人仰马翻,中招者不计其数。痛呼声,惨叫声,求饶声连成一片。昆西嘶吼着向前杀去,迎接他们的则是一片火海。 上千辆熊熊燃烧的马车,在耕牛的拖动下冲向他们。谷内本就不算宽阔,如今更是摩肩接踵,哪里还能躲得开? 上方山顶一块大石头上,张子龙身穿灰白铠甲迎风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火海炼狱。 谷外喊杀声由远及近,脚下山峰都隐隐有些颤动。海寇大军正在赶来…… 此处山谷两头狭窄中间宽阔,作为防守方,打起来对人数少的天道盟有力。再加上两侧地势复杂,适合不善集团作战的帮众游击。可是毕竟对方人数太多,这群松散的武林人士,能否经的过血战的试炼? 少年摘下背后长枪,放在面前轻轻摩梭。在他背后,腰胯大剪的夏灵儿柔声问:“怕了?” 张子龙轻轻摇头:“只是不知道此战过后还能活下几人。”夏灵儿闻言走上前,与少年并肩而立:“放心吧,老娘不会死!” 少年微微侧头顿时呆了。夏灵儿满头青丝在春风下轻轻拂动,妩媚如画的脸颊上充满了坚定,眼角的桃花胎记娇艳欲滴。她整个人笼罩在春日的阳光中,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看什么呢?老娘漂亮么?”良久之后,夏灵儿发现少年的异状,素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张子龙连忙撇过头:“一会记得跟在我身边,不然死了可别怪我。”夏灵儿白了他一眼:“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毒蜂岭,探明山脚下的营寨已经空无一人后,格雷率领残部冲杀下来。 沈平满脸笑容的下达命令:“烧!” 春风徐徐,可是今日恰巧有些喧嚣。早已经堆放好的干草枯枝浇满了火油,在此刻被同时点燃。风借火势火助风威,整个毒蜂岭从下往上开始燃烧起来,滚滚的浓烟直冲云霄。 格雷残部被吓的仓皇向山顶退去,可火势蔓延之快令人绝望。一个个海寇变成了火人,最终被烧为一团黑炭。 水火无情,七千海寇被付之一炬。格雷凭借深厚的功力,一路挥舞着金鞭打散火势,从背风山坡逃了下来。可是面对早已准备多时的沈平…… 整个山水郡被闹得天翻地覆。 天道盟与海寇大战一天一夜。凭借特殊地形,海寇人多的优势被完全抹杀,真气充盈的天道盟帮众大占上风,杀的敌人血流满地。 “痛快痛快!”冉霸拎着宝刀仰天大笑,全身鲜血遍布跟个血人一样。“吃我一斧!”一声爆喝从旁传来。昆西狼狈不堪的出现在战场,头发卷曲面部漆黑,身上战袍被烧得东一块西一块。 “轰~~” 地面塌陷龟裂,冉霸身影出现在昆西身旁:“还没烧死?那老子就只能辛苦一点了!”长刀带着幽幽蓝芒削向大汉胸膛。 “铛啷~~”巨斧竖在身前,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二人辗转腾挪,挥舞刀斧战在一起。双方实力接近,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 而战场上却悄然出现变化。 毕竟人力总有穷尽时,当真气挥霍一空后,面对一望无际的敌人,天道盟顿时伤亡惨重。 成群结队的帮众开始仓皇逃窜,虽然被薛风扬率领督战队杀了不少,可是士气已经尽丧。 突然的变化让张子龙有些始料未及,只能率军撤退到山上,从一条羊肠小路脱离战场。而海寇怕再被埋伏,一时间也不敢真的追杀。 天道盟一路飞奔,直退到毒蜂岭下与沈平汇合。算算人数,居然只剩下九千帮众。 而齐格雅,昆西联军更惨,八万大军前来支援,还没到地方就伤亡过半。 而主战场的那座山谷,则完全被双方战死的尸体塞满,血腥气直冲十数里外。遮天蔽日的乌鸦在上空盘旋,就如同地狱一般。 天道盟居然出现溃逃,如此松散的情况让张子龙发了狠。刚休整一日不到,就分兵六路北上包围住了联军驻地。 九千人包围四万人。 同时派遣段鹏举为使者,带着格雷的人头与金鞭前去劝降。 而另一边。 秦雨寒派出十数波手下进入山水郡城,终于成功引出李舜臣大军。 双方在一处名为落日坡的丘陵地带展开激战。超过二十万规模的正面交锋,仿佛整个天地之间都变成了战场。极目远望到处都在厮杀。 此战不容有失! 秦雨寒下定决心坐镇中军,只下了一道命令:“绝对不能给对方撤退的机会!”。 白斩龙负责左翼,章鸿负责右翼,上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打法。刚开战就向两把尖刀插入敌人体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瞬间变成了胶着状态。 郑永元率领远程弓兵,双方的箭雨就没停过,遮天蔽日如同一朵朵乌云腾空。单元正率领机动部队稳步推进,随时准备支援。 李舜臣直到此时方才知道中了敌人奸计,可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精通兵法战策的他自然明白,此时如果下令撤退必然会演变成溃败,在本能的逼迫下,会不分敌我疯狂杀戮挡在面前的一切。 背水一战! 光头大汉瞬间做出决定,派出手下所有头目上前线指挥。并且派手下精锐‘天兵’组成大刀队,胆敢背对敌人者一律枭首示众。 一方杀心已起,一方破釜沉舟! 这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战。战场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绞肉机,珍贵的生命在这里就像田中的野草一般被收割殆尽。绿林营组成复杂战力参差不齐,真论整体实力的话应该在对方之下。 战况危机时,秦雨寒数次率领亲兵上前线支援。手中金弓颤鸣不止,利箭腾空而起例无虚发。 一日夜后,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手中兵刃早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把,只知道剑断之后只要没死,旁边随手就能从尸体上捡起一把。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谁先坚持不住,那就败局已定! 秦雨寒狭长眸子里血丝遍布,嘴角却轻轻挑起:“赵修武,这次就靠你了。” 第五十一章 福湖战役(终) 镇江府,已经风平浪静了好几天。这时候将士们破釜沉舟的锐气也耗的差不多了,城内死寂一片毫无生气。 西城门上,赵修武带着梁启平正在巡防。 找到城门将,赵修武沉声问:“这两天城外有什么异动?” 城门将单膝跪地抱拳道:“禀赵将军,昨日山水郡方向火光冲天,似有大战爆发,城外驻扎的海寇也有调动的迹象。” 赵修武还没说话,梁启平已经破口大骂:“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什么现在才说?” 城门将闻言苦笑:“梁校尉,此事我已经第一时间禀告给了大帅。大帅的意思是恐防有诈,先让影卫打探清楚再说。”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梁启平满脸怒气,转身对赵修武道:“立刻召集本部人马,咱们现在就出城。” 九尺青年挠了挠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私自出兵可是大事,你给我说清楚,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是?” 二人肩并肩快步向城下走去。 道士青年叹了口气解释:“张子龙在千岛湖举事,这些动静很可能就是他弄出来的。既然已经需要困守镇江府的海寇出动,那规模绝对小不了。现在鸟笼的门已经打开了,再不出去难道准备在这颐养天年么?” 赵修武不可思议:“就凭他一个人?”梁启平耸耸肩:“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此事就不要给你那个大哥说了,迟则生变,咱们现在就走!” 两人回到驻地就开始点兵,半个时辰后率领一万五千名虎贲营士卒出城离去。 这无异于在镇江府这潭死水里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轩然大波。 情况在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主帅赵文华,同样而来的,是门外跪着的请战将领。大大小小不下百人,纷纷口呼与其在镇江府坐以待毙,不如出城找海寇决一死战。 连山县首败,双龙山大败,连山县再败!如今更是被打的连门都出不去! 而坊间都在传一首童谣:福州大,福州广,遍数乱世三分豪,一龙一虎一病猫。绿林好汉真英雄,敢把敌人送黄泉;银枪少年胆气豪,出山便把京观筑;唯有虎贲大病猫,丧家一般遍地跑。 无比的屈辱啃噬着所有将士的内心,多少同胞战死沙场却连一场像样的胜利都没取得。与其如此窝窝囊囊的活着还不如去死。 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们并不怕死。真正怕的是他们死后,百姓依然戳他们的脊骨。 堂堂虎贲营十五万将士,都成了他们口中的病猫。 赵文华眉头紧锁,在后堂召来了方星火议事。 “方将军,我三弟已经率军出城,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大帅,依末将看,虎贲营如今能战之兵已不足五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行分兵。既然三世子已经做出决定,我们也只能跟着赌一把了。再加上如今全军上下群情激愤,士气高昂不可泻,末将愿担当马前卒率军西进。” 良久的沉默,赵文华扶案而起,背手来到俊美青年身边,郑重道:“既然如此就拜托方将军了,本帅命你立刻领兵三万入山水郡寻战。” “这……大帅,这样一来镇江府只有兵丁不足五千,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毕竟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赵文华满脸自嘲,挥手道:“五万又如何?五千又如何?不是都挡不住海寇西进?方将军尽管领兵出战,本帅就在这里死守镇江,不论成败你们都还有一条退路!我意已决不用再劝!” 方星火跪地领命,双手接过虎符沉声道:“大帅放心,末将就算战至一兵一将,也要洗刷掉虎贲营的屈辱。”说完起身大步离开。 “方将军!”赵文华轻呼一声,俊美青年顿住脚步。 “请务必保证家弟的安全!” “末将……明白!” ………… 齐格雅,昆西联营外。 段鹏举声音充满苦涩:“张将军,这次恐怕是弄巧成拙了。对方两位首领跟那个格雷关系应该十分亲密,见到人头后失声痛哭,态度之强硬绝非言语之功可以左右!” 张子龙冷笑一声:“你难道真的以为要招降他们?我就是为了激怒他们,段兄弟你先出去吧。” 段鹏举目瞪口呆,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鬼左近,既然想要寻求淮国庇护,当然要表示一些诚意了。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配合。” 此处是一个破败村落的祠堂,屋内只有三人,张子龙,鬼左近,卑弥呼。 束发冲天的青年面无表情:“张子龙,既然是合作,那你们是不是应该首先表达一丝诚意?把我带来的人都放了再说吧!” 张子龙指了指祠堂门外:“这是当然,他们此时就在门外。” 鬼左近目光狐疑,回头看了一眼卑弥呼。后者点头同意后,他这才推开了祠堂大门。 大院中静静站着一千余人,衣甲鲜明手持兵刃。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为了共同的复国理想,抛家弃子跟随他远到淮国,不知多少人死在了异国他乡,如今只剩这一千多人。 见到鬼左近,院中所有人都单膝跪地,以手捶胸:“见过将军!” 就算是鬼左近,也是满脸激动:“快起来!” 祠堂内,卑弥呼出声问:“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天道盟昨日虽然重创了敌军,可是损失太大了。很多人胆也被吓破了,如果再强攻必然引起哗变。擒贼先擒王,让鬼左近把我带进敌军营地。” 卑弥呼眸中光华流转:“你要一个人去刺杀齐格雅,昆西?” “不错。海寇结构松散并没有明确的品级阶层,除了首领之外都是头目,只要他二人一死必然大乱。你们刚从千里之外的平安郡逃来,昆西二人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情况。到时候鬼左近只说是凯特派来支援的,想必已经方寸大乱的二人绝对不会起疑。” “一旦得手我会射出三支哨箭,到时候埋伏在四周的天道盟就可以乘势杀进大营。没了指挥他们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绝对不是这些武林人士的对手。” 轻轻点了点头,卑弥呼还是有些迟疑:“我听左近说过,齐格雅武功高强善使一柄长刀,招式大开大合勇武过人。昆西更是一柄大斧无人能敌。就算是偷袭,就凭你一个是不是也有些托大?如果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们,恐怕你们就……” 张子龙轻笑一声摇头不语。 鬼左近此时从门外走来:“陛下放心,以此人的身手绝对没问题。当初广陵城外海寇八名首领围攻之下尚且能逃,更不用说昆西二人了。” 张子龙眼睛一亮:“这么说你们答应了?” 青年点头,眼中也冒出杀机:“就算他不行还有末将在,毕竟海寇也是我们的敌人。委屈求全了这么久也该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卑弥呼柔声道:“既然左近坚持,那就去吧。” 张子龙伸出手掌:“击掌为誓,预祝此行马到功成。” 能在这里多杀一些海寇,将来复国楼兰也能轻松一点,束发青年面无表情的与之击掌:“何时动身?” “现在就走!” 鬼左近率领二百亲卫,围绕海寇大营绕了一圈,从山水郡城方向接近,与驻守在那里的沈平喊杀一阵后冲入大营。 他毕竟是十三路海寇首领之一,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守门的头目不敢阻拦放其入内。 帅帐中的昆西听到手下禀告,黑着脸道:“他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不是看咱们兄弟的笑话么?” 齐格雅叹了口气:“也不错了,最起码是援兵。如今敌人虽然人数少,可是各个都有武艺在身又不跟你正面交锋,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可怕的。” 昆西拍板:“让他进来吧!” 没一会鬼左近就来到帅帐,也不说话只是环顾四周。除了主座二人,帅帐中还有三十多名头目。在青年身后还跟着个身着大氅罩帽的人。 齐格雅没好气道:“真不知道凯特怎么想的,居然会派你来北线。我们已经攻破了虎贲营,难道你要过来抢功不成?” “死到临头犹未自知,今天来只是给你带来个老朋友!”鬼左近说完后撤一步,身形隐隐挡在帅帐门口,面对那群头目。 昆西一愣:“老朋友?” 张子龙一把扯掉兜帽:“在下张子龙,特来取你二人首级!”此言一出,整个帅帐都凝固了。在少年那滔天的杀意面前,众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撞山龙!!! 时至正午艳阳高照,联军大营上空龙吟声贯彻天地,银龙降世盘旋舞动! 纵横汪洋十数载的海寇齐格雅,昆西,被银龙裹挟搅成漫天血肉尘埃,落了个死无全尸的境地。 根本不用哨箭为信,大营四周埋伏的天道盟同时杀出,从东南西北四处营门鱼贯而入。失去指挥的海寇大军顿时陷入瘫痪,抵挡片刻后纷纷夺路向北而逃。 那里正是山水郡城的方向。 张子龙率军一路追赶,沿途留下尸体无数。 战斗统计,发生在千岛湖边的这场战斗,天道盟以三万众全歼海寇十万大军,只有数百海寇士卒躲入山林之间侥幸活命。 他们的血侵染了整片大地,湖泊和山石。 经过时间的沉淀久不褪色,十数年后在这里居然发现了红玉矿脉。于是就将风间县改名为红玉府,用来纪念这场大战,与那个如战神一般的少年。 大日西沉,整个天地布满了灿烂的余晖,橙红通透让人心安。 落日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斑驳发黑的血迹也在落日的照耀下恢复了往日的鲜红,仿佛时光倒转一般充满生机。尸体上插着的断剑残枪如同林海一望无际,原本锐利的寒芒如今看来也是锈迹斑驳。 秦雨寒与李舜臣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大军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双方转战七十余里只留下遍地狼藉。 东面突然传来喊杀声,早已经油尽灯枯的双方士卒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援军,到了! 秦雨寒善使弓箭,目力之强比之雄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登高打量之后顿时面如死灰。 这支援军,是李舜臣那边的。 撤! 往哪撤? 怎么撤? 女子心思电转,山水郡三城之一的秀水县就在西面四十里,如果能占城而守还有转机。可是此时将士们哪里还有体力撤退,一旦下达命令就会军心丧尽。 功亏一篑! 李舜臣不愧是将门世家,一路行军十分谨慎。这也导致了绿林营没有办法伏击取得先手,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正面交锋。可是对方又韧性十足,战到此时依然顽强。 现在敌军增援已到,己方援兵还了无踪影。 秦雨寒目光在周围游离,二里外倒是有一座大山,可山不成势只是孤峰一座,这在兵家来看就是死地一处。可是等会死跟现在死,还是前者好一点。 女子挥手叫来太史幼慈连下十道军令与各部,让他们交替后退至孤山。 可是在断后人选上,秦雨寒却有些迟疑。手下最有能力担此重任的,不外乎白斩龙,章鸿二人!到底该…… 只是迟疑了一瞬,秦雨寒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让白斩龙率本部人马断后!” 太史幼慈领命离去,他不喜欢这样的秦姐姐,可是这并非他能左右的。 战局瞬息万变,敌人援军虽然还有数里之遥,可是绿林营已经做出了应对。所谓军令如山,就算再不甘心也要遵守将令,于是各部纷纷留下断后之人,其余人马快速后撤。 满身是血的白斩龙听到军令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召集正在轮休的本部兵马就向前线开拔,与章鸿部交错而过的时候,傲气十足的青年忍不住高声嘱咐了一句:“想办法活下来,千万别死了!” 二人一直针锋相对,作为绿林营左右先锋互相较劲,可是这么多仗打下来,没有人比他们更信任对方。 白斩龙单手高举摆了几下示意对方放心,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腰间苗刀,目光中闪过一丝动摇,可转瞬之间就被坚定所替代。 他虽是南疆苗人,可对海寇同样深恶痛绝,只要能杀敌,这就够了! 而自己,在那个被海寇灭族的夜晚,就……已经死了! 他的背影看着是如此孤寂。 “不就是断后么?看开点!”章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白斩龙猛地回头,满脸不可思议:“你来做什么?” 章鸿不屑道:“就你这两千多人能挡住他们么?最后还不是让我们帮忙擦屁股,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一起断后!” 春风拂面,白斩龙冷哼一声:“别死了!” 第五十二章 残夜 白斩龙,章鸿联手断后,二人身先士卒,手下将士皆下死命。 双方已都是筋疲力尽。李舜臣虽然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可却不能突破,气得光头大汉怒吼连连,亲自抽出双刀天将率队冲杀。在斩杀百余名绿林营士卒后,被白斩龙二人联手挡住。 虽然二人境界只是驭物,可是配合十分默契。白斩龙双手持五尺苗刀正面强攻,章鸿飞刀飚射如惊鸿,在一旁策应。李舜臣分心二用,一身本领发挥不了七成,居然被他们拦住。 趁此机会,绿林营大军顺利撤退至孤山。 此时海寇援军也已经赶到,人数约有三万人。有了生力军的加入,断后部队瞬间被淹没了。 李舜臣、平井秀树兵合一处,层层围住孤山山角。 此战之后李舜臣部损失惨重,手下嫡系兵马二不存一,只剩四万余众。绿林营也没好到哪去,勉强剩下五万余人。 双方都已元气大伤。 怒火中烧的李舜臣狞笑着放火烧山,可是绿林营早有准备,早已挖了环形坑道,大火只烧到山腰就自行熄灭。海寇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可是绿林营居高临下拥有绝对地利。 秦雨寒战裙飘荡,带领弓兵数轮齐射,敌人在扔下两三千具尸体后仓皇而逃。 如一盆冷水浇了一头,李舜臣这才冷静下来。他下令安营扎寨围而不攻,要活活饿死敌人。 喧闹了昼夜的战场这时才渐渐安静下来,满目疮痍的大地也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宁静。光头大汉派人收拢战死弟兄们的尸身就地掩埋,并下令割下绿林营战死将士的头颅,就摆在孤峰山脚下。 这座京观方圆十几丈,层层叠叠垒成了一座小山包,千容万面让人脊背生寒。 山上绿林营将士们群情激愤,红着眼睛向秦雨寒请战。然而都被女子冷声喝骂一顿这才老实,返回本部军休整去了。 秦雨寒吃了些行军肉干,让太史幼慈去叫来王启明。二人一起来到山顶侦查地形与敌军动向。 此山占地极广,他们五万人藏匿其中毫不显眼。山上树林茂密荆棘遍布,还有不少色彩艳丽的野果娇艳欲滴。 山道虽然难行,可二人都出身行伍,秦雨寒更是化形境的一流高手,所以毫不费力地来到山顶,途中偶有山间小兽探头探脑好奇的打量二人。 一路上他们并没说话,直到登上劲风呼啸的山顶,王启明这才捻须道:“此处名为凤鸣山。是山水郡内最高的山峰,从福州山河图上看,周围百座山峰以此为中心环绕,如同百鸟朝凤状。” “凤鸣山?挺有诗意的名字!” “传说这里在上古时代,曾经有彩凤栖息于此千年之久,最后被仙人看中加以点化,最终白日飞升得道成仙。此山一向被福州本地人当成祥瑞,山水郡甚至有明文禁令,一切山野猎户都不能来此打猎,以免触怒得道彩凤。” 从这里看,山脚下的敌人如同蚂蚁一般大小,正成群结队的建造营房。秦雨寒双臂环胸迎风而立,目光冰冷的看着,闻言嘴角冷笑:“如果真有神仙,为什么不下凡来拯救一下饱受战火肆虐的福州?毕竟是曾经养育它的一方天地,被祸害成这样也不在意么?” 王启明叹了口气沉声道:“都是些传说罢了。圣人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果真的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估计凡间的生老病死,王朝更替在他们眼中都是道法自然罢了。” “老将军,这次叫您来是想问一下,您觉得此战胜败如何?” “在一般人眼中我们此战只能算是平手,再加上现在深陷绝地,说是败了也无不可。”王启平眼露精光:“可是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三方六军各自为战,镇江府的守军也成功被吸引过来,如果方才赶来的是虎贲营,那我们就算大获全胜了。” 说完又摇了摇头:“偏偏是平井秀树先行赶到。我们虽然失去了白斩龙,章鸿两员大将,但在兵力上依然占优,绿林营的主力也几乎都保存了下来,休整一段之后……” 秦雨寒眼中有些欣慰:“方才军中士气低落,不少人都觉得我们已经必败无疑。可我觉得有您这样的老将军在,绿林营就还有希望。回去之后还请老将军您给他们分析利弊,鼓舞士气。” 王启明抱拳:“末将领命。” 秦雨寒看着山下:“李舜臣精通兵法,如果给他们时间,营地绝对会被修的固若金汤。老将军您觉得咱们什么时候突围合适?” “将士们疲惫不堪,贸然突围绝非明智之举。凤鸣山有山泉不缺饮水,随身干粮还够三日食用。依老将看在此休整一日暂时观望,如果两位世子率军前来,我们就里应外合大破海寇。如果没有援军的话,再趁夜突围更为稳妥。” “老将军果然身经百战,咱们就依计行事。” ………… 入夜,凤鸣山山腰处哀声遍野。这里是伤兵营,激战的时候士卒们气血上涌,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如今放松下来就再也撑不住了。 一身短打战袍的曲趣渠大步而行,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宽大的额头系着一根杏黄色抹额。在她身后,跟着以唐向阳为首的上百将士。 “麻散还有多少?” “不足百斤,大概只够七百伤者使用。” “传令下去寻常外伤不准使用麻散,留下来给重伤员。” “这个……曲医官,什么叫寻常外伤?” “笨蛋!寻常利刃造成,未伤到肺腑内脏且伤口不深者,还有像断指之类的伤,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没必要浪费珍贵的麻散。” “小人遵命!!” “唐向阳,现在有多少伤者?” “这一战打的惨烈,超过半数将士都有负伤,不过大多都是小伤,根本没来咱这。如今伤兵营有三千七百人,大部分伤都不轻。” 曲趣渠点了点头:“去把休息的人都叫起来,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这些人好不容易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我不允许他们死在伤兵营。” “这……交战的时候他们拼命抢救伤病,如今早已累的疲惫不堪了。他们的双手更是颤动不止,如此状态就算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还是……” “闭嘴,我是主医官听我的,你只需要听令就行!这些伤者救一救还有几分生机,如果不救的话必死无疑。另外你赶快去找王启明老将军借兵,搜山采药,特别是能止血的药多多益善。” 唐向阳叹了口气:“行,听你的!”曲趣渠柳眉倒立:“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立刻去!!!” “遵命!!”少年带人快步离去。 少女走到一顶帐篷,里面的痛呼声十分凄惨。这名伤病是个都尉,八尺高,有着一副强壮的体魄,可是此刻却满脸惶恐。在他腹部有个一尺长的伤口。 这应该是广陵府新军的都尉,因为他跟绿林营那些江湖人有本质的不同,痛呼声十分压抑,好像怕打扰别人一般。曲趣渠挽起袖子,没好气道:“叫叫叫,叫什么叫?放心,死不了!” 说着来到壮汉旁边,取过针线直接缝合。 疼的那名都尉满头冷汗:“曲…曲医…官,听说…咱们不是…有一种药…可以…止痛么?能不…能给我用…一点?” 曲趣渠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们打了败仗,导致辎重丢了大半,麻散现在已经不多了。你这伤其实也有资格用,但是如果用了就会有一个重伤士卒死去。你这虽然疼了点,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能活,用不用自己决定!” 都尉身体一僵,自嘲笑了一声:“不用…不…用了!” 曲趣渠虽在说话可手中丝毫不停,银针来回穿破厚厚的皮肉,闻言赞许道:“不愧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放心吧,虽然是疼了点,但是命算是保住了!” 一尺长的伤口快速缝合,全程大汉紧咬钢牙不曾再发出一声痛呼,最后直接晕死过去,从嘴角流出了一缕殷红。 曲趣渠在旁边盆中洗了洗双手,回头吩咐:“给他上一些止血散,生肌散,再好好包扎一下。” 身后自有医卒上前忙活,少女擦了擦双手带人离去! ………… 山脚海寇大营,李舜臣满脸疲惫的靠坐在椅子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绿林营怎么会出现在山水郡,凯特那边如何了?还有昆西他们三个,为什么还不回援?” “南路大军那边情况不明,昆西那边也是了无音讯!”亲兵跪地禀告。 “啪~”光头大汉拍案而起:“一问三不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老子半数大军已经覆没,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废物带来的假消息!”亲兵以头杵地,砰砰作响:“首领息怒,首领息怒!” “我息你娘~”李舜臣飞起一脚,亲兵吐血飞出帅帐,不知生死! 平井秀树是个腰胯长剑的年轻人,见状在旁边劝道:“李大哥别慌,敌人已经筋疲力竭。现在我们占据优势,依我看直接趁夜攻山,他们的箭术在黑夜中也会大打折扣。” 李舜臣坐回座位,抚着光头:“他们筋疲力竭?我们也没好到哪去。我的手下已经不起折腾了,还是说仅凭你就能攻下绿林营?” 平井秀树尴尬的笑了两声,连连摆手:“李大哥说笑了,小弟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舜臣不同于他们这些首领,一向用治军之法训练手下,是他们公认战力最强者。就算这样也只能跟秦雨寒打个半斤八两,自己还是不上去自取其辱了。 光头大汉冷哼一声问:“你们过来,镇江府那边怎么样了?” “赵文华纸上谈兵一书生能有什么建树?我大军都撤完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动作,估计现在还傻乎乎的待在镇江府呢!” 李舜臣摇了摇头:“这是个隐患不得不防。你立刻派五千精兵去东面五十里处的三峡谷设伏,那里是必经之路地形险要。他们不来还好,如果真来了咱们就一举扫除福州所有反抗。” 光头大汉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绿林营,虎贲营还有那个消失不见的陷阵营,一直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绊脚石,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虽然代价有些大,但是一切都值得。 ………… 翌日清晨,凤鸣山下金鼓齐鸣。 以为海寇要强行攻山,绿林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秦雨寒率领众将来到一处山崖向下观望,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海寇连营距凤鸣山有两里远,这个距离十分微妙。既能防备绿林营突围时避免措手不及,又能在第一时间攻击突围部队。此时连营阵前,数千海寇结成一个大圆,手持锣鼓敲的热火朝天。 包围圈中心有一排囚车,共计十五辆之多,里面都是满身是伤萎靡不振的俘虏,他们是绿林营左右先锋将官。正中间两辆,白斩龙、章鸿二人赫然也在,被一条条铁锁锁在里面。 李舜臣顶着闪亮的大光头,踱步到囚车前,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鼓声顿时止住。 “绿林营左路先锋白斩龙,久闻其名,当初在平安郡的时候受了你不少关照啊!”说着又看了看旁边:“章鸿,绿林营右路先锋,一手飞刀绝技无人能及,善使两把匕首沾血无数。” 白斩龙抬起血迹斑斑的头颅,冷笑道:“李贼,你祸害南海杀人无数,全身罪孽滔天。高句丽世袭护国大将军?国都亡了你居然还活着,不知道令先祖看到你如今这幅模样,会不会十分欣慰?!” 李舜臣全身一僵,沉着脸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密事?”白斩龙满脸鄙夷:“我只是个家破人亡的复仇者而已。为了弄清楚你的身份,我曾经赶赴高句丽遗址,也见过不少那里的遗民。什么护国大将军?你觉得自己配么?” 光头大汉闻言脸色铁青,冷哼一声转身对凤鸣山喊话:“秦雨寒,我知道你在看。没想到昔日的左膀右臂居然会落在我手上吧?现在投降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富贵。” 说着挥了挥手,身后推来两辆囚车,李舜臣狞笑:“不然结果就跟他们一样。” 第五十三章 龙飞凤舞 推上来的这两人,身材高大金发碧眼,一看就是海寇降卒。 李舜臣围着囚车转了两圈:“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吗?”然后冷笑两声自问自答:“那就是跟你们一样的叛徒!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虽然需要从头做起,不过能活命不是么?” 满身是伤的二人闻言轻笑:“弃暗投明?谁是暗,谁是明?投靠绿林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死心吧李狗贼!” 李舜臣哈哈大笑:“我虽然最讨厌叛徒,但也最佩服好汉,既然你们如此硬气那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推上来!!” 数十个海寇抬着木桩,抱着木柴走了过来。片刻间便堆成一个火堆,再浇上火油,把那囚车中的二人困在木桩上。 李舜臣咧嘴一笑:“听说在你们家乡,不论生前有多少罪孽,只要经过火刑的净化就能得到上天的宽恕。今天,我就成全你们。”说着从手下的手中取过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 即将被烧死的二人满脸平静,垂首默念着什么。 “愚蠢!”李舜臣随手丢出手中火把! 木柴瞬间被点燃,越烧越旺,最后变成丈许高的熊熊火团,凄厉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艾迪~~~” 秦雨寒身后一个大汉双目含泪大吼一声,直接跪地请战:“秦将军,求您带着我们杀下山!!!”他们原本就是同乡,关系十分要好,再加上一起流落海外,一起来到福州,最后一起投靠了绿林营。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如今看到兄弟被活活烧死,但凡有些血性就不会坐视不理。 “现在下去就正中了敌人圈套,退下!”秦雨寒双拳紧握,声音斩钉截铁。 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停下,只剩下了火焰偶尔的噼啪声。 李舜臣又挥了挥手:“推上来!!” 手下再次推上来了八辆囚车,这次清一色都是新军将士。 光头大汉感慨:“淮国正规军,大丈夫就该手提三尺青锋,建不世之功!为了保家卫国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都是好样的,虽各为其主但我十分欣赏。愿降否?” 囚车中的新军将士互看一眼,一名什长不屑道:“尔等海寇嗜血凶残,毁我家乡杀我父老,老子与尔等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被俘要杀要挂悉听尊便,但是想要让我们投降?做梦!!” “好好好!”李舜臣抚掌大笑:“给他们个痛快!” 七人被海寇架着跪成一排,手起刀落,血洒阵前! 每个头颅都双眼怒睁不肯瞑目。 王启明嘴角抽动:“福州只要还有如此忠勇将士,就绝不会亡……” 所有人都心头沉重,没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让人窝火的了。眼睁睁看着同袍被公开处决却无能为力。 山脚下李舜臣哈哈大笑:“都说绿林营义字当先,我看也不过如此。自己弟兄被杀,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比我们还不如。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的主帅是个娘们儿,怪不得一个个的都变成了软蛋。整天被女人管着,硬气不起来啊!” 此话一出,山腰上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对着山下破口大骂,女子的身后更是跪了一片请战将领。 秦雨寒冷声道:“激将法而已,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我意已决!谁再敢请战乱我军心者,杀无赦!”王启明连忙当起了和事老,亲自扶起众将语重心长的进行劝说。 山脚下,海寇又推出四辆囚车在光头大汉面前。 李舜臣满脸不屑:“江湖高手?不好好守着门派山门习武练艺,跑到战场上喊打喊杀简直不知所谓。你们这些人最是该死,上油锅!” 囚车上的四人顿时脸色大变。 眼见海寇一阵忙活支起了四口大锅,里面装满了火油。下面火堆熊熊燃烧着,没一会锅内火油就冒起了青烟。 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再也受不了了:“李大人,我愿意归顺,我愿意投降!求求您放了我吧,我是驭物境界的高手。” 后方不远处的章鸿揶揄道:“那可是你的手下,没想到是个软骨头!”白斩龙脸色难看,冲着那人破口大骂:“王钟......” 披头散发的汉子失声痛哭:“白将军,对不起了!我不怕死,可是不想被活活炸死!” 有他带头,剩余三人也纷纷求饶。 这一回不光是白斩龙,就连章鸿也怒了:“一口油锅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居然临阵投敌!我章鸿恨不得把你们千刀万剐。” 李舜臣双臂环胸看着这场闹剧,等两人都骂累了才开口:“总算有人愿意投降了,按理说我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老子不接受!来人,把他们给我扔锅里!” 囚车四人顿时呆若木鸡。 李舜臣冷笑道:“他娘的当老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歪瓜裂枣都收?今日你们能背叛绿林营,明天就能背叛我。赶快炸了!” 四人被投入了滚油之中。 白斩龙哈哈大笑:“炸得好,没想你这狗贼还干了件好事。该我了吧,趁油还没凉把老子也一起炸了,等到了阴曹地府老子再宰他们一回。” 章鸿也是冷哼一声:“好长时间都没洗澡了,用你们的油锅凑合一下也行。不过把里面的人先捞出来,老子看见他们膈应。” 手下推着二人的囚车来到前面,李舜臣点头称赞:“不愧是好汉!不过你们杀了老子那么多弟兄,炸了你们也太便宜了。” 来回踱步一会,搓了搓自己的大光头,李舜臣眼前一亮:“来人,上铜柱!!” “今天就给你们两人试试。”李舜臣咧嘴大笑。 白斩龙面无表情:“有什么手段尽管用来便是,我白斩龙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狗贼你记住,终有一天秦将军会给我们报仇!” 光头大汉冷哼一声:“我会亲眼看着,期待你一会也这么硬气。”说完走回本阵,坐在椅子上喝酒消遣。 两根三尺粗的铜柱被拉到广场中间立了起来。不知道海寇是从什么地方寻来,铜柱非常古朴并且表面刻有繁复的浮雕。 白斩龙二人被手臂粗的铁链困在铜柱上,章鸿叹了口气:“喂,这种极刑我可是听说过。多硬的汉子也扛不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从外到里都烤熟了才会安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还有选择的机会么?”白斩龙嘴角上挑。 背后冰凉的铜柱已经开始散发出暖意,章鸿满脸傲气:“我可不希望死的这么难看!” “那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求秦雨寒了!”章鸿艰难的耸耸肩,扯开嗓子大喊:“秦将军,相识一场甚是愉快,最后还请给章某一个痛快。请赐我一箭!!” 青年的声音在山中回荡,秦雨寒紧握双拳,狭长的眸子中充满了怒气。 白斩龙! 与她在三江口大会比武相识,南疆刀客凌厉如利剑出鞘,五尺苗刀无影无形刀气逼人。同时受封统领绿林营,一直担任自己的副手,从无到有一起化解内部矛盾,建立起了一个能征善战的绿林营。 章鸿! 燕州人士,陨星派弟子,为了大义南下福州于闹事入伍。相识于校场演武,青年满脸傲气不服不忿,与秦雨寒比试三场,一手飞刀绝技震惊全场。虽然惜败于她,可是多是因为境界之差。 两人分别担任绿林营左右先锋,参加大大小小二十余战,乃是自己左膀右臂。李舜臣此举无异于杀人诛心。 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女子背影。 王启明仰天长叹:“此处距离山下足有五百丈之遥,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秦将军节哀!” “我决不允许他们这样死在海寇手上!”秦雨寒身躯轻颤,摘下背后等人高的金色巨弓,体内真气如同火山爆发,身后众人被其威势所迫,纷纷倒退十余步。 三昧箭经顶点止步于化形初期,想要层层登顶就需要强烈的情感波动,这对于少女来说十分困难。唯一的一次就是在三江口对阵张子龙,临阵破境。 而此时,以女子为中心平地起罡风,秦雨寒柳眉倒立秀发飞扬,全身战袍猎猎作响,潮汐般的真气波动摄人心魄。 金色巨弓举在身前呈满月,目中血丝遍布充满单纯的杀意:“李舜臣!我秦雨寒在此立誓,不亲手杀了你就誓不为人!!!” 黄,红,黑! 三色真气迅速集结在弓弦之上,盘旋成一支丈许长的斑斓巨箭。天地之力也汇聚了过来,巨箭一阵扭曲,化为一只体型纤细的赤色神鸟。 身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老将军喃喃道:“早就听闻秦雨寒在比武大会上力压群雄,所凭借的就是一招神箭,难道这就是……” 人群中的太史幼慈与唐向阳肩并着肩:“这就是……化形境界?” 射日箭!!! 一声响彻天地的凤鸣声,赤色箭矢腾空而起,迎风就涨,眨眼间化为一只十数丈长的神鸟,盘旋飞舞着冲山而下,目标直指两根铜柱。 神鸟体态优美翩翩起舞,没有一丝凌厉杀意,仿佛一只外出觅食的寻常彩凤。生老病死天道循环,不沾一点烟火气。 山下的海寇也都惊呆了,愣愣的看着空中的神鸟,满脸的痴迷之色。李舜臣眯起眼:“神精、气足、神韵三者合一,只有化形巅峰境界的高手才会有如此手笔,还是最难的拟人秘技……” 白斩龙闭上眼:“一直以为当初看到的那一箭都是幻觉,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次!值了!”章鸿仰天长笑:“李舜臣,有本事就接下此箭,不然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挡?靠什么挡?凭什么挡? 此招已经超脱了世俗武功的巅峰,李舜臣脸色发黑,连站在它面前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山腰处的秦雨寒闭上眼:“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让李舜臣下去陪你们!!” 就在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空中神鸟时,一道闪电般的身影穿破海寇包围,出现在白斩龙头顶的铜柱顶端,手搭凉棚惊声大叫:“我佛个慈悲啊!张大将军,这招我可挡不下来!!!” “咔咔~~”随着他的声音,捆住二人的铁链应声而断。 章鸿身体一松跌落在地,抬头看着身高只有五尺的青年问:“你是谁?” “这个身法……”白斩龙也落了地,神情有些狐疑,对方身法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还真是个疯婆娘,来了!!”海寇包围圈中传来一声轻啸。 撞山龙!!! 空中赤凤还未落地,地面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狂暴的真气瞬间就让海寇阵型大乱,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闪电洪流奔涌成龙形,张牙舞爪气势滔天。二十丈长的身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龙首中的蓬发少年引枪一点:“撞!!” 银色电龙昂首长啸,一头撞向铜柱方向,所有挡在它面前的海寇都被裹挟其中粉身碎骨。 龙凤相交却没有发出想象中的轰鸣声,而是两者冲天而起,龙飞凤舞盘旋不定。 张子龙与山腰处的秦雨寒都愣住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射日箭与撞山龙仿佛是有思想的活物一般,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不光是他们,山上山下无数看见这一幕的人都看呆了。 超脱了常理,超脱了武功,超脱了招式! 龙吟凤鸣响彻天地! 张子龙感觉自己与银龙之间的连接被无名的力量所斩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龙赤凤盘旋一阵后,对着李舜臣当头冲下。 光头汉子只觉得气机被完全锁定,周围空间也被禁锢,他连眨眼都做不到。 想要调动体内真气,可是…… 没反应! 真气如同冬眠了一般,任他如何运转功法依然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空绚烂的龙凤!! “轰隆隆隆~~” 仿佛发生了一场地震,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气浪倒卷出百丈开外,大地龟裂化为齑粉,扬起漫天灰尘。 周围海寇人仰马翻,就连山腰处的绿林营也不例外。 尘烟散尽…… 深坑中只有一个身影。 肩扛长枪,身穿骨甲。 神兵天将?海寇首领?化形高手?世袭大将军? 灰飞烟灭…… 第五十四章 大战终了 凤鸣山,山上山下一片死寂! “哈哈,张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五尺高的萧河大笑一声,探手一抄,左手提着白斩龙,右手提着章鸿,身形如同闪电一般奔向凤鸣山。 要知道白斩龙二人都是体型健硕的大汉,加一起都有四百斤了。瘦猴一般的萧河提着他们就跟没事人一般,这份轻功就有些可怕了。 张子龙跃出深坑,长枪一引大喝一声:“天道盟,杀!!!” 这一声少年运上了真气,如春雷炸响一般,瞬时东南西北喊杀声大起,看其位置居然就在海寇连营之中。 山腰处的秦雨寒猛地转身,对手下众将下令:“援军已至,全军出击!”她眼中的杀意翻涌如同实质一般。 整个凤鸣山瞬间沸腾了起来,绿林营将士蜂拥着下山加入战局。原本就已经十分疲惫的海寇,如今又失去了主帅,顿时被杀的四散奔逃。 可不论是绿林营还是天道盟,都是些武林高手。正面打仗还没多大感触,可是一旦展开追击战,那有没有练过轻身之术的差距顿时就凸显了出来。 天道盟帮众都是一身黑袍未着甲胄,手里提着轻盈长剑,那速度快的惊人,几个起落就能追上逃到远处的海寇。 绿林营穿的都是轻甲,更有不少穿的皮甲,防御能力虽然不算出色,可是行起军来却十分迅速。 这一场溃败来的十分突兀,可是战果却十分辉煌。 战斗持续到午后便已经宣告结束,杀敌两万余人俘虏三万,至此整个福州北部的海寇之患完全清除。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其实还有一只规模不大的余孽,由十三路海寇首领之一的平井秀树亲自带队,正在埋伏即将抵达的援军。 …… 三峡谷,平缓的山腰上灌木攒动,树叶“沙沙”作响。 刚到晌午派出去的探哨就回来禀告:“首领,镇江府那边果然派兵过来了!” 正靠坐在大树下闭目养神的平井秀树眼睛一亮:“不愧是李舜臣,果然猜中了。来的有多少人?什么时候经过这里?” “看规模应该不到两万,距此地还有二十里,他们行军速度很快估计半个时辰就能到。另外手下还探明领军的是广陵王三世子赵修武!” “好好好!”平井秀树连说了三声,抚掌大笑:“通知弟兄们做好准备,天大的功劳送上门,咱们可不能放它跑了!” “属下明白!” …… 三峡谷地势不算险峻,可谷中有一段路异常难行,被当地人称为一线天。此地长约百丈宽只有两丈,一边紧邻山壁另一边则是一道深深的峡谷。寻常商贾驱车来此的时候也都异常小心,因为这里经常发生坠崖事故。 半个时辰后。 三峡谷八里外,赵修武率队一路急行军。手下士卒习武已有三月颇有些成果,不论天赋好坏几乎都练出了真气,原本就强健的体魄经过真气的滋养更加健硕。 经过连番败仗,所有人心中都压着一股火,一路紧咬牙关只顾赶路,这么多人的队伍居然没有人说过一句话。从远处看去就跟一条黑色大蟒一般。 隐约看到前方三峡谷,梁启明皱眉:“有点不对劲,去找个家是山水郡的士卒过来!”身后亲军领命离去。 赵修武也手搭凉棚观察片刻,摇头道:“不就是就两个小山包吗?如果真的有人在这里埋伏,老子率军一个冲锋就能打上山去。” “领军在外轻敌乃是大忌,别忘了上次双龙山就是最好的教训。如此大的一处山谷上方居然没有看见一只鸟,太反常了。并且此地地形虽然不利于埋伏,但是占地却很大,说不定谷中就有合适地形。减速行军,找人问问不迟。” 九尺青年点了点头:“都听你的!”言罢吩咐旁边一个偏将下去传令,虎贲营速度骤减。 不多时,率先离去的那名亲兵回来复命,身后跟着一个伍长装束的士卒,梁启平仔细询问了关于前方山谷的一切情况后让他离开,自己则踱步不言。 “怎么样?”赵修武在旁边看的有些着急。 梁启平停下脚步,冷笑道:“既然谷中有一线天这种地形,那对方十有八九可能在这里设伏。” “好啊,还真有不怕死的。那我直接带人冲山,给他们来个一窝端。”赵修武顿时兴奋的满脸放光。 “不行,那样难免会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 …… 虎贲营继续前进,只不过速度十分缓慢。山上埋伏的平井秀树等的简直是望眼欲穿,直到一个时辰后才看到敌军身影,顿时下令全军噤声做好准备,只等敌人中军渡过一线天的时候再群起而攻之。 可是虎贲营一路走走停停,根本不像是行军,倒像是来此游玩的一般。平井秀树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姥姥的,这世子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不是说好过来支援的么?” 这一走又是半个时辰,虎贲营终于抵达到了一线天前,可是这个时候全军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平井秀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只见阵前几个顶盔掼甲的将领正在大吵大嚷争执不休,其中有一个伸出手指在两侧山腰比比划划。 见到这一幕,平井秀树连忙屏气凝神,低声吩咐手下传令,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有任何动作,以免让对方看出端倪。 山上整整七千海寇顿时噤若寒蝉,或蹲或趴的隐藏身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谷内敌人。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所有海寇都浑身僵硬发麻了,谷内虎贲营总算开始继续行军了,见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丝狞笑也爬上了平井秀树那年轻的面容。 “吱~~~啪~~~” 可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箭声,精神高度紧张的海寇顿时就懵了。 谷内虎贲营仿佛接到命令一般,全军一分为二根本就没有进入一线天,而是方向一转向山上杀来,与此同时海寇后方也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海寇本阵顿时乱作一团。 平井秀树满脸震惊:“这是怎么回事?”事态变化之快已经不是他能左右了,原本的猎人变成了猎物,更别说以七千人面对一万多如狼似虎的虎贲营。 乱战之中,赵修武一马当先,一双铁拳挥舞成风,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身后士卒紧随其后,如一把尖刀一样直插敌人心脏,麓战两个时辰后,九尺青年一眼就看见了大杀四方的平井秀树。 “让我来!”怒吼一声,赵修武脚下猛踩,庞大身躯如同利箭一般砸向平井秀树。后者眉头一蹙,抽身向后退出五丈。 “轰隆~” 赵修武落地,脚下山体崩塌碎石乱飞,青年双拳对撞满脸嗜血:“你就是海寇的首领平井秀树?”对于这支把守在镇江府外的海寇,他可是充满了愤怒。 平井秀树一震手中长剑,沉声道:“不错,你就是广陵王世子?”他眼神游离打量四周战团,今日已经必败无疑,如果能抓住广陵王世子的话,那就不算亏。 “正是,拿命来!”赵修武点了点头,身形猛地前冲抬手就是一拳。 “来得好!”平井秀树眼中充满了嘲讽,手中长剑对着拳头就是一剑。以肉身对抗自己的柔云剑,简直是自寻死路。 拳剑相交并没有想象中的血光四溅,反而发出一声金铁交鸣声,平井秀树心中一惊,手中长剑被对方蛮力轰的高高荡起。 赵修武冷笑:“土鳖,老子手上带着金缕手甲,这可是一品神兵。” 说话间已经来到近前,九尺青年周身黑色真气喷涌而出,如无形大手困住了平井秀树。汉子猫着腰右手前伸,左手背于身后,摆了个怪异的拳架:“狂杀!!” “嘭~”势如闪电一记提膝,正撞在对方胸膛,平井秀树身形离地被打的高高飞起,口中更是猛地喷出鲜血。同时对方真气入体,居然暂时封闭了筋脉运转。 赵修武探手抓住对方脚踝,猛地砸向地面。伴随着漫天尘烟,一个纵身骑在对方身上,双拳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轰轰轰轰~~~” 磅礴真气加上蛮力,平井秀树的护体真气被迅速消耗,本体也被揍得鼻青脸肿头晕目眩。他想要反抗,可是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如同狂风骤雨一般,他打死也没想到一个光吃败仗的世子殿下,居然会有如此武力。 化水术!! 察觉禁锢松懈,平井秀树再也不敢与对方进展,发动了脱身秘术。一阵水雾冲天而起,赵修武只觉得身下变得一片柔软,接着就消散一空。等雾气散去,平井秀树已经持剑站在远处。 拉开距离,剧烈喘息两下后,悲愤交加的平井秀树长剑一引,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世子殿下好功夫,吃我一剑!” 断水流!!! 长剑上蓝光大放,月牙状的怒涛如同雪崩一样汹涌而出,裹挟着刺耳的轰鸣斩向九尺青年。后者皱眉,此招看似温柔如水可却至刚至强,暂避其锋才是上策。 “看我轰碎你!!”赵修武满脸兴奋,如此正面对决才是他一直向往的,怎么可能退缩?! 地煞拳! 黑色真气倒卷与双拳之上,一时间九尺青年凶焰滔天,双臂都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虎头里。这对虎头有头颅大小,须发皆张虎目圆睁,虎口大开一口獠牙秋毫毕现。 龙从云,虎从风!! 虎头化形成功的瞬间,十丈方圆就掀起了无尽狂风,东南西北呼啸不定。赵修武周身黑色真气扭曲变形,一双赤红的眼眸泛着无边杀意:“来!!” “轰隆~” 朴实无华一记崩拳,与对方月牙怒涛对撞在一起,肉眼可见的波动如同涟漪倒卷四周,地面龟裂泥石激射。可是对方秘技确实厉害,僵持片刻后虎头变得忽明忽灭。 平井秀树轻笑道:“蚍蜉撼树!” 赵修武仰天长啸:“地煞拳可不是招式!”言罢双臂舞成风车,呼吸间就打出了九九八十一拳,一时间漫天都是拳罡臂影,剑气被轰成漫天蓝色光点。 九尺少年挺身而上:“兔崽子,你还有什么招?” 凄厉的嚎叫声响彻三峡谷,平井秀树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身躯如同破布。最终被九尺青年一招肘击轰碎心脉,七窍流血而亡。 赵修武探手抓过宝光熠熠的柔云剑,满脸不屑:“剑是好剑,就是人差了点。刚好给道士大哥用!” 黄昏之时战斗结束。 虎贲营全歼海寇一雪前耻,所有人都仰天怒吼宣泄着心中的郁气。 赵修武找到了正在指挥士卒打扫战场的梁启平,一脸得意的递上柔云剑:“道士大哥,看看这是什么?” 梁启平头都没回,对面前的将士吩咐:“山水郡局势并不明朗,那一千俘虏我们不能带着,派三百士卒押解回镇江府!” “兵甲武器还有粮草,全部收集起来一起运回去。如今福州征不上来粮了,这些可是保命的物资。” “咱们将士的尸体全部就地掩埋,击退倭寇之后还要送他们返回故土所以别挖太深。至于海寇的尸体,堆一起烧掉,避免引发瘟疫。” 赵修武额头青筋乱蹦:“梁启平,我给你送宝贝来了!” 梁启平依然没有回头,继续下令:“此战大获全胜,所依靠的全是地利之功。这是地图,去把所有山水郡的士卒都聚在一起进行标注,地势、民风、密道、天气事无巨细我全部都要。” “戒骄戒躁!敌军有二十万,我们如今只是小胜一场而已,你们要时刻告诫士卒这点。” 赵修武恼羞成怒,一把揪起梁启平的衣领,把他提到自己面前:“臭道士,你居然对我视而不见,到底咱俩谁才是主帅?!” 梁启平满脸平静,挣脱开对方的手:“如果你还想赢,就要听我的!”赵修武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脑袋,片刻后冷哼一声:“行行行,你厉害听你的。亏了一把好剑,既然你不要那我还给平井秀树就是了!” 梁启平脚步一错来到九尺青年面前,抢过柔云剑系在腰间:“人死如灯灭,道祖曾言生在世间,切记暴殄天物。” 赵修武鼻子都快气歪了了,正想好好理论一番,却发现道士青年又继续布置任务了,仔细看去他的眼中充满了疲惫。 “算了,咱俩谁跟谁!” 第五十五章 庆功宴 入夜,凤鸣山下遍地尸体。 身穿红色僧袍的渡厄禅师双手合十,缓步行走在尸山血海之中。 身后跟着的无根小和尚看着眼前的一切,恨声道:“果然是个魔头!这才三天就造下了如此杀孽,实在是可恨。”与他并排的还有束发冲天的鬼左近,闻言摇头:“师弟箴言,万不可同情敌人。” 无根依然十分气恼的争辩:“左近师兄,就算是敌人也要讲究好生之德吧?他在山水郡杀了那么多降卒,这种以杀止杀的做法难道你真的赞同么?” 他毕竟师从渡厄禅师,虽然并未出家可也算半个佛门弟子,鬼左近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少年与为师有缘,这次带你们来就是想要替他赎些罪孽。”一直未开口的老僧突然说了一句。 身后二人愣了片刻,无根突然紧张起来:“师父您难道想……” 不等他说完,渡厄禅师就点了点头:“这也是你们的机缘,用心看着!” 言罢老和尚沟壑遍布的脸上突然肃穆起来,双掌合十立于胸前,十分虔诚的诵起经来。 一时间金光万丈,气象万千! 老和尚周身璀璨如同佛陀降世,所过之处皆化作朵朵白莲凭空绽放,步步登高直到百丈高空。只见他垂首俯瞰满脸的悲悯,诵经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最后就跟急促锤响的洪钟一般。 一具具尸体内浮现出绿色光点,飘飘荡荡向天空飞去,渐渐汇聚成一条璀璨银河,高悬天际耀眼夺目。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双膝跪地虔诚祷告。 凤鸣山顶,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卑弥呼柔声道:“密宗乃是楼兰国教,信奉地藏佛,于生死魂灵之道最是精通。那些绿色光点就是其显现而成,国师此举是在超度亡魂。” 张子龙坐在山巅,怀中抱着豪龙胆满脸痴迷的问:“这世间真的有鬼神么?是不是……可以跟死了很久的人交流?” 卑弥呼摇了摇头:“只是超度罢了,实际上那些魂灵并没有思想,更别说与人说话了。可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鬼神之说我是相信的!” 山风凛冽,张子龙长发蓬乱心中更是遗憾万千,娘亲! 二人久久无言,直到天空绚烂银河消散一空,渡厄禅师满脸疲惫的归落地面。卑弥呼才缓缓开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国师此举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你斩断因果消除罪孽。” 少年摇了摇头:“好意心领了,可是没这个必要。如果真有报应我接着便是。”说着忍不住自嘲一笑:“那小和尚说的不错,我可能真是个魔头,连手上究竟沾了多少鲜血都数不清了!” “国师曾言你虽杀孽滔天可心怀赤子,如果能皈依的话必然可以赎清杀孽立地成佛。如果张将军愿意的话,等此间事了,随我去楼兰吧。” 张子龙愣了一下,满脸狐疑的指了指自己鼻子:“我?和尚?你看我像么?再说我的家就在淮国,爹跟妹妹还等着我回去。跟你去楼兰?难道闲着没事帮你们复国么?” 卑弥呼裹了裹貂裘披风,目视天上繁星:“就算我这个外人也看得出来,福州此次海寇作乱非同一般。你身在局中不论成败,最后都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我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只知道海寇打过来了,为了福州百姓就必须把他们撵出去,仅此而已。” 卑弥呼还要细说,身后密林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女子也就闭上了嘴。 没一会,白发红眼的太史幼慈出现在山顶,气喘吁吁:“张将军,秦将军让你去帅帐议事。”少年跟随秦雨寒也学了些武艺,可是仍然满身枯草十分狼狈。 “走吧!”张子龙站起身,大步向山下走去。卑弥呼却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呆一会,好长时间都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了!” 张子龙脚步一顿:“这可是荒山一座,有不少野兽出没,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卑弥呼嘴角轻笑并未作答,鬼左近的声音就已经传来:“这个就不劳张将军费心了!” 月光中,渡厄三人已然登上山巅。无根小和尚气呼呼道:“魔头,我师父为了帮你化解这……”渡厄禅师沉声呵斥:“无根住嘴!” 小和尚顿时垂下脑袋。 张子龙不明所以,抱拳道:“既然大师来了那就没问题了,在下告辞!”言罢跟太史幼慈一起下山前往军营。 山巅此时只剩楼兰国来的四人。 卑弥呼有些埋怨:“国师,你不是最忌讳沾染因果恶念么?为什么此次居然替他挡下如此大的杀孽,如果以后修不成正果怎么办?”鬼左近跟无根闻言也是纷纷附和。 老和尚望着山下万千灯火的军营:“楼兰想要复国,可能还需要这个少年的力量!” 三人纷纷愕然,他们此行来淮国是为了借兵平叛,没有大军就靠张子龙一个人有什么用。鬼左近连忙追问:“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渡厄有些唏嘘:“冥冥之中有感而发罢了。” ………… 军营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来往士卒脸上也是喜气洋洋。彻底消灭了李舜臣部,缴获粮草辎重不计其数,再也不用为吃喝担忧了。并且现在福州只剩下凯特一伙海寇,胜利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们不开心。 张子龙一路行来,所有人都满脸憧憬的行礼。要知道这可是一招化龙秘技阵斩李舜臣,千岛湖畔更是屠戮海寇十万大军的狠人。 他推门而入,帅帐中的一幕却让少年愣住了。 偌大的帅帐人头攒动十分热闹,数十张长案上摆满了酒菜佳肴。见他进来后纷纷单膝跪地行礼:“参见张将军!”少年挥手:“不必多礼,起来吧。不是说要商议军情么?秦将军呢?” 白斩龙与章鸿并排上前:“多谢张将军今日救命之恩。秦将军是给您开个玩笑,如此大胜必须要庆祝一下,所以特意摆下了庆功宴。” “不用谢我,是萧河救的你们。”说着环顾四周,果然在帅帐一角看到了格格不入的一群人,正是天道盟其余五位首领跟段鹏举等人。见他看过来,夏灵儿挥手招呼:“张子龙,这里!” 白斩龙沉声道:“萧大侠我们已经谢过了,从他那里也听说了,要不是为了救我们……” 萧河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张子龙身后,踮起脚尖拍了拍少年肩膀:“说得没错,要不是为了救你们,我们天道盟最起码能少死很多弟兄。” 说完转头看着张子龙:“你来了就好了,我们这群江湖人闲散惯了,呆在这里浑身不自在,跟缺了主心骨一般。”张子龙笑道:“你们可都是江湖一流高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还会如此不堪?” 众人纷纷落座,薛风扬皱眉问:“他们军队搞庆功宴,为什么叫上我们?”张子龙解释:“今日一战要不是天道盟,绿林营就会损失惨重,他们也只是想表达一下谢意。” 林之虎仰头喝了一杯酒,冷哼一声:“救他们?我只关心李行舟,看来他不在这里!” 张子龙点头:“不错,剩下只有一个可能,凯特!”冉霸瓮声瓮气道:“什么怪名字?只要弄死他就能找到李行舟了吧?”他与少年此时关系并不和睦,如果没有李行舟的话估计就会当场闹翻。 少年想都没想:“这个我可以保证!”心中却是冷笑,凯特如果那么轻松就能被干掉的话,也就不会给福州祸害成这样了。 众人又闲聊一阵,秦雨寒一身战袍跨入帅帐,绿林营所有将士连忙跪地行礼。 张子龙看到来人惊呼一声:“方兄?” “张兄弟?!”俊美青年也十分惊讶,然后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还在想福州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张兄弟!” 秦雨寒身后,赵修武、梁启平、方星火悉数在场。 白天三峡谷,打了胜仗的虎贲营正在打扫残局,后方方星火已经率军支援而来。两军合兵一处气势汹汹的杀入山水郡,可入目所及没有海寇,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百姓。 打探了具体消息后,虎贲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李舜臣部居然被全军覆没了,所以第一时间赶到凤鸣山下汇合,这才又帅帐中相逢的一幕。 张子龙快步上前与俊美青年紧紧拥抱了一下:“方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星火儒雅一笑简单介绍了一番。 秦雨寒看着重逢的二人:“都先入座吧,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所有人闻言落座,秦雨寒举起酒杯:“去年九月海寇兴兵福州,如今已经半年有余。今日在这山水郡内重创敌人,全赖众将用命,今晚庆功不醉不归!” 众将士轰然大笑,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帅帐中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天道盟这边有些格格不入,可都是大好男儿,此地又是军营并非江湖,喝了没一会就有将校三五成群的拎着酒坛过来拼酒。冉霸虎目一瞪:“好啊,就凭你们也想跟我拼酒,尽管放马过来!” 领头的章鸿满脸傲气,瞥了一眼旁边南疆汉子:“白斩龙你先上,等你倒了我再上!” “凭什么我先上?冉前辈一看就是善饮之人,你先来!” “放心,我的酒量绝对在你之上,你先上去试试深浅,剩下的交给我!” “真的?”白斩龙满脸狐疑,章鸿满脸傲气:“这是当然,燕州儿郎谁喝不了几坛烈酒?” “好!冉前辈,晚辈敬你一碗!”白斩龙大笑一声,酒坛倾斜如瀑布倾泻,转眼间满了一大海碗,双手端起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豪气冲天,身后将士顿时欢呼起来。 冉霸瞥了一眼酒碗,满脸不屑的举起酒坛:“小家子气,我先干为敬。”说罢扬起酒坛就开始豪饮起来,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汉子嘴角残酒不断滴落,不到片刻五斤烈酒已经下肚。 一抹嘴,冉霸脸颊微红:“怎么样?该你了!”说罢拎了一坛酒递给白斩龙。后者脸色铁青,身后将士们纷纷起哄。 青年退无可退,咬牙一把接过酒坛:“好,今天晚辈就舍命陪君子!”说完双手抱着酒坛开始大灌起来。 冉霸眼中欣赏一闪即逝,咧嘴道:“老子可不是什么君子,这才刚开始而已咋就舍命了?”说罢又拍开一坛酒:“既然你称我前辈,那我也不占你便宜,陪你走一个!” 两人抱着两尺高的酒坛相互对饮,叫好声差点掀飞帅帐屋顶。 “我还是走吧!”人群中的章鸿脸色异常难看。他虽然是燕州男儿,可根本不会喝酒。白斩龙乃南疆蛮族,一直号称绿林营第一酒豪,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今天碰见个更猛的! 白斩龙,冉霸二人你来我往。当第三坛还喝完,白斩龙面色潮红卧倒在地,天道盟众高手哈哈大笑,绿林营将士手忙脚乱的抬着青年回营休息。 冉霸豪气冲天:“第一个,刚才说自己酒量好的那个燕州小子呢?”绿林营众将环顾四周面面相觑:“章校尉去哪了?” “我来跟你喝。”天云山山主郑永元看的两眼放光,猛地站起向这边走来。 身后秦雨寒皱眉:“师父,你不是已经戒了么?”郑永元原本阴沉的面容此时却笑容可掬:“今天高兴,为师就喝一点!” 说是一点,可是他跟冉霸面对面,连喝十坛烈酒却丝毫不醉,直到冉霸脚步阑珊服软:“这位前辈好酒量,晚辈…晚辈甘拜下风!”刚说完就瘫坐在椅子上打起了鼾声。 又是一阵大笑与欢呼。 郑永元打了个酒嗝,捻须自得:“老夫在酒泉郡可是号称千杯不倒,你这娃娃虽然酒量不错,可是跟我比还是差远了!”说完满脸红光的走回座位。正值壮年的冉霸对他来说,确实是娃娃无疑。 喧闹的宴会一直持续到子时方才结束,众将满脸醉意各自回营。 张子龙拉着方星火去了自己大帐。 而帅帐中只剩下秦雨寒赵修武二人。 “赵修武,为什么没有再第一时间过来支援?你知到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张子龙,我们就会陷入绝境!” 九尺青年闷声喝酒,一语不发! “看来你已经把武院学的全忘光了。也罢,镇江府现在怎么样?” 赵修武把情况叙说了一遍。秦雨寒皱眉:“太冒险了,明天你赶快率军回援镇江府。我休整两日也回援平安郡,希望能赶在凯特反应过来前。” 赵修武点头称是。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原本脾气火爆的九尺青年在秦雨寒面前,从来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第五十六章 夜话 圆月高悬于天际,凤鸣山下的连营却是灯火辉煌,遥遥与漫天银河交相呼应。 两道身影并排走在被踩的夯实的土路上,方星火有些好奇:“为何方才庆功宴上滴酒不沾?” 张子龙轻笑道:“酒量太差,还要留着跟方兄把酒言欢。” 一路说笑,二人赶往驻扎在山脚下的天道盟驻地。 “张兄弟,方兄弟!请留步!”二人刚出营门,后面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单元正一身黑袍斜背神兵震岳,脸上有些说不出来的落寞。方才在庆功宴上他一直看着二人,总觉得曾经共生死同患难的兄弟,如今疏远了很多。 方星火嘴角带笑,丝毫不意外的打着招呼:“原来是单府主,没想到博庆郡一别居然能在这里重逢,不知有何指教?”语气真诚可却带着一股客套。 单元正看着一言不发的张子龙,干笑两声:“今天谢谢你们过来解围。” 方星火摆手:“单府主见外了,这都是为了福州苍生!”张子龙也终于开口:“如今大家都是同袍,谈不上谢不谢的。” 单元正脸上有些僵硬:“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二位了!”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方星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军营中,这才叹了口气:“你还在为扈飞兰的事耿耿于怀么?”少年的目光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单老师毕竟是被她亲手害死的。” 一路无话,二人回到天道盟驻地。 进入帐内。 正在绣着一方锦帕的夏灵儿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张子龙打了个哈哈:“怎么说我也是今天的主角,不能跟你们一样想走就走。小雪呢?” 夏灵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当然睡了。你找她做什么?” “没事,就是想要两坛她在千岛湖寻得的美酒。”少年耸了耸肩,这才介绍俊美青年:“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纯阳学宫大弟子,方星火。” “这位是彩衣宗宗主夏灵儿,跟我是故交。这次要不是她,我今天也就见不到方兄了!” 方星火,夏灵儿二人互相见礼。 俊美青年有些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早先曾听说张兄弟在广陵府外大展神通,怎么突然又跑到山水郡了?” 张子龙招呼二人落座后,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介绍了一番。 夏灵儿没好气道:“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么明显的陷阱都往里钻,活该受这么大的罪。” 张子龙苦笑不已。方星火却摇头:“其实我十分羡慕张兄弟这种率性而为,路见不平的性子。如果凡事都瞻前顾后跟我一般,那也就不是张子龙了!” “话是没错,可是这次他可是差点就死在望月岛上,以后遇事还是要小心一点。”夏灵儿有些不满。张子龙深以为然:“是啊,这次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以后一定注意!” 夏灵儿有些诧异的看了少年一眼,起身走出大帐:“你们兄弟闲聊,我去准备些酒菜。” 方星火温文尔雅的脸上充满好奇,悄声问:“张兄弟,你跟这位夏宗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张子龙疑惑不解:“当然是朋友了。” “哦?是么?那她为什么会奋不顾身的去千岛湖救你?” 少年皱眉思索:“应该是报答当初的恩情吧。”方星火摇头苦笑:“原来还没看出来,张兄弟居然是如此愚笨之人。” 张子龙顿时不满,二人笑闹一阵后,夏灵儿带着几名端着酒菜的帮众进来:“小雪盗术虽然出神入化,可是藏东西的水平确实不高明,这些酒平时就藏在她床下。” 两荤两素四道小菜,三坛美酒。待帮众离去,夏灵儿拍开泥封给二人满了一碗:“这是千岛湖桃花岛今年新酿的桃花仙,你们尝尝。” 张子龙端起酒碗跟俊美青年对撞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好酒!” 方星火也放下空碗赞叹:“醇香甘甜,带着桃花特有的香气。入口柔顺软糯,吞进腹中却汹涌如火沁人心脾,确实是美酒!” 夏灵儿又给二人满上,嘴里揶揄道:“还说自己是书香门第,看看人家方大哥,你就不觉得惭愧么?” 张子龙哈哈一笑,一把揽着俊美青年的肩膀:“这家伙可是纯阳学宫大弟子,就算是小秀才来了也不一定比得上。” 面色尴尬的方星火连连摆手告饶:“张兄弟嘴下留情,在下只不过比你多读几本书而已。” 笑闹不断,小小帐内温馨异常。女子托腮看着,时不时的给二人添着酒。 酒过三巡,方星火突然沉声问:“自从跟海寇开战以来,有件事我一直想请教张兄弟,还请不吝赐教。” 脸上已有三分酒意的少年一拍胸膛:“方兄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你觉得海寇厉害么?” 沉默片刻,少年缓声道:“很厉害!” 方星火点头:“说来不怕张兄弟笑话,自我率军以来就没胜过一战。与我们的士卒相比,海寇不论是体魄、技巧甚是悍不畏死的勇气都远远超过我们。我想知道张兄弟从十三岁吉水县成立披麻军,后来到广陵府的陷阵营,甚至这次的天道盟,你是靠什么战胜敌人的?” 张子龙喝了口酒,想了很久才说:“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将士们视死如归的意志。海寇就算再强也都是血肉之躯,刀砍上去照样流血,劈下脑袋照样没命。” “成立披麻军的时候是迫不得已,上千海寇来犯境内,官府束手无策。为了保护吉水县百姓这才临危受命,士卒都是从牢房内选出的重犯。他们本身就饱受海寇之患,加上一条活路放在面前,最后以重利许之,对阵时自然会悍不畏死。” “陷阵营也差不多,新军之中不乏对海寇仇深似海的人。我手下有名偏将名为班鹏,武艺十分不错,可家乡遭难后逃到广陵,为了报仇直接加入新军,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有这样的将士,对阵之时自然是敢于用命。” “天道盟说来可笑,是我与同样被抓的五位高手所建,帮众都是千岛湖众帮派吸纳过来的精锐,目的只是为了找李行舟报仇而已。纪律涣散甚至连军队都称不上,可是他们有过人的武艺,要是给他们个擂台,保证每个人都能单挑十名海寇。” 张子龙说到这里,伸手让夏灵儿给自己满了一碗酒:“不论是百姓还是寻常士卒想到对抗海寇,没有高深的武功,没有真气的加持,体魄又不如对方,除了以命相搏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 “我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宁可背对海寇被轻而易举的砍杀,也不愿意拿起兵器悍然反抗。”张子龙一饮而尽,语气中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愤怒。 方星火劝道:“张兄弟不用动气,福州太平已久,百姓们勤劳淳朴,战争与杀戮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遥远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勇气。趋利避害乃人的天性,遇到兵灾想要逃跑也无可厚非,所以才需要我们挺身而出保护他们。” 张子龙闻言大笑:“方兄说得好,来,干了!” ………… 赵修武垂头丧气的走回大帐,结果迎面看到盯着地图双眼泛光的梁启平,没好气道:“你不去休息跑到我这干什么?” 道士青年头都没回,啧啧惊叹:“不得了,不得了啊!” 赵修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什么不得了了?”被秦雨寒训斥一番,简直比武院的试炼更可怕,加上今天又率军大战一场,此时的他早已经筋疲力尽。 “全歼海寇二十多万大军,这难道不厉害么?秦雨寒与张子龙二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就配合的如此默契难道不厉害么?天道盟三万人,全歼海寇十万大军难道不厉害么?” 赵修武闻言更加心累:“厉害厉害,他们太厉害了!我们不惜违抗军令也要兴师动众地过来支援,却连打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厉害厉害!” 梁启平一把扯下地图铺在桌面,沉声道:“如果你还想超过他们,就必须要先明白对方是如何强大的,不然永远都没办法变强。难道你甘心永远屈居他们二人之下么?” “嘭~”赵修武拍案而起怒目而视:“梁启平,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一直对你言听计从,可是现在呢?跟连山郡的时候相比,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改变。”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充满了不甘。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面对的是怪物一般的二人,实在是……力不从心。 梁启平冷笑:“赵修武,一路惨败的我们今天不也打了一场胜仗么?死伤七百杀敌七千,战果难道不够辉煌?” 赵修武双目无神:“七千?这算什么胜仗?他们整整消灭了二十三万,二十三万啊!海寇将近半数兵力被他们二人付之一炬,而我们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嘭~”梁启平怒从心生,一拳打在赵修武脸上,后者直接摔倒在地,额头青筋乱蹦:“梁启平你找死!”说完回敬一拳。 双方力量天差地别,梁启平直接被轰飞两丈,直到撞在大帐边缘才跌坐于地,吐了口血水。然而青年眼神坚毅:“保家卫国齐心抗寇,这些你难道忘了么?如今却只是因为自己同袍太过优秀就丧失斗志,连正视双方差距都不敢。赵修武,你他娘的就是一个软蛋!!” 九尺青年全身一僵,怒吼一声:“我没有~” 梁启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满脸不屑:“没有?从你进门开始就跟丧家之犬一般,这样的你永远也别想超过张、秦二人。武院?我劝你也不用回去了,等大战胜利之后安心在福州做自己的三世子吧。” “我……没有!我只是不明白,海寇那么厉害,将士们也已经竭尽全力了。为什么面对同样的敌人,差距会那么大!”赵修武颓然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魂灵一般。 梁启平走到他面前席地而坐,把地图铺在两人面前:“所以才要知道我们究竟输在什么地方,只有这样才能战胜海寇,战胜他们!” 赵修武浑身一震,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道士大哥,你觉得我能做到么?”梁启平坦诚道:“你的勇武并不输于张子龙太多,将士们也都久经沙场,为什么做不到?” “好!我听你的!”赵修武振奋精神盯着地图:“以你的缜密,相信已经全部了解清楚了,还请你为我解惑。” “海寇内部势力并不统一,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谁都没能利用这些,直到广陵城的那位郡主,你二姐赵飞燕亲自设局。楼兰遗留皇族就是整个事件的起因。” 赵修武眉头紧蹙:“二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兰被海寇灭国,所有皇族被屠戮殆尽。鬼左近是楼兰大将,一心想要匡复楼兰,这些都是海寇内部的隐患,挑起这件事的就是你二姐赵飞燕。她施计让凯特知道,楼兰复国并不是痴人说梦,因为皇族还残存了一人,并且被鬼左近藏在了军中。” “海寇的根本还是在楼兰,福州无论如何都是淮国领土,就算打下来也如镜中水月一般,所以他必然会清除内患。博庆郡一场内战死伤惨重,敌军不战自溃退回平安郡。如果你是秦雨寒,会怎么做?” 赵修武皱眉:“敌人既然已经退了,当然就要乘胜追击了!” 梁启平摇头:“这就是你与秦雨寒的差距,你眼中只有面前的敌人却很少顾忌大局。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二次在连山县兵败,福州北路已经被攻破,西线门户大开毫不设防,凯特又驻守坚城。如果绿林营趁胜追击,不久之后就会面临背部受敌的绝境。所以她果断舍弃面前敌人,北上千里赶来山水郡,力图趁机吃下李舜臣部。”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想要瞒过海寇是不可能的。” “不错,这也是秦雨寒的厉害之处。我已经探听到了详情,绿林营化整为零,扮成难民、商贾、武林中人甚至是樵夫猎户,神不知鬼觉的就奔袭千里来到了山水郡,别说是海寇就连我们也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绿林营不光有武林人士,还有新旧军,甚至海寇降卒,她敢这么做就不怕士卒逃跑么?” 第五十七章 噩耗 “反正她是做到了。十万大军潜入山水郡后并没有冒然求战,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按照当初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被二十万海寇包围了,一旦暴露九死一生。” “张子龙兵起千岛湖,重创格雷后却围而不攻,成功引来了另外两路海寇前来救援。先设伏再诈败,海寇完全落入圈套,被迫在不利的地形展开决战,其后更是只身入营斩杀敌将,导致海寇大军各自为战。他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把十万海寇屠戮一空。” “就在张子龙与麓战海寇的时候,秦雨寒抓住机会,用计诱出占据山水郡城的李舜臣,一场野战打的昏天地暗。我们和李舜臣都交过手,不得不说能正面硬抗他的大军,绿林营绝对是我们福州唯一能做到的部队。” “你到底想说什么?”见梁启平一直在夸奖二人,赵修武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梁启平揉了揉肿的老高的脸颊:“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一向以勇武着称的张子龙已经变了。” 赵修武紧皱眉头细细思索:“变得更……狡诈了?!” “没错,这人我们都了解,虽然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说到底也就是一介武夫而已。可这一战打的进退得、当天马行空。”说着梁启平语气凝重:“修武,你作为目标的这二人都正在变强,你如果还是这样莽莽撞撞,恐怕一辈子都追赶不上。” “比起武功,你们差距更多的是在战法谋略!” 赵修武脸色变了数遍,郑重道:“道士大哥,我不会放弃的。”说完起身坐回桌案边,拿起一本兵书认真看了起来。 梁启平点了点头,抬腿向帐外走去,嘴里还埋怨着:“亏我对你推心置腹,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 翌日清晨,秦雨寒高坐帅帐商议军机。 门外有士卒过来禀告:“秦将军,营门外来了一百多人,号称是医神谷弟子,领头之人自称医神谷谷主唐文翰,有要事相商。” 秦雨寒还没说话,坐在末位的唐向阳就是身体一震,慌乱的对旁边的曲趣渠说:“怎么办?我爹来了会打死我的!”曲趣渠没好气道:“放心,谷主医术通神你死不了,最多也就是个生不如死。” 她这么一说唐向阳更紧张了,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秦雨寒眼睛一亮:“医神谷的人?快请进……等等,我亲自去迎接。”不怪女子如此大惊小怪,一场战争打下来最多的不是死人,而是伤兵。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就能大大提高部队的战力。 秦雨寒领头,率领一群顶盔掼甲的将领,速度飞快的来到营门处。果然看到外面有一百多人,清一色的杏黄色长袍腰束玉带,身背药篓腰悬佩剑,每个人都是面色红润文质彬彬,就跟私塾先生一模一样。 为首一人尤为出彩,那是个身材高挑的汉子,大概四十多岁,面色如玉眼神平和,五寸须髯飘飘荡荡仿若仙人。秦雨寒快走两步双手抱拳:“兵家弟子秦雨寒,见过唐前辈。” 唐文翰点了点头,探手扶起女子:“秦将军请起,绿林营兴兵广陵保家卫国,实乃我辈武林中人之骄傲。老夫不过一普通医匠而已,不敢受此大礼。” 双方见过礼后,女子连忙领着众人向营房内走去:“前辈远道而来,快请里面休息。” 帅帐虽大可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唐文翰让众多弟子在外等候,自己则带着两名弟子进入帅帐。 分宾主坐落,双方有寒暄了一阵后,秦雨寒朗声问:“不知唐谷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唐文翰呵呵一笑,冷哼一声道:“兔崽子,还不赶快过来!” 躲在末位大气都不敢喘的唐向阳身体僵硬,傻笑着走到近前:“爹,您怎么来了!”说着直接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向阳给爹请安了!” 曲趣渠也快步上来跪在一旁:“弟子曲趣渠见过谷主!” 唐文翰皮笑肉不笑:“好啊,好啊,年纪不大翅膀倒硬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过来?!” 唐向阳闻言一个哆嗦,连忙拉着曲趣渠走到他身后,垂手而立不敢再说一个字。 这一幕让在场绿林营众将看的不明所以。 秦雨寒疑惑地问:“唐谷主,这是怎么回事?” 唐文翰歉意一笑:“这两人都是我医神谷弟子,学艺不精就偷偷跑了出来,给秦将军添了不少麻烦,还请见谅。” 曲趣渠二人自从来到绿林营,大大缓解了将士们的伤亡,如果说这也算麻烦的话,秦雨寒巴不得越麻烦越好:“唐谷主说笑了,曲姑娘二人帮了绿林营大忙,怎么会有麻烦之说?” 唐文翰捋须道:“不过,无论如何这二人都不能继续待在秦将军这里了。实不相瞒这小子乃是我的独子,他们有几斤几两我岂能不知?就是我不知道这符不符合军队中律令。” 不等秦雨寒回话,唐文翰继续道:“当然我此次率弟子下山就是为了支持朝廷抗击倭寇。既然犬子二人原先在秦将军手下效力,当归、墨雪,你二人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身后两名青年抱拳领命:“弟子尊谷主令!”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算再不愿意秦雨寒也只能答应:“既然如此就听唐谷主安排!” 就在此时,曲趣渠冷哼一声显得有些不满:“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比你们也不差。”唐向阳脸色铁青的连忙扯了扯少女袖口。 身旁一个体型圆润的青年呵呵一笑:“曲师妹,你的技艺大部分都是我教的,虽然不是师徒关系,但也差别不大。既然你有如此信心,不如咱俩比试一番?” 曲趣渠闻言连忙摆手:“当归师兄,我就是说句玩笑话,切莫当真。”开什么玩笑,这位可是谷主亲传弟子,深得岐黄之术的真传,让自己跟他比? 嬉闹一阵,帐内所有人都面带笑意。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不闭嘴?”唐文翰却语气严肃的出声制止了身后喧闹。接着沉声对秦雨寒道:“此次冒然拜访,是想见一下张子龙,不知是否方便?” 秦雨寒脸色诧异:“唐谷主消息果然灵通,我与他昨日才在这里会师,没想到您今天就到了!”说完对旁边太史幼慈道:“幼慈你跑一趟,赶快去天道盟请张子龙过来!” “是!”太史幼慈领命离去。 …… 一路赶到天道盟驻地,白发少年一通解释,被守门帮众带去帅帐。 此时的天道盟帅帐,张子龙正在跟薛风扬、沈平二人商议:“既然这里没有李行舟,那就一定在凯特那里。按我看,咱们直接南下平安郡寻战。” 沈平大腹便便,一张八仙椅都快装不下他那身肥膘,闻言满脸笑意:“我当张少侠是兄弟,这种话还是留着跟冉霸他们说吧!” 薛风扬也冷笑一声:“你这招借刀杀人并不算十分高明,真当我们都是傻子?” 帅帐中顿时沉默异常,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压抑。 张子龙被拆穿,却丝毫没有窘迫,反而轻笑一声:“我就知道骗不过二位前辈,实不相瞒今天专门找二位过来也就是想跟你们摊牌,毕竟天道盟里也就你们值得一交。” 沈平有些诧异:“你跟冉霸还有林之虎不合我们都知道,难道连萧河你也不相信?据我所知他可是十分拥戴你!” 张子龙眼神闪烁:“千里神行萧河,这些日子我也了解过。喜怒无常行事无所顾忌,说实话我是个领兵打仗的,对这种人十分不看好!” 薛风扬眼神一凝:“说得好!可是你为什么相信我们哥俩呢?” 少年点着桌面:“薛前辈,你身为一流高手却从不持强凌弱,隐居在北马郡靠卖字为生。而沈前辈虽然家财万贯,却最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我张子龙虽然年纪尚轻,但也知道什么人值得相信。” 沈平满脸和气:“既然你想跟我们摊牌,那我们二人今天就要听听,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同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冷芒:“天道盟三万帮众,经过上一战后只余七千。这些人……难道就该死么?” “该!”张子龙轻喝一声斩钉截铁,站起身后义愤填膺:“武林中人虽然身负绝技,说到底也就是个百姓而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为了一个秘银矿,十数万人相互杀伐,对千岛湖外所有事情都不闻不顾,甚至奴役百姓为其采矿。冉霸更是色鬼上身,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欺男霸女。江湖人称判官的林之虎,一人犯错满门抄斩!这样的人,难道二位前辈真觉得他们是无辜的么?”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坚定,没有任何迟疑。 沈平叹息一声:“可是普通帮众呢?他们只有微末的武功,根本无法左右帮内高层的决定,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而已。难道他们也该死么?” 少年低下头双拳紧握:“为了福州千万百姓,我张子龙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与其让他们在江湖厮杀中丧命,不如为了国家慷慨赴死!” 帅帐中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薛风扬开口,语气有些担忧:“张少侠,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当你终日与恶为伍的时候,小心自己也变成与他们一样的人。” 张子龙有些愕然,还不等他仔细思考,门外传来一声:“张首领,绿林营有个太史幼慈的人求见。” 少年连忙整了整思绪:“让他进来!” 白发少年迈步而入:“张将军,方才医神谷唐文翰率队前来,点名有要事要见你。” 医神谷? 张子龙面上带笑,起身就向外走去:“他们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太史兄弟敢快带路。”二人风风火火的离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薛风扬脸上的变化。 绿林营帅帐内,张子龙挑帘而入,挥手示意众人不用多礼,环顾四周后快步来到唐文翰近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唐前辈,您怎么来了?” 唐文翰满脸复杂神色,长长叹息了一声,从背后取出个一尺高的朱红色酒壶与一封信件:“薛师叔仙逝了!这是她临终前交给我的,再三嘱咐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师母薛风婷,死了?!!! 这个消息图同晴天霹雳一般轰在少年头顶! 张子龙顿时呆若木鸡,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回过神后双目赤红,背后豪龙胆瞬间点在唐文翰喉头,大吼道:“不可能,师母是先天境高手,又精通岐黄养生之道,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你一定是假扮的,你到底是谁???” 身后那个名叫当归的肥胖青年眼睛一瞪就要出手。 唐文翰伸手制止,语气平静:“张少侠你是否服用过轮回丹?” 轮回丹! 张子龙瞬间想到在天苍山上的一幕,自己从驭物境直接连破三境达到了化形中品。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没错!这跟师母的死有关系么?” “轮回丹乃是集天地造化之力的异宝灵药,炼制材料十分珍贵不说,就连手法要求也是极为苛刻。最可怕的是就算炼制成功也是一个空壳,虽然能转嫁功力,可是必须有一个功法高深者心甘情愿牺牲修为!” “铛啷~” 豪龙胆跌落地面,少年满脸不可置信倒退两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整个帅帐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秦雨寒的目光担忧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年。 唐文翰郑重其事:“不错,你之所以能够功力大进,是因为轮回丹内蕴含着薛师叔的七成功力,也正是因此伤了命元根本,所以才导致殒命。” 张子龙闻言脚步一乱直接跌落在地,满脸的悲痛,彷徨如一个孩童。 曾几何时自己曾发下宏愿,待驱逐福州海寇,就勤练武功达到先天,去唐国宰了陈天悟那个混蛋为单老师报仇,带着人头回到天苍山交与师母…………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薛风婷的死变得那么苍白…… 第五十八章 祸不单行 “这些都是薛师叔心甘情愿的,并不怪你。这是她留给你的遗物。” “师母葬在哪里?” “按照遗愿,与单老剑客合葬在天苍山。” ………… 少年接过酒壶与信,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帅帐。 此间事了,唐文翰起身告辞:“秦将军军务繁忙,我等就不叨扰了。” 秦雨寒连忙挽留:“唐谷主既然已经下山,何不留在军中效力?有您相助战胜海寇定指日可待。” “有当归、墨雪二人足以。听闻北马郡爆发疫情民不聊生,我等还要赶去医治。” 听他如此说,秦雨寒也就不再挽留,率领众将一路相送到军营外。曲趣渠二人与白发少年依依不舍的聊了好久才洒泪挥别。 凤鸣山巅,狂风四起。 “书呈爱徒子龙亲启:见此书信想必已经阴阳两隔,匆匆红尘数十载,念此世间已了无牵挂。终能追随单兄而去再续前缘,幸甚,幸甚。子龙你一片赤子之心侠肝义胆,唯恐得此消息责难于己,特留书一封释其心怀。” “轮回丹练成之日,我早已下定决心为其注功,原本是为你师服用,无奈他先行一步,所以子龙切莫心怀愧意。自你下山之后我思索良久,人死灯灭恩怨尽消,我辈的恩怨万无道理让你这小辈来承担,唐国之行万不可取。” “只要你平平安安,单兄与我九泉之下方可瞑目。元正曾言有愧于你,看在你我情分上就此作罢了吧。子龙你天资平平却身怀英魂,长此以往必然伤及命元,特附朝霞酒方一张,记在心中看过既毁!” “师母薛风婷,绝笔!” 一行行的娟秀小楷,宛如春风中漂浮的柳絮般让人赏心悦目。 张子龙咬着嘴唇,眼泪一滴滴的滑落,不等落地就被凛冽的山风吹散于无形。身旁一尺高的朱红酒壶摇摇摆摆,仿佛在安慰少年一般。 “伤心的时候还是大声哭出来比较好。”夏灵儿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年背后。 张子龙丝毫没有意外,双眼无神的盯着医神谷方向:“四十年独守孤山,只为了让他做回真正的自己,值得么?” 女子来到少年身旁坐下,双臂抱膝坚定道:“值得!” “可是他们天各一方,四十年未曾见过一面,直到最后单老师甚至以为她喜欢的并不是自己……这样还值得么?” 夏灵儿巧笑嫣然,侧脸看了一眼少年:“一定值得。不论相隔多远,我相信他们的心一直都在对方身上。” 张子龙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女:“真的?” “当然!女孩子的心思你哪里知晓?” ………… 当张子龙脚步沉重返回驻地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进入帐内却发现薛风扬依然在等他。 他强提精神问:“薛前辈有什么事么?” 薛风扬面色难看,眼中甚至透露出了一丝恐慌:“唐文翰他找你有什么事?” 这话问得十分唐突,少年心中有些不快,正准备发火却突然顿住。 薛风婷! 薛风扬! 医神谷就位于北马郡,而薛风扬也隐居在北马郡,世间有这么巧的事? “薛前辈,您认识薛风婷么?” 薛风扬身体僵硬:“那是我姐,她是不是出事了?” 果然! 张子龙长叹一声:“她死了!” “死了?”薛风扬闻言瘫坐在椅上,身体中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一般,帅帐中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后,薛风扬猛地站起身,对少年一拱手:“李行舟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告辞!”张子龙伸手想要阻止,可嘴开合数次,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薛风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天道盟本来就是松散的江湖组织。 张子龙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宰了唐国那个先天高手,自此之后他变得更加刻苦,除了练功习武就是研读兵书,每天睡觉不到两个时辰。 而他的腰间,无时无刻都系着一个颜色艳丽的朱红色酒葫芦。 山水郡一战打的十分惨烈,除了虎贲营外都损失惨重。原本的计划被伤病打乱,接连休整了四天后,秦雨寒这才召集三军将领商议军机。 说来可笑,绿林营虎贲营加上天道盟,总共不过九万人,可有资格前来参加会议的却不下四百人,可见战争对于普通士卒来说是如何的惨烈。而帅帐内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多人,只能在校场举行。 三通鼓响后,所有将领悉数到场。帅台上分坐着赵修武、秦雨寒、张子龙三人,毕竟他们之间并不存在隶属关系。女子清清嗓子起身刚准备说话,营门处就是一片骚乱。 片刻后,十几匹骏马飞驰而来,一道尘烟中响起汉子重复的高喊:“紧急军情,挡我者死!!!” 秦雨寒眉头紧锁,转头看了眼张子龙,后者摇了摇头。 骑兵直接冲入校场,为首一人不等马匹停稳就翻身而下,双膝跪地高举一封火漆公文:“大世子殿下在镇江府遇刺身亡!” 此言一出,整个校场都沸腾了。堂堂世子居然被刺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而赵修武更是悲愤交加,红着眼抢过公文,撕开看了一遍:“海寇这帮卑鄙小人,居然下毒害死了我大哥!” 毒? 天道盟几位首领对视一眼,眼中杀气凛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群骑兵根本就不是一伙的,此时又有一名骑兵跪地禀告,噩耗如同狂风骤雨不断袭来,听得在场众将脸色铁青。 “王爷报仇心切,亲自领兵出城报仇,在大曲郡与海寇遭遇,一番大战损伤惨重退回广陵。” “墨非攻部回援路上被敌人伏击,全军覆没!” “海寇挥军猛攻广陵,采用一种名为千机车的攻城利器,连轰三日城墙坍塌。” “全城军士奋起争夺城门,损失十分惨重!” ………… 公文如同雪片一般落在帅台,张子龙瞳孔微缩盯着其中一封。墨老,死了? 秦雨寒看过之后拍案而起:“前后相隔半月之久今天才送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拖出去斩了!” 帅台两侧亲卫轰然领命,手持大刀迈步上前就要拿人。 报信的士卒连连磕头,大声哭诉:“秦将军,郡主前后派出数十拨人探报,可却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我们路上曾被一伙神秘人追杀,他们武功十分高强,跟我一起来的有三十多个弟兄,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了,求秦将军饶我一命。” 十几人纷纷磕头,校场青砖上血迹斑斑。 秦雨寒脸色变了数遍。 张子龙见状站起身朗声下令:“你们先下去吧,所有人都各回本部收拾行装,准备随时出发。” 众将看自己统帅都没反对,只能各自回营,不过每个人的心间都仿佛压了一颗大石头,十分沉闷。 绿林营帅帐。 “必须立刻出兵救援广陵!”赵修武红着眼睛。 “当然,但是不急于这一时!”秦雨寒点了点头,对比着桌上公文:“大世子遇刺身亡,王爷率军出兵,墨非攻被伏击,海寇攻城,神秘人封锁消息。这一切好像早就计划好了!” 方星火沉声道:“墨师精通兵法,绝对不可能被伏击!” 张子龙盘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体内真气汹涌澎湃正在练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秦雨寒眼中寒芒四射:“这是阳谋,不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支援广陵,既然如此那就把声势做足,告诉海寇援军来了!” 方星火点了点头:“东入乌峡,过镇江由平广县入广陵,那里地势平缓官道宽阔,再加上我们在乌峡郡驻扎许久,对地形十分熟悉,海寇玩不出什么花样。” 秦雨寒思索:“如果对方在平广县驻兵怎么办?广陵北部峰峦叠起易守难攻,被拒之门外的话可就贻笑大方了。” 方星火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丝杀意:“驻守平广县的时候,我已经派墨家子弟修建了几条隐秘通道,如果有敌人防守刚好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传令下去埋锅造饭,饱餐之后立刻出兵。”秦雨寒下定决心,手下亲兵领命离去。赵修武跟方星火二人也结伴离开。 帅帐中只剩下张秦二人。少年收功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战袍:“广陵府危在旦夕走陆路太慢了,我带天道盟走水路支援。” 秦雨寒皱眉:“应江已经被郡主沉船阻断,你准备怎么过去?” 少年自信道:“那些只能拦住吃水极深的大船,我准备用渔船过江,反正江面也不会出现海寇战舰。有你们负责吸引凯特注意力,我这边不会有任何问题,并且从三江口回广陵还有一个好处。” “可以避开海寇主力直接从后方支援,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子龙点头向帐外走去:“墨家机关术的厉害我是亲身体验过,我不相信他们居然会被海寇全灭。” 等他走后,秦雨寒来到地图边,看着一路东去直达广陵的应江:“再坚持一下,最多三天就能赶到。” ………… 半月前,平安郡城。 郡守府内,金发碧眼的凯特正在发火:“废物,天狼卫全军覆没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面前地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海寇:“首领饶命,要不是福州武林势力阻拦,在千岛湖又出现了一支非常厉害的舰队,不然我们一定不会失手的。” “噗~” “借口这么多,留着给上帝说吧。”凯特手持一柄镶嵌着璀璨宝石的华美宝剑,刺穿了那人的前胸。 口中鲜血如同泉水喷出,眼中神光迅速流逝,那名海寇生机断绝成为一具尸体。凯特拔出宝剑挥舞一下,在地面留下一道血迹,圆形剑身光滑如镜。 “首领,门外有特使送来了一封信。”屋外走来一名亲卫,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小心翼翼的禀告。 “终于有消息了,拿过来我看看!”凯特坐回座位。手下连忙上前递过一封密信。 “你先下去吧,把这废物的尸体也给带上,看见他就来气。” “是!首领”手下亲卫连忙拖着尸体离开。 凯特看完信后哈哈大笑,端起高脚酒杯品了一口:“那批千机车运过来了没有?”旁边手下恭声回道:“已经送到了大营。同来的还有五万援军,不过路过淮河的时候被沧浪帮伏击,损失了十几台。” “还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是时候收拾一下背后的麻烦了,传令下去明天开拔回营。” 手下有些惊讶:“现在回去那绿林营怎么办?”凯特狞笑:“无所谓了,让李舜臣跟他们玩吧。” …… 淮河中段,沧浪帮水寨。 不得不说这里位置实在是太好了,三面环山物产丰富,再加上连通淮河水路不缺水源,凭借上次从海寇抢来的粮食物资,这几个月来大肆扩张加以练兵,到如今居然有帮众十万。 前线大战正酣,这里却坐拥几十万百姓安居乐业,仿若一个世外桃源的小国家一般。 这一天风和日丽,春风徐徐。 水寨大门被紧紧关上,两侧山峰全是密密麻麻的沧浪帮帮众。水寨城头,一袭白衣赤脚的吕今瑶脸色铁青。 因为他们面前的淮河水面上,数以百计的战舰遮天蔽日,一眼望不见尽头,这是海寇主力。 凯特面无表情的看着易守难攻的水寨:“还真是占尽地利,怪不得敢如此嚣张。传令下去,先齐射一轮神火炮试试深浅。” 两百艘最大最高的战舰领命上前,呈扇形对准水寨。 伴着悠扬的号角声,震耳欲聋的炮击声连成一片。 只见无数火球冲天而起,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水寨中轰然炸开,整个河面都颤抖不休。山坳中的所有百姓在炮声中都瑟瑟发抖,哭喊声乱成一团。 等炮击结束后,手下连忙过来禀告:“首领,他们建造水寨用的木料特别坚固,神火炮效果甚微。而山上刚好是射击死角,神火炮够不到。” 凯特一挑眉:“哦?这还真有点意思。”手下连忙进言:“不过再坚固也扛不住神火炮的持续轰击,用不用继续攻击?” 摇了摇头,金发碧眼的汉子鄙夷道:“愚蠢,神火炮炼制起来十分麻烦,居然想这么浪费。”手下连连告饶。 “让海曼他们上来,试试千机车的威力。” 战舰后撤让出位置,从后方又上来了一排怪异的大船。船舱在尾部只有一层,空出偌大的甲板上摆放着一台类似投石车一般的兵器,轮子被卸去,八条支架固定在甲板四周。 这排舰队距离营门足足有五里远,吕今瑶极目远望眉头紧皱:“这是什么东西?”旁边帮众纷纷摇头。 “嘎吱~~嘎吱~~” 江面传来一阵机括声,紧接着一颗颗巨大铁球腾空而起,砸在水寨前,山峰上,山谷内。 “轰隆~轰隆~~”火焰冲天而起,伴随着无数激射的铁块。 一时间天崩地裂山体坍塌,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发出惊恐的大叫。 凯特看的心花怒放,惊叹道:“果然是好东西,看来那个姓申的果然没说大话,不愧是诸葛家的利器。” 第五十九章 广陵血战(上) 天道盟里都是武林中人,没有辎重的困扰,所以当绿林营、虎贲营还在埋锅造饭的时候,张子龙已经率军出发了。 当行到千岛湖边的时候,段鹏举和田茂光两人过来辞行。 张子龙双手抱拳:“这次多谢二人舍身相救,张某一定铭记于心。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强留了,他日江湖再会!”前途忐忑所以他并没有挽留。 等二人离去,夏灵儿有些遗憾:“段鹏举此人是个人才,可惜家里遭逢大变,不然留在你身边绝对会有帮助。” 张子龙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此行异常凶险,以他的武功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天道盟陆续登船,他们放弃了战舰,而是选择小巧战船,一路南下抵达碧波荡漾的应江。 刚到这就被一支舰队拦住,仔细打量让人咂舌。这还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舰队,楼船、海舰、战船、渔船乱七八糟。 冉霸暴跳如雷:“哪来的乌合之众,为什么挡路?”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们是应江府义军,你们是海寇么?” “老家伙,我们不是海寇。赶快让路,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冉霸冷哼一声高声回应。 “爷爷,是你么?”此时时小雪一阵风般的跑到甲板,蹦蹦跳跳的挥舞着手臂。 “呃!你认识?”冉霸有些惊讶。时小雪冷哼一声:“当然,那是我爷爷,空空门宗家门主。” 两支船队靠近,对方甲板上站的一群人中,果然有须发皆白的时千,应江帮的谢皖秋也赫然在列。 ………… 铁甲神舟上,张子龙设宴款待。 各报名号后,谢皖秋掩嘴惊讶:“你居然是张子龙?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上阳台剑侠酒楼相见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 时千也有些惊讶:“张少侠?难道是有奇遇么?” 张子龙轻笑解释:“并非如此,时前辈。当时相见时晚辈身体出现了些状况,现在只不过是恢复了而已。倒是你们,怎么会组织起义军来了?” 时千长叹一声:“如今大战四起,各地匪寇为非作歹,百姓怨声载道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都是被逼的啊。” 张子龙眯起眼:“哦?居然还有人敢趁火打劫?当真该杀!”少年杀心已起,船舱内顿时温度骤减。 谢皖秋打了个冷颤连忙劝说:“张少侠一直在前线作战所以并不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部分匪寇都是普通百姓,他们如今连吃穿都成问题,也就是抢掠一些粮食罢了。也算是被逼无奈吧。” “就算如此也不能落草为寇。既然吃穿都成问题,那被他们抢劫的人该怎么生存?等打跑了海寇,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义军一方一时无言以对。 夏灵儿见状连忙招呼:“上菜上菜,大家好不容易见一面,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吧。” 陆续有天道盟帮众端来酒菜,大多都是些寻常鱼虾之类。气氛顿时缓解下来,义军一行饱餐一顿后起身告辞,张子龙也没有挽留,毕竟他们现在还在行军途中。 时小雪满脸不高兴的跑过来说:“行了,这次算是还了你的恩情,我也该回空空门了。”张子龙点了点头。 夏灵儿有些不舍:“等打跑了海寇,有机会来广陵府找我玩,我亲手给你做一套衣裳。”时小雪闻言顿时又高兴起来:“还是夏姐姐最好了。” 身材矮小的萧河满脸不高兴:“咳,你这一走就没人陪我玩了!”时小雪做了个鬼脸:“这么大的人了整天就想着玩,还是想想怎么长高一点吧。” ………… 分别之后,张子龙手中多了一份海图,一份从福州前往楼兰的海图。 夏灵儿看了一眼:“那个谢皖秋给你的?是什么?” “这是应江帮掌握的一条航线,能够避开死亡海域前往楼兰,与鬼左近他们的航线并不相同。” 夏灵儿有些疑惑:“你要这有什么用?” “凯特非常狡诈,就算我们能战胜他,估计也杀不掉他。到时候就有用了!” …… 天道盟战船虽小,速度却十分迅捷,顺着应将一路东下,过天剑山,水云城。三天后抵达了三江口。 原本繁花似锦的渡口,如今却异常荒凉。不光连船都没有停靠一艘,放眼望去甚至看不到一个人,所有店铺也都是大门紧闭。 天道盟登陆完毕,萧河手搭凉棚惊叹:“这还真是,大场面啊!” 张子龙抬头看去心情沉重。广陵城方向轰鸣不断,一道道浓烟冲天而起,汇聚在天空甚至形成了一朵黑云。距离这么远居然还能隐隐听到喊杀声,战事之惨烈可见一斑。 夏灵儿有些担忧:“咱们只有七千人,真的要上去么?”不怪女子如此问,广陵城可是一座坐拥百万人口的庞大城市,七千人对它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少年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至少现在广陵城还没陷落,必须赶去救援。天道盟都是武林高手,巷战对我们有利!” 一声令下,天道盟全军出击。 冉霸跟林之虎二人却在此时来到少年面前:“跟着你出生入死了这么长时间,手下帮众也死伤了大半,却连李行舟的影子都没看到。你确定他就在海寇军中么?” 张子龙点头:“我确定,李行舟就在海寇大营,很可能就在凯特身边。” 林之虎转身就走:“如果到时候找不到李行舟,你应该知道后果。”冉霸也冷笑着离开。 …… 天道盟速度很快,一路穿过空空如也的陷阵营驻地。当他们来到广陵高大的城墙前,迎接他们的却是锋利的箭矢:“站住,来者何人?再往前一步就放箭了!” 箭矢速度飞快,但快不过萧河的身法,只见身影一闪青年就把利箭抓在手中,不满道:“喂,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这不是已经放箭了么?” 城头上,那名守将直接大喝一声:“弓箭准备!” 数千将士同时张弓开箭对准萧河,后者一咧嘴,转身跑回本阵:“原来这才叫放箭啊!” 张子龙来到城前大喝一声:“游击将军张子龙,开门!!!” 城头上一阵死寂,那名守将确定了少年身份,顿时大喜:“张将军回来了,援兵来了。开门,开门!!” 第六十章 广陵血战(中) 偌大的城门缓缓打开,夏灵儿看着一片沸腾的城头有些不解:“现在正在打仗,这么开门没问题么?”张子龙解释:“只是侧门而已,海寇是从东南两个方向攻城,西门因为赵飞燕沉船断江,所以根本就不会有大股海寇。” 侧门打开,张子龙率军进城。 在城外还感觉不到,这一进广陵,所有人都被战争的阴云所震撼。刺鼻的血腥气中,遍地哀嚎的伤病人员就被随意的摆在路边,脚步匆匆的大夫背着药箱在其中翻找还有得救的。将领们大声呼喝着,成群成群的士卒脚步慌乱的朝东南方向跑去。撤下来的士卒浑身血迹脚步阑珊,他们双眼无神的靠墙而坐,有的喝水,有的啃着干粮,更多的则是抱着武器沉沉睡去。而距离他们不到两丈外,就是一具具残破的尸体。 西城守将连忙从城头下来,抱拳道:“卑职李明,见过张将军!” 张子龙挥手示意不用多礼,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现在情况如何?” “卑职一直在镇守西城,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不过敌人是从七天前开始攻城,他们只用了两天就攻破了城门。北城跟西城因为距离战场最远,所以就被当成了后方。” “两天?”张子龙失声惊呼。 要知道以广陵城的坚固,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任海寇有再多人都不行。这到底是……没有问出想要的情报,张子龙直接率军向最近的南门冲去,一路上所见的全都一般无二。疲惫的、受伤的士卒,遍地伤员有的活着,更多的却是一具冰冷尸体,街道两旁的民居内也时不时传来小孩凄厉的哭声。 “张子龙,你终于来了!” 路过四海酒楼的时候,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张子龙抬头看去,居然是赵安定与叶红妆,他随意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我先去南城支援,回头再说!” 赵安定轻笑一声:“张将军应该是刚进城吧,不妨暂停片刻上来相谈,我有你感兴趣的情报。” 张子龙脚步顿住,对方毕竟是皇子殿下,再加上他如今确实是两眼一抹黑,贸然开战伤亡必定十分惨重,想到这朗声道:“既然殿下有如此雅兴,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天道盟五位首领与夏灵儿进入四海酒楼,发现一楼内除了掌柜空无一人。 来到二楼落座,叶红妆满脸欣喜的拉着夏灵儿问:“灵儿姐姐,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夏灵儿嘴角扯了扯:“去救个差点被你害死的人!”叶红妆两眼泛光的打量着女子与张子龙。 张子龙轻咳两声直言:“广陵城两天就被攻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安定并未答话,而是盯着天道盟其余四位首领:“这就是前段时间盛传的六鬼众吧?果然各个都是天赋异禀的高手。”冉霸面带不屑的看了一眼病态青年:“居然敢对我们评头论足,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张子龙瞪了冉霸一眼介绍:“这位是淮国七皇子,赵安定。” 此言一出冉霸四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直接跪地叩首:“草民见过殿下。” 不怪他们如此低声下气。淮国作为明州三大国之一,皇权势力大的惊人,死在皇城司手上的江湖名宿数不胜数,更别说他们这些只能算小有名气的一流高手了。 赵安定丝毫不生气:“都起来吧,这里又不是上京城无须多礼,再说广陵附近的安危还要多仰仗众位好汉。” 冉霸等人连忙道谢,一脸受宠若惊的感觉,万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居然如此礼贤下士。 坐在窗旁的张子龙看着外面兵荒马乱的场面,心急如焚地又问了一遍:“广陵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色有些病态的青年端起茶碗品了一口:“你听说过千机车么?” 少年摇头:“不曾听过,这跟广陵城的失守有关系?” “没错!千机车是诸葛家发明的一种攻城利器,制作方法早已失传,它能把填满火药的铁球投出五里之遥,海寇就是用它轰开了广陵门户。” 五里?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要知道守城利器床弩也不过能射出二里开外,这个千机车居然能投掷出这么远的距离,还是铁球,这…… 张子龙连忙追问:“伤亡如何?” “连日血战,残兵败将加在一起,也就不过两万多人。”赵安定说着指了指窗下路过的一队军兵:“索性广陵王还有一支精锐军队,靠着他们才能勉强守住了广陵。” 少年侧头打量,那是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身穿红底黑边的特殊战袍,他们灰头土脸显然刚从前线下来,可是每个人眼中却十分坚毅,脚步也丝毫不乱,确实是精锐之师。 夏灵儿心中恍然大悟,那些士卒穿的战袍就是王府委托彩衣宗赶制的那批,原来就是给这支军队装备的。 张子龙收回视线:“海寇那边如何?” “有千机车的帮助,他们这次攻城十分顺利,城外最少还有二十万大军。幸亏你们消灭了北路所有敌人,不然福州恐怕真的危险了。秦姑娘他们为何没有跟你一起前来?” “他们选择从陆路支援,想要赶到这里最少也要五天时间,不过敌人得到消息后必然会收敛一点,不然腹部受敌,我们乘虚而入来个前后夹击,海寇之患就能彻底解决。不过,凯特此人狡诈异常断然不会如此不堪。” 就在此时从南城方向传来一阵轰鸣的爆炸声,并且越来越近,大街上顿时一阵骚乱。士卒们成队成队地奔赴前线,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张子龙猛地起身一拱手:“殿下,告辞了!” 赵安定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嘱咐:“张将军一路小心,东城有广陵王府的龙卫军防守,想必应该万无一失。进攻南门的是石和通部,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张子龙冷哼一声率人离去。当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广陵危机,殿下为什么不走?” 赵安定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凭海寇这些土匪流寇,还不值得我退避三舍。”说着又轻笑一声:“再说我一直相信,有张将军这样的英雄在,广陵,破不了!” “一定!”张子龙应了一声,大步下楼率军奔赴南城。 第六十一章 广陵血战(下) 广陵城南,身穿都伯战袍顶盔掼甲的青年,手提战刀接连砍倒五六名海寇,带着十几名血迹斑斑的手下躲入一条隐蔽的巷弄中。 一个满头华发的年老士卒喘着粗气:“燕大人,这次估计属下要交代在这了。” 青年闻言连忙快步走到近前,蹲下身担忧地问:“老王,你怎么了?”其余士卒见状也纷纷过来查看,老王从军多年,他们几乎都是老人看着成长起来的,就连这个名叫燕青的都伯也不例外。 鲜血顺着老王捂着腹部的指缝间不断涌出,夹杂着不少破碎的内脏。跟着他们能走到这里,老人早已经油尽灯枯,生机迅速流逝,面色也变成死灰色。 “什么时候受的伤?疼不疼?”青年满脸焦急眼角带泪,手忙脚乱的帮他捂住伤口,可是鲜血依然不停地流出。 老王咳了两声,鲜血又从口中流出,他却仍然强颜欢笑:“刚才不小心被那个黑大个捅了一下,你别说,还真有点疼!” “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医神谷的大夫一定有办法治好你,放心吧!”燕青红着眼睛,俯身就要抱起老者。 啪! 老王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打开青年的手:“上头给我们的任务是把海寇撵出桃花巷,现在回去就等于临阵脱逃,小燕子,别犯糊涂。” “老汉已经六十有八了,早就够本了。”老王睁着浑浊的眼睛看向春日的天空,喃喃道:“当了一辈子兵,这还是有生以来打的第一仗。看来老汉真的不适合吃这碗饭啊……” 众士卒垂首不语,燕青眼睁睁的看着老人生机断绝,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呛啷~”燕青站起身抽出战刀,满脸愤怒的大吼一声:“有种的跟我走!”手下纷纷抽出战刀,大吼:“报仇,报仇!” 大战至今,拱卫司这一百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这十来个,滔天的怒火只能用敌人的血来洗刷。 燕青率众人冲出胡同,迎面就撞上一队海寇,乌央央的有七十多人。 双方相见根本不需言语,顿时便杀做一团。燕青毕竟是驭物境的高手,浑身真气缠绕长刀乱舞,寻常海寇根本不是对手,不到片刻就手刃七八名敌人,全身血迹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让我来!”一声怒吼从人群中响起。黑影闪动,一个手持双锤的魁梧海寇就来到燕青近前,二话不说当头砸下:“小子找死!” 双方混战本就乱作一团,等青年反应过来已然为时已晚,无奈只能举刀格挡。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燕青虎口崩裂,战刀直接被轰成数段,硕大的锤头余势不减当头罩来。眼见自身陷入绝境,燕青眼神凶狠不退反进,手中断刀直接捅向对方心门。 银色闪电伴随着雷鸣轰隆,一闪即逝。 燕青满脸呆傻,他面前的海寇腰部以上被打成齑粉,鲜血如同泉水喷溅而出,淋了他满头满脸。不远处的地上,插着一杆颤鸣不止的怪异长枪。 “杀!一个不留!” 燕青呆呆回头,只见一个黑袍银甲的少年迈步而来,蓬发之下是一双充满杀机的眸子。随着这声命令,跟在他身后的人群四散而出,高来高去赫然都是武林高手。 面前这伙海寇顿时被杀得哭爹喊娘,死伤殆尽。 张子龙!!! 少年走到近前,磅礴的真气夹杂着犹如实质的杀气,燕青双腿打颤侧身让开道路,带着幸存的六名士卒跪地抱拳:“卑职燕青,见过张将军!” “你们回去休整,这里交给我了!”少年脚步不停,捡起豪龙胆杀向街口又出现的一队海寇。 一片腥风血雨。 少年手中长枪如同奔雷,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一百多名敌人不到片刻就被他一人杀光。踩着遍地的血水残肢,张子龙率军杀向城门。 “燕大人,这……就是张子龙?” “真是神人!” “张将军勇冠三军,果然名不虚传!” 燕青嘴里发苦,曾经他大言不惭地背后说了少年坏话,没想到今天他却救了自己一命。看着地上同袍的尸体,青年沉声下令:“带上弟兄们,咱们回去!” “王将军下令死守桃花巷,现在……” “我听张将军的,走!”燕青说罢亲手抱起老王的尸体,大步向西城走去。 在他身后,满身是伤的士卒推着板车,上面摆满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 双方摆开阵势开战,天道盟凭借武功只能胜其一时,接下来就会被战场的惨烈吓破胆。可是这里并非野外,而是地形复杂的广陵府城。飞檐走壁的天道盟在这里就是天然的主场,进退自如。 零星的海寇根本就拦不住如狼似虎的天道盟,一路杀到距离城门一里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张子龙眉头紧锁。巍峨的城墙坍塌无数,残破不堪,大大小小的口子如同筛子一般,根本起不到御敌的作用。放眼望去不计其数的海寇杀进广陵,与防守的士卒战在一处。 双方已经完全胶着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萧河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年身旁,双臂环胸问:“现在怎么办?” “先把海寇赶出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有了天道盟加入,海寇阵脚大乱节节败退,可就在此时,大地轰鸣震颤不止。大队骑兵从城门处冲了进来,为首一人是个绿脸汉子,顶盔掼甲手持长矛,此人正是石和通。 “退回去!”张子龙失声惊呼。 此处地势平坦非常适合骑兵冲锋,拿血肉之躯硬抗的话,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少年的话虽然经过真气加持,声势如同洪钟一般,可此处兵荒马乱,根本就没有掀起多少浪花,只有少数天道盟弟子依言后撤。 果不其然,石和通率领骑兵如一股狂风,瞬间就撕碎了官军阵型,只留下遍地尸体与呻吟。 局势急转直下,在大批骑兵形成的洪流面前,不论是普通士卒还是武林高手,都没有还手之力。 “撤回街道!”张子龙再次大吼一声,倒提长枪杀向骑兵,目标直指石和通。 破阵! 体内真气汹涌而出灌注在手中长枪,豪龙胆银光大放,如一道闪电劈向绿脸汉子。途中十余名海寇被其一穿而过,落马而亡。 “果然是你!”石和通大笑一声,手中蛇矛一记上挑隔开攻击。 张子龙身形出现在近前,握住枪杆一记力劈华山,对旁边海寇的攻击视而不见。 知道少年厉害,石和通纵马躲过攻击,长矛一引厉声大喝:“杀了他!”普通兵器的攻击,根本就攻不破万骨甲的防御,可是此时骑兵正在冲锋之中,就算以张子龙的勇武也不敢正面硬抗,只能脚下连点抽身而退。 石和通带领手下一冲而过:“人力终有穷尽时,仅凭你一人根本就无法左右战局!” 必须组织骑兵冲锋! 人在空中,张子龙手中长枪一震:“撞山龙!!!” 以少年为中心,无边威压倒卷天地,银色巨龙凭空出现仰天长啸,石和通骇然:“你找死不成?”此招威力虽然巨大可消耗巨大,力尽之时身陷重围哪里还有命在? “人头在此,有本事自取便是,接招!!”张子龙站立龙头之中,双手横枪于前。 一声龙吟,巨龙一头撞在骑兵洪流之中,张牙舞爪兴风作浪。海寇不光阵型大乱,马匹更是腿脚酸软掉头就跑,任凭骑兵如何抽打也不为所动。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马匹会惧怕到如此境地,石和通脸色难看:“毕竟不是战马,他娘的关键时刻居然趴窝了。”身旁副官连忙追问:“再这么下去不战自溃,首领,咱们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先撤回去再说!” 刺耳的鸣金声响起,海寇不论骑兵还是步卒都开始撤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终于守住了! 如此转折少年也没料到,看着疲惫不堪的将士,想要追击是不可能了。只能带队开始清理战场,如同一只受伤之后躲起来舔舐伤口的野兽。 在用大石头填补倒塌城墙的时候,一名中年将领率众而来:“张将军别费力了,这种办法我们早就试过了,海寇的千机车几轮齐射,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张子龙扛着一块平房大小的巨石,轰隆一声堵住塌陷的城墙:“那也比什么不做要强。” 中年将领深以为然,回头下令:“把还能动的将士们召集起来,把南城所有的缺口都给我堵上,拦不住也要让海寇多费些炮弹。” 张子龙眉头紧锁:“炮弹?”据他所之,海寇拥有神火炮,乃是海战利器,这个千机车会不会也是…… “不错,人影还没看到,铺天盖地的炮弹就打过来了。广陵如此坚固的城防,也只坚持了两天时间。这次要不是张将军前来支援,南城危矣。” 张子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广陵王府一处偏殿。 一名黑衣密探快步赶来,跪地禀告:“张子龙将军领军回来,打退海寇抢回南城。” 正在批改公文的赵飞燕手腕一僵:“知道了,让他立刻来王府述职,本郡主有要事相商。”密探领命离去,女子起身来到厅外,背着双手喃喃道:“我就知道你命大,不会这么容易死。” 入夜,风尘仆仆的张子龙来到王府,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一间书房,轻轻叩响门扉:“郡主,人带来了。” “行了,你下去吧。”赵飞燕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张子龙推门而入满脸错愕。书,很多书,入目所及全是书架就跟迷宫一般,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各种书籍。 尽头处是一张书桌,赵飞燕身着蟒袍伏案疾书:“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有这么难缠么?” “末将张子龙,见过郡主殿下。”少年没有回话,而是抱拳见礼。 女子全身一僵,手中毛笔顿时停住,过了片刻才出声:“张将军免礼!” “千岛湖各方武林势力暗中勾结海寇,已经被末将一网打尽。主谋杜宝,李行舟二人在逃,应该已经躲入了海寇大军之中。” “听说你率军前来,那些是什么人?” 张子龙简单把自己千岛湖一行介绍了一遍,最后总结:“李舜臣全军覆没,现如今海寇只剩下凯特这一部。天道盟虽然初建,可是战力尚可一用,与其让这些人死于江湖纠纷,不如让他们上阵杀敌。” 赵飞燕震惊的看着少年:“既然说这种话,这可不像你。”以她对少年的了解,这是一个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意损害他人性命的人。 想起平白无故被殃及池鱼的千岛湖百姓,少年语气坚定:“江湖险恶,既然他们都要死,那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死的更有价值一些。”说着满脸嘲弄:“咱们淮国不是以商立国么?这笔买卖稳赚不赔,不是么?” 良久的沉默,赵飞燕摇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张子龙你成熟了!” 少年直言不讳:“殿下叫末将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没有的话我还要回去主持军务,天道盟军纪涣散,不得不防。” 见少年如此陌生的态度,赵飞燕心下一沉:“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我不出兵相救?”张子龙摇头:“灵儿都跟我说了,你的决定没错,如果派出大军救我,广陵城现在应该已经被攻破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如此冷漠?” “我张子龙是来杀海寇的,并不准备成为朝廷鹰犬,既然如此还是趁早跟你们划清界限的好。”张子龙缓声道。不可否认,相比与高高在上的赵飞燕,少年更愿意跟夏灵儿待在一起。 书房内灯火摇曳,衬得女子的脸庞阴晴不定。 过了一炷香功夫。 “随你,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个任务。后天清晨会起大雾,我希望你能率领本部人马,出城毁坏敌人的千机车!” “为什么?这无异于以卵击石,绿林营与虎贲营不出五天就能赶来支援,到时候里应外合胜算更大!” “没有时间了!千机车危害太大,如果敌人下定决心稳步推进,不出五天广陵城就会被轰成一片废墟,现在你既然现身于此,难保凯特不会狗急跳墙。” …… 张子龙思索片刻:“城外有二十万海寇,天道盟的人恐怕不会跟我一起出去送死!” 赵飞燕起身来到近前,直视少年眼眸:“所以我才让你去,除了你没有人能做到!如果不拔出这枚钉子,广陵府百万百姓将永无宁日。” 少年转身离去:“行,我知道了。” 第六十二章 绝境 海寇大营。 凯特满脸笑意:“哦?张子龙居然真的回来了?” 台下一名手下恭声回复:“不错,凯特首领。他一现身就把我们赶出了广陵,石首领让我问问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急什么?如今我们胜券在握,有的是时间跟他好好玩玩。回去告诉石和通,明天开始就用千机车开始轰城,逼他们出城来决战。” “是!”手下领命离去。旁边端坐的海曼挠头:“老大这样不好吧?轰平了广陵咱们还抢什么?” 凯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笑道:“人口咱们已经抢的够多了,金银财宝也轰不坏,到时候只不过费些力气扒出来罢了。” 海曼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现在李舜臣已经全军覆没,仅靠我们能行么?” “亏我如此看好他,没想到也是个愚笨之人。稍加引诱就倾巢而出,死的不亏。只要我们拿下广陵,一切都好说。” ………… 张子龙孤身返回天道盟驻地,这里位于广陵府正中间,放在以前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此时却是人去楼空,因为这里距离前线实在太近了。 推开一间客栈的大门,夏灵儿语气有些埋怨:“怎么去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我去叫人热热。”说完就忙活起来。 张子龙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等饭菜上来,夏灵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赵飞燕给我出了个难题!” “很麻烦?” “那倒也不是,不过想要说服冉霸那些人,需要你的帮助。” “阴阳袍?” “不错!” “这有什么难的?先吃饭吧!” 两人吃了晚饭,张子龙回房练功。夏灵儿起身出门,向彩衣巷走去。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不知道大师姐他们过得怎么样。 此时的彩衣巷人满为患,街道两旁到处都是百姓搭的窝棚,俨然成了个避难所。迈入主楼,彩衣宗弟子纷纷拱手行礼:“参见宗主。” 点了点头,夏灵儿登上楼顶。 美艳妇人任宁正愁眉不展的缝制一件华美袍子,夏灵儿一走,宗内所有事物都由她亲自主持,广陵城被攻破后局势更加复杂,就连她也数次亲率弟子抵御海寇。 “大师姐,我回来了!” 任宁一惊,快步走到少女面前打量了良久,这才埋怨道:“你这丫头一走就是几个月,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哎呀,知道了大师姐。我就是随便出去转一转,凭我化形巅峰的武功怎么可能遇到危险?” 任宁拉着少女相对而坐:“武功再高又怎么样?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海寇,被围上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到底去哪了给师姐说说。” 夏灵儿笑嘻嘻的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满脸得意:“这次要不是有我相救,那家伙就死在望月岛水牢了,他可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任宁叹了口气:“原来还是因为他。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夏灵儿抓起果盘中的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到明天帮他再演出戏就回来,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 美妇人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 翌日清晨,东南两城轰隆不断,黑烟冲天。一时间无数房屋化为瓦砾,守军更是死伤惨重。赵飞燕连忙下令向城内后撤。 张子龙率军前往,当他看着脸盆大小的黑色铁球一落地,便轰然炸开铁屑激射,寻常外放境的护体真气就跟纸糊的一般,瞬间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非人力可以阻挡! 天道盟掩护守军连连后撤,张子龙挥舞长枪垫后,凭借浑厚的真气与蛮力,抽飞一颗颗砸下的铁球。同时心中也总算明白了赵飞燕的担忧,千机车必须破坏掉。 想到就做!回到驻地少年立即召集冉霸等人议事,当他说准备明日清晨率军杀出城外的时候,遭到了林之虎等人的一致反对。 沈平拨楞一下自己的大脑袋:“城外有海寇大军在,风险实在太大了,不划算,不划算。” 夏灵儿冷笑一声,点着自己身上的阳裙:“诸葛家的阴阳袍,可以感应到对方的位置。李行舟如今就在城外,你们这群人口口声声喊着报仇,事到如今怎么怂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 冉霸等人顿时群情激愤,在经过激烈的讨论后,这才决定出城一搏。张子龙感激的看了一眼夏灵儿,后者挥挥手转身离去:“别死了!” 正午,王府议事厅。 文武官员分列左右,每个人脸上都愁云惨淡。远处爆炸声清晰可闻,脚下地面颤鸣不止,屋檐上的灰尘扑簌簌的往下掉。 赵飞燕身穿蟒袍朗声道:“援兵再有四天就能抵达,可如今已经是广陵生死存亡之际,明日一早会天降大雾,到时张子龙率本部人马兵出南门,务必破坏所有千机车。” 少年抱拳:“末将领命!” “岳武率两万龙卫军出兵东门,明天过后,我不想再听见千机车发动的声音。” “末将领命!”武将中走出个虬髯大汉,顶盔掼甲十分威武。 赵飞燕环顾堂下众人:“召集全城兵力,准备所有守城器械,待千机车被破坏,立刻守住城墙缺口。不能放任海寇踏入广陵一步。” “卑职领命!”满堂文武躬身领命。 待商议结束众人散去,赵飞燕喊住少年:“张将军留步,本郡主有要事相商。” 偏厅。 赵飞燕二人分宾主落座,丫鬟下人奉上茶水点心。张子龙皱眉:“不知郡主这是何意?” “墨家五万大军被设计埋伏导致全军覆没,这并不是巧合,是有人暗中给凯特报信。行军路线是由我亲自制定,知道详情的只有极少数人。”赵飞燕沉声道。 张子龙满脸杀机:“哦?到底是谁?” 赵飞燕摇头:“暂时不清楚,不过赵安定此人很可疑。自从他来到广陵府后大摆筵宴交朋唤友,你要小心一点。” 想起这几次见面,张子龙摇了摇头:“赵安定?他可是七皇子,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赵飞燕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其中情况十分复杂,一时半刻根本说不清楚。明天你要出征,今日我就算给你践行了。”说完对旁边候着的丫鬟道:“去厨房弄几个好菜,再去库房搬坛好酒。” 没过一会酒菜上齐,赵飞燕揭开泥封,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弥漫开来:“醉仙小酿,尝尝!” 少年接过酒杯,只见里面粉波荡漾,忍不住皱眉:“这个颜色,不会有毒吧?”现在少年真是谈毒变色,而大多色彩艳丽的事物一般都带有毒性。 赵飞燕翻了个白眼,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真不识货,醉仙小酿之所以是这个颜色,乃是采用桃花、荷花、桂花、山茶花等四季之花所酿造,再加上五十年岁月沉淀,尝尝吧!” 少年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得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肺腑之间香气萦绕,口鼻之中尽显芬芳。忍不住称赞:“好酒!” 赵飞燕摇头苦笑:“东门岛一碗酒糟你说好;一坛炎凉愁肠百转你也说好;恩德寺中烧酒刺鼻你还是说好;如今喝这绝世佳酿又是一个好字,真不知道对你来说,酒到底是什么?” 张子龙没有回话,而是弃杯不用抱起酒坛豪饮起来。看的女子连连摇头:“牛嚼牡丹,糟蹋了我的醉仙小酿!”话虽如此,可女子却满脸的巧笑嫣然。 一坛酒下肚,少年脸颊微红,吐了口芬芳酒气:“如若顺利的话,过了明日海寇覆灭之日近在眼前,总算该结束了。” “福州现在已经是满地疮痍,不知未来是福是祸。”赵飞燕有些感慨:“打完仗后,你有何打算?” “回上京找我爹!”张子龙没有丝毫迟疑:“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爹今年已经有六十岁了,身边除了小丫连个亲人都没,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女子脸色暗淡。少年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大哥赵文华在镇江遇刺身亡,父王他悲愤交加亲自领军报仇,兵败之后抑郁成疾已经卧床多日,身体更是每况日下。” 张子龙劝慰:“前些日子我遇见了医神谷谷主唐文翰,他如今应该在北山郡行医,等消灭了海寇可以请他给王爷看看。” 赵飞燕点了点头,酒足饭饱少年起身告辞。 ………… 第二天清晨果然天降大雾。福州本就多水起雾本是平常,可这场雾不一样,出奇的浓厚,视线只能看清五丈以内,再往外就是白茫茫一片。 趁此时机,张子龙率领天道盟,岳武率领龙卫军悄然向东南两门进发。所有人脚上都裹着厚厚的布条,以免发出响动惊扰海寇。 如此大的雾中,海寇斥候根本毫无所觉。天道盟有惊无险的来到五里外的海寇营房前,果见这里摆放着一排排的怪异投车。 少年屏气凝神,刚准备下令动手。四周突然响起刺耳的哨箭声,紧接着喊杀声大作,马蹄声骤起大地震颤不止。 有埋伏! “破坏千机车!”张子龙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抡成满月,面前的一架千机车被砸的粉碎。 乱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太阳升起雾气渐褪。此时天道盟只剩下四千余人,并且被层层围困在海寇大军之中。冉霸抹了把脸上的鲜血:“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埋伏?” 随着几声炮响,海寇攻势渐停围而不攻。石和通骑着一匹骏马,带着手下来到阵前,满脸笑意如同得胜的将军一般:“早知道你们会来,恭候多时了张将军。” 张子龙脸色阴晴不定:“是谁告诉你们的?” “这可不能告诉你。”说完看着天道盟林之虎等人:“我不光知道你们今天要来,还知道除了张将军,你们几人不过是想找李行舟报仇,没错吧?” 少年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石和通一挥手:“把他带上来!” 没一会,只见披头散发的李行舟被捆成粽子一般,被海寇押到了阵前。 绿脸汉子笑道:“你们现在已经被我十万大军团团围住,可以说是插翅难逃。不过我敬佩你们这些绿林好汉,毕竟我原来我也是淮国人。”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兵器带着这个用毒的瘪三速度离去。剩下的是我们跟张将军的事情,与你等无关。” 所有天道盟弟子闻言都心思活络起来。他们原本都是千岛湖各帮派的精锐,迫于张子龙等人的淫威才被迫与海寇交战,如今身陷绝境能有条生路,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阵前的冉霸、林之虎等人身上。 张子龙扫视四人一眼:“你们不会真相信海寇的话吧?他们性情狡诈如同豺狼,放下武器对方一旦反悔,你们可就是砧板之鱼任人宰割了。” 石和通闻言大笑:“我有两万骑兵,对付你们只需要一个冲锋。如何选择你们自己拿主意。” 沈平笑呵呵道:“张小兄弟你都听见了,这些海寇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我们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太亏了!” 冉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你不是很厉害么?自己对付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铛啷~”林之虎直接把手中长剑扔在地上:“合作结束,我们的目标只是李行舟。”他们三人既然表态,越来越多的天道盟弟子抛下了手中兵器。 萧河双手背在脑后,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张大将军,你知道萧某我一身本事都在腿上,这次恐怕爱莫能助了。”说完身形几个闪动,没入天道盟弟子中消失不见。 石和通眯着眼睛满脸笑意:“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完抬腿踢了一下马前的李行舟:“真以为会炼制些毒药就多有本事了?居然还敢拿我的弟兄的命去试毒,去跟你老朋友好好聊聊吧。” 李行舟被带到了冉霸他们面前,林之虎拍着他的肩膀狞笑道:“好久不见!”粉袍汉子一咧嘴:“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众人这才看清他现在嘴中连一颗牙都没有,硬生生的被人拔掉,红肿的牙床还在冒着鲜血。双肩被铁钩贯穿封住经脉,手指也被人削掉了三根,还体贴的为他上了伤药。他全身血迹斑斑显然被用过大刑。 石和通大笑:“人已经给你们了,现在就请众位离开吧。让路!” 人群分开露出一条小路。冉霸带头离开,只留下一句:“做人别太狂,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六十三章 一人即一军 海寇八万步卒,两万骑兵组成的包围中。张子龙身处遍地刀剑中,在他面前是天道盟离去的背影。 少年怒其不争,红着眼呵斥:“福州生你养你,如今海寇杀戮百姓,抢掠财宝,数以万计的妇孺被当成奴隶抓走。你们自诩义薄云天的江湖中人,却对此视而不见,都他娘的还算是个人么?” 天道盟不少人脚步迟疑。 冉霸却喝了一声:“海寇是来找你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江湖人行江湖事,保家卫国那是朝廷,是兵部的事情,跟我们没一文钱的关系。” 沈平也道:“张小兄弟,念在你救过我们一命的份上,待我回了江州一定给你做尊上好的棺木。每逢年节都会烧纸供奉,保证让你在底下活的舒舒服服。” 四千多人都练过轻身法门,说话间已经离开海寇包围,飞也似的四散而逃。海寇包围又聚拢起来,少年对此视而不见。 众叛亲离! 曾几何时,少年感觉天道盟这些人虽然韧性不够,可依然是些有血性的汉子。如今一看,利益熏心,简直是一群土鸡瓦狗。 石和通拍马上前:“这就是人心啊,淮国早已经腐朽不堪,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人人众私利而轻公利,为了功名利禄连父母妻儿都能随意抛弃。武林中人好勇斗狠喋血街头,为了一本好的武功秘籍连宗门都能背叛,哪里还会跟你讲义气二字?” “这就是你祸害福州的理由?”张子龙冷声质问。 “倒也不是。想我石和通世代将门,从小练功习武研读韬略,却因为没有银钱走动,居然连个偏将都做不上。张将军,你能明白这种感觉么?每天低声下气的给那些酒囊饭袋下跪行礼,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当官?仗剑游历行走江湖岂不更好?” 石和通放生大笑,几乎连眼泪都差点笑出来,最后眼中杀意盎然:“说得轻巧,石家虽不是名门,可大大小小上百口子人需要养活。出门游历?只是个笑话而已!” “可你如今做了海寇头领,祸害福州杀人无数,就不怕连累家人么?” “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也不会沦落到今日之地步。一日之间石家被扣上通敌的罪名,男女老幼被杀得干干净净,目的只是为了抢夺我石家的传家宝,给当今皇上贺岁献礼。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换做是你能接受么?” 张子龙正气凛然:“可是你今日所做之事,跟那些草菅人命的人有什么不同?福州被你们弄得尸横遍野,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犯下如此滔天罪孽,难道还想说自己有理不成?” 石和通不置可否,挥手道:“跟你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让你理解,纯粹是佩服你的武功为人而已。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加入我们,第二把交椅如何?” 少年摇头冷笑:“石和通你怕不是没睡醒不成?居然想招降我?” 石和通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充满惋惜的下令:“可惜了,杀!” 方圆两百丈大小,西面八方箭雨腾空而起,笼罩了整个空间。面对如同乌云一般的箭雨,任凭身法如何精妙也躲避不开,只能选择硬挡。 万军从中,少年孤身一人。 手中长枪一震,全身顿时被电光覆盖,箭雨射在上面“叮当”作响,不能穿透分毫。可久守必失,如果等到真气耗尽的时候…… 张子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脚下猛地一踩身形快速向北方冲去。那里是海寇步卒方阵,只有冲到那里,箭雨才会有所顾忌。 石和通见状大声下令:“盾兵出阵!!” “咚,咚,咚……”张子龙面前的海寇分开,从后面上来一个千人方阵,每个士卒都体型魁梧异常高大,身着覆面铁甲,走起路来一步一个脚印。他们手中没有任何兵器,举着一面等人高的巨盾,精铁铸造十分浑厚。 “找死!”前有盾兵后有箭雨,张子龙大喝一声,一头撞入盾兵之中。 可马上少年就知道失算了。这些铁甲盾兵虽然没有兵器,可防御力却十分惊人,电光缠绕的豪龙胆如果不用全力,根本就刺不透那厚实的铁盾铁甲。 而且这些人的力气也十分巨大,他们肩并着肩,别的不干,就拿铁盾去挤少年。 一时间张子龙行动被限,仿佛置身泥沼中一般。 石和通满脸得意,捏着胡须:“武林高手?在我亲自练出来的精兵面前,不过是难杀一些罢了。” “轰~” 长枪根本施展不开,张子龙舞动电光萦绕的双拳,凭借蛮力轰飞周身十来个铁甲盾兵,借压力大减的瞬间,脚下一踩身躯腾空而起,如同大鹏展翅一般射向盾兵后阵。 人在空中眼睛一亮,这群盾兵虽然防御惊人可行动迟缓,只要绕过去就行了。想到这运起轻身术法,踩着下方海寇的头盔“噔噔噔~”一路向北疾行。 “结迷魂阵!”石和通的声音远远传来。 铁甲盾兵密集的阵型顿时散开,五人一组开始旋转不定。失去借力之处的张子龙落地,只发现自己还置身于敌人包围之中,四面八方全是成伙移动的敌人。 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 “装神弄鬼!”少年大喝一声,挥舞豪龙胆杀向最近一伙海寇。 他虽然跟方星火研习过一段阵法,可是这东西太过玄妙,阵与阵之间更是千差万别,所以并没有看出此阵的玄妙。 就算穿上全身铁甲又手持大盾,可是面对全力施为的张子龙,单凭五人根本抵挡不了。豪龙胆带着残影,或刺或劈,不出十招就把这伙海寇分尸当场。 可等少年再抬头时就发现了不对劲,以自己为中心,相同的方位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队海寇,与方才一般无二。 石和通冷笑:“迷魂阵共分七层,相互之间互补有无,除非你把他们全杀光,不然就别想逃出去。可就算是你,真的能杀光一千名防御惊人的铁甲盾兵么?” 就算真的能杀光,你还有几分力气? 张子龙左冲右突,搅动一片腥风血雨。同时仔细观察发现,自己每杀一伙海寇,后方就会有一队快速补上,极目眺望影影绰绰,根本就不知道此阵到底有几层,有多大。 “既然你们找死,就别怪我心很了!”少年大吼一声,周身护体真气骤然收回,手中长枪散发出刺眼的银芒,伴随着滚滚的雷声。 盯准北方冲杀而去,当豪龙胆刺在铁盾上的时候,就见后面铁甲兵一阵抽搐瘫软在地,生死不知。少年眼睛一亮,长枪挥舞成风,如一道闪电般疾速冲阵,只留下遍地不知生死的抽搐铁甲。 石和通眼见迷魂阵的运转发生偏移,已经追赶不上少年杀戮的速度。只能下令:“放他出去,剑卫补上。” 杀得兴起的张子龙面前突然一空,原来已经冲破大阵。可面前却又出现了一个千人方阵。一个个穿着宽大长袍不修边幅,赤着双脚腰悬宝剑。 与其说他们是军队,到不如说是一帮浪迹江湖的剑客。 身后伤亡过半的铁甲兵重新列阵,张子龙咬牙开始冲阵。 凌厉! 刚一交手,张子龙只觉得周身四下到处都是凛冽的剑气,纯碎的杀机让人汗毛倒立。 可是,还不够! 跟他比起来,这些人的杀意,远远不够! 金铁交鸣声如疾风骤雨一般,手中长枪翩若游龙,一时间断剑无数哀嚎遍野。少年身穿万骨甲,长剑砍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印迹。 放开手脚全力攻击,时而大开大合所向睥睨,时而长枪倒刺如毒蛇吐信,一杆两尖枪在他手中神鬼莫测,如同猛虎的獠牙一般。 不同于铁甲盾兵,这群剑士速度很快,攻击也更加凌厉,可是防御却奇差无比,他们赖以生存的真气防御在豪龙胆面前就如同窗纸一样,一戳即破。 鲜血在空中激射,少年在腥风中狂舞。 一千剑士很多,可是张子龙屠戮速度却快的惊人,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少年就冲阵而过,只留下二百余侥幸存活的剑士,胆战心惊不敢上前。 石和通赞叹:“最强的矛加上最强的盾,厉害厉害!既然是英雄,那就应该死的壮烈,传令下去,骑兵准备!!” 四周包围的海寇开始让开道路,面露疲态的少年心中却没有丝毫开心,主角要来了! “张将军,我十分佩服你,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顶天立地。为了成全你的勇武,接下来我会派出骑兵冲锋,这样一来不论死活你都会名垂青史。” 远处尘烟四起轰鸣声大作,地面开始颤抖哀鸣,一望无际的黑色洪流如同海啸拍打而来,而他们的对手只是…… 一人,一枪! 少年手下的披麻军就是骑兵,对其利弊自然知之甚详。特别是冲锋中的骑兵,没有任何人能挡下,就算自己……也不行! 福州位于淮国东南,上京的位置应该就是在西北方向。 少年把豪龙胆插在身旁地面,正了正衣襟战甲,恭恭敬敬跪地拜了三拜:“父亲,孩儿怕是不能尽孝了,养育之恩只能等来世再报!” 又分别向博庆郡与北马郡拜了一拜:“大仇未报,学生愧对老师。” 骑兵速度非常快,顷刻间已经来到二里开外。大地已经不是震颤了,整个空间仿佛都开始抖动起来,所有人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跳动,仿佛面前山崩海啸一般。 石和通喃喃道:“如果是真正的骑兵,踏破福州需要几天?” 张子龙再起身时,周身气势顿时一变,少年肩扛长枪裙甲激荡,一脸轻松睥睨天下,仿佛面前不是钢铁洪流,而是一群蝼蚁…… “酒比人好,暖心!” 摘下朱红酒壶,咬开塞子仰头就灌,晶莹如玉的纯浆看似凛冽,入腹却如一条火龙上下翻飞激荡不休。 酒名朝霞,性纯阳如烈火,驱散一切魑魅魍魉。 少年气势节节攀登,十二条真气长河环绕流动接引天地,如大日初升耀眼夺目,围观海寇无不胆战心惊。石和通赞叹道:“真……神人也!” 挂回酒壶,张子龙一抹嘴角,双眼微红战意盎然:“战个痛快!!!” 声如春雷滚滚响彻天地。 少年倒提长枪,迈步冲向无尽洪流。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彗星落地轰入骑阵。 “给我开!!” 抬手挡下刺来的十来柄戈矛,腰身宁转一记横扫千军,豪龙胆带着凄厉的音爆,打在面前马匹前胸。 “嘭~” 连人带马加上冲劲,骑兵力道何止千钧?但是在少年狂暴的力量面前却显得十分脆弱,不论骑兵还是战马都被抽到了空中,惨叫着轰入本阵,一阵人仰马翻后被踩成一滩肉泥。 可就趁着少年出招的瞬间,钢铁洪流直接就淹没了他的身形。零零散散虽然也掀起了几丝波澜,可是对于一望无际的骑兵来说根本不足道哉。 一名海寇头目敬佩道:“面对如此阵仗还能发动攻击,张子龙还真是一身虎胆。” 石和通摇头:“虎胆?你太小看他了,虽孤身一人却有一军之威,如果能在武院修炼几年,他的成就绝对能超过淮国历代名将。” “首领,您不是说武院是淮国兵家圣地么?为什么会放过如此好的苗子?” “淮国已经没救了,听说有个姓华的富商给皇帝老儿修了座行宫,他孙子直接就被武院招收了。无钱无权又没有关系,想要从这鸟不拉屎的福州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名头目还想感慨一番,突然双目瞪成铜铃,指着战场震惊道:“他没死!” 被骑兵冲过的狼藉大地上,一堆堆不成人形的血肉多大三百具。少年身躯笔直拄枪而立,万骨甲残破不堪,豪龙胆也出现不少豁口,嘴角血迹斑斑胸前有一大滩血渍。 骑兵的威力自不用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随便一撞也能让人肺腑激荡身受重伤,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石和通朗声道:“一人即一军,张将军之勇武世所罕见!我石某的大门随时为你大开,不知可曾改变主意?” “不过如此,再来!!!” 少年仰天长啸,音波震动层层叠叠如水面涟漪。 “好!骑兵列阵!” 四里外的骑兵重整起鼓开始列阵。 张子龙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时刻准备拼死一搏,他虽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可是真气还有不少。眼角余光不断向石和通方向打量,如果能把他杀了…… 就在此时,从南方传来急促的战鼓声,由远及近声势颇大。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张子龙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里怎么会有援兵? 第六十四章 金甲 石和通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的是什么人?” “回首领,这支人马约有万人,打着陷阵营的旗号,不过……” “说!” “是,他们穿的并不是官军军服,一个个穿金戴银就跟土财主差不多。” “什么?”石和通眉头紧锁,他们现在围攻的正是陷阵营的主将,他们会过来并不意外,可是穿金戴银是什么意思?青海郡距离广陵有千里之遥,他们怎么可能会突然赶到? “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盾兵在前枪兵在中弓兵在后,骑兵做好随时包抄的准备。”石和通想了片刻立刻下达命令,腹部受敌可是兵家大忌。 “是!”手下领命下去,片刻间刺耳的号角声中,海寇大军开始快速穿插奔波。 张子龙眼前一亮,趁乱几个闪动没入海寇大军不见了踪迹。 石和通此刻也没有心情继续对付少年。反正他已经身受重伤,自己又有骑兵在,等腾出手再来收拾也不迟。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此一念之差就错失了天赐良机,直到他死也没有机会斩杀少年。 石和通治军确实有一套,十万大军调动的井井有条,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列阵完毕,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可是等敌人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所有海寇都觉得眼睛生疼不敢直视。石和通更是眯起了眼:“这他娘的什么东西?” 淮国富庶自然不假,军队按级别不同所配备的军服也十分讲究。布甲,皮甲,链甲,铁甲,银甲,鳞甲甚至有些高级将领还会配备金丝软甲,完全不惧寻常刀剑劈砍与暗器偷袭。 可是石和通从来没见过全军上下都配备金甲的。头上顶的覆面盔,身上穿的板甲,内衬的战袍,脚上踩的虎头战靴,全是明晃晃的亮金色。 本身已经够晃眼了,每个士卒还腰悬金刀,手持金枪,背后还背了一面半人高的大金盾。阳光一照那真是叫人不敢直视,亮瞎了眼。 看似笨重,可对方速度却快的惊人,如一股狂风转瞬即至,看样子居然不输一般骑兵。双方相隔两箭之地摆开阵势。 一个满头乱发的邋遢青年来到阵前一拱手:“哟,好大的阵仗。不知各位大爷能不能让让路,我们陷阵营奉命支援广陵,不想节外生枝。” 华羽,国都上京武院弟子,与秦雨寒赵修武一同入福州任职。先在绿林营后入陷阵营,李星河西去买粮一去不回,如今他是陷阵营主将。 石和通闻言气笑了:“广陵城就是我们轰塌的,居然还敢让我们让路,你这娃娃是怎么想的?真以为穿的跟个土鳖似的就厉害了?” 他们这些楼兰来的海寇,严格意义上并没有跟陷阵营交过手,对其了解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福州真正叫得上名号的,还是绿林营,虎贲营这两支队伍。 邋遢青年还没说话,身后又来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满脸不屑:“华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打过去就是了!”他眉眼之间颇为俊秀,双臂粗壮,但是带着一副鄙人傲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正是上阳台弟子钟元良。 “就你们这区区万人,口气倒是不小!”石和通眼神凌厉带着一丝忌惮。 华羽叹了口气喃喃:“整天喊打喊杀的,你们难道都不怕死么?”钟元良眼睛一瞪:“华羽,还真把自己当成陷阵营主帅了?要不是张大哥、李将军他们不在,哪里轮得到你在这大放厥词。” “大家各抒己见,我的意思就一个,打!”金甲少年怀中宝剑高声大喝,身后两千士卒齐声高喝:“杀,杀,杀!”人数虽少却如平地起惊雷,气势骇然。 钟元良,一个为了青楼女子加入陷阵营的上阳台天之骄子,凭借过人的身手一路高升,如今位居偏将。 身材魁梧的青年一身金铸板甲,冷声道:“陷阵营练的太久,是该练练手了。” 班鹏,海寇霍乱东七郡,全家被迫迁居广陵,死的死伤的伤。为了报仇加入新军,陷阵营选拔时表现出色被提为都尉,青海郡大战,东门岛大战表现突出被提为偏将。 身高五尺的半大孩子一咧嘴:“杀光他们。”旁边面沉如水与他相貌一般无二的少年:“我听我哥的。” 谢怀金,谢怀银,吉水县本地人。大哥谢怀石天姿异秉却心甘情愿跟随张子龙抗击海寇,最终葬身东海。兄弟二人立志加入披麻军保家卫国。他们异体同心配合默契,一攻一守所向睥睨。 英俊少年冷天雨握住身后剑柄:“打!” 冷天雨,青海郡城人士,一手快剑疾如奔雷。海寇攻破城池父亲被杀,索性陷阵营及时赶到救了母亲一命,迁居吉水县后半是报恩半是报仇,加入了陷阵营。 面色消瘦的汉子面相阴狠,盯着对面眼中放光:“福州大战我们陷阵营寸功未立,如今送到嘴边的肉岂有放过的道理?” 周齐,班鹏同乡,两把短刀使得出神入化,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在陷阵营担任一名伙夫,后在吉水县当街凌迟海寇首领山野川立下大功,破格提拔上来,与其他人相比,他更需要一场大战证明自己。 他们这边商议的欢快,对面石和通手下更是群情激愤,大小头目纷纷请战。绿脸汉子思索片刻:“盛传陷阵营的战力在福州首屈一指,还是等他们先攻过来吧!” 一名头目怒气冲冲:“首领,咱们兵力十倍于敌,根本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还是先摸清楚再说,李舜臣那样的人都栽在张子龙手上,作为他亲自统领的陷阵营,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石和通心思缜密断然拒绝。 另一边,华羽耸了耸肩苦笑不已:“既然你们都说打,那就打吧!先来个投石问路。” 急促的战鼓声如雨打芭蕉一样响起,陷阵营万人方阵一分为五让开中间位置。后方远处突然轰鸣声大作,这熟悉的声音让石和通面如死灰大声下令:“是千机车,顶盾,顶盾!!” 二十多颗黑色铁球腾空而起,划过优美的弧线轰入海寇大军之中,一时间火光大起铁屑激射,哀嚎声不计其数。 华羽得意下令:“不要停,继续给我打。”急促鼓声毫不停歇,陷阵营后方四里处,一个都尉大声下令:“手脚都麻利点,快点装。那边转机盘的快点,他娘的有气无力的像什么样子?就你们这样还想加入陷阵营?” 二十五架千机车早已经扎开架式固定在地,显然华羽早已做好了开战准备。都尉垂首站立抬头看着一波波的铁球升空,赞叹道:“姜老真乃神人也。”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石和通半晌反应不过来,失传的千机车为什么对方也有?头目们连忙请命:“首领,下令攻击吧,这么下去损失太大了。” 石和通回过神,捻须道:“对方气势汹汹有备而来,千机车射程只有五里,传令下去暂时后撤。” “撤?”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对方只有区区万人,他们八万步卒两万骑兵,为什么要撤? “执行命令!”石和通眼睛一瞪,手下头目顿时闭嘴。 见海寇开始后退,华羽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对手很厉害啊,居然能忍住不冲过来!”钟元良跃跃欲试:“咱们怎么办?要追么?” “军型严谨,退而不乱。算了吧!” “见海寇避而不战者,杀无赦!”就在此时,海寇那边突然一片人仰马翻。 “呛啷~”钟元良拔出腰间长剑,满脸兴奋:“张将军就在前面,跟我冲!”他还在说着,旁边谢家兄弟已经率军冲锋,五大方阵争先恐后冲杀而来,如一柄柄尖刀扎入海寇阵中。 张子龙一直躲在敌阵之中,见海寇撤退虽然井井有条,可是垫后部队与本部人马明显有些脱节。如此机会他岂会放过,直接现身开始反向冲阵。 他虽然有伤在身,可也不是油尽灯枯的境地,更不是寻常士卒能抵挡的了的,豪龙胆上下翻飞搅动阵阵血雨。 内外夹攻,垫后的海寇顿时一片大乱,再加上石和通的命令是撤退,所以根本提不起反抗之心,撒脚如飞就向大军逃去。 如此一来对于陷阵营来说就太简单了,比速度比耐力,海寇哪是他们的对手?一个时辰的混战下来,杀敌过万俘虏三千。 要不是石和通反应及时,构筑防御用弓箭抵挡住溃军的冲击,战果还会更加辉煌。 日落黄昏,张子龙率军回城,百姓们夹道欢迎,满城欢呼。南城大捷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要过来一睹陷阵营的风采。那金盔金甲金刀金盾让所有人都赞叹不以,直呼是天兵下凡。 张子龙全程黑着脸,感觉脸上发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安排了陷阵营接管天道盟的营地,自己去王府复命。 王府议事厅如今却是愁云一片。 张子龙刚进门,赵飞燕就强颜欢笑:“张将军得胜而回大快人心,快请坐。” 少年疑惑的坐下,看着周围眉头紧锁的文臣武将:“到底出什么事了?” “东城失利,凯特方面早有提防,设下了天罗地网。岳武将军以身殉国……卫龙军全军覆没!”少年身旁一个面熟的武将小声解释。 赵飞燕高坐主位沉声道:“料敌先机我不意外,可是对方居然能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恰好埋伏了十万大军,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你们是不是有人通敌?” 女子眼中的杀机犹如实质,压迫的所有人都垂下头颅不敢与之直视。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居然连个表忠心的人都没有。赵飞燕挥手道:“都下去吧,现在广陵城内兵力空虚,可无论如何也必须坚持到绿林营回援。广陵百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就仰仗各位了。” 百官散去,张子龙不为所动。赵飞燕失魂落魄的走下高台来到少年身边:“张子龙,南城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伤势重么?” “不当紧,陷阵营是你调过来的?” “没错,如此精锐不能只是恪守青海。” “那吉水县怎么办?” “放心,我现在已经大权在握,那里有两百余万百姓,我已经下令组建县兵进行保卫,教头是你的老部下牛沙,应该没有问题。” “广陵城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兵力?” “算上陷阵营,不到五万!” “敌军还有二十万,你准备怎么做?” “竭尽所能守住三天,只要秦雨寒跟三弟能及时赶到暂时稳住局面,后方紧急募集的十万大军就有时间赶到广陵救援。到时候形势逆转,彻底打败海寇指日可待。” “给普通人拿上武器也变不成战士,伤亡太大了。” “伤亡?数百万计的百姓死在了这场浩劫,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我明白了!”张子龙点了头起身告辞。 看着少年的背影,女子喃喃道:“只是不知等一切结束的时候,福州是不是已经变天了。” 入夜。 陷阵营驻地一片欢声笑语,虽然现如今福州粮草紧张,可依然有不少百姓送来吃食劳军。 中心处一间三层阁楼里,张子龙宴请陷阵营众将,大家分别数月之久都有很多话说。吉水县的情况,十里亭要塞构筑,新城的建造,陷阵营的训练等等,场面十分热络。 待酒过三巡,张子龙点了点桌面好奇的问:“你们这一身俗不可耐的装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 与一身黑色战袍十分朴素的少年不同,屋内众将穿的那叫一个耀眼夺目,金甲映射着烛火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华羽哈哈一笑:“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纯金打造,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材料。虽然重了一些,可是比精铁铸造的铠甲要坚固的多。” 钟元良也附和:“没错,我倒是觉得金色好看,两军交战时仅凭气势就压下海寇数筹,多霸气。” 张子龙苦笑:“倒是忘了你们上阳台弟子本身穿的就是一身金袍。”说着探身敲了敲钟元良的金甲:“咱们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华羽自鸣得意:“如今福州最不值钱的就是黄金,我们控制着吉水县二百多万人的吃住,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毕竟他们逃难时候带的都是。” 少年有些不悦:“这样一来跟强盗有什么区别?那些穷苦百姓又如何生活?” “放心吧,你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了?君子好财取之有道,早已经有所安排,百姓们不会受苦的。” 第六十五章 怒发冲冠 “那就好,真是为难你了,那么多人的吃喝想想都让人头疼。李星河为什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问及此事,屋内众人顿时都有些黯然。 钟元良没好气道:“被华将军给卖了,换来了高价买的一百万担粮食。” 张子龙瞠目结舌:“卖了?” 华羽喝了口酒解释:“准确的说是派他去徐州买粮,因为那里的守将正是他父亲李元魁,也只有这样才能有些希望。” “李叔?他什么时候从边关跑到徐州了?” “看来你虽然身在广陵,可对目前的情况却并不了解。福州的局势远远要比你想的更复杂,依我看朝廷很可能是准备拿福州开刀了。这种事情等会再谈,现在还是喝酒吧!来,咱们敬勇冠三军的张将军一杯,你广陵城外勇闯海寇百万大军的事迹如今传的妇孺皆知,快给我们讲讲?” 阁楼内谈天说地,大笑大闹,其乐融融。时间如白驹过隙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午夜。 书房内,都有几分醉意的两人分宾主落座,手下士卒奉上茶水。邋遢青年看着桌案上摆满的兵书战卷有些惊讶:“难道你是要准备弃武从文考状元么?” 张子龙自嘲一笑,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怎么了?福州又怎么了?” 华羽面色一肃,沉声道:“朝廷对福州实施了全面封锁,各个关隘都派了重兵驻守。别说人了,就连野兽牲畜都禁止通过。你知道我家是淮国首富一直生活在上京,依我之见,朝廷很可能是要坐山观虎斗,让广陵王与海寇拼个两败俱伤,最后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张子龙闻言心中甚是震惊:“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是个商人,深深明白世上没有人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陛下励精图治乃是一个明君,海寇祸乱难道他真的就视而不见?今日入城后我也打听了很多,广陵府即将被攻破的时候出现了一支军队,名为卫龙军。这里可是福州,卫的什么龙?再联想到二十年前朝廷有意收回各路王爷的权利,所以在每州增设刺史一职,并派出九名庙堂上深的陛下信任的大员出任,可偏偏福州刺史不明不白的暴毙身亡。听了这些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么?” 少年沉思片刻脸色大变:“意图谋反?这……应该不可能吧?!” “刺史的职位按照淮国律法规定,是可以统辖一州的军政要事,行政赋税、官员任免、粮草督办、练兵演武无所不包,这就分去了各王府大部分的权利,简直是如鲠在喉。再说不论广陵王赵匡是不是有反心,可是在当时那种局势下单凭刺史遇害,就能让朝廷产生猜忌。” “据我所知七皇子在这种时候现身广陵,这简直已经表明了朝廷另有想法。现在的情况是,数十万海寇被付之一炬,福州军力也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们直接派出大军过来接收就行。” 张子龙猛地站起身就向外走。华羽连忙阻止:“你要去哪?” “我去找赵飞燕说清楚。” “别费劲了子龙,赵飞燕那么聪明会看不出来?就算她看不出来广陵王赵匡也会告诉她。根本不需要我们这些外人去说三道四。” 张子龙瞠目结舌:“明知道是朝廷的阴谋才导致无数百姓丧命,为什么不反抗?” “这根本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拼死对抗海寇,最后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如果敢对朝廷不满,两线开战下福州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谋逆大罪,诛九族都算轻的了。” “那百姓们呢?对他们来说百姓到底是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些无情,可福州对于淮国来说实在太过贫瘠了,山路崎岖条件恶劣,对外商路又少的可怜。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高官来说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百姓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公文中的一个数字而已。” 张子龙颓然坐回椅子,心情沉闷压抑到了极点,一不小心引起了内伤反复,张嘴呕出了一口鲜血。 华羽连忙劝慰:“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千万不要动气,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不见得是原本的真相。” 张子龙摇头苦笑:“我没事!只是有些不甘心,这到底是为什么?成百上千万的百姓惨遭屠戮,就因为朝廷想要收回王权?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少年自然明白,以华羽的谋略敢说出这话,一定是经过严谨的考虑,其中不乏有华家的情报。以淮国首富能力,绝对不是几处关隘能封锁住的。如此一来就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华羽语重心长道:“此事牵扯甚广,你千万不要冲动。咱们陷阵营就负责杀退海寇就行。” 张子龙呆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回话。 华羽叹息一声也不再劝说。 书房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骚乱,有亲兵过来禀告:“张将军,有两人闯营,自称是您的朋友。” “叫什么名字?”少年的话显得有气无力,这对于他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一个女的叫莫小雨,一个男的叫莫小书。” 张子龙精神一振:“让他们进来。”他根本就不信由墨非攻率领的墨家部队会被海寇全军覆没,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华羽见状嘱咐少年不要想得太多,然后便起身告辞离去。没过一会,莫家兄妹联袂而来,张子龙笑意凝固在脸上:“你们怎么这幅模样?” 莫家兄妹此时的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原本华美的长袍不光破破烂烂,还满是灰尘血迹。面黄肌瘦的仿佛很久没有吃过东西,披头散发如同乞丐一般,尤其莫小雨手上还拄着一根破木棍,两人看上去跟普通难民差不多。 张子龙连忙让二人落座,让手下亲兵准备了一桌吃食。在二人狼吞虎咽的时候,少年心中却阴云密布,难道…… 莫家兄妹吃饱后,莫小雨突然嚎啕大哭,声音之凄厉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张子龙连忙安抚:“小雨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会保护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小书眼中充满了怨毒:“我们的行军路线被人泄露,遭到了海寇大军的伏击。他们预先埋设了可以爆炸的火雷,又有在数里外就发动攻击的兵器,我们所擅长的机关兽跟阵法都毫无作用,死伤惨重下又被敌人骑兵追杀,最终全军覆没。” 莫小雨抽泣道:“师父临死的时候把钜子令传给了我,并且给你留了一句话‘这一切都是朝廷策划的。’” 莫小书一把扯开了上半身的衣衫:“我当时身受重伤,墨师为了救我一命,就把我改造成了一个机关人,里面有墨家最顶级的机关术。” 脖颈以下腰部以上,除了心脏部位,其余都是金属构造而成,一个个精巧的齿轮相互推动,这才保证他能正常活动。 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让张子龙双目圆睁泛起血丝,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飞速运行,抿嘴从牙缝中蹦出一句:“墨老有没有说过,泄露消息的是赵安定?!” 他不是傻子,联想到方才华羽所言,自然想到了原本不应该出现在福州的人,七皇子赵安定! 少年气势锋芒毕露过于凛冽,让莫家兄妹有些胆怯。莫小书摇了摇头:“这个墨师并没有说过,不过曾经跟我们提过要小心此人。” “轰!” 书房内乍起风暴,面前方桌直接被吹成了漫天木屑。张子龙长发狂舞战袍激荡,豪龙胆从角落激射到少年手中,转身就向门外走去:“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找赵安定讨个说法。” 杀气如同实质,以少年为中心,三十丈内如寒冬腊月一般,墨家兄妹手脚冰凉呆立原地。 四海客栈! 如今已经是深夜,整个客栈静悄悄的,只有一处厢房还亮着灯光。 赵安定正襟危坐举杯品茶:“一人对十万居然还能生还,看来还真是命不该绝。” 身材凹凸有致的云亦巧依然帷幕罩面:“他已经身受重伤,如果不是陷阵营及时赶到他必死无疑。”说着面露迟疑:“殿下不是说过想要招揽他么?为何现在又要置他于死地?以卑职对他的理解,此次之后再想招揽绝无可能。” 赵安定嘴角上挑微微一笑,把茶杯放在桌上整了整衣襟:“这些都是你从公文上了解的,实际上我曾跟他有过很多次接触,此人十分偏执嫉恶如仇。自从毒杀赵文华,泄露墨家行踪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跟他势不两立了。既然明知道是危险,那就必须趁早解决。” 云亦巧感慨:“原来如此,还是殿下有远见。只是真的可惜了,年纪轻轻就饱经战事洗礼,天资过人,十七岁就达到了化形上品,稍加磨砺必能成为我大淮国最锋利的一员战将。” 赵安定也有些唏嘘:“是啊,如此勇武之人淮国百年也难出一个,只可惜他为人太过刚烈,不适合现在的淮国。” “赵安定,滚出来!!!” 深夜的广陵十分安宁,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半座城市清晰可闻。 赵安定面色大变:“居然是张子龙?他现在找上门来难道说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跟他说的?副统领,你对上他有几成胜算?” “卑职有七成把握,不过加上手下的话,必然能保护殿下周全。” 赵安定心头大定,起身走向门外:“既然如此,我就亲自会会他。” 四海客栈门口,张子龙身背长枪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骇人的气势让人退避三舍。巡逻的士卒只能躲在远处街角向这边张望,根本不敢上前询问一句。 这一声怒喝动静可大了,要知道此处位于广陵城最繁华的几个市井之一,不光集中了各种商铺,并且后方就是成片的民居区。 果然时间不大,漆黑夜幕中就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好事之人自古有之,他们或出门远望,或趴在墙头,或倚窗而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惹张将军,嫌命长么? 少年面前的西海客栈更是灯火通明。赵安定孤身一人来到门外,双手拢在身前先作了个揖才开口:“张兄弟怒气冲冲深夜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青年依然风度翩翩如公子,有些病态的脸上也尽显从容。 张子龙直视对方真诚的双眼,开门见山问:“墨老是不是你害死的?” 赵安定嘴角带笑环顾四周,答非所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然张兄弟跟我进屋,咱们把酒言欢可好?” “我最后问一遍,勾结海寇伏击墨家的人,是不是你?!” “张兄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怎么会跟区区一帮海盗混在一起?再者说现在福州动荡不断,但就这广陵城,暗中就不知多少显贵投靠了海寇,为什么张兄弟张口就认定是我?” 顾左右而言他。 张子龙看着依然保持优雅姿态的淮国七皇子殿下,怒发冲冠一声大喝:“你找死!” “轰~” 脚下猛然发力,地面炸裂开来,少年身形如同一道利箭冲向青年,虽未亮出兵刃,可右手呈鹰爪状抓向对方脖颈,显然是想擒下再说。 “放肆!!!” 一声娇斥不知从何处传来,赵安定面前凭空出现一道黑影,手中二尺短剑金光璀璨,抬手就向张子龙手腕削来。后者收拳腰身拧转,右腿裹挟着劲风,如鞭一般抽向来人胸口。 不等踢中,黑影另一只手中冷芒乍现,七寸长的匕首由上而下,狠狠扎向少年的腿部。 “反应不错!”张子龙面无表情,腿还在空中的时候俯身用双手撑地,如同陀螺一般倒转一圈。不光右腿避开了匕首,左腿更是点向对方胸口。 黑影反应也丝毫不慢,矮身躲过少年左腿,两尺短剑直削向少年头颅。 张子龙双臂一撑,整个人冲天而起八尺有余。凌空翻转间双拳紧握,一记当头棒喝轰然砸落。 双方出手速度均快的惊人,片刻间已交手三十余招。黑影虽然手持子母双剑占尽兵器优势,可面对少年却有些力不从心。太快了!根本跟不上对方的攻势。 黑影自然就是上京来的皇城司副指挥使云亦巧,年纪轻轻不光大权在握,更是化形巅峰的顶尖一流高手,最擅长的就是单人搏杀。就在刚才,还在房内夸下海口说自己有七成把握战胜少年。 可是直到真正站在少年对面,她才发现对手的难缠。根本没有所谓的招数,虽然粗鄙不堪可招招致命,不似人更似一只野兽。 第六十六章 力战群雄 招式? 张子龙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学习。自吉水县起军以来,大大小小数百战事,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他早已经被杀戮填满。直接死在他手下的海寇成千上万,论杀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五十招后。 云亦巧后悔不迭,她身为皇城司六位副指挥使之一,所掌握的秘法战技数不胜数,可是……根本发挥不出来。对方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稍有分神就会被当场击杀,哪有时间改变真气运行。 脱身的秘术不是没有,可是她不敢用! 在她身后可是一名皇子,主辱臣死!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 激战之中分神刹那就决定成败。 张子龙久经沙场,趁对方走神的机会。身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赫然动用了蝉音化羽的秘技。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因为走神分不清真假的云亦巧被少年一拳打中腹部。 “嘭,轰隆~~” 吃了这一拳,云亦巧只觉得体内经脉絮乱,天旋地转间一股热流从下而上,张嘴喷出一大口血雾。身形更是带着呼啸声撞入身后酒楼三层,墙体坍塌木石激射,显然不知生死。 街道上看热闹的百姓方才还评头论足,现在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这力道,还是人么? 七名幻象随风而散,张子龙剑眉倒立,迈步向赵安定走去:“到底是不是你?” 优雅青年直到此时依然满脸恬静,嘴角勾动轻笑一声:“张兄弟果然厉害,你可知道方才伤的人是谁?” “你觉得我当真不敢动你?”张子龙的语气如同腊月寒冰。 赵安定摇头苦笑:“张兄弟真是个妙人,还真是赤子之心心直口快。”说完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蚍蜉妄图撼树,蝼蚁安知天高!你知道在跟谁说话么?” 二人相隔五丈,空气中充斥着不同寻常的压抑。 “啪啪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从四海酒楼响起,接着三道身影飞身而下护在赵安定周围。张子龙先是疑惑,而后仰天大笑:“好好好,好一个不打自招!原来不光是墨家,居然连我也有份。” 为首一人体型魁梧,络腮胡,身穿秀春官袍,腰间悬挂五尺长刀,正是碎星岛岛主冉霸:“兔崽子,大爷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左侧一人,体型臃肿面带笑意,一身员外袍中鼓鼓囊囊,腰间别了一大串钱袋子,正是富甲一方沈平,此时正双手拢袖打着招呼:“张小兄弟福大命大,看来我的棺材钱是省下来了。” 右侧是一个九尺大汉,浓眉阔目正气凛然,身背长剑不怒自威,则是判官林之虎。他看见少年冷哼一声:“天地君亲师,你已经犯下了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 张子龙根本就没理会刚刚分别半日多的三人,而是看着他们身后的赵安定:“这都是你谋划的吧?天道盟如果今日不临阵脱逃,纵然有十万大军我也能脱身而出,所以说你的目的是,杀了我!” 赵安定叹息一声:“一切都非我主导,张兄弟对我成见太深,还是等冷静冷静在说吧!”说完大袖一挥:“张子龙目无尊卑,已经犯下了大不敬之罪,还不速速拿下。” “嗖嗖嗖嗖~” 随着他的命令,周围闪出十二名身穿夜行衣,头戴面罩的汉子。他们各个手持兵刃,高矮胖瘦样样都有,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右手手背上,都刺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朝廷鹰犬,皇城司!”少年冷笑着摘下背后豪龙胆:“你们是要单打独斗,还是一起来?” 赵安定打了个哈欠:“我乏了,速战速决!” 此言一出,十二个蒙面汉子仿佛接到了命令一般,真气暴涨间几乎同时杀向少年。 今天南城外的大战中,原本就受了不轻的内伤,此时又面对众高手的围攻。想起对自己孜孜不倦授业的墨非攻,张子龙张嘴深深吸了一口气。 必须讨个公道! 如巨鲸吸水,周围天地瞬间凝固,所有空气仿佛都被少年吸进体内一般。保护赵安定的冉霸突然面色大变:“快杀了他!” 黄泉! 磅礴的气机如惊涛拍岸,以少年为中心席卷四周。沙尘、石子、墙壁、房屋都纷纷颤抖了起来,张子龙手持长枪战袍激荡,缓缓转动手臂上的万骨甲的机关,臂铠如同活物一般蔓延全身。 万骨甲经过今天的激战,上面刀砍斧劈划痕无数,虽显破败却更觉沧桑。 张子龙挥舞长枪不闪不避,直接正面冲阵:“战个痛快!” 刀光剑影,金铁交鸣。 少年如同一只优雅的蝴蝶,在刀尖上翩翩起舞雀跃欢呼,朵朵盛开的血色花朵迎风绽放,骨断筋折声如夏虫在耳边呢喃,诉说着即将失去的生命。 直到……张子龙拄枪立在遍地残肢断臂中。 赵安定皱眉:“方才到底是什么?”速度实在太快了,电光火石一闪即逝,在他眼中只觉得少年瞬间爆发出一股银芒,接着就是暴雨般的金铁交鸣声,等回过神来皇城司的十二名高手已经全部身死。 冉霸如临大敌,还不忘分心解释:“这是我教给他的一篇上古残篇藏王经中所记录的秘术。”说着心中却百味掺杂。 赵安定点了点头:“你们三个一起上,如果拿下张子龙定有封赏。” 沈平笑呵呵的拱手领命:“敢不从命!”言罢直接率先动手,肥胖的手臂在腰间一抹,再抬手时已经是漫天金光夺人眼眸。 百花齐放! 豪龙胆刺出残影无数,黑夜中凭空绽放出大大小小的银色花朵,绚烂如同烟花美轮美奂。急促的“叮当~”声如同爆豆,此一招居然拼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没占到便宜。 可对方毕竟是三个人,这边的交锋尚未结束,那边冉霸已经与林之虎一起持剑杀来,少年不得不变招招架。 别看他们都是化形境界的一流高手,其中差距还是甚大。寻常功法十成只能发挥七八成,而张子龙练的非攻却另辟蹊径,十二条经脉全力运转,十成功力愣是能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 时间长了自然会因为消耗过大落入下风,可是短时间内却拼了个平分秋色。 张子龙以一敌三怡然不惧,四人打作一团,满天真气肆意激射,就跟上元节灯会一般绚烂多彩,看的附近的人都瞠目结舌。 化形境界的高手居然如此恐怖! 张子龙,果然名不虚传! 半炷香的时间,双方已经交手百招。 张子龙原本就受了内伤,连番激战下渐渐落入下风。可是就当冉霸等人喜上眉梢的时候,少年却再一次狂吸一口天地之气。 黄泉! 无数璀璨银芒进入体内,张子龙精神一振,长啸一声:“再来!”手中豪龙胆一记上挑,直接架飞了林之虎手中的长剑。 想起在望月岛水牢内少年那视死如归的刚烈,冉霸脸色铁青:“别藏着了,再让他借用一次天地之力我们都不是对手。” 刚说完就双手持刀含胸收腹,全身真气如锅中火油一般沸腾起来。 张子龙眼神一凝,挺枪就向他这边杀来。可是林之虎脚步一错已经来到少年面前:“先过了我这关再说。”枪剑交织在一起,身后破空声时隐时现,沈平的金银仿佛不要钱一般打了过来。 短时间里想要突破二人绝无可能。 浪千重! 三四个呼吸的功夫,冉霸已经蓄力完毕果断出手。长刀猛然劈下,一道如波如浪的刀气荡散开来。接着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只见他双手交织成影,挥刀速度越来越快,一时间刀气层层叠叠连绵不绝,果真如同无穷无尽的海浪一般。 百花齐放! 张子龙出手如电毫不含糊,银花与无边无际的波浪搅动在一起,一时间僵持不下。就在落花纷飞,波涛也渐渐平息时,少年明显感觉有些不对劲。 真气消散按理说应该化为光点返回天地之中,可对方攻势虽然已经被自己抵消,可少年却发现周围都被星星点点的蓝芒所包围封锁。 碎天江! 一声狞笑,冉霸先是还刀入鞘,然后躬身做出刀状。他的真气与漫天光点同时激荡起来,整个空间仿佛凝固一般。 张子龙只觉置身于深海之中,四面八方的气机如同海藻捆住手脚,行动之间颇为沉重。看来这就是对方的压箱底绝技了,少年顿时提起十二分小心。 “呛~” 冉霸长刀出鞘寸许,那璀璨的寒芒如同天地之间唯一的光芒,干净又纯粹。整个天地仿佛为之一顿,张子龙周身压力俱增,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撞山龙锁定。 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少年周身又一次浮现出十二条真气光带,一声若隐若现的龙吟声响彻大地。 一招定胜负。 冉霸满脸的凝重,少年有内伤在身又经过连番大战,有胜算!!念及此大吼一声:“接刀!” 手中长刀猛地挥出,起初只不过是一道不过三尺长的刀气,可是天地之间凝而不散的蓝芒瞬间汇聚,刀气迎风就涨,呼吸间已经化为十五丈长,铺天盖地如同海啸。 撞山龙! 面对入目所及无出不在的狂霸刀气,少年手中长枪一震,一条五丈长的银龙凭空乍现当头撞去。 “轰隆隆隆~~~” 一连串的爆炸,大地龟裂墙倒屋塌,吓得围观之人纷纷逃往远处。 论及真气凝实,冉霸怎么能与张子龙相比?铺天盖地的刀芒在与银龙的比拼中溃不成军,大汉本人也受了内伤,吐血倒地昏迷不醒。 七星追月! 少年刚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还没站稳就感到身后恶风不善。一个懒驴打滚想要躲过,可是攻击却如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 抽空打量,只见身后林之虎速度极快,剑尖悬停七点璀璨剑光。 咬牙加快滚动速度,单手一撑站起身形,手中豪龙胆一记力劈华山。以他的力道,对方根本不敢硬接。 他猜对了,也猜错了! 林之虎是没有选择硬接,但是也没有退避。七点剑芒蓦然一散,对方居然更快一步来到身侧,剑芒倒转汇聚剑尖,势如奔雷的刺向少年气府要害。 实在是太快了,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少年再想变招根本就来不及。 金蝉脱壳! “啵~”长剑入体,少年身形如同光晕一般四散开来,林之虎心头大骇,想都没想向前一纵。但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少年速度更快,飞身一脚正中后心。 “噗~”一团血雾瞬间喷出,林之虎身躯如滚地葫芦一般飞速激射,在地面划下半人高的沟壑,连续撞塌三面墙壁,被瓦砾深埋生死不知。 “沈平,念我们还算有过一段交情,自行离去我绝不为难!”张子龙盯着最少有三百多斤的胖子道。不可否认,在天道盟中,也只有薛风扬、沈平、萧河三人可交,可惜了! “张小兄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接我一招!” 跑?他敢么? 沈平苦笑一声,一双肥胖的大手以惊人的速度在腰间一抹,再抬手时,千百寒芒激射而出。 一掷千金! 更可怕的是这些金银根本不走直线,从西面八方笼罩少年全身。这还不算,随着他澎湃的真气汹涌而出,所有寒芒全部连接在一起,最后凝结成一个十丈大小的金元宝,如泰山压顶一般轰然砸下。 破阵! “你也吃我一记暗器!”少年单手举起豪龙胆猛地掷出,如一道闪电划破时空,眨眼间就来到沈平面前。后者面色大变一记铁板桥躺身躲开,很难想象以他的体型真躺下了还怎么站起来。 可是豪龙胆实在是太快了,狂暴的电流从鼻尖擦过,沈平只觉得脑中一麻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强袭!轰隆隆隆~~~ 巨大的元宝砸落地面,烟尘四起出现一个同等大小的巨坑。可是少年却在此之前出现在豪龙胆旁,倒提长枪猛地一冲,这就来到了赵安定身前。 “他们保不住你!”张子龙探手一把抓住对方前胸衣襟,拎在面前冷声到。 此时的少年全身真气环绕,蓬发飞舞战甲激荡,豪龙胆上电光赫赫,一双泛红的眸子透着森森杀意。 可是赵安定仍然面色不变,仍然带着优雅的笑容:“张兄弟,你可以杀了我试试!”即便面对杀神一般的少年,他依然保持着从容之姿。 “放开他!”张子龙怒火上涌就要动手,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娇斥。 第六十七章 英雄殇 白发少女速度惊人,鹰爪一般的手迎面抓来:“放开他!” 太快了! 张子龙被迫松开抓着赵安定的手,向后退避,待站稳后少年脸色有些难看:“叶红妆,让开!” 少女挡在青年身前,如保护幼崽的野兽一般,瞳孔中泛着浓浓的敌意:“你是我在福州最好的朋友,但是不许你欺负他。” “你挡不住我!” “我知道,那也要试试才行!” 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沉默片刻。 “让开!” “我不让!” 张子龙长枪一震就要动手。 “张子龙,你莫要欺人太甚。”就在此时赵安定绕到少女身前,双手背在身后朗声道,他的脸上冷若冰霜。 叶红妆连忙伸手去拽:“你疯了不成?他一拳就能打死你!” 赵安定被拉的一个趔趄,脱身之后正了正衣衫:“杀我?”说着满脸鄙夷的看着少年:“刺杀皇子视同谋逆大罪,按律要诛灭九族,张子龙你当真敢么?” 赵安定的话顿时让少年猛然回到现实,如一桶冰水浇在了心头,他的身形也僵在原地。自己的父亲还有小丫他们,如今就在上京城。 家父张浩然这一支虽然人丁凋零,可张家毕竟传承已久,也算是个不小的家族。淮国律法规定对大逆不道者,要诛其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这一通杀下来,张家可就要绝户了。 “你今夜自持勇武擅自闯来,不仅目无尊上辱骂于我,还大肆屠戮皇城司密探。这已经是重罪,难道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非要让张浩然大人成为张家的千古罪人你才甘心么?” 赵安定侃侃而谈,最后冷哼一声:“念在你抗击海寇有功,只要你跪地伏首认罪我便饶了你这一次。” 张子龙握枪之手青筋毕露,四年来的血雨腥风他从未怕过,就算面对百万大军也怡然不惧。 然而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根本迈不开脚步。 手中的豪龙胆也变得重如山岳。 他不敢杀这位淮国皇子! 胸中憋闷如万箭穿心,英雄胆的加持也如烟花般消散。内伤再也压制不住,一股控制不住的热流涌到喉头,被少年咬紧牙关死死拦住,一道殷红从嘴角如小溪般流出。 叶红妆有些不忍劝道:“赵安定算了吧,他就是这么一个莽撞的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今我已经做出让步,跪地磕个头我就当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赵安定断然拒绝,叶红妆有些不知所措。 “张子龙你还在等什么?” 屈辱,恐惧,如同无尽的怒涛吞噬了少年。一想到年迈的父亲与可爱的小丫,还有那些年幼时记忆模糊的和善叔婶,钢铁般的意志也在动摇。 看他毫无反应,赵安定大袖一挥转身就向酒楼内走去:“我给过你机会,张子龙!” ………… “慢着!”张子龙单膝跪地。赵安定摇头道:“你是不是在这荒芜之地呆了太久,已经忘记君臣之礼了?” 晚风吹散了天上云彩,洗练的月光倾泻而下,清高而孤寂。少年略显消瘦的身形有些颤抖,暗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可场面却死寂一片。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喃喃自嘲一句,少年觉得身体内有什么东西破裂了,疼的是那样撕心裂肺,以至于想要仰天嘶吼。可是他不能…… “噗~”血雾如同一朵烟花,从少年嘴中喷出。 “铛啷~”浑身无力,豪龙胆失去控制跌落在地面。 “末将…张子…龙,拜…见殿…下!” 高傲的头颅贴在地面,迸裂的眼角血迹斑斑。 赵安定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身后酒楼三层,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妄图行刺七皇子,罪该万死。”冷漠的娇斥突然响起。 磅礴真气中,云亦巧手持子母双剑,交错向少年脖颈砍去。此时的少年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叶红妆更是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赵安定也急促下令:“住手,我已经赦免了他所犯之罪。” 可是云亦巧速度太快了,此时的子母双剑距离少年脖颈只有两寸不到,眼看下一瞬就要血溅当场。 混元指! 一黑一白两点精光一闪即逝。 “叮叮~” 子母双剑被荡开,云亦巧抽身而退:“谁?” “殿下已经下令放过张将军,你一个皇城司副指挥使,居然胆敢抗命不成?”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所有人都闻声看了过去。 墙上不知何时坐了个青年,头发凌乱满脸酒气,穿着明显宽大一号的金袍金甲,没有带兵刃,整个人显得有些邋遢。 陷阵营,华羽! 赵安定心中一沉,华家乃是淮国首富,连他父皇也要礼遇三分,更别说他一个皇子了。 “原来是华兄,云指挥使方才被张将军给打昏了过去,所谓不知者不怪,她也是担忧我的安危才会如此。” 华羽跳下墙头,来到少年身边:“那此事就算了了,人我现在就带走?” 不等赵安定发话,云亦巧冷哼一声:“华公子果真要插手此事?” 华羽俯身探查少年伤势,发现他早已晕死过去,嘴角眉梢都是血迹惨不忍睹。抬手搭住少年脉门,一道真气涌出。 邋遢青年眼中显出一丝杀机。 原本已经稳住的内伤更严重了。脏器瘀血肿大,丹田气海空空荡荡,筋脉也多出受损,最严重的是少年已经失去了……英雄胆。 抱起少年放在远处墙下,华羽回头沉声问:“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云亦巧指着地上尸体:“过分?他杀我皇城司十二名密探怎么说?还妄图刺杀七皇子,万死不能赎其罪!” 华羽看着远处一言不发的赵安定:“张子龙为何过来你我都心知肚明,不用拐弯抹角。居然卑鄙到用计坏他根基,你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云亦巧直接挥舞子母双剑杀来:“久闻华家公子赚铜板的功夫天下一绝,今日我就来领教领教。” 华羽,华家嫡出长子,被家族寄予厚望,可修炼天赋却十分有限,只能花钱把他送到武院,这在上京乃是家喻户晓的饭后谈资。 “比武就有胜有败,有生有死,输了可怨不得别人。” “就凭你?” 邋遢青年不再说话,以指做剑,指尖真气环绕。他所修炼的功法乃是道家上品绝学太极图录,自带一门绝技点苍指,可隔空点穴断脉封筋,威力十分巨大。 原来碍于境界原因成效不大,可东门岛一行,在仙山食用金桃后易经洗髓,境界不断攀登,如今已经是化形中品。 “叮叮~” 两指招架利剑毫发无伤,两人脚步纵横战成一团。剑影飘忽指影重重,居然打了个平分秋色。 云亦巧心中大惊,根据皇城司谍报,华羽在出任福州的时候还是驭物巅峰,现在一年不到居然连破两境,并且还能跟化形巅峰的自己打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 二人辗转腾挪又打了五十回合,华羽担心张子龙伤势,咬牙使出绝招。 混元指! 两点璀璨寒芒一黑一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向对方。 “黔驴技穷,居然又是这招。”云亦巧冷笑一声,手中子母双剑齐刺,正中寒芒。 “叮叮~” “不过如此!” “是么?” “铛啷~” 字母双剑突然断裂成碎片,跌落在地。云亦巧看着手中仅剩的剑柄有些骇然:“怎么会?这可是五品神兵…” 华羽举起右手在面前,吹了口气说:“区区五品神兵,还真是不经打!” 他所修炼的太极图录,真正的精髓就是能练成阴阳之气。混元指作为最强杀招,厉害的不是本身威力,而是如果在一处分别打入阴阳二气,那万物皆可被破坏。 云亦巧点了点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是我小瞧你了。”言罢在腰间一抹,三尺长的紫薇软剑就握在手中,寒光闪耀夺人眼球。 “看来今日命犯太岁,到处都能遇见难缠的人,下一剑,不知你能不能接下。比武有生有死,输了怪不得旁人!华公子我原话奉还。” 十步一杀!!! 说完缓步向青年走去。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过后真气都暴涨一大截。 华羽全身汗毛倒立,整个人都被其气势所迫。 第四步,四五步,第六步,大地颤抖空间震动,女子如同一只远古凶兽。 邋遢青年皮肤被刺的升腾,心中忍不住想要逃跑,可是他有一种感觉,当自己转身的一瞬间就会当场丧命。只能硬上,眼光忍不住看向对方右肩,那里方才被自己刺中一指,只要能…… 第七步!无形的杀机弥漫开来。女子如虎,有绝对的把握一击毙命。男子如蛇,一击必杀是他唯一的机会。 “住手!”赵安定突然大喝一声。 云亦巧脚步一顿冷哼道:“算你命大!”无边的威势如同阳春白雪一般四散无形。 华羽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些感慨。自己居然会如此孤注一掷,看来是被某些人传染了。 赵安定挥手道:“此事就此打住,华兄可以把人带走。但是要再说让我给个交代这种胡话,那可就别怪……”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人家可是皇子,整个淮国都是他家的,只能见好就收。 冷静下来的华羽拱了拱手:“殿下真是心胸宽广,我代张将军谢了,后会有期。” 言罢背起张子龙,拎着沉的要死的豪龙胆,迈步向医神谷开设的医馆走去。 两旁暗处,一双双眼睛全程注视,看着凄惨的少年都心情沉重。他是抗击海寇的将军,是他们的英雄,可是他们如今不敢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因为对方的身份实在是太显赫了。 待他们走后,叶红妆掐着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子龙为什么要打你?你是不是做了坏事哩?” 赵安定满脸苦笑的指了指自己:“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干什么坏事?” “那倒也是,看来还真是他失心疯哩。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是个能闹腾的主,算哩,回去睡觉。”叶红妆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 “红妆,咱们成婚也有四年了,是不是……” “滚,不许叫我红妆。” ………… 四海客栈,一间雅静别院内。 赵安定面无表情:“堂堂皇城司高手,居然被人这么轻易的屠杀,你是干什么吃的?” 云亦巧单膝跪地:“卑职冤枉,他们都是些二流密探,高手都按殿下的命令派出城了。” 青年看着跪在身下的女子,也不敢咄咄相逼。皇城司在淮国的地位十分特殊,除了皇上跟所有人都没有隶属关系。 “云副指挥使请起,方才是我气极说的胡话,不必在意。”说着喝了口茶:“冉霸他们怎么样了?” 云亦巧起身垂首站在一旁:“伤势不轻,最少也要躺上个把月才能恢复。” “那就好,他们可比那群二流密探强多了。” 女子有些担忧:“殿下,张子龙此人太过厉害,卑职没有把握能护住您的安全,是不是调些人回来?” 赵安定摇头:“这倒不用,没有他们坐镇各地我也不放心,赵匡毕竟根深蒂固有无数死忠,万一从哪在冒出几支卫龙军怎么办?这样,反正如今已经到了收官尾声,就把孔老夫子跟孙刺史请回来,有他们在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卑职明白!” “只是行个礼而已,这居然就能坏了他的根基,殿下是如何算想到这点的?” 赵安定站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天上明月,叹息一声:“他跟别人不一样,这点从听红妆说起他事就知道。我只不过试着把自己当成他而已。”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们就跟云亦巧一样觉得不可思议,被训服的狼狗是不会理解呼啸山林的猛虎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他知道,在方才那种情况下逼迫少年跪地行礼,就意味着一种妥协,不是向他赵安定,而是如苍天在上的皇权。 英雄会妥协么?这点没人知道! 可事实胜于雄辩,下跪之后的张子龙,失去了唯一的资质……英雄胆!!! 第六十八章 夜话 三天后。 张子龙缓缓的睁开眼帘,映入眼底的居然是白色帷幔。按照淮国的风俗,只有已死之人才会使用这种颜色。窗外一片漆黑,屋内摇曳着烛火。 身下是用木板临时拼凑而成的床,触感冰冷而坚硬。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酸软,闭目内视,发现内伤已经好了大半,真气也十分充盈。 “快点去煎药,如若耽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师父!” “记住先放水,别像上次那样熬成一锅黑糊。” “知道了!先放水,再放药材,先放水,再放药材。” …… 屋外十分吵杂,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看来这是广陵城内的一处医馆。待恢复了些气力后少年扭头打量,不大的房间内没有桌椅,显得有些空旷,自己随身之物被随意的摆放在门后的地上。 长枪残甲,银铃酒壶! 墙壁上挂着一些草木丹青的画卷,稍有灰尘略显陈旧。 想要唤人过来,可少年嗓子里却觉得十分粘稠,根本无法开口,于是只能看着头顶飘舞不定的白色帷幕,呆呆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少年连忙看了过去。 华羽惊喜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等着,我去找大夫。” 邋遢青年一反往日的拖沓作态,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时间不大,便领了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回来,该人一身杏黄色长袍显示着他医神谷的身份。 他来到床前先把了把脉,然后探出一丝翠绿色真气于少年体内经脉中游走一圈,最后扒开他的贴身衣物,在其胸腹位置一阵拍打揉推,但是却避开了胸前的神秘雷纹。 等一切做完,张子龙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如春日大地万物复苏。 “把他扶起来!” 华羽连忙上前扶着少年身体坐在床边,中年男子转到身后,双指并拢连点三十六下。 “呕~” 少年气血上涌,张嘴就是一口发黑的污血。 大夫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华羽嘱咐了几句后扬长而去,脚步飞快。 “这是……哪?” 邋遢青年搀着少年躺回原处,又给他盖上被子,这才埋怨道:“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意气用事么?这里是回春堂,医神谷在广陵开设的一家医馆。” “嗯!”张子龙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显得有些失神。 “这次还真是大难不死。刚把你带过来的时候差点束手无策,要不是方才那位王大夫精通治疗内伤,现在你估计就是个废人了。” 全身真气倒行逆施肆虐肺腑,如此严重的内伤连王大夫也坦言这是平生仅见。 而这一切都是被少年自己活活憋出来的。 …… 张子龙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眼珠发木连转都不转一下。 华羽毫不在意,坐在床边看着墙上烛台摇曳的火光:“英雄胆这种资质本来就是撞大运靠上天赏赐,要不然天下行侠仗义的侠客那么多,怎么不见他们有?丢就丢了没必要在意。” …… “你这一倒就是三天,军中所有事都落到了我头上,已经偷了这么长时间的懒,你可不能继续做甩手掌柜了!我知道你现在没有恢复,等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回军不迟。” …… “你跟彩衣宗那个夏灵儿关系不简单啊,这几天她可来看了你好几次。那焦急的模样,啧啧~。老实交代,是不是跟人家私定终身了?” …… …… …… 青年闭上了嘴,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 “还记得咱们去东门岛遇到的那个孤岛么?就是暴风雨后的那座,真是漂亮,就跟世外桃园一样,咱们还遇到了一个诸葛家的村落。其实之后……”华羽自问自答,把自己吃下仙桃的奇遇说了一遍。 “你还别说,自那之后我就能感觉到无形的天地之力,并且还能吸收进体内进行修炼。啧啧~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机缘,要是让家里人知道,那还不得乐疯了。” 华羽一打开话匣子,一直说了快半个时辰,事无巨细显得十分啰嗦。可少年始终没有回应。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武院那些甲字营的天之骄子跟你比就是一坨屎。他们拼命训练唯一的目的就是立功升官,功利之心臭不可闻,只有像你这种单纯为了百姓而战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 “说起来怕你不信,曾经我也想做一名江湖侠客,还经常做白日梦。梦见自己穿着一身素衣白裳,腰悬三尺青锋,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单人独剑踏遍万里河山。” 此时的华羽眼神迷离,似乎已经沉浸在岁月的长河中。 “我去求爷爷让我练武,家里就请来了淮国最厉害的剑客教我剑术。可是天资悟性有限,同样一套剑法我需要用别人三倍的时间才能掌握,家里说这是赔本买卖做不得。” “于是另辟蹊径,他们用钱把我送入了兵家圣地——武院,修行最契合我的顶级功法,天才地宝可着劲的喂。我曾经大概算过,仅仅是这些开销加在一起,买下个像样的郡城都不成问题,可就算这样,依然效果不大。” “能进入武院的人那都是天赋异禀。虽然家里有钱,可在武院却没人看得起我。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能成为顶尖高手的都是靠老天赏饭吃的主。” “接着练功也就没那么刻苦了,靠小聪明混过试炼,保住自己不被赶出武院就是我唯一的追求。知道我为什么嗜酒么?” “因为只有醉了,我才能看到心中的那座江湖,看到那个仗剑行侠的自己。” …… “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你赶快休息吧,有我在赵安定不敢再对你下手。”说着站起身,背对少年沉声道:“你就是陷阵营的魂,我们需要你,福州百姓……需要你!” “谁才是敌人?我们做的一切,值得么?” “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太过复杂,不是人微言轻的我们所能左右的。可那又如何?不管是谁在谋划这一切,海寇性情残暴屠,数十年来为祸百姓的事是真的,这还不够么?” 张子龙闻言眼中多了一丝神采:“听你絮叨了这么长时间,就这句话听得让人暖心。” “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我跟任何人都没说过,你居然还嫌弃上了?等好了必须请我喝一顿,不,两顿酒才行。”青年打趣道。 “没问题,我那酒壶里应该还有点酒,要不你先喝两口?” “你那酒实在是太烈了,喝不了!” 张子龙轻笑一声,撑着身体坐起来问:“现在局势怎么样?” “现在才问,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华羽又坐回床边:“怎么说呢,现在的广陵是风平浪静却又暗涛汹涌。” 少年一挑眉:“哦?怎么讲?” “风平浪静指的是海寇居然撤军了,全部退到了东山山脉前的大营。就在刚才,绿林营,虎贲营一路无惊无险的进驻到了城中,可以说广陵之危已经解除。” 皱了皱眉,华羽沉声说:“暗涛汹涌指的是广陵城的内部矛盾。那晚之后,赵安定从幕后登上前台,福州官员纷纷依附,短短三天时间就跟赵匡分庭抗礼,还与你带来的楼兰使团多次接触。就在今天上午议事时,鬼左近与那个叫无根的小和尚居然还充当了赵安定的护卫,可见他们已经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赵飞燕对此视若罔闻处处忍让,可以说,如今福州明面上还是广陵王为主,但真正发号施令的,已经是这位七皇子殿下咯。” 邋遢青年说完叹息一声:“不得不说赵飞燕确实是个聪明人,自断双臂委曲求全,也可能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张子龙摇头:“这些我不关心,依你所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兵?” 华羽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去门边拿过那个朱红色酒壶,晃了晃:“还好剩了几口。”说完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满脸通红的咳嗽两声:“你不能不关心这些,因为接下来的战斗跟你原来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 把酒壶递给少年,来回踱步了片刻:“赵安定走到台前,坐实了朝廷要拿广陵王开刀,而这把刀是谁?” 张子龙轻轻抿了一口朝霞,四肢百骸顿时火热起来:“借刀杀人,刀就是海寇!这么说他们会和谈?” “别急着下定论!虽然不知道朝廷给海寇许诺了什么,可无外乎也就是福州土地,金银珠宝,奴隶美人,功法秘籍而已。你最了解海寇,依你看会是什么?” “福州地盘!” 华羽点了点头,继续问:“如果是地盘,那海寇占领之后必然会形成一股朝廷默认的势力,甚至建国也不无可能。福州毗邻的是淮国的江、徐、燕三州。这块大饼如果是你,会拱手让人么?” “鸟尽弓藏,卸磨杀驴?” “不错,八十万海寇如今还剩多少?一把并不锋利的刀既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为什么还要留着?饼就这么大,自己都填不饱肚子,谁还会选择分而食之?” 少年神情凝重:“接下来会选择正面交战,彻底消耗掉广陵王,海寇的最后力量,这才是收官之战!!!” 华羽点头:“一方面要跟海寇开战,一方面还要防着背后的刀子,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这种仗你会怎么打?”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知道!” “好好休息吧,不管你如何选择,陷阵营都会追随到底至死不悔!当然,也包括我!”华羽起身向门口走去:“你父亲那边也放心,我已经给家里写信让他们照看了。区区一个储君无望的皇子,我华家还没放在眼中。” “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邋遢青年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少年看着紧闭的房门喃喃道:“谢谢!” 少年并不知道,在华羽的眼中,他就是醉酒后所看到的……自己。 朝闻道,夕死可矣! 华羽走在静悄悄的街道上,抬头看着天上如同大饼一样的月亮:“英雄留了血,就不应该再流泪!世道既然不公,那就踏碎它!” 他眼中的月亮上,是少年的身影,也是他自己的身影。 一个屈辱跪地的身影,无法为自己,为百姓讨一个说法的身影,一个既留了血,也留了泪的英雄。 “闹他个天翻地覆!!” …… 广陵王府,书房。 赵修武怀中抱着一个骨灰坛,泪流满面:“二姐,大哥死了!!!” 赵飞燕神情萎靡的坐在主位,闻言苦笑一声:“赵文华纸上谈兵,连吃败仗贻误战机,死了……也好!” 九尺少年满脸震惊:“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大哥啊!” 赵飞燕站起身,走到少年身旁,白皙如玉的手拂过骨灰坛,最后拍了拍少年肩膀:“修武,现在的广陵就是一团乱麻。听姐的话,如果还有机会让你领兵出征,找个机会直接逃吧!向海外逃。” 赵修武满脸疑惑不解的神色。 “大哥身死,爹亲自领兵出征却惨遭大败,回城途中被神秘人挟持,福州……要变天了!” “什么?爹被人挟持了?到底是什么人?” 赵飞燕走到书桌前坐下:“原来不清楚,如今拨云见雾倒是看了个明白。这一切,都是朝廷想拿回福州所做的局而已。想想真是可笑,千万百姓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可笑,可笑!” …… 绿林营,虎贲营,墨家残存兵力入住广陵。 秦雨寒一连收到七封朝廷公文,看完之后心情复杂。 莫家兄妹则第一时间找上了方星火。 街道上来往都是疾驰的传令兵,风风火火片刻不敢耽误,马蹄声十分嘈杂。百姓们却觉得十分安心,因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军队。 今夜,注定是个不得安宁的夜晚。 回春堂内,少年倚窗而立,朱红酒壶就擎在手中。他悟性奇高,能靠一本杂耍把式练成一身功夫;三次能学会撞山龙这种秘技;就连金蝉功这种二流轻身功法也被他钻研出一套技击战阵。 聪明如他并不多见。今夜跟华羽交心长谈后,如拨开迷雾看了个透彻。 海寇,朝廷,广陵王都各怀鬼胎。 赵飞燕为了保全家族选择妥协,已经是敌非友。 郡兵,老军,新军,绿林营,卫龙军,虎贲营。赵安定一道军令就能任其驱使,没有一个能算是可靠的同袍,他们注定被当成弃子用来消耗凯特兵力。 张子龙抿了一口酒,心中苦笑。 可凯特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陷阵营如今前有虎,后有狼,必须想个办法跳出这个死局。 第六十九章 挂印离去 翌日清晨,广陵城内鼓号齐鸣。 宽阔的街道上并排走着八匹高头大马,在后面跟着长长的车队,一路上铜锣唢呐吹吹打打,披红挂彩十分喜庆。好奇的百姓纷纷围观,广陵城已经有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加封秦雨寒为步军司指挥使,从二品大员,统领福州现存所有兵马。同时赏黄金十万两,慰劳其功。 加封赵修武为正军将军,正三品,调任军机阁参议军机,赏黄金五万两。 加封张子龙为步军司副指挥使,正三品,赏黄金十万两。 如此高规格的封赏,按理说就连广陵王赵匡都没有权力,出自谁的手笔自然不言而喻。 车队绕城一周返回王府复命。广陵城内一片欢呼沸腾,百姓们奔走相告,仿佛战争已经结束了一般。 欢闹的人群中,张子龙束发背枪背道而驰。当他来到陷阵营驻地的时候,华羽等人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参见张将军!” “传令下去,全军整备,准备出击!”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并没有接到上面的命令。 “张将军,王府刚刚加封您为步军司副指挥使。私自出兵,这,不好吧?!”一名都尉小心翼翼道。 “是去是留你们自己拿主意。实话实说告诉底下士卒,跟着我张子龙没有高官重利,海寇人头,管够!” 华羽站在少年身边,一副笑眯眯的神态:“再加上一句,除了没有官做,钱,也管够!” 各个都尉下去传令,整个驻地顿时喧闹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埋锅造饭的埋锅造饭。虽然嘈杂却井井有条。 议事厅内,张子龙带着众将坐下。 华羽笑问:“想好怎么打了?” “只要身在广陵,我们就是一枚棋子,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棋手的操控。我张子龙不会下棋,但是却会掀桌子。” 华羽闻言哈哈大笑:“好一个掀桌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真的跳出去,才能看清局势。” 他俩说的明白,可手下众将却懵了。钟元良皱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鹏、周齐、冷天雨、谢家兄弟也都纷纷好奇的看着少年。 张子龙环顾众人,沉声道:“从今天开始,陷阵营只是一支抗击海寇的义军,不归任何人管辖。” 华羽接着说:“换句话说,我们要叛出广陵,与朝廷彻底划清界限。”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冷天雨与谢家兄弟没多大反应,可是新军过来的班鹏与周齐二人却大骇:“张将军三思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如此?这可是谋逆大罪!” 华羽冷哼一声:“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人世就要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次海寇祸乱,本身就是朝廷密谋策划,福州如今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你们也都亲眼见过。还是那句话,全凭自愿。” 钟元良苦笑:“这可是为难我了,上阳台乃是朝廷二品供奉,我原本就是违反师命入伍参军了,现在如果再跟你们一起,很可能会连累师门。” 周齐消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我们虽然都对海寇有血海深仇,可是家中毕竟还有亲人,谋逆之罪可是吃罪不起。恐怕不能继续追随将军了。” 班鹏纠结良久,单膝跪地抱拳:“我班鹏能有今天全靠张将军提携,按理应该誓死追随,可是家中只有老父老母……”说着面色坚毅的汉子双眼含泪:“对不起,张将军!”说完连磕三头。 张子龙面无表情:“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官,不用行此大礼。”说完站起身抱拳四下一拱手:“各位,你们能走到今天全凭自己的本事,并不欠我张某什么,相反一路相伴,我代惨死的百姓谢谢你们。” 华羽看着三人:“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以后再无瓜葛。这也是为了你们好,相信赵安定一定会重用你们的。” 三人抱拳离去。钟元良走到门口顿住脚步:“什么重用不重用的,我准备回师门了,从此之后再不下山。” 待他们走后,议事厅内顿时清净不少。 张子龙看着冷天雨三个少年:“今天之后前途未卜,你们也各自回家吧。” 冷天雨帅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家母是被张将军所救,她一直教导末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今日弃您而去,她非活活把我打死不可,再说我舅舅也饶不了我!!” 张子龙疑惑问:“你舅舅?” “客来酒楼的掌柜赵富贵,他可没少给我提您小时候的事。如今家母就生活在吉水县,所以我没有后顾之忧。” 张子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谢家兄弟。 谢怀金见状跳下椅子表态:“张大哥,没有你的话,四年前我全家早就被海寇杀光了,老谢家虽然是农户出身,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你不用撵,我们兄弟二人就算死也不会离开。” 身后谢怀银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张子龙上前拍了拍兄弟二人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谢怀银有些迟疑:“张大哥,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趁早出城,消息一旦走漏恐怕……” “陷阵营,他们挡不住。” 华羽哈哈一笑,从鼓鼓囊囊的怀中掏出两摞名册:“这些是我们陷阵营的士卒名册,连登记带存根都在这。只要毁了它们,我们就是没有身份的人,朝廷一个人都抓不住,更别说追究责任了。” 冷天雨惊讶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华将军是怎么弄出来的?”这些涉及到一州根本的名册都存在广陵王府,不论何时都有重兵把守,实在很难相信居然会被偷出来。 华羽把名册往少年面前一推,回身捻了捻手指:“这个世道,很少有用钱办不到的事。” 谢怀金拍着身上金甲:“那可不是,华大哥那可是天才。就咱陷阵营这套行头,没有几千万两白银能置办的下来?” 冷天雨苦笑,而谢怀银却深以为然的点头赞同。 张子龙翻动名册,那一个个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战死沙场。 少年目光越来越坚定:“从今天开始,任何挡在我们面前的人,都是敌人!” 刺骨的杀气弥漫,空中仿佛有隐约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华羽冷声回道:“成百上千万的血债,就由我们来讨。赵安定不愿意给交代,咱们就逼他给个交代。” “点兵!!!” 张子龙龙行虎步,带着四人离开。 烈日当空,陷阵营驻地静悄悄的。大街上,院落内,屋顶屋下都是金甲士卒,惶惶然居然压下了太阳的光辉。 这里毕竟是广陵城内,没有校场那么方便。周围无数百姓好奇围观,不知道陷阵营此举何意,难道又要出城打海寇了! 张子龙带着华羽等人,飞身上了最高的一处阁楼。 居高临下,入目所及的是一片辉煌。华羽解释:“说来可笑,除了班鹏他们外,只有一些都尉选择退出陷阵营,而士卒选择离开的寥寥无几。” 张子龙运起真气,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飘荡向远处:“从今天开始,陷阵营不是朝廷官军,没有名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海寇彻底赶出福州,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所有阻拦者都是敌人。” 取出名册,少年继续道:“这是陷阵营名册,烧掉之后我与你们一样都是白身,可是那又如何?我们与海寇是血仇,杀他们天经地义,不需要朝廷奖赏。你们说怎么办?” “烧!烧!烧!” 斩钉截铁,气势冲天。陷阵营选拔与其他军队不同,招募的都是与海寇有深仇大恨的士卒,他们来自福州不同郡县,出身更是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就是一颗复仇之心。 一团火焰在阁楼上燃起,名册瞬间被付之一炬,化为无数飞灰被春风裹挟者四下飘落,眨眼间消散一空。 张子龙取下腰间的虎符、帅印、名牌挂在屋檐下:“三品官?老子不稀罕!从今之后我们只是一支名为陷阵营的义军,与广陵王府、与淮国朝廷一刀两断。” 所有士卒纷纷效仿,取下名牌挂在身边墙壁,门廊上。 “出发!!” 一声令下,金色洪流开始汹涌起来。他们沉默无言地踏着整齐的步伐,无边的军威让围观百姓纷纷让路。 待陷阵营离去,好奇的百姓才涌入街道观看。 春风中,整个街道挂满了一个个代表身份的名牌。它们轻轻摆动互相碰撞,声音清脆十分悦耳,仿佛一首流传千古的普世佳乐,让人心驰神往。 人群中有一个身穿青袍的老者,捻须赞叹:“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他的魄力,挂印封金真是风流。” 在他旁边,一个稍显年轻一些的老者摇头:“如果我能坐稳福州刺史,有他的相助,海寇之患早就解除。都是造化弄人啊。” “自以为离开了棋盘就不是棋子了,可他既然还在率军抗击海寇,那就只不过是另一把刀而已,没有什么区别。” “可惜了~可惜~” 两名老者一边感慨,一边不紧不慢的向四海酒楼走去。 待大战结束,这处街道被更名为帅印街,成为了一处着名景观。无数福州百姓都会来此拜上一拜,特别是挂印的那处阁楼,更是常常引得文人骚客来此驻足题诗。 …… 风花楼。 钟元良一身上阳台制式金袍,身背千机剑,失魂落魄的喝着闷酒。他不想离开陷阵营,可是如果牵连到师门……所以他必须离开!而他唯一的牵挂…… “吱呀~” 房门打开,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迈入屋内,身穿淡黄色长裙婀娜多姿。 钟元良连忙起身招呼:“晴儿姑娘,请坐!” 少女落座后,看着面前一脸失意的少年问:“钟公子,听说你在陷阵营已经是偏将了,为什么还闷闷不乐?” 钟元良苦笑一声不答反问:“晴儿姑娘,你曾言如果我能上阵杀敌,抗击海寇,就会试着喜欢我,可算作数?” 晴儿看着面前少年俊秀的面容,脸上顿时一片通红,嘴角蠕动几下也没发出声音。 她与钟元良相识在这风花楼中,少年对他一心一意。就因为自己说仰慕张子龙那种抗击海寇的大英雄,二话不说便入伍从军,早已经成了一段佳话。 见她闭嘴不言,钟元良顿时满脸沮丧的瘫坐在椅子上:“也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永远也不会喜欢。只不过杀了些海寇就胁恩图报,是我孟浪了。告辞!” 说完拱手行了一礼,脚步阑珊的向门外走去。 “等等~”看着少年孤寂背影,晴儿急的惊呼一声,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四岁全家就被海寇杀害,是母亲把她藏在地窖中才侥幸活命,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 “小女子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实在当不得钟公子厚爱。”晴儿满脸泪水。她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少年带来影响,害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害怕…… 钟元良猛地转身,大声道:“我喜欢你,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愿意娶你为妻,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眸,晴儿一头扑在少年怀中嚎啕大哭:“我也喜欢你!” 二人相拥而泣,哭成泪人。 …… 临近陷阵营驻地不远,周齐与班鹏二人并肩而立,身躯站的笔直,待亲眼目送张子龙率军离开后。 周齐开口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班鹏有些心灰意冷:“回家照顾父母。如今我已经是家中独苗,还是不要让他们整日担惊受怕的好。你呢?” “还是参军吧,拼个前程出来。先走一步!”周齐说完脚步匆匆的离开,班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 广陵王府,文武百官分列左右,赵安定与赵飞燕同坐主位。他们正在商议何时发兵攻打海寇。 门外突然有人过来禀告:“门外来了一个自称周齐的陷阵营偏将,说有要事禀告!” “让他上来!”赵安定眉毛一挑,转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赵飞燕。 不到片刻,一身金甲的周齐来到殿内,双膝跪地:“卑职陷阵营偏将军周齐,见过七皇子殿下,见过郡主殿下!” “起来吧,你有什么要事居然自己跑到王府禀告?”赵飞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曾在陷阵营待过很长时间,对这个最后提拔上来的偏将军自然知道,并且并不喜欢,因为此人功利之心太重。 “张子龙挂印离去,并扬言与朝廷一刀两断。卑职实在是看不过,所以前来报信。” 第七十章 夜袭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内顿时炸开了锅,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刚才还说让张子龙做先锋,如今倒好,人家自己走了。他们边聊边用眼角打量主座上的赵安定,看他决定如何。 那天晚上的事情闹得整个广陵沸沸扬扬,这才叫自食恶果。 赵飞燕看着台下束手站立的周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吃里扒外,该杀! 赵安定心思电转,刚准备下令封锁城门,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启禀殿下,大事不好。陷阵营强抢军械司,不光带走了他们拉来的千机车,还顺手拿走了大量军械。还……还留了一张欠条。” “启禀殿下,陷阵营去库房拉走粮草二十万担,留下一张欠条扬长而去。” “张子龙亲自率军砸破军马司大门,抢走战马……两万匹!留欠条一张。” “华羽带队攻破御守阁,带走了大量地图文献。” “陷阵营来拱卫司,用欠条强行借调了马车一千辆。” ………… 随着一条条消息传来,大厅内一片死寂。赵安定气得拍案而起,指着报信的众人破口大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说要就要,说拿就拿,你们为什么不阻拦?一群废物!” 报信众人嘴角发苦,只能不断磕头告罪。 面对如狼似虎仿佛天兵天将的陷阵营,他们哪敢说个不字。而面对淮国七皇子的显赫身份,他们又哪敢辩解。 赵安定来回踱步:“他张子龙这是要干什么?当朝廷是什么!说走就走,好大的狗胆,这是公然谋逆!”说完看着众位武将:“立刻关闭所有城门,你们谁愿意领军捉拿逆贼张子龙?立此大功者官升两级。” 众将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起身领命。陷阵营刚成立时就把他们这些人打了个服服帖帖,经过这一年多的麓战只会更强。封赏不所谓不丰厚,可是谁也不会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 “好好好,不愧是福州,简直就是……”赵安定突然顿住,自知失言。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看向秦雨寒:“秦将军,如今你是步军司指挥使,统领所有福州兵马。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秦雨寒起身抱拳:“军中出此叛逆末将自然责无旁贷,只是不知能否让我看一下那些欠条。” 赵安定这才想起这事,吩咐跪地的将士把欠条交给秦雨寒:“目无王法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是闻所未闻。秦将军不妨读一读,让各位看看他所犯之恶行。” “海寇犯境为祸多时,官府昏庸无能,无力拒敌于边外,坐看福州生灵涂炭百姓尸横遍野。诸位今日高坐庙堂不思进取,整日里争权夺利,非人之所为。陷阵营不屑与尔等鼠辈为伍,今挂印离去找海寇决一死战,借朝廷军马两万一千二百七十八匹,作价两万一千二百七十八颗海寇头颅;粮草二十万担,作价海寇首级两万颗;借……” “别读了!!”赵安定黑着脸喝止:“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里到底还是不是淮国,居然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必须立刻法办,凌迟处死以振国威。” “殿下,这张借条陷阵营投书无数,如今整个广陵城都在传。说您……说您……” “说我什么?” “说您才是那大奸大恶之徒,不光逼走了张子龙,还暗中跟海寇有所勾结,如今是群情激愤啊!” “啪~”赵安定拍案而起:“污蔑皇亲,罪该万死,他张子龙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秦雨寒拱手道:“整个福州都知道张子龙是抗寇英雄,他在江湖上名气也不小,殿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招揽他?” “罪恶深重,罪无可恕。秦将军,你立刻出兵去清剿叛逆!” “末将领命!”黑袍轻甲的女子抱拳领命,大步离去。可刚走到门口,又有一名偏将急急忙忙的跑上来禀告:“张子龙已经率军从东门出城,径直向淮河郡方向离去。” “东门守将是谁?给本皇子把他砍了!”赵安定闻言眼睛都红了。堂堂广陵府,福州治所,居然被张子龙视若无物,连个敢站出来挡一下的人都没有。 赵飞燕一直端坐主座并未开口,闻言皱眉道:“殿下,这也怨不得他们!张子龙勇冠三军,又是福州家喻户晓的英雄。陷阵营军力强大,海寇尚且畏之如虎狼,更别说守城将士了。” “不用求情,必须杀!不然以后还有什么军纪可言?沈平,你带人去办!把东门守将枭首示众。” 末位体型肥硕的沈平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秦雨寒再度请示:“陷阵营如今有马,寻常步卒想要追上恐怕……” 赵安定点头,揉了揉酸疼的印堂:“算了,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我倒要看看他区区一万孤军,是怎么找海寇决一死战的。” 百官散去,赵安定坐轿返回四海客栈,路上不少百姓都暗中对着轿子指指点点。 刚下地,青年就是一愣,连忙快步上前,与站在门口的两名老者拱手行礼:“小子赵安定,见过孔老夫子、孙先生!” “殿下赶快免礼,折煞老臣了!”一袭月白色书生袍的孙天养连忙还礼。 一头华发的孔太点了点头,坦然受了这一礼。他是淮国国师,又是当今皇上赵启的授业恩师,自然担得起赵安定如此对待! 进入书房分宾主落座,孔太直接开口问:“可是为张子龙挂印离开的事而烦恼?” 赵安定点了点头:“是我有些着急了,没想到他跟华家的公子关系如此好。本来准备息事宁人许以高官,没想到他居然公然叛逃,还大肆宣扬我们与海寇勾结。回来的路上,随处可见百姓对我指指点点,实在让人着恼。” “糊涂!!”孔太厉声呵斥,赵安定连忙站起身,垂首恭敬而立,像个被先生责骂的学生。 “这是我见过下的最臭的棋,亏陛下把你派来福州,你可知道险些坏了大事?!” “学生不知,轻孔老夫子训诫!” “第一,你设计天道盟本无不可,可你不应该这么快就招揽冉霸等人。原本只是猜测,这一来就坐实了你与海寇私通的嫌疑。” “学生知错,可是学生万万没有想到,面对石和通十万大军他还能活着回来!还敢公然上门质问与我。” “几十万海寇都没要了他的命,你怎么能大意到面对石和通他就必死无疑?愚蠢。第二点,既然已经撕破了面皮,为什么还要留他一命?华家就算再家大业大,在朝廷面前也闹不出水花。你居然当断不断留下祸患,简直是愚不可及。” 赵安定听得满脸惭愧:“孔老父子教训的是!” 孔丘怒其不争:“整个福州都知道张子龙嫉恶如仇,是个抗击海寇的英雄,而他说你勾结海寇所有人都半信半疑。流言蜚语一旦传扬开来,你赵安定就是跟海寇有所勾结。在福州百姓来看就是祸国贼子,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不论你身份再显赫也不管用。” 赵安定鬓角渗出冷汗,要知道他代表的可是朝廷,大战之后百废待兴,如果所有百姓都仇视朝廷,这…… “原本百姓就因为朝廷封锁关隘有所不满,你倒好,彻底让百姓仇视朝廷。这还不算,福州现在兵力所剩不过十二三万,想要让他们跟海寇拼个两败俱伤,本来就有些捉衿见肘。而你逼走张子龙,万一他一狠心投靠了海寇,届时怎么办?” 赵安定连忙道:“这点孔老父子放心,张子龙就算是死也不会投靠海寇。” 孔老夫子点了点头:“说得不错,可是你堂堂一个帝国皇子,居然下作到用他父亲宗族的性命相威胁,此事就不一定了!自古以来侠义之士从不怕死,就怕被辜负。张子龙说到底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抗击海寇,你居然还拿他家人的性命要挟,你可知道此举有多寒人心肝?” 赵安定此时已经满头冷汗。 “朝廷私下答应海寇,以五月初五为限,他们打下福州多少郡县就占领多少地盘。到如今还有一月时间,东部七郡至今还在他们手中,你不想着借用张子龙收复失地,却一步步把他逼向海寇那边。好一个糊涂鬼!” “张子龙如果投靠海寇,以他的勇武加上凯特的智谋,对付你这十来万残兵败将会是什么结果?我敢说不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他用陷阵营推平福州全境。到时候生擒了你,用来交换身在上京的亲族,你想过后果么?” 赵安定浑身瘫软在椅子上,额头汗水如同小溪一般:“凯特他们不是唯孙先生马首是瞻么?” 孔太厉声道:“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凯特纵横海上这么多年,你当真以为是傻子不成?与我们交好他最多拿到七郡之地,可是有了张子龙,福州二十一郡如探囊取物。”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剩下赵安定急促的呼吸声。 青年起身行礼一揖到底:“如此,还请孔老夫子教我。” 孔太挥手:“你先下去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再过来找我吧!”赵安定躬身对二人行礼,脚步踉跄的离去。 ……房内只剩下两位老者。 孙天养笑道:“何必如此吓他?你我二人不早就留了后手么?” 孔太摇头笑了:“咱们这个七皇子在上京的时候,尊师重道,识大体分轻重,陛下十分看好,令我多敲打敲打。皇命难违啊!” 孙天养点头:“原来如此!那依孔老以为,如何对待张子龙的陷阵营?” “供起来!要粮给粮要钱给钱,只要他能消灭海寇,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忠心于广陵王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如此一来我们也可以少些损……” 孔太说着突然一顿,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孙天养追问:“怎么了孔老?” 孔太沉吟片刻,仰天长叹:“天下豪杰如过江之鲫,惟张子龙,真英雄也!” “孔老为何由此感慨?” “我们都太小看他的气量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此举并不是负气而走,而是为了保全福州将士?” 孙天养闻言倒吸两口冷气:“果真如您所说的话,此人确实当得起英雄二字。”说着又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他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有能力看到这一步么?” “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些东西不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有些人,天生不凡。” ………… 临近午夜,东山山脉子母山上,张子龙与华羽并排而立,身后是以冷天雨为首的一众将校。他们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山脚下灯火通明,一望无际的海寇连营。 “张将军,咱们这称呼是不是也该变变了?”华羽打趣少年:“我比你痴长两岁,按江湖规矩你应该喊我一声师兄。” 张子龙咧嘴一笑:“我记得落花村门口有个铁匠,七八十岁的年纪,少年时也闯荡江湖小有名气。按照江湖规矩,你是不是见了就喊人家师爷?” 所有人都莞尔一笑。 华羽比了个大拇指:“脑子转的果然快,可是咱们确实该改改称呼了。现在军中还大人小人,将军末将的叫,好说不好听!” 张子龙沉思良久,转身道:“那就按江湖门派划分,陷阵营更名陷阵宗,我任宗主。华羽、冷天雨、谢怀金谢怀银,你们四人成立三个堂口,班鹏他们手下的士卒由你们接手,每个堂口三千人,由你们担任堂主,剩下一千由我亲自率领。” 华羽点头:“每堂设副坛主三人,一人统辖一千人。其下再设立两坛,每坛各五百人,副坛主五人每人统兵一百。其下在设立舵主,如此一来跟军中差别不大,将士们接受的也能快点。” 众人又商议片刻,张子龙才开口问:“差不多了,给凯特提个醒,我们来了!” 冷天雨拱手领命:“是,宗主!”如此怪异的称呼热的众人哈哈大小。 在一片打趣声中,千机车的轰鸣声响彻天地,只惊得鸟兽四散。一颗颗黑色铁球从山顶升空,借助夜色掩护,无声无息的轰在了海寇连营中。 火光四溅中,数不清的海寇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借助连营中的灯火,投手不断调整方向,数伦过后已经可以准确打击一片区域,海寇伤亡顿时增加。 第七十一章 激战子母山 凯特久经战阵,当他下令熄灭所有灯烛火把后,大营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失去目标的千机车此时威力大减,可张子龙依然下令,每隔半个时辰就投几轮千机车,意欲疲敌。 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海寇们才准确判断出敌人方向,二百架千机车并排展开,朝着子母山就是一顿轰击。可这个时候张子龙早就率军换了个山头驻扎休息。 看着海寇做了无用功,华羽冷笑:“时刻注意对方动向,凯特很可能会派兵过来搜山。如果人数少于两万就直接吃掉,若多于两万就放他们进山,在陷阱处进行伏击。” 正午时分,海寇大营果然冲出了一万骑兵,领头的正是绿脸大汉石和通。他率军在山脉外盘旋良久,确定了地形之后直接撤回本阵。 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海寇步卒列阵而来,看规模最少也有七八万人。他们速度不快,一直等他们进入山脉也没有遭到攻击。 山林之中道路崎岖,方阵再也维持不住,纷纷摩肩擦踵的向子母山方向涌去。 路过一处山洼处,突然一只哨箭发出凄厉的啸声升空,子母山上顿时轰鸣不断。海寇们都凝神戒备,片刻之后吓得哇哇怪叫着向山下逃去。 无数磨盘大小的石块如同山洪一般倾泻而下,声势浩大简直就是天崩地裂一般。 惨叫声此起彼伏,漫山遍野都是哀嚎的海寇,更多的则是直接被碾成了一滩滩肉泥。华羽在另一侧的山头,与张子龙并排打量战局。 “张兄弟觉得如何?子母山多石,因地制宜稍加打磨就可以作为防守利器,这样一来还能省去我们带的物资。” “不错,不过驻守子母山的只有你麾下的三千人,他们如何脱身?” “脱身?为什么要脱身?” “你是说彻底消灭海寇?” “不错,你离开吉水郡的这段日子,我早就帮你把陷阵营训练成了一只狡猾的豺狼,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场!你就等着看吧!” 张子龙半信半疑,看着子母山如同蚂蚁上树一般的景象。 海寇损伤惨重,不过对于他们的人数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经历过了最初的慌乱,接下来面对滚滚而下的巨石,海寇开始借助大树岩石进行规避,如此以来伤亡顿时小了很多,大军继续稳步向山顶推进。 第二轮哨箭升空。 子母山山脚下,数十股浓烟随即升起,那淡黄色的气雾顺着山体不断向上蔓延,海寇霎时被淹没其中。几乎也就半炷香时间,数以千计的海寇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喉咙。 张子龙十分好奇:“这是什么?毒烟?” 华羽双臂环胸:“算不上什么毒烟,这是一种东山山脉里遍地都有的灌木,我恰巧认识而已。它燃烧后的浓烟充斥肺腑久久不散,呼吸不了新鲜的空气,人自然会昏迷不醒。” 冲山的海寇后方大乱,前方也不好过,密林中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毒箭,缝衣针粗细拇指长,尾部无声无息却见血封喉。海寇们如暴怒的灰熊一般乱砍乱冲,却始终找不到敌人的踪影。 到最后,就连听到风吹树梢的声音海寇也变得疑神疑鬼。 这片地势复杂的山林,注定不是常年纵横大海的他们所能征服的。 滚石、毒烟、暗箭、陷阱。 陷阵营阴招迭起,海寇阵脚大乱。面对芒芒大山与茂密从林,他们仿佛离开水的鱼一般惊慌失措。 恐慌如同瘟疫蔓延,军心涣散下开始出现逃兵,然后越来越多。 等他们逃到山下,原本六万大军只剩下三万余人,除了战死的,更多的是迷失在茫茫大山中的溃军。可华羽远远不满足于此,在海寇面前出现的是惶惶如天兵一般的陷阵营士卒,三个千人方阵并排列阵整整齐齐。 为首一人英姿飒爽,身着金甲腰胯长剑。冷天雨面无表情下令:“杀!!!” 一时间军旗招展,喊杀震天。 面对十数倍于己方的海寇,陷阵营没有丝毫畏惧。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士卒,放弃了功名利禄,为的,不就是此刻么? 海寇方也不甘示弱,如同海啸一般扑向渺小的敌人。 中军千人队,领军之人姓杨名志,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一身肌肉把战袍金甲撑得高高鼓起。他本是青海郡人士,全家老小均被海寇杀害,他因外出砍柴侥幸避开。为了报此血海深仇加入陷阵营,因其勇武果敢被破格提拔。 杨志仰天嘶吼,神情如择人而噬的野兽:“诸葛神弩准备!” 身后千人方阵成扇形铺开,每个士卒手中都举着个一尺长的盒子,对准了漫山遍野的海寇。 “放!!!” “嗡~嗡~~” 每个木盒中都同时射出十二支短箭,然后机括一响,第二波,第三波…… 接连六波箭雨几乎不分先后,如一团乌云罩向敌人。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如同暴雨倾盆。同时左右两个千人队也是万箭齐发!敌人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统战的张子龙有些惊讶。 华羽解释:“不论是千机车还是诸葛神弩都是老君城一个姜姓人家打造的。听他们说跟您是旧识,我看其锻造技艺太过精湛,就委以重任,不论是将士们穿的金甲还是新城的建造,他们都出力甚多。” 张子龙恍然大悟,有些感慨:“百姓中高手甚多啊!” …… 杨志心中升起一股极度快意,一把抽出腰间金色长刀,刀尖直指敌阵:“杀!!!” 方阵聚拢成箭矢状,一头刺入海寇阵中。 腥风血雨!!! 海寇因为常年混迹江海之上,所以都不喜欢穿戴甲胄,最多也就是穿件皮甲护住要害而已。寻常大战逞凶斗狠自然不在话下,可是面对全副武装的陷阵营…… 武器砍在金甲上收效甚微,而锋利的金刀或劈或砍,一颗新鲜的海寇头颅就滚落在地。就算是面对海寇头目,只需转个身,背负的金色巨盾就会挡下对方杀招,最多也就被巨力震得扑倒在地,而他的空缺瞬间就会被旁边的人补上。 只是一个照面,不下千名海寇被斩杀当场,血水顺着山体一路向凹地流去。 摧枯拉朽! 海寇很快溃不成军,向子母山上逃去。 一声哨箭响起! 山上喊杀震天,原本守在山上的海寇结阵冲下。其气势汹汹完全没有方才那种小人偷袭的感觉。 前有狼后有虎,海寇顿时炸开了锅,四散而逃。 山脉外传来滚滚轰鸣,有士卒过来禀告:“大股骑兵向这边杀来!规模不下两万!” 华羽点头:“看来凯特这回真的是急了,居然派出所有骑兵过来救援!”说完转头看向少年:“张宗主,怎么办?” 张子龙摇头:“我离开陷阵营已久,这次全权交由你来指挥!” 邋遢青年呵呵一笑:“跟你走之前相比是有些变化,总的来说冷天雨部更擅长攻坚,我手下士卒擅长伏击,而谢家兄弟他们则最擅防守!” 说完直接下令:“骑兵进山几乎没有战力,可是看到有援军过来敌人必然军心大振。既然如此,传令谢怀金,谢怀银兄弟列阵迎敌,务必拒敌于山外!” 士卒领命离去。 东山山脉外,石和通亲自率领骑兵赶来救援,紧皱的眉头如同沟壑。他到现在还没闹明白对方究竟是谁,有多少人,居然能把六万弟兄围困,实力必然不俗。 骑兵速度惊人,片刻间已经来到近前。 出现在绿脸汉子面前的,赫然是一片金甲的陷阵营,大概只有三千人,正在山脉入口结成方阵。 妄图用步卒抵挡骑兵,简直是找死! “张子龙,你找死!”石和通冷笑,大手一挥,五千骑兵骤然加速向敌人杀去。剩下一万五千人策马盘旋。因为那里地形狭窄,根本容不下两万骑兵冲锋。 况且,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 遍数明州大陆兵家战绩,骑兵那都是处于顶端的兵种,凭借冲力就可以轻松撕碎数倍与己的步兵方阵。这点毋庸置疑,绿脸汉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 金甲阵前站着两员小将,正是谢怀金,谢怀银兄弟二人。见对方应对后满脸坚毅的下达命令:“竖盾!” “轰~~” 身后将士整齐划一,将半人多高的金盾立在面前地面。谢怀银再度下令:“集合!” 手下士卒顿时开始以他们为中心集结,最后几乎肩并着肩,盾顶着背,其密集程度令人咂舌,简直是用血肉筑起的一道城墙。 双方一静一动,距离被迅速拉近。骑兵速度越来越快,大地的震动声让人双耳失聪,伴随着漫天的尘沙,如同一股妖风吞噬过来。 天崩地裂!!! 整个空间仿佛都在为之颤抖。 血肉飞溅!!! 陷阵营阵前绽放出无数血花,不论是双方士卒还是马匹,只要倒地就是被骑兵践踏成一堆肉泥的下场。 前仆后继!!! 陷阵营虽然也有损伤,但仿佛像矗立千百万年的山峰一般,屹然不动。骑兵的冲击如同怒涛般连绵不绝,却依然撼动不了对方阵型。 遍地的血肉成了最大的障碍,骑兵速度变得缓慢下来。陷阵营看准时机,顶盾持枪开始稳步推进。一时间血流成河,失去速度的骑兵面对如狼似虎的将士,显得是如此不堪一击! 石和通黑着脸下令撤退,可此时五千骑兵已经所剩无几。而对方却只损失了区区二百多人。 面对骑兵,居然能面不改色的正面硬撼,显示出了对方心性之坚韧。再看那身加在一起不下三百多斤的装备,还在如此激烈的战争中保留体力进行反击,如此恐怖的体魄更是让人汗颜。 面对退向山口的移动关隘,石和通仰天长叹:“还真是一帮怪物!” 可困在山脉中的弟兄也不能不救,绿脸汉子只能下令绕过对方,从附近险要之处登山救援。 这一战打了个昏天暗地,直到黄昏时才偃旗息鼓。 六万海寇被杀了大半,只有将近两万人侥幸逃脱。如此辉煌的战绩,陷阵营只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代价。 入夜,东山山脉深处山谷。 此处地势平缓,到处都是营寨帐篷,无数火把把这里照的纤毫毕现,其中马匹车队不计其数,这些都是从广陵那里借来的物资。整个大营充斥着欢声笑语,没有比大仇得报更让人心情舒畅。 中央帅帐,张子龙正在练功,周身真气时隐时现吞吐不定。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帅帐,方圆不到七丈,墙上挂满了福州各郡县地图。正中间一张就是东山山脉图,上面密密麻麻做了不少标注,这也是今日能够大胜的原因。 因为是深山老林,帅帐内几乎没有任何家具,除了角落稻草铺成的草床外,只剩下用石头做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上百卷兵书战策。 四周点着三个火把,摇曳的火光把房内照的亮如白昼。 “吱呀~” 房门一开华羽迈步进入,双臂腋下各夹着个酒坛:“来,庆祝一下!” 少年闻言收功,两人直接席地而坐,揭开泥封后碰了一下:“干!”仰头灌了一大口。 “今日之后,再想把海寇引进山就难如登天了,你有什么打算?” 张子龙转动酒坛,盯着悦动的火苗说:“只要海寇大营位置不变,战与不战就不是他们说的算!明天开始继续用千机车攻打,逼他们过来!” 华羽点头:“这座大营凯特经营许久,不光十分坚固内部还设下了无数机关,听说墨非攻曾亲自率军攻打,也没讨得好处。他应该不会轻易选择放弃。” 二人喝酒闲聊,时间流逝转眼来到了深夜。 喧闹的驻地变得静悄悄的,除了巡逻的士卒外,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今日一战,就算是陷阵营也险些吃不消,体力消耗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有士卒正吃着饭,脑袋一歪就打起了鼾声。 帅帐内的二人也有些累了,邋遢青年起身告退,少年把他送到门口。 “吱~~” 不远处的小山头上突然响起凄厉的破风声,抬头望去,只见两点火光冲天而起。 “看来是不想让咱们睡觉了!”华羽苦笑。 这是前方探哨发现异常情况的联络办法,看来这一夜……还没完!! 第七十二章 毒计 “居然是你?” “你是?” 张子龙满脸疑惑,在他对面的是一支衣衫褴褛的流民队伍,约有千人。为首的是个赤足女子,一身白袍都变成了灰黑色,身背双剑满脸惊讶。 “沧浪帮,吕今瑶!” 少年仔细辨认后,这才认出了这个相识于千岛湖上的漂亮姑娘。 华羽连忙说:“既然是自己人,快快请进!来人,安排一下沧浪帮弟兄们的食宿。” 严阵以待的士卒们这才散去休息,没过多久驻地内又静了下来。 帅帐中,三人席地而坐。 “吕姑娘,你这是?”张子龙百思不得其解。沧浪帮乃是淮河水路魁首,坐拥数万帮众,海寇犯境后还率领手下弟子打了一场大胜仗,如今怎么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 赤足女子苦笑一声,把凯特亲率大军围攻山门,用千机车破寨之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最后道:“师姐师兄都死了,沧浪帮也算是完了。如今只剩下我们这些人逃进了大山之中才侥幸活命。” 山门被破,沧浪帮帮众几近死绝,再加上数十万百姓生死不知。 张子龙听后面沉如水:“吕姑娘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海寇彻底撵出福州。” 此时手下送上了吃食,都是些就地取材的野味,还泡了一壶山泉煮的茶水。 赤足女子就算流落到了这个地步,仪态依然十分优雅。用饭的时候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就是“咕咕~”直叫的肚子让她有些脸红。 华羽趁此机会把少年拉到一边,悄声道:“她带来的那些人各个武功高深身手不俗,必须把她留下!” 张子龙却有些迟疑:“听方星火说,吕姑娘最讨厌朝廷……” 邋遢青年不等他说完直接没好气的打断:“如今咱们都改名陷阵宗了,还算是官军么?” 张子龙点了点头回身坐下:“吕姑娘,如今海寇势大,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旁边的华羽一拍脑门心中苦笑,张少侠,您能说的再直白点么?傻子才会答应。 吕今瑶没有回话,下筷速度明显增加,不到片刻就把两荤两素四道菜肴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盘子落在一起,再将筷子整齐的摆放在正中间,最后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可以!” 张子龙见状松了口气。 旁边呆若木鸡的华羽却满脸不可置信,追问:“这位……女侠,你就不问问我们的情况么?海寇的厉害你十分清楚,这么贸然的把沧浪帮所有帮众的性命托付给我们,真的没问题?” 赤足女子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我吕今瑶有恩必报有仇必尝。沧浪帮是师父毕生心血,如今却被海寇灭门,此仇不共戴天!”说完看了少年一眼:“我信他!” 福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论是江湖还是市井,谁不知道张子龙是个抗击海寇的英雄。人的名树的影,想要杀海寇跟着他绝对没错。 华羽闻言有些词穷,连连苦笑。 就这样,吕今瑶率领麾下千名帮众加入陷阵宗,担任第四位堂主。 接下来的十天,张子龙率军与海寇大小交锋十数战。海寇虽然人数众多,又有千机车这种大杀器,可是陷阵宗依凭苍茫山脉进退自如,双方居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张子龙、吕今瑶二人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攻势如同极光电影,打完就走毫不恋战。如此狼群狩猎般的战法,打的海寇狼狈不堪。你刚反应过来人家已经撤退了,想要追击只能进入东山山脉,敢么? 初步统计,海寇死伤七万,加上第一天的四万,整整损失了十一万大军,占了总兵力的五成。 而陷阵宗也不轻松,虽然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装备及武力的绝对优势,可还是伤亡了五千余人,恰巧也是五成兵力。 外人看来势均力敌,可是战损确是一比二十!!! 这边打的惊天动地,消息也如同插了翅膀一般传往各地。 整个福州都欢声雷动,不光为少年彪炳的战功,也因为这是开战以来第一次,福州在兵力上反超了对方。现在的广陵,秦雨寒坐拥十三万大军,还有后方不日便到的十万义勇军。兵力两倍于敌,哪还有不胜之理? 想逃的百姓也不逃了,纷纷在各郡县暂居起来,坐等大胜的消息传来,他们好返回原籍。 按说如此多的人口流入会令治安骤减,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各地治安不减反增,原本趁乱盗抢闹事的混混少了很多,满脸笑意收拾行囊的百姓越来越多。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如此大好形势,广陵方面却突然沉默了起来,丝毫不见出兵的迹象。 市井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 海寇连营。 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连营,这座鼎盛时期可驻扎百万人的大营如今显的空荡荡的,遮天蔽日的锦旗也看似有些落寞。 石和通与海曼二人来到帅帐。 绿脸汉子抱拳见礼后直接开门见山:“凯特,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趁现在咱们还有余力赶快撤吧!” 身材魁梧身背钩镰枪的海曼站在他身边,虽一言不发可也表明了立场。 金发碧眼的凯特依然不慌不忙,抬眼看了看外面天色:“时间刚好。设宴,咱们边吃边聊!” 这间帅帐十分奢华,光占地就有方圆三十多丈,站四五百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并且还有专门的宴客厅,西面铺着花纹繁复的厚实地毯,长条形的桌案上空吊着一个水晶灯,四周墙上挂着些书画藏品,显得很有异域风情。 三人落座,酒菜陆续被端上。 凯特举起晶莹玉杯抿了一口,赞叹两句才对二人说:“这是我家乡酿的酒,风味十分独特,你们也尝尝!” 石和通耐着性子喝完杯中琥珀色的酒浆:“你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密使传来消息,只要我们杀了张子龙,就将福州半数之地拱手奉上!” 海曼眼睛一亮:“真的?” 石和通却摇头:“可事实证明,朝廷这是驱虎吞狼之计。现如今我们伤亡过半,不光实力大损,士气也十分低落。就算现在杀了张子龙,你难道真的相信他们会遵守诺言?” 他本就是淮国将门世家,对庙堂上的尔虞我诈自然不算陌生。 凯特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他:“如果他们不怕鱼死网破的话,就必须说到做到。” 石和通狐疑的拿过信件仔细打量,上面大致意思跟凯特说的一般无二,而最后的落款居然是赵安定,赵飞燕二人! 淮国七皇子!广陵王郡主!同时还盖着猩红的大印。 这如果传扬出去…… 盘算片刻,石和通也不得不承认,朝廷这次是真下了血本消除张子龙了,同时也有些疑惑:“如果没有张子龙,福州早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这么快就要铲除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功高震主?” 凯特眯起眼睛转动酒杯:“又不是争天下的时候,哪来的什么功高震主?”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是这两天才看明白。十天前张子龙与朝廷反目,一天不到的时间,密信就来了。恐怕是有些人坐不住了,怕他与我们合作!”说着凯特把酒杯往旁边一推,立马有个低眉顺眼的女婢添上美酒。 海曼苦笑:“那个杀星怎么会低头跟咱合作?”这十天中都是他领军在前线战斗,对手的狠辣让他记忆犹新。 凯特点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不过朝廷那边相信张子龙是有跟我们合作的可能,这就够了!陷阵营虽然厉害可毕竟只有万人,当时我们坐拥二十三万大军,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如此就能凭空所得四郡之地,按淮国的话来说,这笔买卖是稳赚不赔。” 石和通冷声道:“可如今呢?不光拼了个两败俱伤,更可怕的是咱们二十个弟兄才能换对方一条命,传扬出去我们还不成了一个笑话!” 海曼也附和:“咱们对山地作战一窍不通,只要他们不出来,我们根本就毫无办法。” 凯特小心收起盖着大印的信件:“放心,我有一计可让他放弃地利,自己走出大山!” 石和通二人追问,凯特却避而不谈。他们无奈只能坐下吃喝起来。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可是绿脸汉子二人根本没有心情细细品味,匆匆吃完后就告辞离开。 凯特看着二人的背影喃喃道:“张子龙,你根本就没明白,你的对手到底有多可怕!” …… 东山山脉内一片忙碌。 改名为陷阵宗的陷阵营士卒们砍树伐木,忙的热火朝天。还有不少人目不斜视神情专注地正在小心翼翼的雕刻着木板。 姓名,籍贯,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可以刻在这半人高的木板上。 离驻地不远处,有个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丘陵。上面新坟林立,每座坟前都竖着一块木板充作墓碑,有的有字有的无字,有的长有的短,一笔一划都入木三分极其认真。旁边还插着一把破损不堪的金刀,它们的主人,力战而死。 这些都是华羽的主意,名册已经被销毁,为了日后帮战死的同袍落叶归根,就必须留下些什么。于是就有了如此荒诞的一幕,将士们认认真真的给自己雕刻墓碑。 因为按张子龙的意思,就要在此处凭借地利与海寇死战到底,直至一兵一卒。 帅帐里张子龙、华羽二人正指着地图比比划划。 整整一天,海寇仿佛铁了心要做一只长寿乌龟,营门紧闭拒不应战。屋漏又逢连夜雨的是,千机车已经没有炮弹了,如何引诱敌人出来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商议了良久也苦无对策。 海寇不敢来山脉中作战,陷阵宗也不敢在平原处攻击海寇大营。双方都是知根知底,不论一方怎么勾引,另一方也不会上当。 偏偏双方又同时没有粮草之忧,海寇如今只剩下十一二万,连营内囤积的粮草估计够他们吃上个三年五载。陷阵宗孤军一支区区五千人,在这万物复苏的山脉中根本不愁吃喝,更别说还有从广陵城带出来的二十万担粮草。 这,已经成了个死局。 以华羽的精明才智也频频挠头,张子龙更是眉头紧锁的盯着地图。 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吕今瑶一身金甲身背双剑走进帅帐:“漫山遍野的百姓从敌人大营里冲了出来,扶老携幼的向咱们这里赶来。” 张子龙一挑眉:“有多少?” “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出来。”吕今瑶有些焦急:“这些很可能就是我在沧浪帮收留的那些流民,应该还有不少幸存的帮众。是不是出面把他们接到这里?”东山山脉太大了,如果没人领路很可能迷失方向。 华羽苦笑:“吕堂主先别急,如果百姓中掺杂了海寇的探报甚至大军,那我们可就玩完了。” 吕今瑶柳眉皱起:“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二人争执许久,谁也没说服对方,最后同时看向张子龙:“宗主,你拿个主意。” 少年也有些头疼,救是一定要救的,可问题是怎么剔除里面的隐患,他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个不算主意的主意:“吕堂主,你去把沧浪帮的帮众召集起来,化妆成百姓暗中在人群中寻找可靠的相熟之人,再由他们来相互指认谁是海寇谁是自己人。此事一定要慎重,绝对不能造成百姓恐慌。” 吉水县长大的少年自然知道此法的弊端。百姓虽然勤劳,可却不善思考听风便是雨,随便听点谣言就能给你说的有鼻子有眼,有此机会难保不会污蔑平日里不和之人。 所以做这些只是权宜之计,少年正在考虑凯特此举的目的。 吕今瑶风风火火大步离去,万幸此事还算顺利,另外海寇也并未趁此时机大做文章。整整五天时间,双方都相安无事。 这日清晨,吕今瑶心满意足的来帅帐复命。可刚进门,就看到脸色不善的华羽。 邋遢青年盯着女子双眼:“我们这次可是被你害死了!” 吕今瑶有些疑惑:“怎么了?” 华羽语气飞快:“从海寇那里跑出来的百姓足有七十五万之众,一担粮食够寻常百姓食百日,每天就需要消耗七千五百担。减去老幼所需较少也要六千担,可咱们如今只有粮草约二十万担,一月之后我们就无粮可食。” 吕今瑶这才反应过来,当初她之所以会奇袭海寇坚城,不也是因为粮草不足。民以食为天,吃不饱肚子的百姓一旦闹腾起来,陷阵宗区区五千人又能做的了什么? 第七十三章 骑兵对决 七十五万百姓到底有多少?恐怕没有人能形容出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根本看不到边际。有了他们的加入,荒芜的东山山脉开始变得喧闹起来,一时间全是烟火气。 陷阵宗只有五千人,还要时刻准备与海寇交战。所以配发物资粮草的人就由沧浪帮帮众担任,加上跟随海寇逃回来的也有三千人。 三千人已经不少了,可是相比于七十多万的百姓来说,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罢了。刚开始还相安无事,可等百姓里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填饱肚子后,面对无人看管堆积如山的物资,顿时起了邪念。 经由他们煽动,饿怕了的百姓开始暴动,推搡间就把粮草物资哄抢一空。 消息传回帅帐,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冷天雨哼了一声:“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华羽摇头:“这都是凯特的算计!他的目的从刚开始就是冲着我们粮草来的。怪只怪没有提前看穿,接收流民太过草率,如果改编整治一番也不会如此。” 吕今瑶脸色难看,当初她可是一力主张接受百姓。 张子龙朗声下令:“全军出动,把哄抢粮草的百姓围住,告诉他们只要能把粮草平分给其余百姓就既往不咎。不然,斩立决!” “遵令!”所有人领命离去,胸中憋着一股无名邪火。 华羽没有动,等其余人都走出帅帐,这才发问:“准备去哪?” 张子龙一点地图:“雁门!” 东山山脉位于福州东部偏北,距名震淮国的雄关雁门只有八百余里。如果没有环伺在侧的海寇,就算以百姓的脚力,也只需半月就能抵达。 华羽点了点头,必须先救下百姓,这样他们才能免除后顾之忧。可是心头却沉甸甸的:“凯特此计攻其必救乃是阳谋,这几天的时间恐怕他一路上都准备完全,山脉之外无异于龙潭虎穴。要闯么?” “留在这里迟早是死路一条,准备一下咱们今夜就走!” “朝廷已经封闭关隘,雁门关也在此列,怎么办?” “入伍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如果燕州兵将连这点恻隐之心都没有,那咱们就打破城门!” “算我一个!” …… 一时冲动酿成大祸,抢粮后的百姓刚开始还意气风发。可是现在面对金盔金甲如同天兵下凡的陷阵宗士卒,纷纷双膝酸软跪地求饶,面上更是涕泪横流。 四万青壮皆是这般。 一向沉着冷静的谢怀银突然暴起,一脚踢在面前一人胸前,后者吐血倒地生死不知。 少年环顾面前一张张怯懦恐惧的面孔破口大骂:“海寇把你们当成奴隶牲畜一般欺凌作践,你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朝廷拿你们当成蝼蚁草芥任意舍弃,你们他妈的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们张将军把你们当人,给你们吃给你们穿,反倒还让你们这群狗东西背后咬了一口。” “呛啷~”说着一把抽出金刀大步上前:“今天我就把你们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大人饶命~” “将军饶命~” “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大人,饶命啊~” ………… 哭喊声,求饶声,磕头声一浪高过一浪! 谢怀银呆立当场,谢怀金连忙上前躲过他手中长刀:“发什么疯?忘了张大哥怎么交代的?” 少年垂首不语。 这场闹剧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抢粮的百姓把所有粮食都拿了出来,七十五万人平均分配。每人背后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粮袋,对陷阵宗金甲将士感恩戴德频频道谢。 …… 离开的事情商榷完毕,陷阵宗从上到下就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是一支孤军,没有后勤补给,从肉干口粮到磨刀拭剑都要自己完成。 吕今瑶虽然已经加入陷阵宗,可她如今手下有沧浪帮帮众三千,这群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江湖客虽然穿着金甲,可并不代表他们就能成为陷阵营的一员。 他们中甚至有不少帮众拒绝出山,纷纷向吕今瑶进言留在东山山脉。 赤足女子无论如何呵责效果却并不明显,无奈只能任其自行决定去留。最后只有两千人愿意跟随离开,剩余一千人要留在此处躲避战火。 可天下哪有白送金甲的好事? 这些可都是战死同袍的遗物! 华羽一声令下,陷阵宗士卒就把这些人团团围住。反抗?谁敢!一阵鸡飞狗跳后,原地只留下一群身穿短裤的汉子在春风中打滚哀嚎。 日落西山,昏暗无光! 陷阵宗营地中,张子龙登高望远,七千金甲烨烨生辉,旁边两万匹战马踏步嘶鸣,更外围则是无数双希翼的目光。 “我姓张名子龙,并不认识你们!” 少年的声音在群山中环绕,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可是家父曾教导我,能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者,方可被称为侠者。如今海寇把你们放回来并不是大发善心,而是为了拖垮陷阵宗,等我们全部战死下一个就是你们。所以我决定突围把你们送到燕州。” 人群骚乱议论纷纷。 “当然去留并非逼迫,全凭你们自己决定。但是奉劝一句,跟我走有可能活,留在这里则必死无疑。粮草总有吃完的时候,到时候你们怎么在这深山老林生存?没有了我们牵制,海寇又会放过你们么?” 张子龙说完直接下令:“罩袍!” 五千陷阵宗士卒动作整齐划一,从背囊中取出黑袍罩在身上。吕今瑶那边反应则一如以往,散漫不堪。 “上马!” 一人双骑的配制也只有塞北精锐边军才有的待遇,而现在陷阵宗则是一人三骑,一手揽缰另一手还要牵着两匹,一马带盾一马带器械刀兵。也幸好如此,不然哪匹马能承担重甲步卒的重量? 张子龙心中有些遗憾,豪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七十多万百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出山决战,而信心就是这些马。 虽然海寇也有骑兵,并且还比他们多,可是论起战力根本不足为惧。再加上凯特应该并不知道己方留有这一手,只要创造机会消灭石和通手下的骑兵,到时候大局已定。 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突然出现的百姓打乱了所有计划。 “出发!”张子龙不会骑马,可速度却丝毫不慢。 大军缓缓开拔,山路难行,幸好华羽第一时间找到一条山道,面前能供马匹通行,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决定把营地驻扎在此。 百姓们顿时慌乱起来,有人选择跟随陷阵宗离开,拿性命去赌那一线生机。有人选择留下,试图跨越东山山脉进入洪安郡,听说青海郡如今是一方净土,可是……真远啊! 无论是去是留,他们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最终有六十五万百姓选择离开,毕竟张子龙的名头太大了。而将近十万百姓选择留下,避祸也好逃难也罢,海寇的目标是陷阵宗,离他们越远就越安全,不是么? 如此大规模的动静,就算是晚上又能瞒得过谁?东山山脉中的军民刚出山不过两个时辰,数里外大营中的凯特就得到了消息。 石和通率领一万五千骑兵作为先锋,呼啸着冲出连营。 凯特亲自领军五万紧随其后。 同时命令海曼带五千人去进入山脉,目的只有一个,烧山! 对于这片该死的大山所有海寇都深恶痛绝。同时也防止张子龙故布疑阵,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断了陷阵宗的后路。 这一烧可不要紧,大火整整烧了半个月之久。火势蔓延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最后半个东山山脉全部化为一片火海炼狱。 选择留下的百姓,万万没想到海寇居然如此毒辣,虽然最后凭借一处秃山侥幸逃生,可死伤者也是不计其数。 …… 骑兵速度很快,可是百姓速度却十分堪忧。唯一幸运的是,他们是海寇的俘虏并非难民,可以说身无长物,不然速度恐怕更加不堪。 刚行出三十多里,大地就传来隐隐的轰鸣。 追兵,来了! 张子龙当机立断,让吕今瑶率领本部两千人马继续护送百姓赶路,自己带着陷阵宗严阵以待。 夜色朦胧,月隐星稀。 华羽抬头看了眼天色:“看来上天都要帮我们一把!” 张子龙摘下酒壶喝了一口,递给旁边邋遢青年:“前方凯特必然已经设下伏兵,此战必须一战功成,不然石和通就会死死咬住我们的行踪。” “放心,以一敌三,万万没有会输的道理。”华羽接过酒壶喝了一小口,顿时满脸涨红:“你这朝霞,还真是烈的一绝。”接着调笑道:“要不你把配方卖给我,等打完海寇我就回上京开个酒坊,保准你的朝霞能名扬淮国乃至整个天下。” 张子龙一把夺回酒壶,灌了一口塞上塞子:“少打歪主意。” 大地轰鸣声由远及近,少年一直侧耳倾听,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冷笑:“三里,是个好距离,开始冲锋!” 言罢迈开脚步开始冲锋,为了隐匿并未调用真气,可速度比之骑兵丝毫不差。五千陷阵营开始策马扬鞭呈锋矢阵紧随其后。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剩下马蹄轰鸣。极远处,已经能看到举着火把飞驰的海寇骑兵。 三里的距离,对交战骑兵来说,想要变向或者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选择死战,这正是陷阵宗求之不得的。 两里! 一里! 石和通耳朵动了动,心中有些疑惑,大地传来的轰鸣声与平时比起来有些不同,可抬眼看去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异常…… 可常年征战让他本能的心生警兆,挥手就要下令重整阵型。 话到喉咙还未出口。 “杀!!!” 一声长啸响彻天地,压倒了大地的轰鸣。黑暗中银光乍现如一颗璀璨的星辰! 兵乃将之胆,将乃军之魂! 而他身后,或强或弱无数真气纷纷浮现,汇聚成一副恢弘磅礴的大千气象。 两者相辅相成,是为:军威! “张子龙!!!” 石和通吓得惊魂失措,此时他因为强行军,所以手下骑卒根本没有阵型可言,乱哄哄的呈一大团。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两军就对撞在一起,空间为之震荡不休。 鲜血瞬间染满了大地,在速度的加持下,甚至都不用耍什么招式,只需要夹紧长枪就可以轻易刺破对方防御。 张子龙周身电光环绕一路冲杀,豪龙胆出手豪迈大开大合,手下不论是人是马均一击毙命,敌人甚至不顾阵型想要避开这尊杀神。 可冲锋起来的骑军哪是那么好掌控的?下场就是马失前蹄滚落在地,眨眼间就被踩成一滩肉糜。 喊杀声,惨叫声,刀枪磕碰声,全部都被海啸般的马蹄声所淹没。 生死存亡在这一刻没有任何意义,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交战双方都是如此。 张子龙突然眼前一空,他们突破了敌军阵型。根本顾不上查看伤亡,少年立刻下令:“双锋阵!” 军号嘹亮。 陷阵宗一分为二,迂回从左右两翼再次冲杀。 而此时的海寇还没有调整好阵型,大部分人还没有调转马头。 …… 当凯特带着援军赶到战场时,入目所及的是一片狼藉,一身是血的石和通正带着数百残兵败将打扫战局。 一万五千骑兵几乎被屠戮殆尽,所有还能跑动的马匹被对方抢掠一空。 面对如此大败,赔光家底的石和通红着眼睛质问:“凯特,你的主子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张子龙有骑兵!整整五千骑兵!啊?” 凯特脸色难看,可是想了想自己的布置,应该可以算是万无一失,这才稳了稳心神冷笑道:“怎么,想要退出不成?都是骑兵,你三倍于敌还输的如此彻底,蠢成你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放屁!”石和通拔出腰间长剑就要出手。 凯特眼神冰冷:“你剩余的手下都被我派到前方设伏,当真要找死不成?张子龙必死无疑,此时不想节外生枝。收起剑,我可以当成没发生过。” 石和通一张绿脸阴沉的发黑,冷声一声还剑入鞘:“希望你能做到!” …… 当得胜而归的陷阵宗追上吕今瑶时,已经是拂晓时分。 他们带回了七千匹战马和两千套金甲。 所有人都沉默的赶路,没有怒吼没有痛哭。活下来的陷阵宗士卒,几乎人人身后都背了一个残破不堪的尸体,他们被撕碎的罩衣牢牢绑在身上,露在外面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所有百姓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就连吕今瑶等人也不例外。 他们才是……福州的脊梁! 第七十四章 雁门关外 “祖父大人在上不孝孙儿羽儿拜上:福州一行颇为惊险,见过海寇犯境之惨况,方知淮国之积弱。孙儿在这里一扫颓势,结挚友战海寇,百姓争相称颂痛哉快哉。想孙儿自幼习武一十三载,未给家中赚过一个铜板,如今我与挚友率孤军千人,护送六十万百姓避难,被困孤山四面皆敌。恐今生无法偿还养育之恩,如能侥幸生还必然回京侍奉祖父左右,还请恕孙儿不孝之罪。绝笔!” 五月初一,雷雨交加。 雁门关外五十里处,秋风山。 时至正午,在大雨的冲刷下,整个天地一片混沌。繁茂的大树也挡不住这密集的雨水,树梢如同小溪一般想下流落。 谢怀银眼神有些迷离的靠坐树干上,腹部金甲破了个大洞,鲜血滚滚流出。谢怀金满脸泪水的捂着少年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张子龙单膝跪在少年身旁,万骨甲上斑驳的血迹被雨水所冲刷,显得干净明亮。 “张…将军!”谢怀银抬起手,声音十分虚弱。 张子龙紧紧握住少年的手:“我在!” 谢怀银嘴角上挑露出一丝笑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他们…有…七十万…可…可不敢…反…抗?” 张子龙轻声劝慰:“他们只是…害怕而已,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那…要多…久?” “快了,等我们战胜海寇就可以了!” “哦…那…可能要…好久,我…是看…不到…了。” “放心,你受的伤并不重,等军医来把血止住就好了!”张子龙说着,两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谢怀金死死咬住嘴唇,就连渗出血丝也不吭一声,眼泪如泉。他捂住弟弟伤口的手上,挂满了残破的内脏碎片。 “我可…以…叫你一声…张大…哥么?” “好!” 少年眼中恢复了些神采,有些忐忑的问:“张大哥,我没有给…大哥…丢人吧?” 张子龙狠狠点了点头:“你们谢家三兄弟都是好样的!是真英雄!” 少年笑了,显得非常的开心,非常的自豪。 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生机迅速流逝变得暗淡,手也跌落在泥泞的地上。 “三弟~~~~” 谢怀金一把保住弟弟的尸体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般宣泄着心中的悲痛。 可其实,他们只有十四岁,原本就是孩子。 雨水混着泪水,落在少年凝固的笑容上,显得有些悲凉。 ………… 消灭了海寇骑兵,陷阵宗护着百姓一路向雁门关方向行军,可是百姓的速度确实太过缓慢。 华羽绞尽脑汁制定路线,可还是在第四天的时候被凯特率领的五万大军咬住。为了保护百姓又是一场血战。 勉强击退海寇后,又在第十天时遇到了伏击,百姓伤亡不小。最后华羽献计,集合一万马匹,蒙上眼后点燃马尾,借此冲散敌军阵型这才得以脱身。 十五天时又遇伏兵,这次凯特同时挥军而上前后夹击,张子龙故伎重施,把剩余马匹全部放出才勉强突围,可是却被追兵紧紧咬住。 最后凭借吕今瑶率军断后,这才逃出生天。而代价也是惨重,沧浪帮两千弟子,除了吕今瑶带出的几十人外,几乎全军覆没。 第三波,第四波!一路血战! 张子龙率领着陷阵宗士卒,如同一头护犊的疯牛一般,硬生生的把百姓带到了秋风山,这里距离雁门关只有五十里,几乎触手可及。 凯特最后一支伏兵却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一次,百姓终于忍不住血腥的战场,炸营了! 陷阵宗投鼠忌器,被海寇没有损失的靠近。 血战由此展开,张子龙更是遭到了石和通与二百头目的围攻。命悬一线之际被谢怀银救下,也正因此吃了石和通全力一击。 …… 一路上,面对伏击、包围,与不知几倍于己的敌人,陷阵宗全军凭借战法、机变、决心、魄力与超人一等的体魄,硬生生把凯特打的只剩五万残兵。 可如今,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 张子龙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巡山,瓢泼大雨倾斜在他的身上,仿佛腰板也弯了几分。 山腰处的一个天然洞**,华羽正襟危坐在写着什么,无意间一抬眼,刚好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少年。他连忙起身冲入雨幕里,一把把他拉回洞中:“没救活?” 张子龙点头:“怎么救?筋脉尽碎还伤了内脏,石和通矛上又淬有剧毒。” 华羽叹息一声:“可惜了,我挺看好这俩兄弟的。原本还打算等打完仗推荐他们去武院学艺,以他们的资质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死在自己怀中的谢怀石、谢怀银,张子龙靠着墙壁坐下,捋了捋垂在眼前的长发:“谢家兄弟三人,都是好样的!” 华羽也坐下,收起书信匆匆装在一起:“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不等张子龙回话,吕今瑶赤足从雨幕中走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能杀一个算一个!”似水的眸中充满了恨意。 一身金甲虽然挡得住刀枪,可挡不住雨水。女子内衬裙袍已经被浸湿,仿佛出水芙蓉一般。 华羽呆呆看了几眼,这才回过神:“我们可以以身殉国,那这些百姓怎么办?” “只能让他们四散而逃自生自灭了。如今我们只剩下不到千人,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了,还不如让他们自行逃生。有我们牵制海寇,他们生还的机会还能多上几成,毕竟海寇也只剩下五万人了。”吕今瑶说着坐在火堆旁,拧着身上湿透的衣服。 华羽没回话,反而看向张子龙问:“说到底还是你拿主意,现在我们怎么办?” 张子龙看着外面蜷缩在树下的百姓,想起刚才谢怀银临死时候的问话,心中难免升起了一股悲凉,可是声音依然无比坚定:“呐,华羽!如果必须牺牲我们才能救这些百姓,你会怎么做?” 华羽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淮国如此广袤,在册百姓也不过两万万人,他们可都是国家的基石,是强盛的根本。用一千人的命换六十万百姓,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都赚!” 邋遢青年知道少年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一路相伴到此,他自然不会拖后腿。 “啵~” 张子龙拔开塞子,酒葫芦中飘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他并没有喝而是递给了华羽:“谢谢!” “喝过你的酒,再喝什么酒都跟喝水一样。你又不肯把秘方给我,等回了上京可让我怎么办啊?”邋遢青年苦着脸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 顿时脸色通红,咳嗽连连。 正在烤火的吕今瑶伸出手:“我也想喝!” 华羽呆呆的把朱红色葫芦递过去:“没见你喝过酒啊?!” “想试试!”吕今瑶接过酒葫,先嗅了嗅扑鼻的酒香,这才抿了一口,白皙如玉的脸颊顿时通红一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就是…酒?好辣,好辣!” 华羽走过去接过酒葫芦抛给张子龙,自己则从腰间摘下水袋:“吕姑娘可别误会,他那酒根本就不是给人喝的,你这门槛太高了!来来,喝口水顺顺!” 吕今瑶接过水袋“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体内的那条喧闹的火龙这才消散了两分,可依然觉得如火烧般难受。 张子龙仰头灌了一大口朝霞,面不改色的塞上塞子:“休息休息,今夜突围。” ………… 燕云山脉,坐落在福州与燕州交界,连绵千里气势磅礴。进出来往必须通过淮国雄关雁门,想要绕行的走私商贩,无不是惨死在茫茫大山之中。 雁门关坐落于一处天然形成的山谷,地形险要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作为兵家必争的要塞,雁门关规模宏大占地四十里方圆,东西狭隘南北宽长,如一头匍匐的猛虎盘踞在燕云山脉,常年驻守有五万雄兵,任你百万大军兵临关下它也怡然不惧。 此时的关中,更是驻守了边军十五万,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巡逻军兵,显得局势十分紧张。一间卖馄饨的小铺边,围桌而坐了两男一女。 正中间是个身高八尺的赤膊大汉,浑身肌肉高高隆起,双手尤其巨大,关节处老茧横生。此时正狼吞虎咽的扒着馄饨,在他旁边桌上已经摞了一叠空碗。 左手边是个女子,身穿白色锦袍外罩金丝软甲,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鼻梁高耸长相平平,唯有眼神如同坚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右手边是个穿着漆黑重甲的青年,身旁一杆银亮长枪斜立在墙边。 他们三人正是武院甲字营弟子,有燕地三虎之称的须昂雄、甘嫦、茅成。 黑甲的茅成扒了两口混沌,满脸无精打采:“咱们回燕州都一年了,啥事没干光看福州热闹了,这算怎么回事?眼见马上就要回武院了,就咱们这样的还能待在甲字营么?” 甘嫦平静道:“别抱怨了,岳青将军不是都说了,在我们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写信推荐,有什么可抱怨的?” 茅成眼睛一瞪:“这怎么一样?这里可是燕州,是前线。不让我们加入边军杀敌,反倒是调到后方守什么破关,完全是大材小用。再说你看看城外那些福州难民,为什么要把他们拒之……” 甘嫦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喝止青年继续往下说。她然后打量四周一番,这才压低声音道:“你想死了不成,这些事情也能乱说?上面既然这么安排了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茅成自知失言连忙闭嘴,可没过一会又忍不住开口:“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参军加入武院,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么?看着福州乱做一团我们却按兵不动,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直吃馄饨的须昂雄此时也放下碗筷:“不错。” 茅成连忙继续说:“我就知道须大哥也看不惯,百姓们招谁惹谁了?看着他们在城下饿得面黄肌瘦,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真亏岳将军生了副铁石心肠,居然对此不闻不问。” 甘嫦苦笑:“这也不能怪岳青将军,毕竟是朝廷下的军令,他根本就做不了主。”说完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岳将军对将士们私自放入城笼接百姓入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须昂雄点头沉声说:“岳将军不愧是我燕州一员虎将!” 他们正聊着,南城城头突然号角齐鸣,整个雁门关顿时沸腾起来。甘嫦面色一变:“紧急军情?看来有大事发生!” 茅成大笑一声站起身,扛着长枪满脸兴奋:“这就对了,不上阵杀敌哪来的军功?就让我茅成来见识见识海寇的厉害!”说完跟须昂雄一起转身就向南门冲去。 “老板,算账!”甘嫦苦笑不已,起身从怀中掏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后,这才离去。 老板是个中年妇人,掂量了下银子分量:“甘将军,多了多了,用不了这么多!”甘嫦摆手离去:“一直以来承蒙老板照顾,多的就算谢礼吧!以后恐怕没机会来了!” …… 清晨的燕云山脉雾气横生,无数山峰若隐若现,雁门关雄伟的城头上,是一排排手持弓弩腰胯军刀的士卒,他们目光越过城下大批难民,看向天边那遮天蔽日的黑色洪流,严阵以待,。 甘嫦来到城头正中,迎面撞见一个顶盔掼甲面色威严的中年将领,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甘嫦,见过岳将军!” 岳青,边军大将,在整个燕州都是名声赫赫,此次被朝廷抽调过来看守雁门。瞥了眼白袍女子,点了点头错身而过:“起来吧!” 甘嫦连忙起身并入岳青身后的将校中。 茅成身背长枪满脸兴奋,见了女子嘴角蠕动悄声道:“这次可真有大战要打了,看对方规模最少也不下六十万。” 甘嫦心中大惊,这可跟她从难民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不一样,海寇实力怎么如此强大? 岳青带着众将来到城头,看着初升朝阳照耀下的无尽人流问:“今日谁当差?说一下什么情况。” 一名偏将连忙快步走到近前,单膝跪地禀告:“回岳将军,昨夜大雨磅礴,卑职下令撤回远处斥候。拂晓时分再派出的时候,就传来情报,自秋风山方向来了大批难民与海寇,数量无法估算!” 岳青沉声道:“知道了,下去吧!”说完对身后众将下令:“甘嫦,茅成,须昂雄你三人立刻召集本部人马登城防守。其余众将随时做好支援准备!” 三人连忙领命:“诺!” 等他们三人率领本部人马再次登上城头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整个城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第七十五章 军威 昨夜福州风云变幻,大部分郡县都天降暴雨,广陵城自然也不例外。 四海酒楼。 不同于以往,如今的酒楼守卫更显严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军兵几乎到了首尾相连的程度。可这还只是明面上,暗中更是有顶尖的皇城司密探随时戒备。 清雅小院内的厢房里,孔太与孙天养正在下棋,旁边是正襟危坐的赵安定。一缕缕青烟从棋盘边的香炉中缓缓升起弥漫开来,让闻者不禁心情放松头脑清明。 云亦巧垂首站在角落的阴影中,把战况如数家珍的介绍了一遍。 孔太捻着一枚雪白如玉的棋子:“他还真做到了!” 棋盘上局势分明,黑白双方经过一场麓战都损失不小。眼见就要进入终局,显得有些落寞。 “啪~”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还是孔夫子技高一筹。”孙天养轻笑一声。 孔太一边落子一边道:“大局已定,我也该动身回京了。剩下善后事宜就交给殿下了,有孙先生辅佐可保万无一失。” 赵安定恭敬道:“学生明白。” 雁门关外遍地尸体,海寇的,陷阵宗的,然而更多则是无辜百姓的! 虽然张子龙竭力抵挡,可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不少敌人直接绕过他们杀向了逃难的百姓。 衣衫褴褛的百姓无可计数,他们手无寸铁满脸惊恐,在死亡的刺激下铺天盖如同山洪一般涌向关下。哭喊声、求救声、叫门声此起彼伏,场面十分混乱。 这半年多来,逃难的百姓如过江之鲫,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规模。 一望无际的难民潮后方,是肆意杀戮的海寇。他们普遍身材高大体型健硕,手持各种巨大兵刃,狞笑着掀起血雨腥风。 而真正让城头众将士惊讶的是一支金甲步卒,他们如一块礁石,横亘在百姓与海寇之间,挡下了最猛烈的攻击。 七百人面对数万海寇的围攻依然进退有度,军阵衍变十分迅捷。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打退了敌人数次猛攻,只留下遍地的尸体仿佛在嘲笑海寇的无力。 他们人数虽少威势却是惊人,朦胧的真气汇聚成绚烂长河,而源头却来自为首一员面色坚毅的小将。 银甲系红葫,长枪挑烽火。 由他率领的金甲军队,所过之处一片尸山血海。海寇对他仿佛十分畏惧,不论后方头目如何催促脚步都十分迟缓,不敢与之正面交锋。 岳青身体前倾,双手扶着冰冷坚硬的城墙喃喃道:“真是虎狼之师。” 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茅成的眼光从头到尾始终离不开那个同样使枪的少年身上,手中也不自觉的加重力道,亮银枪被他握的发出阵阵哀鸣也犹未自知。 甘嫦提醒道:“怎么?不甘心?” 黑甲青年苦笑一声:“亏得平日里沾沾自喜,今日方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自幼习武最擅使枪,不断苦练各家枪法取长补短,自以为平辈之中无人可及。 可是今天看着身陷敌阵的少年用枪,茅成就知道自己要是与他沙场对阵,最多只能坚持五十回合。因为对方枪法毫无招式可言,一招一式看似随心所欲,可势若奔雷招招致命。 少年的枪,只为杀人! 陷阵营中,华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手十根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不行了!”他所练的点苍指虽然威力惊人,但是消耗也大。麓战一夜手指已经到达极限,现在连准头都无法控制,刚才差点打在一名己方士卒身上。 “那就拿刀砍!”不远处的张子龙长枪一挑,一把战刀笔直的飞向邋遢青年,“扑~”的一声插入地面,刀柄颤鸣不休。 华羽苦笑:“没想到我也有今天。”说完一把握住刀柄用力抽出,手腕翻转舞了个刀花,转身加入战局。 他之所以选择现在的功法,就是希望能有一天能在闯荡江湖时,双手附后风流倜傥,打抱不平时一指败敌,那多潇洒。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砍就砍吧。 五里,四里,三里…… 难民距离雁门关越来越近。 岳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所接到的命令是严守雁门,禁止一切人员出入。可是现在城外有几十万躲避战火的百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面前被海寇屠戮殆尽? 周围将士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没人敢把话说出口。 看着紧紧合拢的城门,海寇鸣金后退,在距离陷阵宗一里远的地方列阵对峙。凯特冷笑着走到阵前:“张子龙,就算你到了这里又怎么样,雁门守将是绝对不会收留你们的。” 现如今的海寇只剩下三万人。 凯特心都在滴血,原以为可以轻易吃下对方,最多也就是付出一些代价。可他万万没想到陷阵营居然如此难缠,二十万大军几乎死伤殆尽,就算这样还给对方留下六百残兵。 两败俱伤,最可恶的是没能阵斩张子龙。如今凯特无疑被逼到了悬崖边,他只能选择继续完成任务,不然以他现有的兵力,最多也能分得到半郡之地。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张子龙也迈步走到阵前,单手拖枪直视对方:“事到如今我们就没想活着进关,有本事就过来,看咱们谁先死光。” 凯特脸色顿时狰狞起来,指着少年的鼻子破口大骂:“匹夫!愚蠢!你们自以为是保家卫国死得其所,可知朝廷早就把你们卖了!只要能摘下你的头颅,朝廷就会把半数福州拱手奉上!” 此言一出,充满暖意的夏风却让人遍体生寒。陷阵宗士卒面面相觑,朝廷当真会如此绝情? 华羽拎着一把金刀迈步上前:“淮国乃明州三大帝国之一,岂会跟你们这群海寇同流合污?”说完悄声对少年道:“应该不会有假,先看看究竟是谁。” 少年面上没有丝毫异色:“除了赵安定还能有谁?” “密信在此,让你们死个明白!”凯特直接拿出公文,手下接过送到华羽手中。 赵安定!赵飞燕! 女子娟秀的字体原本应该让人赏心悦目,可现在对于二人来说却是如此刺眼。 “姓赵的还真是一丘之貉。” 张子龙自嘲一笑:“这就是帝王之家!”说完抬枪直指凯特:“你以为我们是为了功名利禄才跟你们拼命的么?福州是我们的家,家里来了强盗,杀我父老辱我妻儿,是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会跟你们不死不休,与朝廷无关。” 凯特狰狞的脸庞突然笑了,他慢条斯理道:“自以为是的正义就是傲慢!这原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天生喜欢杀戮掠夺,还不都是被那些权贵逼得?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为奴做婢,想要成为人上之人难道有错么?”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漂洋过海跑到你们明州么?因为在我们家乡奴隶就跟牲畜一样,连性命都属于那些贵族所有,我们只有名,连姓氏都不配拥有。更可怕的是你一日为奴,世世代代都只能成为奴隶。” “世世代代,自由的意志已经被泯灭,奴隶们甚至连反抗贵族的勇气都已经失去。是我站出来解救了他们,我们只是为了生存难道有错么?” “怪只怪你们淮国人自己,明明怯懦不堪却占据着广袤疆土,扪心自问你们配么?还有楼兰,连城墙都没有的城池你见过么?他们就是如此愚蠢,灭国又能怪得了谁?” 凯特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语气平静如同老友叙旧,仿佛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沙场战阵,对方是给他们带来巨大伤亡的死敌。 张子龙早就不耐烦了,刚准备开口。华羽在一旁道:“百姓们还没全部逃到广陵城下,给他们争取些时间。” 场面维持这诡异的平静。 雁门关城头。 岳青看着关下汹涌的难民有些拿不定主意。 甘嫦抱拳道:“岳将军,是否……开门让这些百姓进来!他们好不容易才从海寇手中逃得一命……” 岳青闻言沉声道:“闭嘴,朝廷严令镇守雁门,不准许任何人出入,包括……这些百姓!”语气虽然坚定,可汉子眼底深处却泛起不忍之色。 余下众将垂手而立噤若寒蝉。 茅成面色变了数变,最终还是抱拳开口:“可是岳将军,那些金甲军队只有六百余人,等敌人杀光他们难保不会对百姓出手,到时候我们也要视而不见么?” 见过城外那场大战,面对誓死保护百姓的无名军队,青年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话里话外锐气逼人隐隐有质问之感。 须昂雄连忙制止青年:“闭嘴茅成,岳将军这么做自然……” 不等他说完岳青就挥手打断:“无妨!”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茅成坚毅的双眼:“静观其变。” …… “所以说,百姓不会因为陷阵营的牺牲而有所转变,最多也就是赞颂一下你们的勇武。在朝廷眼中你们也是异类,必然会秋后算账找你们麻烦。等等……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张子龙凝神戒备,华羽突然脸色大变:“不好!竖盾!!!” “轰平他们!”凯特满脸狰狞的嘶吼着! 千机车特有的轰鸣声响彻天地,黑黝黝的铁球腾空而起,划过弧线砸向……后方的百姓人群中! 凯特狞笑:“既然你那么喜欢守护,那就跟他们一起死吧!” 张子龙身形倒转,发疯一样向百姓冲去。 “轰隆~轰隆~轰隆隆~~” 黑色铁球落在人群中猛然炸开,铁片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四处激射,数以千计的百姓被炸成一团碎肉,铺天盖地的哭喊声响起,百姓蜂拥着涌向雁门关。 天空中,千机车的炮弹一波接着一波,少年亲眼看见昨夜跟自己打招呼的小姑娘被掀飞起三四丈高,落地后已经被摔成一滩碎肉。一连串的轰鸣声充斥耳边,吵得人头晕脑胀。 “他妈的你们这帮畜生,有本事冲我来啊!!!”张子龙看着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急的双眼通红可又无能为力,百姓是在是太多了,千机车炮弹又很分散,就算他再有本事也拦不下来。 “杀!!!” 张子龙长啸一声,六百将士闻声而动,纷纷抽刀举盾杀向海寇。 战况惨烈,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石和通赤膊上阵,淡绿色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睛摄人心魄,他手下被陷阵宗杀得只剩不足万人,二十年心血付诸东流,怎能不让他咬牙切齿? 手中长矛如恶蛟闹海,陷阵宗士卒虽然竖起层层金盾进行防守,可依然有三人毙命当场,蛇矛有毒见血封喉。谢怀金手持双刀悍不畏死,砍翻面前七人后纵身一跃,杀向绿脸汉子。 “铛啷!” 金铁交鸣声骤然响起,石和通单手持矛就架住双刀劈砍,反手抽出腰间长剑直刺少年心口,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找死!!” 一声大喝银光暴起,豪龙胆如闪电一般射向石和通后心要害。绿脸汉子如芒在背,只能收招闪避。 “轰!!” 尘烟四起中,张子龙一冲而出,挥舞长枪与石和通战在一起,金属磕碰迸射出的簇簇火光洒满了整个天空。双方都是久经沙场,招式一招快过一招,刚开始还能看得清动作,到后来只能看到一银一青两团光芒交织在一起,耳中塞满了如同爆豆般的兵刃碰撞声。 二人越战越勇,眨眼间就交手上百回合。张子龙凭借惊人神力稳占上风,压着石和通频频躲避险象环生。可后者手下精锐头目却在此时冲来,二十多人轮战少年。 面对境界远差自己的敌人,张子龙没有丝毫留手,一杆长枪劲风呼啸,丈许长远皆成禁区,纵横睥睨间连毙八人。 “都退下!!!”石和通大喝一声,绿色的脸庞上一片扭曲。这些人都是跟他十几年的弟兄,同甘共苦这么久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一起上!”一名身材健硕的海寇大吼一声,剩余的头目同时杀向少年,没有一人退缩。他们自然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可哪怕争取些时间也好。 面对攻击张子龙不闪不避,双手握枪抡成满月,一记横扫千军大杀四方:“给老子滚开!” 呼啸的风声显得有些凄厉,其上裹挟着刺目电光,兵刃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那些头目无不虎口迸裂骇然后退,有三人退的稍慢被长枪扫中,顿时血如泉涌一分为二。 毒龙钻! 蛇矛化为一条碧绿色恶蛟,悄无声息的刺向少年后背,此时再想躲已经为时已晚。 《龙吟山河图》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龙吟山河图请大家收藏:龙吟山河图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十六章 终焉 剑,一把很快的剑。 冷天雨手中长剑化为漫天剑影,呼吸间连出六十四招,几乎同时打在绿蛟头颅。 石和通满脸不屑:“就凭你也想挡住我?!”言罢手腕翻转,蛇矛自绿蛟体内分出,一记平刺转瞬即逝。 “噗~”冷天雨分身乏术,眼见对方就要得手,咬紧牙关凌空一脚踢在蛇矛之上,鲜血四溅。 “铛~~~” 豪龙胆由上及下,绿蛟与长矛一起被斩为两段。见事不可为,石和通飞身而退,双手之上鲜血淋漓。 张子龙顾不上追击,连忙蹲下身查看冷天雨伤势。后者左脚脚掌血水横流,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几乎要把脚掌斩断,伤口两边的血肉呈现黑紫色,隐隐有恶臭传出。 “张大哥,帮我个忙!”冷天雨疼的脸色发白,哆嗦着递来手中长剑。 张子龙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先封住少年左腿要穴,然后剑光一闪,冷天雨整只左脚就这么被砍下。后者闷哼一声满脸冷汗:“张大哥,不用管我!” 如今陷阵营已经冲入海寇腹地,虽然杀敌无数可也深陷重围,随时都有被全歼的危险。吕今瑶与华羽那边都岌岌可危急需支援。 谢怀银的惨死与冷天雨的重伤,让愤怒的少年重新审视了目前的局势,凯特目的就是要激怒自己进而在此决战,那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避其锋芒! “向雁门关方向突围!!”张子龙背起冷天雨下令。 军令如山,陷阵宗立刻开始突围。张子龙首当其冲,豪龙胆下尽是亡魂。 ………… 雁门关城头,一名身穿绣春袍的汉子快步行来,直接走到岳青近前也没有人胆敢阻拦,皇城司的人谁敢拦? “田监察使,你怎么过来了?” “岳将军,有军令!” “谁的?” “云副指挥使!” 岳青接过信件看过后,满脸匪夷所思之色:“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岳将军只需奉命行事就行!” “放心,岳某自有分寸。” 汉子点头转身离去,岳青身边众将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到底是什么样的命令,能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露出那种惊讶的神情。 关外依然战火连天,陷阵宗突破海寇大军。 张子龙下令结阵固守在百姓后方,五百步卒双手顶盾,尽可能的挡下千机车的炮弹。每时每刻都有横死的百姓,就算如此,雁门关的大门仍然死死闭着。 也正是因为有头顶的炮弹,海寇并没有继续进行追击。 吕今瑶柳眉倒立:“视人命为草芥,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廉洁奉公待民如子的好官也有,只不过相比淮国偌大的版图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华羽摇了摇头问少年:“伤亡太大了,现在怎么办?” 张子龙看着巍峨的关隘,眼中杀气四溢:“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叫门!” 肩扛豪龙胆,少年迈步向城下走去,无数百姓自觉的分开一条道路,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来到城下戒严的空地时,喧闹的百姓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开门!”张子龙运足功力轻啸一声如春雷炸响,道道音波以他为中心向外席卷,青黑色的厚实城墙落尘无数。 岳青居高临下,看着这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居然敢咆哮阵前,好胆量!你是谁?” 来到近处,城头上的众将士才发现,少年并未穿着淮国制式军袍战甲,肩上长枪也十分怪异,一头及腰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粗犷。 “福州张子龙!!!” 名一出口,城上城下顿时响起抽冷气的声音,短暂静默后炸开了锅。议论声、欢呼声冲破云霄。 茅成震惊非常:“他就是张子龙?!” 甘嫦有些不解的环顾四周惊讶的将士:“他有这么大的名气?” 茅成白了女子一眼解释:“十三岁就组织义军抗击海寇,他所在的吉水县周围二百里没有任何海寇胆敢登陆。十六岁出入江湖血洗血灵阁,闯下了修罗枪的名号。广陵城外跟秦雨寒比武,听说实力要高出弓箭女一筹。十七岁成军陷阵营,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能以寡敌众,吊打福州各路军队。这次海寇登陆兵力七十万,光死在他手上的就不下三十万。而十三名海寇首领,他自己就杀了九个。现在坊间都称他为战神,你说厉害不厉害?” 甘嫦目瞪口呆:“这还是人么?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 武院比武时,他们燕州三虎都见识过秦雨寒的本事。这还好说,但是仅仅一人一军就消灭三十万海寇就让人有些不可置信了。而海寇的首领,听说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乱战之中居然能斩杀九人…… 茅成沉声道:“所有福州逃来的百姓都这么说。刚开始我也不信,可是今天我们亲眼所见,区区几百残兵就能挡住海寇数万大军,这才叫盛名之下无虚士。” 果然! 岳青心中充满了惋惜之情:“岳某奉命驻守雁门关严禁所有人进出,这乃是朝廷禁令。职责所在,恐不能开门相迎。”如果放在刚才,他还真想亲自下城会一会这个少年英雄,可是现在不行。 云亦巧传来的命令只有十六个字:“陷阵之兵,是敌非友。严防死守,伺机而动。” 张子龙闻言指着身侧的百姓质问:“岳将军,如今城外可不是朝廷的敌人。这些都是福州百姓,他们手无寸铁饱受战火折磨,难道您当真要见死不救么??” 岳青叹气:“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前所未有的悲凉感弥漫在少年心头,环顾四周那一张张麻木悲苦的面孔,张子龙怒斥:“职责所在?什么职责?你们投身军伍难道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么?海寇肆虐福州你们可以不管,可是如今数十万百姓就在城下被敌人屠杀,这也能视而不见?你们知道我们为此留了多少鲜血么?你们还是淮国人么?” 一连串的质问让城头上一片死寂,不少将士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颅。 岳青依然面无表情:“张将军,你的事迹本帅也听过不少,不得不说确实是淮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可你为人也太过桀骜不驯了,我们为兵将者,当知军令如山的道理!” …… 城下,无数双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高耸的城头,那个面色威严的中年将领。 军令如山? 张子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雨中含笑而死的谢怀银,断脚的冷天雨,战死沙场的同袍,他们的模样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他们可以不顾生死保护这些善良又怯懦的百姓,不图名不图利。 而本应保家卫国维护一方安宁的淮国官军,居然因为一纸命令就可以对数十万百姓的生死置之不理。 对?错?还重要么? 生?死?谁还在乎? 破阵!!! 张子龙仰天长啸,磅礴的真气如同怒涛般翻涌而出,骨甲激荡长发飞舞,手中豪龙胆泛起雷霆电光。 磅礴,澎湃,急如闪电!!! 豪龙胆一闪即逝,转瞬间就来到了岳青身前。城上众将士全都失声惊呼,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少年居然如此大胆,再想救援哪还来得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岳青,燕州边军名将,官居一品武将身份显赫,如果他在雁门关被杀,那整个淮国都会为之震动。 在数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丈长的豪龙胆上裹挟这无尽雷霆之力,声势浩大让人望而生畏,没有人会怀疑中了这一枪必死无疑。 谁都没有发现,岳青嘴角却轻轻挑起。 煞气盾!!! 岳青身形屹然不动,磅礴的真气奔流而出,在它面前幻化成一面黑黄色大盾,高两丈宽一丈,坚厚如同实质盾面上还绘有一个狰狞的鬼头。 豪龙胆撞在盾上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城头都颤抖了一下。僵持了一个呼吸的功夫,长枪突然旋转起来,速度之快居然带动飓风环绕盘旋,形成数条扭曲的气带。 “咔~咔~咔~” 煞气盾发出轻微响动,三条细微的裂痕浮现其上,岳青眼中充满了诧异。他修习的是岳家祖传功法七煞战气,常年杀伐早就已经让他的煞气凝练到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居然会挡不下少年的一击? 强袭!!! 不等岳青有什么动作,电光一闪,少年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雁门关乃天下雄关,城墙依山而建高有三十丈,这根本是办不到的事。 以张子龙的本事也不可能直接登上如此高的城头,不得不说破阵强袭这招自创绝技确实神妙,与其说是少年用轻功上来的,不如说是被长枪中充盈的真气拉上来的。 “咔嚓~”双手握枪用力前刺,煞气盾如蛛网般裂开,化为漫天点点金光,而豪龙胆已经抵在了岳青咽喉。 “开门!”张子龙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犹豫。 城头顿时一片大乱,回过神的众将纷纷抽出兵刃围拢过来,人群中的甘嫦也抽出宝剑准备上前,茅成连忙一把拉着她:“别去,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须昂雄也点头:“不可否认,让我对城外数十万百姓的生死置之不理,做不到!” 甘嫦有些犹豫:“可是岳将军是我们的主帅,就这么放任不管么?” 茅成斩钉截铁:“岳将军有军令压着自然不敢开门,可是现在这不是就有借口了?” 须昂雄雄伟的身躯活动了几下手脚,俯身悄声道:“你们就放心吧,据我所知岳青将军可是化形境巅峰修为。虽然好长时间都没有亲自出手了,但也不会这么不堪一击,说不定……” 联想到岳青对手下私放百姓入城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人互视一眼,默契的向后退了退。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果然了得。” 张子龙不为所动,看着身边环伺的众将:“再上前一步,我保证这位岳将军人头不保。”说完手腕一动,豪龙胆又刺入半寸,一缕猩红顺着八刃相交的枪尖划下,落入血槽之中。 周围将领顿时身体僵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再也不敢前进半步。 张子龙这才只是岳青的眼睛:“岳将军,开门吧!” “岳某人此生最重气节二字,恕难从命!” 少年环顾四周大喝一声:“不想岳将军身首异处的就赶快开门放百姓入城!!!” 可城头依然死寂一片,没有一人敢做主开门。 “一!” “二!” “张将军,我这就去开门,请您手下留情。”一名中年将领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脚步如飞的向城下跑去。 张子龙暗自松了口气。真被逼急了,难道真要杀了他?这有违少年本意,所以他根本下不去手! 万幸!万幸! “嘎吱~嘎吱~” 巨大的城门缓缓升高,百姓们喜极而泣,纷纷欢呼着涌入城内,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 岳青仔细打量着少年的样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非常纤薄但并不给人刻薄的感觉,蓬松的长发电光环绕,被一条平常的发带束在脑后。算不上俊美,但一身英气勃发如同出鞘利刃。 点了点头岳青开口:“数十万百姓入关所需的时间可不短,咱们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有一事岳某十分好奇,以你的年纪就有如此高绝的身手,不知道师从何人?” “墨家墨非攻!天王府单乐成!” 原来如此!岳青恍然大悟,细细想来也顺理成章。放眼淮国除了墨家有兼爱天下的思想,谁还会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而曾经有淮国先天之下第一人之称的单乐成也绝非泛泛之辈。 可是他并不知道,少年天生就是如此。 “对于张将军的丰功伟绩岳某十分佩服,可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陷阵营的将士们入关,岳某可要进行清剿了!” “赵安定下的令?” “不错!” “大可放心,陷阵宗不会入关,等百姓们安全了我们还要与海寇决一死战。” 岳青心中的敬意由然而生,点头称赞:“果然是少年英雄。”说完沉思片刻:“不知你与殿下到底有何恩怨?如果可能,岳某愿意出面替你美言两句,化干戈为玉帛!” 张子龙苦笑:“不劳岳将军费心!” ………… 百姓入城一片欢欣鼓舞,整个雁门关热闹非常。 少年转身回望关外孤零零的金甲将士,喃喃道:“是该有个了结了!” 岳青上前两步来到他身旁站定,沉声道:“敌强我弱,可暂避锋芒!” 张子龙诧异的看了岳青一眼,又回头环顾城头上满脸钦佩之色的众将士:“此战,不死不休!” 说完飞身跳下城头,所有人惊呼着跑到城垛向下打量,只见少年脚下道道涟漪凭空出现,如蜻蜓点水一般冲向远处金甲将士。 蝉活八日,向死而生! 喜欢龙吟山河图请大家收藏:龙吟山河图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章 臧霸进城 九月初九,万里晴空。 自雁门关外那场死战已经过去了四个月,陷阵宗以万人对敌二十万最终大获全胜,首领海曼阵前被斩,凯特与石和通二人率领数百名残兵败将逃向海外,海寇之祸至此方告一段落。 而整个福州也随之都沸腾了起来,欢欣鼓舞如同年节一般。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成群结队的返回家乡,官道之上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与此同时淮国朝廷终于有所行动,边南关守将李元魁领军十万,雁门关守将岳青领军十五万,江福关韩忠领军八万,徐福关杨封雪领军二十万几乎同时开拔进入福州地界。 这共计五十多万的大军进关之后迅速分兵,驻守各地郡县城池张榜安民维护秩序。在这同时也有不少广陵王赵匡的心腹纷纷被缉拿入狱。 随后圣旨也抵达了福州,广陵王赵匡世受皇恩却玩忽职守,致使海寇犯境民不聊生,千万百姓流离失所,严重损害了淮国颜面,罪大恶极不可轻恕,自此罢免赵匡郡王身份贬为庶民。 福州遭逢战火如今百废待兴,所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七皇子赵安定匡扶社稷有功,特封为福王镇守福州,委任孙天养为福州刺史在旁协助。 张子龙在此战中居功至伟,甚至高居庙堂之上的陛下都有所耳闻,所以在圣旨最后特别加封张子龙为神武侯,并让他赶往武院求学。 一时间福州变换风云莫测。道道政令从广陵城颁发,不久各地就恢复了秩序,城外暴尸荒野的尸身也被就地掩埋,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一般。 广陵城王府。 赵安定一身蟒袍,面带笑意的听着手下文武官员汇报工作,不时给出自己的决定。其神色自若仿佛平常闲聊一般,所有人心中都纷纷翘起了大拇指。 朝议结束,赵安定返回后堂。 早已经恭候多时的云亦巧禀告道:“王爷,九江二十一郡都已经平定,除了……青海郡!” 赵安定坐在桌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青海郡,吉水县,难道是张子龙?” 头戴面纱的女子摇了摇头:“据手下上报,战乱平息后大部分百姓都选择返回故土,而避祸在吉水县的百姓却大部分决定留在那里安居。咱们派出的官员都被拦在了境外,据探报他们领头之人是一个名为冯阵的少年。” 赵安定吁了口气,手捧茶杯轻轻转动:“不能出兵?” “那里山路崎岖难行,不适合大军讨伐。为数不多的官道也被设下关隘,而且城头之上架设有上百架千机车防守,强攻恐怕……” 赵安定一挑眉,思索片刻挥手道:“算了,地处偏僻又穷山恶水,任他们自生自灭吧。反倒是张子龙,有他的消息么?” “雁门一战,陷阵营与海寇转战千里,最后在东海之滨死战后就不知所踪。据谍报打探陷阵营幸存不过百十余人,估计已经化作鸟兽散了。至于张子龙,生死不知。” 赵安定摇头:“一定没死。父皇居然会给他封侯?看来是华家在上京有所运作,这样就不能对他出手了。既然这样,我也乐的做个顺收人情,你去把他的任命告示张贴全州。” “是!”云亦巧领命离去,刚走两步又顿住问:“赵匡父女还有赵修武该如何处置?” “先关着吧,等风头过了再说,不然会给别人留下口实。” “明白!” 青海郡北部官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赶路。他们大概百十来人,几辆平板车上载着妇孺孩童,年轻力壮的汉子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护卫在旁。 队伍前方是个大汉,体型之健硕十分罕见,高一丈二浑身筋肉虬结,体毛浓密如同一头棕熊,正是在恩德寺避祸的臧霸。 荒山野岭的他们消息闭塞,不久之前才从樵夫的口中得到消息,海寇已经被赶跑了,于是这才半信半疑的下山。有人选择返乡,而了无牵挂的臧霸还记得那个约定,于是一路向吉水县赶来。 当他们行至二龙山外时,一声凄厉的披风声转瞬即逝,队伍赶紧停下,臧霸面前地上钉着一根疾速颤抖的羽箭。抬眼向崭新的关隘上看去,只见一名面色阴郁的汉子头裹黑巾,冲着他们大声喊话:“你们是什么人?” “他娘的,好大的阵仗!”臧霸咋舌,这座关隘横亘在二龙山山谷,如一头猛虎盘踞。再看城头上人头攒动,不多时就出现数百名汉子张弓搭箭对准他们。 头裹黑巾的汉子再次高喝:“你们是什么人?”这次声音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我们只是一些避祸的难民!”臧霸连忙解释。 “难民?大战已经过去数月之久,你们不返乡来这里做什么?” 臧霸只能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队伍中也有原本就是青海郡的百姓也出来解释。 黑巾汉子打量他们良久,这才挥手示意手下放下弓箭:“你们可以过去,不过按律要把所有兵器上缴。” 此话一出冉霸身后顿时喧哗起来,遭此乱世只有手上的兵器能保护家人的周全,如果上缴就是待宰的羔羊。看对方穿着又非官军,万一起了歹意该当如何是好? “没问题!”臧霸却已经痛快答应。面对旁边人的质询,丈二大汉双拳对撞,咧嘴道:“放心吧,只要有我臧霸在,这几百人想要动我们就要掂量掂量。” “开门!!!”头裹黑巾的汉子大声下令,完后冲着臧霸等人解释了一句:“放心吧,只要过了这个门你们就不需要再为安全担忧。” 关隘大门敞开,被山势遮蔽的阳光倾泻而下,顿时门内一片光明,伴随着喧闹的市井叫卖声,让人恍若隔世。特别是这群躲在深山避难的人,各个喜极而泣。 “铛啷~铛啷~” 所有人都丢掉手中的兵器,呆呆的向关隘内走去。城头上的黑巾汉子来到城下迎接,看着高出自己两三个头的冉霸,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 川流不息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品,宽阔的街道两旁民居、商铺错落有致。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商铺比较单一,大多是卖柴米油盐的日用品,还有一些是贩卖武器铠甲的铺子。 关隘的作用是拒敌之用,生活在里面的不是军队就是军属,很难想象会繁华到如此境地。黑巾汉子解释道:“这里原本是抵御海寇之用,现如今他们被张将军击退,我们这里自然也就轻松不少。” 说着看向臧霸问:“这位兄弟好壮的体魄,不知怎么称呼?” “叫我臧霸就行,你说的张将军难道是张子龙?”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十分粗犷,让人有些难以分辨。 “不错,除了张将军有这个本事外,就凭朝廷那些……”黑巾汉子说着冷笑着摇头,却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臧霸满脸惊喜:“我这次来就是找张子龙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黑巾汉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认识张将军?” 臧霸锤了两下胸膛,声音如同鸣鼓一般:“当然,我们还在一起喝过酒。” 黑巾汉子满脸惋惜:“张将军自从跟海寇决战之后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说着向南边一指道:“过了关隘再走二十里就是吉水县城,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臧霸点头,与同行的难民告辞后只身向吉水县方向赶去。青海郡原本就是重山峻岭导致地广人稀,可如今却人声鼎沸繁华似锦,一路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更别提如同郡城一般热闹的吉水县城了,就连许多山头上都是亭台楼阁炊烟袅袅,显然有大批百姓居住于此。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商队穿梭其中贩买贩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仿佛这里就是世外桃源一般。 进了县城,臧霸顿时举足无措起来。熙攘的人群衣着光鲜,其中不乏昂贵的锦绣,他这破烂不堪的衣着与之比起来,显得实在格格不入。 不少百姓都驻足观望,对着他指指点点,不时传来嬉笑声。“咕噜噜~”原本就尴尬的臧霸此时肚子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旁边顿时轰然大笑。 这更惹得汉子满脸通红,可是因为毛发浓郁所以旁人并不能看到,他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声:“这里有什么吃饭的地方么?” “哈哈哈,土老帽,我们吉水县遍地都是酒楼餐馆,你居然问有没有吃的?” 旁边有家面馆老板,闻言笑了:“外乡人,看你的穿着应该刚从外面过来吧。我请你吃面,管够!” 人群中有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指着街尾善意提醒:“你如果不缺银钱的话,城中有家四海酒楼是我们吉水县的招牌,大可去那吃饭。” 臧霸抱拳对四周道了声谢,然后快步窜入人流之中。可是就凭他那个头,大老远就能看到他的位置,身后又是一阵善意的大笑。 赵富贵如今生活十分滋润,消瘦的身形似乎也圆润了不少。客来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店面更是一扩再扩,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自家酒楼内坐上一会,听着那些酒食饭客的高谈阔论。 来往跑堂的伙计中,不知何时多了个英俊非凡的跛脚少年,走路高一脚浅一脚的,十分不利索。可是所有本地人对他都十分恭敬,就连酒水撒了也不会责怪半句。 “天雨,别忙活了,过来陪舅舅喝杯酒,那些事让伙计们做就行了!”赵富贵挥手招呼。 冷天雨摆了摆手:“生意这么忙,多一个人也是好的!”说完又走下楼去招呼客人。赵富贵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难过,反而充满了骄傲之色。 四海酒楼门外,臧霸看着面前雕梁画栋的奢华酒楼,忍不住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二十两银子。 真的够么? “客官是投宿还是用饭?”冷天雨来到近前。他身穿褐色短打袍子,肩膀上搭了一条白色方帕,一看就是跑堂的伙计,可是长相的英俊让人不由生出好感。 臧霸咽了口口水,俯身压低声音问:“这位小哥冒昧问一句,在这里吃一顿饭大概要多少银子?” 冷天雨打量了一下对方雄伟的体魄,笑道:“这位客官放心,我们这里不是黑店,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外加一壶烧酒,二两银子也就够了。” 臧霸闻言松了口气,挺直腰板迈步进入酒楼,在一楼角落找了个空桌坐下:“照你刚才说的给我上两桌!”冷天雨满带笑意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向柜台走去。 臧霸疑惑的问了一声:“小哥你这腿脚如此不便,居然也能当跑堂的伙计?”冷天雨脚下一顿:“混口饭吃而已,掌柜的心善。”说完就离开忙活去了。 “啥意思?”臧霸不明所以,却突然感觉周围喧闹的气氛有些凝重,环顾四周发现那些素未平生的酒客都对他怒目而视。 “你们瞅啥?”臧霸虎目倒竖冷哼一声。就凭他那身板,周围人纷纷避开视线,可仍有人不服,拎着酒坛来到他面前坐下:“外乡人,说话小心点!” “你他娘的又是谁?”臧霸凝神打量,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体型消瘦面色阴郁,右眼上有道刀疤显得十分狰狞。 “披麻军,吴冲!”刀疤汉子狞笑一声,“啪~”腰间战刀拍在桌上:“再口没遮拦别怪我刀下无情!”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附近食客却并不慌乱,纷纷饶有兴致的看着,还有不少人喝彩助威:“吴大人,赶紧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外乡人。” 臧霸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群情激愤的酒客,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到底说啥了?” “吴大哥,算了!”冷天雨端着两壶酒过来,对臧霸解释道:“这位客官您别见怪,我这只脚是跟海寇打仗落下的,乡亲们只是为我打抱不平罢了。” 臧霸恍然大悟,抱拳道:“是我错了,这位英雄还请恕罪。”冷天雨连连摆手,把两壶酒放在桌上笑道:“不知者不怪,饭菜马上就好,这位客官可以先小酌两杯。” 等冷天雨离开后,吴冲冷哼一声拎着长刀、酒坛返回自己桌子,临走哼了一句:“就凭你这体格,打仗的时候不见踪影,孬种。” 臧霸气血顿时冲上脑门:“放你娘的屁,老子也亲手宰了海寇不下百人,你这匹夫才是孬种!” 吴冲却丝毫不以为意,冷笑一声:“区区百人也好意思开口说话?老子亲手杀过的海寇就不下千人,冷天雨更是跟随张将军征战四方,你又什么资格不服?” 张子龙! 臧霸顿时住嘴,一杯杯的喝着闷酒,准备等会跟冷天雨打探一下张子龙的消息。 《龙吟山河图》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龙吟山河图请大家收藏:龙吟山河图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章 镇海城 正午时分,平山碑林。 张子龙身穿寻常百姓常见的黑色长袍,束手而立在一座金漆浇筑而成的墓碑前,在他眼中此时映射出深深的愧意。 金碑之上密密麻麻雕刻着名字,把偌大的碑面填了个满满当当。张子龙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响头:“弟兄们放心,海寇之祸已解,吾代福州千万百姓在这里给弟兄们道声谢!” 说完拜了三拜! 明日高悬万里无云,碑林之中寂静无声,只有喧闹的秋风四下吹拂。张子龙跪地的身影略显单薄,在巨大金碑前显得如此渺小。 陷阵营万名将士追随他出生入死,如今落得个百不存一。如此惨烈的下场张子龙自觉无愧于心,可每当夜深人静想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悲凉。 “他们其实很幸运!比起终其一生碌碌无为,此时他们是人们争相称颂的英雄,并且会世世代代流传下去,说是流芳百世也不为过。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华羽不知何时出现在金碑旁,身体斜倚其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配上他那疏于打理的长发和酒渍斑斑的白袍,让人看的直皱眉头。 张子龙站起身,抬头望着金碑正面:“都忙完了?” 铸成这座金碑的,正是陷阵营九千九百余具金甲。愿英灵,与世长存! 华羽走到少年身旁站定:“走的留的都安排好了,清一色的新身份,任谁来查都不可能找到破绽。”说着他摇头轻笑:“当然,我还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银钱,毕竟是我答应他们的。” 张子龙点了点头:“那就好!” 华羽眉头一挑:“就不好奇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到底有多少?” 少年斜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家有钱。” 华羽苦笑道:“好吧,当我没说。” 又站了一会,华羽一把搂住少年肩膀:“走吧,今天可是你生辰,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说完拽着张子龙向山下行去。 二人都是化形境的高手,再加上领军奔袭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不一会就来到一座雄伟的城池前。更让人咂舌的是城外围着数十万计百姓,喧闹声十里之外清晰可闻。 华羽双手拢在长袖之中,满脸得意之色:“此处依山傍海地势平缓,由百万劳工耗费一年所造,方圆占地五十里,比之广陵城也毫不逊色。可容一百五十万人安居其中,怎么样?” 张子龙瞠目结舌:“一百五十万?那岂不是比广陵还要大?” 华羽轻笑一声:“只是大而已,青海郡毕竟太过偏僻,论位置比九江汇聚的广陵府还是差了太远。” 张子龙不以为然:“够了,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就可以。”说着看向旁边青年:“华兄,谢了!”少年自然知道他在建城之事上投入了多少心思。 邋遢青年摆手:“城建起来是给百姓住的,你谢我做什么?”说完看了看天色:“咱们赶快,快开始了!” 张子龙满头雾水的跟着他:“什么快开始了?”华羽神秘一笑闭嘴不答。 …… 城头上,牛沙神色紧张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华丽战袍,语气有些不安的问向旁边冯阵:“怎么样?” 消瘦少年劝慰:“牛大哥你别这么慌张,就是让你宣读一下而已,声音大就行!” 牛沙抬手抹掉额头上的一丝冷汗:“你这小子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城下几十万眼睛看着,我这心里实在是紧张的不行,不好,脑子还有些发蒙。你说华大人为什么把这个差事交给我呢?” 冯阵摇头苦笑:“陷阵营被拼光了,现在论资历谁能比的过你?” “张将军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时候……” 冯阵冷声打断:“华大人已经说了,福州这位新王爷对将军态度不善,现在还不是公开现身的时候。”说完对身后手下问:“还要多长时间?” “按章程还有一刻钟!” 冯阵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任由虬髯大汉在原地局促不安。 没过一会时辰就到了,随着冯阵一声喝令,城头上锦旗招展火炮齐鸣,城下百姓顿的欢呼声更是冲破云霄。 稍后,体型魁梧的牛沙顶盔掼甲腰悬长刀来到城头,在他身后是两千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们有披麻军的老卒,也有新招收的青壮,每个人都神色肃穆军容严整。 随着牛沙粗犷的声调,城门头上罩着的红绸被揭开,新城开幕,名为镇海!!! 人群中的张子龙环顾四周兴奋莫名的百姓,脸上也渐渐露出一丝笑容,他已经不记得上次看见这一幕是多久之前了,只觉得好久好久。 历兵秣马征战四载,昔日的半大小子如今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华羽拍了拍张子龙肩膀:“今天是九月初九你的生辰,我特意让他们今天揭幕。”后者点头:“费心了。” 祭拜过天地,又是一通炮响,镇海城门随之大开,三百壮汉推着一尊金光闪闪的雕像出来,足有五丈高,甲胄鲜明英姿飒爽,长发飞扬手持长枪,面容五官与张子龙倒是有七分相似。 城上城下顿时叩拜如潮。 张子龙不可置信的指着远处雕像:“那又是什么?”华羽得意洋洋的回道:“如你所见他们在跪拜神明,战神!” 少年指着指着自己的鼻子:“那为什么跟我长得这么像?”华羽一咧嘴:“谁又见过真正的神明?对福州百姓来说,这才是它应有的面貌。别说了,城内摆好了酒席,今天我们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这也,太丢人了!” 祭祀完战神,百姓们如洪流般涌入城内,街角巷弄顿时一片繁华似锦。二人漫步其中,心中都升起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自豪感。 客来酒楼在镇海城也开了分店,赵富贵眼光独到,自然看出了相比于吉水县,规模宏大的镇海城才是大头。凭借张子龙的交情与冷天雨的战功,他成功在城中最热闹的市井取得一块地皮。 可就算这样,也几乎掏空了他所有家底。新的客来酒楼高十层,红砖绿瓦金碧辉煌,后院光客房就有二百余间。此时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可依然门庭若市。 酒楼顶层更是赵富贵花大价钱请高人所建,仿若一座空中楼阁,无墙无窗视野开阔。在这里吃饭先别管饭菜可口与否,就凭这份坐看众生百态的逍遥,也足够让人飘飘欲仙了。 当然,想在这里吃饭价格自然也不一般,所以平常根本就没人来这里吃饭,可赵富贵对此也无所谓,他要的就是这份情调。 可今天这里却有了一桌客人,粗布麻衣的消瘦老人,精神健硕的道士与一名珠光宝气的妇人。 “这青海郡百姓好生的福气,海寇之患肆虐的福州民不聊生,这里却并未波及。” “出了张子龙这样的愣头青,也只能说海寇们命里有此劫数。” “土财主,你怎么说?” 布衣老人冷哼一声并未答话,道士与妇人相视一笑。 街角,张华二人并肩行来。后者嘴里赞叹:“这个赵富贵倒也有些眼光,镇海城日后只要能打通海运,繁华程度可不是区区吉水县所能比拟,越早进就越得利。” “赵叔这是掉钱眼里了,金银财帛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不知道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张子龙抱怨一句,突然话锋一转:“冷天雨怎么样了?医神谷的大夫也不能治么?” 华羽叹了口气:“没办法,大夫说如果能带回那只断脚还有一丝希望,如今只能用假肢了……” “两位请留步!” 说话间已经来到酒楼门口,就在他们想要进门的时候却被人喊住。二人回身打量,发现不远处站着三人,头上都带着斗笠,黑色薄纱掩盖了容貌,看身形应该是两名男子,腰上悬着长剑显然是江湖中人。 华羽满脸笑意的拱手行礼:“朋友是在叫我们么?” 二人来到近前,为首一人来回打量了他们一会才开口:“不错,你们谁是张子龙?” 为了不引起骚动,入城之前张子龙就罩上了一件连帽大氅,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认出他们的。华羽不答反问:“朋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没找错,想知道我的名号,打一场再说!”汉子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声音有些不屑:“乡野之地居然妄称战神,今天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出招吧!” 张子龙二人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 客来酒楼地处四街交汇之地,门前就是个小广场,方圆六十余丈行人甚多。此时那汉子一拔剑,不知从哪跑来百十名家丁装扮的汉子随即驱散人群,形成一片空地。 华羽眼睛眯起,小声对身旁少年道:“这些家丁……不简单啊!”张子龙也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从哪些家丁身上不难看出,他们都身怀不弱的武功。 客栈顶层,那名珠光宝气的妇人有些好奇问:“杨顶天可是淮国先天之下第一高手,让少年跟他打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消瘦老人冷哼一声:“这都是他自找的!” 中年道士笑道:“也不尽然,能孤身独闯海寇百万大军的人,必定有其独到之处,我等静观其变就是。” 楼下,杨顶天看对面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由皱眉:“都说张子龙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华羽古怪的看了一眼他:“你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有资格这么说么?”说完活动活动手腕上前两步:“对付你这样的宵小之辈还用不着张兄弟出手,我来会会你!” 张子龙摆手道:“华兄,既然他是来找我的……”华羽摇了摇头小声道:“你替我掠阵就行,对方还不知道什么来路,咱们先来个投石问路。”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扫过四周心中有了计较。只要判明对方是敌人,想要杀光他们应该费不了多大力气,就算都是驭物境的高手,也……没有问题! 杨顶天看着邋遢青年,不屑道:“华家大公子,凭你根本就接不下我手中一剑,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认识我? 华羽心中犯疑,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看我没问题,不过后果不知道你能不能承担的起!”说话间体内真气涌动,左右双手的双指之上浮现起一黑一白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 点苍指,道家绝学太极图录中的秘技,指分阴阳可隔空断脉封筋,威力十分霸道。 “就凭你还不配跟杨哥哥打,我来会会你!”一声清脆的女声从持剑男子身旁传来。华羽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居然是个女人?”方才看其胸前一马平川,理所当然的以为对方是个爷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个女子。 “找死!”女子娇斥一声,双指做剑凌空一点,七彩真气破空而出直袭向华羽面门。 “咦?”华羽面露震惊,同时出指点破对方攻击:“你这是跟哪学的?为何会跟我的点苍指如出一辙?” “等你打赢我再说!”女子说完原地出指,连绵不绝的七彩指劲破空而出,体态轻柔如同起舞一般。华羽轻笑一声,看似随意的挥手,所有攻势都被化解于无形。 双方你来我往,真气消散时的流光绚烂如霞,周围百姓连连喝彩,手掌都被拍红了也犹未自知。 此时的客来酒楼,每层楼的窗边都挤满了脑袋,助威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顶层那名道士捋须笑道:“太极图录,土财主你还真是下了血本啊。可惜他对付的是彩莲仙柳如月,不然寻常高手对上他必败无疑。” 消瘦老人面露得意,转眼又叹气道:“可惜羽儿这孩子资质平庸。” 妇人掩嘴而笑:“资质平庸又如何?以您老的手段不过是多花点钱罢了。”老者不无遗憾道:“如果能用钱解决,就好了!” 中年道士屏气凝神向下打量,右手则连连掐诀,双目之中有神光闪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化形巅峰,这种天资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何谈平庸一说? “土财主你是不是喝多了?令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江湖顶尖的一流高手,这种资质你跟我说平庸?怕不是要气死天下练武之人不成?” 第三章 街斗 “什么?”消瘦老人闻言顿时心思若狂。 “要是不信我,你大可以请柳天官看看,只要你不心疼自己的钱口袋。” 老者闻言满脸希冀的看着中年妇人:“区区金银可足挂齿,柳天官您可否……” 妇人点头答应,起身走到窗边。她跟闲云野鹤的道士不同,上京城谁不知道华家嫡长子的资质堪忧,对此她也十分好奇。 看向下方的瞳孔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璀璨星光,如同浩渺星空一般,妇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气质,声音更是清冷:“居然是地仙之体,这怎么可能?” 消瘦老者追问:“地仙之体,那是什么?” 中年道士也十分诧异:“地仙之体,不应该啊,二十多岁才到化形巅峰这也太慢了。柳天官你没看错?” 妇人平静道:“绝不会错,武林中虽然天资根骨千奇百怪,可论起修炼速度,地仙之体仅在天仙之体下,所以十分好辨认。” “奇哉!怪哉!” 消瘦老人听得莫名其妙,追问一句:“二位谁能跟我解释一下。” 道士开口解惑:“天资分两种,先天与后天。对你来说就跟金子跟银子的区别一样,前者万里无一神妙非常,可谓是人中龙凤。后者与前者相比就要逊色不少,人数也更为多些,可即便是后者,没有大毅力大机缘也不能获得。” “而地仙之体就是一种先天资质,唯一的功效就是修炼内功的时候可以一日千里,因为它不需跨过那道鸿沟就可以直接用天地之力修炼,先天之下毫无瓶颈可言。身负这种资质的人无不是年少功成名震一方,不过你这孙子都二十多岁了,居然还是化形境,真是奇哉怪哉!” 消瘦老人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只是一个劲的念道着:“天道酬勤,天道酬勤,天道酬勤啊!” 中年道士没有理会,而是问妇人:“柳天官您见多识广,不知道见没见过天仙之体?” 妇人摇头苦笑:“传说中生下来就是先天境界的天之骄子,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在我阴阳家历代的绘本中,也只记录了三人有此资质,说是百年难遇也不为过。” 道士点头:“如此一来,谁胜谁负就犹未可知了。” 楼下战况依然激烈,双方攻防频转久攻不下。 华羽轻佻一笑:“这位姑娘好俊的身手,为什么要遮住面容,难不成是……见不得人?” 女子根本就不理会他,只是手上攻势又加紧了几分。 混元指! 华羽眼睛微眯,看准机会使出绝招,一道阴阳纠缠的指劲打中了女子肩膀,后者似毫无所觉般想要继续出招。 邋遢青年连连摆手:“这位姑娘你已经输了,如果再中我一指那就是香消玉殒的下场,就此收手如何?” “你可以试试看!”女子脚步一错揉身近战。华羽左闪右支:“方才比试见姑娘并无分出生死之意,这又是为何?” “还没有分出胜负!”说话间女子攻势越来越急,漫天掌影中夹杂着指劲令人防不胜防。近战拼招本来就不是华羽所擅长,交手不过五十招就连中五掌,虽有真气护体却也血气翻涌。 “你别逼我!”见对方如此蛮不讲理,华羽也有些怒火中烧了。 女子冷笑一声:“阴阳之力确实霸道,世间万物皆可两指碎之,可这招对我没用!”说话间又是一招灵猿展臂轰在对方胸膛。 混元指! 一丝鲜血从嘴边滑落,华羽直接出招。黑白指劲悄无声息,刚好打中方才中指的肩膀,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中了两记混元指的女子没有丝毫变化,趁华羽分神,凌空翻身一脚抽在华羽脸颊。所用力道不大不小,只见邋遢青年惨叫一声,身躯打着旋跌落在张子龙脚前,腮帮子肿的老高,就算如此嘴里还在嘀咕:“哪来的神仙,中了两记混元指居然没事?她是怎么做到的?” 女子拍了两下手掌:“因为你第一道的指劲,早就被我化解了!” 邋遢青年一骨碌从地上跳起:“不可能!混元指看似只是阴阳两气,可其中早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被化解?”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对于阴阳家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华羽听后哑口无言。 客来酒楼,中年道士拈须赞叹:“柳天官果然调教有方,太极图录乃我道门绝学,没想到其中秘技如此轻松就被破解了,佩服。” “道长谬赞了,作为阴阳家的弟子,如果分不清楚阴阳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更别说是我的女儿了!”妇人说完看着消瘦老人:“只是伤了令孙,回来我自然会训诫一番。” 老者满脸笑意,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没事,随便打,只要留口气就行!”孙子能有如此大的机缘,他此时心中就跟抹了蜜一般。 楼下,女子指着张子龙道:“下一个该你了!” 华羽后退两步满脸笑意:“跟他动手?祝你平安长寿!” 一直观战的杨顶天皱眉:“柳妹别闹,他让我来对付!”女子固执己见:“杨哥哥别说了,这小子看起来不怎么厉害,还用不着你亲自出手!” 女子身材高挑七尺有余,比少年还高出半头,再加上少年体型看上去又不魁梧,如今全身都罩在大氅中,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武林中人,确实十分不起眼。 见她说的斩钉截铁,杨顶天也就不再说话。张子龙转头问华羽:“被人揍了一顿,需要我帮你出气么?” 邋遢青年耸了耸肩:“他们并不是敌人,只不过是登门挑战的江湖客。”说完满脸坏笑:“不过教训一顿还是必要的,注意点分寸就行了!” 张子龙点了点头,并未摘下身后包裹在锦缎中的长枪,而是空着双手来到女子面前:“出招吧!” 楼上的中年道士见状皱眉:“这个张子龙,有些古怪!” 消瘦老人好奇发问:“怎么古怪了?居然能让你这个龙虎山掌教都看不清?” “我与此人虽然从未见面,可却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或者说……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老人打趣道:“柳天官就在旁边,不然你请她帮你看一看如何?” “我可不比你这个土财主,龙虎山也没富到能随意请柳天官帮忙长眼。” 妇人在旁边掩嘴轻笑。 楼下。 女子打量少年片刻,劝道:“看你背着兵器,尽管取下来用便是,别觉得胜之不武,不然输了可就难看了!”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需要,动手吧!” “还挺有骨气!”女子嘟囔一句,并指做剑摆了个架势:“那我可来了啊!” “请便!”张子龙话虽然如此说,可身躯笔直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样子。 远处华羽没有丝毫形象的坐在台阶上,满脸的幸灾乐祸:“还让用枪,真没见过如此自寻死路的人。” 破空声骤起,女子已经出招,七彩绚烂的指劲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张子龙面门。后者直接伸出手掌去挡,其上没有丝毫的真气波动,这个反应吓得女子惊呼:“你不要命了?赶紧躲开!” “不用担心!”轻微的霹雳声响起,少年掌前电光一闪,七彩指劲就仿佛被雷劈中,刹那间化为漫天流光。 接着握掌成拳:“小心了!”言毕全力向面前地面捶下。这场面看的所有人莫名其妙,人还在十丈外呢,为什么要锤地? 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整个街道仿佛都颤动了一下,附近百姓更是东倒西歪。 张子龙脚下两丈方圆的地面化为齑粉,一道鸿沟直接连在女子脚下,庞大的力道逆流而上,后者身形不稳直接被掀飞到十丈高的空中。 神门八阵! 少年双手撑地猛然爆发,几乎瞬间出现在空中女子背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磅礴的电流导致她浑身麻痹,根本做不出丝毫反抗。 不等两人下落,张子龙脚下电光肆虐,形成一面三丈方圆的雷霆阵图,无数电光环绕左右。少年借力继续一飞冲天,三十丈,四十丈,五十丈,六十丈…… 整片天地间充斥的都是女子惊恐的叫喊声,底下围观的百姓则一个个手搭凉棚向上观望:“乖乖,这是要升仙啊!” 中年道士在少年使出神门八阵的时候,目光呆滞的看着漫天雷光,嘴里喃喃道:“雷…雷…雷……” 妇人不知何时已经使出了秘法,双眼如同星空一般看向少年:“雷神躯……三段!” 消瘦老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感慨道:“能让羽儿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出生入死,果然有些能耐!” 高空中的二人上升之势已尽,张子龙拽着女子站在第八面雷电阵图上:“怎么样,漂亮吧?” 女子停止惨叫,闻言慢慢睁开双眼,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副终身难忘的景象。头顶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远处青山绿水山峦叠嶂。脚下,清晰可见整座镇海城的全貌,依山傍海气势磅礴,街道上的人群如同蚂蚁一般,朝气蓬勃的样子充斥着她整个心湖。 震撼!!! 有那么一瞬间,女子仿若觉得如果世界上真有仙人,他们所见所闻也不过如此吧! “准备好了么?” “什么?” 张子龙轻笑一声,拉着她直接向下跳去,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张子龙嘴角轻笑,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吉水县,那时的他就是这么扛着小秀才。 当他们落在街道上的时候,女子直接脚下一软跌坐于地:“我……输了!”遮挡面容的帽子早不知道被吹飞到了何地,可即使披头散发也难掩盖一张姣好的面容。 围观百姓的喝彩声冲破云霄。 杨顶天连忙过来扶起她:“柳妹你没事吧?”女子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杨哥哥,我刚才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说着后知后觉的嚎啕大哭起来,杨顶天手忙脚乱的连连安慰。 华羽伸出个大拇指:“张兄弟,你厉害!”张子龙转身向客栈内走去:“好了,可以吃饭了!”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杨顶天冷笑一声,一把抽出腰间宝剑:“既然敢欺负柳妹,今天定要跟你分个生死!” 张子龙脚下一顿:“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你的命还是自己留着吧!” 华羽也起身劝道:“朋友,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镇海城有什么目的。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激怒我们了!”说着语气一变:“我们已经见过太多死人,他们之所以死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而我俩之所以活着,不是为了杀更多的人!” “答非所问,我就问你敢不敢?”杨顶天把女子扶到一边,冷眼看向张子龙。 周围一片死寂,空中充满了弥漫的硝烟味。百姓们则小声议论,看热闹没问题,可是闹出人命就不好了。有人撒腿如飞向衙门跑去,有人大声劝双方冷静。 张子龙回过身,看着杨顶天:“我并没有打伤你朋友,这位兄弟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废话少说,赶快亮兵器吧!都说你一杆长枪荡尽百万海寇,今天我杨某人倒要领教领教!” 被人如此当面挑衅,张子龙眼中浮现过一丝杀机。无边杀气四散倒卷,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仿佛寒冬腊月赤裸着身躯一般:“最后问一遍,当真要分个生死?” 在旁休息的女子胆战心惊,动用阴阳家秘不外传的望气之术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在她眼中,天上地下到处都是血光,一望无际的血海似有所觉,在她望来的第一时间,山崩海啸的向她涌来。 那边杨顶天刚想说话,突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大叫:“杨哥哥,千万别跟他动手!他根本不是个人!”声音之凄厉如同杜鹃啼血。 杨顶天连忙过去安抚。张子龙就这么看着,如果对方再冥顽不灵,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都住手吧!” 就在此时,客来酒楼里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华羽顿时满脸的不可思议:“爷爷?” 第四章 财大气粗 “您说什么?” 客来酒楼顶层,张子龙失声惊呼。华羽坐在旁边苦笑:“爷爷,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消瘦老者挥手示意他们二人坐下,分别介绍:“这位是龙虎山掌教张机道长,这位是张道长的记名弟子杨顶天。” 二人起身抱拳行礼:“见过前辈。”中年道士还礼:“张小兄弟天姿异秉,与我龙虎山雷法颇有渊源,不知你可有师门?” 杨顶天冷着脸抱拳行了一礼,并没有说话。 张子龙摇头:“回道长,晚辈并没有师门传承。” 张机眼睛一亮,意味深长道:“那就好!” 消瘦老者咳嗽一声,继续介绍:“这位是占星阁柳宫心柳天师,与你们交手的正是她女儿柳如月,江湖人称彩莲仙。” 张华二人再次见礼,柳家母女还礼后,妇人称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位公子这般年轻就有如此成就,真是让人钦佩。” 消瘦老者看着张子龙:“而我是华羽的爷爷,华万财!” 少年脸色古怪:“好名字,晚辈见过华老爷子!” 华万财点头示意:“大家都不是外人,方才那点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这里饭菜还不错,不妨边吃边说。” 八人围桌而坐,张子龙皱眉问:“华前辈,您方才说要买下镇海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华万财食指轻轻叩打桌面:“华家生意遍布明州大地,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只能往海外跑跑了。这里依山傍海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这么说你可曾满意?” 不等少年回话,华羽就在旁开口:“爷爷,您恐怕是看上这里远离朝堂吧?” 华万财惊讶的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孙子:“羽儿,为什么这么想?” “削藩收权,墨家覆灭!朝廷在福州如此大费周章,种种迹象都表明陛下已经下定决心,淮国恐怕要有大动作。再加上此次跟您来的又是阴阳家与道家掌门人,恐怕是爷爷已经得到消息,准备来这里避祸吧?” 张机与柳宫心互视一眼,都说富不过三代,华家能数百年间屹立不倒还不断壮大,果然是不容小觑。 华万财叹息一声:“淮国以商建国,皇上他再怎么动也不会动到我们华家头上,可世事无常,多准备一条后路也是不错。听说这里不归朝廷管辖全凭自治,对华家来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说完看着张子龙:“小子怎么样?只要愿意卖价钱随你开!” 少年皱眉,悄声问身边华羽:“你觉得呢?” 邋遢青年思索片刻:“镇海城按照规模不输州府王城,再加上百十余万的百姓,说实话想要管理他们光凭牛沙冯阵那些小鱼小虾根本不可能。现在全凭你的威望才能如此风平浪静,可咱们迟早都要离开,到时候恐怕……” 张子龙点了点头,面上却有些为难。 华羽自然知道他在愁些什么,直接开口道:“爷爷,张兄弟与孙儿出生入死同情兄弟,我替他跟您讲价不知道可不可以?” 华万财大笑一声:“好!”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爷孙二人唇枪舌剑吵了个不可开胶。张子龙等人酒足饭饱又闲聊了一阵,可他们没有丝毫结束的意思。华万财经验老到,从新城建设用料到劳工费用,管理衙门寻常开销等等,事无巨细算了个头头是道。 华羽则最通人情,从披麻军道陷阵营,从青海郡到东门岛,从千岛湖到雁门关,说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无数将士慷慨赴死为的就是这座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新城。 整整一个时辰后,华万财开口:“利弊都辨明了,我先给你这小兔崽子报个价。”说完抖了抖袖口,一个破旧的算盘就落在他手中。 一连串的噼啪声中,华羽看了看算盘摇了摇头,以手沾酒在桌上写了起来,又是一通讨价还价。 华羽最后面带笑意对张子龙悄声道:“黄金三千七百万两,你觉得如何?” 张子龙吓得手中酒杯摔落在地面:“多……多少?” 华羽拍着他的肩膀:“你冷静点,三千七百万两黄金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 这是真的一座金山啊,张子龙咂舌。他知道华羽家有钱,可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 华万财抿了口茶:“如果没问题的话,回头我就让下人撰写契书,怎么样?” “有件事晚辈还有些疑虑。不知道按华前辈的规划,准备如何治理这镇海城?” “三司六部十二衙门,照搬淮国律法,这地方刚经过大战,税务需要下调。依我看民税一商税三,这里渔业丰富可以大力开发,相信用不了两年就能修养过来。” 张子龙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沉声道:“前辈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镇海城便送与华家。”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华万财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少年:“什么条件?” “福州虽属淮国却并不富裕,这里的百姓也是从各地逃难而来,还有不少更是战死将士的遗孀。我曾答应特意照顾,只要华前辈答应终身善待他们,区区镇海城我愿拱手奉上。” 在场众人无不侧目,就连一直冷眼相对的杨顶天也不由得升出一丝敬意。 “好好好!”华万财开怀大笑,看向少年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敬佩:“我华家虽世代商贾,却也秉承仁义诚信,这件事我答应你了!” 张子龙连声道谢,桌上只有华羽闷闷不乐的嘟囔:“白废了我那么多口水。” 华万财眼睛一瞪:“口渴了就多喝水,别这么阴阳怪气。看看你那邋遢的样子,哪有一点配的上我华家嫡长子的身份!” “再不像我也是!” “你再说一遍看看!” “爷爷我错了!” 场面一片和睦,柳宫心也出声问:“华公子,此次福州一行到底有什么奇遇?以至于逆天改命获得这地仙之体?” 华羽一惊:“地仙之体?” 妇人点了点头:“不错,可以借助天地之力加快修为,可不是地仙手段?”说着侧目看着张子龙:“而张公子的雷神躯,则是江湖公认九死一生的极端根骨。以惶惶天雷淬体易经,若有半分差池就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张公子居然能挺过三次,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张子龙不由感慨这阴阳家还真是厉害,第一次见面就能把他们看的如此透彻。 华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说罢把自己东海外的奇遇说了一通。柳宫心赞叹一番,心下牢牢记下了无名岛的大致方位。 “张子龙,跟我打一场如何?”杨顶天再次开口约战。 少年侧头看了看底下忙碌铺地的劳工,摇了摇头:“在城中动手影响太大,你我也施展不开,如果真想跟我交手,不如约个时间城外一比。” “好,明天午时虎头滩,不见不散!” 虎头滩距离镇海城不过二十里,是个暗礁遍布的沙滩行人甚少,确实是个好地方,张子龙点头答应。其余人都相约观战。 入夜,客来酒楼后院厢房。 华万财,华羽,张子龙三人分宾主落座。消瘦老人笑道:“明天比武的时候千万不要大意,杨顶天号称淮国先天之下第一剑客,绝非泛泛之辈。” 张子龙点头:“晚辈知道,他的剑气……很纯粹!”今日杨顶天拔出剑的时候他就发现,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跟单乐成一样被称为先天之下第一剑客。 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华羽则不以为然:“爷爷你就放一百个心,杨顶天的名头我听过,什么徐州摆擂连胜十场,青州连挑五门七派无一败绩,上京城外挑战先天高手李青峰惜败半招,那都是花拳绣腿的假把式!” 华万财怒斥:“盛名之下无虚士,什么时候变得口气如此之大?杨顶天在你苦修十载满怀不甘的时候就已经名满天下,绝非等闲。” 华羽咧嘴一笑也不反驳,而是岔开话题:“爷爷,你此次来福州就是为了买城么?” “买城之事只是临时起意,你这兔崽子连遗书都写了我岂能不来?”老人说着看着张子龙:“羽儿虽年长于你但生性跳脱,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少年摆手道:“华兄心思机敏,能大破海寇他功不可没,何谈麻烦一说?” “真是个好孩子,远道而来没有准备,听说你素爱饮酒,这个就当做见面礼了!”华万财说完,旁边家丁奉上一壶酒,所承器物乃透明琉璃,里面紫波荡漾。 “这是?” 华羽好奇的凑过来嗅了嗅,然后满脸震惊:“琼浆?”华万财点头:“又号小雷池,常人饮之必定暴毙当场,听柳天官说对雷神躯大有裨益。” 张子龙眼睛一亮抱拳道谢,心中则是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还有这种只能自己喝的酒。 少年并没有想到的是,中午才见面晚上就能弄来这种地宝天材,华家的财力人脉实在大的惊人。 天子号客房。 张机洗手净面后,点了一炉檀香,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胎心经细细品读。杨顶天盘膝而坐正在运功,周身环绕的真气似云似雾飘渺无踪。 “明日比武注意分寸,别伤了那少年性命。” “师父放心,今日一见张子龙也是个性情中人,我自然不会怀恨在心。” “如此甚好,但也别轻心大意,雷神躯非大体魄大毅力者不能存活,他历经天雷淬体三次,体魄强健绝对世所罕见。” “师父对我不放心?” 张机摇了摇头也不作答,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过了片刻张机起身离开,踏着月光来到少年门前:“张小兄弟,可否进屋一叙?” 屋内半天没有回声,只有喷薄欲出的真气波动。张机闭目感应,眉头渐渐皱起,这股真气极其暴躁,不像是寻常大作练功:“张小兄弟?” 还是没有反应。张机心下一沉推门而入,只见少年脸色一片紫红盘膝坐在床上打坐,周身环绕着无数狂暴的电蛇。 张机快走两步拿起桌上的酒壶一闻,顿时脸色大变:“糊涂!小雷池的药力狂暴堪比天雷,居然一次喝光,以你现在的雷神躯必定会被撑爆。” “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心动无静,不动了真。心为祸本,心为道宗。不动不静,无想无存,无心无动,有动从心。了心真性,了性真心;心无所住,住无所心;了无执住,无执转真;空无空处,空处了真。” 空间震动时空凝滞,整个屋内仿佛静止了一般。 张机盘膝而坐右手掐诀,与床上的少年遥遥相对,声音仿佛银河斜地流淌而出。张子龙脸色稍缓,强撑着睁开眼:“张前辈!” 张机断喝一声:“别分神,全力吸收药力,我帮你压制!”言毕开始诵读起来。 张子龙连忙闭目调息,小雷池初饮甘甜全无酒意,他忍不住一饮而尽,可药力混合酒力同时爆发撑得他几欲经脉爆裂。现在有张机帮忙压制药力,少年放开手脚全力施为。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张子龙才吸收完毕,连忙起身搀扶起脸色蜡白的张机:“前辈,您没事吧?” 张机长舒一口气:“只不过是消耗过度罢了。倒是你太过孟浪,小雷池是何等奇珍,你这么喝简直是自寻死路!” 张子龙尴尬道:“是我错了!”昨夜华万财赠酒之后,三人一通闲聊,可没有人告诉他要如何饮用,再加上他寻常都是喝的烈酒朝霞,自认为天下没有出其右者,谁成想…… “前辈昨夜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晚辈说?” 张机示意少年坐下:“可否让贫道称称你的筋骨?” “昨夜要不是张前辈,现在我已经爆体而亡了,这点要求算什么,您请便。” 张机把手搭在少年手腕上,一缕真气探入体内,少年只觉得一股清流在体内转动,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少年无所事事,看着张机面露惊喜之色,不由好奇的问:“前辈,我没事吧?” 张机收回手,正了正身上道袍问:“我龙虎山精修雷法,与你这雷神躯相得益彰,不知道你想不想拜入门下?” 第五章 杨顶天 雷霆者,天之号令!得其法者,可以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祟降魔,炼度幽魂。 …… 九月初十,天色晴明!正午,虎头滩! 这里虽然毗邻镇海城,可四下却并无生人,海滩上到处都是碎石砂砾。可就在如此荒芜之地,居然矗立着一所石亭,雕梁画栋十分精致,内置石桌石凳,上面摆着各种瓜果小吃。 柳宫心感慨:“一夜之间要建造这么一所凉亭,华老费心了。” 华万财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罢了,倒是张掌教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功法出了些小岔子,不妨事不妨事!” 华羽在旁偷偷打量胸前一马平川的柳如月,后者瞪了他一眼:“华公子,为何如此无礼?” 邋遢青年哈哈一笑:“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不要讲那些世俗之礼。柳姑娘你是江湖女侠人称彩莲仙,多少青年才俊对你倾心有加,为何会跟杨顶天走的如此近?”说着压低声音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柳如月脸上一红并未作答。华万财从旁道:“你离开上京已久,自然不知道这两人已经订下婚约,如今是人人羡慕的江湖眷侣。” 华羽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接着又有些担忧地开口:“那你还不去劝劝杨顶天,江湖比武刀剑无眼,我张兄弟脾气又比较耿直,打急了可能会伤到他!” 柳如月摇头:“杨哥哥一心痴迷剑法,遇到高手自然没有不切磋一番的道理,再说我相信他的身手。” 滩边,张子龙还是一身连帽大氅遮住身形。在他对面,杨顶天与昨天判若两人,剑眉朗目俊朗非常,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头戴玉冠青衫跨剑,说不出的玉树临风。 “此处并无外人,你为何还是这般打扮?” 张子龙一把褪去大氅,面对强敌他全副武装。 可他的模样却让杨顶天皱眉:“你这是准备去……打仗?”长枪,战袍,银甲,这种组合放在边关自无不可,可放在江湖中却有些过于标新立异。 张子龙开门见山:“出招吧!” 杨顶天负手而立:“昨日是我鲁莽,咱们还是照江湖规矩报个名号!”说完侧头做观海状:“杨顶天,江湖抬爱人称中平剑,佩剑太阿,平生最敬佩昔日剑豪单乐成。” “呃~” 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没想到居然能听到单老师的名字,张子龙意外之余开口:“张子龙,兵器豪龙胆!” “没了?” “没了!” …… “算了,小心了!”杨顶天一把抽出佩剑,这是一柄看似寻常的宝剑,样式十分古朴,长三尺三寸,无护手无剑穗,远远看去就像一根陈年铁条,就连锋刃也没多少寒光。 张子龙一震长枪:“来!” 率先出手的是杨顶天,一剑直刺少年胸膛。后者毫不在意,飞身就是一记力劈华山,一寸长一寸强,如果对方不变招,那先倒下的一定不会是自己。 杨顶天果然长剑倒转招架向长枪,张子龙心道不好,暗中收力三分,他可不想闹出人命。 “铛~” 张子龙心中一惊,因为对方长剑居然可以硬撼自己的力道。杨顶天朗声道:“果然神力惊人,忘了告诉你,太阿乃是异宝,有借力打力的奇异能力。” 攻守互换,眨眼间已经打了三十余个回合,张子龙总算知道为什么江湖人称他为中平剑了。其剑法招式中正平和没有丝毫破绽,任由他的豪龙胆角度如何刁钻也不能攻近他的三尺剑围。 杨顶天也不轻松,对方枪法没有丝毫招式可循,如天马行空防不胜防,反噬的力道也让他手腕有些酥麻,实在想不通对方的力量为什么会如此霸道。 远处观战的华万财笑道:“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人并没练过武功,只能看个热闹了。 柳宫心笑道:“张子龙并无师门,一身功夫都是沙场磨炼而成,讲究的是快、准、狠。而杨顶天则不然,精研各路剑法为己所用,再加上张掌教的点拨,剑法平和最善后手发力,恐怕打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张机语重心长:“张子龙坐拥雷神躯却不懂得如何使用,顶天虽只是我的记名弟子,可也有对付寻常雷法的本事,如此下去确实对他更为不利。” 华羽摇头:“你们别想了,张兄弟这只是热身而已。” 柳如月看着交织成一团的二人,皱眉问:“热身?” “不错,因为他怕全力出手,会伤了杨顶天性命!” …… 五十回合之后,杨顶天渐渐觉得有些不妥,所谓久攻不下必有所失,可是对方攻势确如山崩海啸一般无边无尽。再次架开一记枪尾点刺:“没用的,你根本不可能突破我的防御。” “不试试怎么知道?”张子龙脚下一错,场中居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分别从前后两个方向攻来。 “有点意思!”杨顶天嘴角上挑,手中太阿浮现一抹土黄色流光,居然毫不犹豫的背剑荡开后方攻击,对面前的攻势视而不见。 被对方看穿,张子龙丝毫不以为意再次踏出一步,场上出现四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前后左右同时攻击。 “铛~”太阿剑再次荡开真身:“你的化身虽然很像,可是在我面前没有丝毫用处,毕竟人的神魂只有一处绝对分离不开!” 四分为八,杨顶天面前全是少年的身影,可他没有丝毫迟疑,太阿剑锋芒倒转准备招架,可心头突然生出一丝危机,不对! 幻影消散,杨顶天惊讶的转回头。少年背对着他反手持枪,枪尖距离他的后心只有两寸。 “有两下子,可是你就算刺下去也无碍!”刚说完,平地就掀起一阵罡风,以杨顶天为中心四散倒卷,张子龙被吹飞到三丈开外。 少年眼睛眯起,对方全身都被磅礴的土黄色真气护住,而他身上的那身青衫长袍则发出盎然的翠绿,流光四溢宝光冲天,显然不是凡品。 太阿剑阵! “试试我这一招。”杨顶天长啸一声,手中长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亮,接着化为无数尘埃消散在天地之间。 大地开始颤鸣不休,以张子龙为中心,地上突然升起了三十六柄两丈长的土剑,样式与太阿一模一样。 对于阵法少年一直都不敢掉以轻心,几乎同时就想破阵而出,可还是慢了一点。 数十柄土剑图同拥有灵性一般,刺、削、劈、拦互相配合,剑法套路中正平和依然没有破绽,张子龙手中豪龙胆呼啸成风,没过多久额头上就渗出一丝冷汗。 土剑实在太过邪性,被长枪打碎也能在呼吸间重聚在一起。 杨顶天一手附后,一手比作剑指立于胸前:“太阿剑于我十分契合,均为土行。如今更是人剑合一,我曾以此剑阵败敌无数,你以为还有胜算么?只要我双脚还踏在这片土地上,就不会输。” 张子龙心思电转,右手在腰间一抹全力催动体内雷霆之力,一声清脆的铜铃声突然响起,那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人心驰神往飘飘欲仙。 杨顶天瞬间分神刹那,回过神来之间对方已经突破剑阵,倒拖长枪如下山猛虎一般向他杀来。 打断对方引导阵法的,正是摄魂铃。 就算这样杨顶天也不慌不忙,剑指一挥,三十六剑腾空而起,如攻城弩箭一样激射而下,速度犹在少年身法之上。 轰鸣声接二连三,伴随着四下激射的乱石,张子龙辗转腾挪进行躲避,实在躲不开了就用豪龙胆把之击溃。 双方距离迅速接近,杨顶天空手作持剑状,无数土黄色流光自大地中升起,须弥间又变回那柄太阿古剑。 金铁交鸣声大起,伴着一簇火光,整个空间仿佛都激荡了一下。张子龙这次可是用尽了全力,双臂都涨大了一拳,可就算如此,一剑一枪仍然相持不下。 “这把剑,厉害!” 杨顶天嘴角上挑,眼中充满兴奋之色:“还有更厉害的!” 张子龙脚下突然一软,就像陷入泥沼之中,心中暗道不好,可对方长剑已经攻来,只能选择咬牙硬挡。金铁相撞声大起,五十招后,被限制住身法的少年逐渐落入下风。 中平剑不光防守的时候滴水不漏,攻击的时候也是章法森然密不透风。 “告诉你一个秘密,天下任何矿石说到底,皆为土行!” 张子龙闻言一愣,根本不知道对方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知道必须要想办法脱身了:“你见过单老师的绝技么?” “什么?” 撞山龙!!! 张子龙双手持枪架住长剑攻击,十二条电光长河汹涌而出,磅礴的雷霆之力让这片天地都有些激荡,地面上的碎石更是悬浮在空中,被电光剥离成粉尘。 危险!极度危险! 被气机锁定的杨顶天浑身汗毛倒立,皮肤如同针扎一般隐隐作痛,飞身连退十五丈外依然如此。躲不开!瞬间做出判断,手中太阿随风而散,大地震动土剑丛生,死死护住自己身形。 战况急转直下,出现在杨顶天面前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雷龙,气势巍峨惶惶如天威在上。张子龙立于龙首之中,战袍猎猎蓬发激荡,仿若真正的天神下凡。 “这个是?”华万财拍案而起。他在上京不是没见过高手,可面前二人的身手已经超脱了他的认知。 “四十年前,剑豪单乐成的成名绝技!”柳宫心眼波流转:“听闻他早已退出江湖销声匿迹,没想到在这福州居然还有传人。” 柳如月一双素手死死攥着:“娘,杨哥哥不会有事吧?” 柳宫心牵着女儿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有龙虎山张掌教在此,这两个孩子就算闹得再凶也无妨。” 张机此时已经起身出了凉亭,一脸严肃的盯着战局。 …… “能接下么?” “问题不大!” “好!” 龙吟声如春雷炸响,狂风倒卷天地为之一肃,杨顶天突然发现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气机暴增数倍。面对呼啸而至的雷龙,杨顶天真气暴涨:“剑归一!” 三十六柄土剑汇聚成一,顶天立地如同一座小山峰,劈头盖脸就向雷龙斩去。 轰鸣声如同天崩地裂,四散的真气如同排山倒海般,凉亭几乎瞬间就被掀飞。以张机为中心三丈方圆却风平浪静,自是护住了身后四人,中年道士有些感慨:“一代新人胜旧人!” 雷龙势如破竹,巨大的土剑被节节摧毁。可越往后速度就越慢,在浑厚的黄色流光不断补充下,最后一龙一剑居然僵持不下,此时距离杨顶天还有一丈。 观战的柳如月见此松了口气:“能跟杨哥哥打成平手,这个张子龙还真是厉害!” 张机眉头紧皱:“不对!” 华羽双手拢袖满脸坏笑:“平手?同为化形境高手你为何如此乐观?化物与化兽的秘技在本质上就有不可逾越的差距,更何况张子龙的这招,先天之下可称……无敌!” 相持不下让雷龙变得十分暴躁,长吟一声身躯扭转,瞬间盘旋扭转着淹没了杨顶天,包括那并未被击破的土剑。 大地龟裂,云层破开一个大洞。狂风如同海啸肆虐呼啸,所有人都掩面躲避,等一切过后…… 杨顶天蓬头垢面手拎太阿:“单乐成老剑客的成名绝技,果然厉害!”他肩膀上鲜血淋漓,一股股殷红顺着散发翠绿宝光的青衫滴落,脚下地面更是血迹斑斑。 “铛啷~” 另一边,张子龙虎口迸裂,手中握着半杆长枪:“你的剑不错!” 最后关头本可以完胜,可是少年实在没有料到太阿实在是神异,神兵豪龙胆居然会被自己的力道震断,最终只中了自己一枪杆。而那身青衫,神妙不输于太阿。 杨顶天看着少年手中的断枪:“世间兵器十之八九都是矿石所铸,在太阿面前根本不足为虑。你的武器既毁,咱们算平手如何?” 张子龙扔下断枪,抬手在面前看了看:“即是比武还是分出个胜负为好。今日有感创下一招,你能接下来我就认输。” 杨顶天原本就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听对方如此说顿时满脸战意:“好,张少侠尽管用出来便是。” 经历了刚才大战,这片天地之间充斥了无数雷霆之力,张子龙伸出右掌遥指杨顶天:“第一次用威力尚未可知,杨兄以为如何?” “来!” 第六章 掌心雷 一朵乌云不知从何处飘来,遮蔽了太阳的光芒,整个天地为之一暗。 张子龙平伸的手掌前浮现一道闪电如同火苗,迎风便涨,化为无数银蛇,狂暴的涌向杨顶天,看其威势居然与撞山龙不相上下。 受伤的杨顶天失声惊呼:“五雷正法,掌心雷?”此时的他想要完全抵挡哪还来得及,只能横剑在身前,磅礴的真气涌入,地面沸腾升起厚重土墙。 可是在主掌刑罚的雷霆面前,土墙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如沙堆般一戳即破。 “小心!”张子龙惊呼一声,他实在没想到此招居然如此厉害! 眼看杨顶天就要被无数雷蛇淹没! 整个天地猛地凝固。张机道袍猎猎站在双方中间,狂暴的雷蛇如同倦鸟归巢一般钻入他身体内,片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乌云消散万物放晴,所有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张机面带微笑:“都停手吧!张子龙自今日起拜入龙虎山门下,算是你的师弟了!” …… 三个月后,广陵城内。 卑弥呼眉头紧锁:“你是说这位七皇子要跟我们翻脸了?” 鬼左近沉声道:“自海寇平定后,王府的态度就十分暧昧。原本是以为大战刚停诸事繁琐,可如今看来他分明是有意推脱,陛下,咱们该怎么做?” 卑弥呼叹息一声:“你详细说说。” “最近末将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了,据他们上次说赵安定在忙墨家残军的事,我们的事情要向后推一推。今天末将又去了王府,他们说福州如今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助我们复国。” 卑弥呼面上铁青:“当初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堂堂淮国皇子说话出尔反尔,实在是太可笑了!”说完看向一边的渡厄禅师:“国师,如此明显的推诿之词,这个赵安定是不是铁了心要食言了?” 渡厄禅师沉思片刻:“今时不同往日了。淮国这次如此大手笔连广陵王都只能退避三舍,现在驻守在福州的淮国士卒大约有七十万,帮我们复国并非难事,恐怕赵安定是另有他图。” 卑弥呼思索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准备向我们楼兰海国索取报酬?” 渡厄点头:“恐怕事实真如陛下所说,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奈何啊!” 鬼左近怒哼一声:“荒谬至极!当初说好了只要我们不帮张子龙,他就出兵相助,如今却……” 卑弥呼摇头:“现在说那么多也于事无补,毕竟我们又没有签署国书,实在不行分淮国一些利益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你明日再去一趟王府,看看他们会提什么条件。” 鬼左近躬身领命,卑弥呼又问:“那万余墨家子弟到底如何了?” 鬼左近冷笑:“统统都被赵安定禁锢起来了,据坊间传闻恐怕不会好过。” 渡厄禅师诵了声佛号:“自古天下党争都是极为严酷的,如今儒家当朝,恐怕……” 卑弥呼站起身来到窗边,看着高悬天际的月亮道:“他们淮国自己的家事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还是想办法般援兵回国吧!” …… 翌日清晨,镇海城外! 张子龙,华羽二人牵马而立。 杨顶天怀抱古剑太阿:“师兄还要护卫老师他们出海一游,可惜不能与你们同行了,一路小心!” 张子龙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此行上京只为探亲,师兄你尽管放心便是!” 华羽也在旁说:“就凭我跟张兄弟的身手,还会被人欺负了不成?”说完转头看向一边的消瘦老者:“爷爷,您不准备跟我们一起走?” “百万人口的大城需要处理的事物何其驳杂,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你们此次返回上京一定要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能年前赶到,你爹他们都挺想你的!” 华羽重重点了点头。 张机也嘱咐:“子龙,这一路闲暇之际多精研雷法,雷神躯百年难遇一定要好好珍惜。”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用心的。” “走吧走吧,你们脚下的路还长着呢!”华万财背过身催促。 张子龙抱拳行礼:“后会有期!” 马蹄声由近及远,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这东海之边。 柳宫心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面万里河山!” “如果能年轻个几十岁,与他们策马同行也是一桩美谈。”华万财呵呵一笑。 张机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轻蔑:“土财主,你有那时间光顾着数铜板了,连门都不出还同游江湖?” 华万财咳嗽两声:“张掌教,说起来到要恭喜你收了张子龙这个好徒弟,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名满江湖。啧啧,羡煞旁人啊!” “这孩子命途忐忑,但愿如此吧!” …… 冬天的寒风拂过脸颊,张子龙惬意的喝了口酒:“上京距此七千里,你就不能再快点?” 华羽黑着脸:“咱们这姿势,是不是有些不雅?” 少年不会骑马,如今二人同乘一骑,姿势确实有些…… “你会在意这些么?” “废话,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人觉得有龙阳之好吧?” “别啰嗦了,看路看路!” “遇人不淑啊!” 华羽只能选择妥协,毕竟他又打不过少年:“说起来你怎么会拜到龙虎山门下的?准备出家了?” “师父有恩于我,并且听说论其雷法威能,谁都不能跟龙虎山相比!” “这倒也是,如今你连兵器都没有,是该用精修一下雷法了。听你说上阳台答应帮你铸枪,此行不如去看看?” “算了吧,当初也就那么一说,如今一年多都过去了,可能他们早忘了!” “也对!” …… 二人风餐露宿一路向西,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福州与江州的边界,如今已经进入寒冬腊月,到处都是一片冰天雪地。 官道驿馆,张子龙推门而入:“老板,上点热乎的吃!”说着还不停的搓着手。 “好嘞,客官您稍等。”柜台后的掌柜应了一声连忙去后面忙活。 门外华羽把缰绳递给小二:“最上等的饲料。” “得嘞!” 可能是因为隆冬时节,驿馆内的客人并不多,看其装扮大部分都是猎人,只有一个风尘仆仆腰悬宝剑的江湖客。华羽坐在少年对面搓着手:“这天变得也太快了点,冬衣都没来得及准备。” 小二此刻端着一个火盆过来:“客官,烤烤手吧!这天说来也怪,原来福州冬天很少下雪,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年比一年冷。幸好陷阵营在张侯爷的帅领下打跑了海寇,不然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张子龙伸手烤火:“张侯爷?” 小二面露惊讶:“客官您还不知道么?张子龙将军勇冠三军抗击海寇有功,陛下亲自加封他为神勇候,整个福州谁人不知。” 张子龙若有所思,小二告罪一声转身去忙活。 少年压低声音:“这是?”华羽笑道:“我倒是听爷爷提过一嘴。你现在跟赵安定不对付,弄个爵位也好护身,再说以你建立的功勋,区区三品郡侯就算不走动也是应该的。” 张子龙眼神锐利的盯着火苗:“在有些人眼中,咱们这么做为的也不过就是出人头地封侯拜相,可笑!” 华羽探身拍了拍少年肩膀:“这些话以后就别说了,不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张子龙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客官,您的面来了!”小二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来,肉丝青菜等佐料铺了满满一层,看的人口齿生津。 两人不再说话,风卷残云的扒着面条。他们昨天错过了宿头,冰天雪地的也没捕到什么猎物,现在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 “日子不好过喽,去年闹兵灾,现在又出现了怪兽!” “不过听说那怪兽不是不伤人么?” “不伤人?我们村上次出去打猎的人只回来了一个,还他娘的给吓疯了!嘴里老是喊着‘别吃我,别吃我!’” “太可怕了!” “看来咱们还是回去吧,勒紧肚子勉强能撑到来年开春。” 旁边不远处传来一桌猎户的谈话,华羽好奇道:“怪兽?你们福州还盛产这玩意?” 张子龙一边扒着面条一边含糊不清道:“估计也就是开了点灵智的野兽,当初遇见小虎的时候公文上也说是怪兽出没。”说完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小虎跟随李星河西去购粮就再也没回来,这件事一直是少年心中的遗憾。 想起小虎那彪悍的战力,华羽打了个冷颤:“放心吧,寻常人哪里敢招惹小虎,那还真是嫌命长了。” 桌上的空碗堆的老高,两人连吃七八碗面方才止住,心满意足的拍着肚皮,华羽还长长的打了个饱嗝。无意间扫过驿馆一角:“刚才那个江湖人好像是上山寻那怪兽去了,咱们呢?” 张子龙擦了擦嘴角:“既然如此咱们也去看看,不然这附近的百姓可就不得安宁了。” “得嘞!小二结账!” 当伙计跑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之中,只留下纹银十两静静躺在桌上。 …… 距离驿馆不足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山脉,连绵百里并无名字,民间都称呼他为界碑山,因为这片山脉刚好横亘在两州交汇之地,西面徐州东面福州。 海寇入关前山脚下还有不少村落,可是如今却显得有些破败,因为这里的百姓大多都逃往了徐州避难。 二人一路追踪马蹄痕迹,没用多久就来到了这界碑山脉下。 华羽手搭凉棚向上看去:“这么冰天雪地的怎么找?”张子龙跳下马:“跟着我!” 山路难行二人步行前进,凭借轻身之术速度飞快,没用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山脉深处。华羽环顾前后左右都差不多的树林:“张兄弟,你确定咱们没走错?” “能不能找到怪兽不一定,但是找到刚才那个剑客应该没问题!”张子龙说完一挥手,二人停下身形,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上溅落着一小摊血迹。 “还是温的,咱们要快点了!” …… 一缕冷汗从冯世杰脑门上滑落,持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他嘴里发苦,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倒霉,本以为只是寻常野兽顺路为民除害,可现在的境地却让他绝望。 无边的悔意充斥着内心,原本就是身怀重托不能有一丝偏差,为何还要节外生枝乱管闲事? 他对面站着一头白色斑斓巨虎,体型是他十倍开外,虎口中尽是腥风,一双泛红的虎目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它。 跑! 冯世杰运起轻身之术,飞身就向山下逃去。可是白虎虽然体型巨大可身法却灵活的可怕,借助树干几个纵跃就追上了他,空中一个翻身,钢鞭一样的虎尾便横扫了过来。 “我跟你拼了!”冯世杰怒喝一声,真气裹挟着长剑削向对方腰椎。 虎这种野兽号称百兽之王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就连他凭借驭物境界的修为驭使长剑,也不能伤其分毫,如今也只能期望对方跟寻常老虎一样,铜头铁尾豆腐腰了! 不等长剑加身,虎尾已经扫在冯世杰真气防御上,随着一声轰鸣,汉子只觉得一片天昏地砖,直接被抽飞到五丈开外。 吐了口淤血后,冯世杰绝望了:“这畜牲也他娘的练武功?!”方才那记攻击他其实是避开了,可是没想到虎尾上突然泛起一股黑红色真气…… 白虎似乎已经玩腻了,走到近前用一条前肢踩在冯世杰胸膛之上,口中发出低吼声。后者只觉内脏翻涌,一股热流从下而上,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喷薄而出。 “吾命休矣~” 破空声突然响起,白虎身形猛地向后跃去,站稳身形后全神戒备,巴掌长的獠牙寒光闪闪。 华羽惊奇道:“这畜生不简单啊,居然能躲过我的点苍指!” 冯世杰看着从密林中走出的少年,忙示警道:“二位小心,这孽畜不知从哪习得了修炼之法,功力十分了得。” 张子龙侧头问:“你来我来?” 华羽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膛:“区区野兽何足挂齿,我上!” 第七章 再生变数 广陵城西区民宅,月上三竿万物寂静。巷弄中昏暗无光空无一人,仔细看去,其中一间院落门口却笔直的站了两个身穿绣春袍的皇城司密探。 院内书房灯光昏暗,破旧的屏风上映射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房内四周墙壁还有不少裂缝,仅有的一个书架上也并没有多少书卷。 赵飞燕端着冒着热气的碗走进来:“父王,该吃药了!”如今的她穿着民间女子常见的棉袍,脸色也有些憔悴,哪里还有昔日的风华。 书桌前的赵匡,发际斑驳身形佝偻,与昔日的广陵王判若两人:“飞燕来了。放下吧,为父有些疲惫,等会再喝。” 看着如今的赵匡,赵飞燕眼中闪过一丝凄苦,听话的把药碗放在桌上,缓步走到他身后替他捶捏着肩膀;“父王,现在没有琐事缠身,还是好生修养身体才是。” “没想到落到今日这个局面,真是悔不当初。害的全家都要受其牵连,哪还有什么心思修养,不如还是多给我那皇兄写几封奏折请罪,不求什么大富大贵,能保全你跟修武的性命就行!” 赵匡说完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气,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剩下的都是无尽的悔恨。 赵飞燕手上一顿接着就恢复正常:“宽心些父王,如今朝廷已经达到了目的,量他们也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不然其他藩王必然会心生忌惮。” “但愿如此吧!” 赵飞燕侍候赵匡吃完药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端着空碗离去。 回到厢房,赵飞燕眼神锐利的坐到桌边:“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回郡主,王府的旧部已经被清洗的差不多了,幸存的部将也都被皇城司追杀,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连最后一丝反击之力都没有了。万幸的是影卫第一时间隐匿行踪,这才得以保留下来。” 房内垂首站立数人,每个人都罩在斗篷中看不清楚身形样貌。 赵飞燕点了点头:“一避再避,看来这个新上任的福王还是不打算放过我们,既然如此也只能拼死一搏了。”说完点了点桌子思索片刻:“徐明志,咱们在广陵城中还有多少心腹,可否接应父王出城?” 一名身材消瘦如枯骨的斗篷男子上前躬身:“启禀郡主,广陵城内防守森严,自打外州军队来福之后,皇城司的谍报高手开始收缩,想要成事恐怕……” 赵飞燕起身踱步:“儒家一直想要独掌大权,是绝对不会允许墨家存在的,方星火残部情况如何?” “墨家残兵一万三千余人,目前都被关押在三江口陷阵营驻地,赵安定派有大军驻守,目前还不知道会如何处置。不过卑职曾打探到王府之间传出些流言蜚语,说是福州刺史孙天养曾进言……斩草除根。” 赵飞燕眼睛一亮:“孙天养?还真是个幕后黑手,据闻二十年前还是一介书生,没想到现在居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不过这样正好,立刻派人秘密联系方星火共同起事,我就不信他现在还能坐得住!” “卑职遵命!” 赵飞燕挥了挥手:“其余人尽快笼络旧部,待墨家有了消息咱们就逃出这广陵城。” “卑职遵命!” “你们都下去吧,徐明志你留下,本郡主有些事情要单独问你。” 众人领命离去,徐明志这才躬身抱拳:“郡主,不知您要问什么?” 赵飞燕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坐回桌边看着摇曳的烛光,过了良久才问:“张子龙还是没有消息么?” “回郡主,张将军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说完打量了一下赵飞燕神色:“只是……” “说!” “郡主,陷阵营在东海之巅那一战实在打的太过惨烈了。野地奔袭千里之遥,仅凭六百将士血战数万海寇,又有凯特、石和通、海曼这样的高手,头目更是不下百名,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恐怕张将军已经……战死了!” 赵飞燕敲打桌面的手僵了一僵:“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徐明志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 赵飞燕失魂落魄的起身走进内室来到床边,捧起床头一套叠着整整齐齐的黑袍,呆立原地久久无语。 敲门声传来,赵修武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二姐你睡了么?” 赵飞燕连忙振奋精神来到外屋:“修武,进来吧!” 九尺高的健硕青年推门而入:“二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赵飞燕叹息一声,挥手示意青年坐下,不答反问:“你觉得赵安定会放过我们一家么?或者说,朝廷会放过我们么?” “二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处处避让,不光助他掌控福州甚至还帮他逼死了张子……” “住口!”赵飞燕拍案而起,俏脸之上冷若寒霜。 赵修武吓得一个激灵,连声道歉。 赵飞燕失魂落魄的坐回椅子,自嘲一笑:“你说的没错……” “二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都帮了他这么多,朝廷为什么还要对我们下手?” “我们世袭广陵王二百年,根基何其深厚,如果你是陛下你会放心么?三弟,虎贲营现在应该是梁启平统帅,你跟他关系如何?” 赵修武拍了拍胸膛:“我跟道士大哥是过命的交情!” “如果你让他起兵助我们逃出广陵,又当如何?” 赵修武没有任何迟疑:“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虎贲营在他手上,现在的战力应该不输于陷阵营了,我们随时出城都可以!” “那就好,此事万分隐秘决不能声张!你找时间以探友的名义亲自去一趟虎贲营探探梁启平的口风,如果他答应的话我们此行就更有把握了。” “我知道了姐!” “千万注意小心,现在门里门外都是皇城司的密探,你可以找影卫暗中帮忙,切记不能走漏一丝风声,不然我们一家可能就走不出这广陵城了!” “小弟……明白!” ………… 三江口,陷阵营军营旧址。 狭长的兵营一片漆黑,只有东西两座城门处灯火通明,甲胄鲜明的将士手持利刃严阵以待。不是对外而是对内,看数量居然不下五千之众,而城外还驻扎有边军大营,规模更是不小。 陷阵营营房帅帐,方星火伏案疾书,一身赤色长袍已经有些浅淡,昔日俊美的脸上也是疲惫不堪。 莫小书站在旁边担忧道:“大师兄,咱们前后已经派出去六波人了,为什么救兵还没有到?” 方星火一边书写一边头也不抬:“此次来福州支援的墨家弟子几乎是淮国全部力量,我们只能向周边小国的墨家求救,路途实在是太过遥远,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三个月。” 一阵机括的‘嘎吱~’声响起,莫小书盘膝坐在地上,脸上充满了忧虑:“大师兄,难道朝廷还真要卸磨杀驴,对我们赶尽杀绝不成?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星火停下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庙堂派系之争向来最为狠辣,墨家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现在来看都是儒家设计所致。而福王现在按兵不动,我看还是因为大战方止他正在忙于整治内政,收拾广陵王残部。对我们下手的日子,不远了!” 莫小书有些着急:“那大师兄还等什么?我们墨家现在还有精锐万人,加上二师爷他们的机关兽帮助,想要消灭我们不是那么简单的!” 方星火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现在还不是时候,逃出广陵我们还会面临四面官军的围堵,必须想好万全的退路才行。淮国是绝对不能久留,只能向海外逃了,不过我们现在一没有门路,二没有辎重,三没有船只,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莫小书挠头:“真的好麻烦!大师兄你说什么时候走,咱就什么时候走!” 方星火起身走来,摸了摸少年脑袋:“夜深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莫小书咧嘴一笑:“不碍事的大师兄,自从墨师把我改造成机关后,我发现不用睡觉也可以。”说完语气转而有些低落:“就是小雨,这些日子天天把自己窝在书房中精研墨家典籍,几乎从不出门,实在有些让人担心。” 方星火盘膝坐在少年身旁:“你们兄妹二人自幼没有了家人,小雨虽然跟墨老名为师徒,实则早就把他当成爷爷看待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自然可想而知,你作为哥哥要时时开导她才是。” 莫小书眼帘低垂:“我也想,但是她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我们毕竟是外人!”方星火也跟着叹气,抬头看着帅案后那面气势磅礴的陷阵营军旗,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莫小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师兄你说谁?” “没事,突然想起了一个兄弟。如果他在的话,估计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了,就算是跟他一起死那也痛快。”方星火闭目感慨,脑中浮现的都是那个英气勃发义正凛然的少年背影。 帅帐中沉寂了片刻,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大师兄,门外有个蒙面人求见,自称是影卫!” 方星火连忙站起身:“请他进来!” 影卫,福州根深蒂固的秘密谍报部门,直属于广陵王,地位与皇城司相似。可能在这福州一亩三分地上,影响比皇城司还要大! 只是不知道如今广陵王放弃抵抗,他影卫在这个时候找到自己到底是意欲何为。 …… 界碑山脉腹地一处山洞中。 “小虎,想死我了!”张子龙喜笑颜开,一把抱住两丈高的斑斓猛虎,后者更是虎尾乱摇,拿头一个劲的往少年怀中钻着。 实际上它的脑袋就顶的上张子龙半个身子,可就算如此巨虎依然乐此不疲。 华羽盘腿坐在火堆旁:“你们旧友重逢可喜可贺,为何总是我受伤?”仔细看去,邋遢青年鼻青脸肿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一声低吼从旁边传来,盘卧在不远处的白虎正死死的盯着他,咧开的嘴中獠牙尽显。 华羽摊摊手:“行,虎爷我错了!” 火堆对面的冯世杰直到此时还没反应过来,神情看上去十分木讷。华羽劝道:“放心吧朋友,它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稚嫩的呜咽声响起,张子龙扭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两只脚步阑珊的小老虎,正蹦蹦跳跳的向这边跑来。 “这是你的孩子?”少年十分惊讶。 小虎点了点头,上前一口一个把两个小家伙丢到了张子龙面前。他仔细打量过去,刚好一黄一白,小小的如同大一点的猫咪,此时正充满了好奇的看着他。 想起当初相见时小虎痛失幼崽,而此时张子龙真是为它高兴,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小家伙逗弄起来:“真好!”小虎则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你们栖息在这界碑山脉没有伤人性命吧?” 小虎低吼一声点了点头,少年这才把心放下。他怕小虎跟随自己一路征战,养成了杀人成性的脾气,这样对于百姓来说就是又一桩大难。 “感谢两位少侠的救命之恩,冯某有要事在身,可否先行一步?”冯世杰见他们其乐融融,绷紧的心弦随之放下,想起自己重任在身,这就起身准备告辞。 华羽一边拨弄火堆一边道:“你被这头猛虎伤了内脏,如果继续赶路难免会加重伤势,这深山野林的如果昏倒的话可就要小命不保了。” 冯世杰一脸决然:“此事实在是万分火急,如果耽搁的话冯某人就算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能赎其罪责。” 张子龙闻言也抱着两头小老虎来到火堆旁坐下:“到底是什么事,居然如此重要?” 小家伙显然十分惧怕火焰,一个劲的向少年怀中钻去,后者只得放开它们,小家伙便蹦蹦跳跳地向小虎跑了去。 冯世杰面露难色,此事事关重大万一走漏了风声就前功尽弃,就算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 华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我们也就是好奇而已,不愿意说就算了。”说着俯身凑近冯世杰耳边小声嘀咕一番。 冯世杰闻言全身一震,回过神后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张少侠,求您出手救救我墨家子弟吧!” 第八章 改道 广陵城福王府,书房。 赵安定手捧一册孤本经卷读的津津有味,嘴里还感叹:“久闻郡主赵飞燕素有才学,平生最爱搜集这些孤本绝册,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叶红妆在一侧懒散的吃着糕点,闻言撇嘴:“再有才学还不是被他爹给连累了,好端端的想要谋逆干什么。这里的生活可比我们游马国好得多,实在是太贪心了!” 赵安定笑道:“如果人人都能跟红妆你一个想法,估计就离天下太平的日子不远了!” 叶红妆骄傲的拍了拍胸脯:“那还用说!” 门外传来敲门声:“启禀王爷,楼兰海国的那个鬼左近又来求见,您看……” 赵安定放下书,起身伸了个懒腰:“差不多了,让他去前厅候着吧!” “奴才明白!” 叶红妆满脸好奇:“他们三天两头儿的派人过来找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安定儒雅一笑:“他们的国家目前还在海寇手中,来找我想必还是为了借兵复国。” “那太可怜了,海寇那些人凶神恶煞的,百姓们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你不妨帮帮他们吧!” 赵安定一声叹息:“如今福州虽然兵精将广但是那些都是外军,待福州稳定之后自然要回京复职,我这个新上任的福王并没有权利调动他们。此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哦,那就没办法了,你去吧!” 赵安定起身来到正厅坐下。鬼左近连忙抱拳行礼:“参见福王殿下!” “不必多礼,你曾经还担任过我的护卫,说到底都是自己。” 鬼左近道了声谢站起身:“殿下,福州危难已解,可故国楼兰仍然在海寇手中,我主如今归心似箭不知殿下可否借兵?” “此次海寇之乱历经一年方才解决,福州不光百姓生灵涂炭就连将士们也是损失惨重,实在是无法帮助楼兰复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为好!” 鬼左近面无表情,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怒意:“福王殿下,据我所知如今福州兵多将广不下七十万众,何谈无力之说?”言罢压了压性子:“我主曾有明言绝对不让殿下吃亏,待您起兵助楼兰复国,我主愿举国归顺成为淮国附属。殿下以为如何?” 赵安定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精光,语气却有些不以为然:“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成为我淮国番属,每年需要进贡多少钱粮么?楼兰区区海国有何能力承受起如此开销?” 鬼左近傲气凛然:“殿下大可放心,我楼兰虽然粮产稀少可矿业发达,加之海上贸易也颇为繁荣,国内珍奇异宝数不胜数,自然不会缺那点贡银。” 赵安定心中大喜,面上却沉吟片刻:“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小小藩王能够做主的,还当写奏章启禀父皇圣裁。你且回去静候佳音便是。” 鬼左近脸色大变:“福州距离国都上京有数千里之遥,一来一回恐怕海寇早已经重整旗鼓。福王殿下您如此行事是否有些不妥?” “淮国乃明州三大国之一,虽以商立国却遵守儒家礼仪,凡事都要讲个规矩二字。我一个新上任的藩王遇见这种建交大事自然无权定夺,这也只能委屈你们多侯些时日了。请放心,待父皇他诏书一下,本王自当全力助尔等复国。” 短暂的沉默后,鬼左近黑着一张脸:“福王殿下,此事是否还有通融的余地?” 赵安定起身来到汉子近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这才点头返回座位哈哈一笑:“这是自然。凡事都要讲究个轻重缓急,海寇如今元气大伤是收复楼兰最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可能你们终生都要奔走在异国他乡,毕竟我淮国并没有精锐水师,正面对上强盛的海寇舰队,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你说对么?” 鬼左近脸色变换不停,一字一句道:“殿下说的不错,请问您到底怎么样才肯出兵?” 赵安定叹了口气:“先别心急,帮助楼兰复国不光需要投入大量的将士,辎重粮草更是无比庞大,再加上远征东海人生地不熟,如此大的投入只换回一个随时可以翻脸的属国,本王并不敢擅自做主,除非有更加丰厚的报酬。” “福王殿下尽管说就是,相信我主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赵安定抚掌大笑:“好,如果楼兰海国能直接划归淮国领土,本王必当立刻出兵助你复国。” 磅礴的真气,无边的杀意瞬间从鬼左近身上爆发出来。整个大厅烛火飘摇,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殿下,您是说真的?” 赵安定脸上笑意不减:“当然是真的,别觉得自己吃亏。本王可以奏请父皇封你主为女王,世代镇守楼兰,如何?” “欺人太甚!!!”鬼左近爆喝一声,身形一闪就要动手。 云亦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赵安定面前,语气冷漠:“你敢动手?” 鬼左近浑身一僵,半晌之后收回真气,抱拳行礼道:“福王殿下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待我回去请示我主再给您答复。” 赵安定一挥手:“去吧!” 待鬼左近离开之后,云亦巧这才出声询问:“王爷你为何会跟他提出如此要求?据我所知那楼兰不过一偏僻海国,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么?” 赵安定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云副指挥使可知我淮国自立国以来,数百年间疆域有减无增,甚至很多人都说淮国虽然同属三大帝国,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如果能把楼兰纳入版图,父皇必定对我……” 云亦巧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上京百姓都道七皇子殿下宽厚仁义,没想到居然也有如此心机野望!” 赵安定捻起桌上茶杯在手中把玩:“云副指挥使说笑了。本王生在帝王之家,那九五之位本王就算没有兴趣也要试上一试,不然一定会抱憾终生的!” 云亦巧声音突然严肃起来:“王爷箴言,别忘了我的身份,您说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告皇上。” 赵安定点头:“本王为人坦荡,只不过是想替父皇、替淮国排忧解难罢了,云副指挥使大可启禀父皇!” “皇上日理千机,这点琐碎的事情就不必劳烦了。”云亦巧话锋一转:“看方才鬼左近的样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范吧?用不用给这群楼兰贵客提个醒?” 赵安定摆摆手:“是国破家亡流落他乡,还是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袭王爷,他们会自己想通的。毕竟除了我们,他们别无选择。” …… 驿馆,楼兰使团驻地。 鬼左近怒气冲冲的走进后院,踌躇良久却不敢进屋。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卑弥呼那引人遐想的柔美嗓音从屋内传来。 鬼左近叹息一声推门而入,单膝跪地禀告:“陛下,福王赵安定他欺人太甚……”汉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卑弥呼从头到尾都是静静的聆听。 鬼左近说完后咬牙道:“赵安定出尔反尔,现在居然还意图染指楼兰,实在是欺人太甚!陛下,您只要说句话我定取他首级。” “可是楼兰如今还在海寇手中,不是么?”卑弥呼眼中充满了失望,转头看向旁边打坐的渡厄禅师:“国师,彩衣宗一行可有收获?” 渡厄禅师回道:“贫僧前去并未见到夏宗主,说是破镜在即正在闭关。” 卑弥呼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失落:“那过两日您再去一次。”渡厄禅师点头应是。 鬼左近不知所以:“陛下为何会关注一个小小的彩衣宗?” “据我所知张子龙与彩衣宗宗主夏灵儿相交莫逆,千岛湖他之所以脱困也是后者舍命相救,想必她一定知道张子龙的下落!” “您是要找张子龙,为何?” “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海寇在楼兰的势力,这次他们近乎倾巢而出可依然败在张子龙手中,不得不说战神之名实至名归。现在淮国朝廷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拉拢张子龙,由他帮我们复国。但仅凭区区一人,这……可能么?” “陷阵营能一以当百,如此事实摆在面前还需要怀疑么?论百姓,我相信楼兰不属于淮国,如能得张子龙相助必然复国有望。” 鬼左近不再说话,论武功他自认不输于张子龙分毫,可这沙场交锋的本事确实是技不如人。 …… 界碑山脉。 “那七皇子赵安定现在把墨家幸存将士全部禁锢在三江口,不日就要痛下杀手!张将军您义薄云天,听闻与纯阳学宫大师兄方星火也相交莫逆,还请您出手相助!” 张子龙面色铁青:“赵安定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还要对墨家赶尽杀绝?” 冯世杰连忙从身上怀中拿出一封密信:“冯某也不知缘由。这是大师兄的求救信件,张将军不妨一看。” 张子龙接过密信与华羽二人一同看过,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赵安定他到底要干什么?” 华羽在旁边答非所问:“你知道文院么?就是上京那所儒家宗门。” 张子龙顿时想起了小秀才:“听说过,淮国儒家执牛耳者,秉承宁缺毋滥收徒十分谨慎,门下弟子每一个都是十分杰出的治世能臣。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只要知道在淮国庙堂上,墨家一直与儒家政见相悖就够了!” 华羽用树枝拨弄着篝火,眼神忽明忽亮:“可能你已经忘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孙天养,乃是这次海寇之乱的罪魁祸首,而他同时也是文院山主孔太的至交好友。墨家卷入福州这场混乱,现在看来都是朝廷跟孙天养设的一场大局,而目的,不光是为了削藩,还有一项就是……铲除墨家!” 张子龙剑眉竖立:“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墨家子弟不远万里前来福州浴血奋战,不图名利不图财帛,只为拯救百姓于水火,难道就打动不了他们的恻隐之心么?” 看着义愤填膺的少年,华羽满脸苦笑:“庙堂之高不是你能想象的,些许黎民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重要,最多也就是悲天悯人的吟几首酸诗悼念一下。” “何其可笑!” 张子龙呆立原地,山洞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小老虎的嬉闹声与篝火的噼啪声。 过了良久少年面色变得坚毅起来。 华羽在旁连忙道:“子龙你可想好了,当初他赵安定不过是个无兵无将无封地的闲散王爷,与他翻脸也就翻了,我华家自然可保你平安无事。可现在他已经是福王,坐拥一州之地,你如果想……” 张子龙斩钉截铁的打断:“七万墨家子弟客死他乡,生我不能保护他们周全,如今仅存的忠魂我不能不管!” 有这么一瞬间,少年并不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一片璀璨之中,华羽撇过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计划周全。既不能跟赵安定彻底撕破脸,也要保全墨家残部的命。” 冯世杰满脸兴奋的追问:“能做到么?” 华羽皱眉思索:“也不是不能,只不过我需要些时间详细谋划。朝廷既然想要铲除墨家,那就不可能仅在福州有所动作,各州各地甚至庙堂上的清洗相信已经结束。换句话说如今墨家在淮国已经名存实亡了,而福州这支残部的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让赵安定拿到切实的利益,并答应他墨家以后永不回到淮国,相信他会答应。” 张子龙在旁摇头:“华兄你为了我跟赵安定的事已经把整个华家都牵扯进来了,现在决不能再由华家牵头了。恩太重……我还不起!” 华羽向后靠了靠,双手枕在脑后:“别,出生入死了这么长时间,你救了我多少次?恐怕自己都记不清了吧?现在说这些也太过矫情了!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保住墨家子弟的命,所以我们必须尽早下山赶到最近的城池。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联络到华家商队,掌握最准确的情报。” 张子龙看了眼旁边依偎在小虎身上的一大两小三头老虎:“行,我们明天就改道广陵。” 华羽有些意外:“此行吉凶莫测,小虎与那头白虎战力可不比我差,难道不准备带它们?” “小虎当初因为痛失幼崽,机缘巧合之下才会随我征战。这一晃眼就是四载,如今既然已经寻到了自己的归宿,我又岂会忍心拆散?” 华羽翻了个白眼不再劝说:“也好,带着它们确实有点招摇过市了!” 第九章 广陵之乱 数日后黄昏,广陵府。 步军司府邸。 秦雨寒伏案处理公文:“不日弟子就要回武院复命,师父您有何打算?” 面色阴郁的郑永元面上难得有几分笑意:“王爷已经启禀了朝廷封我们天云山为三品供奉,待你走后我就带着弟子们辞官,回永泉郡重整山门。” 秦雨寒嘱咐:“绿林营各部都接受封赏离去,可白斩龙、章鸿二人却准备留在军中任职,这件事您帮我劝劝。”说完眼神有些暗淡:“朝中派系纷争实在不适合他们,就算立下再大的战功又能如何?还不是……”女子并没有把话说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郑永元摇头笑道:“我可以帮你劝劝,可这二人向来极有主见,恐怕不会改变。” 秦雨寒点点头:“尽人事听天命!太史幼慈会同我一起去武院求学,如果能治好他的离魂症相信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家父那边还需老师费心,王爷上次闲谈打算重新启用他,听到消息后他就不愿意跟我去上京了。” 见一向清冷不善言辞的女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郑永元嘴角含笑连连点头应允。 敲门声突然响起,太史幼慈进屋道:“秦姐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你的同窗。” “让他们进来吧!” 郑永元转身离去:“你们年轻人之间闲谈,我这老家伙就不参与了。” 秦雨寒刚把他送走,前厅就响起一个爽朗的男声:“我的天,这里也太大了吧!同是武院弟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没一会白发少年领着两男一女来到近前,秦雨寒抱拳道:“原来是甲字营的师兄师姐!” 须昂雄摆手:“现在又不是在北大营,什么师兄不师兄的。按官阶你如今是我们上官,反倒是要对你行跪拜大礼。” 秦雨寒连声道:“万万不可,同是习武之人咱们就免去那些俗礼,请进!”女子引着三人来到屋内分宾主落座,侍卫在旁奉上茶水。 甘嫦打量了一下简朴的厅堂:“秦师妹,我们这次找你是想问问武院传来的召令,可曾收到?” 秦雨寒点头:“召令上说即日起赶回上京复命,可我现在担任要职琐事繁多,等处理完善后之事方能动身。” 甘嫦笑道:“此事不急,我们想跟你结伴而行,不知可行?” “这是为何?”秦雨寒十分诧异。武院制度森严,甲字营跟乙字营是天差地别,再说她与对方并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演武中比了一场,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 茅成面露尴尬:“听说你在福州与海寇连战连捷,我们想知道可否有什么心得感悟。” 须昂雄也叹气:“我们三人都是燕州儿郎,本以为这次试炼可以有所做为,没想到连前线都没上,尽是做些看家护院的差事。” 甘嫦白了他们两人一眼,直接开门见山:“师妹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武院在试炼之后还要上交一篇述职公文,论说自己所感所悟见闻心得。这我们实在是不知从何下手,而福州跟燕州毗邻,我们想借鉴一二你的感悟。” 秦雨寒闻言爽快的点头答应,几人又闲谈了这一年多的趣闻。 “跟你一起的那个邋遢汉呢?”甘嫦突然发问。她曾经吃过华羽的亏,对他可是念念不忘。 想起被贬为庶民的赵修武与不知生死的华羽,秦雨寒心头苦涩,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甘嫦满脸不可置信的与须昂雄二人对视一眼:“你是说他一直在陷阵营?这么说当初雁门关外,他就在城下!” 秦雨寒也有些诧异:“你们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支悍不畏死的金甲军,甘嫦苦笑:“真没想到就凭他那副样子,居然还有这一面。” 茅成在旁解释:“陷阵营护送数十万百姓进入雁门关后没有选择进城,而是出城与海寇死战,之后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每每午夜梦回到那日场景,他都觉得壮怀激荡,恨不得自己能身在城外,那是何等快意。 秦雨寒连忙追问:“兵力多少?” 须昂雄脸色凝重:“当时海寇大概还有五万左右,而陷阵营不足六百!” 秦雨寒顿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当她听说陷阵营彻底消灭了二十万海寇心中难免升起一种嫉妒,可之后陷阵营却一直了无音讯,那股嫉妒就变为一丝不祥的预感。 六百对五万,就算陷阵营都是驭物高手也不可能存活! 如今知道了详情,女子心中就像针扎一般疼痛。她天性凉薄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吉水县初见,便抢了他武院名额,从此一飞冲天,享有用之不竭的资源。于是她总是逼迫自己竭尽全力的修炼,为的就是将来再见时,证明自己去武院才是对的。 她怕输,怕输给脑海中那个在武院学艺的张子龙,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果是他,一定会做的更好,所以她只能拼命练功习武。 再见面时明明是人山人海,但是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他就在那! 再一次惜败于他后,她平静的外表下所蕴含的是无尽的情感,说不清是不甘还是愤怒,愤怒那个不争气的自己,而这种强烈的情感居然让她的武功境界突飞猛进。 青海郡时她见识了少年赤诚之下也学会了偶尔用些阴谋诡计,一招将计就计把海寇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山水郡一战,明明天各一方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她与他还能互相信任,最终合力全歼李舜臣。 细细想来她与少年相识多年,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每次相见还都是刀剑相向。 可为什么心……会痛? 甘嫦看着脸色难看的秦雨寒担忧道:“秦师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秦雨寒摆了摆手:“可能是最近忙着处理公务休息的少了,没什么大碍。你们先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三人起身告辞。 秦雨寒趴在帅案上,把头埋在双臂之中。 她还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战胜他,证明当年自己去武院的决定没有错。可惜,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无处宣泄的情感缠绕在心头,与之相反的是经脉中澎湃转动的真气,一浪高过一浪。 再也没有机会了,那杆挑动江山烽火的长江,已经……不在了! …… 翌日清晨,福王府。 门前一大早就车水马龙,文武百官穿着肃穆官袍在寒风中互相攀谈,家丁护卫都被王府侍卫领到远处候着。 当秦雨寒带着白斩龙、章鸿二人赶到的时候,须昂雄三人立马围了上来。 甘嫦看着同样面色冷峻的女子问:“身体怎么样了?” “本来就没什么问题,休息一夜后已经恢复如初了。” 茅成连忙小声问:“一大早的就召集百官?你是步兵司指挥使,知道咱们这位王爷要干什么么?” 秦雨寒摇了摇头:“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临时受到召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又等了一会,王府管事太监的声音伴随着铜锣声传来:“时辰已到,百官觐见!” 文武百官连忙列队而入,当他们来到正殿分列左右后,主位上的赵安定这才笑道:“凛冬来临万物寂寥,这些日子实在是无趣的紧。今天本王召集百官前来就是要给你们解解闷,请你们看场大戏!” 殿中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看戏? 赵安定轻笑一声:“来人,给各位大人赐坐看茶。今天这场戏可不一般,具体什么时候开场并不是我们决定的。” 百官更加不得其解,不过也只能安心坐下喝茶,聊些司空见惯的场面话。 “冉大人到!” 冉霸一身绣春袍迈步进殿,双膝跪地:“启禀王爷,城内发生叛乱,有人意图劫持罪臣赵匡家眷。” 整个大殿内顿时喧哗起来。赵匡什么人?一年前还是世袭的福州之主广陵王,虽然现在已经被贬为庶民可毕竟是皇亲国戚,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劫持他的家眷? 赵安定满脸笑意:“看来好戏开场了!”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不久又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城外三江口兵营发生暴动,虎贲营主帅梁启平临阵倒戈,伙同墨家军正向城中杀来。”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是一股暗流,那这个消息就是洪水涛涛了!墨家军,虎贲营,反了? 赵安定丝毫不觉得意外:“步兵司指挥使秦将军何在?” 秦雨寒起身来到殿中行礼:“末将在!” 赵安定冷声问:“你是军中主帅,听闻跟方星火和梁启平都是旧识,现在有他们公然造反该当如何?” 秦雨寒眼神一凝,方星火乃张子龙挚友,梁启平又是赵修武副将。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二人行此忤逆之事,可是国法无情她必须出面平叛。 念及此,女子坚定道:“王爷放心,墨家军与虎贲营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万人,大部分还是不明真相的普通士卒。只要您能赦免其罪责,末将有信心一日平定叛乱。” 赵安定抚掌大笑:“好,不愧是武院高徒,本王就依你,只要他们肯投降认罪就免其一死。素闻秦将军智计过人,一水一火两条妙计杀得海寇溃不成军,现如今对付连吃败仗的残军就不用你亲自出面了,在此大殿统帅即可。” “启禀王爷,绿林营大多都已经解散,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如果没有末将亲自坐镇恐怕……” 赵安定长袖一挥打断女子的话:“所有人听令,认命秦雨寒为平叛主帅,所有人都要受其调度,违令者斩!” 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行礼:“臣遵旨!” 赵安定这才对秦雨寒说:“如此一来就没有问题了。从现在起不管是郡兵还是边军,甚至连王府的禁军都听你调派。本王只有一个要求,把那些不肯归顺的乱臣贼子全部铲除,另外领头之人一定要活捉,我要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看胆敢忤逆朝廷,是个什么下场!” “末将领命!” 秦雨寒起身,下人搬来帅案文牒,地图战策一应俱全,仿佛真的帅帐一般。有道是慈不掌兵,身负军令的女子英气逼人,声音更是斩钉截铁容不得丝毫反对。 随着一道道军令的下达,白斩龙、章鸿这些旧将纷纷领命离去。女子扫过武将这边,须昂雄三个来自燕州的客将也被她调派了出去。 虽然他们并没有征战经验,可武院甲字营代表的可是兵家最强战力,秦雨寒自然不会小觑。 大殿变成了帅帐,秦雨寒坐镇中军,来往军情如雪花般飘落在她的案头。可女子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几乎瞬间就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局势被她两个时辰就扭转了回来。 新提拔上来的官员纷纷目瞪口呆,能数战连胜海寇的人,果然都不是寻常人。而所有人心头不由浮现出一个疑问,秦雨寒方且如此,那屠戮数十万海寇的张子龙,又当是何样的人杰? 原本已经攻入城中的叛军,此刻被秦雨寒用疑兵之计驱赶到了三江口负隅顽抗,而那里的船早就被女子下令烧毁,想要过江无异于痴人说梦。 三万之众降了万人,战死万人,如今只剩下七八千人!直到此时叛乱已经算是平定! 秦雨寒起身复命:“王爷,叛军如今已经是瓮中之鳖,困上几日再行招抚即可。” 赵安定眼神晦暗:“本王方才的命令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拒不投降的乱臣贼子还有数千之众没有平定!” 秦雨寒皱眉:“可是王爷,如果对方背水一战我们伤亡就太大了,数日之后他们必然筋疲力尽,到时候叛军必然会降,就算他们自己找死,那我们也可以轻松拿下,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赵安定环顾百官哈哈一笑:“本王说了今日要请百官看场大戏消遣解闷,哪有等几日才落幕的道理?” 秦雨寒顿时心头一惊,难道赵安定早就想拿墨家军与广陵王旧部开刀?城外叛军是被逼无奈么?一股愤怒自心底升腾,素闻张子龙大闹广陵弄的这位王爷颜面大失,难道他……也是这样被算计的? “逆贼去死!!!” 突然一声爆喝,百官中呼啦一下站出来七人,真气肆意间向赵安定杀去。后者满脸嘲弄:“你们这些余孽总算敢站出来了么?” 刀光剑影转瞬即逝,七具冰冷的尸体倒在了这大殿之下,鲜血顺着地板流淌到附近人的脚边,所有人心头都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出手的只有一人,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绣春袍的罩面女人!皇城司副指挥使,云亦巧! 赵安定拢袖而笑:“好了好了,众位大人别害怕,今天这场戏暂时告一段落了,城外那些逆贼就按秦将军所说,困上几日再说!” ………… 今日之后,广陵王余孽尽数去除,赵安定杀伐之果断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 第十章 灵儿破镜 入夜,广陵城彩衣巷。 形如枯槁的渡厄禅师信步走在繁华的街市。白天虽然发生了叛乱,可对于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福州百姓来说,没有任何人会放在心上,平日里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无根一脸好奇的东张西望:“师父师父,这里的衣服怎么会这么漂亮?” 渡厄慈祥回道:“术业有专攻。彩衣宗虽然势力不大,可论其制衣本事,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说完老和尚满眼沧桑:“可惜你年纪尚小,没有见过我们楼兰昔日的繁华。” 无根闻言骄傲的仰起脸:“放心吧师父,我们一定会复国成功的!” 渡厄禅师摸着无根小和尚的光头:“师父相信你。” “那为什么师父你还要想方设法找那个魔头?他能做到的无根也能做到!” “你有这心为师十分高兴,可是仅凭你一人是助不了楼兰复国的。” “他难道就能做到?” “张子龙具有常人没有的一种领袖气质,当他决定做一件事情时旁人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到身边,更何况陛下相信他能做到。” “陛下也真是的,按我说就应该趁那魔头与海寇两败俱伤,立马返回楼兰组织义军才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返回楼兰就没有退路了,上天不会再给楼兰第二次复国的机会。” “师父,咱们不是应该信佛祖么?关上天什么事?” 渡厄眼中充满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悲痛:“为师参悟佛门密宗数十年,最终落了个国破家亡的结局。虽并非佛祖之错,可为师毕竟是个凡人,谁能助陛下复国我就信谁!” “别说了师父,您就只管参禅,剩下的都交给无根来做!” …… 师徒二人边说边走。两边商铺摆放着各色服饰,客人多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当然也还有不少风流倜傥的公子,谈吐间彬彬有礼,一点不似寻常市井那般粗俗。 直到二人来到了高大的彩衣殿前。 有衣着华贵的彩衣宗弟子拦住了去路:“这位大师,今日我们宗主出关,谢绝外客!” 渡厄禅师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贫僧实在是有要事求见,这位施主麻烦通报一声,就说事关张将军。” 彩衣宗弟子顿时一愣:“大师您说的张将军是张子龙么?” 渡厄点了点头。 彩衣宗弟子道了句稍等,立马撒腿向殿内狂奔。全彩衣宗谁不知道宗主喜欢那个少年,前段时间噩耗传来,夏灵儿大病一场后不顾任宁的阻拦闭生死关突破了先天。 活着突破先天境,任宁就不得阻拦她去东海寻人。如果突破不了,就终生待在彩衣宗,绝不外出一步! 彩衣殿内灯火通明大排筵宴,夏灵儿突破先天,整个门内一片喜气洋洋,只有美妇人任宁愁眉不展。 聂小蝶在旁边劝道:“大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灵儿的脾气,怎么拦都没有用的。再加上她古灵精怪,如今更是突破到了半仙之境,出去也不会遇见什么危险,你就由着她去吧。” 任宁叹息一声:“如果她不去寻找也许还能留个念想,我是怕她知道真相后会做什么傻事。” 聂小蝶皱眉:“大师姐的意思是那小子已经……”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战神之称听着风光,可以一万之兵大破二十万海寇,你觉得还会有生机么?” 妇人的话充满了一种悲凉,彩衣宗宗主与血战沙场的将军,悲剧,又要重演了么? 聂小蝶声音中充满了惋惜:“太可惜了。我还挺看好那小子的,福州好不容易出了个英杰!” 守门的彩衣宗弟子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近前:“大,大,大长老,上次来的那个老和尚又来了,说有张子龙的消息要面见宗主。” 任宁猛地站起身:“快请大师进来!” 当渡厄禅师带着无根来到殿内时,任宁带着聂小蝶起身相迎:“怠慢了大师,还望恕罪。” 渡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彩衣宗门内有要事当然不能让外人在场,任施主并无过错何谈一个恕字。” 任宁把二人让到宴席主位下方:“大师,听说您有张子龙的消息,是真的么?” 渡厄禅师摇了摇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妄言!贫僧并没有张将军的消息。” 聂小蝶皱起眉头,语气中充满了质问:“你这老和尚怎么这么不晓事理,你不知道那小子的消息为何提他?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无根怒目而视:“你居然敢这么跟我师父说话?信不信小僧呼吸间就能取你性命?!” 无根年纪不过十一,身高五尺长得眉清目秀,看着只会让人觉得伶俐可爱,哪有一点高手气质!聂小蝶冷笑一声:“就凭你?” 无根环顾四周百十名彩衣宗弟子,厉声道:“你们全上也未必是小僧的对手,不信咱们可以试一试!” 天生拥有佛门六慧根,不同于武功境界,每一门神通都威力惊人,全力施为下甚至可以与鬼左近一较高下。一人单挑整个彩衣宗,无根有这个自信。 “小和尚,你是在欺我彩衣宗无人么?”渡厄禅师刚准备呵斥,旁边就传来了一个女声。 夏灵儿身穿一件青翠色华美长袍,发髻高挽贵气逼人,眼角下那个桃花胎记鲜艳欲滴,正映衬了那句面若桃花四字。女子举手投足间天地之力震荡波动,让人望而生畏。 “参见宗主!”所有彩衣宗弟子躬身行礼。 夏灵儿长袖一挥:“起来吧!”眼光却落到无根身上:“彩衣宗虽不擅争斗,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小秃驴,要不要试一试?” 无根想要反驳,可周身天地之力仿佛跟自己作对一般,拼命的向内挤压,只能闭气凝神稳住心神。 渡厄禅师双目震惊:“先天气魄!”回过神后起身施礼:“贫僧渡厄见过夏宗主,劣徒口出狂言老衲代为谢罪!” 夏灵儿高居主位:“渡厄禅师不必多礼,你我在山水郡就已相识,感谢你为张子龙做的一切!只是不知这次登门所为何事?” 渡厄禅师双手合十:“此次原本是来向你询问张子龙的下落,可如今看来彩衣宗也一无所知。”言罢话锋一转:“虽不知张将军现在究竟在何处,可是贫僧可以确定他并没有死,所以夏宗主大可放心。” 夏灵儿皱眉:“大师还能测人生死?” 渡厄伸出右手掌心朝天,嘴里默诵经文,周身盎然的绿芒愈演愈烈,呼吸间化为一个丈许大的光球,其内血海滔天:“这是贫僧帮张将军度化的业障。人死如灯灭因果尽消,如今业障还在,就说明张将军并无生死之忧。” 夏灵儿心情激荡,一双素手止不住的颤动:“大师,你所说可是真的?” 渡厄撤去幻化双掌合十:“千真万确。” 夏灵儿长松一口气:“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淮国江湖中能打得过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最起码不用担心受欺负。来人,给两位师父上素斋,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大殿中顿时一片欢呼。 时间流逝夜色渐深,待所有人都离开,大殿中只剩下了夏灵儿与渡厄禅师。 “夏宗主,贫僧所在的密宗最善观气望相、判人因果,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灵儿面色潮红,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闻言自顾自的说:“大师您是高人,真的!您不知道当初在山水郡看您步步登高,我跟他都觉得您是仙人。你可否帮我看一看相?” 渡厄禅师纵横如沟壑的面上露出苦笑:“夏宗主但问无妨。” 夏灵儿脸色更红,仿佛能滴出血来:“我与他究竟,缘深缘浅?”说完连忙摆手:“我知道问您一个出家人姻缘是有些冒失,可是您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渡厄禅师点头:“望果须有因,你与张将军之间的往事可否方便告知一二?” 夏灵儿展颜一笑,如同二月绽放出的最鲜艳桃花:“我出身低贱,七岁之前甚至要与野狗抢饭吃,所见所闻都是险恶人心。曾几何时在我眼里这就是世间的全部,直到我遇见了师父,遇见了他,他是我的英雄!” 由乞讨到师门巨变,再到山洞中映着朝阳少年绚烂的背影,仿佛人世间一切的阴暗都荡然一空。夏灵儿都一一娓娓道来,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渡厄禅师捏着法印,眼神空洞的直视虚空,不知何时一滴泪水划过脸上的沟壑。夏灵儿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大师您怎么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后,渡厄禅师沉声道:“你与他因果纠葛缘分极深,最终可以修成正果!”夏灵儿闻言顿时嫣然一笑。 渡厄禅师继续说:“夏宗主既然已经迈入先天之境,贫僧这里有本锁心经相赠,全当贺礼了。” 夏灵儿连忙摆手:“算了,我毕竟是彩衣宗宗主,没有道理要学佛门功法吧?再说我听子龙说大师您还是密宗……” 渡厄禅师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郑重其事的放在夏灵儿面前:“你与他这段缘分极为坎坷。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必须习得此卷,不然张将军会成为一头失去牢笼的猛兽!” 夏灵儿瞠目结舌,直到渡厄禅师走后才后知后觉的拿起那本经书:“还真是个怪人!” …… 博庆郡城外百里,茶馆。 “大侠烤肉?”张子龙失声惊呼。 小二得意一笑:“这位客官有所不知,现在江湖上有谁不知道战神张子龙的名头?”说着压低声音:“很早以前我就认识张大侠了。那时候他还没有从军,为了给恩师单乐成报仇,每天就在这里吃五十斤大侠烤肉,这才恢复了功力血洗血灵阁那群恶鬼。” 华羽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狂笑出声:“别说了小二,就冲这名头我们也要品尝一下。上五斤大侠烤肉,再来两坛最烈的酒!”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顿时大喜,路过中年掌柜的时候还特意比了个大拇指。 华羽揶揄道:“没看出来啊子龙,虽然你替单老报仇的事情也听说过,没想到还有这一段插曲。有趣,有趣!” 张子龙黑着脸:“想笑你就笑吧,用不着这么挖苦我。” 没一会小二端着牛肉小菜与两坛烈酒过来:“大侠烤肉来喽,客官这是送您的下酒小菜,不要钱!” 华羽夹起了一片烤牛肉放进嘴里咀嚼:“这大侠烤肉的滋味与寻常的酱牛肉也没有什么不同啊,居然敢卖一两银子一斤。店家莫不是疯了不成?” 似曾相识的味道让少年下筷如飞,端起一碗烈酒:“救命的肉,不贵!” 酒碗相碰一饮而尽,华羽打趣:“最烈的酒比谁也强不了多少,别藏了,赶快把你的朝霞拿出来。” 张子龙直接拒绝:“没剩多少了,咱俩还是省着点喝吧!” 华羽不满的哼了一声:“你个老顽固,乖乖把酒方交出来我保证你顿顿都有朝霞喝,管够!何至于混成咱俩这样,想喝口好酒都扣扣索索的。” 张子龙夹起一块烤肉塞进青年嘴里:“赶快吃,还要赶路呢。” 结账时,张子龙留下一个十两重的金锭:“谢了掌柜!” 名叫小算盘的店小二一路恭送出门外,回头满脸兴奋的吆喝:“十两黄金啊掌柜,我嘞个乖乖!这俩人看着藏头露尾的,没想到是还是豪客。” 中年掌柜眼皮都没抬一眼:“真是个蠢货,我怎么会给你起个这么精明的名字。” 小二呆立当场满脸疑惑。 …… 茶馆距离博庆郡城也就百里之远,路上又都是官道,所以张子龙二人一路纵马疾驰,没一会已经奔袭了半数。前方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华羽皱眉问:“这大晚上的谁这么有兴致,居然在这里打斗,难道是传说中的江湖追杀?” 张子龙侧耳倾听后脸色大变:“快过去!” 华羽疑惑:“怎么着,难道是熟人?没想到啊子龙,福州坐拥淮国三千里河山,就没有你不认识的人。” 张子龙厉声道:“赶快过去,用剑的人是吕今瑶,她现在情况很不妙!” 华羽挥动马鞭拼命抽打:“驾!你怎么不早说?居然有人敢刺杀吕姑娘,简直是不想活了!今天我华某人就来个英雄救美、大开杀戒!” 第十一章 战国策 在月光的照耀下雪地反射着清冷的寒芒,冬风呼啸吹在脸上生疼。吕今瑶还是一袭白衣胜雪的长裙,目光中却杀意盎然:“追杀了我这么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在她周围,三十多个黑衣人手持刀剑,他们面上都罩着黑巾看不清面容。后方站着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体型十分肥硕,闻言冷笑一声:“吕今瑶,早年间你在燕州犯下的血案难道已经忘了么?我们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吕今瑶抽出双剑:“那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胖子大手一挥:“上!” 所有黑衣人同时杀向白衣女子,急促的金铁交鸣声中,一簇簇火光时隐时现。 一动起手,女子这才发现对方绝非泛泛之辈。不论是攻击还是招架配合都十分默契,凭她天上境的身手,半炷香的时间仅仅伤了对方几人。 避其锋芒!眼波流转间女子做出决定,接着双剑上豪光大放,璀璨凝练的剑光吞吐暴涨一丈有余,附近的黑衣人连忙抽身闪避。 好机会!女子脚步轻点,身形化为一道白光冲向包围圈外。 一掷千金! 无数绚烂的金芒激射而来,封锁住了女子周身所有闪避的空间。远处那个体型肥硕的胖子再次冷笑:“吕今瑶,事到如今你还想跑么?” “既然跑不了,那你们就拿命来吧!”吕今瑶能从一个侥幸逃生的民间女子,一步步坐到沧浪帮帮主的位置,当然也绝非什么任人拿捏之辈。 定风波! 双剑刺入地面,两丈粗的金柱冲天而起,攻击打在金光之上直接消散无形,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吕今瑶轻喝一声,巨柱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落下,七名黑衣人躲闪不及被当场砸成一滩血肉。 胖子脸色大变:“布阵!” 剩余的黑衣人立马脚踩七星,周身真气连接成片,呼吸间组成了一个七角大阵。 吕今瑶被困阵中却没有丝毫惧色,挥舞双剑与对方杀做一团。可这阵法着实诡异,似乎能迷惑人的心智。女子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不论是风声、刀剑磕碰声还是对方的攻击声。 吕今瑶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个聋子,对方的攻击无声无息,没过片刻身上就中了对方几剑,虽然避开了要害可还是鲜血直流。 “找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华羽出指如飞,一道道指劲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来。 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三名黑衣人只觉得胸前一凉,然后全身气力飞速流逝。低头看去只看到胸前出现一个破洞,血如泉涌,下一刻就颓然倒地,生机断绝。 “撤!”看到来人模样,那个胖子身体一僵转身就走。手下那些黑衣人也化作鸟兽散,眨眼间消失在漆黑的冬夜中。 邋遢青年连忙上前想要搀住女子,嘴里还关心道:“吕姑娘你没事吧?” 吕今瑶闪身避开对方的手:“一点皮外伤,你怎么会在这?” 华羽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先进城再说!” …… 博庆郡城,通源钱庄。 这家新开的钱庄占据着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和最大的铺面,没人知道这家钱庄的老板是谁,只知道就连郡守大人跟钱庄掌柜的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后院客房,吕今瑶撕开伤口处的衣服,对着镜子自己上药,额头上偶尔会有一滴冷汗滑落,可是女子却一声不吭。等换了身衣服来到前厅的时候,只见张子龙与华羽正趴在桌上商议着什么。 “吕姑娘你来了,伤口处理好了么?到底是谁在追杀你?” 吕今瑶于是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决战之后她就回到淮河郡寻找失散的帮众,准备重建沧浪帮,人心所向又有财力支撑,原本一直顺风顺水。可前不久突然来了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对他们痛下杀手,她凭借高绝的身手逃了出来,剩下的帮众却都被屠戮一空。 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女子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开始独自一人调查这群黑衣人的来历,接下来就是被对方无休止的追杀。 张子龙在旁突然开口:“那个胖子应该就是沈平,他们是皇城司的人!” 华羽眉头紧皱:“如果是他们的话就麻烦了,我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吕今瑶冷哼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尸山血海都爬出来了,难道还害怕这群藏头露尾的朝廷鹰犬?”说着疑惑地问:“你们俩不是要去上京么?为什么还留在福州?” 张子龙与华羽对视一眼,后者叹息一声把墨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看来福州之事还没有彻底完结,我们必须救下墨家残部。” 吕今瑶笑了:“皇城司,赵安定,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还要同行了!”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如果想要救墨家军的话,恐怕……” 张子龙心中一沉,连忙追问:“怎么了?” “墨家军与虎贲营起兵反叛,一日不到就被秦雨寒给镇压了下去。现在,所剩不多的人都被困在了三江口。” 华羽拍案而起:“糊涂!墨家怎么说也是抵御海寇的功臣,老老实实待着的话他赵安定短时间内还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如今可好,授人以柄,你这位方兄还真是糊涂透顶。” 张子龙闻言没有反驳,而是眯起眼问女子:“你的意思是说,虎贲营也加入了这次叛乱?” “不错,加在一起足有三万人。居然连一天都没撑过去,秦雨寒这女人很厉害!” 华羽顿时明白了少年的想法:“虎贲营前任主帅是赵修武,你的意思是这次叛乱很可能是赵飞燕策划的?”说着来回踱步:“而目的……就是趁乱逃出广陵城!” “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赵安定要对墨家动手,虎贲营又怎么会参与其中?” 华羽连连点头,眼神越来越亮:“不会错。赵安定准备拿墨家开刀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以赵飞燕的机敏自然料定下一个就会对他们动手,所以就暗中联系方星火达成某种共识!” 说完邋遢青年又摇了摇头:“这样的话就说不通了,赵飞燕的谋划不至于如此不堪,叛乱何以刚开始就被赵安定镇压?除非……他早就知道了!” 张子龙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这次的对手,不简单啊!” 吕今瑶一直听着二人对话,此时开口问:“说了这么多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无兵无将,难道就这么只身去广陵报仇?” 华羽摇头:“我与子龙的事情还好说,救出墨家不一定非要动用武力。可是你要找皇城司报仇,我劝还是算了。” 吕今瑶怒目而视:“姓华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华羽耸耸肩:“皇城司在淮国地位十分尊崇,那可是当今圣上亲自统领的密探组织,其中高手无数,专门负责处理自恃勇武为非作歹的武林中人。现如今势力更是遍及淮国个个角落,山间农夫、市井小贩、酒楼跑堂、下人杂役、商贾巨富、达官显贵,任何人都可能是皇城司的人。所以说,就算给我们雄兵百万想要扳倒它也犹如痴人说梦。” 吕今瑶目光坚定没有一丝动摇:“那就先杀了那个沈平!就是他带队杀我沧浪帮帮众。” 张子龙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机:“冉霸,沈平,林之虎!看来他们已经是出色的朝廷走狗了!” 华羽叹息一声:“这样就好办了,区区一个沈平有的是机会杀他。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救墨家的人,现在他们头顶戴着一顶叛军的帽子,难办啊。” 厅中顿时一片死寂,想要救出叛军本身就是在造反,如今福州安稳,赵安定坐镇广陵拥有几十万大军,想从他手里救人? …… “你们不用想了,机会只有一个!”门外突然传来一句女声,屋内三人脸色大变,华羽冷喝一声:“谁?” 两个全身都罩在披风里的人从门外走来,为首一人掀开兜帽:“现在我们利害一致,往日的恩怨暂且放下如何?” 华羽脸上浮现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神中却是一片冰冷无情:“赵飞燕!你与赵安定狼狈为奸害的我陷阵营近乎死绝,我倒想问问,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么?” 广陵王前郡主,赵飞燕! 赵飞燕坐到三人面前,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面:“你俩坐在一起居然不喝酒,还真是稀奇的紧。” 华羽脸上笑意更深:“早就知道帝王之家薄情寡义,可没想到远离朝堂的偏远藩王,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赵飞燕,趁我现在还念点旧情,赶快滚出去!” 赵飞燕根本就不搭理邋遢青年,转头打量起吕今瑶:“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沧浪帮帮主吕今瑶了,没想到居然生的如此俊俏。” “找死!”一抹黑白纠缠的指劲直奔赵飞燕前胸。 赵飞燕身后那人伸手一抓,指劲顿时烟消云散。赵飞燕轻笑一声看着华羽:“这么多日子没见,难道这里已经听你的了?” 华羽看着女子身后的人,运气真气就要出招。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子龙终于开口:“赵飞燕,你方才说你有办法?” 赵飞燕撇开眼睛不敢直视少年目光:“现在赵安定在福州如日中天,就凭你们几人绝对斗不过他。不过这位七皇子十分自信,如果能逼他就范,事情可能会有所转机。” 华羽刚想要出口讥讽,张子龙连忙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具体说说。” 赵飞燕声音肃穆:“你们听说过战国策么?” 张子龙摇了摇头。 华羽眉头一挑:“你区区一个废立郡主,难道会有这种传世之宝?” 赵飞燕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讥讽,而是对张子龙解释道:“相传天下大乱的时候,各国之间互相征伐尔虞我诈,没有丝毫信义可言。于是有个经天纬地的旷世才子,用毕生修为为笔,全身精血为墨,撰写出十三卷契书,不论任何人在上面做出的约定都受天地法则的约束,违反者必然灰飞烟灭。” 华羽接着说:“自古以来战国策都是各个国家规格最高的国书,所有与他国的重要协定都会用战国策缔结。如今还流传于世的听说只有七卷,剩下的都流落民间不知所踪了。” 赵飞燕从身后随从背的竹篓中取出一个木匣:“这就是战国策。” 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是个古朴卷轴,通体金黄色,七寸长短一手可握,两端各有一个龙头,顺着卷杆蜿蜒向下,整个卷面都是龙身所绘。 华羽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冷笑:“私藏战国策乃大不敬之罪,看来这次朝廷还真没冤枉你们!” 赵飞燕沉声道:“只要想办法激怒赵安定,让他跟你在战国策上缔结,那七千墨家子弟就还有生还的希望!” 张子龙还是有点不可思议:“这东西真的有这么神?” 赵飞燕双手捧起战国策,神色庄严道:“誓由心起,必不背离,煌煌天威,撰书为证!” 只见古卷腾空升起金光大放,卷轴自行展开后如两条盘龙悬浮在空中。 “赵飞燕在此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分欺瞒不得好死!” 女子说的话凭空出现在战国策上,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完后宝光吞吐,自赵飞燕指尖飞出一滴精血融入古卷,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战国策缓缓卷起落回赵飞燕手中,又恢复成普通卷轴的模样。 赵飞燕这才开口:“如果我刚才说谎,此时全身精血必然反噬命丧黄泉。现在你们信了吧!”说完把手中的古卷递到张子龙手中。 张子龙沉声问:“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飞燕凄惨一笑:“棋差半招功亏一篑。皇城司早就探明了我的谋划,赵安定将计就计借机清除父王最后的部下,墨家军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只有我凭借易容之术侥幸脱身,父王与三弟如今都被困在三江口,你救他们就等于救我。” 张子龙点了点头把战国策揣进怀中,起身向外走去:“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他们,我出去见个人。”走到门口处少年脚步一顿:“都埋在平山,有时间去看看他们!” 进屋后一直谈笑风生的赵飞燕,闻言眼中升腾起一丝雾气! 想当初金戈铁马,沙场陷阵敌胆寒。现如今阴阳两隔,英雄悲歌空回响。 第十二章 截杀 博庆郡天王府,自从血灵阁覆灭单元正接替了府主之位,天王府的势头蒸蒸日上。而在秦雨寒手下的绿林营效力一阵后,天王府更是有功于社稷,现如今破格提拔为淮国五品供奉。 这对于偏远的福州来说已经可以算的上名门大派了,拜师学艺者几乎踏破了门槛,镖局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 “二娘,这药也太苦了,真喝不下。”单元正苦着脸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独臂美妇人板着脸训斥:“完婚也有些日子了,杏儿那肚子一点反应都没。这些都是我请医神谷的大夫给你开的秘方,必须喝完!” 单元正苦笑:“这才几个月,您是不是也太心急了?我跟杏儿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扈飞兰冷着脸:“你们老单家如今可就剩你这一根独苗,我不着急谁着急!今天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要把药喝完,别废话赶快喝。” 单元正想哭的心都有了,就在此时门外有弟子跑来:“府主,门外来了个自称是单老府主学生的人……” 不等他说完单元正猛地站起身:“他在哪?” 弟子如实禀告:“他说他不方便进来,请府主您外面一叙。” 扈飞兰面上有些僵硬,单元正一口喝完汤药:“应该是他,二娘我出去一趟!” 独臂妇人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爷爷,对不起!” …… 单元正撒腿如飞跑到门口,果然看见张子龙就站在门外,脚步不自觉的放缓:“张兄弟!” 张子龙面带笑意的看着他,指了指繁华的街道问:“一起走走?” 单元正连忙点头答应,二人并肩走入繁华的街道。 “听说朝廷为了表彰张兄弟封了神勇候,真是可喜可贺。” “志不在此,没有什么可欢喜的。倒是天王府,现在怎么样了?” “门下弟子已经超过三千人,镖局现在不光开到了整个福州,甚至燕、徐两州也有我们的分号。对了,前些日子我已经成婚了。” 张子龙笑道:“那挺好,你二娘还好么?” 单元正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少年,这才低声道:“二娘表面看上去很好,可我知道她一直都挺自责。有一次我发现她在房里偷偷的哭,张兄弟,其实这不能全怪二娘,爷爷的死……” 张子龙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才明白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回去告诉你二娘,单老师的死我并不怪她。逝者已逝,我们这些生者只有更好的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宽慰。” 单元正顿时大喜:“那我们以后还是好兄弟?” 张子龙爽朗一笑,锤了锤青年胸膛:“当然!” 单元正也大笑:“为了庆祝我们兄弟二人重归于好,我请你喝酒!” “走!” …… 翌日天色刚亮,张子龙、华羽、吕今瑶三人已经在城外整装待发。 “赵飞燕他们呢?” “你昨天刚走,她跟着就离开了,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华羽递过一个长条包袱:“还让我跟你说一句‘这是她欠你的’。” 张子龙接过包袱拆开,这是一杆长枪,一杆由玉石雕刻的枪。此枪通体如月光般皎洁,浑然一体没有任何花纹,只在尾部撰写有三个娟秀小字‘青梅酒’。 这把枪根本就不像用来杀人的,它就像一朵最圣洁的莲花,孤傲的盛开在这浊世之中。 挥舞了两下张子龙皱起眉头,实在是太轻了,仿佛手中空无一物般,用惯了重兵的他对此十分不习惯。 华羽眼睛都看直了,因为这把枪实在是太有仙家气势了,在少年手上舞动,速度明明不快却在空中留下道道绚烂的尾迹。 “等等,青梅酒?”华羽顿时呆立原地苦思冥想。 吕今瑶皱眉问:“怎么了你?” “我想起来了!”华羽一拍大腿,跑到少年身前夺过长枪在手中摩梭着,面上一脸陶醉:“这就是江湖的触感!”说完还把脸贴上去用力闻了闻:“这就是江湖的味道。”然后居然伸出舌头。 张子龙一把夺过青梅酒:“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吕今瑶更是满脸鄙夷之色:“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真让人作呕!” 华羽嬉皮笑脸满不在乎:“你们懂什么?这可是青梅酒,发生在它身上的故事就算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说着懊恼的抓了抓乱发:“福州这地方绝对不简单,像战国策,青梅酒这样级别的稀世珍宝,就算放在皇宫大内也是一等一的宝贝,区区一个藩王?想不通,想不通!” 张子龙翻身上了吕今瑶的坐骑:“想不通你就在这慢慢想吧。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走一步了!” 吕今瑶一勒缰绳,战马顿时开始飞奔,女子还不忘揶揄道:“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了,为什么还不会骑马?” 张子龙摇了摇头:“我也练过,可是每次抓着缰绳马儿都不听使唤。” 两人说话间已经奔出百十余丈,独留下呆立当场的华羽。 …… 广陵城王府。 “云大人,有张子龙的行踪了。” 云亦巧精神为之一阵:“在哪?” “负责追杀吕今瑶的沈大人昨夜飞鸽传书,说是在博庆郡外碰见了张子龙和华羽二人!” 云亦巧快步来到地图前:“就算侥幸逃过一死,他也应该在青海郡,为什么会在博庆郡?他去那里做什么?给周围四郡的密探传信,一定要牢牢掌握住张子龙的行踪。” “是!”手下领命离去。 云亦巧百思不得其解,收拾了一下便赶往赵安定书房。 此时的赵安定正在跟叶红妆斗狗。这是北方游牧民族非常盛行的比赛,只有能调教出不输野狼一般的狗,才有资格替部落牧羊。 两丈方圆的栅栏内,一白一黑两只恶犬互相撕咬捕杀。除了一脸兴奋的叶红妆,旁边围着的宫女太监都是一副不忍再看的样子。 赵安定劝道:“红妆,这斗狗之法还是太过残忍了,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叶红妆一挑眉:“你懂什么?现在不训练,等它们出去了就是狼群嘴里的一块肉,我这也是为它们好哩。” 赵安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原本想告诉少女在他们淮国,狗只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并不会去跟野兽搏杀。不过看着少女的兴奋模样,她高兴就好! 云亦巧站在远处皱眉看着这一幕,七皇子对这个荒蛮之地的公主实在是太纵容了。按理说这种和亲性质的妃子应该不会如此才对,处处充满了诡异。 比赛还在继续。黑狗已经把白狗咬的奄奄一息,正自鸣得意的仰天狂吠,谁知白狗突然窜起,一口咬在了黑狗的脖颈上,鲜血顿时激射而出,没一会黑狗就气绝而亡。 获得胜利的白狗并没有炫耀,而是靠着栅栏趴下,默默着舔舐身上的伤口。 赵安定叹息一声:“是我输了。” “那当然,在没有确定对方已经完全失去抵抗之力就盲目自大,你的小黑死的不冤。”叶红妆说完翻进栏杆,一个劲的夸奖白狗。 …… 书房,赵安定笑道:“终于出现了,这我也就放心了。” “王爷此言何意?” 赵安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星火与张子龙是生死兄弟,用墨家做饵实在适合不过了!只要他活着就绝对会替方星火出头,意外之喜是居然还钓出了赵匡这一家子,划算!” “张子龙现在已经是朝廷亲封的侯爷,贸然出手恐怕……” 赵安定笑了:“谁说要杀他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明明活着却没有到广陵城找本王讨说法,他的心气早已经被消磨光了。知道妥协了这就是好事,说明他有可能为本王所用。” 云亦巧点了点头:“那就放任他们不管了?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博庆、武威、大曲、应台四郡,时刻注意他们的行踪。” 赵安定思索片刻:“张子龙是世所罕见的虎将,就算不经雕琢他现在也不输于兵部那些自命不凡的功勋战将,得他相助胜过雄兵十万。云副指挥使,你说本王能招揽他么?” 想起交手时少年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就仿佛孤身面对一支铁骑正面冲锋,女子摇了摇头:“恐怕很难……” 赵安定若有所思:“既然这样,就交给上天决定吧。云大人您亲自率队过去,按天字规格进行截杀。如果他能活下来我就给个机会,如果不能只能说我与他无缘了。” 云亦巧眯起眼睛:“天字规格可是针对那些先天境的绝顶高手,王爷您确定要如此做么?” 赵安定站起身来到书架前,抽出一份公文:“江湖中那些所谓的绝顶高手,能孤身硬闯百万大军么?自从第一次从红妆嘴里知道此人,耳目渲染已经四载有余,本王每次感觉高估他的时候,事实证明都是低估了他。本王在想天字规格的格杀令对于他来说,是不是还是低估他了?” 见他如此高看少年,云亦巧冷声道:“看来王爷是对我们皇城司没有信心了?” 赵安定摆手:“皇城司高手如云我自然知道,可是在这福州的力量委实有点太过单薄。云指挥使怕是误会了,尽心去办吧,不管成败如何,对本王来说都没有坏处!” 云亦巧抱拳告辞,雷厉风行的转身离去。 真是可笑,这群高高在上的皇子根本就不知道天字格杀令的可怕。 …… 翌日正午。 应台郡,水云城。 时小雪哼着小调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来往的百姓不时与她打着招呼:“哟,这不是小雪姑娘么?又要出去惩恶扬善了?” 小姑娘都是抱拳回礼也不说话,依然横行在这人来人往的水云城街头。 一道黑影在空中几个纵跃借力,瞬间出现在少女身旁:“小雪,今天准备去哪玩?” 时小雪翻了个白眼:“萧河,亏你还自称什么神行千里,整天就想着玩玩玩。今天本姑娘决心干一票大的,你来不来?” 身高五尺体态轻盈,长发及脚的萧河愣了一下:“干一票大的?福州谁不知道这水云城是你们空空门总部,哪还有那么傻的人会自投罗网?” 时小雪得意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夜城里来了很多身份不明的人,出手大方又神神秘秘的,反正看着就不像好人,本姑娘就准备拿他们开刀。” 萧河眯起眼:“哦?居然还有这种事?” “当然,我空空门三教九流眼线无数,水云城这一亩三分地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那些人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对他们的行踪早就了如指掌了。” 萧河环顾四周低声问:“那他们现在在哪?” “出南门向外走了,一定是听到了风声想要逃跑,本姑娘现在就要追他们。你到底来不来?” “这么好玩的事情,萧某当然有兴趣了,走着!” 二人施展轻功一路向南,途经一处驿馆的时候,时小雪远远停下努努嘴:“那群人就在里面,咦?他们怎么变成开店的了?” 萧河眯眼打量,驿馆人来人往,连伙计带客人不下百人:“那些人都是?” 时小雪手搭凉棚仔细辨认,片刻后点头:“十有八九都是。真奇怪,他们不是很有钱么?” 萧河冷笑道:“他们是在埋伏人。看他们装的天衣无缝的,一定是资深细作,配合又十分默契,恐怕他们要等的人是些很厉害的角色!” 时小雪掩嘴惊呼:“埋伏?是江湖仇杀么?需要搞这么大阵仗么?” 萧河拽着少女钻进密林,悄无声息的靠近驿馆:“太有意思了,这场大戏值得一等。” …… 张子龙三人昼夜赶路,自博庆郡一直北上,只用了一天功夫就来到了应台郡地界。 华羽满脸风尘,俯身摸着骏马的鬃毛感慨:“一天赶了四百里路,真是辛苦你了!” 张子龙拿出地图:“快了,前面五十里是水云城,东面就是应江,只要上了船一路东下就是三江口。” 吕今瑶勒马慢行:“不能再跑了,不然这马非活活累死不行!” “咱们休息一会再走。”张子龙跳下马背,环顾四周眉头不由簇起:“这里有些不对劲!” 福州多山,三人虽然一直按着官道在走,可两边不远都是被白雪覆盖的山野密林。华羽凝神打量:“虽说是寒冬,不过这也太安静了!” “放箭!”密林中传来一声呼喝。 霎时间,狂风骤雨一般的利箭迎头罩下。 第十三章 杀局 冰天雪地突然的一场刺杀,来的快去得也快。三百多人都是土匪打扮,可是攻守有度,显然是经过阵法操演。 华羽捡起把断刀拨弄着一具尸体:“这双手常年握刀,肩膀上也有长期穿戴甲胄的痕迹,鬼才相信这是土匪山贼。估计不是禁军就是边军,看来我们的行踪真的暴露了。” 张子龙双拳上的电光消散:“派这么点人就想击杀我们,赵安定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华羽扔下短刀拍了拍手:“估计是想试探试探我们的实力,走吧!” 三人继续策马北上,只留下官道上数百具尸身。正午刚过,远处就见一间驿旗高挑的驿馆。 吕今瑶努嘴道:“方才一战累的不轻,吃点东西再走吧。” 华羽连忙附和:“吕姑娘说得不错,子龙,我可不想再啃炊饼了!应江上了船不出一日就要到广陵了,是福是祸最起码让人吃口好的。” 张子龙闻言抬头看看天色,点头同意。 快马呼啸而至,华羽跳下马把缰绳递给迎接的伙计:“用最好的饲料!”说完环顾四周有些感慨:“没想到这寒冬腊月的,驿馆生意居然这么好。” 张子龙笑道:“这里距离水云城很近,进出来往人多也很正常。走吧,咱们时间比较紧,吃完还要赶路。” 三人迈步进了驿馆,在窗边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过酒菜小二奉上热茶。 这家驿馆方圆二十丈,分属两层,一楼用来招待食客,二楼用来招待客人住宿。现在一楼十数张桌子几乎都有客人,两两三三聚在一起推杯换盏,店内显得十分热闹。 吕今瑶看着一桌客人问:“大冬天的这帮富家公子怎么会在这?” 华羽转头看了一眼笑道:“踏雪赏梅附庸风雅罢了!” 小二此时端着酒菜从后堂出来,四荤四素外加两壶烧酒,散发浓郁香味的饭菜让华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酒菜刚上桌,华羽二话不说撕了条鸡腿就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吕今瑶斟了三杯酒递给二人,皱眉道:“华羽,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富家子弟,怎么吃相如此难看?你这样谁家的姑娘会看上你?!” 华羽被噎的白眼连番,连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因为喝的快了导致咳嗽连连,好半天才红着眼睛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才不那么拘束。吕姑娘,吕女侠,求您嘴下积德,我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 看二人笑闹,张子龙心情也为之一松,举起酒杯道:“来,庆祝我们三个重逢。” 吕今瑶端起酒杯:“为了死去的弟兄,干!” “为了早日找到我的如意贤妻,干!” 酒过三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呼喝声,随后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驿馆中的人被吓得惊慌失措。 华羽站在窗边皱眉:“绣春袍?是皇城司的人,看样子是来找我们的。” 门外一个面色威严的中年汉子带着三名亲卫走到驿馆前:“里面的人听着,就在刚才有人袭击官军残忍杀害我淮国三百将士,据可靠线报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驿馆内顿时一片喧哗,一边议论一边戒备的看着周围的人。 门外推来装满尸体的板车,张子龙眼睛眯起:“这么快就换上军装了,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华羽冷笑:“看来对方是准备给我们安个罪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离开,决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他们占着大义之名。” 张子龙点头同意,三人起身准备从后院离开。 “张侯爷,朝廷待你不薄,为何要当街行凶杀人?事到如今,还准备逃跑不成?”一个女声自二楼响起。 张子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绣春袍的美艳女子倚栏而立。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鼻梁高耸红唇饱满,堪堪一握的水蛇腰上缠着一条紫色缎带。 “你是谁?” 不等女子回话,华羽就脸色阴沉道:“皇城司副指挥使,云亦巧。” 张子龙顿时心头一沉:“是赵安定派你来的?” 云亦巧掩嘴轻笑:“当然不是,张侯爷现在可是有爵位在身,王爷又怎么会对你动手呢?不过你现在居然持武行凶,整整三百将士都命丧你手,那我们皇城司就不得不带您回去调查清楚了。” 华羽嘴角冷笑:“我呸,事情到底怎么样你我心知肚明,别在这里装腔作势!” “华公子不光功力大进,这脾气也是见涨啊!我们皇城司办案最讲证据,门外就躺着三百具徐州兵的尸体,他们都是被指劲、剑气还有长枪所杀,三位以为如何?” 吕今瑶一把抽出长剑:“既然你强行栽赃,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云亦巧伸了个懒腰:“哦,是么?你们还有力气打架么?” “什……”吕今瑶刚调动真气,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的摔向地面。 华羽连忙上前搀住,闭目内视片刻后咬牙切齿:“又是下毒,你们皇城司的手段也太肮脏了吧。” 云亦巧拍了拍手,从后堂冲出十来个汉子,掌柜与伙计也赫然在列:“这又不是江湖比武,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些许不光彩的手段又如何?” 说完美艳女子看向脸色铁青的张子龙,嘴角上挑:“忘了告诉你,配制这些毒药的可是你的老朋友了。” 张子龙眼中顿时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李行舟?” “没错,正是李行舟。他制毒的本领实在厉害,这样有用的人才怎么能随意杀掉?冉霸那些人跟你可不一样,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生死仇人?只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短暂的沉寂。 见对方没有反应,云亦巧也失去了逗弄的兴趣,挥手道:“全部绑了!”手下闻言顿时一拥而上,手上拎着铁锁,还有专门用来封锁习武之人经脉的铁钩! 张子龙突然仰天大笑,声音激荡高昂,整个驿馆都随之震荡不休。 少年周身雷霆滚滚,无数银蛇在空中狂舞。那些食客惊恐的躲在墙边瑟瑟发抖,而那些上来拿人的皇城司官差也面露惊恐的止住了脚步。 云亦巧叹息一声:“我最讨厌难缠的男人!” 张子龙伸出电光环绕的右手:“我也最讨厌卑鄙小人,不论男女!”雷霆之力专破各种邪祟,他跟随龙虎山张掌教修习了三个月的雷法,体内剧毒早已被化为飞灰。 云亦巧面露寒霜:“上!” 手下顾不上害怕,纷纷抽出利刃杀来。张子龙并不恋战,一手一个抓起华羽二人飞身向窗外冲去。 可让人震惊的是,一触即碎的窗户上黑光一闪,张子龙居然被弹回了屋内。 “别费力了,门外已经布下了荒莽大阵。这可是专门用来围杀先天境高手的,凭你不可能冲出去!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死!”云亦巧看着三人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仿佛看着尸体一般。 整个驿馆都被罩在一团漆黑的真气中,仿佛置身于上古荒兽的口中。张子龙把华羽二人放在柜台后,起身直视女子眼睛:“不死不休?” 背后的华羽想起广陵街头的那一战,脸色难看的提醒:“小心点,这女人很厉害。”少年默默点头,连年的征战他早就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对待敌人他是不会有一丝轻视之心的。 “这完全取决与你。我可以推荐你进入皇城司效命,到时候直属圣上,福王殿下也拿你没辙。” 少年鄙夷道:“让我跟你们这群卑鄙小人为伍?那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说着环顾惊慌的食客:“放了他们吧。还有,也别让你手下上来送死了,你知道他们奈何不了我。” “我可不想让今天的谈话泄露出去,所以今天驿馆内没有一个活人可以出去。”云亦巧瞪了一眼手下:“皇城司怎么会收你们这群废物,杀了他!” 喊杀声顿时大起,他们都是附近郡县的皇城司主事之人,清一色的江湖二流高手。普通一流高手面对他们只能饮恨当场,可在他们面前的是传的神乎其神的战神少年,所以这些皇城司密探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招式。一时间各色真气互相激荡,声势骇人。 张子龙长吸一口气反手摘下背后长枪,只一瞬间气势陡增十倍不止。那些杀来的密探满脸骇然,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无比,就像置身于海底一般使人行动迟缓。 下一刻,纯净如莲花般的青梅酒猛地绽放,天上地下放眼看去全是一片洁白的枪影。金铁交鸣声整齐划一,十数名密探倒飞而回呕血不止,原地只留下一柄柄破碎的兵刃。 “饶你们一命,别再自寻死路了。”张子龙肩扛长枪目视二楼的云亦巧:“该你了!” 云亦巧面色变得凝重,与上次交手相比少年变得更为可怕。一招就能打败十几个二流高手,这到底是什么境界?难道他已经突破桎梏到达了先天? 一滴冷汗摔落地面,云亦巧伸手在腰间一抹,紫色软剑就已经跃然手上:“侯爷好俊的枪法。既然如此,就让本官来会会你吧!” 枪剑相交,真气对撞。 软剑虽是剑,可又不同于剑。体态柔软如同长鞭,只交锋了一招,张子龙身上的斗篷被剑气划开跌落地面。也幸好他闪的快,不然可能还要受伤。 张子龙提起精神与云亦巧战在一起,双方出招都是极快,兵器相撞的声音如同爆豆,外人看去就像是一银一紫两团光芒交织在一起。 两个江湖上顶尖的一流高手,就在这二十丈方圆的狭小驿馆内辗转腾挪,仿佛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二十招,不分伯仲! 四十招,少年略占上风! 七十招,云亦巧已经被彻底压制! 少年的枪迅疾如雷霆,一招快似一招。沙场上磨炼出的枪法如水无常形,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很快云亦巧就变得左闪右支不敢正面抵挡。 “侯爷的枪法果然可称一绝!”直到此时云亦巧依然没有丝毫慌乱。软剑上紫光大放,身形如蝴蝶翻转三周,三圈轻薄的紫色剑气激荡开来。 百花齐放! “卑鄙!”张子龙脸色大变。驿馆内到处是雷霆之花悬空绽放,把紫色剑气牢牢锁定在一定范围内,不让它伤及无辜。 云亦巧借此机会矮身而上,软剑轻轻划过,少年腹部激射出一道血线:“侯爷心胸果然宽广,居然会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分心,实在是佩服之极!” 张子龙面无表情:“那也比你们这些视人命为草芥的畜生强!”说罢右手电光大放在腰间伤口处一抹而过,伴随着一股升腾的青烟,伤口已经焦黑结痂。 整个过程少年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云亦巧皱起眉,这个少年对自己……太狠了!这种人……很可怕!想到这女子开始动了杀机,脸色冰冷道:“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咱们今天究竟谁能活着离开这!” 剑光又起,不过这一次不是打向少年,而是不远处一个浑身颤抖的民间女子。 金蝉脱壳! 这一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张子龙想要救人已经来不及了。无奈只能动用金蝉功秘术解围,身形几乎瞬间来到那女子身前,长枪下劈打散剑气。 “噗!”一朵血花凌空绽放。 张子龙不可思议的低下头,只见自己腰间探出一截匕首的锋芒。转回头,那名被救的女子正双手死死握着握把,狠命的向前捅着。 云亦巧挽了个剑花:“侯爷,有道是慈不掌兵,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说着一挥手,那些看似普通的食客纷纷站起包围过来,还有两个直接把剑架在了吕今瑶和华羽二人的脖颈。 “有道理,我早该想到的,做了这么大一个局怎么会不留下后手?!”张子龙嘴角流下丝殷红,两指捏着身前匕首轻轻用力,伴随这清脆的金铁声,锋刃就被一分为二。 捏着断刃的手臂向后一挥,一股血箭自行刺女子的喉管喷出,手法干脆利落没有迟疑。 抹过臂铠形态的万骨甲,机括声中万骨甲覆盖了全身。张子龙浑身电光萦绕:“谢谢你让我想起来这里同样是战场。今天这里的人……都要死!!” 杀气!无边的杀气!如血海翻涌!如群魔乱舞! 所有人都觉得全身血脉都要被这股杀气凝固,云亦巧心中更是骇然。原来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少年都没有起必杀之心! 这才是征战沙场的战神,居然恐怖如斯!!! 一挥手,手下连忙压着吕今瑶二人上前。 “侯爷,您是不是忘了,这两位朋友的生死,现在可是捏在我的手中?!” 第十四章 破局 驿馆外,数百皇城司密探分列七方,每个人都神色肃穆。一股股黑烟升腾而起,看起来邪异无比。 后方那名领头的汉子双臂环胸:“不愧是云大人,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能聚集起如此多的高手。” 在他旁边还有个尖嘴猴赛的汉子,闻言怪笑道:“云大人贵为皇城司副指挥使,她的命令咱们谁敢不听?要知道门内的刑罚可比死要恐怖的多。” “只是咱们的人如此之多,甚至还动用了荒莽大阵,有必要白白搭上三百条徐州兵将的性命么?” 中年汉子沉声道:“你刚从徐州调来可能不知,里面三人各个都是狠角色、” “能有多狠?比我们皇城司还狠?”消瘦汉子满脸不屑:“小题大做!” 不远处的积雪处,时小雪与萧河二人趴在其中,听了个真真切切。 时小雪啧啧称奇:“这张子龙还真是个惹祸精,到哪都能遇到这么大的阵仗。你说为什么人人都要找他的麻烦?” 萧河翻了个身仰躺在雪地中,双手抱头嘴里咀嚼着一根枯草:“鬼才知道!” 时小雪稍微抬头打量了一下驿馆外围:“我的天,这么多人布成的大阵,这家伙不会要死翘翘了吧?咱们怎么救他?” “救?”萧河吓得嘴里的枯草都掉了:“我的姑奶奶哎,您知道这大阵是什么么?” 时小雪小心翼翼的问:“难道很厉害?” 萧河哭笑不得的解释:“皇城司的密探不光是皇上监管百官的耳目,更有监管淮国江湖之责。普通的那些大成,外放境的小鱼小虾咱们就不说了,遇见驭物境之上的武林高手,地方上的皇城司没有能力捕杀,就会逐级上报发布追杀。” 说到这萧河脸色有些难看的伸出四根手指:“追杀令分为天地玄黄四等。黄字一般是负责追杀驭物境,玄字跟地字是负责追杀化形境的顶尖高手,最可怕的就是天字,他们是专门负责追杀绝顶高手的先天境。” 萧河心有余悸的指了指黑气环绕的驿馆:“这个阵法叫荒莽大阵,是天字追杀令才会用的秘法,号称淮国第一困人阵法,就算是先天高手也别想从内部破阵。” 时小雪好奇地问:“从里面不行,那从外面呢?” 萧河一愣,思索片刻沉吟道:“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荒莽大阵,不知道啊……” 时小雪满脸兴奋:“那咱们就试试!” …… 驿馆内风起云涌,不大的地方充斥着无边杀意。一名临时召集来的皇城司密探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大喊大叫拼命向门外冲去,如同发疯了一般。 紫色剑光一闪即逝,血光乍现,那名弟子被分为了两半。 云亦巧柳眉倒竖:“临阵脱逃者就地处决!”说完看向对面少年:“张侯爷,早就听闻您为人最讲义气,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就放这两位朋友离开。” 还不等张子龙回话,华羽就已经狂笑起来,甚至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吕今瑶也眉头轻挑忍俊不禁。 云亦巧转回头,看着刀架在脖子上依然没有丝毫惧意的二人:“你们笑什么?” 吕今瑶声音冰冷:“毒妇,你知道海寇赶着数万百姓为盾牌向我们发起冲锋时,我们是怎么做的么?” 华羽也止住笑,深吸两口气:“我们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你以为这样会有用?幼稚!子龙动手!!!”邋遢青年说着怒吼一声,脖子向前一顶,一缕鲜血浮现。 挟持他的那名皇城司密探吓了一跳,本能的撤回长剑。华羽狞笑一声,张嘴一口咬住剑锋嘎吱作响。 吕今瑶身材高挑与身后那名密探相同,脑袋在同时向后一撞,只见那名密探鼻血狂飙向后倒去,吕今瑶趁势倒下一个翻滚来到了华羽身边。 一切变数发生在瞬间,云亦巧与她的五十名手下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雷霆者,天地枢机!五雷分属五脏,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方能达于大道,是乃五雷正法!我龙虎山世代传习这本无上绝学,可因为资质有限,很多弟子终其一生也只能修行一雷。你秉性纯良心若处子,又身怀雷神之躯,相信加以时日绝对能震惊天下。” 神火雷,焚心! 张子龙在华羽爆喝的瞬间就松开青梅酒,双手在身前捏了个道印,万骨甲下的胸前雷纹变得通红一片,周身雷光也变成无边业火涌入地下。下一瞬,在场所有人的脚下都浮现出一个火雷印记。 云亦巧大喝一声:“躲开!”说完瞬身闪到印记之外。 她有这身手,可其他人哪还来得及躲避? 数十道火柱冲天而起。奇怪的是没有惨叫没有嘶吼,甚至没有青烟冒起,所有人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的站在火柱中。这些人神情木讷,仿佛这火焰没有丝毫温度,而他们的衣物也完好无损。 张子龙撤开手印,火柱随之烟消云散,少年额头渗出几滴冷汗。华羽搀着吕今瑶来到他身后:“没事吧?” “第一次全力施展,有些吃不消。”张子龙神色凝重的看着对面幸存的四人,这些人不简单! 云亦巧皱眉看着大厅中如雕塑一般的手下,随手拿起一个瓷碗甩去,被击中的人颓然倒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机,可外表却没有丝毫伤痕。 云亦巧倒吸一口冷气:“龙虎山不传绝技,专灭神魂的神火雷法?你从哪学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忌惮。 张子龙闻言嘴角冷笑,二话不说飞身上前,手中青梅酒上下翻飞把包括云亦巧在内的四名高手圈入战局:“废话那么多,打就是了!” 可能是被少年刚才那一手给震住了,除了云亦巧,另外三人都显得不敢使出全力,生怕被对方给诛灭神魂。配合上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居然跟少年只打了个平手,甚至还隐隐被压了一头。 要知道少年最擅以少打多,不断变换身形位置。五十回合后,那三人别说配合,差点就误伤了自己人。 都是一帮废物!云亦巧心头暗恼抽身而退:“不想死就把他给我拖住!”说着俯下身双腿委屈,摆了个怪异剑招! 十步一杀! 磅礴的气机瞬间锁定了张子龙,后者只觉得天地之间出现了无数丝线捆绑在他的头上,肩上,手上,腰上,腿上,脚上。 如深陷泥沼! 另外三人见状顿时大喜,屏息凝神全力展开攻势。张子龙长枪倒转一边抵挡,一边目光死死看着气势不断攀登的女子:“有意思!” 同为化形巅峰,张子龙体内真气要远超他人,就算施展了神火雷这样的绝招,依然稳压云亦巧一头。 撞山龙! 十二道雷霆洪流奔涌而出! 开山! 不等洪流开始汇聚,女子已经拔剑出鞘,只见她手中软剑暴涨千倍不止,如一座大山向少年砸来! “当啷啷啷~” 少年收招横枪格挡,刺耳的金铁声中,少年双膝没入青砖地面。 断江! 云亦巧收招转身,漫天剑气消散一空。可就在同时,第二剑已经出鞘,奔流如江河一般的真气汹涌而来! “来得好!”张子龙毫不在意的拔出双腿,双手持枪一记力劈华山。 紫色真气长河连绵不绝,被青梅酒击碎的地方被瞬间弥补,少年被侧面撞中,身形被轰飞到墙上。 飞星! 云亦巧再出一剑,一抹刺目寒芒直奔少年咽喉,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张子龙瞳孔紧缩临危不乱,千钧一发之际侧头躲过,同时势大力沉的一记膝撞顶在女子腹部。 两人几乎同时从墙上摔落地面,少年无所谓的活动着手脚:“十步一杀,不是还有七步么?使出来看看!” 云亦巧嘴角流出一道血丝,要不是她里面穿了宝甲,恐怕这一击就能震破她的肺腑:“从今天开始,我讨厌力气大的男人。” 手下三名密探护卫在女子身前,云亦巧一把拨开他们:“滚开,废物!” 与刚才不同的是,此时的女子眼中没有丝毫忌惮犹豫,有的只剩下滔天的战意:“既然侯爷想看,那我就献丑了。” 两人一东一西站在顶角,气势不约而同的迅速攀登,周围桌椅承受不住纷纷化为齑粉。 吕今瑶有些担忧:“这女人气势犹在张子龙之上,没事吧?” 华羽曾经见识过这一招,如今也有些拿不准:“应该没问题吧,虽然能坐到皇城司副指挥使的都是怪物,可我还从来没见子龙输过!” 吕今瑶不甘心的锤了一下墙壁:“生死相搏的时候,咱们居然什么忙都帮不上,可恶!” 华羽刚准备说话,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声:“哇!这里在打架啊!” 邋遢青年吓的浑身一哆嗦,要知道他跟吕今瑶可是靠墙而立,外面就是荒莽大阵,根本不可能有人。这大白天的难道见鬼了不成? 转回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可爱小姑娘,正蹲在窗上赞叹连连。旁边还有个长发及脚的青年正在挥舞着手:“哟,好久不见啊!” 店内局势瞬间一变,云亦巧收功戒备:“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萧河不好意思的挠头而笑:“无名小辈无名小辈,就不劳烦云大人惦记了。” 张子龙也有些惊讶:“萧河,你怎么在这?”当初几人一起逃出李行舟的魔掌,除了薛老怪外只有这个萧河最后没有背叛。 萧河哀叹一声:“张大侠我就是在这随便逛逛,你又何必坑我?!” 果然,云亦巧皱眉:“千里神行萧河?你要阻拦皇城司办案不成?” 时小雪双手掐腰:“老女人,你听好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如果再……”不等他说完萧河就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你不要命了不成?得罪了她,整个空空门都没好果子吃。” 时小雪满眼愤怒的发出“呜呜~”声,同时手脚还不安分的踢打。 萧河转回头,隐晦的对张子龙一眨眼:“我们真的就是随意逛逛,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后会无期!”说完抱着时小雪飞身而退。 云亦巧刚准备说话,二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蝉脱壳! 张子龙心思电转瞬间就做出反应,眨眼间出现在窗边,手中已经拎着华羽二人:“别再派手下送死了,咱们广陵见!” 说完一跃而出,这才看见黑幕中出现个裂缝,地下还倒着几个密探。张子龙撒腿狂奔转眼间钻入密林消失不见。 云亦巧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片刻后“噗嗤~”一笑:“说好的不死不休呢?好,咱们就广陵见!” 转眼看见仅存的三名密探,他们面色惊恐的束手而立。 云亦巧冷声问:“你们觉得今日自己表现如何?” 三人全身一僵,同时跪地磕头:“卑职罪该万死,求大人饶命!” 美艳女子冷笑一声:“饶命?算了!今天本官心情好,你们自裁赎罪吧,也给家人留个富贵!” “大人饶……” 云亦巧戴上斗笠遮住面容:“别不识好歹!皇城司养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们贪生怕死的,还是说你们准备跟我回去接受审理?” “卑职……遵命!”三人互视一眼,颤抖着手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 水云城!空空门! “怎么样了?”时小雪忧心忡忡的问爷爷。 头发花白的时千捻须笑道:“放心吧,张少侠这两位朋友中的毒,因为要做到无色无味所以药力并不算强,休息一天就可以恢复了。” 时小雪追问:“那张子龙呢,他没事吧?” 时千面露苦笑:“大夫说他体魄异于常人,伤口又被烧焦止血,所以随便上了点金疮药就走了。” 小姑娘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爷爷你是不知道,今天那女人可凶了,找来了好几百人合起伙算计张子龙,太可怕了!” 时千皱眉:“在福州这地界上居然还有人敢这么算计张少侠?小雪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时小雪想了想:“萧河说他们是什么皇城司的人,爷爷您知道么?” 时千瞠目结舌,手中捧着的小火炉摔在地上,火星四溅。 厢房内。 张子龙坐在床边,看着双手抱头满脸无趣的萧河:“李行舟还活着!” 萧河散漫的眼神突然凝聚起来:“真的?” 少年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先天之境 空空门后院,月光洒在白雪覆盖的庭院,给过往的寒风更添了几分清冷。厢房中点着火炉一片暖意,摇曳的烛光中张子龙盘膝擦拭着青梅酒。 张子龙愣愣的看着这杆晶莹剔透更胜白雪几分的长枪。 “别看了,五百年前明州北部崛起一个庞大的帝国名为天霜,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们差点就能一统天下,而这杆青梅酒就是他们元帅宋行书的随身兵器。” 华羽从外推门而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马上就要到年节了,怎么越来越冷了?” 张子龙眉头都没抬:“身体好些了?” “行动无碍,想要恢复真气看样子要到明日了。”华羽说着凑到少年身边坐下:“那宋行书在当年被称为枪仙。据说天霜帝国覆灭前夕,他一人一枪独守皇城,那场大战杀了个天昏地暗,毁了半座城池方才罢休。就算如此,他仅凭一人之力就杀了联军三千多高手,最后还是力竭身亡。啧啧,真神人也……” 说完伸手摸着洁白如玉的枪杆一脸陶醉。 张子龙皱眉拍开他的手:“好好说话,怎么又犯病了?” 邋遢青年悻悻然收回手,正色道:“更传奇的还在后面,随着宋行书以身殉国天霜帝国迅速败落,青梅酒流落江湖引得一片腥风血雨,人人都说只要得到它就能称霸武林!” 张子龙目瞪口呆:“就凭一把破枪就能称霸武林?天下间还有如此痴傻之人居然会相信?” 华羽轻摇手指神秘一笑:“这回子龙你可错了,青梅酒在随后的三百年时间里辗转了七位主人,他们各个都成为了扬名天下的绝世高手,并且都有同样的称号……枪仙!而最后的二百年里,青梅酒消失匿迹,不知道什么样的机缘导致流落在了广陵王府。” 张子龙举起青梅酒仔细打量:“就凭一把枪?” “千真万确。话说子龙,今天你使它的时候,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少年皱眉:“特别的?虽然拿着轻若无物,可就算是我全力施为它都没有一丝弯曲,这点很不可思议!” 华羽想了片刻:“史书记载宋行书为人非常刚烈宁折不弯,他的随身兵器也理应由此气节。” “还有就是……”少年语气有些不确定:“用它的时候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很多枪法招式,花了好大心神才稳住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 “招式?什么样的招式?”邋遢青年疑惑不解。 “我没练过自然不知跟脚,就是云亦巧每一次攻来脑中就能莫名浮现破解招式。” “不会吧!”华羽突然猛地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可还记得你师父张掌教给我们说的先天之秘么?” 张子龙随口答道:“人之七魄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对应的是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聚气、四魄天力、五魄中枢、六魄汇精、七魄神英。所有化形巅峰的门外客只要能鲤鱼跃龙门,跨过天堑突破境界就能后天转先天,获得其中之一。” 华羽摇头:“我是问你七魄的能力。” 张子龙仔细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师父教的东西太多了,这茶余饭后的闲谈我实在记不清了。” “我的爷哎,算您厉害!”华羽仰天悲呼一声,沉声道:“先天开启灵慧,就如文曲星附体过目不忘七巧玲龙。开启聚气后就如同成为半个仙人,抬手投足可驱使天地之力为己用。开启天力则像金刚附体拥有无尽神力。中枢抱元守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汇精深受天地眷顾,只要不是致命创伤,寻常刀剑伤痕转瞬即复。神英则更是神异,可驱使英魂进行战斗!” 张子龙听得频频点头,见对方住嘴忍不住问:“一魄天冲你还没说呢。” 华羽连忙顿在少年身前两眼放光:“天冲,可突破时空壁垒获得古技传承,你难道不觉得……”说着目光盯向横放在少年膝上的青梅酒:“这是一把拥有天冲能力的枪?” 说完,二人大眼瞪小眼,短暂的沉默。 张子龙苦笑:“想要达到先天境,就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百个化形巅峰的武者也不一定能有一人突破桎梏,你想的太多了。” 华羽耸耸肩:“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仔细想想也太过异想天开了。”说完自觉的伸手摘掉少年腰间的朱红色酒壶:“说了半天渴的要死,喝口酒润润嗓子。”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干喝起来。朝霞乃是一等一的烈酒,没过一会二人都有些脸红。 华羽双目有些迷离的摇着酒壶:“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不如就堂堂正正的去广陵,闹得越大越好。我就不信他赵安定刚刚接手福州,还能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诛杀我们!” 张子龙摩梭着青梅酒:“可行,但是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 第二天一大早,张子龙四人在应江河畔兵分三路。少年独子一人孤身东下广陵,萧河前往北马郡医神谷,华羽跟吕今瑶二人前往青海郡方向。 两艘商船沿着浮冰无数的应江,缓缓驶出码头。 时千语重心长对少年道:“张少侠,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时还是不要招惹皇城司,他们……不是我等可以招惹的!” 黑色棉袍外罩万骨甲,腰悬红葫,身后系在青梅酒上摄魂铃叮叮作响,及腰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尽显少年英武之气。他闻言摇了摇头:“前辈,事关墨家近万忠骨存亡,晚辈不能不去。” 时千感慨:“张少侠忠义,老夫佩服!”说着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小老儿代福州百姓谢过少侠,谢过陷阵营的将士!” 张子龙闻言浑身一震,声音哽咽着回礼:“前辈请起,家父常教育晚辈为侠者必护佑一方安宁!本是份内之,事您老不必多礼,折煞晚辈了!” 为了消灭海寇之患,同袍近乎死绝,少年曾一度迷茫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直到今天,他方才确定,值! 时千真情实意道:“张少侠此言差矣,陷阵营为保一方平安甘愿只身赴险不畏生死,据说所部将士尽数牺牲,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人佩服。” 张子龙继续行礼:“时前辈谬赞了!” 时小雪在旁双手枕头,满脸不耐烦的看着二人:“行了,你俩这一唱一和的有完没完?” 时千起身轻斥一声:“雪儿休得胡言,你……” 小姑娘上前几步站在少年身前,双手背后直视少年眸子:“张子龙,你准不准备娶我?” ………………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那些过来相送的空空门弟子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千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丫头说的什么疯话?” 张子龙闻言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爽朗一笑,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千岛湖的时候谢谢你挺身而出救了我,恩已经还了,你不欠我的!” 虽然没有明说,可小姑娘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撇撇嘴:“那就好!说实话你比那个我认识的小个子张子龙差远了!”说完做了个鬼脸转身快速离去。 时千尴尬一笑:“张少侠别见怪,都怪老夫平时没时间照顾小雪,这才让她如此无法无天。” 少年收回目光点头:“老前辈,听闻你们空空门势力庞大门徒众多,有件事恐怕还要劳烦前辈。” 时千笑呵呵的一挥手:“张少侠为国为家能舍生忘死,对我还谈什么劳烦?有什么事尽管说!” “晚辈此行去广陵的行踪已经被有心人知晓,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请前辈帮我造些声势,让所有人都知道。” 时千面色古怪:“张少侠可能不知道,今日一早你要去广陵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福州,可以说是尽人皆知。” 张子龙闻言心头顿时一沉。 …… 广陵城,福王府。 云亦巧束手而立:“就是这样。张子龙原本就极难对付,现如今又不知从哪习得龙虎山不传之秘的雷法,可以说非常危险。殿下,卑职以为此人绝不可留!” “道家祖庭龙虎山?”赵安定在书房中踱步,片刻后击掌:“既然云副指挥使失守,那就说明事不可为。我们还是以拉拢为主!” 云亦巧隐藏在帷帽中的脸上眉头一皱:“卑职可不觉得他那样的人会为殿下所用,如果引火烧身的话,恐怕卑职也无法护卫您的周全。” 赵安定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眨眼间消失不见:“方星火在本王手上,他绝不会轻举妄动!你下去准备一下大礼相迎,另外去把孙大人请来,看来这次要请他出手了。” 云亦巧领命离去。 赵安定坐在书桌前,以手指点着桌面喃喃道:“剩下就看赵飞燕的了,希望她不要让人失望。” 就在此时书房门被人踹开,叶红妆满脸不悦的迈入屋内:“赵安定,你是不是坏人?” 赵安定满脸和旭的笑容:“红妆来了?快坐!不是去彩衣巷逛街了么,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说着起身搬过椅子给少女。 叶红妆根本就没理会他,双手叉腰质问道:“说,你是不是个坏人?” 赵安定满脸无辜:“红妆你这话从何说起?咱们朝夕相处整整五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么?”说完柔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放心,我帮你出气!” 叶红妆耷拉个脑袋:“灵儿姐姐讨厌我哩,说以后我都不能踏入彩衣巷半步,他们以后也不会再做王府生意。她说,她说……她说因为你是个坏人!”小姑娘说完大眼睛里全是委屈。 赵安定连忙安慰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别哭红妆。等抽时间我跟你去彩衣宗说清楚就行了,相信夏灵儿一定会想明白的。” 叶红妆抽泣两声,满脸期待的问:“真的?” 赵安定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放心吧!” “那好吧,我就原谅你一次!”叶红妆顿时破涕为笑,瞪了一眼赵安定离开了屋内。 赵安定脸上笑意不减,双眼却闪过一丝精芒:“破绽!找到了。” ………… 入夜,三江口。 赵修武与梁启平二人肩并肩来到一座戒备森严的酒楼。 楼内正来回踱步的方星火看见了他们顿时面色不善,旁边脾气火爆的莫小书更是直接质问:“两位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不直接泅江逃命?难道我们墨家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觊觎?” 赵修武满脸胡茬气色极差,闻言丝毫没有动气,反而抱拳施礼:“这次是我们赵家对不起你们,请墨家的各位能宽恕我们!” 一边坐着的莫小雨,脸上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灿烂笑容,闻言冷声道:“墨家不惜举全国之力来福州救援,没想到先有赵安定勾结海寇坑害钜子,后有你们广陵王一家背后捅抢,葬送了墨家最后的一丝力量。” 说着柳眉倒立眼中泛出杀机:“你们姓赵的既然如此喜欢窝里斗,那今天我不介意把你跟赵匡那老匹夫绑了送给赵安定!说不定还能换回墨家一条生路,前世子以为如何?” 身材高大的少年脸红成猪肝色,健硕的双臂青筋毕露。身后梁启平看他如今这幅模样,实在不好再出言打击,只能绕步到他身前行了一礼:“墨家的各位请息怒,气大伤身不值当,不值当。贫道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直没有开口的方星火终于开口说话:“梁兄请起,虎贲营如今也大伤元气,对我何须道一个歉字?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梁启平起身清了清嗓子,这才不紧不慢缓缓道来:“虎贲营按照约定第一时间助你们脱困,这件事总没错吧?此间事败只怪时日太急,来不及详细谋划,而我们内部也并非铁桶一块,早有人密报给赵安定,这才导致一败涂地!贫道说的可对否?” 方星火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不错!可是硬攻广陵制造混乱,趁机营救赵修武一家我们也做到了,自此可以说是两不相欠。问题是……你们答应接应的船只呢?” 俊美青年说到这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一旦接应你们出城立刻会有无数战船接应,到时候顺江东下直奔大海,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得?”说着声音中已经杀气盎然:“这是谁允诺的?如今孤身被困三江口,墨家已经陷入死局。这些,难道你们不知道?” 第十六章 城下之约 正月初一,新的年节已经到来。偌大的广陵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可今天却城门紧闭,一群群穿着新衣的百姓无不失望而归。虽然也有人想探听个缘由,可是看着城上城下那些全副武装满脸凝重的士卒,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城内也是一样,距离城门百丈内全部戒严。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城外又有变故? 秦雨寒与来自燕州的须昂雄三人牵马站在街口。 茅成皱眉:“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严重到要戒严的地步。” 甘嫦看着不远处一队整齐奔向城门处的军卒:“难道有敌人要攻城?是墨家军跟虎贲营?” 三人互看一眼,目光都落在黑袍女子身上,毕竟对方曾任职高位,对福州的情况了如指掌。 秦雨寒摇了摇头:“三江口有大军包围,凭他们的兵力根本不可能突围。” 四人站在街口揣摩猜测。秦雨寒已经卸任,他们本来相约今日动身返京,没想到居然出现如此变故。 就在此时,福王府方向行来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只见八百禁军护卫开道,百姓们纷纷为其让开道路。 车队经过他们时突然停住,赵安定的声音从一辆绘有金龙盘绕的马车中传出:“可真巧了,四位侠士是准备今日离开么?” “见过王爷!”秦雨寒四人抱拳行礼后,黑袍女子这才道:“回王爷的话正是如此。武院调令早已下来,只不过公务缠身一时间没办法脱身,如今只能日夜兼程回去复命。” 茅成在旁好奇的问:“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安定挑帘一笑:“有个老朋友要来广陵,本王特意出城接待。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一同前往。”说着看了秦雨寒一眼:“说起来他跟秦女侠也算是相交莫逆,如何?” 须昂雄等人点头称是,秦雨寒心头却是心惊。难道是…… 日上三竿,广陵城外锦旗招展一片风声鹤唳,五万将士军容严整肃穆而立。中间禁军环绕,护卫着王府车队。 如此大的阵仗,所有百姓望风而逃。谁敢与朝廷大军对峙?光是站在他们面前就能吓破人的肝胆。所以宽阔的官道上没有一个行人,空空荡荡的,一眼就能望到远方。 极远之处,模糊出现一个身影正向这边行来。 所有人中唯有秦雨寒目力最佳,她眉头轻挑转头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赵安定。后者哈哈一笑:“来了!” 来者正是张子龙。 虽单人独枪,可军威赫赫如同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随着他的靠近,数万大军纷纷屏气凝神,手上更是不自觉的用力,没过片刻就出了一手湿汗。 少年威名实在太过鼎盛,所有的传说中只有一点相同,他确有万夫不当之勇。而如今他们虽然坐拥数万之众,可各级将官都在心里打鼓,真要动起手来他们能打得过么? 张子龙根本不理会两旁严阵以待的将士,一路走到禁军前:“我找赵安定,让路!” 一名禁军偏将闻言大怒:“居然敢直呼王爷名讳,找……” 滔天的战意自少年体内汹涌而出,平地起罡风,战意化为狂风肆虐天地直冲云霄。 附近将士连连后退,直空出二十丈方圆的空地才稳住身形。而那名偏将军直接被吹飞了出去,人还在空中就是一口鲜血喷出,落地后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光凭气势就有如此威力,这怎么可能?” 十三岁起兵吉水,大大小小征战何止数百?死在少年手中的海寇又何止万人? “让路!”张子龙轻喝一声威势更甚,场面一触即发。 “让他进去,这可是王爷的贵客。”空间一阵模糊,云亦巧突然出现在少年面前挥手下令。 那名偏将心中松了口气,连忙下令让开道路。二人并肩前行,张子龙看了眼身旁面罩黑巾的女子:“上次你居然还没有使出全力?” 刚才那诡秘的身法少年从没见对方用过,无声无息丝毫感知不到。 云亦巧轻笑一声:“彼此彼此!” …… 来到车队面前张子龙瞳孔微缩,只见以赵安定为首,一流高手不下二十人。与之相熟的就有秦雨寒、沈平、冉霸、林之虎。更可怕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老年儒生,气息绵长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赵安定满脸笑意:“张少侠,不,现在应该称张侯爷了,好久不见!”说完有些疑惑地问:“素闻华公子跟张侯爷相交莫逆形影不离,不知他人呢?” “他有些事要处理。”张子龙未施一礼,直视对方双眼开门见山地问:“墨家为福州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福王殿下能否放他们一条生路?” 赵安定叹息一声,语气诚恳:“如果早上几日,就凭张兄弟你为福州百姓立下的赫赫战功,本王自然不会为难墨家军。可是现在不行,一切都晚了。他们聚众叛乱甚至攻打广陵,这乃是谋逆大罪……” 说着话锋一转:“虽然现在本王还没有上书朝廷,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张兄弟如果真想救他们,不如去劝劝方星火立刻率军投城,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少年心思电转:“听华羽说王爷在上京被人称为颜玉君子,为人宽厚更重承诺,不知道可有此事?” 赵安定谦逊道:“那些都是抬爱之词,本王师从文院山主孔老夫子,平日里只是牢记他老人家的教诲,处处以礼法约束自身而已。” 张子龙点头:“如此便好,福王殿下究竟如何才肯放过墨家残部?还请明示!” 赵安定眼神一凝,仔细打量少年片刻:“方才本王不是已经说了,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立马投降。张兄弟此言何意?” “王爷说此事并没有上报朝廷,以您在福州的地位放过他们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再说按照淮国律法,各州叛乱不论大小都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中枢。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恐怕还是另有所图吧?王爷不妨说说看。” 赵安定点头,环顾四周下令:“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有事要跟张侯爷详谈。” 冉霸抱拳行礼:“王爷,为了您的安危,还请让卑职……” 赵安定摆手笑道:“无妨无妨,相信张侯爷不会做什么糊涂事。” 众人散去,方圆十丈只剩下二人。赵安定面上笑容敛去:“是那位华公子教你这么说的?” 张子龙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赵安定,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直呼其名,赵安定没有丝毫不快,他看中的就是少年的这份至诚之心。他伸手指了指少年:“我要你!” 张子龙皱眉:“赵安定你别开玩笑,陷阵营的这笔仇我还记在你的头上,说是生死大仇也不为过。现在招揽我,你就不怕哪天身首异处么?” “你会么?”赵安定不答反问:“你不是口口声声为了福州苍生么?陷阵营跟海寇血战难道是我逼的?再说现在一边是死去的兄弟,一边是活着的兄弟,你到底要怎么选?” 张子龙沉默片刻:“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之间又岂能相抵?赵安定你如果真想让我效忠,就必须给陷阵营战死的弟兄一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只要能做到,本王都可以满足你!不论如何陷阵营的将士都是为国捐躯,要财,本王就保他们家眷富贵一生。求名,本王可以追封谥号,立碑着传让他们的事迹流芳百世。本王甚至可以把他们子女改为士籍,将来可以入朝为官。” 张子龙愕然。对方给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但这也让他更加疑惑,毕竟不久前对方还一心要自己的性命。想到这少年直接发问:“不惜做到如此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安定闻言指了指天空:“我在众皇子中,不论能力还是资历都不是上上之选,论实力更是远远不如。不过既然生在帝王之家,不争一争,将来只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下场。” “你天生勇武战阵无敌,只要肯追随本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兵部有所做为。”赵安定语气诚挚:“到时候咱们互为强援,庙堂之上也就有了你我的一席之地。” 张子龙眯起眼:“赵安定,你可知道方才那番话已经犯了大忌。不怕我说出去么?” 赵安定爽朗一笑:“张子龙,你自出生到今天的所有卷宗本王已经快翻烂了,虽互为敌手可这并不妨碍本王对你的欣赏和敬意。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跟你推心置腹。” 少年点头:“既然如此,我只提一个要求。” 赵安定喜出望外:“请说!” “血债血偿!我们来场比武,如果你赢了,张某甘愿在你麾下效力。如果你输了,一切休提,并且放了墨家弟子跟赵匡父子。如何?” 赵匡父子?赵安定心下暗笑:“我从来没练过武功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说起比武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战?” “说说看。” “淮国建立之初也是武风盛行,当时有个名动天下的比武名为七杀演武,双方呼朋唤友广邀豪杰,各出七人以胜场多寡决出胜负。如今淮国重商贾轻文武,已经有上百年不曾举办过,张兄弟以为如何?” 赵安定满脸笑意的看着面色犯难的少年,虽是询问可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对方武功实在太过厉害,一局定胜负变数太多:“当然就算没有七人也可以,张兄弟难道是怕了?” 张子龙心思电转。今日之前,少年一直以为赵安定身边武功最为高强的就是云亦巧,可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老人…… 赵安定等了一会再次开口:“墨家现在困守在三江口已经有些时日,要知道他们可还有七八千人,人吃马嚼的恐怕已经断粮了。张兄弟早做决断,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张子龙咬牙应下:“好!我答应。” 赵安定抚掌大笑:“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本王了。十五日后就是上元佳节,到时候不见不散!” “等等!”张子龙从怀中掏出战国策:“为防有变,咱们可立誓为证。” 面对天下异宝战国策,赵安定没有丝毫惊讶:“就依张兄弟的!” “誓由心起,必不背离,煌煌天威,撰书为证!” 长卷舒展开来,金光大放如天升二日,张子龙与赵安定分持首尾两端,在他们头顶映射出高十数丈的放大古卷。光芒汇聚成一行行的契纹印刻其上。 张子龙只觉得气血翻涌,一滴精血脱体而出,与赵安定身前的精血汇成一滴没入古卷。金光更加耀眼,半座广陵城的百姓都清晰可见。 …… 张子龙收回古卷皱着眉问:“听华羽说战国策乃是国宝,为何你见了丝毫不觉惊讶?好像早就……”少年突然顿住,难道? 赵安定微微一笑,显得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如果没猜错的话,此计是赵飞燕所献吧?想要不用武力解救墨家弟子,确实是好谋划。可是你就不想想,区区一个福州王爷哪来的战国策此等宝物?” 张子龙有些齿寒:“她一直在为你做事?” “不错!” “为什么?” 赵安定叹了口气:“我答应只要事成,就禀明父皇加封她为福州节度使,地位等同刺史。自古以来权之一字最动人心,又有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些东西一旦习惯就绝不可能再想失去。” 张子龙质问:“难道她不是为了赵匡与赵修武的安危?” “可能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更可能是她单纯的只是为了你好,想要化解你我二人的恩怨还能替你博个前途。”赵安定看着少年:“自古人心最是难以捉摸,更何况是身份高贵的漂亮女人。” 张子龙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凸起:“还真是一丘之貉,咱们上元节见!”说完大步向城门走去,旁边不论是边军还是禁军,纷纷避让出一条大道。 赵安定在身后喊道:“张兄弟,需要给你安排住处么?” 张子龙头也不回一路走到紧闭的城门前,不等他说话,城门官就满头冷汗的指挥手下打开城门:“张将军请!” 少年点头入城。 云亦巧来到赵安定旁边:“王爷,当真要举办七杀演武?” 赵安定点头:“着手去办吧,需要开销多少银子直接从广陵库房支。记住,声势一定要越大越好!” 第十七章 聘礼 张子龙入城的消息一时间如同插上了翅膀,半天不到就传遍了整个广陵城。街面上人流涌动摩肩接踵,人人都想瞻仰一下战神的英姿。 人群中的鬼左近被挤得眼角抽搐,身边的无根拿着串糖葫芦边吃边问:“师兄,咱们去哪找那魔头?” 鬼左近拽着小和尚飞身上了旁边屋顶,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嘴里有些发苦:“我们与他并不相熟,想要在这种局面下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咱们还是回去吧。” 无根听了连连摇头:“一个个都拉着副臭脸,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小僧才不回去!” 鬼左近摸了摸他的光头:“如今咱们形势危急,辛苦你了。” 无根拉着汉子的手跳回街面:“那师兄就陪我好好逛逛。” …… 张子龙孤身一人走在南城街道,看着繁华更胜从前的广陵,心下不得不承认,赵安定虽然手段卑鄙可确实有些本事,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福州经营的焕然一新。 一路上他辗转在福州各地,直到现在的广陵,百姓生活稳定安居乐业。少年有时也会想,为了得到正确的结果,牺牲一部分人到底应不应该。 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这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归宿,剩下的是无尽的陌生。 他现在是心乱如麻,实在不知道赵飞燕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甚至怀疑墨家叛乱这件事,会不会也是一个阴谋。 这时路边一间高挑酒字大旗的酒肆引起了少年的注意,行到近前打量,里面都是面色潮红的酒客,呼喝声吹牛声隔了老远都清晰可闻。 抬腿进店,在角落找了张空桌:“小二,上两坛烈酒!” “得嘞,客官稍等!”小二忙的热火朝天,没一会就端着两个酒坛跟两样佐酒小菜上来:“客官您慢用。” “听说陷阵营张将军还活着,不知道真的假的。” “绝对是真的,听说福王殿下这次出城就是专门迎接张将军!” “啧啧,能让王爷出城相迎,张将军就是厉害!当初他挂帅辞官,还以为会得罪朝廷呢。” “张将军那是什么人?真正的战神下凡!区区王爷相迎又怎么了?” “小声点你,不想活了?” …… 旁边酒客的话传入耳中,张子龙苦笑一声,拍开泥封大罐了两口:“带着数万大军迎接我?还真是荣幸至极。” “张大侠,一起喝杯酒?”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 少年回头看去,眉头一挑:“秦雨寒?” 来的正是秦雨寒一行人,刚才说话的是背负长枪的茅成。 黑袍女子一脸冷峻的点了点头:“本来今天准备回京,可突然封城影响了行程。一起喝一杯?” 张子龙挥手示意他们落座:“你们随意。” 四人坐下,甘嫦对小二喊道:“烫两壶好酒,再来几个小菜。”伙计连忙应下,片刻后酒菜上桌。 茅成双手举杯:“张大侠我敬你,一别数月还是如此威风不减!” 张子龙端起酒碗跟他碰了一下:“你……认识我?” 秦雨寒在旁边道:“他们是武院甲字营的高手,按理说应该算是我的师兄师姐。”说完给双方介绍一番。 甘嫦轻笑:“我们与张少侠在雁门关城头有过一面之缘,这家伙是个枪痴,非常憧憬你。” 张子龙点了点头,举起酒碗给众人碰了一杯:“各位英雄,幸会!”言罢一饮而尽。 不论是张子龙还是须昂雄、茅成二人都是直爽之辈,推杯换盏开始谈天说地,不一会就混熟了。看的秦雨寒、甘嫦二人相视苦笑。 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暗。甘嫦扶着两人起身告辞:“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秦师妹我们就先回去了。何时出发等明天他们醒酒再行商议!” 秦雨寒点了点头。燕州三人离去,桌上只剩二人。 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秦雨寒握着酒杯在指尖转动:“福王府高手如云,为什么要答应比武之事?” “我没有退路,不然方兄他们……” “墨家军跟虎贲营的叛乱,是我镇压的。” “知道,你也没有选择!” 短暂的沉默,秦雨寒有些歉意:“按理说我应该留下给你助拳,可师门召令已经耽搁了太久……” “伙计结账!”张子龙站起身,在桌上留下一小块碎金:“走吧,走吧!远离福州这趟浑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牢费心,下次见面一定是我赢!” 秦雨寒坐在原地没有起身,反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原话奉还。” …… 刚入夜的广陵灯火通明,如今正值年节到处都是出来逛街的百姓。他们穿着崭新的棉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偶尔还会响起小孩子欢天喜地的叫声。 四海酒楼顶层屋檐上,张子龙盘膝而坐,愣愣的看着下方人海发呆,在他身旁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坛。 面前的歌舞升平,与他印象中那座破落的广陵实在是大相径庭,让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一缕劲风呼啸而至,张子龙抬手接住发现是个小巧的酒坛,绿意盎然充满生机。向下看去,夏灵儿身穿翠绿色华袍,满脸都是盈盈笑意:“张少侠,喝酒呢?” 少女笑容俏皮可爱,如春季的阳光让人从里到外暖洋洋的。张子龙嘴角忍不住上挑:“夏女侠,好眼力!” 夏灵儿脚下轻踩,身形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眨眼间就来到少年身边站定。寒风拂过,少女裙摆飘荡如同仙人。 看着脚边的空酒坛,夏灵儿皱眉:“喝闷酒?到底怎么了?” 张子龙仰躺在屋檐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绚烂的星河道:“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了,变成了某些人的鹰犬。你会看不起我么?” 夏灵儿柳眉一簇:“说什么胡话,你张子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骨气了?” 少年苦笑不已,把这几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没有退路了。我能感觉到那个老头绝不是一般人,很可能就是先天境的绝顶高手。” 夏灵儿听后义愤填膺:“老娘早就跟你说过,那个赵飞燕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还愿意相信她?” 张子龙的双眼有些迷离:“人生在世,我们都没得选择!” 夏灵儿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看上那个郡主了,看人家现在落魄了心里不好受,才在这里喝闷酒!” 少年坐起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刚才说的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马上要跟赵安定进行七杀演武!现在连人都凑不齐!而我还可能要跟绝顶高手交手,如果输了就要成为他的幕僚供其驱使。” 夏灵儿瞥过脸嘟囔:“听见了,听见了。先天境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现在也是先天高手啊。” 少年耳边仿佛响起一道闪电,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你说什么?你,你,你现在已经是绝顶高手了?” 少女扭回头盯着少年,眼里尽是骄傲之色:“那当然!”说完抢过少年手中的酒坛打开:“尝尝看,这是我专门给你酿的酒。” 张子龙接过一看,酒壶中碧波荡漾隐隐有粼光浮现,不知道映射其中的是月光还是星光。酒气十分淡雅,仿佛寒冬腊月独自盛开在深山老林的梅花。 自正午开始一直喝酒的少年,原本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可闻了这股酒香酒意却消散了大半,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夏灵儿笑颜如花满脸嘚瑟:“秘方知道么?这可是我从彩衣阁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古酒秘方,说是叫什么胭脂红。功效更是神奇,明明是酒却能让人清而不醉!知道你平时爱喝酒特地给你酿的。”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这是秘方,送你了!” 少女脸上的笑意干干净净。 除了娘亲,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如此替他着想。 张子龙突然觉得双眼一酸,连忙撇过头喝酒。清香凛冽的暖意顺着喉头直达心田,两行泪水顺着脸颊不由自主的滑落在地面:“谢谢你,灵儿。” 夏灵儿笑意更浓,凑上前掰过少年肩头:“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想哭就哭,不丢人!” 少年猛地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脸颊:“风有些大,不小心迷住眼睛了。” 夏灵儿轻轻把少年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既然你这么说,就当是吧!其实我理解你,从第一次遇见你就理解。在你肩头仿佛无时无刻不压着一座大山,张少侠,辛苦了!” 总来没有过的一种轻松席卷全身。少年只觉得酒劲瞬间上头,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均匀的鼾声轻轻响起。 夏灵儿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少年,脚下是繁花似锦的闹市,头顶是冬日皎洁的月光。 少女目光迷离:“不等了,老娘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 紧绷的弓弦突然放松,往日里积攒下来的暗病都倒卷而来,少年这一睡就是三天。他从来没感觉到如此放松,也许,只是时间太长忘记了!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粉色帷幕,身上盖着丝滑的锦被。身体也并没有酸软之感,反而焕然一新充满活力。 坐起身,发现夏灵儿正伏在床边睡觉,双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右臂,不时的眉头轻蹙:“笨蛋,不能相信那个女人!” 左手轻抚疾速跃动的胸膛,少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晃了晃少女肩膀:“夏女侠,起床了!” 夏灵儿睫毛煽动睁开双眼,没有惊喜没有意外,只是白了少年一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张少侠醒了啊。整整三天三夜,你到底多长时间没睡好了?” “记不清了,应该有些日子了吧。” “笨蛋,老是说这么让人心疼的话!”夏灵儿低声嘟囔一句,接着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月白色锦袍扔给少年:“给你准备的,换上吧!” 张子龙探手接过,棉袍看似质地厚重入手却轻若无物:“又是彩衣宗的宝贝?” 夏灵儿一边走向门外一边说:“外面是天蚕丝,里面是流火绒。虽算不得什么宝贝却也结实耐寒,回头随便给老娘几万两银子就行!” 张子龙爽朗一笑:“你又骗我。” 夏灵儿伸手关门,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笨蛋,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别人给多少钱我都不卖!” 房门关上,张子龙只觉得胸膛跳动的厉害,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才穿上锦袍推门而出:“这是哪?” 靠在门口的夏灵儿哼着小调在前面引路:“现如今的彩衣宗宗门,彩衣殿!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一会我大师姐有事给你说。” 张子龙疑惑:“任前辈,她找我有什么事?” 夏灵儿故做神秘:“你可做好准备,大师姐说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遇见的彩衣宗弟子给他们见礼时,面上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的张子龙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偏殿中吃过晚饭,少女领着少年来到任宁屋前:“你进去吧!大师姐交代要单独见你,我就在门外等着。等会我有话跟你说。” 张子龙点头敲门,任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是张少侠吧,请进!” 少年进屋就是一愣,任宁一身盛装面带妆容,仿佛立马要出席盛大宴会一般。 “张少侠请坐。” 分宾主落座后,少年有些忐忑不安:“任前辈,您这次找我来为了什么?” “你马上要参加七杀演武,有获胜的把握么?” 少年默默摇了摇头:“赵安定旁边有个老者,很厉害。” “那人是福州刺史孙天养,先天境的绝顶高手。这次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比武的时候千万别意气用事跟他们拼命,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张子龙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都是为了你好!”任宁叹了口气,起身去里屋取来一个蓝田美玉雕刻的匣子放在少年面前:“既然灵儿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我这个做师姐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彩衣宗的姑爷,这是灵儿的聘礼。” 此言一出少年呆若木鸡,磕磕绊绊道:“什么……聘礼?我跟夏灵儿?”脑中更是空白一片。 任宁理所当然:“我知道世间都是男方下聘,可你长辈远在国都上京,灵儿又是我们彩衣宗宗主,身份地位并不比你差。咱们现在先把事情定下来,免得再起什么变故。” 第十八章 嫁妆 当张子龙捧着玉匣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脑中思绪纷飞如一团乱麻。直到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算是……入赘了? 夏灵儿素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你没事吧?” 少年没有丝毫反应,捧着盒子呆呆的向前走。少女双手拢在他耳边大叫:“喂~~~~” 张子龙瞬间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后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少女:“你…知道任前辈找我说什么么?” 夏灵儿翻了个白眼:“老娘怎么知道大师姐找你说什么!咦~这是师姐给你的?怎么这么眼熟。” 张子龙手忙脚乱的把玉匣放进怀中,话锋一转问:“你不是找我有事么?” 夏灵儿怪异的打量少年片刻,片刻后耸肩:“算了。距离比武还有十二天,时间紧迫跟我来。” …… 三江口,墨家驻地。 方星火腰悬长剑,与赵修武一同巡视营房。今夜因为有乌云的遮掩没有月光,所以地上显得格外漆黑,往往这种时候也是最危险的。 不时有满身战火的士卒向他们行礼,俊美青年每次都会驻足回礼,并提醒他们小心防范。 赵修武有些担忧:“已经断粮一天了。再这么下去,不用他们派兵打我们就会不攻自破,你有什么打算?” 方星火握了握剑柄:“如今江对面都布下了重兵防守,四面受敌下还能有什么办法?”说着看向一片混沌的夜空:“无论如何墨家传承不能断,明日我会组织精锐护送莫家兄妹突围,你跟老王爷也走吧!” “那你怎么办?” 俊美青年眼中充满了坚定:“作为主帅不会,也不能走!我要留在这里跟墨家弟子同生共死。事到如此,只能用我的项上人头给赵安定一个交代,不然他肯定是不会放过墨家!” 赵修武点头:“那明天让我爹一起走吧,我留在这里陪着你。” 方星火皱眉:“虽然这次被你们拖累,可这也不能怪你们父子,只能说时运不济,你没必要留下送死。” 赵修武咧嘴一笑:“我堂堂九尺男儿,连山镇面对海寇我跑了,二龙山面对埋伏我跑了,镇江府面对围攻我跑了,广陵城面对赵安定我又跑了。累了,累了,这次不跑了!” 方星火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好了?留在这里就是送死,死后还会被安上一个谋逆大罪,挫骨扬灰不能入土为安。” 赵修武摆了摆手:“这次事中你墨家何其无辜?能跟你一起死也好,就当给你们赔不是了。” 俊美青年叹了口气不再劝说。可能对赵修武来说真的累了,人活在世上总要面对各种决择,能做决定的也只有自己。 与其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也许死,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翌日清晨。 方星火召集门下精锐与虎贲营的各将领来帅帐议事,毕竟事关墨家传承容不得半分马虎。可商议半天还是没办法拿出个章程。 墨家需要尽可能多的弟子得以脱生,所以主张突围时尽可能多带精锐。 虎贲营目的是护送赵匡突围,他们觉得人多目标太大,主张以少量精锐护送,在不引起对方警觉的情况下偷偷渡江。 双方据理力争说的头头是道,方星火与赵修武互视一眼均摇头苦笑。 就在这时,门外有墨家弟子跑来报信,说围困他们的官军送来一批粮草。 屋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方星火皱眉:“给我们送粮?他赵安定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那名墨家弟子继续道:“我在押送粮草的士卒那里打探到了消息。说张子龙将军为了救我们,孤身入广陵与赵安定订下了比武之约,不论胜负都会放了咱们墨家弟子。” 不论胜负都放人!闻言屋内顿时一片欢呼。 方星火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沉声追问:“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如果他输了呢?” 那名弟子摇头:“对方只是一个偏将,对此事也知之甚少,弟子并没有打探到约定详情。” 方星火心中升起一丝不安,看着屋内面含笑意的人更觉心情烦躁,挥手打发他们出去,自己双手负后来回踱步。 …… 一月初十,彩衣宗后院练武场,距离七杀演武还有五天。 夏灵儿浑身散发着七彩莹光,这一小片空间内的天地之力激荡不休如同沸水。她看着对面少年严肃道:“虽然我也是先天境,可比那个孙天养绝对逊色不少。想要胜他首先必须习惯这份压力,不然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 张子龙身穿月白色棉袍,双膝微弯成马步状在原地站桩。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天地之力拼命向他挤压,少年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大地深处,每做出一点动作都要耗费颇大力气。 这就是先天境,与他们对战就等于挑战这一片天地。 半个时辰后,周身压力顿时一扫而空。夏灵儿双手掐腰急速喘息:“不行了,不行了,累死老娘了。”仔细看去她也是香汗淋漓。 张子龙快步上前把少女搀到凉亭坐下,早已经恭候多时的彩衣宗弟子奉上热茶点心,说了一句“宗主请用,姑爷请用。”然后掩嘴笑着离开。 张子龙顿时脸上一红。 夏灵儿则不以为意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拿了块桂花糕吃了起来。一阵寒风吹过,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棉裙。 少年拿过旁边石凳上的裘袍给她披上:“先天境难道也会真气不足?” 夏灵儿白了他一眼,啃了口手中的糕点说:“你真当先天境就是神仙了?控制天地之力展开方才的那种气场虽然不会耗费太多真气,可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像刚才那般全力施为我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 张子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只要适应了这种气场,就可以与那孙天养一战了?” 夏灵儿点头赞叹:“不错!说起来你确实厉害。第一次明明只能支撑呼吸功夫,这才几天就能把老娘耗到这种地步,而你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 被她夸奖,少年心头也有些欢喜,锤了锤自己胸膛:“没有其他长处,就这身体还算比较结实。” 夏灵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你这也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张子龙是战神下凡,一杆长枪可震山撼岳不在话下?” 看着天真无邪的美丽姑娘,张子龙也笑了。他的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种甜意,如蜜如糖,如心湖上长出了一片花海让人沉迷。 夏灵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泛起一丝愁容:“到了先天境都有种冥冥之中的感应。老娘可以确定孙天养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先天境高手,可他究竟领悟的是第几魄就不得而知了。对于你来说寻常都没事,就怕他是……” 张子龙追问:“详细说说!” 夏灵儿伸出四根手指正色道:“七魄各有神异,常见的是天冲、天力、中枢、汇精四种,他们说到底就是加强体魄,你对上这些最为轻松。” 说着收起三根手指:“还有灵慧,几乎对武力没有丝毫裨益。这些人虽然心智超越常人可正因为如此早已看破红尘,基本上都去求仙问道了。” “而我领悟的七魄神英虽然最为稀少,可老娘到现在都不知道它是干嘛用的。所谓的驱使英灵,什么是英灵?他在哪?怎么驱使?等等一窍不通。这对你说都还好对付。” 张子龙眉头越皱越紧:“难道你是怕孙天养领悟的是聚气?” 夏灵儿点头:“正是!如果说天冲、天力、中枢、汇精四魄是武林中的外家功夫,而聚集则是不这不扣的内家神功。他们抬手投足都能调动天地之力为己用,恐怕光凭气场就比我强上数倍,对你而言将会没有丝毫胜算。” 张子龙把少女的话牢牢记在心中,面上却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轻易认输!七分之一不到二成的概率,不会这么倒霉的!” 夏灵儿轻笑:“也是,是老娘有点杞人忧天了。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那个孙天养领悟的是聚气,绝对不要跟他拼命。” 张子龙点头应是。 夏灵儿突然伸手到少年面前:“给我吧!” 张子龙满脸疑惑:“什么?” 少女脸上有些泛红:“收了我们彩衣宗的聘礼,难道你不要给嫁妆么?” 张子龙如被雷击。 “好了,不逗你了!”少女做了个鬼脸,站起身拖下裘袍:“休息的差不多了,来,继续!” …… 自初一以来整整十天时间,广陵城在东门外大修土木,数万劳工昼夜不停,一个恢弘的比武场逐渐成型。而另一方面赵安定广发英雄帖,燕、徐、江、福四州武林都沸腾了。 陆续有江湖侠客不远千里赶到广陵,来参加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武林盛世。广陵城就更热闹了,所有客栈全部客满,甚至城外附近的驿馆也是一房难求,不少人只能出高价住进民居中。 如此多的江湖高手在,广陵城自然也不会太平。皇城司密探忙的马不停蹄四处调停依然不够,时不时就能听说在某街头又发生了一场决斗。 广陵府百姓都拿这些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场比武快点开始。 楼兰国驿馆。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这里却依然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波澜。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是面色阴郁,毕竟这里的歌舞升平,而他们国家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卑弥呼身穿那件金色礼服,漫步在温暖的书房中。 鬼左近依然束发冲天,只是下颚上多了不少杂乱的胡须:“陛下,张子龙进城之后就石沉大海,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就没办法去寻找。” 卑弥呼叹息一声:“如果他七杀演武输了,那我们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只能同意赵安定的要求!” 楼兰海国归顺淮国,从今以后只能作为藩王镇守。 鬼左近牙齿咬的“咔咔~”作响,眼中抑制不住泛出一丝杀机:“陛下,不如让末将去……暗杀赵安定!” 卑弥呼厉声呵斥:“住嘴!”后者只能不甘心的闭口不言,可是眼中的杀机却不见消散。 美丽女子压低声音:“皇城司无孔不入,小心隔墙有耳,以后这种话不能再说了,不然授人以柄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汉子虎目含泪,不甘心道:“可是如今我们已经走投无路!” 卑弥呼踱步沉思,片刻后坚定道:“那就用我们楼兰海国的国运去赌一把!鬼左近,你愿意替我去做一件事么?” 汉子双膝跪地:“陛下,末将万死不辞!” …… 一月十四,夜,彩衣宗练武场。 天地之力沸腾如水,张子龙毫无所觉的在里面舞枪,如一轮皓月的青梅酒带出漫天枪影,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桎梏。少年身形辗转腾挪如留恋花海嬉戏的蝴蝶,无所动,无所不动! “不行了,累死老娘了!”夏灵儿气喘吁吁比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张子龙收枪而立,看着香汗淋漓的少女:“灵儿,谢谢你!” 夏灵儿丝毫不买账,翻了个白眼:“谢什么谢?竟给老娘玩虚的。有本事把嫁妆给我,不然……” “叮叮~”悦耳的铃声仿佛流淌在心田,让人莫名的心安。 少女话没说完,张子龙已经把一个古朴可爱的银铃递到了她面前。少年脸色有些发红:“这虽然是别人送的,但是我一直戴在身上。它陪我一起走了很远的路,打了很多的仗,还数次救了我的性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送给你……” 夏灵儿呆呆的看着面前有些害羞的少年,眼泪不争气的滚滚而下,越演越烈最后竟失声痛哭。仿佛要把这两年的思念和委屈全部哭出来一般。 此时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浴血沙场的将军,而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十八岁少年。 见少女哭的伤心,少年吓得手足无措连忙上前安慰,可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对不起!”“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看着眼前笨拙的少年少女破涕为笑,那带雨梨花的刹那芳华让少年看的出神。 “叮铃~” 夏灵儿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摄魂铃:“不管是谁送给你的,从今天开始它就是老娘的。而你……也是我的!” 张子龙笑了,那笑容纯粹干净,没有一丝血腥气。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想过门还早呢,最起码要跟我去上京征得我爹的同意。” “亏你还自诩大侠,做事拖拖拉拉的真让人讨厌。” “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 第十九章 七杀演武(一) 一月十五,上元节,拂晓。 除了去年海寇之乱,往年的上元节都是淮国最重要的节日。从傍晚开始,孩童就会穿上新衣服,叽叽喳喳的催促父母上街。吃糖葫芦,看各色各样的彩灯、马戏,还有充斥天空的烟花,虽一闪即逝却也绚烂无比。 而今年的上元节对于广陵城的百姓来说有了更精彩的热闹节目,那就是七杀演武将于午时举行。因此原本可以睡的懒觉也不睡了,都起了个大早赶往东城外去看热闹。 彩衣殿客房。 少年坐在桌边擦拭着青梅酒。这把长枪样如白玉不知究竟是何等稀奇的矿石所铸造,入手温热丝毫不觉冰冷,每每抚之都能让人心生平静。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可是少年却没有丝毫着急,仍是把青梅酒从头到尾擦拭了好几遍这才作罢。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夏灵儿一脚踹开了房门:“我说张少侠,七杀演武可是要七个人,你的兄弟呢?这眼看马上就要开始了,不会是吓得不敢来了吧?老娘早就给你说过,交友要慎重!” 少女的语气十分烦躁。一想到少年要一个人上台比武,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怕他关键时刻犯浑。 张子龙满脸笑意的看着她:“今日比武的事传遍了四州,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先不说对方实力到底有多强,光凭背后站着福王赵安定就能吓倒一片人。谁敢得罪权势滔天的他?你就这么有信心?” 张子龙点了点头:“我相信他,不管能不能找来帮手,他都会回来!” 夏灵儿拍了拍胸脯长舒口气:“那就好,离午时还有三个时辰,有时间!”说完看见少年只穿了内衬在桌边擦枪,顿时气得柳眉倒立:“张少侠你还真是悠闲,今天你可是万众瞩目的主角,赶快收拾!” 说着快步走来拉起少年,手脚麻利的给他穿上那件月白色棉袍,最后小心的抚平边边角角的褶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拖着少年来到铜镜前坐下。 少女拿着梳子一边梳理少年坚硬的蓬发一边抱怨:“咱俩可说好,如果你说的兄弟没来的话,就麻溜的认输。记住没有?” 张子龙从头到尾都任由少女摆布,闻言笑着点头:“知道了,这还没过门呢!” 夏灵儿一拳捶在少年头上,脸色有些泛红:“说什么胡话呢,聘礼下了嫁妆你也给了,想赖账不成?老娘可是不是好惹的。你爹要是不答应的话,直接给绑到彩衣宗颐养天年,天长日久看他答应不答应。” 张子龙哑然失笑:“说话算话,我早就想这么对他了。到时候咱俩绑着我爹游历江湖,岂不美哉?” 夏灵儿也被逗笑了,又打了少年一下:“要绑你绑,老娘可不敢!” 少年头发因为雷神躯的关系十分坚硬,少女好不容易把它们梳理到了脑后,然后从桌上的玉匣中取出一条白底金边的缎带给少年扎上。 张子龙有些好奇:“你这个聘礼到底是什么?一条扎头巾?” 夏灵儿狡黠一笑:“没错,不过是个永远不会坏的扎头巾,在彩衣宗里的寓意就是一生一世永永远远。” 少年有些不信:“永远不会坏?真的假的?” “彩衣宗立宗三百余年,祖师爷周游天下凭借的就是三件宝贝,分别是轩辕剪,步云靴,灵霄巾。根据门内典籍记载,这灵霄巾具体出处已经无从可考,不过最少也能追溯到两千年前。你说算不算无法损坏?” “神兵利器也砍不断?火烧呢?” 夏灵儿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鄙夷:“俗不可耐,那点手段怎么可能伤的了灵霄巾?当初祖师爷不信邪,带着灵霄巾四处寻找能够破坏它的方法,最起码也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可是直到他咽气也没能成功。” “后面历代宗主闲暇没事的时候都想试试,可到现在三百年了没一个成功的,你说厉害不厉害?” 张子龙啧啧称奇,又不无遗憾:“可惜只是个扎头巾,要是件衣服那可就真是件宝贝了!” 夏灵儿没好气道:“你懂什么,送灵霄巾是希望我们永世不分离。再说你不觉得这是个传家宝么?将来可以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少年目瞪口呆:“这不是彩衣宗的东西么?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 少女恨声道:“我是彩衣宗宗主,再说全天下都说女生外向,老娘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再说如果没有你,这些宝贝还在彩衣阁吃灰呢!” 说起这段往事,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自初次相见整整过去了两年。 夏灵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了,看看怎么样!” 铜镜中的少年束发高挽直垂腰间,黑发白巾交映,飘荡间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少女笑着打趣:“你要是听你爹的去读书,绝对是个风流才子,可惜就是黑了点。” 张子龙反唇相讥:“那某人可就惨了,估计现在还在为五千两银子奔波呢。” 少女看着少年的背影甜甜的一笑:“说的也对!” 说话间天色已经见亮,清晨的阳光虽然并没有什么温度,可是从窗外倾斜进来,整个屋内顿时为之一亮,心头也升起了几分暖意。 张子龙看了看天色,神情变得肃穆:“灵儿,如果此战败了…” 夏灵儿直接打断少年:“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张少侠,还没打怎么就说这种丧气话?”看少年欲言又止,少女上前一把抱住少年柔声道:“不论胜败,不管你是战场杀敌的将军还是恣意江湖的侠客,就算去当那赵安定的鹰犬,我夏灵儿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生永世!” 张子龙手臂僵硬的回抱住少女:“灵儿,谢谢!放心吧,等过了今天我就带你去上京。” 少女笑颜如花:“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松开手后退两步,看着面前亭亭玉立如娇艳桃花般的少女,少年点了点头:“我张子龙从不骗人,一言为定!” 说完按动臂铠机关,伴随着一阵机括声万骨甲如有生命般蔓延全身。 上身是件短打胸铠,护住要害的同时还丝毫不影响双臂活动。连接其上的是一个硕大的右肩甲,两个人头大呈盾牌状,就是这面肩盾,不知道多少次救了少年性命。下半身是宽松裙甲,甲片密集如海浪般层层叠叠,打在上面的攻击都会被卸去大半力道。 整件万骨甲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银光璀璨,剩下的只是死灰般的惨白与上面斑驳不可计数的划痕。这是一件可能在下一次战斗就会损坏的铠甲,这是一件久经沙场的铠甲! 夏灵儿看到这幅铠甲,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如此多的伤痕,实在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背上青梅酒,挂上朱红色酒壶,少年来到少女身前,以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一切都会好的!” 夏灵儿擦了擦眼泪,狠狠在少年胸前打了一拳:“走吧,我的英雄!” …… 辰时,广陵府东城外,距离比武开始还有两个时辰,可汇聚在这里的看客已经不下十万众,人山人海一望无际。 七杀演武的擂台是新搭建的,方圆两百丈的规模可能只逊于武院那座淮国第一演武场。连所用砖石都是最上等的青砖,这种砖十分坚固不输寻常铜铁,就算这样也整整垒了一丈高。 围绕擂台搭设了可容纳万人的看台,除了东面是给朝廷官员与达官显贵准备的,其余早都坐满了燕、徐、江、福的江湖高手,要知道能坐在这里的可都不简单,那必须得是能叫上名字的大门大派。 看台四周都有精锐禁军负责维护秩序,你要是一报名号没人听过,不好意思,外面跟百姓一起看吧。 虽然距离开始时间尚早,可是赵安定带着百官已经入座。这是一场百姓的盛事,一场武林的盛事,然而很少人知道,这其实也是他赵安定的盛事。 一个身经百战将军,一个化形巅峰的超级高手,一个凭借少量兵力全歼二十倍于己方悍敌的战神。这些都很耀眼,但是对他赵安定来说,值得招揽但不会这么竭心用力。 但是这一切的荣誉都属于一个十八岁少年呢?! 东城方向突然传来铺天盖地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最终汇聚直冲向云霄。 赵安定身边的叶红妆好奇的踮着脚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赵安定满脸笑意:“还能怎么了?一定是主角到了!” “张子龙来了,在哪在哪哩?”叶红妆闻言张望的更起劲了,可是一眼望去都是无边无际攒动的脑袋,哪里能看的真切。没一会小姑娘就有些泄气,跑到旁边去吃点心了。 赵安定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女子:“赵飞燕,这一切不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么?为什么看着反而兴致不高?” 一身寻常的粗布麻裙,可怎么也遮挡不住那身书卷气的妩媚女子,正是前广陵王郡主赵飞燕。 赵安定拍了拍脑袋故作恍然大悟:“被你利用的正主就要来了,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对啊,依本王对你的理解,你不应该是拘泥于儿女情长的凡夫俗子。怪哉,怪哉,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飞燕面无表情:“王爷只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就行。” “当然,你我毕竟有战国策订立的契书,尽管放一万个心。只是本王到现在还有一事不明,还请表姐请教一二。” 赵飞燕并未作答,赵安定自顾自的说:“假意勾结墨家引他们叛乱,替本王找到了个名正言顺清理他们的理由,这个计策很高明。但是虎贲营乃是赵修武的死忠,为何你也要下手呢?” “不除掉他们,王爷您能放心么?虎贲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丝毫用处,自然不会为了他们让王爷猜疑。” 赵安定抚掌大笑满眼钦佩:“飞燕真乃奇女子也,那张子龙呢?当初一没有他的行踪,二本王也没有动招揽他的心思,为何要助我收服他?还不惜暴露影卫蛰伏的消息给我,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当上福州节度使,就等于上了王爷这条船,当然要提前开始谋划。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像张子龙这样的人如果与之失之交臂必然会抱憾终生。我敢断言只要把他送进兵部,等将来九五之争时他的一句话,比半个庙堂的声音还要重。” 赵安定闻言没有称赞也没有反驳,而是眯起眼仔细思虑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要知道张子龙此人不知变通,领军打仗可以但是进了兵部能混的风生水起么? 赵飞燕仿佛看破了他的心事,在旁边继续:“他此人看似不懂变通为人固执又只认死理,可这正是他的宝贵之处,与他相交的人会不自觉的对其钦佩。他那种意气用事不计后果的莽夫行为,才更让人愿意跟他成为生死兄弟。这点不论是朝堂还是地方,江湖还是市井都一样。” 赵安定喃喃自语:“庙堂之争尔虞我诈,越是置身于泥潭的人越渴望有人伸出援手,越是深陷黑暗的人越憧憬光明。也许,正如你所说。” …… 海啸般的欢呼由远及近,片刻后擂台前的人海分开一条道路,张子龙带着彩衣宗一众弟子来到近前。 夏灵儿嘱咐道:“张少侠,千万小心!” 少年点了点头,少女带着任宁等人上了看台。 张子龙缓步登台速度不快,百姓们的欢呼声却越来越热烈。那些看台上的外州武林中人纷纷面面相觑,虽然来到福州早就听过不止一遍少年的事迹,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受到百姓拥戴。 少年来到宽阔擂台正中间站定,这一刻数以万计双眼睛都盯着这个白衣胜雪的少年。 “战神!” “战神!” “战神!” 百姓们的欢呼声逐渐统一,一时间战神之名响彻天地。 看台上的赵安定眉头微微蹙起。 赵飞燕看着如日中天如天神下凡的少年,嘴角不自觉的勾动露出一个笑容。 岁月的长河似乎倒流,美艳女子眼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此番模样。银枪少年与金弓少女,曾经让她羡慕了好久……好久…… 第二十章 七杀演武(二) 看台上,彩衣宗众人纷纷落座。面对山呼海啸的欢呼,聂小蝶有些感慨:“谁又能想到,两年前还是个刚入江湖的菜鸟,如今居然就名震天下了!咱们这小师妹的眼光,还真是让人钦佩啊。” 夏灵儿笑了笑没有回话,反而四下张望还不停的看着天色。 任宁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有些担忧:“怎么只有他一人?” 夏灵儿虽然心里也十分着急,闻言也只能宽慰:“放心吧大师姐,他相信一定会来的。” 大道无情,光阴流转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期盼而驻足。此时欢呼声已经停止,更多的人在对台上的少年品头论足,片刻后也失去了兴趣,各自的攀谈闲聊了起来。 太阳缓缓升高,距离开始比武只有一个时辰。 东看台,赵安定抬头看了看天色:“看来咱们的战神并没有什么帮手,你们准备好了么?” 自他身后一字排开六人,闻言同时恭声应命。 赵安定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身后孙天养的座位前:“孙刺史,这次就劳烦您老了。” 孙天养此时正在给旁边一位身穿文官官袍的汉子交待着什么,闻言面上微微一笑:“王爷,这少年孤身一人您麾下又高手如云,当真需要老夫抛头露面么?” 赵安定双手负后看着擂台上少年孤独的身影,意气风发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只有孙老您上了小王才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孙天养闻言捋须点头:“既然如此,敢不从命。”老者说完起身褪去官袍,露出一袭青衫儒袍:“对于这个以一己之力就能撼动棋盘的小子,老夫也很有兴趣。” 一道身影疾驰到擂台中央,等他站定才发现是个面色威严的中年汉子,一袭红袍头戴官帽:“各位,鄙人乃蒋心远,奉福王殿下命特意主持此次七杀演武。” 中年汉子真气激荡,声音如天雷滚滚响彻全场。所有人都惊骇此人内功着实不俗,显然已经是化形境的一流高手,同时又感慨不愧是七杀演武,连主持的人都身手不凡。 张子龙打量中年汉子片刻笑道:“蒋帮主,别来无恙。” 蒋心远连忙行礼:“多亏了张大侠跟方大侠把我从千岛湖带出来,如今官居广陵城司令官,过得还算不错,谢谢挂念!” 司令官职责上传下令,虽只是个正六品文官,但经常可以出入王府与各个衙门,也算是个不错的差事。 张子龙刚想说话,只听破空之声大作,自东看台飞身而来七道身影,各个真气激荡气势不凡,只好闭嘴凝神戒备。 待看清来者何人后,张子龙的杀意就不由自主的激荡起来,竟还都是老熟人。 自左开始第一人,身高九尺面相凶恶,络腮胡身穿绣春袍腰悬一柄精光长剑,冉霸! “小子,没想到你真的能活下来,命挺硬啊!”九尺大汉咧嘴打着招呼,口中獠牙锋利如同尖刀。 少年冷笑:“既然已经给皇城司当狗了,最好就管住自己这张破嘴。因为会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只有那些狐假虎威的狗才会嗷嗷狂吠。” 冉霸眼中杀机暴起,可想起云亦巧的命令,也只能压着怒气:“过了今天,你也是一条狗!” 第二人,体型消瘦尖嘴猴腮,身穿亮粉色长袍手持明黄羽扇,李行舟! 张子龙从来就是能动手绝不逞口舌之利,可是对于李行舟却是个例外,当初被囚禁在千岛湖水牢,少年只能通过破口大骂来宣泄。 往事浮在心头,少年咧嘴一笑:“李行舟,今天你必死无疑!” 不知是在皇城司监牢里受了什么残酷的折磨,粉袍汉子明显没有了之前的阴狠,闻言居然吓得一个激灵,连话都不敢放一句。 第三人,是个体型是寻常壮汉三四倍的大胖子,身穿员外袍满脸和气的笑容,腰间鼓鼓囊囊的挂满了钱袋子,沈平! 见到少年看来,沈平连忙躬身打招呼:“见过侯爷,以后又能一起做事了,实在是可喜可贺。”一张大饼般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张子龙却并不买账,直视对方双眼:“沈平,你我原本私交不错,就算你临阵倒戈我也并不生气。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助纣为虐去屠杀沧浪帮,那些帮众与海寇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杀他们?” 沈平面色不改:“侯爷,我现在只是个当差的,要知道上命难为啊~” “好一个上命难为!”张子龙冷哼一声依次看去,林之虎、云亦巧、岳青、孙天养。好大的阵仗!七人之中六名一流高手,一名绝顶高手,赵安定看来此次势在必得。 岳青面色威严沉声道:“少年,七杀演武乃淮国盛事,你既然连帮手都没有还是认输吧,免得到时候难看。”话虽然说的严厉,可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担忧。 张子龙双臂环胸:“时间还没到,还是说你们准备现在动手?” 孙天养转身就向看台走去:“既然如此,我们等小友一会儿又有何妨?规矩不能坏,午时正是开始七杀演武!”其余六人连忙跟在老者身后。 “孙天养,能不能单独跟你聊聊?” 老者驻足。 冉霸转身呵斥:“小子,别以为自己现在多了不起,居然敢直呼孙刺史名讳,难道是找死不成?” 张子龙看都没看他一眼,仍然盯着老者背影:“父母给咱们起的名字就是用来叫的,只有自觉卑贱之人才会有你这种念头。” 冉霸面色潮红破口大骂,张子龙从头到尾不为所动。 云亦巧在老者旁边轻声道:“既然这小子给脸不要脸,还请大人出手教训一顿,趁早结束这场闹剧。” 孙天养抬头看了眼看台上兴致勃勃的赵安定,叹息一声:“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六人领命返回看台。 孙天养走到少年近前:“少年,算起来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老人看上去六十左右,满头梳理整齐的华发被一顶青龙玉燕冠束在头顶,面容清奇双目炯炯有神,颚下蓄着三寸白胡,身穿藏青色儒衫长袍,空着的双手负在身后,浑身散发着一股正气让人自惭形秽。 张子龙坦言道:“算上东山山脉,应该是第二次见面!”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少年瞬间想起了子母山顶的那一幕。 孙天养恍然大悟:“对对对,老夫差点把那次忘了。仅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让所有谋划付之东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张子龙闻言气血翻涌,刚要开口质问。 孙天养已经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说道:“果然是少年心性。你是不是想问老夫既然一直替朝廷效力,为什么会策划出这一场为祸福州的大乱?” 说完想了想:“是不是还想说此次大乱致使福州百姓死伤惨重,数百万妇孺被海寇奴役东海,这么做对老夫有什么好处?还有老夫到底有没有良心,为何能如此冷血无情?!” 老人一连串的话,说的张子龙哑口无言,回过神后冷声道:“既然你什么都明白,能告诉我么?” 孙天养环顾四周,偌大的演武场上只有他与少年两人,这才开口:“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嫉恶如仇眼力容不得半点沙子。曾几何时老夫也跟你一样,可是这有什么用?” 老者深邃的眼神看向天空,声音也低沉起来:“三十岁前老夫跟你一样,虽是儒家弟子却平生最喜仗剑行侠。名满天下后方才入仕为官,前后出使二十六国,所见所闻令老夫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深知淮国之积弱,变革改法已迫在眉睫……” 说完老者看向少年:“说这些你都懂么?” 张子龙若有所思:“我爹也在朝廷为官,小时候曾听他说过淮国有过一次变法,但是并没有成功。” 孙天养点了点头:“听懂就好,不然就要变成对牛弹琴喽~”说着面上泛起一丝笑容。 “各州王府势力太大了,矿税钱粮,律法条文,三品以下官员任免,这些关乎朝廷之根基的大权都被各王府牢牢握在手中。他们任人唯亲勾心斗角,只顾着眼前利益与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安危。边关战乱需要粮草他们不管,大旱大灾年别州逃难的流民他们拒之门外。” 老者叹息一声问少年:“少年,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张子龙点头:“该!” “索性陛下乃圣明之君,下定决心展开变法。第一步就是在各州设立刺史、节度使二职分管军政,如此一来就能分散王府的权利,经营数年等各州安稳后,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实行削藩。” 孙天养说着仰天长叹:“等朝廷重掌大权,第二步就可以抑商扬文,大肆宣扬儒家仁义礼智信的思想,教化那些只知名利而不懂仁义的百姓,用不了三十年就能让淮国彻底脱胎换骨。可惜啊,陛下太小看坐镇各州的这些远房亲戚了。” “老夫就是当年赴任刺史中的一员,记得那时候刚已是深夏天如流火,福州气候又潮湿,老夫不忍看随从受苦就驻扎在山林中。” 张子龙皱眉追问:“然后呢?” 孙天养眼中泛起了一抹寒光:“一万铁骑呼啸而至,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赵匡的卫龙军了。他们围而不攻放火烧山,老夫只能带着随从向山上逃,光冲天的烟气就活活呛死了大半。火势蔓延上来后,不少人受不了煎熬都选择跳崖死个痛快。老夫堂堂淮国从一品大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无能为力!” “那里有老朽的夫人、孩子、挚友、亲信,全都死了,全都死了~”老者说完继续问少年:“你说赵匡该死么?” 张子龙皱眉不语,片刻之后才点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该死!” “好一个天经地义!所以说只有少年人才会有此气概风流!”孙天养抚掌大笑,接着话锋一转:“可你有没有想过,赵匡乃皇亲国戚贵为王爷,在权势滔天的他面前就连陛下也要礼让三分,淮国那条律法能约束他?” “没有律法也有天理,如果是我的话,会亲手宰了他以慰亡灵!” “可赵匡只是下令,那些亲自动手杀人的卫龙军呢?” “杀!” “可军命难违,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如此轻易杀掉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 “明知恶令而从之,是为助纣为虐尔!可杀!” “如果你是当年龙卫军的一名普通士卒,会怎么办?” “箴言上官此行不义!” “上官如若不听,反要治你个祸乱军心之罪,又当如何?” “坦然赴死!” “果然是个有趣的少年人!”孙天养看着少年干净的眼眸,仰天大笑:“你可以杀了赵匡,可以杀了行凶的卫龙军,但是有什么用?赵文华或者赵修武会顺势继承新任广陵王,对朝廷来说一点都没改变!” 张子龙皱眉反驳:“也可能新任的广陵王会接受朝廷改革。” 孙天养突然面色一肃:“少年,在其位谋其政,坐上了那个位置是不可能轻易放下的。” 张子龙冷笑:“说的信誓旦旦,可世间万事真有绝对?” 面对少年的咄咄逼人,老者挥了挥手:“这点老夫不与你争辩,等以后你长大自然会明白。” “如果说长大就是变成你们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肮脏之人,那我宁可永远长不大!” 老者一愣,皱眉思索片刻称赞:“此话说的好,说的妙,说的有理!可天底下的人终归都要长大,这是天道循环绝无侥幸之理。” 少年看了看天色,声音已经有些不耐:“孙天养,能不能直接回答我,为什么要策划这次海寇犯境?” “人老了多少就有些啰嗦,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 老者也抬头看了看天色:“当时老夫凭借修为藏身悬崖才侥幸逃得一命,之后面临的就是影卫无休止的追杀,只能在东海之畔以假死逃生。” “返回朝廷才后得知,与老夫一同出任刺史的同僚几乎无一幸免。陛下龙颜大怒,一条不破不立的毒计也应运而生,从那年起国号也改为泰安。” 张子龙闻言一愣,他就是泰安元年出生的,没想到这个国号背后还有这条隐秘。 第二十一章 七杀演武(三) “人为制造一场兵祸,朝廷只需隔岸观火,等两败俱伤后再派兵清理残局。这样一来,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行削藩之实。” “海寇嗜杀成性,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为此举而丧命。朝廷为何不直接出兵过来攻打福州,以赵匡的实力必然挡不了多久!” “朝廷有兵力扫平福州,难道还有兵力扫平所有藩王?一旦打草惊蛇让那些王爷感到有唇亡齿寒之危,他们结盟同时起兵又当如何?此计最妙的是不仅收复福州,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那些王爷看到了朝廷的实力决心,不敢再全力阻挠新政推行,有此一点就够了。” 张子龙嘴里有些发苦:“好一个杀鸡儆猴!那为什么选福州这只鸡?” “据皇城司密报,赵匡此人却有反心。少年,现如今福州虽然死了不少人,可也换回来一个隐患尽除的朗朗乾坤,百姓们以后世世代代都能安居乐业,这难道不好么?” 张子龙声音有些沙哑:“一路见闻是如你所言,人心思安歌舞升平。可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难道只有这样才能变法?” 孙天养这次没有回答,与少年二人对视良久转身走向看台:“是非对错就留给后人评说吧,非黑即白的事情只存在书本之中。少年,有时候人必须放弃点什么,才能得到点什么。离午时已经不到半个时辰了,你还是想想是战是降吧!” 张子龙看着他略显孤独的背影,自语道:“你是错的!” 孙天养回到看台,赵安定连忙迎上:“孙老,从来没见过您居然会有如此雅兴,跟他都聊了些什么?”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总想找人说说,看这少年是个可说之人,就随便聊了聊往事。”说完看着擂台中一袭白衣的少年轻声道:“到底还是年轻!” …… 时间缓缓流逝,距离正午也越来越近。 张子龙始终如苍松一般矗立在擂台上,纹丝不动。 赵安定看了看天色,起身来到栏边:“时辰快到了,诸位上台吧!问问张侯爷是准备以一敌七,还是准备直接认输。顺便告诉他,墨家那边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放人。” 孙天养老神在在没有动作,其余六人领命,施展轻身之术登上擂台。 云亦巧笑着把赵安定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劝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不惜为你摆下这么大的场面,侯爷应该明白这份诚意吧?” 不等少年回话,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狂风,卷动着地上积雪漫天飞舞,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一个张扬的长啸随之响起:“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 张子龙嘴角上挑:“来了!” 狂风散尽,少年身边多了三人,李行舟与冉霸的脸色同时一片铁青。 “萧河!”“薛风扬!”“范青!”三人自报家门。 冉霸看着对面身穿紫袍的十二岁孩子,满脸阴郁问:“你居然没死?” 范青摸了摸背后几乎与他等高的长剑剑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不带你一起下去见水神宗的列祖列宗,我哪有脸死?” 张子龙满脸疑惑,萧河在旁小声解释:“我去找薛老怪的途中,在应江边遇见了半死不活的水神宗宗主,这才知道冉霸投靠赵安定得势后,就回千岛湖灭了水神宗满门夺取了六眼水脉。我看能用就给带回来了!” 张子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对薛风扬抱拳道:“薛前辈,感谢此次前来助阵!” “助阵?”此时的薛风扬披麻戴孝一身白衣,闻言桀桀怪笑看着对面李行舟:“我可不是助阵来的!” “薛老怪,凡事都讲究可先来后到,他可是我的猎物!”萧河皱眉挡在薛风扬身前:“今天还真是个报仇雪恨的好日子!” 突然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云亦巧看着对面四人:“看来今日怎么都要打上一场了,七杀演武乃是各出七人捉对厮杀,如今你们少了三人,当可……” “还有我们!”她话还没说完,远处天边就传来一声大喝。在场所有人都转头去看,只见无数黄沙托着一柄十丈长的土黄色巨剑,离地两丈疾驰而来。 地面的百姓纷纷避让,还是有不少人被黄沙掀倒在地弄了个灰头土脸,站起身后也不咒骂,而是目瞪口呆:“乖乖,这剑会飞?” 巨剑之上并排站立四人,为首两人正是杨顶天、柳如月,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华羽,吕今瑶二人。等飞到擂台上方时,杨顶天剑指一撤做握剑状,黄沙土剑均化为漫天华光,须弥见汇聚成古剑太阿。 华羽装模作样的点了点:“我们现在有八个人,你们只有六个人,这怎么算?” 云亦巧根本没有理会邋遢青年,而是死死盯着杨顶天二人:“中平剑杨顶天,彩莲仙柳如月,你们为什么会在福州?” 此话一出,周围看台上顿时一阵喧哗。先天以下无敌手的中平剑杨顶天,有淮国第一剑客之称,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在这里? 看台上的赵安定眉头紧蹙:“你不是说他招不来帮手么?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赵飞燕也是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影卫一直密切注意着他的行踪,应该说是万无一失才对。如果有变故的话应该是在吉水县,我们对那一无所知。” 赵安定心思电转,回身走到孙天养面前:“孙老,形势有变,还请您上台主持大局。” 老者起身向擂台上走去:“这才像点样子,七杀演武乃淮国最高武试殿堂,虎头蛇尾的话必然会让人贻笑大方。” 擂台上…… 华羽来到少年身边悄声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子龙简短解说的把事情经过与赵安定的赌约说了一遍。 “又是赵飞燕!这婆娘到底要干什么?”华羽沉声问:“墨家这次算救下了,可是如果输了你就要效忠他赵安定?而对方那个孙天养还是个妖孽的先天高手?” “就是他!”张子龙探手一指,身边七人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从东看台行来一个老学究模样的青衫儒生,那种与天地近乎融为一体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孙天养上台后朗声道:“时辰已到,等你们决定好哪七人出战咱们就开始!” 萧河撇嘴追问:“刚才你们想以七打一,现在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以八打你们七?” 华羽连忙拉着青年:“这位好汉,这位大爷,您不知道就别乱说。七杀演武七杀演武,上来八个人岂不是坏了规矩?皇城司高手无数,难道你真的以为他们只有这七个人?别添乱了好么?” 孙天养不禁莞尔:“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快些决定。” 张子龙环顾周围众人。 吕今瑶冷声道:“我要亲手杀了沈平!” 萧河与薛风扬异口同声:“李行舟!” 小孩模样的范青目露森然:“冉霸!” 少年不由头疼,最后目光落在华羽和柳如月身上:“我与师兄的实力对这场比武的胜负至关重要,你们两个……” 邋遢青年直接耸肩:“打打杀杀我没兴趣。” 柳如月近乎同时说道:“只要能陪在杨哥哥身边,在哪都一样。” “呃~”张子龙与杨顶天互视一眼满脸无奈,最终还是杨顶天开口:“柳妹你还是在台下观战吧,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柳如月满脸幸福的答应,转身下了擂台。 张子龙这才率众而出:“孙天养,开始吧!” 老者点头道:“按照七杀演武的规则,双方可自行安排上场次序且不得更改。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准备。”说完带人退至擂台东侧。 看台上,赵安定皱眉问:“你怎么看?” “啊?咋哩?”叶红妆不知从哪跑来,正一手一串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 赵安定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后满脸苦笑:“红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叶红妆翻了个白眼,一口连吃两颗糖葫芦这才含糊不清道:“是你自己没注意,想什么这么入神?”说完眼角余光突然看到擂台上的众人,连忙跑到围栏边:“哇,咋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哩!赵安定你看,那还有个小孩子哩。” 她在这边看着热闹,赵安定则来到赵飞燕身边坐下:“你怎么看?” 赵飞燕平静道:“如今以七敌七变数太多。孙刺史可必胜一场,云副指挥使本来如果不碰上张子龙也可胜上一场,可如今这个淮国第一剑客的出现,局势就不一定了。” “说到底我们现在从绝对胜算变成了略微占优,如果对方安排得当,让弃子对上孙大人,恐怕……会输!” 赵安定赞叹道:“不愧是福州奇女子,那依你看我们怎么安排出场?” 妩媚女子心思电转,略微思索片刻:“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能让孙刺史对上张子龙或者杨顶天,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 “能做到么?” 赵飞燕双眼盯着擂台上的邋遢青年,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可以!” ………… 擂台上,张子龙带人来到西侧一张书桌前。 范青顿时暴跳如雷:“萧河,你说只要跟你过来就可以找冉霸报仇,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事先说好,我可不会跟其他人动手!” 萧河挠了挠头:“这……来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薛风扬也在旁边冷声道:“除了李行舟,我也不想跟其他人打,耽误功夫!” 萧河顿时不乐意了:“薛老怪,范青他与我刚认识就算了。可咱们跟张子龙可是老相识,你难道就真的不闻不问?可别忘了当初是靠谁才走出的水牢!” 薛风扬冷笑:“别跟老夫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忘了我们组建天道盟为他杀了多少海寇,情分早就还完了。我现在只认李行舟!” 方才还气势凛然慷慨激昂,转眼间这些临时聚集起来的高手们已经开始内讧。张子龙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此处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你们杀海寇是为了我?” 在场众人顿时觉得遍体生寒,还没说出的话顿时又被吞进腹中。 少年冷漠的眼睛扫视一圈,先停留在白衣女子身上:“都是这样想的吧?吕今瑶,你一向对朝廷深恶痛绝,赵修武率虎贲营前去投奔共同抗击海寇,你连寨门都不开,是也不是?最后之所以跟陷阵营一起战斗也是出于无奈,毕竟大本营都被攻破了,带领几千残兵败将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还想复仇,只能加入我们,对么?”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共生共死了这么久,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张子龙并没有回话,目光又转到范青身上:“说起水神宗我就记起来了,千岛湖的霸主,说起来多么威风。可是你们做了什么?海寇都打到大门口了还喊着不问世事的口号,如同鸵鸟一般把头藏到屁股里,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你可知道当初海寇大军已经到了山水郡,如果没有我们水神宗早就成了一堆枯骨。” 张子龙说着声音更冷:“那你可又知道不知道,当初海寇如果没来山水郡,我就会率天道盟直接踏破你水神宗山门!” 范青周身真气暴涨,反手抽剑就要动手。 张子龙目光怜悯的看着他:“井底之蛙!” 雷术!崩拳! 张子龙右手瞬间电光大起,下一瞬间就正面轰中范青的护体真气,可怜他连剑都没抽出来就被打飞到擂台外十丈处,只留下一道布满电光焦土的深坑。 张子龙目光再转,盯着薛风扬:“薛风婷是我师母,按理说还是我的长辈,可是你这幅嘴脸实在配不上我称呼你一声前辈。出手吧,能接下我三招就饶你不死!” 狂妄,极端的狂妄! 少年从来就不是好脾气,而薛风扬的那句话彻底点燃了他。 薛老怪凝神戒备心下骇然,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少年比之原来简直更是判若两人。水神宗宗主范青乃是化形巅峰的修为,在他面前居然一拳都撑不住,委实可怕! 华羽与萧河二人连忙拉架:“张兄弟,不至于不至于,再怎么说这也是咱们的帮手不是。人家大老远的跑过来助拳,万万没有自己先动手的道理。” 杨顶天双臂抱剑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看到这笑了一声孤傲道:“只是为了复仇而已,谈什么交情?七杀演武还有一个规则,凑不够七人的一方可以申请重复出战。这些土鸡瓦狗的还是让他们滚吧,省得在这里碍眼。反正只要有你我师兄弟二人就足够了!” 无以复加的狂妄!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僵住。 第二十二章 七杀演武(四) 这边的骚乱一时间引起了全场的注意,所有人都一片哗然,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居然导致了他们自己内讧。而已经做好安排的赵飞燕则嘴角上挑:“江湖?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尔!” 叶红妆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我哩个乖乖,一拳就把人打趴下哩,这家伙好像又厉害了!” …… 因为有真气护体所以范青并没有受伤,只不过气血有点激荡再加上全身麻痹。 他双目无神的躺在深坑内,耳边充斥着看台上的奚落和嘲讽。自幼被收为水神宗,勤勉训练、尊从祖训,一直深受师门长辈的器重。尤其年纪轻轻就被选为宗主,更是让他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是为什么? 少年双拳紧握。明明水神宗什么都没做,冉霸仗势欺人扣了顶通敌叛国的罪名,问都不问一句就率大军踏碎了山门。想要报仇,做梦都想报仇!可是他做不到。冉霸时任山水郡皇城司指挥使,地位实力相差了太多。也许,这场七杀演武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杨顶天的话传入耳中:“让他们都滚吧!” 范青浑身一僵,咬牙把自己身体从坑中拔出来,一步步走回擂台,同时嘴里喃喃自语:“范青,不能走!必须报仇!不能走!必须报仇!” 华羽严肃道:“杨兄,如果他们三人走一个,估计这次就必败无疑了!” 杨顶天轻蔑的看了薛风扬与范青:“哦?就凭他们?” “别忘了对方可是有先天境界的绝顶高手,你虽然号称先天之下第一高手,可是真的遇到先天境呢?所以说虽然比武尚未开始,可其实就等于我们已经输了一场了。原本遇见他的机会并不算大,可是如果你跟子龙复战,那几乎就必定会碰上他,到时候……” 杨顶天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华羽继续:“七杀演武虽然比的是武力,可是更重要的是合理安排出场次序,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扬长避短获得最终的胜利。根据规则最重要的莫过是第一场,第四场,与第七场。” “现在只剩半炷香时间,如果各位相信在下就由我来策划吧。” 张子龙等人陆续点头同意,丝毫不提刚才的不愉快。 …… 半炷香后,震天锣鼓声响彻天地。蒋心远接过双方递来的纸条展开一看,马上慷慨激昂道:“现在公布此次比武对战名册!” 擂台北侧边缘处,几十名禁军推来一面方圆十丈的巨大帷幕,有善书法者爬高上低写着对战名单。 第一场:华羽对战云亦巧 第二场:萧河对战李行舟 第三场:范青对战冉霸 第四场:杨顶天对战岳青 第五场:薛风扬对阵林之虎 第六场:吕今瑶对战沈平 第七场:张子龙对战孙天养 斗大的朱砂楷书刺人眼球,通红的字体让人仿佛闻到了血腥之气。华羽脸色大变:“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猜到我的想法?”他所看中的一、四、七场,碰到的刚好是对方最强战力,这是巧合……还是? 更可怕的是张子龙最终还是对上了敌方最强战力,如此以来后继乏力决出胜负的策略就彻底无用,只能赶在第七场前速战速决获得四胜,不然……必败无疑! 范青双拳紧握直到流血也不自知:“好,好,好!” 薛风扬脸色异常难看,旁边萧河拿匕首剔着指甲:“别担心薛老怪,我不会让那家伙活着下台。” 邋遢青年扫视了擂台对面的七人一眼,接着又把目光放到东看台上,可是距离很远加上人头攒动根本没有任何发现! 铜锣被再次敲响,全场为之一静。蒋心远再次慷慨激昂道:“七杀演武正式开始,请两位高手上台!” 张子龙看着邋遢青年的背影嘱咐:“华兄小心,这女的很厉害,实在不行……” “第一场必须胜!”华羽摆了摆手,大踏步来到擂台中央与女子相隔五丈对立。 云亦巧素手抹过腰间的软剑:“前两次算你运气好,如今还不知好歹,难道真要把这命留在福州才安心?” 华羽神情肃穆:“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第一场至关重要,云副指挥使你说是么?” 蒋心远看了看手中二人的介绍有些尴尬的宣布:“第一场比武,华羽对战云亦巧。可惜二人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头,看来是深居简出的高手,现在我宣布……比武开始!” 云亦巧几乎在刹那间离开原地,手中已经拽出了腰间软剑:“这么性急的男人,真是讨厌!”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三个黑黝黝的小洞,显然是被对方的指劲所打。 “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不见得讨喜!”华羽冷哼一声,十指近乎同时环绕上苍青色真气,劲风呼啸攻向对方上中下三路。 云亦巧手中长剑挥洒开来,如无骨之蛇疯狂摆动。伴随着气泡被戳破的声音,指劲都被凌空打爆,下一刻脚下错步就向青年杀来。 华羽身形暴退,同时长袖飘摇连连出指,点苍指的指劲倾斜而出,这次攻击的是对方下三路,意图逼对方躲闪退避拖延时间拉开距离。 可云亦巧却没有按常理出招,脚下用力一踏身体就腾空而起,手中软剑泛起凛冽紫芒,如苍鹰扑食一般俯冲而下。 好机会! 一直退让的华羽双眼一亮,脚踩天罡如一道青烟出现在前方五丈处,正好背对空中女子,同时一道悄无声息的阴阳指劲疾速打向对方后心。 混元指,两指必死! 可惜天不遂人愿,云亦巧对此早有准备。只见她素手一引软剑倒转,铺天盖地的凛冽剑气汹涌而下,如瀑布一般淹没了少年身形。 原本喝彩连连的围观百姓此时纷纷惊呼出声,这一剑中了哪还有活路?没想到这次比武第一场就闹出了人命。 一道破空声自紫芒中响起,云亦巧本能的挥剑砍去。只听“噗~”的一声,有什么软软的物件被长剑切开,暴起的白烟顿时笼罩住了女子身边丈许方圆。 等她冲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灰头土脸咳嗽连连。华羽的身形出现在剑气瀑布的后方,手中还不断抛接着一个小球:“上次你不是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么?跟他一起时间长了,差点忘了华某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云亦巧咳嗽的泪眼汪汪:“这是什么东西?” 华羽耸了耸肩:“放心,我还没有下作到跟你一样用毒。这只不过是用二十多种辛辣之物配出来的调料,平常我都舍不得吃,今天便宜你了。” 邋遢青年心中暗恨,要不是配不出能放倒化形境的毒药…… 而他缩在袖中的左臂上出现了一道剑伤,鲜血淋漓,显然刚才的那记剑气没有完全躲避开。 趁你病,要你命。 华羽二话不说开始进攻,双方又斗在一起。女子因为身体不适,刚开始落入下风只能选择躲闪避让。可五十招后攻守又调转回来,紫色剑气波涛汹涌如潮如汐,不善攻坚的华羽被逼得上蹿下跳。 云亦巧软剑挥舞屈身近前,剑气紧随其后圈住邋遢青年:“华公子,这么快就不行了?” 被近身的华羽并指如剑,频频点在剑脊上,虽然狼狈却抽空回了一句:“我更希望在其他地方跟云大人一决雌雄,在这里舞刀动枪太煞风景。” “不知死活!”云亦巧冷哼一声,手中长剑明光大放。 五月初六,东海之滨,大雨。 福州地处临海,本来雨水就多再加上时值雨季,这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接天连地再加上电闪雷鸣,如同末日一般。 半人高的灌木丛中,三百金甲战士趴伏其中,五步开外根本无从可察。 张子龙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远处山坳。华羽抹了把脸上成片的雨水问:“凯特他们虽然已经被杀破了胆,可是我们也是强弩之末,要不然找地方稍微休整一下避避雨。” 少年眼睛如同繁星般明亮:“海寇还有两万,绝对不能跟他们拉开一寸距离,不然我们就输了。” 华羽虽然心智超越常人,可依然对此不甚了解:“为什么?养足了精神不是更好?” “你在休整,敌人同样也在休整,如今敌强我弱只能孤注一掷。我们的将士不论体力、毅力都在他们之上,必须如跗骨之蛆一样粘着敌人,只要他们露出一丝破绽我们就可以一击毙命。” 那一战,陷阵营大破凯特,斩敌过万,自身损失不过数十! 七杀演武,擂台。 华羽懒散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接招!!” 千夫所指! 邋遢青年眼中精光暴涨不退反进,双手如同花丛中翻飞蝴蝶,漫天若虚若实的指影瞬间倾斜而出。这一下太突然,距离也太近,虚虚实实的指劲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云亦巧心头大惊,一边舞动软剑格挡一边抽身后退。金铁声如爆竹般响成一片,华羽身体前倾,漫天指影如排山倒海追击着女子身影。 这一进一退就是二十余丈,所谓攻势总有穷尽时,云亦巧瞅准机会一招分水剑逼开青年,随后轻轻一跃正踏在对方胸膛。 华羽如滚地葫芦一般退后五丈,云亦巧也借机后退:“华而不实,还真配你的姓!” 如此精彩的对决让观战之人大呼过瘾,欢呼声如潮水一般。杨顶天称赞:“不错,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贴身近战才是混元指的真谛。” 张子龙却眉头紧锁:“我跟她交过手,接下来才是重点。” 擂台上,华羽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抹了把嘴角血迹,眼神凶狠如饿狼盯着女子:“第一指!” “噗~” 右肩处的衣衫突然炸裂开,其内真气运转也有些桎梏,云亦巧赞叹一句:“阴阳二气归复混沌是为混元,你这招混元指果然有独到之处!”说完手中软剑爆发出惊人的威压:“可惜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嘴倒是挺硬,看你能撑到第几剑!!” 十步一杀! 第一步,开山! 女子手中软剑暴涨千倍,如同一座大山向华羽压来! 无形的气机如同万道丝线捆缚住了他的全身。邋遢青年双脚直没青砖,目光穿过剑光死死盯着女子身形,妄图找出破绽。 可惜,一无所获!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剑光以泰山压顶之势淹没了青年周身两丈方圆。 真气消散,女子瞳孔微缩,想都没想一个矮身冲出十丈距离。再回头时果然看见邋遢青年出现在她刚才的位置,右手双指上还环绕着黑白两气旋绕的阴阳之气。 “无踪无影,你这身法倒是让我很熟悉。” “金蝉功,子龙修炼的那种二流轻功,没想到还挺好用。”华羽打了个哈哈,隐藏下自己絮乱的呼吸。金蝉脱壳乃是金蝉功秘术,对真气与身体的负担都是极大,他可没有张子龙那种非人的体魄。 如果有的选择,他也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可惜,面对那招与撞山龙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剑法,他躲不开! 第二步,断江! “能躲开算你有本事,很明志的选择。”云亦巧说完第二剑已经挥出,紫色剑气奔流如江河,铺天盖地的向青年涌去。 金蝉脱壳! 华羽身影一闪即逝,躲开了江河层层叠叠的拍击,再次出现在女子身后。可对方早有准备,回身一记平刺。 第三步,飞星! 璀璨迅捷的寒芒如一道彗星,华羽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左臂就飚射出一道血箭,而他右手的混元指刺在了空中。 云亦巧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十步外:“华公子,还想见识下一剑么?” 一向圆滑的邋遢青年此次半步不退,冷声道:“请赐教!” “为什么?” “为了兄弟!” “那今天我就成全你!” 第四步,无影! 云亦巧再次踏步,身影居然如幻影般消散在原地。擂台上突然弥漫起淡淡的雾气,华羽凝神戒备,可擂台上安静的可怕,甚至连外面的欢呼声都变得遥不可及。 脑后破风声骤起,华羽向前翻身躲避,回头就是一指点去,却发现根本空无一人。 四面八方传来女子的声音:“华公子,能看到这一招你败得不冤。” 华羽凝神环顾四周:“云副指挥使,现在说胜败还早了点吧?!” “一点也不早!” 女子的声音还未消散,华羽只觉得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剑气呼啸。 雾气散尽,邋遢青年跪倒在地,下一刻全身飚射出上百道细小血箭,嘴里喃喃道:“再…再来…” 张子龙如一道闪电来到他身旁仔细打探。 云亦巧站在他身后十步处收剑:“放心,死不了!” 旁边已经看傻了的蒋心远打了个激灵,连忙上台宣布:“第一场,云亦巧胜!” 第二十三章 七杀演武(五) 第四步,无影! 随着女子踏出第四步,虽在张子龙的眼中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台上华羽的神情明显变得十分紧张,东张西望仿佛看不到对面的敌人。接着自顾自的前扑躲避,被闲庭若步的女子用软剑击倒,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合情理。 杨顶天眯起眼解释:“看来这个女人还精通障眼法,华小子被她的幻术迷惑了心智。” 第一场,云亦巧胜! 全场掀起了欢呼声,为女子精妙近乎鬼神的剑法喝彩。相比之下没人会在意战败的华羽,虽然……不少人都知道他是陷阵营副帅,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张子龙封住邋遢青年周身大穴止住鲜血,抱着他一路回到本阵,自有医术精湛的医官为他诊治。华羽双目无神的看着少年:“失算…了,对…不…起!” 张子龙轻声安慰:“放心吧,不论输赢墨家都得救了。” 华羽自嘲一笑:“墨家?我可没你那么傻!只是不想让你给赵安定当狗。” 少年笑着点头:“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们!” …… “第二场,千里神行萧河对战李行舟,有请两位上台。” 出师不利,第一场战败,这些对于萧河来说根本无所谓。五尺青年大踏步走到擂台中央,腰间匕首已经出鞘,在手中欢欣鼓舞地快速跳跃:“李行舟,没想到居然还有亲自手刃你的这一天,老天还真是眷顾萧某!” 在张子龙面前嘴都不敢回一句的粉袍儒生此时冷笑:“就凭你?” 萧河轻轻抛起双匕反手握住双膝微蹲:“是一击毙命还是千刀万剐,实在是难以决定!” 蒋心远在旁边介绍完双方,大手一挥:“比武开始!” 几乎瞬间二人同时动作,李行舟羽扇一抡,桃色粉雾弥漫开来护住周身。眨眼间已来到近前的萧河不得不一个变向躲开,围绕着粉雾开始盘旋。 李行舟嘴角上挑:“连近身都不敢,还大言不惭地要取我首级?说实话萧河,当初在望月岛的时候我最看不上的人就是你。抗毒如此差的高手你还是第一个,要不是卑躬屈膝一口一个爷爷叫的我还算舒心,不然早就把你制成毒人了。” 话音刚落,刺耳的破空声自身后响起。李行舟哈哈一笑,回身挥动羽扇格挡,金铁声中匕首倒飞而回:“如此耐不住性子真让人失望,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不然等中了毒想用也用不出来了。”说着舔了舔嘴角:“放心,我不会杀你,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原本还算健谈的萧河没有还嘴,抬手接住匕首脚下发力。原本已经疾驰如风的身法再次加快,开始围绕李行舟周身毒雾飞速转动,身后甚至出现了长长的残影。 风,似乎越来越大! 李行舟突然觉得不对劲,周围雾气震荡不休隐隐有被这股狂风拍散裹挟之感。于是张开手中羽扇,三十多道寒芒顺着扇骨飚射而出,向对方打去。 “咄咄咄咄咄咄~” 可想要击中谈何容易?寒芒全部打在地上。萧河仅凭速度在周围制造出来的残影就不下百个,汉子连分辨出对方的位置都做不到。 周身毒气被狂风席卷上天,李行舟心中暗叫不好,全身真气喷薄而出,身上粉袍更是宝光熠熠。 千刃风! 萧河脚下不停,荧绿色真气自体内沸腾而出,汇聚成有形有质的月牙风刃激射而出。一道,两道,三道……一百道……两百道…… 李行舟瞬间被淹没在四面八方的盈盈绿风中,护体真气连连受到攻击消耗惊人,粉袍也被突破防御的风刃割扯出了几条大口子。咬牙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药罐,抬手摔碎在地上。 “嗡嗡~” 一团黑雾腾空而起迅速扩散,它们遇到真气化形而成的风刃,就如同猫闻见了鱼腥味一般,眨眼间便啃噬一空。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因为有眼尖的人已经发现这哪是什么黑雾,分明就是由无数只赤眼小虫汇聚而成。 这些怪虫吃下真气形成的风刃,仿佛受到滋润的干涸大地,顿时显得精神奕奕。李行舟大袖一挥,虫群顿时向萧河扑去。 萧河不知这群怪虫深浅不敢让它们近身,如狂风一般拉开距离。双方一追一逃僵持不下,可怪虫毕竟有翅膀可以飞行,随着李行舟的号令,虫群分开编织成一张大网罩向对方。 “你不是跑得快么?看你这次往哪逃!” 萧河见状不慌不忙,收起匕首第一次开口:“萧某没别的本事,跑过的地方太多见识还是有一点的,区区小虫何足道哉。” 说完右手在后腰处的百宝囊中一抹而过,扬手打出三个黑黝黝的圆球。 黑球呈扇形升空,眨眼间已经飞入虫群中。萧河双手合十击掌:“火!”三声轰鸣震耳欲聋,黑球爆裂开来化为一道火幕,触碰到的怪虫纷纷化为灰烬。 萧河还不满足,双臂张开大喝一声:“风起!”自他体内涌出的绿色真气消散化为狂风,火幕借助风势顿时暴涨,把半个擂台上空都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下。 怪虫“吱吱~”怪叫着想要逃跑,最后还是被大火追上付之一炬,化为遍地黑灰色的尘埃。 李行舟见状脸色铁青。这些乃是他花大价钱从南疆求来的毒虫,没想到寸功未立就被对方一把火烧没了。 火势消散,萧河手持双匕屈身上前:“该我了!” 李行舟双袖连挥,黄色、粉色、绿色、蓝色等各色毒雾接连升腾而起:“有本事你进来!”他拿萧河试毒已久,自然知道什么毒可以杀死对方。 萧河倒提匕首风驰电掣的冲来,临到近前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副鬼脸面具带上,接着义无反顾的冲入了毒雾。 李行舟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神色慌乱的开始闪避。 可青年是何等速度?只见寒光一闪,头上束发的羽冠被一分为二,粉袍汉子披头散发满脸的不可置信:“那是何物居然能抵御我的剧毒?” 萧河也不答话,匕首寒芒一招快似一招的往他周身要害扎去。不得不说李行舟除了制毒,手上功夫那真的是一塌糊涂,东躲西藏间不到三十招就被逼入绝境。 粉袍儒生眼见事不可为,高举右手准备投降。可还不等他开口,萧河就运气真气唱起山歌:“春风三月暖洋洋,杨花落地笋芽长。记得去年同郎别,青草河边泪夕阳……” 这一嗓子可谓是技惊四座。词是好词,讲述了温婉女子怀念情郎的凄美故事,可青年的嗓音实在是惨不忍睹。加之动用了真气声音奇大无比,靠近擂台的所有人都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就连蒋心远也是一样。 投降不成,李行舟转身就向台下跑去。可他们位于擂台中央,距离边缘足有百丈之远,论轻功他哪是萧河的对手。后者脚步一踏,身形化为一道残影拦住了去路。 李行舟还来不及收住脚步,双方就一错而过。 粉袍儒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高声痛呼,只见他双脚脚踝处鲜血淋漓,想要再动已经难如登天,显然脚筋已经被对方斩断。 萧河带着恶鬼面具,一上一下掂着匕首迈步上前,嘴里还在唱着山歌:“郎捉篙儿姐放船,两人结就好姻缘。生来识得风波恶,不怕江湖行路难。” 李行舟手脚并用地爬向本阵,面目狰狞的大吼大叫:“救我,王爷需要我!救我,救我啊~” 萧河一脚踩在他鲜血淋漓的脚上,俯下身单手罩在耳边大叫:“啊?爷爷你说什么?孙子我听不见!” 李行舟眼中突然泛起一丝狠辣,回身甩出一把淬毒飞针。可他面上的得意之色还没来得及泛起,手腕处就飚射出一道鲜血,飞针也失去准头打在了天上。 萧河满脸戏谑,把沾血的匕首放在嘴边一抹,最后吐出一口血水:“爷爷哎,用了一辈子毒,你的血里为什么没毒?” 李行舟趁机还想认输,可山歌早他一步再一次响起。 匕首,寒光,鲜血,碎肉! “爷爷哎,孙子给你送终了,开心不开心?”萧河边唱边挥动手中匕首,如疯了一样,寒光此起彼伏,顷刻间就把李行舟四肢血肉削空,只留下几根白骨。 千刀万剐! 而此时李行舟还没有死,凄厉的叫声早就已经停止,只剩下眼中无尽的恐惧。萧河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痛快,舒服!” 萧河环顾四周,看到蒋心远已经迈步上台,连忙平伸右手:“李行舟,下地狱去赎罪吧!”说完松手,匕首笔直坠落穿透了粉袍儒生的印堂。 李行舟眼中的神采迅速流逝,不知是否曾想起那些枉死在他手中的冤魂。 蒋心远脚步一顿。萧河满脸笑意的耸耸肩:“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可是他面上那副沾满鲜血的恶鬼面具却狰狞无比,看的蒋心远连忙宣布:“第二场,萧河胜!” 观战的百姓死寂一片,没有欢呼没有喝彩,只有忌惮与畏惧。 萧河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向本阵:“薛老怪,心里舒爽了吧?萧某的手法如何?” 薛风扬面无表情:“杀了就是,不用如此麻烦!” “还真是老怪物!”萧河不满的嘟囔一句,转身来到范青面前:“该你了!” 萧河骨骼纤细身材矮小,与十二岁的范青几乎等高,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小孩一般。紫袍少年直视青年双眼:“谢谢你带我来!” 擂台上上来一队禁军清理尸身血迹,当他们路过云亦巧等人的时候,冉霸与沈平对视一眼,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兔死狐悲的凄凉。 “第三场,水神宗宗主范青,对阵碎星岛岛主冉霸。请上台!” 紫袍少年脚下用力,身形如大鹏展翅飞上擂台。少年身材矮小虽只到汉子的腰部,可是盯着对面九尺高的魁梧大汉,紧握的双拳青筋尽显。 冉霸眼中同样是一片杀机:“年纪轻轻好不容易逃过一命,偏偏又来这里送死,真是可惜了。” 长剑出鞘水气蒸腾,淡蓝色的真气迎头向汉子斩来。蒋心远此时还没来得及宣布开始,只能仓皇逃向擂台下。 冉霸单手拔剑,轻而易举的隔挡下少年全力一击。两剑相交火光四溅,范青双目赤红:“今天就用你的血,来祭奠我水神宗的列祖列宗!”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口气倒是不小!” 范青双手持剑招式大开大合只攻不守,跟市井间的亡命徒一般。以伤换伤的打法让冉霸只能避其锋芒,交手不过二十回合就手忙脚乱起来。 一个发疯的顶级高手到底有多可怕?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冉霸深有体会。手中长剑明明已经快要刺中对方要害,可少年丝毫不为所动,不得已下只能临阵变招,一来二去打的章法全无。 浪千重! 再次架开对方攻势,九尺大汉手中长剑蓝光大放,双手化为残影疯狂劈砍,道道凝若实质的剑气呼啸着淹没少年。 范青辗转腾挪,可剑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少年身上连连被击中,虽有真气护体可依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口喷鲜血倒退而回。 这也难怪,他借助水脉之力修行,空有化形巅峰境界的修为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征伐经验。而冉霸作为碎星岛岛主,常年纵横在江河湖海上,对敌经验何其丰富。 范青内府震荡,咬牙站起身,双手握剑再一次发起进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冉霸如今已经稳住阵脚,范青那种拼命三郎的打法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了。 “兔崽子,就这点本事?” “太慢了,太慢了!就这还想给宗门报仇?” “你们水神宗还真是可笑,坐拥六眼水脉却只培养出你这种空有修为的废物。” 冉霸剑法森然,如同猫戏老鼠一般,谈笑间就在少年身上刺出三个血洞。 观战的杨顶天皱眉:“真是蠢笨如猪。对方不过是化形上品,打不过难道还不会拼内里么?” 萧河在旁神情专注的解释:“按照水神宗内门规矩,第一步夯实修为,第二步研习功法秘术,第三步外出游历增长见闻。范小子如今刚刚完成了第一步,换句话说……他还没有练过任何武功。” 第二十四章 七杀演武(六) “师父,师父,我能不能不去练功啊?”清晨的林间小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牵着华发儒生的手,粉嫩的小脸上满是祈求。 “哦?青儿为什么不想练功?你不是最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师兄师姐么?” 孩童嘟嘴道:“整天打坐练功实在太无聊了。我想学功夫,学剑法,师父求求您了!” “青儿,习武之人技法为枝内力为本,你切莫心急,要一步一步来。等打好了根基将来才能有大成就!” “师父,怎么才算是大成就啊?” 老者慈爱的摸着孩子脑袋:“超过师父,突破桎梏,迈入先天之境!” 孩童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那可难了。师父的武功可是天下第一,徒儿恐怕打坐一辈子也赶不上您。” “就你会说,这都跟谁学的!” 孩童满脸得意之色:“那些师兄都是这样拍他们师父马屁的,但是徒儿说的都是真的,师父您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 老者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一老一小走在阳光斑驳的小路上,平静而安宁。 孩童少年心性受不了这种沉默,抱着老者的胳膊用力一跳,小小的身子就挂在了上面,大笑着随着老者手臂一摆一摆。 …… 雷雨之夜。老者面色死灰的躺在床榻上:“青儿,为师大限将至,水神宗以后就交给你了!” 少年泪如雨下拼命哭喊:“我不要当宗主,师父您可不可以不要死?” 老者猛烈咳嗽了一阵,被褥上全是斑驳的血点。少年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师父,您怎么了师父?” 轻轻摇头,老者虚弱道:“青儿,生老病死乃天地循环至理,不用悲伤。男子汉大丈夫,从今往后你就是水神宗宗主,可不准轻易的哭鼻子!” 少年眼泪流的更凶:“我做不到,师父。徒儿连武功都不会怎么能当宗主?” 老者露出一个笑容:“那今天为师就教你武功!这是我们水神宗代代宗主口耳相传的秘术,切记不到生死关头不得使用!” 少年双眼含泪点头答应。 七杀演武擂台。 “去你娘的小兔崽子!”冉霸凌空一脚正中少年太阳穴,后者打着旋飞出十余丈,落地后口吐鲜血,手中淡蓝长剑跌落一旁。 冉霸挥舞手中长剑,一步步走向少年:“老子这就送你去见水神宗的列祖列宗。” 范青艰难的爬起身,看着对面的汉子冷笑:“水神宗第十三代宗主范青,今日誓杀汝之贼子!”说着抬头望天喃喃道:“师父,徒儿觉得是时候了!” “吾神在上,焚香敬祷,奉精贡血,祈尊临身!” 少年的声音如古刹洪钟响彻天地,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突然一暗,绵绵细雨开始不断飘落。 擂台上,一股蓝色真气自范青体内爆发,磅礴的气势让冉霸连退数步。少年双目紧闭,全身精血化为血雾消散在蓝色真气中。 天空中突然出现一点星芒然后缓缓落下,其光芒不输于炽烈日炎。数十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星芒落入少年体内。 如此天地异变也令冉霸眉头紧锁:“这是什么鬼东西?” 对面少年周身真气猛地收缩在体外一指距离,荧光闪闪如同仙人。范青猛地睁开眼,古老苍劲的声音随之响起:“汝,当诛!” 冉霸心中骇然,此时的少年双眼中没有瞳孔,只有宝蓝神光充斥其中,哪里还像个人? 范青抬手麾下,漫天细雨瞬间停滞,眨眼间汇聚成一条二十余丈的水龙冲向大汉。冉霸真气暴涨,手中长剑猛地一点:“老子也是水形之体!” 水龙吟! 一条相差无几的水龙冲天而起,与空中那条撞在一起。 双龙扭转盘旋在一起,成片成片的水滴倾斜而下,如大雨倾盆。 范青仿佛变了一个人,长袍一震再次出声:“萤火之光!” 静止在空中的水滴如同接到郡王号令的士卒,近乎同时汇聚在冉霸头顶。一名身高二十丈的水形巨人破空而出,手中巨刀当头劈下。 这还没完,第二个,第三个…… 四名水滴化成的巨人围在汉子周身的四个方位,它们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就跟活着一样,手中各持刀枪剑戟攻向汉子。 九尺高的大汉在它们面前如同蝼蚁般渺小,见此阵仗冉霸吓得汗毛倒立,使出浑身解数与之周旋。可奈何水形巨人打不坏杀不死,相互之间配合又十分默契,交锋不过十数个回合,就被持剑巨人一记力劈华山打在身上。 无边力道传遍全身,冉霸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更是被掀飞到了空中。 范青面无表情张开右手遥对汉子:“汝之罪孽,当受水神之刑!”言罢猛地合拢右手。 这一片小天地中,河水倒流雨水上天,无数纯净之水汇聚成一团水球,把冉霸牢牢囚禁其中。四名水形巨人分列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看护。 冉霸四肢拼命舞动,可身形却依然在水球正中没有丝毫移动,吐出的气泡却不受限制的上浮。汉子脸色被憋成了猪肝色,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蒋心远,仿佛在求救一般。 可看着擂台上凛冽不可侵犯的范青,蒋心远故作无事的咳嗽了两声移开了目光,仿佛没看见一般。 片刻后,冉霸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眼中的神光也越来越暗淡。谁曾想一生纵横江海的他,最终却死在了水中。 观战的杨顶天赞叹道:“请神上身乃上古秘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张子龙皱眉:“请神上身?难道世间真有神灵?” “这可不好说。”杨顶天抱着太阿笑了一声:“被附身之人并没有丝毫情感意识,只能凭本能行事,而且就算是神,也只不过是神的一缕残魂。也有人说这种秘术是牺牲命元暂时获得某种突破,具体如何谁都说不清。” 张子龙点头:“可这威力着实厉害!” 杨顶天哈哈一笑:“这是当然,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作上古秘术。不过强大的力量总是会付出响应的代价,恐怕这小子……” 擂台上,范青面无表情的松开右手,天地之间的水滴失去束缚纷纷落地,巨人崩塌水球消散,冉霸的身体如破布一般摔在擂台上,生机全无。 蒋心远心中松了口气,迈步上台刚想宣布,可范青却也全身飙血倒地不起。中年汉子顿时傻眼了,环顾地上二人后回头看向东看台上高坐的赵安定,后者皱眉点了点头。 蒋心远这才高声宣布:“水神宗范青对战碎星岛冉霸,我宣布……平局!” 萧河第一时间出现在范青身边,查明伤势后背着少年返回本阵。 张子龙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少年:“他怎么样?” 萧河摇了摇头:“气海被毁筋脉寸断,全身修为付之一炬。虽没有性命之忧,但……以后别说练武了,恐怕想过寻常百姓的日子也是困难。” 旁边众人一片死寂,这对于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来说,恐怕比死也强不了多少。 蒋心远已经高声宣布:“第四场,中平剑杨顶天对战北燕名将岳青,请两位上台!” 杨顶天大笑一声:“终于该我了,看他们打了半天手早就痒了!” 张子龙看着对面一脸威严的燕青嘱咐道:“师兄,我曾跟这人有过一面之缘,小心!” 杨顶天满脸不屑:“小师弟,别以为上次打了个平局就觉得师兄只有这点本事,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张子龙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行劝阻。这位师兄自负的很,还是别自找霉头了。 天空中依然细雨不断,可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人离场,只是用手边之物放在头顶暂时遮蔽。毕竟此次大战实在太过精彩,没有人愿意错过分毫。 杨顶天来到燕青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兵家弟子?” 顶盔掼甲的中年将领点头:“不错,燕州抚远大将军岳青。你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中平剑杨顶天?” 青年哈哈一笑:“正是在下!不知岳将军与张子龙比之如何?” “张少侠天姿异秉少年英雄,岳某自认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杨顶天点头:“既然如此岳将军还是认输吧,难免刀剑无眼伤了你。” 岳青双眼微眯:“一派胡言乱语!岳某敬重的是张少侠的为人,你难道以为是武功不成?” 杨顶天一挑眉:“哦?如此甚好!” 蒋心远看双方已经打过招呼,连忙高声宣布:“比武开始!” 两人相对而立,双方都没有抢先发动攻击。岳青拔出腰间战刀放在面前:“刀名破煞,上阳台以陨铁打造的神兵,长四尺二寸,重五十六斤。” 杨顶天依然双臂抱剑不曾出鞘:“古剑太阿,长三尺五寸,重七斤八两!” 阵风呼啸雨水飘摇。 二人几乎同时动手,破煞长刀呼啸而至势大力沉,太阿古剑横放身前招架,金铁声震耳欲聋。岳青皱眉倒飞而回,虎口隐隐有些酸麻,暗自惊叹对方好大的力道! 杨顶天面露笑意,古剑太阿出鞘,并不锐利的剑刃一记直刺朴实无华,可速度之快犹如电光火石。 岳青面前长刀挥舞直取对方咽喉要害,同时周身浮现起红黑之色的煞气,眨眼间凝结成盾挡在太阿剑前。 杨顶天不慌不忙,手腕翻转架住长刀:“岳前辈果然是兵家高手,居然能化煞气为己用,实在高明。”岳青朗声笑道:“中平剑号称淮国防守第一,不知到底有多厉害?” “岳前辈一试便知!” 双方缠斗在一处,岳青不愧是兵家之人,出手狠辣攻势强劲。可杨顶天的剑法更是精妙,太阿挥舞间一一化解对方攻势,防守可谓是章法森然滴水不漏。 片刻间攻守已有百余回合,岳青依然不能突破对方的三尺剑帷。 杨顶天闲庭信步挡住对方攻势:“听说岳前辈乃是边关悍将,难道就这点本事?” “中平剑,果然名不虚传。可你一味防守又怎能赢得了比武?”岳青面不改色反唇相讥,手中长刀也依然攻势不减。 杨顶天冷哼一声:“只不过是想摸清你的根底罢了,既然如此,那岳前辈就请接招!”说完飞身后撤到五丈开外,右手一松太阿古剑落向地面。 太阿剑阵! 空中长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亮,接着化为无数尘埃消散在天地之间。擂台开始颤动,以岳青为中心,地上突然升起了三十六柄两丈长的土剑。 “岳将军,请破阵!”杨顶天双手负后满脸豪情。 数十柄土剑图同拥有灵性一般,刺、削、劈、拦互相配合,剑招互补有无滴水不漏。岳青大笑一声,长刀上遍布煞气左冲右突,可不论土剑损毁多少次,都能在呼吸间重聚在一起。 “果然厉害!”岳青身处剑阵却怡然不惧:“既然如此,本将军也就不客气了!” 杨顶天仰天长笑:“岳前辈尽管出招便是,能破阵就算你赢。” 无形之中,土形之力最为浑厚,论其防守当属第一,加之他与太阿人剑合一,想要破阵无异于天方夜谭。 岳青嘴角上挑:“一言为定!” 七煞狂涛! 无边无际的黑红煞气冲天而起,中年汉子身在其中手持长刀如魔神降世。抬手投足间煞气纵横,土剑震荡隐隐有崩塌之感。 杨顶天眉头一皱,双手呈剑指立于身前。三十六柄土剑仿佛有生命一般结阵攻防,擂台上轰鸣不断仿佛地裂天崩。 岳青手中长刀劈砍如风,土剑崩塌碎石激射:“看来就算是土形神兵太阿,也敌不过人魂煞气。” 杨顶天双掌合十大声冷喝:“太阿剑阵,天之形!” 大地震动,三十六柄土剑快速升空,无数土黄色真气汇聚成箭矢状,铺天盖地的射向汉子。 岳青飞身后退,双手持刀挥舞成一道光幕,金铁声连成一片。 可久守必失,面对数以百计的利刃,岳青还是中了三根石锥,一时间血花四溅。可中年汉子不以为意,长刀一引煞气冲天:“破妄!” 黑红煞气逆势而上,如一轮弯月荡尽漫天土箭。 杨顶天单掌下压,三十六柄土剑本体轰然下落,如攻城巨弩威势惊人。 岳青辗转腾挪四下躲避,可土剑巨大速度又极为迅捷,进攻路线也极为考究。当中年汉子躲开第十柄的时候,脚下突然一软如入泥沼,漫天土剑就在此时轰然落下,擂台巨震扬尘无数。 杨顶天摇头叹息:“可惜了!” 手腕一番,金光大起汇聚成古剑太阿,青年握住还剑入鞘长袖一震:“承让!” 第二十五章 七杀演武(七) 尘烟散尽,岳青拄刀而立:“你输了!” 杨顶天脸色阴沉入水:“正面被太阿剑阵打中,你居然安然无事?” “也不能算是安然无事,估计回去要躺上半个月。人人都说中平剑守城有余进攻不足,看来都是谣传尔。杨侠客,如今你剑阵已收自然也算岳某破阵,可愿信守承诺?” 他这一问杨顶天脸色更黑,满脸歉意的回头看了眼张子龙,这才咬牙点头:“我杨顶天自然一言九鼎。”说着高举右手:“我认输!” 蒋心远面带诧异的快步上台,刚准备开口岳青就打断道:“如果再打下去岳某必败无疑,这一场就算平局吧!” “第四场,双方弃权,平局!” “谢了!”杨顶天丢下一句,连本阵都没回,飞身来到台下拉着柳如月逃也似的离开。 萧河吐了口口水:“刚才还大放厥词,亏得我以为他是什么高人,闹了半天原来也是个二把刀!” 全身包裹白布的华羽此时被两名医官架着过来:“一胜一败两平!子龙,恐怕我们这一次真的要输了。” “怎么说?” 华羽苦笑一声,不想牵动伤口痛的他倒抽冷气:“除非下面两场全胜,不然你就要跟先天境的老怪物打了。”说完看着已经登台的薛风扬:“更何况这第六场,我们必败无疑!” 萧河满脸不可置信:“薛老怪与林之虎境界相同,论其老辣还在后者之上。为什么就一定会输?” 华羽沉声道:“李行舟已死,再加上刚才杨顶天的一通奚落,你觉得他还会认真比试么?” 萧河还想反驳,台上与林之虎交手不过二十招的薛风扬已经举手认输,完后轻功运转扎眼间消失在人海之中。这种不战而降的表现引起现场响起巨大的嘲讽声。 萧河脸色铁青,留下一句:“他娘的,等我去问个明白!”说完飞身追向薛风扬。 华羽看着萧河的背影叹息一声:“一胜两负两平,最后还有绝顶高手坐镇,回天乏术了!” “那又如何?这一场必胜!”吕今瑶倒提双剑,冷眼看着张子龙:“姓张的,你欠我一句道歉!”说完转身如一道白烟飞上擂台。 另一边,大腹便便的沈平双手拢袖一脸和善笑容,只不过袖中双手有些颤抖。云亦巧侧头瞥了他一眼:“沈平,这场如果赢了本官提拔你为广陵指挥使。千万别让王爷失望,不然你知道后果!” 沈平点头上台,嘴里喃喃道:“还真是一入官门深似海,你们这些人,太狠了……” 他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场都是高手自然听得清楚。云亦巧冷声道:“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为了立功,进言王爷斩草除根清理沧浪帮。现在机会来了,就别扭捏作态了!” 白袍赤足,身背双剑的吕今瑶冷着脸看着沈平登台,待对方来到近前站定,女子冷声道:“今日生死即是胜负!” 满脸笑意慢慢消退,沈平沉着一张胖脸点头:“如你所愿!” “比武开始!” 几乎是在蒋心远声音刚落,漫天金光就从沈平手中飚射而出。散碎的金银不论是形状、大小、速度都各不相同,它们被真气裹挟,或直或曲向白衣女子打去,凄厉的破空声响成一片。 天色阴沉细雨绵绵,吕今瑶双剑在手,挥舞间淡蓝色真气肆意天地,聚雨成流悬停剑尖,如两条蜿蜒的小河护住周身。 金光没入水中,沈平的真气迅速流逝,眨眼间化为寻常散碎金银落在地面。 二人招式华丽非常,台下众人顿时响起欢呼。 西侧看台,任宁赞叹道:“久闻福州东部有此女侠,没想到武功居然如此了得。” 聂小蝶也点头附和:“据说沧浪帮曾经还奇袭海寇营地大获全胜,最后加入陷阵营,具体的情况还要问小师妹,毕竟她可是……” 说着看向旁边的少女,顿时愣住。夏灵儿双手合十在胸前不住嘀咕:“输,输,输,老天爷啊一定要让她输,千万不能赢。” 任宁拍了拍她肩膀,皱眉问:“你就这么想让张子龙输?” 夏灵儿回过神尴尬一笑,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吕姑娘为报灭门之仇,我当然不希望她输。可是如果她赢了,他就要跟那个孙天养打,我怕他到时候又犯了倔病。” 聂小蝶疑惑:“打就打,还怕他不成?难道你对那少年没信心?” 夏灵儿满脸愁容摇头不语,目光穿过擂台看向青衫老者:“我们的运气,是差了点。” 外人看不出深浅,可她同为先天境武者,自然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在少女眼中,老者体内充斥着纯净雄厚的天地之力,而体外周身十丈方圆内的天地灵力仿佛都变成了依赖父母的孩童,拼命向老者这边靠拢。 先天七魄,唯有三魄聚气才有如此神妙。 擂台上依然是真气纵横,金光暗器攻势丝毫未减,天知道沈平到底身上装了多少黄白之物。吕今瑶不急不缓,双剑挥舞水流激荡,把所有攻击统统挡下。 沈平眯眼从后腰的褡裢中取出一个两尺大小的纯金算盘,身后一波真气吞吐,一粒算珠蓦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飞到了女子近前。 在数百道金光中,这粒算珠的光芒毫不起眼,加之无声无息实在令人防不胜防,但凡有丝毫大意必然会被其击中。 一声清脆的金铁声响起,吕今瑶在千钧一发之际反手背剑挡住了算珠,金灿灿的柱子高高荡起却不落地,调转方向继续向女子要害射来。 “驭物牵引?看你能控制几粒!” 吕今瑶双剑舞动更急,周身水流暴增如两条大蟒,呼啸着向远处沈平杀去,所过之处金光尽数消散。 沈平虽体型臃肿不堪,可轻功造诣也十分了得,抽身后退如肉球,一弹一弹看似可笑却速度惊人。同时拨指如飞金光乍现,顷刻间九十一颗算珠全部打出。 这些算珠不同于那些散碎金银,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胜过数筹,更可怕的是沈平对它们的操控力,一颗颗算珠攻守有度阴险刁钻。 片刻之间,吕今瑶护住身形的两道水蟒就被其打的千疮百孔,右肩上也中了一击。所幸有真气护体并无大碍,可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对女子极为不利。 吕今瑶一边追击一边防守,同时心思电转思索。这一切都太反常了,按照常理驭使的东西数量越少越精准,力道也越大,反之越多威力越弱,掌控力也越弱。 从驭物境开始修炼,一直到他们这种化形上品,寻常也就能驭使三样,擅长者五六样。像对方这种同时驭使九十一样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吕今瑶眼波流转,最后落在沈平手中那个已经没有算珠的金算盘上,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来如此!” 算珠看似活动自如,可大部分都只能做出上下左右等简单运动,看来奥秘就在那副算盘上,对方只不过用了个取巧的障眼法罢了! 吕今瑶右手长剑蓝芒大放,两条水蟒冲天而起化为一道水幕,暂时挡住了所有算珠的攻势。 “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兵贵精不贵多。” 只见她松开左手长剑悬空,瞬间化为一道长虹直奔沈平,速度之快尤如一道闪电。 这一剑实在太快又太过突兀,沈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勉强运起真气防御同时收回手中算盘,可此时剑尖倒转剑锋瞬间一变,“铛啷~”算盘被长剑贯穿搅动的支离破碎。九十一颗算珠跟着也失去了束缚跌落地面。 吕今瑶右手倒提长剑,左手比剑指立于胸前,沈平旁边剑光顿时大涨,几乎在眨眼间就困住了汉子。 “你居然能使出御剑之术?”沈平被吓的全身一僵。驭物临时改变方向速度都不算难,可是要从头到尾控制一柄长剑进行细致攻击,这就十分困难了,更别说他与女子距离还有二十丈远。 吕今瑶面无表情迈步而来,袭扰沈平的长剑攻势更急。右手中长剑疾驰,把对方仅存的暗器也给击飞到了远处。 “噗~” 沈平一个不慎,左手手掌被贯穿而过,鲜血四溅。吕今瑶得势不饶人,飞剑如穿花蝴蝶般再次提速,同时手中长剑真气纵横。 流水三千! 千金一掷!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化形上品修为的浩瀚真气一股脑涌出,满眼都是金光蓝芒。潇潇雨水被反震上天,耳边充斥着山崩海啸一般的轰鸣。 无数金色光芒汇聚成的大元宝,被遮天蔽日的蓝芒射了个支离破碎,然后汇聚成一条蓝色银河,从头倒角淹没了沈平身躯。 “好……剑……法!” 肥胖的身躯呆立原地,胸膛上破了一个大洞,从前到后看了个通透。吕今瑶收剑还鞘,冲天的血柱才飚射而出:“你的债,了了!” 沈平身躯轰然倒地。蒋心远上台宣布:“第六场,吕今瑶胜!” 全场欢呼声大起,两人这局打斗实在是精彩,再加上相比于沈平更多人都希望白裙女子获胜。 吕今瑶缓步回本阵一语不发,华羽却满面愁容:“子龙……” 张子龙深深呼吸:“放心,正合我意!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未战先怯可不是我们的风格。” …… 东面看台,孙天养起身向擂台走去。 叶红妆小声地担忧道:“赵安定,你就派个老头子去跟张子龙比武么?你看他那样子走路都难,你是不是也太狠心哩?” 赵安定满脸笑意的解释:“放心吧红妆,孙老爷子是真人不露相,一会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真哩?”小姑娘满脸狐疑:“我怎么没看出来这老头有什么厉害?”说完一蹦一跳的跑到栏边翘首以望。 赵飞燕沉声道:“王爷,大局已定。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该兑现了?” 赵安定眉头一挑,诧异问:“现在?” “小女子已经尽我所能,该谋划的事也都全心全意的为您谋划。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后结果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王爷您说对么?” 赵安定哈哈一笑,叫过亲兵吩咐一声,没过一会就把公文递到了他手上:“公文就在这,赵节度使别急,如今好戏开场在即,不如看完了再说!”说着把公文往桌上一放,专心的看向擂台。 赵飞燕拱手应是,心中确实百味杂陈。张子龙,你可千万别犯傻。 …… 经过六场比武,天空的细雨也消散了几分,火红的阳光穿过厚实的云层洒下,这才让人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黄昏。寒风拂过,细雨凝结成小雪,飘飘荡荡缓缓下落。 西看台,夏灵儿双拳紧握:“最终,还是遇到了!” “七杀演武最后一场。各位,有请战神张子龙,以及福州刺史孙天养孙大人上场!” 话一出口,东城外一片沸腾,百姓们热情高涨扯着嗓子呼喊着两人的名字。华羽担忧的嘱咐:“子龙,事不可为就认输,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子龙答非所问:“我明白,不过今天我想跟他讨个说法,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惜牵连数百万百姓,到底是对是错!” 华羽着急道:“别犯傻,先天境都是心思坚韧之辈,你找他讨什么说法?等咱们回到上京再说,将来总有一天能让他低头认错。” 少年摇头,回身西看,目光穿过人海与夏灵儿四目相对。少女看见他眼中的战意浑身一僵,片刻后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张子龙紧了紧身上月白色锦袍,背负长枪大步而行。脚下传来青砖独有的坚硬,与记忆中十三岁那年吉水县的校场一模一样。雪花打在脸上化为水滴顺着脸颊滑落下坠,一如去年年末,背着赵飞燕孤身踏入东山山脉。 这一战不是为了输赢,不是为了自己,少年只想讨个心安。 他就是想弄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目光撇过赵安定身后的赵飞燕,她做的是对是错? 再回头看见对面精神健硕的青衫老者,他做的是对是错? “你脑子笨,书不能读的太多,那些大道理对的错的都让书本上说完了,越读越错。将来迷惘时就抛开世俗所有对错,问问自己的心,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不知为何,少年突然想起墨非攻离开吉水县的时候曾对他说的话。 第二十六章 七杀演武(八) 斩断尘缘,割舍六欲,远离执念!一心追求天地至理,方可达到先天之境,此境之威远超凡人,江湖人通常称他们为绝顶高手。又因先天境手段神妙非常,寻常百姓则尊称他们为半仙,意为半个仙人。 …… “比武开始!”蒋心远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广陵城外欢声雷动,呐喊助威者不计其数。 张子龙平静道:“孙天养,你方才说的那通大道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是错的。” 青衫老者也平静道:“年轻不知愁滋味,你的所见所闻太过浅薄又何知善恶对错?” 少年以手捶胸:“是它告诉我你错了!” 孙天养摇头:“世间纷纷扰扰,对错正邪往往晦暗不清,你的心很容易受到蒙蔽。” 张子龙朗声:“朝廷变法改政,其目的不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欣欣向荣?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反而牵连无辜百姓为之遭此劫难,如此舍本逐末难道不错?” 孙天养不以为然:“世事如棋,切不可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想要百姓世代安荣暂时牺牲一些人是有必要的,重症下猛药,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难道你就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手下见真章了!”张子龙张嘴吸气,漫天风雪为之激荡。 孙天养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状:“那就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有何本领。” 撞山龙! 毫无征兆,十二条雷霆光带自少年全身涌出,裹挟着少年冲天而起,电闪雷鸣中化为一条璀璨银龙张牙舞爪,将近三十丈长的身躯鳞片分明栩栩如生。 这半个月来一直跟夏灵儿对练,少年深知先天境的恐怖,所以出手没有丝毫保留,上来就是杀招,力求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立于龙头处的张子龙长枪一引直指青衫老者,清亮的龙吟声响彻天地,银龙长啸一声当头撞下,其势如泰山压顶一往无前。 孙天养眯眼赞道:“神形具备!你这招撞山龙的威力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单乐成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说完长袖一挥口吐天宪:“囚!” 虚无的空中霎时间浮现出五彩斑斓的天地之力,它们汇聚在银龙头顶,眨眼间化为一个囚字。大如山峰璀璨夺目,轰然落下变成一个偌大的囚笼困住银龙。 书生意气! 张子龙瞳孔紧缩,口吐天宪律令万物的本事他在楚青山身上见过,可青衫老者使出来的威力实在是大的惊人。 银龙暴躁狂舞,牢笼震荡不休岌岌可危。孙天养迈步到近前:“威力果然惊人,不过毕竟只是化形境,今日就让你看看先天之威!” 说完青衫激荡猎猎作响,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登直至天际。威严、冰冷、无情的压力有若实质,张子龙只觉手脚冰凉血脉凝固,银龙也被这股威压死死的按在青砖地面上。 相比于夏灵儿,老者的先天气场强了何止十倍。 “世间道理就是这样,你自持勇武就想靠武力解决问题纷争,那遇见比你更强的怎么办?还不是要违心听从对方道理,如此一来的道理还是道理么?只不过是武夫在自欺欺人罢了。根本上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的道理就对,这种粗浅言论老夫自不屑理会。” 张子龙以手撑地站直身形,咬牙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为了做正确的事而犯错可以,但是人生在世当有底线。百姓的性命并无贵贱之分,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生老病死,他们跟你一样都是个人!这,就是底线!” “给老子起来!” 少年仰天长啸,声音如天雷滚滚响彻四方,空中的飘雪被震回天空,擂台上的积雪也一扫而空。原本已经萎靡不振的银龙听闻啸声,仿佛吃下了灵丹妙药,一招神龙摆尾打碎了囚笼,张嘴就向近在咫尺的青衫老者咬去。 这一刻仿佛真的是天崩地裂一般,银龙裹挟着老者身躯四处乱撞,方圆二百丈的青砖擂台被它搞得满目疮痍,耳边充斥震耳的轰鸣声也跟本就没停过。 等银龙消散,张子龙拄枪而立气喘吁吁。而脚下的大坑中,孙天养周身环绕着成百上千的七彩小字,除青衫有几处破损外居然毫发无伤。 看到少年诧异的眼神,孙天养若无其事的走出深坑来到台上:“少年,不得不说你真的很不走运。武者修炼出来的真气说到底也只是后天之气,就算是雷神躯也不例外,想要突破世间最精纯的天地之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完了,这老头觉醒的是三魄聚气!” 吕今瑶皱眉问:“此话怎讲?” 华羽解释:“突破桎梏到达先天境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掌控天地之力为己用。可先天七魄中,唯有三魄聚气最为难缠,他们与天地几乎融为一体,与天力之间极为亲和,抬手投足间就能驭使天力为己用。” 吕今瑶眉头一挑:“姓张的没有胜算?” 华羽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子龙并不擅长秘法招式,对战多是用真气加强外力,采用横冲直撞的打法。他天生神力又有雷霆护身对付旁人自然无往不利,可这次的对手几乎完克他的所有长处,除非……” “除非什么?” 华羽自嘲一笑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东看台上,叶红妆瞠目结舌:“乖乖哩,这老家伙难道是金刚不坏之身?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在张子龙的化龙秘技下生还的!” 赵安定嘴角轻笑:“你们习武之人不是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么?孙刺史曾经可是儒家行走,他名扬天下的时候我们还没出生呢。” 叶红妆深以为然的点头:“厉害哩,居然跟那个楚青山一样身怀意气,这下张子龙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哩!” 赵安定打趣道:“你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叶红妆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都是习武之人,互相切磋刀剑无眼,怕死还练什么功夫哩?再说他虽然落入下风,可要死哪那么容易?” 赵安定抚掌大笑:“说得极是。放心吧,我嘱咐过孙刺史手下留情,毕竟以后还要同殿为臣。” 他们身后赵飞燕皱眉不语,不知为何,她现在心脏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 “镇!” 擂台上流光汇聚,一个硕大的七彩‘镇’字盘旋在少年头顶。后者双腿瞬间没入青砖,骨骼被压得发出哀鸣,可他依然昂首挺胸大步前行。 孙天养苦笑一声:“少年你执念为何如此之深?功过是非百年之后自见分晓,何必执着于一朝一夕?” “对你们来说无所谓,可这些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张子龙一步一个脚印摆脱‘镇’字威压,飞身而起长枪呼啸,七彩大字被砸为漫天流光。 “还真是年少轻狂!”青衫老者感慨一声,口吐天宪:“狱!困!牢!囚!” 璀璨大字从天而降,化为四重牢笼死死困住少年:“人力有可为,有可不为!你现在只是化形境,切莫逆天行事。” “难道你是天?”张子龙冷笑一声发动金蝉功秘术金蝉脱壳想要脱困,可身形却被牢笼反震而回。 孙天养双手负后:“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到达先天之境自然明白,现在说与你听无异对牛弹琴,认输吧少年!” 回应他的是刺耳轰鸣,张子龙双手握枪势如疯魔,而青梅酒也不愧是异宝神兵,打的牢笼激荡而自身却没有丝毫破损。 青衫老者皱眉轻吐一字:“斩!” 一时间剑气纵横,凭空出现上百道剑气,呼啸着向牢中少年斩去。 空间有限避无可避,张子龙只能挥枪抵挡。可对方攻势太过密集,鲜血飞溅中还是多处受伤,万骨甲也抵挡不住精纯天地之力凝结的剑气,被砍得甲片横飞。 面对出口成律的绝对实力,少年一身本领完全无用武之地,只能被动防守原地挨打。 “棒!” 少年头顶突然出现一根七彩大棒当头砸下。随着一声巨响,张子龙被打了个正着一声不吭扑倒在地生死不知,鲜血蔓延顺着头顶流向手中青梅酒。 全场一片死寂,华羽挣扎起身脚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不顾全身刺痛向擂台上爬去:“蠢货,你就是个蠢货!” 吕今瑶连忙扶起他,摇了摇头:“你也是个蠢货,就凭你现在的身体上去又能如何?老实待着!” 看台上的夏灵儿双拳紧握:“输了?也好!” 对面东看台,叶红妆揪着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张子龙居然败了!这老头是先天高手,实在是太厉害哩!” 赵安定抚掌:“尘埃落定!” 唯有赵飞燕,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 再次睁眼周围一片漆黑,周围有八道光门环绕不休。其中有一扇尤为巨大,足有七八丈高气势逼人。 “汝乃何人?”一个威严的声音响彻这方天地。 张子龙凝神戒备:“这里是哪?你又是谁?” “吾非人、非鬼、非神、非魔、非仙、非妖、非精、非灵,只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汝乃何人,到此虚妄之地所求何事?” “我叫张子龙,正在广陵比武,不知为何就到了此处。” 威严的声音停顿片刻:“来这里无非就是追求武道更进一步,既然如此,你可自行挑门而入。” 少年摇头:“我不要什么武功,也不追求什么武道。你既然如此神异,想必本领也超脱世俗认知,既然如此可否为我解惑?” 那声音又顿了一会这才响起:“吾作为一缕残魂已经在这里存在数百年之久,你且说来听听。” “什么叫侠?什么叫义?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了大义是不是可以牺牲小义?为了大利是不是可以放弃小利?为了对是不是可以犯错?” 长久的沉默,那个威严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反而是从那扇高大光门中传来一个豪迈的声音:“不为传承而为寻求道义?有趣,小子进来吧,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张子龙环顾四周没有丝毫迟疑,迈步走入悬停在面前的高大光门。 黑暗迅速消退,少年发现自己正凌空站在高空之中。春风拂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苍茫大山,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山坳之中座落着一个个村庄。 “这是我的家乡,云霜帝国前身,不知道距你有多少时光?”旁边又传来那个豪迈的声音。 少年侧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八尺高的中年汉子,剑眉朗目十分英俊,身穿青色战袍外罩黑甲,背负一杆白玉长枪。少年瞳孔紧缩,那杆长枪正是青梅酒! “云霜帝国早就覆灭,应该是五百年前的事。您难道就是宋行书?” 汉子面带笑意的摇头:“我只是他执念所幻化出来的残魂,困在这里整整五百年,我重复看着帝国兴起覆灭,只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跟你一样!他执着于自己的正邪,善恶,对错!他不知道双手染满鲜血的自己是正是邪,为了云霜帝国的霸业攻城略地是善是恶,不知道当初拿起这杆青梅酒是对是错。” “找到答案了没?” 宋行书仰天长叹摇了摇头:“越理越乱,越想越错!”说罢一挥手:“陪你走一遭你就知道了!” 面前光华流转,二人来到了一个村寨中。这里的人穿的极为简陋,大部分都是兽皮缝制的衣裤,有的上面还残存着暗淡血丝。 “这里地处明州极北之地,气候比南边的草原更为恶劣。这荒莽十万大山中有不计其数的村寨,相互之间互相敌视,常常为了一只猎物而大打出手闹出人命。” “要说这里最不值钱的,可能就是人命了!”宋行书说着带着少年来到一处简陋的棚屋,后院中有个如同野猴子一般的孩童正在挥舞着石锁。 张子龙看那石锁最少也有二百多斤,不由好奇地问:“他是谁?” 宋行书面无表情:“宋行书!” 张子龙顿时呆住,看了看孩童又看了看身边的汉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仅存于宋行书记忆中的世界,我在这里困了五百年,一次次改变着他的选择,想要找出最问心无愧的路寻求解脱……” 第二十七章 七杀演武(九) 宋行书所在的村庄实力很弱,经常被外人欺辱,还要定时向五十里外的一个大村缴纳贡品。有时候是猎物,有时候是劳力,有时候是女人。 从小父母就给他灌输了一个道理,弱肉强食!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不被人欺负。 孩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功,仿佛丝毫不知疲惫。转眼就过去了三年,可能是身怀不为人知的天赋,九岁的宋行书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厉害的战士,可生撕猛虎,硬撼棕熊。 几次混战之后,宋行书所在村庄的地位越来越高,渐渐取代了那个大村,方圆百里的村落都唯他马首是瞻。 而第一个转折点就是宋行书十岁的生辰。 夏夜漫长,汉子带着张子龙来到村外一处山坳:“那时的他并没有是非对错之分,一直崇尚的都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所以他才会如此理所应当的犯下了第一个错。” 张子龙皱眉思索,不等开口就看到十岁的小宋行书一路小跑的来到近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二人跟上,发现山坳中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看其穿着应该是一名草原游骑将军。 小宋行书在那人身上一阵摸索,翻出了一本染血的册子。那名游骑将军虚弱的伸出手:“救救…我!” 少年二话不说一拳打碎了对方的头颅,欢天喜地的抱着册子欢呼:“这就是武功秘技!有了它我一定会变得更强!”旁边那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羡慕道:“行书,别忘了还有我,咱俩一起练!” 接下来的一幕让张子龙瞳孔收缩成针,小宋行书满脸天真的一拳打去,那名青年的头颅同样爆开! 汉子在旁解释道:“死的这个少年,是宋行书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且从小就极为照顾他。” 张子龙的心中如同浇了一盆冷水:“只不过区区一本秘技,为什么可以连杀两人,甚至连自己兄弟也杀?” “武功代表了力量,对当时的他来说有了力量就有了一切。所有威胁都是不被允许的,就连至亲之人也是一样。”汉子说完眯起眼睛:“我曾令他放过了那名少年,结果死的反而是宋行书,这何其可笑?!” 画面流转,十三岁的宋行书已经是称霸一方的头目,依附在他手下的村落不下千座,人口更是数十万之多。 在十万大山中他是人人皆知的霸王。 他素来以手段狠辣而闻名,对待侵犯他领地的人向来不问缘由统统杀光,老弱妇孺也不例外。他的铁石心肠就算在这人性淡薄的荒莽大山中也数一数二。 也就是这一年,北地出现了个意图统一十万大山的部落,名为霜。他们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荒蛮,手中掌握着非常厉害的冶铁、炼金、铸造技艺,再加上大山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矿脉,短时间内就征服了半数部落。 而霜部落内等级森严,把所有百姓分为三六九等,勇武有战功者自然是人上之人,而最下等的百姓待遇甚至不如牲畜。 而十三岁的宋行书,也加入了霜的部落。 这是一个黄昏,汉子带着张子龙来到一处遍地花海鸟鸣的山谷。 “这里就是霜部落的铸造圣地,落英谷。也是在这,他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犯下了第二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十五岁的宋行书英姿飒爽,他跟在一个少女身后进了山谷,而两人身后远处则埋伏着不计其数的大军。 落英谷内淬兵池旁,宋行书亲手把那名少女推入岩浆内。跌下的娇柔少女满脸的不可置信,可刹那间就化为了一团火球淬炼着中间的一杆长枪。 青梅酒! 随后大军杀入谷中,见人就杀血流成河。而当宋行书满脸痴迷的拿起那杆洁白如玉的长枪时,眼里的疯狂让人胆寒。 汉子继续介绍:“那个少女名为止柔,是宋行书的未婚妻子。当然这一切都是他预谋好的,为的就是这杆落英谷的最强神兵,青梅酒。怨只怨她心灵纯净不染尘埃,又与他真心相爱,乃是最好的祭品,仅此而已。” 张子龙双拳已经青筋毕露:“如此无情无义心思歹毒之辈,当真该死!” 汉子不以为然:“一切都是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导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心安理得。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论他做的多好,内心深处剩下的只有刻骨的悔恨。” 随后的一年里,张子龙与汉子一起见证了少年宋行书的狠辣与勇武,年过十六就成了霜部落的第一战将。 而十万大山中反抗霜部落暴政的部落结盟在一起,名为云部落。首领是一个来自极其偏远的小部落,因其主张仁义礼法一视同仁,这才被推选为首领。 接下来的三年内,云部落与霜部落互相征伐血流成河,双方你来我往寸步不让。最开始的时候霜部落在宋行书的率领下能征善战,屡屡取得大胜占尽了优势。 可云部落却悍不畏死,人口也越打越多,逐渐取得了上风。 这让一向信奉胜者为王的宋行书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云部落的使臣来到了霜部落。 汉子领着张子龙来到一处简陋的酒馆:“也是从遇见他后,宋行书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名为道义。有时候无知才是一种幸福,因为从今往后对于他来说,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十八岁的宋行书如一把出鞘的绝世神兵,抬手投足间都让人望而生畏。他一来到酒馆,所有客人纷纷结账离去如避虎狼,可他丝毫不以为意自斟自饮。 直到门外来了个体型消瘦的少年,要了一坛酒来到宋行书桌边:“你就是霜部落第一战将宋行书?” 宋行书眼都没抬一下:“没错,你找我?” “巧遇,巧遇。”消瘦少年哈哈一笑,自顾自的坐下:“我是云部落公子禹庆,这次来特为和谈之事。” “你就是霜部落下一任首领禹庆?!”宋行书双眼眯起,滔天的杀意冲天而起。 禹庆摆了摆手:“我此行是来议和的,不想再跟霜部落起什么争执,既然我们在这酒馆相遇就是有缘,不如共饮一杯?” 宋行书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禹庆,片刻后才冷哼一声收起杀气。 禹庆哈哈一笑,举起酒坛与宋行书碰了一下仰头狂饮。 “酒量很好?” “未逢敌手!” “好!”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是结伴而行,禹庆仿佛一道光,照进了宋行书荒芜的内心。直到和谈失败禹庆踏上归途,宋行书受命追杀。 “我死之后放过这些随从,他们是无辜的。”禹庆第一次抽出腰间装饰用的宝剑,居然横在了自己的咽喉。 宋行书脸色铁青:“你贵为公子,为了这些贱民死值得么?” 禹庆洒然一笑:“行书,在我眼中他们跟我一样,不分贵贱。拜托了!”言罢横剑后拉,血如泉涌。 宋行书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红着双眼:“放他们走!” 有手下迟疑:“宋帅,首领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哦?我知道了!”宋行书手握青梅酒突下杀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片刻间手下一千轻骑被屠戮一空。 “赶快滚!”宋行书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随从喝了一声,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主为臣死,安能独活!”在他身后响起凄厉的哭喊。等宋行书转身返回,只见遍地拔剑自刎的随从尸体。仅存不多的人没有哭喊,只是默默的的收敛尸首,披麻戴孝返回云部落。 “为什么?” 第二年,霜部落第一战将宋行书投奔云部落,在他的率领下霜部落节节败退。两年之后被迫和谈,合并为云霜部落。 又是十年,云霜部落蒸蒸日上成为云霜帝国,不光十万大山就连半数草原也被其纳入版图。年过三十的宋行书已经成为云霜帝国的元帅,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北莫草原卡沙部落,汉子与张子龙同桌而坐喝着烈酒。他们四周是一队队甲胄鲜亮的云霜帝国士卒,而不远处的高台上捆着四个壮汉,口中一直叫嚣着什么。 “整整十年,你们随我出生入死开疆扩土,可既然敢违反军纪那就别怪本帅手下无情。”宋行书亲自提刀行刑,那一颗颗脑袋,伴随了多少曾经的美好回忆,没人知道! 汉子灌了口酒:“他军纪严明维护百姓,心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可越是这样,越来越多人惧他怕他,到最后,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随后二人回到云端之上,坐看天地风云变幻。云霜帝国版图在迅速扩大,直到统一草原来到明州腹地。面对外族入侵,百家争鸣的各国联合在一起,共同起兵反攻。 不公山一战,宋行书吃了平生第一场大败,数十名先天高手围攻之下,直杀了个天昏地暗。百万青壮死伤大半,只能退居十万大山。 最后在云霜帝国都城外,一人一枪面对百万联军发动冲锋,天地都为之变色。云霜帝国,覆灭! 眼前光影流转,再一次回到遍地村落的春风时节。 汉子平静的看着:“你说到最后他算不算一个好人?” 张子龙皱眉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投奔云部落之前,宋行书是少年这辈子见过最坏的人。他背信弃义心狠手辣伸手就来,丝毫没有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底线。 而加入云部落后,宋行书性情大变,仁义忠信至死方终,为了保护国家慷慨赴死。救人无数杀人更多,这样一个复杂的人不能简单用单一的好坏来划分。 汉子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会在这里被困了整整五百年。” 张子龙回想起宋行书的平生,历历在目如在眼前:“我还以为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在意正邪对错,难道死人也会在乎么?” “所以说他跟你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这些对于其他人根本无所谓,可对于他来说就算死也不能释怀!可怜我这缕残魂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安息。” 少年斩钉截铁道:“我跟他不一样!” 汉子皱眉:“此话怎讲?” “世间事讲世间理,对于我来说善恶是一杆尺子,可以助我衡量世间对错。而对于五百年前的宋行书来说,事情不论对错都已经发生,死者死矣分清了对错又能如何?” 汉子追问:“你继续说!” “当他为了秘技,为了神兵,为了欲望,为了喜好而肆意杀人的时候,对我来说他就是坏的。就算他当时心中并无善恶之分,可我心中却有,如果我在必定会诛杀他。” 汉子眉头越皱越紧。 “可当他从禹庆身上学到什么叫大义,分得清善恶后能幡然醒悟,在余生都恪尽职守忠厚待人严于律己,从这点来说他对于云霜帝国的百姓来说就是好人。” 张子龙沉声道:“可对我来说只要他还活着,功过之间就不能相抵,必须为无辜惨死在他手下的人讨个公道!比如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含冤而死的止柔,还有被牵连的众多百姓!” “那么说他还是个坏人!” 少年摇头:“我没资格评论宋行书这一生是好是坏,如果我置身在他的位置,也不一定做的比他更好。我想说的是,他虽然是个好人,但是他该死!” “人死为大,不论他生前做过何等恶事,死后都应该前尘尽了。所以死后再想他是好是坏,没有任何意义。” 汉子一愣,片刻后仰天长笑,眼泪都笑出来了:“你是说我这五百年都在做无用功?” 张子龙面色尴尬欲言又止,汉子止住笑声道:“没关系你尽管说。” “善恶自在心中,宋行书既然一直放不下曾经的所作所为,说明他知道自己是个坏人。而心怀愧疚的坏人,一般都是好人!” 汉子呆立原地喃喃自语:“心怀愧疚的坏人,就是好人!” 天空塌陷大地崩塌,整个天地震荡不休仿佛要毁灭一般。 汉子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所以说,我是个好人!” “恩?您……” 汉子一摆手:“是非常败转头空,对于我这个已经死了数百年的孤魂野鬼来说无所谓了!小子,你很不错!” 张子龙目露震惊之色。 宋行书伸手盖在少年印堂上,不无感慨:“先天境不过是多了层乌龟壳,寻常人自然难以应对,可对我们来说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我平生所学皆为杀伐之术,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创的霸王枪了,如今就传授给你!” 汉子手掌泛起一股浓郁黑气,顺着少年七窍钻入脑中,后者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宋行书立于云端满脸傲气:“告诉你,先天之境并不可怕。我宋行书终生都不屑踏足先天……” 第二十八章 七杀演武(十) 世间有有形之气,自然也有无形之气。武者真气与天地原力自属有形,而杀气战意则属于无形之气,宋行书所传的霸王枪便是另辟蹊径,化无形为有形。 霸王枪共有六式,分别为破军、震岳、飞将、穿云、背水一战、夜战八方。相传五百年前死在宋行书枪下的先天高手不知凡几,而这套当年名震天下的枪法也随着他的死而彻底失传。 南柯一梦。 当张子龙披头散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台下的蒋心远还没来得及上台。 对面青衫老者皱眉:“少年,你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这身体魄确是世所罕见!” 华羽在吕今瑶的搀扶下来到擂台边大喊:“这次咱就算认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子龙你赶快认输!”可惜他的声音在数十万百姓的欢呼声中显得如此不为足道。 张子龙捡起地上的青梅酒,抬头闭眼感受着冰冷的雪花:“风向,变了。” 一阵东南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吹得少年裙摆猎猎作响,满头乱发四散飞扬。插枪入地,少年取下白底金边的灵霄巾重新把头发扎起:“孙天养,你虽然不是个彻底的坏人,但是对于无辜惨死的福州百姓来说,你该死!” 说完一把扯掉已经残破不堪的万骨甲,挥动青梅酒舞出几朵枪花。 孙天养眼神一凝:“哦?” 张子龙张嘴吸气如巨鲸引水,方圆十丈以内肉眼可见的狂风激荡,所有空气都被少年吸入腹中。 背水一战! 空间以少年为点向内坍塌,外面看来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给人气息全无的感觉,可在他的体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暴躁的雷霆之力封锁住了全身筋脉毛孔,彻底与外界天地之力完全隔绝。 与此同时,少年心湖之中波澜大起,红色杀气与黑色煞气充斥着全身每一片角落,让他力量暴增了数十倍。 孙天养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在他的气场感知中少年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不存在一般,可眼睛明明看到他就在那里。 独立于这片天地之外! 无数画面浮现在眼前,张子龙双眼一片茫然,倒提青梅酒迈步前冲,每踏一步整个擂台都为之一震,如山岳前行。 “这不可能!”青衫老者长袖挥舞不停:“困,囚,牢,笼,镇,压,山,岳!” 空中浮现出无数七彩小字如绚烂星河,刹那间化为各种实物像少年砸下。有如山头大小的山峰,有十丈方圆的囚笼,有七彩流光的大字,有肉眼可见的威压。 可是少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那磅礴如山岳般的压力,腰身扭转手中青梅酒一记横扫千军向头顶挥去。 霸王枪第一式:破军! 青梅酒所过之处,裹挟雷霆之力的黑芒暴涨起百丈之高,遮天蔽日。同时响起千军万马的喊杀声,直冲云霄。极致的战意一闪即逝,可被其淹没的七彩流光也消散一空。 张子龙收枪继续前行,每踏一步青砖崩碎。 孙天养满脸凝重从腰间抽出宝剑,剑尖直指少年:“赦令,斩!” 整片天地都为之沸腾,数不清的流光汇聚成剑气,一道,十道,百道,千道……直至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孙天养手中长剑全力下斩,漫天剑气随之激射。青衫老者脸色更加严肃,少年邪异居然能不受先天气场的影响,此时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 霸王枪第二式:震岳! 如此天威放在今日之前,少年就算用上百花齐放也防不下来。可如今他只是双手横枪于身前,一座五丈方圆的血色山峰便凭空出现护住了少年。 仔细看去,山峰是无数泛着红芒的兵器所铸,它们大部分都破损不堪,有的甚至还有斑驳如血迹的暗纹。此山一出,滔天的杀气让人观之胆寒。 剑气袭来,地动山摇。 青砖铺就的擂台上泥石乱飞,剑气长河首尾相连,硬生生的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霸王枪第三式:飞将! 可剑光刚散,少年已经毫发无损的从坑中冲出,手中青梅酒爆发出刺目雷光,一人一枪如一道闪电,须臾间杀到青衫老者面前。 实在是太快了,就算是先天境的青衫老者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几乎是眼睛刚看到对方就已经来到了近前,只能立剑在身前:“御守!” 青衫老者周身一尺,七彩流光汇聚成墙,东南西北仿若城池一般。 “轰隆~” 青梅酒抽打在上面发出一声惊天巨响,紧接着青衫老者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远处。 少年力道何其恐怖?再加上背水一战暴增数十倍,这一枪虽然没有打破天地之力形成的防御,但也让老者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留下的血渍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孙天养人在空中,长剑一引,身后浮现出一片七彩流光形成的祥云,堪堪在跌落出擂台边缘前接住他。 “这是什么枪法?居然可以将战意杀气凝为实质!”孙天养沉声而问。少年每一招都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战场厮杀,仿佛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在与百万大军对垒。 东侧看台上,叶红妆鼓掌助威,可旁边赵安定的双目中惊疑不定:“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说完转头对赵飞燕:“事恐有变,你立刻派人去控制住夏灵儿。” 赵飞燕心头一沉,天人交战片刻这才领命起身快步离去。 擂台上的少年面对青衫老者的发问没有回话,双眼茫然继续拖枪前冲。 孙天养心下骇然连连挥剑,天空中流光倒转气象万千,数不清的攻击向少年打去。可在被杀气战意覆盖的青梅酒面前,那些精纯的天地之力就仿佛寻常刀剑一般,被长枪砸的粉碎。 二人距离迅速拉近。 孙天养立剑在身前故计重施:“少年,你根本就攻不破老夫的防御。”这次的城墙比之刚才又厚了几分,与实质相差无几。 霸王枪第四式:穿云! 两丈之外少年收枪旋转身形,再出枪时青梅酒前充斥着一黑一红两道长虹,如两条龙扭转盘绕在枪杆左右。 这一刺同样无比迅捷,青衫老者根本就躲闪不开。护体的七色城墙在他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寸寸崩裂,青梅酒以挡我者死的气势一往无前,孙天养目眦欲裂,眼前尽是黑幕血海。 此时张子龙双眼突然恢复清明,枪尖在最后关头一偏,擦着青衫老者身体刺向空中。 豆大的冷汗自孙天养脸颊滑落,侧头看去,两色长龙呼啸盘旋逆天而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杀伐声,击碎了层层云团。夕阳的余晖撒下,整片天地顿时为之一亮。 这一枪居然能射破苍穹! 如此恐怖的威力让青衫老者心有余悸,脚步一错逃也似的拉开距离,直到擂台边缘这才稳住心神。 张子龙没有丝毫拦他的意思,拄枪立在原地直视东侧看台上的赵安定。在他身旁除了叶红妆,赵飞燕二女,夏灵儿不知何时也被一个黑衣人挟持到了那里。 张子龙双目喷火,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无耻。他想要质问,想要破口大骂,但是不行。因为只要开口泄气,背水一战就会破功,届时他对阵孙天养将会没有任何胜算。 而背水一战虽然神异,可对身体的负荷也极大,就算凭他的体魄短时间内也难以再次开启。 …… 赵安定摆了摆手,四面涌来大批禁军开始驱赶附近的百姓,直到两百丈外方才罢休。 赵安定这才身体前探自嘲一笑:“张少侠别怪本王,你这人每每都能超脱预期,弄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居然连绝顶高手孙大人也敌不过你,本王还真有些担心收下你到底是对是错。” 张子龙怒目而视,看着双手被缚的夏灵儿,无边杀意自心湖升腾。猛地一脚踢在枪尾,青梅酒划出一道枪影直指赵安定! 赵安定耸肩道:“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本王看在张少侠你的面子上,已经答应释放以方星火为首的墨家叛逆,这场比武本身就是给你个台阶,如此默契的事情你偏要……这也不能怪本王言而无信!” 张子龙闻言更加恼怒,一把从怀中取出战国策高高举起。 赵安定抚掌大笑:“那本王敢问张少侠,比武还没结束,能算是你胜了么?”说完挥手示意:“请继续!” 少年冷哼一声指了指夏灵儿。 “这些不在你我的约定范畴内,我们只不过是请夏宗主过来观战,并没有打扰到你与孙大人比试。” 张子龙额头青筋暴露。 赵飞燕在旁叹息一声:“子龙,良禽择木而栖,你还是认输吧!” 张子龙目光如刀,紧紧盯着妩媚女子的脸一言不发。 “我知你张子龙生死看淡,天不怕地不怕,昔日海寇百万大军都不能奈何得了你,可是我也知道夏姑娘待你不薄。当初你被李行舟掳走,是她不惧生死救回你的性命,如果你真的自诩英雄,难道就不能为了她低一回头?” 妩媚女子侃侃而谈条理分明,少年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安定在旁边面露笑意。果然,这个少女就是他的致命弱点! 人生在世总要面临无数重选择,有的无关大雅,而有的却重于泰山。张子龙看着拼命挣扎反抗的夏灵儿,充满寒霜的脸上突然泛起爽朗的笑容:“与你不同,我与她真心相爱,自然不会让她置身于危难之地!” 一口气泄,背水一战的自成乾坤的状态顿时被打破,重归天地的少年再次被天地之力压得身形佝偻。 夏灵儿一双杏眼中噙满了泪水,发疯一般的摇着头,嘴里呜呜的说着什么。 赵飞燕羡慕的看了一眼少女:“放心吧,以后他自然可以与你长相厮守。也别挣扎了,忠贤统领同样是先天境高手又最擅长缉拿之术,你根本不是对手!” 擂台上突然风云突变。 原本小心翼翼的孙天养自从少年一开口,气场中顿时感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想都没想挥剑一点:“赦令:箭!” 满是夕阳余晖的空中顿时再起风云,七彩流光相继浮现,幻化出百支羽箭飚射而出。 血光四溅! 张子龙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几乎瞬间被百箭穿身,虽然凭借本能躲开了要害,但身上也插满了光华流转的箭矢。吃痛下再也扛不住天地威压,单膝跪在地上,可就算如此他也一声不吭。 赵安定在旁皱眉呵斥:“孙刺史,胜负已分,本王命你住手!” 可孙天养华发皆张,显然已听不见任何劝阻:“世间绝不允许出现超脱天地的人,绝不允许!” “赦令:斩!” 手中长剑宝光熠熠,成百上千道七彩剑气汇聚成型。 只消片刻,少年就会命丧黄泉! 夏灵儿看的眼角迸裂,晶莹的泪水也变成一片血红,可她依然挣脱不开忠贤太监的束缚。 一直在旁边呆立的叶红妆顿时娇斥:“赵安定,你是个坏人!” 话语未落,小姑娘全身泛起磅礴的炽白色真气,一头红发迅速变长转白,双掌变大甲如利刃,轻啸一声攻向中年太监。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包括名叫忠贤的中年太监。面对利刃他本能的回避,手中也不由自主的一松。 夏灵儿脱困,身形如利箭一般俯冲而下。 血光乍起! “铛啷~”一声,青梅酒失去掌握跌落地面,“咕噜噜~”的滚向了一旁。 一身斑驳血迹的张子龙满脸惊恐的抱住夏灵儿:“灵儿,灵儿,你怎么样灵儿?”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少年手下更加用力,死死地摁着少女要害处的伤口。 夏灵儿牵动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可鲜血却止不住的涌出,左眼处的桃花胎记也更显鲜艳欲滴:“笨…蛋…别为…了老娘…低头,你可是我…的…英雄!” 按说早已看惯生死的少年,如今却泪如泉涌拼命摇头:“说好的跟我一起会上京见我爹的,你不能死!”说完扯下灵霄巾递到少女面前:“这是你下的聘礼,我们还没有完婚,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还记得么?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在我身边,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我们还没有一起闯荡江湖,没有一起行侠仗义,更没有成为人人羡慕的江湖眷侣,我不允许你死!” 滴滴热泪落在少女脸上,后者突然展颜一笑如阳春三月盛开的桃花。她伸手擦落少年脸颊上的泪珠:“对不起,是老娘食言了!但老娘绝不允许我的英雄为了我变成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欠你的情我下辈子加倍还你……” 话音未落,少女的素手跌落在地。 张子龙呆若木鸡轻声呼唤:“灵儿?!灵儿?!” 少女的眼帘已经合上,面上却仍带着幸福的笑意,眼角的梅花状胎记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少年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却换不回对方哪怕一丝一毫回应。 …… 片刻后,少年满脸泪痕的拖着少女身体搭在肩头,用力的抱住。 “啊~~~~~~” 仰头一声凄厉嘶吼,道道音波四下扩散,如飓风龙卷震得人肝胆俱裂。 第二十九章 七杀演武(十一) 傍晚的余晖总是令人心生暖意,可是对于现在的张子龙来说,世间万物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心头留下的只有悔恨。 他痛恨如此无力的自己,并且是第二次! 怀中少女生机全无,伴随着无数金银流光渐渐变淡,少年凄厉的吼声响彻天地。观战的数十万百姓们开始骚乱起来,越演越烈,最后隐隐有暴动的趋势。 云亦巧手持软剑站在赵安定身前戒备:“王爷,现在怎么办?” 看着如同疯魔一样的少年,赵安定仰天长叹:“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既然如此,只能弃车保帅了。” 云亦巧点头率领手下围住擂台:“今天绝对不能让张子龙活着离开!” 皇城司密探同声领命:“遵命!” 正在跟中年太监对峙的叶红妆冷声质问:“赵安定你个卑鄙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安定双目复杂:“红妆,你别闹了。身处庙堂危机四伏,有些事只能身不由己做出选择。” “我不管,你是个坏人!”少女说完抬手便打。中年太监欺身阻拦,赵安定叹气:“忠贤统领手下留情,切莫伤了红妆。” 中年太监点头应是,叶红妆则满脸不屑之色:“不用你猫哭耗子。” 少女身手不凡速度奇快无比,挥爪成钩劲风凛冽,中年太监投鼠忌器不敢下重手,只能与她战成一团。真气激射桌椅纷纷化为齑粉,一时间东看台上乱作一团。 擂台上,孙天养再次挥剑虚空一斩:“勒令:斩!”漫天剑气再一次浮现,可张子龙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抱着少女的尸体仰天咆哮。 定风波! 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白裙赤脚的女子双剑插入地面,额头渗出冷汗:“要打便打要降就降,就是你这份犹豫不决害死了她,赶快起来!” 啸声止住,张子龙全身一僵,随即满脸愧意的低下头,惊天的战意杀气也随之消散一空。 趴在吕今瑶背上的华羽也催促道:“子龙你要振作起来,趁现在赶快走!”底下一队队禁军顶盔掼甲快速围来,其中还有不少皇城司密探。 张子龙没有丝毫反应。 天地之威何其霸道?就这么说话间的功夫,吕今瑶肺腑激荡张嘴喷出了口鲜血,金色光柱在七彩剑气的凌厉攻势下也破落不堪。女子咬牙娇斥一声,巨柱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孙天养。 “蚍蜉撼树,不知死活!”青衫老者轻蔑一笑,手中长剑泛起七彩流光,抬手轻斩剑气迎风而出,化作一道匹练斩断金柱。 趁此机会,吕今瑶背着华羽转身就逃,后者连声制止。白衣女子柳眉倒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不走咱们三个都要折在这里!” 真气散尽之后,老人眉头轻挑:“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他对面现哪还有吕今瑶、华羽二人的影子。 孙天养倒提七彩流光覆盖的长剑缓步上前,目标直指血泊中的少年男女:“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少年你能有此舍命相救的红颜知己真是羡煞旁人,今日老夫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张子龙深埋乱发后的瞳孔微微一凝,呆呆地仰起脸。看着天威凛然惶惶如天仙一般的青衫老者,眼中渐渐恢复清明。 原本凭借霸王枪能与之抗衡,现如今身受重伤,虽真气充盈,可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击破天地之力。轻叹口气,少年低头直视少女娇媚的脸庞喃喃道:“算了,累了!不打了!灵儿别怕,我现在就来陪你!” 血泊中两人依偎在一起,旁边笼罩着绚烂银河一般的金银之光,如梦如幻仿佛画中仙境。 孙天养见状也有些感慨,可依然举起长剑缓缓斩下。 震耳的轰鸣声骤然响起,青砖迸裂,鲜血四溅。 “这是什么东西?”孙天养手中长剑落地,捂着右肩处的血窟窿暴退出十丈开外。 在他对面凭空出现了一把虚实不定的长枪! 它一出现,自少女尸体上浮现出的银色光点如倦鸟归巢,疯狂涌向了长枪之中,最后凝结成实质。枪长一丈有二,刃长一尺,枪杆上密布鳞纹,闪闪发亮,枪刃如一方镜湖可映人容颜。 荡寇! 青衫老者凝神戒备,左手一探,他那柄长剑化为一道长虹返回手中。 银芒散尽,金芒也开始汇聚,没过多长时间,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少年便出现在银枪旁。 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满脸英气勃发,长发随意披在脑后随风飘荡,可身上破旧的棉袍却满是风尘显得有些寒酸。可他刚一出现,整片天地都为之一亮,仿佛一盏黑暗中的明灯夺人眼球。 少年一把握住悬停在胸前的长枪扛在肩膀,环顾四周后看向青衫老者:“我叫张子龙,是名侠客!”声音如大日初升,朝气勃勃。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孙天养脸色大变:“你难道是这女子的英灵?!” 金银光芒幻化的少年没有回答,双膝微蹲摆了下架势,荡寇长枪疾速旋转,牵引出的气旋形成一个方圆十丈的龙卷。 “破阵!” 长枪化为一道长虹,眨眼间来到了青衫老者身前。虽然被七彩城墙牢牢挡住,可长枪开始旋转并且越来越快。 “强袭!” 又是一道长虹,金光少年握住枪尾奋力一挺,蛮横的力量毫不讲理的袭来。老者如利箭一般被轰到了远处擂台。 金光少年肩扛长枪,甩了甩手再一次发动冲锋。 英灵乃天地之力幻化所以根本不怕青衫老者的先天气场,双方你来我往战在一处。片刻不到已经交手了三十多个回合。 孙天养剑法精妙玄奇,金光少年数次被剑光刺中,打着旋落到远处。可他一次次地从地上爬起,枪尖一转继续发动攻击,目光中没有丝毫惧意。 可随着战局陷入胶着,金光少年身影变得浅淡了一分。孙天养眼中精光一闪:“原来如此,刀剑虽然无法伤你却能消耗你的力量,如今你主人已死没有补充,看老夫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麓战又起。 “张子龙,你是我的英雄!”耳边似乎又响起少女的话语。 “灵儿!”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再一次浮现出雾气,可渗出的确是一丝殷红。张子龙俯身轻吻少女额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平放在一旁。 “灵儿,作为男人我不但没保护好你,反而三番两次被你相救,是我欠你的。”说完捡起青梅酒,血迹斑驳的站起身:“以前是我蠢,居然会对这群满心私利枉顾百姓生死的人有所期待,甚至想低头妥协,实在是可笑至极。” 全身箭伤还在渗血,少年屏气凝神看向与孙天养厮杀在一起的英灵:“我是名侠客!” 英灵再一次被长剑击飞,落在少女尸体旁,翻身站起俯身就要继续冲锋。张子龙闪身来到他身前:“他是我的!” “叮铃~” 少女腰间系着的银铃光芒大放,英灵点头化为一道流光涌入其中。 孙天养看着满身是血的少年问:“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青梅酒轻若鸿毛,少年立枪在面前:“你们满口的仁义道德大是大非把我都说晕了,今日不论对错善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杀了我妻子,老子就是要报仇!” 说完枪尖一点青衫老者,又回身指向东看台居高临下的赵安定:“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赵安定依然满脸笑意不发一言。 而孙天养却凝声道:“你已经油尽灯枯,凭什么报仇?”话虽如此可青衫老者却心下戒备,接连的变故让他应接不暇,早已不敢有丝毫大意之心。 “凭什么?就凭老子姓张名子龙!”张子龙嘴角上挑露出一丝疯狂的笑意。 “哦?”青衫老者一边戒备一边调动天地之力压向少年。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龙虎山的无上绝学五雷正法,所对应的是天地五行,是为金、木、水、火、土,对应到人体是为心、肝、脾、肺、肾。 而人的情之五感又与之相互照应,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换言之,心喜而火旺、肝怒而木升、脾思而土旺、肺悲而金芒、肾恐而水涨。 如山压力临身,张子龙全身抖动旧伤飙血,可手还是坚如磐石握着灵霄巾束发于脑后:“老匹夫,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准备好了么?” 神土雷法! 张子龙长袖一挥,脚下青砖浮现出无数褐色光斑,电光熠熠的涌入少年体内。少年周身气势再次暴涨,破损白袍被炸成一片碎屑飘荡,露出满身交错伤疤与胸前暴涨三分的褐色电纹。 箭伤泛起黑烟,眨眼间凝固成疤。 “老匹夫受死!”张子龙单手扛枪于肩头,一双血红色的眸子里杀意凛然。 掌心雷! 五指张开遥指对方,下一瞬,狂暴的雷霆之力自手掌倾斜而出,如一股洪流汹涌而来,眨眼功夫就淹没了青衫老者。 磅礴,暴躁,电光石火!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啊~~~”张子龙口中怒吼,雷霆之力如田牛犁地,大地龟裂的轰鸣声响成一片,青砖擂台被犁出一道黑烟直冒的鸿沟。 勒令:回天! 雷霆尽头闪过一片璀璨绿光,顷刻间化为一个圆球,磅礴的电光寸寸崩裂化为飞灰,孙天养咬牙道:“龙虎山牛鼻子的五雷正法,你怎么可能会!” “废话连篇!”张子龙爆喝一声,青梅酒上绿意盎然,脚下猛踩身形激射而出:“拿命来!” 金铁声大起,枪剑相交的瞬间,青梅酒洒下大片绿芒如同柳絮。孙天养此时惊骇的发现那些绿色真气进入体内,如野草般疯狂生长阻碍住了经脉运行:“神木雷法?这是龙虎山不传之秘,你师父到底是谁?” “聒噪!”张子龙舞枪如风,一招快似一招,并且招招致命狠辣无比。 孙天养顿时疲于招架:“你不要命了不成?”在天地威压下如此攻击,简直就是自取灭亡。青衫老者已经看到少年十指指尖向外渗血,每走一步脚下也是青砖迸裂。 张子龙赤色的眸子中只有疯狂的杀意:“老匹夫你自诩为天,老子今天就要把这方天地捅破,些许代价不足挂齿!” “铛啷~”长剑架开青梅酒,可力道却轻若鸿毛,孙天养心下暗道不好,身形不受控制的一个踉跄。 霸王枪:穿云! 少年凌空转身,青梅酒如毒蛇吐信,无声无息扎向青衫老者胸膛,其上磅礴的黑红之气虽没有上一次那么浑厚,却依然凛冽。 不好!青衫老者大惊失色,撤剑于胸:“御……嘭……”不等他出招,长枪依然点中了胸膛。滔天的杀意战意如饿虎扑食,眨眼间淹没了老者。而少年手中的青梅酒也受其反震,打着旋飞向远处,虎口同样鲜血淋漓。 刺耳轰鸣一闪即逝,孙天养胸口飚射出一道血箭,可是并没有捅穿。人在空中调整身形准备重整起鼓,可脚下却猛然一紧,侧头看去,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 那是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隔着靴子也能让人感受到它的硬度。手背上青筋高高凸起,蛮横的力道袭来,只听老者脚踝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骨裂声。 “老匹夫,抓住你了!”张子龙状如疯虎,狞笑着挥动双臂砸向地面。 青砖激射尘烟四起,少年左右狂抡。他的力道实在是过于惊人,全力挥舞声势如同天崩地裂,整个擂台发出哀鸣,被硬生生的砸出无数深坑。 真气可以抵御外伤与对方真气,更别说老者用的是天下间最为精纯的天地之力。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少年那身蛮不讲理的力道。 轰鸣声中,青衫老者只觉得自己内脏都被震成了碎片,口中更是连喷血雾。 可还不等他压制住体内伤势,张子龙已经伸出左掌对准了他的头颅。 金阳雷法:天诛! 胸前的雷纹顿时金光大放,雷霆声大起如万鸟齐鸣,少年左掌覆在一片金色的雷光中,神圣而璀璨。 轰鸣声惊天动地,擂台如蛛网般裂开,无数碎裂的青砖被反震到空中。 张子龙一拳打在青衫老者的护体真气上,牢不可破的七彩流光响起了清脆的镜碎声,里面的孙天养更是全身麻痹战栗不止。 可他胸膛剧烈起伏,依然没死! 张子龙同时喷了一口猩红的血箭,紧咬牙关再次出拳。 雷霆之力虽然坚不可摧,可少年毕竟修习时日尚短。像如今这般挥霍简直是竭泽而渔,体内筋脉因为承受不住如此霸道的力量,隐隐有寸寸断裂之状。 可是张子龙不在乎,少女就躺在血泊中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在春风中娇俏的背着双手,对他眨眼说一句“少侠,好兴致啊!” 伤及武道根本怎么了?筋脉寸断怎么了?武功尽废怎么了? 无关百姓,无关大义,无关对错,无关善恶! 今天他张子龙第一次为了自己,大开杀戒! 第三十章 七杀演武(十二) 世间再强的防御也总有被攻破的时候,就在少年挥出第十二拳时,七彩流光汇聚成的铜墙铁壁轰然炸裂成,化为漫天散碎光点。 而此时,原本大气磅礴的擂台也已经被夷为平地,并且以二人为中心,方圆三十丈更是形成了一个深坑。 少年一脚踏在老者腹部,早已经全身麻痹的孙天养本能的躬身坐起,夹杂着破碎内脏的鲜血如同小溪一般从他的嘴角涓涓流出。 张子龙反手扯下灵霄巾,狠狠勒着青衫老者的脖子把他背在身后,双臂上青筋暴涨:“老匹夫,该还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瞳孔如同索命厉鬼。 不论武功多么高明,脖颈都乃致命要害。在少年恐怖的蛮力下孙天养头大如斗,白皙的面容如今一片紫黑,眼中神光迅速敛去。 “铛啷~” 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 韬光养晦二十载,机关算尽太聪明。这个曾经号令百万海寇争锋的孙先生,仅凭一己之力扳倒世袭藩王的孙刺史,不甘的闭上了眼,尽管他的胸中还怀着惊天抱负想要施展。 可人死如灯灭! 没有了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声,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静。 当少年一手持剑,一手拖着青衫老者的尸体走上深坑,面临他的是严阵以待的禁军与皇城司密探,数量不下三千之众。 可即便如此,面对乱发狂舞的少年与那双冰冷的眸子,不少人还是悄悄地咽了口吐沫,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抬手用力一甩,青衫老者的尸体就被高高抛起,划过百丈距离摔在了东看台下。无暇的雪地中瞬间散开一摊猩红,随之而来的是一柄颤动不休的七彩长剑,正钉在老者胸膛。 “还你的福州刺史,七杀演武是我赢了!”张子龙的目光跨过人海,直视赵安定。 “给本王杀了他!”此时的赵安定脸上哪里还能有一丝从容,面目扭曲的嘶吼着。 孙天养与孔太相交莫逆,又是他父皇非常看中的朝廷要员,如今却死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什么风度?什么诏安?什么储君?完了,一切都完了! 军令如山! 场中霎时间喊杀声冲天,三千禁军与皇城司密探同时向少年杀来。 凛冽寒风中,张子龙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 记得不久前少年也是这般,只不过那时站在对面的是海寇,而如今却是淮国官军。 已经被中年太监制住的叶红妆拼命摇头,然而被封住了穴道却说不住话,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缅怀。记得那是听华羽所说,他说明州南部万里大泽中居住着妖怪,北部十万雪山里有仙人出没,西面有无尽戈壁没人走到过尽头…… 少年忍不住有些憧憬,幻想着那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我欲乘风千万里,阅尽天下好河山。幸会江湖,后会无期!” 张子龙临危不惧,抖了抖灵霄巾束起长发,青梅酒划过一道白芒返回手中,再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指着面前杀向他的敌人大吼道:“昔日袍泽今日却成了死敌,刀枪无眼生死自负,不怕死的尽管来!” 整个天地为之一振,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了一下。 一步,两步,三步…… 少年倒提长枪对冲而去,速度越来越快。其实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与其背对敌人,他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 二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张子龙回头扫了一眼少女的尸体,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笑容:“等我!” 再回头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坦然。 …… 短兵相接,十几名禁军就被少年撞的飞起,人还在空中就已经气绝身亡,簇簇斑驳血迹如下春雨。少年手中青梅酒如蛟龙出海,掀起一阵阵血雨腥风。 就像一头受伤濒死的猛虎,所有试图接近的人都被他撕成了碎片。 困兽犹斗才是最可怕的! 云亦巧一直游走在战场边缘,见状冷声下令:“皇城司听令,一起上!” 下一刻,禁军中真气暴起,五柄刀剑划过空间,眨眼间出现在少年身前。 这些密探从来不是以勇武见长,刺杀才是他们最精通的技艺。 人山人海,前后左右都是敌人,突然浮现的杀机就算是少年也做不出过多反应。 “噗~” 左肩飚射出一道血箭。一名得手的密探刚想抽身,可手臂却传来一股移山倒海之力,骇然抬头,面对的是一双通红血目。 “干的不错!” 张子龙张嘴爆喝,飞起一脚正中密探头颅,血雾乍现,无头尸体应声而倒。 其余密探见状被吓的魂飞魄散,驭物巅峰的准一流高手,居然连少年一脚都承受不住,这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心智一乱,手上动作自然也慢了半拍。 青梅酒吞吐不定,四道残影转瞬即逝。 “噗噗噗噗~” 贯穿声连成一线,四人捂着咽喉颓然倒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挥枪招架住攻来的长短兵刃,矮身抓过一名禁军脚踝,飞身掷出威力居然不亚于千机车的炮弹,顿时又是一片人仰马翻。落地后青梅酒斜指云亦巧:“两战皆败,不来一雪前耻么?” 少年攻势没有丝毫减弱,根本看不出来深浅。 云亦巧不敢贸然近身,只是挥手下令继续攻击,同时露出妩媚笑意:“做我们这行的,最不需要的就是意气用事。” “所以才说,你只不过是个宵小之辈!” 张子龙不屑一笑,挥枪杀入人群。原本号称精锐的禁军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抵抗之力,这才是真正的虎入羊群。 此时西侧看台一片喧哗,彩衣宗弟子纷纷杀向台下。远处外围也是喊杀声四起,不知道究竟为何。而百姓们突逢大变,哪里还有闲心看热闹?纷纷四散而逃,场面一片混乱。 至于七杀演武,谁还在乎? …… 强弩之末虽有余力,可…… 血光乍起。 一名禁军将领的长刀毫不费力的砍在张子龙背上,虽然下一瞬间就被少年重拳震碎肺腑,可远处的云亦巧却眼睛一亮,如同闻到腥荤之气的野猫,紫薇软剑瞬间出鞘。 开山! 紫色剑光暴涨千倍,如山岳崩塌向少年砸来。 体内真气匮乏,张子龙横枪上挡,一声巨响少年身形被轰入地面,附近禁军连忙后退躲避。 云亦巧得势不饶人,长剑入鞘腰身扭转第二剑紧随其后。 断江! 磅礴的真气奔腾如大江大河,如千军万马从侧翼杀来! “轰~” 张子龙被轰个正着,虽有青梅酒格挡,可身形却如离弦之箭一样飚射而出。即使口喷鲜血可少年仍硬生生的在空中调整好了身形,因为他知道,下一剑随后就到。 飞星! 果不其然,这是被气机锁定的感觉。而对面一点剑芒突然升起璀璨如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少年咽喉。 剑光后的女子笑颜如花,瞳中却是滔天战意:“你再躲一次试试?” “小爷今天不躲了!” 张子龙轻啸一声,双手握枪夹在腋下,少年选择用青梅酒正面相抗。 剑尖与枪尖撞在一起。 “轰隆~~” 少年被撞入地下犁出一道鸿沟,青梅酒不愧为云霜帝国最强神兵,女子手中软剑几近对折,可看似脆弱的白玉长枪却没有丝毫破损。 “比起那些禁军,我更希望跟真正的高手对阵!该第四剑了,出招吧!” 张子龙气喘吁吁,全身都是细小血痕。那些是被断江的剑气所伤,可就算如此少年也面带笑意。 云亦巧战意瞬间提升至巅峰:“以化形境击杀先天,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既然张侯爷抬爱,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十步一杀第四式,落叶! 女子同时踏步,真气如涟漪荡开。 云龙九现! 张子龙只觉得天地倒转,仿佛置身于深秋树海,数不尽的枫叶迎风飞舞。没有声音,没有杀意,仿佛世界都静止了…… 可难以名状的危机却充斥了整片天地。 会死!可能是现在,也可能是下一瞬! 少年全身毛孔倒立,他知道眼前的都是幻觉,可并不知道破解之法。 青梅酒突然挥舞成风,凭空响起一连串金铁交鸣声。 可即便如此。 血光……数十道血光几乎同时浮现。 如果不是雷神躯坚韧非常,只怕此时的少年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就算如此,他……依然看不清对方剑招。 死局! 就在此时女子又出一剑。 猿啼! 十道长短、粗细、虚实、速度都大相径庭的剑气凭空出现,争先恐后的刺向深陷幻境的少年。 也许下一刻,少年只有身首异处一个下场。 明明已经命悬一线如芒在背,可就在此时张子龙却闭上了眼睛。 …… 镇海城,张子龙皱眉问:“师父,雷霆之力既然号称天地枢机,那也就是天地之力,这不就是先天……” 张机爽朗一笑:“聪且慧,可是也有点笨,为师都跟你讲了那么多了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什么是先天境?只不过是世俗间的一缕执念罢了。五雷正法可号令雷霆,怎么会不如先天之威?” 张子龙捧书思索:“雷神躯牵引天地,那是不是也可以以自身为容器,直接借助雷池之力?” 张机脸色大变:“我的乖徒弟、小祖宗,千万别瞎说,直接借用雷池之力可是龙虎山禁忌!” 张子龙眼前一亮:“师父,这么说此法可行?” 张机叹了口气摇头:“当然是不可行。你有没有想过?雷霆乃掌刑之力万法退避,又岂是区区凡人能承受的了的?龙虎山历代触犯禁忌者,均都被其反噬成为一堆焦土……” …… “世俗蒙昧,正邪不分!今凡夫张子龙愿以神魂命元为祭献,斗胆借雷池一捧,以正天威!” 少年深陷必死之局,左手持枪右手举天,耗费体内最后一丝雷力咏颂出龙虎山禁忌咒文。原本就因为方才战斗而充盈天地间的雷霆之力纷纷被其感召汇聚。 一道银亮的丝线贯穿长空,极目难望其顶。 应是天仙喝醉,错把云团揉碎。 云海之上掀起了惊涛骇浪,翻涌的云团如百海纳川,在少年头顶形成一朵乌云,层层叠叠不知几许。所有人都感觉天塌了一般,因为实在是太近了。 滚滚雷声犹在耳边炸响,数不清的电闪雷鸣此起彼伏,显得暴动不安。 剑招已到,女子这招猿啼不光角度刁钻,威力更是在落叶之上。 而少年却根本不为所动。 一丈,七尺,三寸…… 眼看下一秒长剑就要洞穿张子龙,此时云层中突然乍现出一道匹练,水桶粗的电光如飞流直下的瀑布,眨眼间淹没了少年身影,紧随其后的是万鼓齐鸣般的雷鸣。 而紫薇软剑就悬停在匹练外一寸处,无论女子再怎么催动也不能前进分毫。 天威浩瀚! 云亦巧脸色凝重的飞身后退到五丈之外,弯腰作出剑状,真气吞吐气势居然再次拔高。 就算其他人都以为少年早已被雷劈死之时,可她却觉得,对方这是要拼命了…… 雷霆中,少年胸前雷纹明光大方,无边无际的电光灌入,体型也涨大到了尺许方圆,可汇聚成图的那点点细小雷纹却激荡不休,显然马上就要崩溃。 万箭穿心也抵不上张子龙所受痛苦之万一,每一条筋脉,每一处窍穴都充斥着暴躁的电光,他总算知道龙虎山那些前辈是怎么死的了。 活活被雷霆之力撑爆! …… 墨家学堂,身材高大的墨非攻正在给少年讲解典故。 “墨前辈,既然墨家主张众生平等不分贵贱,非攻更是主张兼爱世人,那如果你们真遇见那种冥顽不灵的人该怎么办?跟他们讲道理么?” 墨非攻朗声一笑:“真以为我们墨家迂腐到如此地步?对待愿意讲道理的人我们自然会以理服人,而对待你说的那些人,就只能用拳头跟他们讲道理了!” 张子龙听的目瞪口呆:“既然这样,还非个什么攻?” “墨家的理想就是天下百姓都能平等的相爱,可诸国征伐朝代更迭,哪一样不是血流满地?老夫游历天下见过太多祸乱之事,总算想明白一个道理,要制止他们就必须拥有更强的力量。” 张子龙闻言思索良久突然开口问:“晚辈早就想问,非攻的行气之法迥异于寻常功法,可为何只能……” 高大老人语气凝重的打断他:“你是想说别人用一经一脉就能发挥出八成功力,而你十二经脉畅通无阻为何只能发挥出十二成功力,而不是十二倍?” 少年老老实实的点头,高大老者盯着少年打量良久,这才缓缓开口。 第三十一章 七杀演武(终) “非攻讲究中正平和厚积薄发,在同境之中罕逢敌手全靠对根基的锤炼。若一意孤行剑走偏锋,妄图打破常规逆转阴阳,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试问,肉体凡胎哪能承受的了数十年修炼出来的精纯功力?” 战场上的少年仿佛一件摔碎又黏上的瓷器,刺目的电光已经呼之欲出。 “墨老,也许真的可以呢?”雷柱中的少年抬头望天,仿佛看见高大老者笑着点头。 “灵儿,再等我一会!” 奇经,开! 张子龙仰天长啸,体内原本好不容易闭塞起来的十二经脉,在此时又连接在一起。 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 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同时运转,近乎疯狂的吞噬着雷霆之力。 雷柱变成了漏斗状,江海倒流般涌入少年体内。 如此惊人的一幕,让周围的禁军吓得裹足不前,无数百姓跪地参拜。 就连见多识广的云亦巧,此时也被骇得再次后退出十丈,手中紫薇软剑更是明光倒转成金色,不知道又是何等杀招。 身上的裂痕被修复,赤裸的上身此时布满了玄奥古朴的雷纹,一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败,而手中的青梅酒在浮起几股黑烟后显得更加圣洁。 雷柱被吸收一空,张子龙举掌在胸前打量,此时的他终于明白当年单元正为什么宁死不逃了。 云亦巧看着散发着璀璨雷光的少年:“你到底是人是鬼?” 张子龙目无波澜的看着她:“你知道么?就算转瞬即逝也无所谓,因为我领略到了你们一辈子也不会看到的风景。” 女子还要追问,张子龙已经拖枪冲来:“十三岁初战沙场,自悟一招破阵强袭,请赐教!” 所有人都骇然发现,这方天地的时光流转仿佛凝滞了。 雷光大放的少年就这么平平无奇的跑到女子身前,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正中女子身前护心镜,后者瞳孔紧缩可甚至连拔剑都做不到。 “轰~” 云亦巧化为一道流星,直接被轰入看台墙壁中,生死不知。 恐怖! 看着再次冲来的少年,禁军统帅声嘶力竭:“放箭!!!” 密集如雨的箭矢升空,张子龙身形似缓实疾如同鬼魅,每踏出一步就有疾光电影荡漾开来:“一本金蝉苦修六载,诸君以为如何?” 八步赶蝉,金蝉脱壳,蝉音化羽,神门八阵! 金蝉功各种秘术雷光少年信手拈来,任由箭雨倾泻而下却不能伤他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年靠近。 “鬼……鬼啊!!”一名禁军再也受不了这种恐惧,大喊着逃命,可在下一刻就被皇城司密探的暗器所毙。 张子龙见状探手一点,遥指那名下手的密探:“该死!” 狂暴电光一闪即逝,皇城司密探全身抽搐倒地不起。 禁军后方观战的赵安定脸色铁青:“斩此人者赏万金,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有人顿时群情激愤,红着眼睛杀向少年。 富贵险中求! “跳梁小丑!”张子龙抬手舞出三朵枪花横在胸前:“十六岁初入江湖,得传一招撞山龙,请赐教!” 非攻!雷法!撞山龙! 十二道雷光自少年体内涌出,怒龙咆哮声震四野。空气中充斥着暴躁之力,地面砂石也不安分的疾速震动缓缓升空。 五十丈长的庞大身躯遮天蔽日,眉眼鳞甲纤毫毕现,仿佛穿越时空来的远古恶兽。 “昂~~~” 古朴的龙吟声中充满了寂寥,洪钟般大小的龙目中没有丝毫情感,低头直冲赵安定的东侧看台。 风云变幻,天崩地裂。 挡在面前的不管是皇城司的高手密探,还是普通的禁军精锐,凡是靠近雷龙三丈内的一切生灵统统化为了灰烬,尸骨无存。 等它一冲而过,地上只留下一千余堆灰烬,焦黑的鸿沟与“噼啪”作响的电光。 而被气机锁定,没练过武功的赵安定哪里能坚持得住? 随着雷龙的接近,一口血雾喷出,青年七窍流血倒地昏迷。 张子龙高居龙首俯瞰众生:“一起上路吧!” 此刻的少年就是神,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 可就在此时,极致的剑意从下方传来。下一刻满身尘埃的云亦巧就拦在面前,抹了一把嘴角血迹:“侯爷,接剑!” 张子龙朗声笑道:“十步一杀刚见其半,云大人请!” 女子握剑,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存亡只在一念之间,既已做出选择就没有办法回头!” 开山、断江、飞星、落叶、猿啼、横流、破虚、留影、飞虹、一杀! 金色的剑气长河汇聚成堤坝,毫无保留的轰击在雷龙身上,真气碰撞激射出耀眼流光,如梦如幻。 张子龙叹了口气:“就凭剑法,你已经在孙天养之上,可惜遇见了现在的我!” 雷龙扭转成盘,所有剑气都被挡下。龙尾轻扫如鞭,被气机锁定的云亦巧只能选择硬抗。这一次直接被抽飞到了天外,了了估算最起码有二百丈远,没有人还能生还。 有此滞碍,当雷龙再次冲向昏迷的赵安定时,一名中年太监已经拢袖而立:“影卫首领魏忠贤,请张将军收手!” 而失去束缚的叶红妆,此时跟赵飞燕一起站在赵安定身前:“张子龙,这次是他不对,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吧!” “晚了!”龙首中的少年低声自语,雷龙去势不减撞向赵安定,根本无视中年太监。 魏忠贤摇头苦笑:“还请张将军听劝,难道你还想一天杀两个绝顶高手不成?” 话音刚落,拢在袖中的双手猛然用力,长袍炸裂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而那熟悉的先天气场再一次升起,虽然没有孙天养的气场来的惊人,可也是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侵入气场中的雷龙瞬间迸散成流光,魏忠贤一招双龙出洞直奔少年胸膛,呼啸的劲风令空气发出“嗤嗤~”声。 全力施为的撞山龙居然没有建功!!!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随着一声巨响,张子龙双臂颤抖跌落看台,双腿在土中犁出十丈长的沟壑。 魏忠贤感叹:“不愧是勇冠三军以神力见长的张将军,本统领自跨入先天觉醒四魄神力起,还没有一人能如此轻松接下全力一击。” 全身经脉窍穴受此震荡已有崩塌之象。 时间不多了! 张子龙吞下一口淤血:“不论谁家的王府,还真是卧虎藏龙。既如此,那就得罪了!” 霸王枪自成一派,专为杀先天高手而创! 少年张嘴深吸如巨鲸饮水,高度凝结的空气化为雾气涌入口中,最后牙关紧咬! 背水一战! 独身于天地之外! 魏忠贤倒吸一口冷气,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方才孙天养为什么会执意铲除少年。 张子龙筋脉开始断裂,雷光内敛暂时护住心脉。手持长枪大步向前,势要正面强杀绝顶高手魏忠贤。 冲天战意如山峦起伏,杀意更堪惊涛拍岸。 明明只有一人一枪,却让人觉得如同面对千军万马。 中年太监双拳对撞大笑一声:“好一个沙场风流!” 背水一战让少年能在一口气间对阵先天境,剩下的全凭各自本事。 两人鏖战一处,魏忠贤明明是个残缺之人,拳法却是霸道无比,巅峰状态的少年在力道上居然也不能对其压制。可论正面交手,区区一个影卫首领又如何能跟张子龙相比? 只用了二十回合,先天境的魏忠贤就被枪杆扫中,一口精血喷出身形也是散乱不堪。 趁他病,要他命! 对阵绝顶高手少年已然知道,在彻底杀死对手前,决不能给对方任何机会还手,不然…… 张子龙收枪摆了个架,枪尖下点直触地面,全身精气神如洪水决堤涌入青梅酒中。 时空再次凝滞! 霸王枪最后一式,夜战八方! 调动全力攻其一点,发挥出十倍威能。 还不够! 张子龙咬牙再次催动,体内已经开始破碎的经脉窍穴瞬间炸裂,同时涌现出的,是远胜往日的精纯雷力。 “嘎吱,嘎吱~” 骨骼开始发出呻吟,眉眼口鼻流出血迹,甚至连毛孔中也渗出血珠。 张子龙嘴角上挑,这绝对是他平生最厉害的一招。 长枪挥出! 青梅酒上所有的杀意战气凝成实质,看似一招却包含了刺、劈、点、撩、扫、砸、搅、岚。 “噗!” 长枪刺入魏忠贤体内,可并非要害之处,后者刚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就脸色大变,因为攻击居然来自体内:“居然是云霜帝国的霸王……” 中年太监话还没说完就化为一片血雾,寒风拂过消散一空。 影卫首领,先天高手魏忠贤,战死! 一天之内,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绝顶高手,在偏远的福州战死两人。 沧桑白发的少年手腕一抖,青梅酒上的鲜血在雪地中洒出一条直线:“挡我者,死!” 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禁军将士?皇城司密探? 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拦分毫,油尽灯枯的少年就这么一步步走上看台来到二女面前:“赵安定该死,让开!” 灰白长发遮住眼帘,没有人能打探到他的虚实。可少年却知道自己的生机正在迅速流逝,一如当年吞服禁药的单乐成。 叶红妆咽了口唾沫:“那也罪不至死!” 张子龙的声音毫无情感:“墨老秉承兼爱天下前来福州救援,如今门下弟子十不存一!福州数百万生灵惨遭屠戮,祸起哪般?张某同袍为国血战为何沦落如此?就算如此他还要赶尽杀绝,叶公主……请让开!” 叶红妆面色骤变,最终还是闪身让路,可依然双目垂泪大喊:“在我们游马国,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也许吧!”张子龙沉吟一声,看着妩媚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赵飞燕:“你想拦我?” 赵飞燕点了点头:“没想到今天会走到这一步,对不起!” 白发少年自嘲一笑:“是不是我们这些棋子只有按照你们的规划,走在既定的道路才算称职?”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所谓了,灵儿还等着我呢,让路!” 连续鏖战的少年,哪里还有刚才的威风?赵飞燕直视着他轻轻摇头:“你不能杀他,不然后果会非常麻烦!” 张子龙突然暴怒,额头上青筋直跳:“滚开!”手中青梅酒向前一递,直抵在女子咽喉方才停住。 赵飞燕引颈就戮,甚至把双眼闭上:“想杀他你就把我一起杀了吧!赵安定一死所有约定均会作废,下一任王爷任职第一件事就会清剿乱党余孽,与其那般我更希望死在你手中。” 张子龙双目中泛起血丝质问:“你赵飞燕究竟什么时候沦落到如此地步?”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忠已亡只有孝!想让我爹活命我只能选择力保赵安定。张子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动手吧!” 僵持! 少年手中的长枪却再也刺不进去一分,哪怕对方只是个没有练过武功的普通女子:“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淮国将来独尊儒术,必不会容下你等余孽。” “赵安定许我福州节度使主管军务,如果陛下真有雄才大略,绝对不会拿我们这种投城之臣开刀!” 张子龙突然狂笑起来,气息散乱间咳嗽连连:“好好好,赵飞燕你果然是执棋之人。可笑我等征战沙场不过是枚棋子,灵儿说得对,你之为人绝不可信!” 妩媚女子眼神暗淡落寞一笑:“当初她来求衣救你时我已知晓,她是个好姑娘!” “铛啷~” 张子龙笑着弃枪于女子脚边:“青梅酒是你送的,是把好枪,从今往后我们恩怨尽消。” 如玉长枪滚动到两人之间。 “原本是想送你作为进身之礼,没想到造化弄人。” “我只出一拳,能挡住的话算你赢!” 妩媚女子郑重点头,手却悄无声息的向后腰摸去:“张子龙停手吧,我保你安全离去。” “离开?张某生在淮国长在淮国,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爹娘,为什么要走?” 赵飞燕言语晦暗:“有些事情一旦做出选择就没有退路,别怪我!” “那你还等什么?”张子龙轻喝一声,一记直拳直奔赵安定轰去。就凭他的力道就算是油尽灯枯,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斩龙!!!” 女子双眼氤氲娇喝一声,自她腰间瞬间浮现起七彩刀芒,纯净而璀璨。 “噗!” 张子龙胸前血花四溅。 叶红妆掩嘴惊呼,身后百官也是面色诧异,没有人会觉得这种暗器能伤的了少年。 可少年却知道,对方所用的是一件异宝,出之必中。 低头看着胸前的空洞,张子龙却笑了:“斩龙!果然…是异宝,赵…飞燕,你越来越……越像……孙天…养了!” 第三十二章 楼兰 楼兰海国位于东海,距离明州大陆只有三千里,是由大大小小数十座岛屿汇聚成狭长的大陆,按地域划分为关西、中部、关东、北海、九州五个地区。 再加上大陆旁边还有不少孤悬的小岛,总体疆域居然不下五千里方圆,近乎两个福州大小。 楼兰海国有上千年的历史,据说是当初明州大乱时避难而来。不同文化相互碰撞经过时间的沉淀,慢慢形成了楼兰海国自己独特的传统。 不论是衣、食、住、行都与外界相差甚大,就连朝堂也非常独特。明州不论什么国家皇权都是至高无上,而在楼兰,皇族的血统虽然也十分尊贵,可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信仰。 因为皇室没有兵权,也无权干涉地方政务。 关西、中部、关东、北海、九州,每片地区都有类似淮国藩王的大名来掌控,并且是世袭制。而女皇的领地位于中部地区,是一座名为京畿的城池。 如此怪异的朝廷结构如果放在明州大陆,顷刻间就会被周边强大的国家蚕食殆尽,也多亏此处孤悬海外。 正因如此,在以凯特为首的海寇大军浩浩荡荡的攻打下,各地诸侯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做到团结一致,大难临头还有甚者选择投降保全自身。 …… 三年后。 …… 楼兰中部地区京畿。 皇权在这里虽然只是象征,但各地诸侯每年都会上缴一笔庞大的税收,千百年来从不间断。也因此京畿城高楼林立十分气派,女帝居住的皇城更是金碧辉煌,仿若一座水晶宫。 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如此一座庞大的城池却没有城墙防守,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四通八达的官道直接入城。 如今日落黄昏,官道上到处都是身穿宽松长袍的行人,欢声笑语十分热闹,其中偶尔夹杂着几个放荡不羁腰悬长刀之人。 这是此地独有的武士,凭借高深武力接受雇佣,无论是护卫还是杀人都有,全凭自身喜好。 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的京畿城内偶尔也会出现身穿夜行衣的脸上覆面的神秘人,闹事杀人后飞遁离去。 百姓对他们并不害怕,因为知道自己根本就没资格让对方这些被称为忍者的人暗杀。 武士与忍者,这也就是楼兰独有的江湖。 ……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体型瘦小的忍者策马狂奔,如一道利箭冲向城中之城。 路边百姓纷纷避让惹得一片鸡飞狗跳,有生性豪爽的武士准备打抱不平,可一看对方黑衣胸前的那抹月轮印记,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赶快闪身让路。 因为那印记代表了历代侍奉皇族的……伊贺一族。 骏马狂奔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皇城外,忍者翻身下马手持令牌:“重要军情!”。守门的侍卫看清之后连忙开门,前者迈步狂奔如一阵疾风。 黑衣人熟门熟路,不断穿过林立的殿宇隐没在黑暗中。 …… 御书府,坐落在楼兰皇宫深处,因收藏有无数藏书而闻名。 从外面看分为七层呈宝塔状,上窄下宽十分雄伟。偌大的院中种满了青竹,月光下影影绰绰,显得十分渗人。而四周高大的围墙分别有忍者守卫,明处暗处居然不下百人之多。 “见过首领!” 把守正门的一队忍者突然单膝跪地行礼。就在刚刚,一个叼着烟斗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没有丝毫征兆。 “起来,主人怎么样了?”袅袅青烟自烟斗中缓缓飘起。 女子身穿一件宽松的华美长袍,上面绣着团花锦簇。淡绿色长发被两支簪子挽在头顶,在脸颊两侧分别垂下了一绺,显得有些随性,然而声音冷冽没有任何情感。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高挑的身材,清秀的面容,原本应该是个惹人垂涎的美人,可她脸上却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自额头横穿右眼,形如蜈蚣十分狰狞。 “回首领,主人一直在下棋,水米未进。” “混账!”女子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那名忍者直接双膝跪地:“首领恕罪,主人根本就不让我们靠近。” 女子冷哼一声迈入院内:“主人体弱,但凡有半点差池你就切腹赎罪。” “是!” …… 石田大成额头渗出一滴豆大的冷汗,顺着脸上的皱纹没入花白的胡须中。 他双目死死盯着面前的棋盘,这怎么可能? 作为围棋大家,又有关东大名的身份,他曾和无数高手对弈,整个楼兰棋艺能胜过他的不过一手之数,并且没有一个是稳赢。 可是今天他已经连败九局,甚至没有一场能撑到收官。 抬眼打量,对面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 体型消瘦满脸病态,双目更是一点神采也没有,苍白长发被随意束在脑后,肩膀塌陷看上去有气无力。 就是这么一个积弱少年,居然可以连胜他九局?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石田大成捻子落下,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没错,他是被绑过来的,并且是从戒备森严的大名府中。这要是有意害他性命,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没有回话,捻起几枚棋子在手中把玩:“安心下棋石田大人,晚辈没有半点害你之心。如果还是这等水平如何对得起楼兰十大国手的称谓?” 说完随手落下一子。 石田大成盯着棋盘脸色难堪,对方路数时刚时柔千变万化,实在让人琢磨不透。思考良久之后才慎重落子:“小友这棋技不知师从何人?” 少年紧跟着落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曾拜师,没事自己琢磨的。” “噗~” 石田大成闻言,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口喷出。眼看水雾就要落在少年身上,突然角落涌出一股真气把其一扫而空。 老者凝神看去,只能若隐若现看到一个人的轮廓:“忍者?” 白发少年依然不以为意:“石田大人别介意,这些人都是他们首领安排的。怎么轰也轰不走只得由着他们了。” “原来如此?”石田大成面上做恍然大悟状,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以他堂堂大名的身份财力,手下也不过训养了百余名忍者,而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他手下居然有一整支忍族效忠? 心思一乱,棋路也自然起了偏差。 白发少年嘴角轻挑:“石田大人,你的心乱了。” “啪!”白子落下,黑子顿时陷入绝地,四面八方陷入重重包围。 屠大龙! 十连败! 石田大成刹那间脸色铁青。 只是走错了一步,并且方才那手棋严格来说并不算失误,可对方却…… 少年棋艺之强简直骇人听闻,细细想来每次开局他看似随意的几手闲棋最后都成了胜负手,仿佛对方早已料定一般,如此心机实在让人心生恐惧。 白发少年起身伸了个懒腰:“石田大人承让了。” 石田大成猛地抬头盯着少年:“你到底是谁?” 白发少年来到门边,一把拉开四四方方的纸糊木门,侧了侧头:“大人出来一看便知。” 石田大成满脸狐疑的走出房间,一瞬间刺目的灯光令他的眼睛十分不适。当他看清面前景色之后顿时目瞪口呆:“京畿皇城御书府!” 这是一间古朴恢弘的大殿。 占地五十丈方圆,高达五丈,梁柱均是由千年梨木所做,格局呈八角形,更让人吃惊的是四面根本不是墙壁,而是一面面高大连顶的书架,殿中更是星罗遍布着一排排满满当当的书架。 数以万计! 如此惊人的藏书量,在楼兰也只有号称藏尽天下之书的御书府一处。 “石田大人,请坐!” 少年把老者让到殿中落座,后者眼中精光四射:“御书府一直都是皇室秘地,阁下居然能随意出入,您到底是谁?” “咳咳咳~” 少年没有回话,反而是从旁边书桌上取过红色的酒葫喝了一口,被呛得脸色涨红咳嗽连连,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我只不过是一介无官无职的皇室幕僚罢了。” 鬼才信! 石田大成眯起眼,脑海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近几年来的情形一幕幕的浮现。 四年前海寇在淮国大败而回,没过多久卑弥呼也率领残兵败将自淮国返回楼兰,号召他们这些归顺海寇的大名开始反抗。 可包括自己在内,那些见识过凯特手段的大名无一人敢站出来起事,只答应暗中提供钱粮。 这已经是穷途末路的绝境。 可那个刚刚二十岁的女皇居然没有丝毫动摇,封鬼左近为大将,组织义军与海寇抗衡。 在他们这些大名眼中,此举简直是愚蠢透顶自寻死路。 要知道当时凯特手下军队还有将近十万,再加上几乎整个楼兰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而卑弥呼手上不过百余名残兵旧部…… 可后来发生的事无异于天方夜谭一般。 原本只知好勇斗狠的鬼左近犹如开窍了一般用兵如神,大小数十仗,无一败绩。 而队伍更是从区区数十人发展到如今的五十万众,他们这些大名甚至已经供应不上前线消耗的钱粮。 而如今自己这个大名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掳到皇宫。 如此心机手段,石田大成看向白发少年的眼神顿时有些恐惧:“早就听说鬼左近身后有绝世高人为他出谋划策,看来果真如此。”说完摇头苦笑:“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这次找我来又因为何事?” “鄙人姓张名子龙,乱世中一无根浮萍。”说完又白发少年又抿了口酒:“而这次请石田大人来是有要事相商。” “张子龙?”石田大成心中默念两句,总觉得在哪听过,片刻后不可置信的问:“你就是淮国奴隶口中的战神张子龙?”也不怪老者如此大惊小怪,他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个病恹恹的白发少年与传闻中的张子龙联系在一起。 少年面不改色的捋了捋鬓角白发:“我是谁并不重要,接下来的话我希望石田大人能慎重对待。” 老者沉下心思点了点头。对方若想要取他性命如探囊取物,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石田大人您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废除女帝,自己登上楼兰皇位?” …… 当刀疤女子端着饭菜进来时,石田大成已经不知去向。张子龙斜靠在躺椅中喝酒,面前是错综复杂的棋盘,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 女子把饭菜摆在桌上,看着与自己对弈的少年忍不住有些担忧:“主人,您身体虚弱,以后还是不要喝这么烈的酒为好。” 张子龙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刀疤女子叹息一声走到少年身后垂手而立。 张子龙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棋盘上风云变幻胜负难料:“十兵卫,等仗打完了你有何打算?” 伊贺流派传承已有五百余年,是楼兰数一数二的忍者大族,历代首领不分男女都会继承柳生之姓,而这女子正是这一代的首领,柳生十兵卫。 刀疤女子想都没想就跪地抱拳:“属下将率领伊贺一族,永远追随主人。” 张子龙手上一顿:“我不需要你们的效忠,等这楼兰太平了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我会离开。” “如果没有主人,伊贺一族早就被诛杀殆尽,十兵卫愿追随主人到天涯海角,万死不悔!” 张子龙叹了口气直视女子双目:“我更希望等楼兰太平了,你们伊贺一族就可以马放南山,不再过这种刀头舔血的行当。” 十兵卫垂下头声音低沉:“谢主人天恩,可我们一族的孩童自记事起就被训练成杀人兵器,除了杀戮我们别无所长!” 白发少年起身拍了拍女子肩膀,语气坚定:“相信我,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十兵卫双目泛红:“我相信主人!” 张子龙反身走回棋盘继续与自己对弈:“快了,快了!十兵卫你去外面守着,今天晚上不许任何人进来!”少年眼神越来越锐利,无数瞳光流转如浩瀚星辰。 “是!”刀疤女子领命离去。 刚出门就有一道消瘦黑影跪在面前:“首领,前线大捷。无根大人与方星火大人联手在关东神风城重创敌军,凯特与石和通残部被逼至九州,各方大军也早已就位。” 说着黑衣忍者抬头,双眼中充满了狂热:“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可光复楼兰!” 十兵卫从腰间拿出烟杆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说:“主人今夜谁都不见,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说。” “是,首领!”忍者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就在此时从大门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张子龙,你给我滚出来!” 柳生十兵卫的身形瞬间消失,只剩下原地汗毛倒立的消瘦忍者。 刚才女子身上爆发出的杀意,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三十三章 夜会 一个时辰前,皇城玉华殿。 鬼左近顶盔掼甲腰悬长刀:“启禀陛下,张子龙最近越来越目中无人,恐怕有别的心思。” 镶嵌无数明珠的皇座上,卑弥呼身穿明黄色龙袍,虽容颜动人却让人望而生畏:“左近何出此言?” 鬼左近双膝跪地:“陛下明鉴,末将一直在前线统兵,军中投靠张子龙的将领越来越多,对末将的话也是阳奉阴违。两年前的京畿城一战,原本可以直接歼灭所有敌人,可最后偏偏放跑了凯特与石和通部,而负责北部防务的就是他的人。” 卑弥呼秀眉微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当初那一战我也知晓,双方实力并没有多大差距,可能他只是不愿意伤亡太大。” “陛下,当初敌人连吃败仗早就士气尽失,军中还有不少溃军败将。而我们挟长胜之威兵强马壮,如若开战必然可以大获全胜。连我都能看明白,他张子龙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一定是故意放跑的海寇!” 卑弥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在淮国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他与海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现在你怀疑他与海寇勾结?绝无可能!” “末将并没有说他勾结海寇,只是怀疑他另有所图!敢问陛下,自光复京畿城后可曾见过张子龙?” “召见了几次,可都被推掉了。” “陛下没见过,可末将身在前线就常常听闻,张子龙这两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待在皇城的御书府中。并且暗中通过伊贺一族到处笼络人心,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各地均有官员被其招揽。他如此做究竟想要干什么?” 卑弥呼闻言大惊起身:“真有此事?” 鬼左近叩首:“末将对楼兰忠心耿耿,怎么敢欺骗陛下?他张子龙手持陛下圣令到处拉帮结派培植自己羽翼,恐怕将来楼兰真复国了,也要改朝换代了……” 卑弥呼闻言胸前剧烈起伏,可见其心中的惊骇。可片刻后又冷静下来:“我与他缔结了盟约,有战国策的约束想必他不会起别的心思。张子龙为人如何我们都清楚,他不会做这种事。” 说完深深看了鬼左近一眼:“赵安定就是前车之鉴。淮国有句谚语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左近你想多了。” 鬼左近急声道:“人都会变,他张子龙曾经何等风光?可自从筋脉寸断变成了废人,早就已经性情大变,整日里活的人不人鬼不鬼。陛下就敢断言他还跟原来一样么?就算有战国策的盟约,就凭他的心智只要愿意自然可以找到漏洞,到时候就悔之晚矣了。” 一席话说的卑弥呼脸色阴晴不定:“那依你看又该如何?” 鬼左近抱拳请命:“所幸他人如今就在皇城,末将愿亲率禁军前去捉拿,只要张子龙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一切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捉拿一个千里迢迢帮她复国的功臣? 卑弥呼坐回皇位闭目思索,昔日一幕幕依次浮现,良久之后摇头:“不可,他如果有异心就不会安居在御书府。” “可是陛下,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有图谋不轨之心,不然一个淮国人为何要在楼兰结交党羽培养心腹?并且现在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已经有能力动摇楼兰的根基了。” “陛下,该上灯了。”女官带着一队掌灯侍女迈步进殿。 “有些事你不知道。”卑弥呼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一问便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他张子龙都能变成满腹阴谋诡计的小人,那就算赔上楼兰国祚我也认了!我乏了,你下去吧。” 鬼左近满脸阴沉的告退离开,却并没有离开皇宫赶回大将军府,而是走向了深处的御书府。 …… 面对数十忍者,鬼左近爆喝一声:“张子龙,你给我滚出来!” 吼完后直接抽出背上的鬼头大刀硬闯:“不想死的让开,今天谁也别想拦我!” 鬼左近,女帝亲封大将军统帅楼兰所有兵马,同时兼任殿前护卫长可持兵面圣。 拦路的忍者面面相觑踌躇间不敢动手,但也没有退后一步,只是并排用身体挡住汉子去路。 鬼左近见状怒从心中起,面色狰狞:“找死!” 手中大刀悍然横扫,刀光清澈如一股山泉。 对他来说,不效忠陛下的忍者没有存在的必要,更别说他们如今居然选择站在张子龙一方。 鬼头大刀长七尺宽一尺厚两寸,挥舞起来劲风赫赫,眼看就要闹出人命。 “大将军好大的威风!” 柳生十兵卫突然出现在阵前,手持一柄两尺长的纤细忍刀拦在鬼头大刀前。 “铛啷~~~” 刀刀相撞,磅礴的气劲四下荡开,身后一众忍者脚下踉跄东倒西歪。 鬼左近直视女子双眼,声音狠厉地问:“柳生,伊贺一族世代效忠陛下,难道你要背叛不成?” 刀疤女子裙摆激荡长发狂舞,闻言面无表情回了一句:“伊贺一族现在的主人只有一个。” “叛徒!”鬼左近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怒气,刀锋一转向女子砸来。 可十兵卫的身影却化为一抹黑光消散,轰鸣声中,鬼头大刀下出现一个大坑。 “大将军,最后再奉劝一句,火气大就去歌舞伎町发泄一下,再闹下去可别怪我刀兵相向了!” 刀疤女子的身影出现在大门上,周身汹涌的真气涌入手中忍刀,璀璨如一抹弯月:“都给我听着,主人有令今夜不见任何人,无论是谁但凡敢擅闯御书府者,杀无赦!” “是,首领!” 明里暗里身影攒动,上百号黑衣忍者围住持刀大汉。 鬼左近环顾左右冷声质问:“别忘了你们可都是楼兰人,如今居然为了外人对我如此无礼?难道真要谋逆反叛不成?” 柳生十兵卫跳下大门,缓步走到汉子面前:“大将军这话说的可真好听,没有这个外人就凭你能打败凯特?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没有主人在背后出谋划策,你跟那个流亡陛下连一块立锥之地也不会有。” 鬼左近闻言脸色铁青。 刀疤女子青丝飘荡:“当初海寇攻入京畿城,我伊贺一族浴血奋战近乎覆灭,那时候大将军在哪里?欠陛下的情早就还完了!如今我作为首领,有权利决定伊贺一族的效忠对象。” 鬼左近咬牙切齿道:“就算张子龙想要篡位谋权颠覆楼兰,伊贺一族难道也愿意追随?” 柳生十兵卫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笑意:“大将军,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完话锋一转:“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站在主人身后。” 鬼左近听后脸色煞白:“疯了,疯了!你曾经可是陛下的贴身忍者,如今你居然为了他这个外人如此大逆不道?张子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柳生十兵卫闻言展颜一笑,那道狰狞刀疤也跟着明媚了一些。 “他给了我作为一名忍者,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你不会明白!”说完手腕翻转倒持忍刀:“大将军,你今夜来访的事明日我自然会禀明主人,如果他愿意见你我亲自去接你。但是今夜,不行!” 鬼左近失魂落魄的收起鬼头大刀,转身向皇宫外走去:“不用了,回去告诉张子龙,明日陛下会亲自造访。” …… 翌日午后,御书府大殿。 张子龙与渡厄禅师正在对弈。 “老和尚,你可比石田大成的棋艺精湛太多了。” 面容枯槁的渡厄禅师摆手而笑:“水平再高对张将军来说也是一样,只不过多费些心思罢了。” “弈棋之道就像行军打仗,熟能生巧尔。” 语气轻松自如,可听在渡厄耳中却心生愧疚:“初心蒙尘,是楼兰对不起你。” 张子龙自嘲一笑:“没有老和尚传授的涅盘经,恐怕我这口气早就断了,大家各取所需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也多亏如此,晚辈才有机会上得了这棋盘,也终于明白当初那些下棋之人的所思所想了。” 渡厄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那不知张将军可找到出路否?” 白发少年伸了个懒腰:“有些端倪了。多亏了这里的九十七万八千三百五十六册古籍,等此间事了晚辈就动身赶往南疆。” “阿弥陀佛,你居然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读完了御书府的所有藏书?” “差不多吧。” “张将军真乃神人转世,从来没有人能阅尽御书府藏书。”渡厄禅师眼色古怪的看着少年,接着又有些疑惑:“南疆?难道是巫蛊之术?” 张子龙打了个哈欠:“不错,楼兰是明州百族为了躲避战火逃难而来。追本溯源,密宗就是佛家与巫术的结合,这才有了沟通鬼神看破人魂的能力。而与巫术齐名的蛊术自然也非同寻常,传说中就有一种转生蛊,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威,晚辈猜想这应该就是救赎之方。” 渡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突然面色有些歉意:“如此就好,可是……你时间已经不多了!” 张子龙闻言浑身一僵,执棋的手臂也顿在空中:“还有多久?” “最多两年。” 白发少年恢复如初,语气坚定:“足够了!” …… 刚入夜,卑弥呼身穿连帽斗篷遮住面容,在鬼左近与十数名贴身武士的保护下来到御书府门前。 守卫的忍者纷纷见礼,卑弥呼挥手示意:“不用多礼,你们主人现在何处?” 柳生十兵卫伸手引路:“陛下请随我来。” 可当那些武士想要跟着进院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一名忍者头目语气冰冷:“你们不能入内。” 鬼左近脸色大变:“柳生,你这是何意?” 不怪他如此暴怒,那些武士都是他手下精锐,有他们在汉子才有信心保护住陛下的安危,否则一旦事情有变,他光对付一个柳生十兵卫都胜负难料。 就算里面没有其他忍者,只剩废人一个的张子龙,那也不是卑弥呼能抵抗的。 没了牙的老虎,也是老虎。 柳生十兵卫冷笑:“怎么,觉得主人会对陛下行刺不成?” 鬼左近右手已经放在身后大刀刀柄:“既然不是,就让陛下的护卫进来。” 刀疤女子寸步不让:“为了主人的安危,他们不能进去。” 二人针锋相对。 卑弥呼见状终于出声:“左近算了,我相信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可是陛……” “我说算了!” “是!”鬼左近只能领命,退到卑弥呼身后寸步不离。 一行三人这才走向御书府,卑弥呼看着刀疤女子叹息一声:“当初楼兰覆灭,我也是迫不得已。” 柳生十兵卫不以为意:“我不怪陛下,只是伊贺一族为了您近乎被海寇灭族,可到最后居然连您生还的消息都不曾得知,确实有些悲哀。” “当初躲在鬼左近军中,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走漏一点风声都是灭顶之灾,实在没有能力联络十兵卫,再说我也不希望再牵连到伊贺一族。” “谢陛下体恤。” 一阵沉默,卑弥呼看着越来越近的高大殿宇:“他还好么?” 十兵卫皱眉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好?筋脉寸断气血逆行,如果不是涅盘经吊着最后一口气,恐怕早就……就算这样,主人还不知道爱惜身体,昼夜不眠的读书,还要挖空心思帮楼兰复国。可即便如此,大将军居然还怀疑主人图谋不轨,实在是可笑至极!” 鬼左近全神戒备,根本就不搭话。 三人来到殿前,卑弥呼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小时候母皇经常带我来这,还说这才是楼兰的根基所在,直到此时我还有些不解此话到底是何意。” 推门而入,柳生十兵卫闪身来到张子龙身前跪下:“主人,陛下来了。” 背对着门的少年站起身,对身前的渡厄禅师道:“老和尚别下了,一起迎接陛下吧。” 转过身躬身一礼:“张子龙见过陛下。” 卑弥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年前,少年虽然头发花白可体魄犹在。现如今眼窝深陷体型消瘦,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样子。 楼兰原本就显得宽松的长袍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如同戏服。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发少年面带笑意不做回答,只是引手道:“陛下请上座。” “张子龙,受死!”一声爆喝鬼左近悍然出手,二百斤的鬼头大刀如泰山压顶,直取少年头颅。 第三十四章 一战定国(上) 金铁声大起。 数十道黑影凭空出现在张子龙面前,不光鬼头大刀的攻击被悉数拦下,更有十几把短刃顶在了鬼左近的周身要害,杀意更是凝如实质。没有人会怀疑汉子再有异动,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柳生十兵卫抽出忍刀,面若寒霜的走向汉子:“鬼左近你给脸不要脸,居然还敢妄图行刺主人,真当我们伊贺一族好惹不成?” “都住手吧。”渡厄禅师双掌合十诵了声佛号。 渡厄禅师贵为国师声望甚高,在楼兰一直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他发话了自然也就没人再敢动手。 “都散开吧!”白发少年一声令下,众忍者消散潜行回暗处。 这时只剩下柳生十兵卫满脸戒备的随身护卫。 张子龙绕开汉子,只身走到桌边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朝霞,眯起的眼睛中泛着清冷的亮光:“我知你所思所想,简直是愚不可及!你是不是怪我为什么迟迟不消灭海寇?” 鬼左近收刀:“不错!” “那我问你,没了海寇咱们大军吃什么?那些大名还愿意出钱出粮么?” “荒谬,你这简直是养寇自重。消灭了海寇咱们就算成功复国了,到时候楼兰恢复秩序还要这么多军队干什么?” 白发少年呆呆的看着汉子,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那我换句话说,过早消灭海寇没了兵权,你靠什么保护陛下?” “五位大名自然会拱卫京畿。” “可笑!放在之前或许可以,但是经过海寇之乱,手握重兵的各位大名已经是一只只尝过血肉鲜美的饿狼,谁还会愿意屈居人下?” 鬼左近冷声道:“楼兰立国千年一向都是如此,各地也都相安无事没有一丝动乱!” “所以说你们才挡不住屈屈海寇,坐拥数百万人口居然不到两个月就被灭国了!大难临头各自为战,通敌叛国比比皆是。如果以后的楼兰还是这样,那还不如不复国为好。想要国家长治久安,军权就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外人当然万万靠不住!” 鬼左近脸上一片铁青:“军权?你这是疯了,居然想对大名们下手?” 场面一片死寂…… 张子龙这次没有回话,拎着朱红色酒葫芦回自己位置坐下,看着对面的卑弥呼:“陛下试想,那些大名手握军政大权,经历了这次大乱自然有目光长远之人能看到楼兰旧制的弊端。冒然复国没了外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为了利益互相征伐。到时候群雄割据受害的还是百姓,而你作为仅存的皇族占据大义之名,不出多久必然会被其中一方控制,以便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白发少年眼中星芒如银河:“你欲何为?” 卑弥呼闭目思索片刻:“各个大名都有私军,加起来兵力上并不弱于我们,而现在海寇未灭,如果与之翻脸恐怕……” 张子龙长袖一挥:“不用想那些,我就问你是想做从前那种傀儡一般被人供奉起来的女王,还是愿意做个真正能振兴楼兰的一国主君。” 卑弥呼眼中的迟疑之色渐渐消退。 鬼左近连忙进言:“陛下三思,现如今我们才刚打开局面,大军的辎重还是靠众位大名的资助,如果现在反目那岂不是与整个楼兰为敌?” 越是劝说,卑弥呼眼中的坚定之色越深,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向白发少年:“你有几成胜算?” “昨日五成,今日六成,现如今七成,如果今夜前线有变,就是九成!” 张子龙斜靠在椅中,玩世不恭地晃动着手中酒壶。 九成胜算? 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就连对他深信不疑的柳生十兵卫也觉得少年此次有些过于自负。 卑弥呼看着少年坦诚的双眼:“好,既然如此就有劳张将军了!如若事成楼兰必然不会亏待于你!”女子声音柔美妖异,可听起来却十分威严让人不敢升起丝毫恻隐之心。 同意了自己的谋划就意味着楼兰又要迎来一场血腥,果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对方的决定让白发少年嘴角上挑。 面对他深邃目光,卑弥呼自知失态连忙面色一肃,同时心中觉得这个失去武功如同废人的少年,更可怕了! 鬼左近大吼:“关西大名田中角荣,中部大名德川家康,关东大名石田大成,北海大名织田信长,九州大名明智光秀,哪一个不是楼兰威震一方的角色?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更别说我们的钱粮现在都是由他们提供,难道要让我楼兰子民为了你的疯狂血流成河么? 张子龙同情的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将军自管看戏便是。” 说完让十兵卫搬来棋盘相邀:“就冲陛下这份眼光棋艺定然不差,陪我来一局?” 卑弥呼掩嘴轻笑:“那是自然,不过久未弈棋还请手下留情。” 张子龙捻起四枚棋子一甩,刚巧落在棋盘上方的四个星位,然后把装有黑色棋子的棋盒递给女子:“让你半壁江山又有何妨?” 卑弥呼秀眉紧锁声音清冷:“张子龙,你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围棋,由十九道纵横交错而成,共有三三九个要害之地称之为星位,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弈棋双方所谓的手下留情一般都是让个先手,差距再大就让其一子。 没想到少年上来就让了四子,还都是星位,更让她难堪的是星位相连已经成势,只要略懂棋道就万万没有可能下输。 张子龙却毫不所觉,掂着几枚白子示意:“执黑先行。” 一项端庄的卑弥呼也面露气愤:“别后悔!” 黑白交替,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局势也复杂莫测。 刚开始,卑弥呼所执的黑子如兵强马壮的一方诸侯,气势汹汹横行无忌。张子龙的白子只能夹缝求存,四处躲避。 鬼左近来到渡厄身旁:“师父,谁胜谁负?” “阿弥陀佛。”渡厄诵了声佛号:“因果纠缠未分清明,为师也不可知。” 鬼左近诧异的看了一眼枯槁老僧,他可知道,论弈棋之道这个师父如果说认楼兰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 柳生十兵卫一直站在张子龙身后,闻言看了师徒二人一眼:“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么?” 鬼左近皱眉正准备开口,渡厄就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窗外的弯月慢慢升起,幽蓝中带了点雪白的月光洒进屋内,沐浴其中让人心湖为之一震。 棋至中盘,双方实力已相差无几。黑子仍然虎踞一方,可各路外延的攻势却均被白子瓦解洞穿,剩下一条小龙也是落入重围,难以救援又不忍割舍。 卑弥呼一双杏眼死死盯着棋盘,面色涨红额头也渗出了汗水,仿佛置身于熔岩之中。 明明一直都是大优之势,为何会落入如今的局面?到底是从第几手开始出错的?她不知道。 这才是最可怕的! 张子龙落子很快,几乎在对方落子后一个呼吸间必然也跟着落子,无形中形成的威压更让她心慌意乱,错招频出。 要认输么?这才刚过中盘,最起码也要坚持到收官吧。 卑弥呼举棋不定,抬眼看了懒散的白发少年一眼:“你什么时候学的弈棋?” “应该有些日子了,一年?两年?记不清了。” 卑弥呼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出生皇族自幼就研习弈棋之道,虽然没有过人的天赋也决不能算是弱者,居然被一个刚学棋一两年的新手…… “嘭!” 殿门突然被撞开,一道黑影飞射到白发少年近前跪下,满脸慌乱的禀告:“主人,就在刚刚凯特亲率四万大军奇袭了高知县。” 鬼左近脸色大变:“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们囤粮在高知县?” 张子龙闻言却起身大笑:“终于来了,诸位,好戏开场了!” 所有人都听的云山雾罩。 白发少年大袖一挥:“伊贺一族听令,摆棋!!!” 此令一下,殿内阴影处顿时涌出二三百名黑衣忍者开始忙碌。 他们推来一面面罩着帷布的高大屏风、一张张堆满卷宗的书案、三丈方圆的沙盘上插满了各色令旗,甚至还有一张舒适的软塌。 御书府大殿内人影穿插却忙而有序。 鬼左近凝神戒备在卑弥呼身前。伊贺一族最擅隐匿,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他能感觉到大殿中埋伏着人,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如此之多。 不到一刻钟黑衣忍者们已经布置完毕,然后恭敬列队在殿中等候,无声无息如同幕布。鬼左近眼角轻跳,细细数来这大殿中居然藏了不下三百人,加上外面护卫的忍者,几乎是伊贺一族所有的战力。 看着卑弥呼三人的疑惑目光,张子龙迈步到一面屏风前,挥手扯开幕布:“这才是真正的棋局!” 地图! 这是一张九州岛的地图,上面事无巨细标注的情报却让人头皮发麻。 气候、风向、地形、城池、村落、人口、风俗习惯、双方兵力配置、营房驻扎等等等等…… 张子龙缓步而行,又把剩余四面屏风的帷布扯下。关西地区、中部地区、关东地区、北海地区的地图赫然显现,五面地图包罗万象,让人感觉整个楼兰海国都跃然纸上。 鬼左近不可置信的看着地图:“你早就开始谋划了?” 卑弥呼也站起身边走边打量,眼神神光渐起越发坚定。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如今少年把他的对手研究的如此透彻,而对方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渡厄禅师盘坐在一边默诵经文,枯槁的面容上充斥着悲苦之意。 今夜,注定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柳生十兵卫总是神出鬼没,此时不知从哪端来一个白玉雕刻的精巧酒壶给白发少年:“主人,胭脂红。” “嗯。”张子龙点头接过喝了一口,如梅花一样的淡雅酒香充斥喉舌,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 “报~” 门外又冲来一名忍者:“主人,无根大人率军救援,此时正与凯特部激战。” 白发少年快步来到沙盘前,盯着高知县的地方喃喃自语:“凯特生性狡诈,绝不会不留退路。” “传令,让土方岁三埋伏在高知县前往福冈县的必经之路,一旦遇敌就地狙击,并发三支火箭为号。” 人群中一名忍者跪地领命飞奔离去。 “传令,让方星火率军轻装疾行,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海寇大营外埋伏,见火箭立即发动攻击。” 又一名海寇领命准备离去。 “慢!”张子龙心思电转:“告诉方星火此次不图杀敌,让他全力施为务必火烧敌营,然后立即南下,混入冲绳县万不可泄露踪迹。” “是!” “报!佐贺县发现一支人数八千的大军,目前不知是敌是友,此时正向高知县进发。” “佐贺?”张子龙瞥了沙盘的一角,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生死存亡之际,魑魅魍魉终于坐不住了。传令无根立刻向西突围,凯特如若追击就南下冲绳与方星火汇合,如若不追……” 手中酒壶轻轻转动,张子龙再饮一口:“就地消灭这支佐贺来的人马。” “是!” “报!关西大名府有异动,两个时辰前有三万大军自称北上支援前线,却不走直奔京畿城而来,带队的正是田中角荣手下大将军高杉晋作!” “不愧是亲寇派,我这边刚动手那边就坐不住了。”张子龙走到关西地图前驻足:“既然如此就留你不得!” 伏案奋笔疾书,片刻间一封密信就已经写好,起身递给十兵卫:“找心腹去关西,亲手交给田中五郎,告诉他机会来了,要怎么做他自己拿主意,但过时不候。” 刀疤女子双手接过,叫来一名头目叮嘱起来。 一直在旁的卑弥呼忍不住好奇问:“田中五郎是关西大名田中角荣的幼子,盛传他们父慈子孝关系和睦,你居然想策反他?” 白发少年拿起一本卷宗飞快翻动,瞳孔疾颤间就查阅完毕:“权利的诱惑就像心头疯长的野草,只需一点火星就会冲天而起。” 卑弥呼追问:“此话怎讲?” 前线战报如雪花般飞来,面对如此复杂的局势张子龙游刃有余,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大殿中的三百忍者进进出出穿梭不定。 就算如此白发少年还是抽空给出解释:“怪只怪这老家伙太能活了!” 第三十五章 一战定国(下) “什么?”殿中众人面面相觑。 张子龙倚在软塌上抿了口酒:“他活了九十三岁,先后熬死了四个想要继承大名之位的儿子,这才让原本无望世袭的幼子田中五郎成为储君,你觉得他还会步几个哥哥的后尘么?” 卑弥呼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田中五郎年纪还不到四十,只需等上几年大名之位自然会落在他头上。造反夺权成了还好说,一旦失败必然是落得个身败名裂不得好死的结果,这点道理他应该明白。” 白发少年不屑一笑:“他的那些哥哥们也都是这么想的。”说着从面前书案上抽出一本密卷递给女子:“田中五郎此人名利之心极重,并且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立储之后更是广纳门客培植死忠,依我看早就有弑父揽权之意。” 一本密卷看的卑弥呼与鬼左近二人额头渗出冷汗。 张子龙眼神飘忽的看着窗外:“我已经告诉他楼兰复国后将会收回各地大名手中的兵权,但同时会得到陛下的亲笔册封,仅此而已。” 鬼左近沉声道:“而你会帮他拖住高杉晋作的大军,给他足够的时间拔除异己掌控关西?”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 “如果他事后反悔起兵造反呢?” 张子龙从怀中取过一卷古册放在桌上:“就算我看错了人,战国策也能逼他就范。”温和的金芒显得是如此的古朴庄严。 鬼左近对此无话可说,可话锋一转又继续追问:“可是现在军队都在九州岛与海寇交战,你手上哪来的兵力?” 白发少年不屑一笑:“十兵卫,找人把关西军进犯的消息告诉德川家康,京畿城在他中部地区,往日里得到的封赏好处也是最多,如今陛下的安危理应由他负责。” “明白!”刀疤女子面带笑意传达命令。 卑弥呼双目一亮:“好一个驱虎吞狼之计。” “驱虎吞狼?陛下太看得起他们了,了不起也就是猫狗之争罢了!” 鬼左近却有些担忧:“如果田中角荣暗中与德川家康勾结在一起,又该如何?” “原来还没发现你这么优柔寡断,絮絮叨叨跟个娘们一样。”张子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么做只是让德川家康表个态而已,因为他无论怎么选择结果都一样。” 束发冲天的汉子被如此奚落嘲笑,面上没有丝毫不快:“海寇未灭楼兰未复,你居然就要拿大名开刀,这简直是与整个楼兰为敌。我从头到尾都不赞同你的这种疯狂谋划,只不过陛下选择相信,我也只能尽可能的帮你找出漏洞。还请你告诉在下,为什么说结果都一样?” 千里护主远赴淮国,血战沙场只为匡扶皇室。没有人会怀疑他对楼兰的忠心,就连张子龙也不得不佩服。 “与大名为敌怎么能算是与楼兰为敌?中部军与关西军不同,当年海寇来犯的时候他们作战非常勇猛,直到现在也视海寇为死敌。你应该还记得,最先响应我们的也是中部地区的百姓,而在他们眼里最看不起的就是不战而降的关西人。” “虽足不出户可我毕竟身在京畿,自然与中部军的一些将领交好。” “德川家康愿意出兵自然最好,如若有异心……”白发少年眯起眼,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可以保证,明日清晨自会有人把他的头颅送到陛下面前。” 此话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如果拿楼兰跟淮国比,这些大名的地位就相当于淮国各州的王爷。 比如福州的赵匡,赵安定…… 而少年却说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取下其项上人头送到卑弥呼面前,这如何不让人吃惊? 什么人能轻而易举取下德川家康的脑袋?鬼左近闻言心中一惊:“难道说你已经……” 张子龙转动手中酒壶:“不错,德川家康手下头号大将武田信玄早就是我的人,而中部军上上下下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能改旗易帜。那时区区一个德川家孤掌难鸣,何足道哉?” 卑弥呼双眼泛出异彩,同时心中庆幸当初的选择果然没错。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鬼左近满脸不可置信,怒斥道:“你在说谎!武田信玄是名武士,曾经宣誓效忠德川家乃是家将,他怎么会……” 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厉声质问:“没错,你在说谎!你在楼兰名不见经传,他武田信玄凭什么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也要投靠你?” “不论黑白誓死效忠,仅尊从一人意志简直是愚蠢至极,你管这叫忠义?”张子龙耸肩而笑,自怀中又掏出一物放在桌上:“自始至终他们相信的都并不是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海寇,楼兰掌权的大名与你们,难道最应该效忠的不是他们么?” 鬼左近失声惊呼:“金蛇印符!” 三寸见方,通体墨玉上刻九条栩栩如生的金蛇,下方‘楼兰谕旨’四个大字透漏出的尽是凛冽威严。 这,正是历代女帝亲自掌管的玉玺,代表的是楼兰海国的无上皇权。 卑弥呼皱眉:“金蛇印符一直由朕亲自掌管,绝不可能会在你这!” “你居然敢伪造玉玺?!”鬼头大刀还未拔出,柳生十兵卫的忍刀已经横在了汉子的咽喉:“一而再再而三冒犯主人,大将军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十兵卫,回来!” 刀疤女子怒气冲冲的走回少年身后,眼中的杀气却没有半点退散:“最后一次!” 张子龙直视鬼左近:“欲行非常事,必施雷霆功。” 卑弥呼开口问:“如果将军早先告知你的谋划,卑弥呼自信会将真的金蛇印符相托,为什么要用假的?” “这虽然只是一方墨家工匠所做的假印,可又有谁会怀疑?就算怀疑又有谁会赶来与陛下对峙?自始至终他们只看到了一个雄才大略试图变法的楼兰女帝,但凡有些眼光担当之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战事纷乱,局不成局,势不成势,犹如悬崖峭壁上行那一足之路,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有了假印作为缓冲,将来就算事败陛下也有话搪塞,如若用了真的,那可就是背水一战毫无退路。各位对在下知根知底难道真当我是神仙,三年前就已经料定今日之局?” 征战征战万里无一败绩!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他张子龙不过是个堪堪弱冠的少年。 大殿内一阵沉默,刚进来报信的忍者跪在地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内心充满了纠结。 白发少年抿了口胭脂红,语气温和:“不关你的事,这次又是哪里?” “回主人,三月前奔赴北海大名府刺探的弟兄传来密报,就在刚刚织田信长在府中宴请了贼首石和通!” 张子龙神色不变:“知道了,退下吧!” “遵令!”忍者领命返回队列。 卑弥呼起身来到北海地域图前,打量片刻后皱眉:“北海地区虽然与九州毗邻,可中间毕竟还有五十里海路,现如今凯特正在率军攻打高知县,石和通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海?而织田信长一向是灭寇先锋又怎么会宴请石和通?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张子龙不做回应,一手执酒葫,另一只手捻动着棋子。 鬼左近一直跟在卑弥呼身后,见少年如此沉声质问:“费尽心力算计了两年,别说你没想过织田信长投敌的可能。” 白发少年抿了口酒:“楼兰不缺善智者,织田信长很可能看出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现在正在给自己寻求后路。” 鬼左近连忙追问:“那现在该怎么应对?如今海寇就在九州,织田信长如若反叛援军转瞬即至,到时候他们前后夹击我军必然大败。” 张子龙咧嘴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急什么?现在刚过戌时,早着呢!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 “等什么?” “前线军情。” “合着这死的不是你们淮国人!陛下请下令,末将现在就率军前往九州岛支援!” “去去去,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赶快过去送死。” “在淮国时我最佩服的就是孤身敢闯百万军的战神张子龙,没想到这才区区三年你就堕落到如此地步,算我瞎了眼!” “是是是,你鬼左近是大将军,对楼兰忠贞不二。去吧,去吧,我相信凯特一定十分开心,毕竟只要摘了你的脑袋往城头一挂,早就已经萎靡不振的海寇军心也能稳住。到时候他固守九州西拒关东,外联北海,谈什么匡复楼兰,简直就像放屁一样。” 鬼左近脸色涨红怒目而视。 卑弥呼看着悠闲自在的少年与气急败坏的汉子,摇头道:“左近不可鲁莽。这里距离前线足有千里,伊贺一族能驱使飞鸟传书递送情报,可行军最少也要花费十日之功。” 鬼左近五内俱焚,眼角都有些迸裂:“陛下,我们用了整整三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眼看大胜在即,末将心里……”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停停停,你堂堂一个楼兰大将八尺男儿,怎么还说哭就哭上了?”张子龙以手扶额哭笑不得:“不用着急,我给你捋一捋,咱们一共有多少军队?” “土方岁三三万,方星火三万,无根两万,禁军八千,算上所有辅兵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万之数。” 张子龙哈哈一笑,伸出一掌立在汉子面前:“可是这两年我跟这些大名要的是五十万大军的钱粮辎重,你就不好奇那么多钱都去哪了?” 鬼左近没好气道:“不外乎就是拉拢人心用了,不然你哪能笼络那么多人为你效命。”说完还瞥了一眼少年身后的柳生十兵卫。 白发少年摆了摆手:“靠钱买来的效命我张某还不屑为之。不论你信不信,我所拉拢的那些人都是有抱负有眼光,一心想为淮国做些实事的人才。” “那如此庞大的钱财你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卑弥呼忍不住好奇地问。 张子龙皱眉片刻:“也罢,十兵卫你去把卧房的地图推来,是时候给陛下和大将军吃颗定心丸了!” 刀疤女子转身就走,没过一会就推来一面罩着帷幕的地图。 白发少年仰头喝了一口酒:“楼兰有五百万淮国百姓沦落为奴,过着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生活,你以为我真的可以做到袖手旁观?” 一把扯开幕布,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海图。上面星罗密布的标记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岛屿,就分部在楼兰海国周边不远处,大的不过方圆数十里,小的更是只有数里规模。 “啪~”张子龙猛拍地图,双目中神光乍现:“以工代赈,我用这笔钱雇佣了百万劳工在这些小岛上开垦田地,不论楼兰百姓还是淮国百姓,只要是吃不饱肚子的人我就要。” 鬼左近皱眉问:“这又如何?” “夏虫不足语冰!只用了两年时间,我就在这些海岛上开垦出了万顷良田,去年的产出足以养活楼兰三成百姓,各岛均建有粮仓,现如今存粮已经足有百万担。农忙的时候他们种地,闲暇的时候就由墨家子弟训练他们操演军事,这些青壮拿起锄头是农民,拿起兵器就是战士。” 所有人倒抽冷气。 卑弥呼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已经训练出了自带粮草的百万大军?” 张子龙耸肩坐回软塌:“五百年前明州大乱,数百国家混战在一起,其中西北有一个小国身处四战之地,可他们却依旧顽强的生存了上百年之久,靠的就是这屯田之法。动员全国青壮平时为民战时为兵,自给自足所向睥睨。所以说不论织田信长如何蹦跳,都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罢了!” 鬼左近身为顶尖一流高手,可看着武功尽废的少年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恐惧:“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顾忌?” 张子龙摇头苦笑,目光真挚的拍了拍汉子肩膀:“答应我,等复国之后安心护卫陛下安危即可,千万不要涉足庙堂。” “这是为何?” 卑弥呼掩嘴轻笑。 柳生十兵卫直言不讳:“真是个蠢材!” “不分好坏乱杀一通固然痛快,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乱阵中必然会误杀许多跟你一样心心念念着复国大业的能臣干将,没了他们,楼兰将来靠谁治理?难道就靠你背后的大刀?” 张子龙喝了口酒道:“危难方识忠奸,你们放心,就快了!” 卑弥呼不解地问:“既然你已经稳操胜卷,刚才为何又说只有九成胜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田中角荣、德川家康、石田大成、明智光秀、织田信长突然因为什么原因冰释前嫌联合一处,再加上民心相悖,那我也就无力回天了。” 在场众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白发少年。渡厄禅师面上也有些错愕:“阿弥陀佛,张将军想多了。” 战报频传,千里之外乱作一团。 谁都没有了闲谈的心思,张子龙坐镇主殿屹然不动,道道军令第一时间递送前线,九州半岛掀起了血雨腥风。 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时。 “报~” 殿外突然闯入一名忍者:“启禀主人,北海大名府突然火光冲天杀声大起,经探查,匪首石和通已被织田信长大人生擒。” “好!果然是个识时务者。”张子龙大笑起身,大袖一挥朗声道:“楼兰海国兵威最盛者当属北海军,既然如今大势已定,那就让张某来了此残局吧!” 病容之下是一双锐利逼人的眸子,璀璨如朝阳,浩瀚同星海。 失去了武功的少年,依然是当年的少年。 第三十六章 重楼港 三天,仅仅用了三天。 武田信玄围攻大名府,亲自砍了德川家康的脑袋。而后换上代表楼兰皇室的碧海青天旗,起义兵南下挡在了关西大军前。 而在关西,田中五郎刺杀其父田中角荣,麾下迅速接管地方军政要务,同时上书女帝揭发田中角荣通敌叛国的十余条罪状。 北海大名织田信长生擒石和通后,尽起强兵渡海参战,海寇联军被杀的节节败退。 原本与凯特暧昧不清的九州大名明智光秀突然遇刺身亡。 楼兰诸岛近乎同时大乱,又在瞬间平息。 海寇被彻底灭绝,而战死在冲绳的凯特,最终也没想明白楼兰这群怯懦的绵羊,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了群狼。 弥留之际,他才隐约觉得自己掳来的数百万淮国奴隶,是引起了一系列祸端的源头。 一个月后,京畿城郊外朝圣山。 卑弥呼面带妆容身穿龙袍,身后跟着国师渡厄与大将军鬼左近,稍远一些则是排列整齐的文臣武将,足足不下五百人。 楼兰历代皇帝登基,都要登上朝圣山拜天祭祖。在这里不论是皇帝高官还是贩夫走卒,都不能骑马乘车,所以一行都是步行。 卑弥呼众星拱月搬的登上祭天台,欢呼声顿时响彻天地。女子放眼向山下望去,入目所及的全是楼兰百姓,摩肩擦踵密密麻麻,根本就看不出有到底有多少人。 卑弥呼挥手示意,台下欢呼声更甚。 古朴的鼓声,悠扬的号角接连响起,祭天大典正式开始。 迎神、焚香、祭牲、祷告、献礼、拜祖。 楼兰正式复国! “楼兰!楼兰!楼兰!”无数人喜极而泣,声音沙哑的嘶吼着。 海寇们所带来的战争、奴役、欺压与凌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怎能不让人欣喜若狂。 卑弥呼平静的看着山下:“国师,朕有些话想说。” “阿弥陀佛,微臣遵旨。”面容枯槁的老僧来到她身后竖起单掌虚对,生机勃勃的绿光浮现。 “我,卑弥呼,皇室遗孤,现已将所有海寇尽数诛杀,所有土地尽数收回。今日祭天称帝,决定废除旧制收军权于国,外联诸国发展农商。朕在此向你们承诺,朕当勤政爱民,拒敌于外,有生之年必将楼兰海国发扬光大,使百姓安居乐业永无战火。” 女子的声音有种魔力,让人听之如饮甘泉。 “参见陛下!!!”山上山下跪倒无数,见礼声更如山崩海啸气势磅礴。 卑弥呼继续道:“现在朕宣布,赦免所有淮国之民奴隶身份,所有楼兰百姓均要以礼相待。同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陛下圣明!”不知多少人留下了喜悦的泪水。 …… 歌舞伎町,是楼兰对于风月场所的统称。各地都城甚至县府或大或小都有它们的存在,在这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当然还有最让男人销魂的美丽女子。前提是你的钱袋可不能太空,出手也不能太小气,不然这里没人会看得起你。 “石田大人,承让了!”张子龙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落下了收官一子。 这里是关东都城的歌舞伎町,二人所在是一处名为天香苑的青楼,规格之高冠绝一街,就连盛酒的器具都是纯银打造。出入此地的客人非富即贵,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可谁都不会想到,现如今这座天香苑已经是石田大成的私产。 老人面色红润,搂着身旁妩媚女子的腰身:“先生说笑了,能跟你对弈至收官我就心满意足了,谢先生手下留情。” “互惠互利罢了,要不是大人手下的甲贺忍者帮忙,想要悄无声息的从京畿城离开简直难如登天。” 石田大成有些感慨:“陛下的重用,伊贺一族的效忠,但凡是人都会动心,也只有先生这样的神人才避之如虎。” “志不在此,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石田大人,我让你找的船如何了?” “你们先出去。”石田大成推开怀中女子,对门口的黑衣忍者道:“我跟先生有要事相商,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黑衣人带着女子离开。 张子龙起身来到围栏,俯瞰着下方歌舞:“陛下的诏书应该不日便到,楼兰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一个相国应该没什么问题。加上我给你留的治国之策,不出几年就能位极人臣,到时候可比你当大名的时候风光。” 石田大成苦笑:“我已经老了,能为楼兰出一分力就行。”说着话锋一转:“还有一事请教,先生当初为什么选择老夫?据我所之田中五郎可是做梦都想和先生联手,而那织田信长胆略眼光很是不俗又正值壮年,想要变法强国,他们无论怎么看都比老夫合适。” 楼下舞台上,一名绿衣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辗转腾挪如花边蝴蝶,赢得一片叫好声。 “好!”白发少年也鼓掌喝彩,抬手从旁边托盘中抓出一把包着红布的碎银洒下。 绿意女子对着这边盈盈一礼表示道谢。 “石田大人,有些事情必须托付对人,这与能力无关。” “愿闻其详。” “海寇从东瀛诸岛登陆,一路势如破竹打入关东,明明大势已去而你却力主抗战,先后两个儿子战死沙场也依然不降。这是为什么?” “世受皇恩,不能降亡国之寇。” 张子龙点头:“这就是原因,大人还是说说船的事吧。” “楼兰航道众多,可因为海寇作乱如今已经很少有商船来往,更别说是前往南疆那种不毛之地了,恐怕还要等楼兰复国的消息传开后才能找到。” 张子龙叹息一声:“太晚了,石田大人能不能专门组建一支商队前往南疆?” “这~”老人迟疑片刻:“如今大名府手无兵权,政权还待商议。没有陛下手谕老夫就连动用府库中的钱粮都做不到,更别说组建商队了。”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张子龙自嘲一笑:“既然如此我另想办法,麻烦石田大人了。” 石田大成连忙起身恭送:“不敢当,先生慢走。” …… 北海半岛。 四月的天有些阴郁,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空气中也充满了海腥气。官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在前方不远就是楼兰着名的港口城市,重楼。 北海地区三面环海港口众多,据说曾经一日就能进出百余队商船,繁荣程度堪比京畿,可自海寇以来就全变了。 这里几乎没有适合耕种的土地,战端一起粮食就成了紧俏物资,谁也不会向外出售。所以就算今时今日,路边还能看到不少裸露的白骨与面黄肌瘦的难民。 赶车的张子龙一身褐色蓑衣,一头白发被灵霄巾束在脑后,顶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清明时节雨,断了路人魂。” 马车吱吱呀呀的前进,缓缓驶到一间残破的神庙前,这里聚集着百十余名难民,他们或躺或坐眼里尽是麻木之色。 “来来来,发粮食了,排好队!”张子龙探身从马车中吃力的拖出一个大口袋吆喝。 庙中的难民仿佛没听清一般,依然如活死人般。能从连年的征战中活下来,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苦难无从可知。死,可能才是这些难民最向往的。 白发少年叹了口气,从口袋中取出两块面饼扔在一个瘦小的难民身上。 衣衫褴褛的他蓬头垢面,连男女都分不清。只见他呆呆的捡起落在地上的面饼,本能的送向口中,眼睛突然恢复了些生气,狼吞虎咽的吃完面饼,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引得其他难民投来或疑惑,或责备,或担忧的目光。 张子龙再次高喊:“想活命的都给老子滚起来,发粮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余名难民或跑或爬,拼命的冲向马车,张子龙皱眉喊了一句:“这可是关东大名府派来的粮车,如果你们抢了,那以后就不会再派来了。” 已经包围马车的难民顿时规矩起来。 张子龙抱着大口袋发着面饼:“小孩、老人跟女人都是三块,男人两块。” 对于他的话没有人胆敢质疑,虽然那些男人并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粮食给那些将死的老人。 “大人,求求你再给我一块,就一块,我妹妹动不了在那边躺着,再不吃东西她会死的。大人,求求你,求求你!”一个十四五岁的消瘦少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张子龙手搭凉棚向破庙中看了看,果然发现残破的屋檐下躺着一个身影。 “小孩三块,这是规矩!拿着。”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少年磕头道谢,拿着面饼向庙内跑去,可没一会就传出了凄厉的哭声。 张子龙摇头叹息,看着周围吃饼的难民问:“陛下现在广招百姓开垦农田,你们为什么不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长叹一声:“京畿距离这里足有千里,我们没吃没喝的根本走不过去,听说织田信长大人也有这种政令,就想来这重楼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 老头忐忑的看了一眼马车车厢:“这位大人您真的是从关东而来?” “这是自然,老丈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朝廷就会调粮赈灾,到时候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老头有些不信:“大人您一看就刚来此地不久,楼兰的朝廷就是个摆设,没有实权。想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名出钱赈灾又谈何容易?现在只希望织田信长大人宅心仁厚,给我们一条活路。” 张子龙也不分辩,把剩下的半袋面饼递给老头:“这些面饼留给你们,应该能够支撑到重楼,我就先走一步了。” 所有难民都激动万分的围在老者身边,跪别渐行渐远的马车。 …… 百姓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弱者,这点毋庸置疑。面对天灾人祸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寄托于朝廷,而自持勇武的武林中人自然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百姓。 重楼港,醉仙馆。 上下四层坐满了客人,高谈阔论好不自在。在这里你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不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大相径庭。 大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一群体格格外雄壮的大汉,他们穿着兽皮缝制的衣物,身背圆盾腰胯弯刀,一个个都在九尺开外。 酒楼内所有人都停下交谈为之侧目,因为这是明州北方的来客。 那里的人善征伐善骑马,可他们造一艘普通战船都费劲,更别说能出海的海船了,所以就算在楼兰这些人也是很少见的。 壮汉分开,从门外又走来一个高挑女子,红色短发皮肤白皙,全身只穿了兽皮缝制的抹胸短裤,尽显北方人的豪迈。围观的酒客眼睛都看直了,鼻中隐隐有血脉喷张之感。 女子带人来到柜台:“掌柜的,听说你们醉仙馆什么酒都有?” 掌柜的是个体型矮小的中年人,比女子低了足有一个头,闻言得意一笑:“这位客官,那都是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不过咱们醉仙馆的酒绝对不会让各位失望。” “好!”高大女子点头,带人到旁边一桌酒客前:“这是纹银二十两,拿了滚蛋。” 女子身后的壮汉站在一起就跟一面城墙一般,酒客不敢造次只能拿钱离去。 红发女子一行人落座:“掌柜的,给我搬二十坛你们这里最烈的酒。” “好嘞客官!” 没过一会烈酒上齐,掌柜的在旁边介绍道:“各位客官,这酒名为烈火燎原,产自东夷之地,那里常年冰封全靠此酒暖身,喝的时候一定不能太快,不然……” 红发女子根本就不搭理他,拎起一坛拍开泥封仰头就灌,清澈的酒液打湿了兽皮抹胸,看的不少人都偷偷吞了口口水。 不到片刻一坛酒下肚,女子满脸怒气的摔碎酒坛:“就这东西也配叫酒?” 中年掌柜脸色难看道了声歉:“客官稍等。” 揭开泥封取过一个空酒碗,掌柜给自己倒满,举起来先是闻了闻,皱眉喝了一口脸色顿时涨红:“这位客官,酒量好也不是这样炫耀的。如果这都不算烈酒,那我倒想请教一下什么才能叫烈酒。” 红发女子冷哼一声:“好,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见识,可也不能白白让你涨了市面。” 数百名看热闹的酒客顿时来了兴致,还有不少出言打趣掌柜。 “这位客官不妨划下道来,鄙人接着便是。” “好!”红发女子一拍桌子:“刚才我喝了一坛你的烈酒,现在你喝坛我的,如果没醉倒就要从我这里买下一百坛酒,价格是那什么烈火燎原的十倍。” 中年掌柜倒抽一口冷气,对方这分明就是设套卖酒啊。 可面对周围的奚落声,在重楼港大小也是个人物的掌柜咬牙点了点头:“如果我赢了又当如何?” “当场给你赔礼道歉,任由发落。” “好!” 第三十七章 纳兰雅雅 北海大名府。 “主人,难道我们真的要交出兵权么?”一个体型高大的忍者满脸不甘。在他的对面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容俊朗一脸英气。 “难道半藏你还有其他办法?” “这,属下也没有办法……可北海世代都是织田家在打理,交出兵权难道大人真的甘心么?” “半藏,你太小看陛下了,我织田信长自诩智谋过人,可与之相比差的太远了。能不声不响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兴建那么多屯田治所,当初如果答应跟海寇结盟,恐怕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这是大势所趋不得不降。” “可是以主人的雄图大略难道真的甘愿屈居人下?” “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陛下技高一筹我当然愿意辅佐,只要楼兰能得以昌盛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主人大义,可我收到手下密报,楼兰这一切都是一只幕后黑手所为,只是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此事。” “陛下乃兴国之主,别把她想的那么笨,说不定这个高人就是她请来的。知道对方具体身份么?” 忍者摇了摇头,自责道:“没有,线索太多太杂,大部分还都是道听途说。我佐贺一族全力施为也依然接触不到事实的真相,但是有件事主人一定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 “最近自京畿城似乎有大事发生,伊贺一族精锐尽出,看样子是在找一个人。” “这倒是有意思……还有么?” “小人觉得,这个神秘人很可能就是背后推手。我们不妨也试着找找,如果能抢在对方前面很多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名字、履历、样貌都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找?” “这……” “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我倒是好奇他此时失踪又是为何?呕心沥血的谋划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图?不应该啊~”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已经下令严查都城周边一切可疑人氏,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答案。” “恩,这件事一定要暗中进行,现如今陛下正在考虑如何给我们封赏,记住千万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遵命!” 说话这二人,是北海大名织田信长与佐贺一族的首领服部半藏。无论哪个,在楼兰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大人,外面有个马夫求见。”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你先下去吧。”织田信长起身走向门外。 “遵令!”服部半藏身形一阵模糊消失在原地。 “吱呀~”房门打开,织田信长板着脸问:“一个马夫求见你们都传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门口等待的侍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地禀告:“大人,这个马夫有点古怪。他让我捎句话给您,‘安心做事不用害怕,他很满意大人您之前的表现!’” 说完脑门上的汗更加多了起来,毕竟怀里还揣着刚收的十两黄金。 织田信长皱眉踱步,过了片刻问:“可知道他的名讳?” “姓张,名子龙!” 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眉头紧锁的青年爽朗一笑:“原来还真确有其人,快请他进来!” “是!”下人离开。 服部半藏突然出现:“主人,对方贸然前来恐怕对您不利。” 织田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半藏,如果他想要对我不利就不会现身。”说着浑身涌起水蓝色真气:“再说我已经迈入化形境,一般人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服部半藏踌躇半晌才隐去身形暗中护卫。 当浑身湿漉一身蓑衣的张子龙进来,俊朗青年连忙起身相迎:“张先生,神交已久,幸会幸会。” 白发少年打了个冷颤:“有酒么?” 织田信长闻言一愣:“沉迷酒色只会使人沉迷堕落,所以府中严禁喝酒。” 张子龙褪去蓑衣,露出一身潮湿的黑色长袍:“不喝酒,不好色,不贪财,不弄权,织田大人还真是楼兰绝无仅有的好大名。” 坐在客座上打量,书房布置的十分简朴,没有古玩字画奢侈收藏,只有一点藏书,剩余的都是各地公文,书桌上也只有文房四宝。 俊朗青年跟着坐下:“张先生过奖了,跟您比起来我这些条条框框倒显得俗不可耐。毕竟您面都不露就轻易的覆灭了海寇与大名的军权,这翻手覆云反手覆雨的本事,鄙人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让人如沐春风。 可张子龙却没搭话,反而直捣黄龙的发问:“看来织田大人对在下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织田信长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先生您是陛下身前炙手可热的红人,我一个没有兵权的大名怎么敢不满?” 针锋相对! 张子龙又打了个哆嗦,盯着青年的双眼:“原本还有些事情想要嘱咐织田大人,但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了。在下体弱生寒,现在要去找点烈酒暖身,告辞。” 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完全没有理会织田信长的挽留,白发少年迈入阴雨之中。 俊朗青年双手附后,盯着少年背影感慨:“真想不到,楼兰历史居然会被如此贫弱少年所改变,不可思议。” 服部半藏再一次现身在青年身旁:“体内没有丝毫真气波动,看来只是个书生而已。主人觉得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说着比了个抹脖的动作。 织田信长双眼微眯:“我有种感觉,这位张先生可不是那么容易杀的。算了,我就跟他会一会,看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说着也迈步走入雨幕。 …… 醉仙馆四楼雅间。 张子龙放下酒杯吧唧吧唧嘴:“分明就是米水,这也能算是酒?” 织田信长一饮而尽:“楼兰气候温热,作物也比较单一,自然比不得淮国上邦。” 白发少年夹了块鱼肉咀嚼:“你认得我?” 织田信长起身给少年斟了杯酒:“现如今楼兰的淮国人数以万计,对先生自然早有耳闻,今日一听名讳自然就想起来了。”说着举杯相迎:“都说先生勇冠三军乃是神将下凡,不知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酒杯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张子龙长舒口气:“都是些往日的腌臜事,不提也罢。织田大人你对现在的楼兰怎么看?” 织田信长把玩着手中酒杯,想了片刻才开口:“陛下胸怀大志,又有先生这样的高人辅佐,相信不久之后楼兰必然能国富民强。” “这里就你我二人,能不能说句真话。”白发少年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 俊朗青年打了个哈哈:“以先生的才智,自然应该知道人生在世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祸从口出的道理。” “啪~” 张子龙把手中长筷按在桌上:“既然织田大人不说,那我就来猜猜看。” “楼兰旧法弊端甚多,千年来为何会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历代女帝都惧怕大名手中的军权,不敢公然反目。而各地大名也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谁都不敢公然冒着忤逆之罪起兵造反,索性每年交些税银全当买个清净。” 张子龙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国家早就名存实亡,一个结构松散的诸侯联盟太平年间自然看不出弊端,可这次海寇大军压境让楼兰灭国,却让某些人看到了机会。” 织田信长面色如常给少年斟酒。 白发少年连喝两杯烈酒:“皇室覆灭天下大乱,无数百姓置身火海,正是需要织田大人这种英雄挺身而出匡扶社稷,可海寇强盛实在是不能力敌,想必那时候大人很困扰吧? 织田信长脸上笑意有所收敛。 张子龙推过空酒杯示意满上:“真正让你下定决心的,应该是前北海大名,也就是你的父亲被凯特亲手所杀引起的。明面上装成一个吓破胆的傀儡,暗地里四处征召流民历兵秣马,可依旧实力悬殊,想必当时的织田大人是抱着誓死一战的心思。” 俊朗青年倒酒的手抖了一下,桌面留下一滩清亮的酒渍:“先生继续。” 白发少年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海寇西征失败实力大损,这真是天赐良机。在外海寇数十万大军付之一炬,是最虚弱的时候。在内楼兰旧臣早已受够了奴役怨声载道,只差振臂一呼成就不世之功。此时的织田大人对那皇位也有几分觊觎吧?毕竟楼兰皇族早就死绝,谁坐不是坐呢?” 织田信长正襟危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天时地利人和大人都占全了,可万万没想到鬼左近居然护送着陛下回来了。这下怎么办?织田大人一定很苦恼。如果按照原来的谋划是能消灭海寇,可出兵出钱又出力,最后皇位还是别人的,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亏,所以你就选择按兵不动。” “能借助海寇的手除掉陛下自然好,就算不行也能坐山观虎保存自身。”张子龙对他面若寒霜的样子视而不见,而是轻扣桌面质问:“直到此时,你已经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之人,心里充满算计只想要争夺那张高高在上的皇位。织田信长,是也不是?” 俊朗青年脸色铁青,看着对方孱弱的模样心中杀机起落反反复复,而白发少年就这么与他对视没有丝毫畏惧。 良久之后,织田信长长舒一口气:“先生真是好胆识,难道就不怕我……” “怕?为什么怕?”张子龙再一次推过空空的酒杯:“织田大人是个聪明人,一定在想我既然谋划了这一切为什么又要只身前来相见?会不会早就留下埋伏就等你出手,好坐实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变数实在太多了,不想清楚这些你不会对我动手。”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织田信长心悦诚服,毕恭毕敬的给少年斟酒。 张子龙接过抿了一口:“现在可以给我说句实话了吧?” 织田信长摇了摇酒壶,摘下盖子一饮而尽,脸色潮红:“现在的楼兰,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继续!” 俊朗青年带着三分醉意,指着城外大声道:“打了这么多年战,好不容易消灭了海寇,可真的太平了么?单我北海半岛就有数十万难民随时都可能饿死。楼兰耕田荒废多年根本就没有粮食赈灾,秩序崩坏下不知多少武士沦为浪人,最后啸聚山林成为盗匪,烧杀抢掠为祸一方。” 说完指着张子龙的鼻子:“收拢兵权避免大名拥兵自重,就个人来说信长心服口服,先生是有经天纬地的大才。可今时今日的局面正是先生一手造成的,贻误战机养寇自重,你掏光了大名府所有家底,让我拿什么去救济难民?军权统一交给陛下,你让我拿什么去剿匪?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楼兰还要乱起来!” 织田信长一口气说完心里所想,实在是痛快。 张子龙点了点头追问:“那你说该怎么解决?” 英俊青年低下头:“我不知道,这应该是先生来考虑的问题。” “不错,你很好!” 织田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回去后立刻开仓赈灾,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能有多少是多少。” “你疯了?吃完大家一起饿死?” “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就会有三十万担粮食运来,到时候立刻组织耕种,陆续粮食供应绝对可以让你北海半岛支撑到秋收。” “这怎么可能?” “立马把你瞒报的军队召回,精挑善战之兵组织一支两万人的警备部队剿匪,想必没有哪家的土匪能抵挡。就算有,立刻派人去京畿禀告,自然会有大军替你清剿。” “现在这关头,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既然已经坦诚相待,你尽管信我便是。” 张子龙站起身来到窗边:“真以为偌大的楼兰就凭京畿能管的过来?不论是筹粮赈灾还是组建警备部队都是早就谋划好的,陛下也已点头同意,所以织田大人不用担心。” 少年单薄的背影在织田信长的眼里却高大如山。 “嘭~” 楼下传来碎瓷声,张子龙好奇的向下张望,刚好看见一个红发女子趾高气昂的吆喝:“小的们,让人把酒搬进来。” …… 醉仙馆大堂,中年掌柜脸色苍白。 在他面前是一坛酒,可是...这个头儿大的有些出号,横竖都有半人高,装普通十坛酒也绰绰有余,简直就是一口小水缸。 红发女子满脸鄙夷:“掌柜的等什么呢?喝啊!” 酒楼中顿时哄笑成一片,不少人阴阳怪气的给掌柜的助威呐喊。 中年掌柜身材本就矮小,比这坛酒也高不了多少,闻言脸色涨红:“你们这是无赖,这么大坛酒谁能喝完?” 红发女子双臂环胸:“既然你不敢喝,那可就算你输了!” 女子这个动作引得胸前一阵波涛,暗中又响起一阵口水的吞咽声。 中年掌柜额头渗出冷汗,突然福至心灵指着女子:“那不行,你这明显就是故意刁难,有本事你把它喝完就算我输,敢么?” 满堂哄笑,戏谑声此起彼伏。 红发女子却不以为然的拍开硕大的泥封:“笑话,我纳兰雅雅至于刁难于你?不过这坛酒可算你的。” 中年掌柜咬了咬牙:“一言为定!” 打死他也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喝这么多烈酒。 第三十八章 斗酒 名叫纳兰雅雅的女子双臂抱着酒坛,在众目睽睽下就这么狂饮了起来。刚开始全场热烈叫好声不断,可随着酒坛的倾斜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这娘们还是人么? 一坛酒五斤,这伙人带来的一坛有五十斤,看模样女子已经狂饮过半,可依然没有停的意思,甚至连腹部也不涨大,这也太神奇了。 纳兰雅雅终于放下酒坛。 中年掌柜面色大喜:“怎么,喝不下了?” 红发女子扫了他一眼:“又没说一口气喝完,等老娘缓缓。”说着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如烈火般的酒气弥漫开来,店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尖,满脸陶醉。 “这人倒是有趣,织田大人可曾认识?”不知什么时候下楼的张子龙也闭目嗅了嗅:“酒虽烈可气不纯,杂质太多称不上好酒。” 织田信长看了一眼身旁兴致浓厚的少年:“应该是近日刚登陆的商队,北方的船队本来就少,所以我也不认识。” “各位好汉英雄,借过借过。”张子龙嘴角上挑,拽着他挤过人群来到近前:“这么能喝的女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织田信长面色古怪:“先生,您莫非是看上她了?我差人请她去大名府一叙便是,犯不上亲自过来,这女人气机磅礴可不是泛泛之辈。” “怕什么,不过是个地中境的武者,暗中保护你的忍者能解决。” 织田信长身体一僵,心头更是大惊,一惊这女子居然有化形中品的修为,二惊这白发少年明明是个孱弱书生,居然能看破服部半藏的潜行与女子修为。 挥手间谋国定邦的人,果然不是自己可以揣度的。 堂中,纳兰雅雅再次抱起酒坛:“痛快,也只有我们万兽宗的酒才配称得上烈酒,你们这帮岛民娘们唧唧,根本无福消受。” 被女子当众羞辱却让人提不起气,真要不服上去喝上一坛,那还不醉死过去?店内看热闹的酒客只能当做没听见一般。 只有张子龙眉头一皱:“万兽宗?” 吞咽声连成一串,红发女子一鼓作气真就喝完了这坛酒,喝彩声顿时响起。 纳兰雅雅脸上带着抹红晕一抹嘴:“掌柜的,你输了!” 十几个大汉顿时围了上来,气势汹汹的盯着他。 中年掌柜不停擦汗:“我买,我买还不行么?这位客官您开个价吧。” 红发女子大大咧咧盘腿坐在桌上,扶着大酒坛问:“就按刚才定好的价,你刚才给我喝的那狗屁东夷产的什么火什么原的酒多少钱一坛?” 中年掌柜苦兮兮的伸出手掌:“五两银子。” “才五两?”纳兰雅雅一皱眉:“算了,就按你说的价!” 掌柜的松了口气,烈火燎原可是从东夷进口的好酒,作价纹银十两一坛卖十五两,幸好对方没有计较:“客官大度,一百坛每坛五十两,共计五千两,我这就给您取银票。” “等等!” 中年掌柜脚步一顿。 纳兰雅雅柳眉倒立:“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我一坛酒顶你十坛,应该是五万两才对。” “什么?”掌柜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五…五…万两?” 红发女子一手拎着坛烈火燎原,一手拎着自家的大酒坛放在他面前:“废话,一坛五百两,总共五万两,你这人不会是想赖账吧?” 中年掌柜急的都快哭了,双膝跪地扣头不止:“您就是把我这间铺子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这位客官,女侠,姑奶奶,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 纳兰雅雅站起身冷哼一声:“我们草原儿女最讲诚信,说好多少就是多少,一文钱也不能少。你们这群岛民果然奸诈,没有钱你跟我打什么赌?” “左一个岛民右一个岛民,欺我楼兰无人么?”女子如此咄咄逼人,在座的都是江湖中人,一人身影从三楼飞落,直奔红发女子。 “轰~” 来的快,去得更快。纳兰雅雅随手一拳打在对方身上,众人连他脸都没看清就被打飞到了酒馆外。 随意甩了甩手,红衣女子环视左右:“赖不过账就要翻脸动手?果然都是一群阴险小人。你们一起上,我纳兰雅雅皱一下眉头就不算英雄。” “找死!” “欺人太甚!” “吃我一剑!” “砰砰砰~”拳拳到肉,又是三人倒飞出去,桌椅残骸,杯碗茶碟碎了一地。 磅礴的真气自红发女子体内涌出,所有人都倒抽冷气:“化形境的高手?” 这下所有人都哑火了。 楼兰偏安一隅不比淮国,真正的高手屈指可数,化形境的一流高手已经是顶天了。 纳兰雅雅双拳对撞满脸战意:“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出来丢人现眼!愿赌服输天经地义,还有谁不服?” 女子目光所及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啪啪啪啪~这位……女侠,好功夫!”伴随着鼓掌,一个不合群的懒散声从人群中响起。 谁这么大胆? 所有人寻声望去。 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窝深陷一副病态,体型消瘦穿了一件黑色宽袍显得空空荡荡,腰悬一个朱红色酒葫芦,没有携带兵器。明眼人一看就是哪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公子哥。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一头苍白的头发。可是,那又如何? 织田信长皱眉小声问:“先生,您这是……” 张子龙摆摆手:“这么有意思的事光看着多没意思,就让我来主持回公道,织田大人稍等片刻。” 纳兰雅雅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露出轻蔑之色:“就你这身板也要学别人出头?” “有理不在声高,遇见这种趣事自然要弄个明白了。”张子龙轻笑一声,迈步来到中年掌柜面前:“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涕泪横流,连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一五一十没有掺杂任何水分,事实上在红发女子面前他也不敢。 “哦~原来如此!”张子龙拎起一坛烈火燎原环顾左右朗声道:“先不论对错是非,有一点这位女侠说的不错,这玩意真不能算酒,我可以保证!” 纳兰雅雅深有同感的点头:“说的就是嘛,这酒还有一股怪味,难喝死了!” 还以为来了个救星,没想到居然跟对方是一伙的,跪在地上的中年掌柜闻言面如死灰。 二楼客座有人大声质疑:“你这病鬼喝都没喝,为什么说我们东夷产的酒不行?” 褐发灰眼,说话的这位正是东夷人氏。 他一发话旁边的人也跟着叫嚷起来。 “不就是喝酒么?你们看我这幅样子,难道还怀疑我不懂酒不成?”白发少年丝毫不以为意,吃力的揭开泥封。 他这幅样子顿时惹来一阵哄笑。 张子龙抱着酒坛对红发女子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给你证明,这坛酒能不能算女侠你请的?” 纳兰雅雅仔细打量他一阵:“相逢就是缘分,请你喝坛酒倒也无所谓。可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这酒虽不如我的,可连喝一坛常人也受不了。” “明白!”白发少年朗声一笑,拎着酒坛仰头就喝,喉头耸动酒液飞溅,数个呼吸间这坛酒就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 放下酒坛的张子龙脸色涨红一通咳嗽,满堂都是喝倒彩声。 纳兰雅雅皱眉:“又是个不听劝的主。” 摆了摆手,白发少年朗声道:“东夷之地偏远荒蛮,常年飘雪百里不见人烟,这烈火燎原乃是用当地特有的夏青果、魄罗果、青稞秸秆所酿。我们之所以稀奇是因为见得少,平常喝两口祛寒尚可,可要说是多了不得的烈酒,那就贻笑大方了。” 店内之人听得目瞪口呆,转头向那个东夷人看去,后者脸色涨红却辩解无言。 纳兰雅雅满脸诧异:“真没看出来,这位小哥原来是个行家啊!我就说这破酒不行,现在你们信了吧。” “烈火燎原虽然登不上台面,可是也不见得你的酒就好到哪去了。”张子龙耸了耸肩咧嘴一笑:“女侠你这生意做的可真是出神入化,说实话我都觉得太屈才了,为何不考虑占个山头自称为王,看见什么好东西直接抢了便是,费心费力也不符合女侠这份豪爽不是?” 红发女子拍案而起:“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找茬儿?” “呛啷~”周围的北方大汉直接抽刀对准少年,一时间剑拔弩张。 张子龙苦笑:“就事论事而已。你们大老远的出海卖酒行商也不过是为了图财,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万一闹出了人命,估计楼兰朝廷也不会轻易放你们离开不是?” 看对方话软,纳兰雅雅挥手制止部下:“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还帮我们说话么?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哎,这位女侠你可别乱说,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没有替你们说话的意思。刚才我在楼上也喝的是这个烈火燎原,实在是太难喝了。” 红发女子被说的一个头两个大:“那你想要怎么样?” 张子龙一指地上的中年掌柜:“这醉仙馆看似风光,可每年都要缴纳所得三成为税银,刨去店面维护、进货开销、伙计月俸、养活家眷的钱,能存下的本就不多,女侠张口就是五万两…”少年眼神一凝:“我只是怀疑你们的酒,值不值这个价。” 中年掌柜就像找到了知音一般涕泪纵横,抱着白发少年的腿直抹眼泪。 而纳兰雅雅仿佛受到了侮辱,对少年怒目而视,抬手就是一坛半人高的烈酒放在面前:“小哥好大的口气!把这坛酒喝了你说值就值,你说不值我白送给掌柜一百坛。” 张子龙摆手:“痛快!不过我不喜欢欺负人,如果你的酒值这个价,掌柜的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剩下的我全包。不值的话你就给个合理的价,我还是全都要了!” 纳兰雅雅惊讶的看着他:“此话当真?”那副表情就差把‘你真能拿出这么多钱?’写在脸上了。 张子龙轻笑一声:“织田大人,我身上可没带钱。” 俊朗青年面容威严的走出人群:“先生放心,这点小钱在下还是拿得出来的。” “拜见大名大人!!!”他一出场,酒馆中顿时跪倒了一片。 织田信长挥手道:“都起来吧,不日北海半岛要响应陛下御旨组建警备部队剿灭匪寇,在座众位都身怀绝技,如果有意可去府中报名,报酬从优。”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喜色。 纳兰雅雅皱眉盯着俊朗青年:“你又是谁?跟这小子一起的?” 织田信长冷声呵斥:“放肆,吾乃楼兰海国北海大名,这位是陛下的贵客,你一介海商居然敢如此无礼!” 红发女子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哦,原来是个大官,那就好,只要能掏得起钱就行。” 织田信长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张子龙却出声打断:“这位女侠,我这身子骨弱,你这么一大坛就怕是抱不起来,有劳你来为我斟酒如何?”说完从旁边拉来一个人头大小的海碗。 “好,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烈酒。”纳兰雅雅随手拍开泥封,单手拎着半人高的酒坛便给少年满上。 第一碗下肚,张子龙砸吧一下嘴:“果然,这酒虽然烈,可并不醇厚,再来!” 第二碗! 第三碗! …… 第十碗! 张子龙脸色涨红,时不时的还猛咳一阵,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可偏偏眼中一片清明丝毫没有醉色:“寻常发酵之法绝对酿不出此等烈酒,看来你们是在提纯上下了功夫。” 纳兰雅雅又给他满上一碗:“小子厉害,我们正是用蒸馏之法对这酒加以提炼,这才得此一等一的上好烈酒。” 第十一碗! 第十二碗! 第十三碗! …… 第二十碗! 张子龙脸色红的都要滴血了,咳嗽声也是越来越密:“刚开始还有几分新奇之意,可越喝这酒水却越寡淡无味,仿佛除了烈一无所有。真不知道天天喝这种酒到底图个什么,难道只图一醉么?” 再次满上烈酒,纳兰雅雅气得紧咬牙关:“废话,不图一醉你喝个屁酒!” 白发少年双眼迷离的盯着面前倒映着自己面容的酒浆:“是这样么?” 第三十九章 突变 泰安十三年是他第一次喝酒,点兵台上那碗辣到吐舌头的土烧,虽不名贵却让人记忆犹新; 初战告捷,庆功宴上与小秀才头顶着头喝着果酒,连篇的酒话现如今也仿佛清晰可闻; 东海县外楼船上,听闻惊天噩耗破镜驭物,手中是沾染着枫叶寨村民之血的枫叶酒。时过境迁直到今日,他还欠那个高大老人一顿酒,只不过再也没有机会了; 青云山彩云峰上的蚕丝酿,绿衣少女的笑容是那么的干净清澈,那句“少侠,好兴致啊!”深深刻在心间; 天王殿上第一次喝朝霞的丑态想起来依然让人汗颜,八十岁的老剑客绝命传艺,一招‘撞山龙’威风何等了得; 剑侠客栈的关外烈酒,包含了多少父女之间的羁绊; 远征东门岛归程的那碗炎凉酒,又盛满了天下多少不公?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孟婆婆,少年心中百味杂陈; 孤身北上广陵途中的恩德寺,那坛普通烧酒喝的是何等畅快,那时的赵飞燕也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赵飞燕; 百万军中的那壶朝霞,仿佛比平时喝的都要浓烈,全身血脉喷张仿佛要撑破肉身,此时的少年还是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背叛、算计、阴谋、诡计下的七杀演武,只要她在身边就好像喝了胭脂红,平静心安; 太多太多的回忆经过光阴的洗练发酵,如天宫玉液一般流淌在心田,让人为之心醉。 …… 回过神的张子龙仰天大笑,一推面前空了的海碗豪气干云:“龙潭虎穴吾不惧,腹有琼浆胆自生。来,满上!” 白发少年一碗接着一碗,有时哭有时笑,口中也竟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喝多了。 纳兰雅雅可不管那些,手上酒坛就没停过,直到一滴不剩。 此时的张子龙面红如血,趴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纳兰雅雅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真以为他不会醉。” “如果醉死过去能救她,那我甘愿醉上永生永世。”白发少年低声呢喃一句,站起身脚步虚浮的走到红发女子面前:“愿赌服输?” 叫好声顿时喧闹起来,毕竟少年替他们拾起来了楼兰的面子,所有人都与有荣焉。 织田信长却看出少年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那满脸不正常的潮红实在让人心惊肉跳,他要是死在自己的北海半岛,那后果…… 纳兰雅雅晃动着手中空空的酒坛满脸不可置信:“你居然这么能喝?!”说完大方点头:“当然,我们北方儿女一诺千金,那你说我的酒值不值这个价?” 张子龙双眼迷离,摇头晃脑:“值……个屁!”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比刚才那破酒强,一百两一坛,不准讨价还价!” 红发女子怒目而视,双拳捏的“咔咔~”作响。 白发少年眉头轻挑,深一脚浅一脚的围着女子转了一圈:“哟,哟哟,刚才是谁说自己一诺千金的?怎么了现在,想要持武行凶赖账不成?” 红发女子咬牙切齿:“好,来人,把酒搬进来!” 门外陆续有壮汉扛来半人高的酒坛,没一会就塞满了整个大堂。 “事先说好,我只要现银不要银票。” 中年掌柜欲哭无泪:“姑奶奶,我现在到哪去弄这么多现银?” 纳兰雅雅朝少年努努嘴:“没有就去找他要,半个时辰如果筹不到银子那就是你们失信在先,赌约作废。” 掌柜的可怜巴巴的走到近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张子龙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刚才我说了,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剩下的我包了。”说完看向织田信长:“没问题吧?” 俊朗青年点了点头:“已经让半藏去府中取钱了,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送到。” 白发少年向纳兰雅雅耸了耸肩:“可惜了,只能赚些辛苦钱。” 后者脸色铁青:“赚你大爷的钱。” 用这种蒸馏之法酿出来的烈酒不光成本很高,还费时费力,再加上出海远航耗费甚大,一百两一坛,只不过刚刚保本而已。 “那也是你们自作自受。卖酒就堂堂正正的卖,搞这些做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今天我就来当回恶人。” “你有种!咱们走着瞧。”纳兰雅雅气哼哼的盘坐在一个空酒坛上。 …… 没了看头,店内酒客该喝酒的喝酒,该谈天的谈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嘈杂。 织田信长来到少年旁边有些担忧:“先生,此间既然事了,赶紧跟我回府休息醒醒酒吧。” “再等等。”刚准备答应的少年突然心思电转,话锋一转问:“你们有海船?” 红发女子没好气道:“废话,不然我们怎么来的,两千里海路难道游过来不成?” “这就要走?下一站准备去哪?”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 “也只有想要离开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一锤子买卖。再说银子笨重不方便携带,而你们只要现银不要银票,显然是马上就要离开,毕竟楼兰的银票在别的地方可取不出银子。” 纳兰雅雅冷笑一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我有要事要去一趟南疆,可现在没有商队,如果能搭个便船就再好不过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坏了老娘好事还想搭船?!” 张子龙苦笑不已:“来自北方的豪侠,心眼怎么这么小,还记仇?” 纳兰雅雅一撇头:“我们是爱恨分明。我现在很讨厌你,所以不想也不会帮你,有什么问题么?” 白发少年摸着身旁高大酒坛自顾自道:“其实你们的酒不错,最起码够烈,按说一坛卖个二百多两应该没问题。可看你居然用这些手段,看来应该是根本卖不出去,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 “呃!”张子龙顿时哑言,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首先,酒坊的酒都是按坛卖的,你这么大的坛子往这一放谁敢买?其次就是这酒实在太烈了,寻常人喝不了一碗就要醉倒,这谁敢喝?毕竟大部分客人喝酒图的都是爽快而不是买醉。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白发少年停住话头,暗中竖耳听着的纳兰雅雅忍不住追问:“是什么?” 暗舒一口气,张子龙这才继续说:“我有个朋友做买卖是把好手,他说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以和为贵,看你今天这架势,恐怕每次都是这么谈生意的吧?” 红发女子双臂环胸满脸傲气:“当然了。” “北人雄壮不假,可你每次都吆五喝六弄得跟踢馆一样,谁会愿意跟你们做买卖?店大欺客不可取,可客大欺店更是大忌,如果上面三点都能改掉,相信你这酒不愁卖不出去。” 纳兰雅雅满脸狐疑:“就这么简单?” 白发少年双手负后:“当然!” 纳兰雅雅叫过众手下一阵交头接耳,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喜色:“没看出来,小哥不光是酒量好,做买卖也有一套,不知怎么称呼?” “姓张名子龙,无官无职客居楼兰。” 红发女子点头:“我叫纳兰雅雅,游马国万兽宗二长老,幸会!” “久闻万兽宗大名,幸会。我们其实也算老相识了,不知道叶红芸现在可好?” 纳兰雅雅一愣:“哦?你居然认识大公主,这还真是意想不到。游马国主驾崩膝下无子,红芸已经回国执掌朝政了,至于好不好就不知道了,不过近年来乌桓日益猖獗想必也不好过。” 张子龙叹息一声:“还是不太平啊,天下何处不打仗!” 二人有了叶红芸作为调剂,顿时闲聊起来,气氛也没有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这酒名叫烧刀,乃是我们游马国特产,利用蒸馏之术提纯,就烈性上来说独占北方鳌头,寻常都是供应皇族享用。张小哥既然也是爱酒之人,不妨点评一下如何?” 看来输了酒场对红发女子来说还是有些不痛快。 张子龙笑而不语,只是把腰间的朱红色酒壶放在女子面前,后者疑惑:“张小哥这是何意?” “事实胜于雄辩,雅雅姑娘既然自信,不妨尝尝此酒。” “哦?张小哥居然还随身带酒?”纳兰雅雅拿起一尺高的酒葫芦。 “带着它,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还有一笔旧账未清算。雅雅姑娘如若不嫌弃就尝尝,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越说越神了,那我就尝尝。” 拔开酒塞,浓烈的酒香喷涌而出如三伏烈日,所有闻到的人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好酒!” 纳兰雅雅凑近葫芦口嗅了嗅,还没喝就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忍不住好奇的问:“这酒叫什么名字?” “朝霞,意同初升之日。” 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红发女子顿时觉得一道岩浆顺流而下,所过之处尽是火辣灼热,落入腹中后更是汇聚成一条火龙在体内翻江倒海。女子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全身毛孔舒张渗出大片汗珠。 “好…好…好酒!” 全身如同置身火炉,纳兰雅雅满脸潮红的赞叹一声,仰头又灌了一大口。第二条火龙入腹,神奇的是它们并不凝聚,反而各自狂舞如双龙戏珠,女子全身白皙的皮肤顿时变得一片粉红。 甩手把酒葫芦扔给手下壮汉:“你们也尝尝!看来我们这次还真是赚大发了!” 张子龙面带笑意没有制止,看来搭个便船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那些北方壮汉也不含糊,朱红色酒葫芦转动一圈,每个人都灌了一口,无不是满脸陶醉眼冒星光。 当纳兰雅雅再次接过酒葫芦后,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怎么办?搞不搞?” “搞!!!” 张子龙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可还不等他考虑明白。 “嘭~”纳兰雅雅一拳正中他的腹部。蛮横的力道传来,白发少年眼冒金星的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还呢喃了一句:“这他娘的……是为什么?” 突然的变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胆。”织田信长怒喝一声,飞身就想接住倒地的张子龙。 纳兰雅雅却先他一步拽住少年衣领,随手向后一丢:“伺候好了,千万别让他死了,这可是棵摇钱树。” 两名壮汉领命接住白发少年的身体,也不捆缚而是小心翼翼的背在其中一人身上:“二长老,现在怎么办?银子还没到呢!” 而这边织田信长已经跟纳兰雅雅战在一处,双方都没用兵器,而是拳风霍霍正面硬刚。 “还要个屁的银子,这家伙就是我们的聚宝盆!赶快回船起航,我解决了这个家伙马上跟你们汇合。”稳占上风的纳兰雅雅抽空怒骂一声。 “是!”十几名北地壮汉夺门而去,消失在雨夜之中。 织田信长额头上青筋直蹦:“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劫走的人是谁么?如果不想被楼兰海国通缉追杀就赶快放人。” 红衣女子一掌架开对方的直拳,冷笑道:“管他是谁,老娘只知道有了朝霞的配方,就不愁赚不到钱。” 半藏你还真是个废物,取个银子都用这么长时间。 英俊青年气急攻心,可手上功夫却远逊对方,只能咬牙切齿:“只要你放人,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 纳兰雅雅不屑一笑:“有了朝霞,老娘一壶酒就能卖一千两。我们习惯自力更生,才不稀罕你那点破钱。” 织田信长英俊的脸气得都有些扭曲了:“劫走了先生,你们根本走不出楼兰海域。” “老娘还真就不信邪,世上根本没有船能快过鲸海舰,有本事尽管追便是。” 双方嘴上不停手上更是杀招频出,可织田信长毕竟是刚刚迈入化形的武者,实战经验也并不丰富,对上红衣女子战况堪忧,这才不到二十回合就险象环生。 “北方人,你这是在玩火自焚。”织田信长再次重申。 “你们这海岛上的男人真是磨磨唧唧,有本事打赢我再说。”纳兰雅雅满脸傲气,说话间体内真气瞬间离体,化为一层荧光在体表,赫然是万兽宗的秘术化身。 红色短发疯长及腰,眼角狭长瞳孔竖立,全身覆满莹光鳞片,四肢关节骨骼突出变成倒刺状,手脚更是化为乌黑鹰爪。 对方的变化方织田信长心头大惊,毕竟他刚迈入化形境,还没有掌握独有秘术。 “轰隆~” 下一刻,纳兰雅雅身法暴增,带着连串残影一肘轰在青年脸颊:“你给我躺着吧!” “轰轰轰~” 墙壁坍塌声不绝于耳,织田信长的身躯化为一支利箭没入远处不见,红发女子轻笑一声飞身而退。 大殿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酒客都瞠目结舌,更有甚者蹲在桌下瑟瑟发抖。 …… 一炷香后,服部半藏带人赶着装满银锭的马车赶到。 看到这一幕后杀意勃发,发疯了般四处寻找,最终在街角一处碎石旁找到了织田信长:“主人,您没事吧?” 俊朗青年神情恍惚:“半藏,立刻……派人通…知陛下跟…伊贺一族,张子龙…被人劫…走了!” 第四十章 鲸海舰 潮湿,摇晃。 张子龙只觉得头昏脑涨,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船舱,方圆只有丈余,显得十分狭小。而身下质地坚硬并不是床,低头一看面露苦笑,原来被褥下面只是铺了一层干草。 更让他恼怒的是自己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扒光,只穿了一条短裤。起身来到门却口发现外面上了一把青铜大锁:“有活人没?” “啪~”木门上方打开探视用的孔洞,一张粗犷汉子的打脸打量了他两眼:“这病鬼醒了,去禀告二长老。” “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就算是土匪,也没有这么对待肉票的吧?”张子龙指了指自己赤条条的身体。 粗犷大汉咧嘴一笑:“大热天穿什么衣服,这都是为了你好。”说完合上孔洞不再搭理他了。 张子龙环顾这间囚牢一般的船舱,除了自己刚才昏迷躺的稻草跟被褥,这里没有一件木器或者是铁器。墙角处倒是放了一个出恭用的马桶,但是还被固定在地板上。 脑中心思电转回忆昏迷前的事情,片刻后自嘲一笑:“北地蛮夷果然名不虚传,居然为了一张酒方不惜得罪北海大名。”说着想起小时候被自己欺负的小秀才,忍不住叹息:“总算明白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 房间不大,走神间已经转了一圈。大门紧锁又无门窗,手上更是空空如也,看来想要自己逃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滴答~” 水滴落地声几不可闻,可张子龙眼睛却是一亮,四处搜寻找到了那点水渍。顺着看向上方,长条木板并排钉死的房顶隐约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木板,因为刷着同样褐色的漆皮,所以寻常很难被发现。 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水渍,举起手缓步移动,白发少年嘴角上挑:“有风!” “啪~”探视孔洞再次被打开,粗犷汉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们二长老想要跟你做笔买卖,交出酒方便饶你一命,怎么样?” “你们这买卖做的,还真是够……直接。如果我要是不同意呢?” 粗犷汉子没好气道:“你可想好了,要酒方还是要命!” 张子龙以手抚额有些头疼:“这位大哥,杀了我你们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这样吧,先去给我弄点吃的,等填饱了肚子再考虑酒方的事如何?” 门外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会,粗狂汉子再次开口:“不行,你必须答应我吃完了就要把酒方交出来。” “那可不行,谁知道我交了酒方你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如今它就是我的保命符,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给你们?最起码也要确保了我的安全再说。赶快去给我弄些饭菜,不然饿死了我你们什么也拿不到。” 粗犷汉子有些恼怒:“我们都是太阳神的后裔,绝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 “是是是,太阳神秉承绝对公正乃万物之主。你们每日都会遥拜神山贺兰,因为传说那里是太阳神的居所。可我想问问伟大的太阳神后裔们,在下已经答应买下你们所有的烈酒,就算不是恩客也绝不是仇人,你们为什么要见财起意掳我到这里?如果咱们身份互换,你还愿意相信我么?” 粗犷汉子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伸手把孔洞关上,隐约听到门外又是一阵议论,没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就递了进来:“吃完了记得给我答复。” “放心,我跟你们不一样,向来说一不二,到时候会考虑给你们酒方的事。” 一条海鱼,一碗鱼汤外加四个馒头,还真是简单到令人发指。可张子龙也不嫌弃,三下五除二地塞入腹中,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噼里啪啦~”张子龙抹了抹嘴一脚踢飞空的碗碟,怒气冲冲地对着门外大喊:“连调料都不放,这他娘的是给人吃的么?你们这帮土匪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这玩意儿在楼兰喂猪都嫌寒掺,你们居然也好意思拿来招待我?” “就凭这还想要酒方?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楼兰的御医说我最多也就有两三年活头,大不了早走一步谁怕谁。赶快滚去告诉纳兰雅雅,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反正死我也不会给你们酒方。” 孔洞打开,粗犷大汉正好看见怒发冲冠的少年,吞了吞口水歉意道:“这不是因为你的事走的急,还没来得及补充物资,只能先委屈委屈阁下了。” 张子龙冲到门边对着大汉咆哮:“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经我同意私自绑架我,还用老子的生命相威胁,如今还要把没来得及补充物资的事怪到我头上咯?” “你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回答我!难道是粪水么?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去给老子准备酒菜,再拿身衣服过来,不然老子当场就撞墙,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被骂蒙了的粗犷汉子连连道歉,看白发少年的情绪几近失控,只能先答应这些要求。 孔洞关上,门外看守的人着急忙慌的离去,应该是去报信了。 屋内张子龙脸色瞬间平复下来:“蠢材!” 弯腰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捡起柄银制汤匙,不慌不忙的走到方才那块通风木板下:“这纳兰雅雅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来还是尽早脱身为好,希望还没有走的太远。” ………… 半个时辰后,当粗犷汉子带着酒菜衣服再次打开孔洞后,脸上顿时一片死灰:“人呢,没了?” 反应过来后大声下令:“快开门,快给门打开!” 身旁汉子手忙脚乱的开门,粗犷汉子咒骂一声拨开他,抬腿一脚揣在门上,漫天木屑随之炸起。 根本就不用进去,一览无余的船舱内哪还有白发少年的身影。可这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还上了锁,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粗犷汉子欲哭无泪。 “师兄,人丢了,还是赶紧去跟二长老报信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粗犷汉子拔腿狂奔:“你们俩就在门口守着哪也不许去,我现在就去禀告。” …… 主舰室,纳兰雅雅满脸陶醉的眯起眼:“跟这个朝霞一比,咱们的酒简直就是马尿,闻着就想吐。”她手上拿的,正是张子龙的朱红色酒葫芦。 在他面前是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大汉,高足有一丈出头,红发碧眼络腮胡。听到女子如此说无奈地摇头:“虽然承认你说的没错,可你公然抢人还打伤了楼兰海国的大官,我不觉得他们会放过我们。” 纳兰雅雅满脸不屑:“爹,你这人就是太小心了。如果是在他们内陆我当然也不敢,可这不是就在海边么?凭你的经验加上我的鲸海舰,只要入了海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可事实是我们如今还没脱离楼兰近海,短短一天半我们就改变了八次航向,看来你抓回来的人绝不简单。” 纳兰雅雅翘着二郎腿,又喝了一口朝霞:“那又如何?大不了开战呗,杀出重围扬长而去,气死这群岛国人。” “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万事还是小心一点,毕竟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筹集军费,决不能节外生枝。” 红发女子点头同意:“爹,我心里有数。只要能拿到酒方,军费的事就迎刃而解,并且是源源不断的真金白银,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反攻乌桓,所以我才会出手绑了那小子。” “如此就好!” “报~~~~二长老,宗主,那病鬼消失了!” 纳兰雅雅猛地站起身,一把拽着汉子的领子提在空中:“你,再,说,一,遍!” 粗犷大汉冷汗直流:“我们就在门外把守,可那病鬼居然凭空消失了。” 纳兰雅雅闻言眼睛都红了:“下令,所有人都给我找,就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粗犷大汉落荒而逃,不一会,整个战舰都沸腾了起来! …… 战舰最高的桅杆顶部,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张子龙满脸震惊,舌头都有些打结:“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他身下是如同一座城池般的堡垒,这不足为奇,可真正让他无语的是,这座堡垒居然搭建在一条鲸鱼的背上。 此鲸身长超过百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再加上劈波斩浪速度奇快远胜海船数倍。少年不得不感慨世界之大无所不有,即便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无知少年。 战舰就算在如此高速的行进中,依然稳如泰山没有剧烈颠簸,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的杰作。 张子龙丝毫不怀疑,它可以仅凭冲撞就能轻松消灭一支小型舰队。 真乃奇观! 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感慨,底下已经响起了急促的锣鼓声。少年知道对方已经发现自己逃跑,正在全力搜查捉拿,可此时的他已经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手脚并用爬下桅杆来到甲板,张子龙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向主舰室,同时高呼:“纳兰雅雅,你这待客之道可不对,既然你不露面那我就只好自己来见你了。” 数百大汉瞬间就把白发少年层层包围在中间。 张子龙左右环顾可脚下没有片刻停留:“我有一百种方法在你们碰到我前自杀,要不要试一试?” “住手!”红发女子走出主舰室,居高临下看着他:“原本以为你只会逞口舌之利,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都让开,让他进来!” 人群分开露出一条过道,白发少年无视两旁高他最少一头的人墙,步伐坚定的登上台阶来到红发女子面前:“这条船不错。” 纳兰雅雅一脸骄傲:“那当然!” “卖不卖?价钱随便开,就算张口是一座金山我也许你!” 纳兰雅雅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嗽半天才恢复过来,满脸狐疑的看着少年:“多大的金山?” “身下的这条鲸鱼有多大,我给你的金山就有多大!” 红发女子从头到尾都盯着少年的眼睛,发现他目光真诚并不像说谎的样子:“我凭什么信你?” “只要你按照我的航线走,我可以先给你金子。” 纳兰雅雅满脸犹豫之色,要知道这条巨鲸可是千辛万苦才被驯服的,其中要不是有些机缘,恐怕再花费一百年也收服不了。可对方的开价实在是太惊人了,那可是一座金山,正好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局。 要知道就算拿到了朝霞的酒方,不说材料酿造,就算放开了让她卖,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赚够那么多金子。 “雅雅,请他进来说话吧!”屋内传来一声沧桑的中年男声。 纳兰雅雅瞬间回神,引着张子龙迈入主舰室:“原本只想抓你问出酒方,没想到原来是请来座财神爷。”说完让少年坐下介绍:“这位是我父亲,万兽宗宗主纳兰旗。” 张子龙一抱拳:“晚辈张子龙见过纳兰前辈,久仰大名!” 纳兰旗面色严肃:“不用做作,我们北地人不喜欢客套,你我素未平生何谈久仰?” 白发少年摇头:“非也非也,纳兰前辈既然是万兽宗宗主,自然应该认识门下叶红妆叶红芸姐妹。我与她们相识,自然也就听过万兽宗的名头,那所谓的久仰就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 纳兰旗闻言一愣,回过神后笑了笑:“果然是个能言善辩的小子。” 红发女子轻笑一声:“爹,我跟你说了,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就嘴上的功夫厉害。要不是我动武,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说完还又喝了口朝霞。 “晚辈所说都是一片肺腑之言,其实我跟你们万兽宗还颇有渊源。” “哦?此话怎讲?” “雅雅姑娘,酒可以喝,但是那酒葫芦乃是故人所赠,还请下手轻些。”张子龙扫了眼纳兰雅雅缠在手背上的酒葫芦,这才对中年汉子说:“贵门的驭兽决我也有幸习得一二,借此训练了一头猛虎,一起出生入死被它救了不止一次。” 纳兰旗眉头紧蹙:“不知小兄弟说的一二到底是多少?” 万兽宗镇门绝学居然外传,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必须弄个清楚才行。 张子龙刚想开口。 门外就冲来一名壮汉:“不好了宗主、二长老,我们被楼兰水师包围了!” 纳兰雅雅站起身:“慌什么,对方有多少船只?” “遮天蔽日根本无从统计,看规模恐怕整个楼兰的舰队都出动了!” “这怎么可能?”纳兰雅雅大惊失色。 第四十一章 冰棺 朝圣山大殿结束,卑弥呼率领群臣返回京畿城,大摆筵宴后返回皇城。 国师渡厄辞行离去,女帝身边除了护卫只剩下鬼左近一人。 抬手示意护卫暂避:“万民归心,看来张子龙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步。” 就算以古板着称的大将军鬼左近,也不由得钦佩:“上马可杀敌,下马能安邦,原来是末将有眼无珠怀疑他。可就当时局面来看,陛下为何能无所保留的信任他?” 卑弥呼轻叹一声:“你常说人都会变,可朕却觉得有些人的某些品质和性情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就像你鬼左近对楼兰的这份忠心,无论何时都不会有人怀疑。” 鬼左近深以为然的点头:“原来如此,看来陛下的眼光远胜于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实在是精辟。” “一个公然拒绝淮国王爷招揽的人,功名利禄是绝对动摇不了他的内心的。”卑弥呼跟着感慨一番,续又问道:“他不是答应来参加大典么?为何不见踪影?” “这,末将也不清楚,毕竟十兵卫不允许我派人护卫。” “看来我们要探望探望楼兰的最大功臣了,改道御书府。” “遵命,末将也想当面给张子龙道歉。” …… 御书府门外,柳生十兵卫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因为就在刚刚,她派去护卫张子龙的忍者被人发现晕厥在了巷弄中。 应该是鬼左近指使手下来报那夜的仇,好给她一个下马威,刀疤女子只能寄希望于此,因为如果是敌人的话,那些忍者不可能还有命在。 可万一…… 柳生十兵卫再也待不住了,转身就想去找鬼左近要人。 可没走几步,刀疤女子就如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原地。 卑弥呼身穿皇袍,在众护卫侍从下众星捧月般出现在面前,可唯独没有那个瘦弱身影。 走到近前,鬼左近对刀疤女子弯腰鞠躬:“错怪了你家主人,在此郑重谢罪,还请张子龙现身一见。” 柳生十兵卫仿佛石化一般,对外界充耳不闻,只是嘴里呢喃道:“没了?人呢?会是谁?人呢?人呢?” 卑弥呼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十兵卫,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柳生十兵卫心思电转。 御书府在皇宫大内,出入需要印信,所以必定不会是在这里被劫。 京畿城外全是平原,加上今天人数众多,如果是在这里绝对会留下破绽。 那就只剩下从皇宫到城外的这段路上,总共有七条主路二十三条巷弄。 五郎他们昏迷的地方在这里,而这应该也是对方下手的地方。 想要把人带出城就最有可能的路线是…… 白天人多眼杂,对方很可能会潜伏起来等到入夜。 现在天刚擦黑,这么说现在还有机会,以主人的才智一定会想办法留下记号。 刀疤女子想到这,满身杀气的回身招来手下:“太郎,发信号通知所有人,主人被不明势力劫持,目前应该还在京畿城中,立刻化整为零探访下落。发现后不要动手,暗中追踪烟花为信,一定要保证主人的安全。” “是,首领!”一名忍者瞬身离去,没一会自御书府中飞出数百只白鸽。 柳生十兵卫接连下令,最后回头看了眼卑弥呼一行人,咬牙下令:“立刻派人通知驻扎在城外的方星火大人,如果他念及主人的安危就立刻率军围城,任何人不能出入。” 最后刀疤女子还追加一句:“告诉方星火大人,此令并非陛下旨意。” “是,首领!” 不等那名忍者离开,卑弥呼便在旁拦住:“张子龙对我楼兰海国有大恩,告诉方星火朕同意围城,不论是各地返程大名高官还是贩夫走卒,一律不能出城,违令者格杀勿论。” 黑衣忍者跪地抱拳:“谨尊陛下口令。” 等他离开,柳生十兵卫才转身见礼:“参见陛下。” 卑弥呼急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子龙被谁劫持了?” 刀疤女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遍,最后一脸凝重:“目前还不清楚,可对方必然实力惊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晕伊贺忍者的,放眼整个楼兰能做到的屈指可数。” 卑弥呼转头问鬼左近:“京畿城的治安一直是左近你负责,此事怎么看?”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最近前来京畿城观礼的人数以万计,鱼龙混杂难以分辨,如果不是早就谋划好的为何如此巧?他们眼线众多,不然不可能摸清张子龙的具体行踪。最让人担心的是张子龙身居幕后,知道他存在的人寥寥无几,敌人劫走他的目的让人担忧。” 二女脸色越听越差,卑弥呼沉思片刻下令:“左近,你立刻率领禁军搜城,务必要救出张子龙。” 鬼左近沉声领命,大踏步离去。 偌大的御书府门外,只剩下卑弥呼跟柳生十兵卫。 “陛下,对方如果以主人的性命相威胁,您会怎么做?” “只要是朕能给的,绝对不会吝啬。” “那要是用楼兰来换呢?” “那就给他们,只要他们有本事抗住张子龙的报复。” “谢谢陛下!” “咱们进去说吧,反正朕今晚是睡不着了!” 当二人迈入御书府大殿,却看到一个面对棋盘的枯槁背影,正是渡厄禅师。 卑弥呼来到近前:“国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是刀疤女子想问的,毕竟门外可是在他们严密监控之下,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殿中。 渡厄布满沟壑的脸上充满悲苦之色:“此来是受张将军所托,帮他了结一段尘缘。” “您知道他被谁劫走的?” 渡厄禅师从棋盘边取过一个两尺见方的小木盒:“陛下,下令让外面的人都回来吧,张将军是自己决定离开的。” 柳生十兵卫暴怒,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胡说!主人亲口答应要给伊贺一族个未来,怎么可能不辞而别?” 卑弥呼接过木盒皱眉问:“这是什么?” “张将军留给陛下的贺礼。”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刀疤女子:“京畿城北方五十海里的琉璃荒岛如今已经是坐拥良田千顷的世外桃源,伊贺一脉的族人也尽数迁移到此。” 柳生十兵卫双手颤抖的接过信打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 旁边的卑弥呼叹息一声打开木盒,温暖的金光倾泻而出,古朴的卷轴赫然是战国策,另外还有一封书信与书单。 “阿弥陀佛!”渡厄禅师诵了声佛号:“张将军说此物乃国之利器,与他无用,就送给陛下权当楼兰复国贺礼。书单上所列的都是振兴楼兰的治国良方,加以时日必然可以让楼兰海国步入强盛。” “你还真是……大方!”卑弥呼感慨一句,没有去拿战国策,而是拿起书信撕开细看,脸上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居然还有这种事?国师您早就知道了?” 渡厄禅师起身向楼上走去:“随我来吧!” 柳生十兵卫与卑弥呼连忙跟上。 御书府共计七层上窄下宽呈宝塔状,一层藏书,二层起居,三层静室。而从第四层开始,就连柳生十兵卫也没上去过,那里是主人三令五申的禁地。 刚上四层,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琳琅满目各色药材,大大小小的器具丹炉,还有装着各色药粉药丸的精巧瓶罐。 柳生十兵卫百思不得其解:“主人为什么要亲自研究药理?直接找名医不就行了。” “阿弥陀佛!”渡厄双掌合十口诵佛号:“张子龙想救之人,天下间无人可医。” 继续登楼来到第五层,这里是一间书房。与一层不同,这里堆满了鬼神之说的山野志异,头上屋顶被刷成一副巨大的星图,浩瀚银河清晰可见。 卑弥呼摇头:“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的他对这些可是嗤之以鼻。” 刀疤女子追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想必真相就在上面。” 三人来到六层发现并没有继续向上的楼梯。渡厄禅师在前引路:“这里已经被打通,陛下请进。” 一面精铁打造的铁门被推开,一股极寒之气扑面而来,卑弥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大小三丈方圆的屋内只摆放着一口棺材,通体雪蓝寒气逼人,里面隐约可见躺着一个绿裙女子。“叮铃~”一声脆响,寻声看去只见上方原本七层的位置,悬停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银铃,日光月华照在上面熠熠生辉。 如果再仔细打量,会发现铃中有个模糊人影时隐时现。 “她是谁?” 卑弥呼迈步到冰棺近前:“果然是她,国师您早就知晓此事?” 渡厄禅师声音沙哑:“正是。这三年贫僧用秘法加持,夏姑娘才勉强保住魂魄不散,可是也撑不了多久,正因如此张将军才会不辞而别。” 柳生十兵卫满脸不解:“陛下,这人到底是谁?” 卑弥呼手指轻抚冰棺边沿:“张子龙的结发妻子,你的主母夏灵儿。” “什么?”刀疤女子大吃一惊,仔细打量后皱眉:“可是这分明是个死人!” 卑弥呼看向老僧:“还请国师给我们解惑,为什么三年前就已身死的夏灵儿会出现在这,而且还说她并没有死?” 渡厄指了指凌空悬停的银铃:“摄魂铃有拘押神魂之能,夏姑娘又是先天觉醒了英灵魄的绝顶高手,再加上她修习了密宗之法,所以才能保全三魂七魄。” “那就是说有起死回生的办法?” “阿弥陀佛!”渡厄禅师目光悲悯:“想要起死回生逆天改命又谈何容易?张将军一直不愿放弃,贫僧也愿意相信还有一丝生机。” 卑弥呼看着冰棺中的娇俏容颜:“只有两年时间么?” 渡厄禅师点头应是。 “既然张子龙托付给了朕,那就必须护她周全。从今天开始御书府列为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至于夏姑娘就拜托国师多费心了。” “微臣领命!” …… 京畿城喧闹了一夜最终归于平静,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封城。可伊贺一族的忍者却没有放弃,继续在楼兰寻找着张子龙的行踪。 琉璃岛,柳生十兵卫一袭团花长裙,手里端着烟斗走在小路之上,时不时吐出一口烟雾随风散去。 两边是盛开的花丛,远处是一块块四方稻田作物,更远处是座矮山,一条小河蜿蜒过境。山脚下是一个宁静的小城,那里面住的都是他们伊贺一族的百姓。 琉璃岛占地广袤,除了这座小城外还有不少村在,那些都是垦荒的难民,他们一直在这座原本荒凉的岛上开垦生活,现如今也扎根于此了。 田间地头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孩童嬉笑打闹,有肩扛锄头农夫打扮的汉子,送饭的妇人,推车的小贩。柳生十兵卫一路行来,沿途所见皆是祥和平静。 “首领!” “首领!” “参见首领大人!” “首领大人!” 等进了小城,不断有人给十兵卫见礼,后者点头还礼。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这里没有训练,没有杀戮,没有敌人。 没有不能示面的教条,也没有无所不在的夜行衣,更没有失败即死的铁律。 柳生十兵卫仰头望天喃喃道:“太平盛世么?” …… 京畿城开始修建城墙,劳工都是征召的难民,来这里干活不光能吃饱饭每个月还能有一两银子的月钱,五万徭役的名额在半天之内瞬间召满。 以工代赈不光可以解决难民吃饭问题,也能稳定民心给百姓一个盼头。 皇城大殿百官肃立,卑弥呼看着下面跪着的服部半藏脸色铁青:“张子龙被人劫持了?” 服部半藏以头杵地沉声道:“就在前日夜里,织田大人也被对方打伤,现在北海已经派出所有战舰渔船进行堵截,可对方居然能驾驭巨鲸为其驱使,我们所有的船都追赶不上。” 卑弥呼龙颜大怒:“居然敢如此耀武扬威,真欺我楼兰无海军?传朕命令,立刻动员所有战舰,务必不能让来犯之敌逃跑。” 说完有追加一句:“鬼左近听令,你立即招无根、方星火、武田信玄他们共同出兵迎敌,朕此次要御驾亲征。” 束发冲天的汉子跪地领命。 石田大成连忙出列:“陛下万万不可,您如今是楼兰唯一的皇族,如若有个闪失得不偿失。” 卑弥呼厉声斥责:“笑话,对方只有区区一艘战舰,如果这样还能有闪失,那要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楼兰海国初复,决不能允许外人欺辱。我意已决休得再劝!” “微臣遵命!”文武百官跪地领命。 第四十二章 远航 鲸海舰甲板,数百北方壮汉严阵以待,可是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一股不安。这股威胁来自四面八方的海平线处,那一望无际黑压压的船帆汇聚成的一股洪流。 纳兰旗转头看了眼白发少年,沉声问:“小兄弟你究竟是何人?” “楼兰女帝麾下的一个幕僚而已,宗主可有什么脱身之策?”张子龙说着拽了拽有些不舒服的短裤。 纳兰旗看着少年满身的伤疤,冷笑一声:“你看自己像幕僚么?那楼兰国王又不痴不傻,会为了一介普通幕僚如此兴师动众?” 纳兰雅雅双拳紧握狠声道:“先把他抓起来再说,如果他真的那么重要,对方绝对不敢开火。” “你们还真是麻烦。”张子龙无所谓的耸耸肩,左手上抬精光一闪横在脖前:“要不咱们就赌一赌,看是你快还是我快!”那是一枚瓷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陶碗瓷片,可在少年手中却锋利如剑。 纳兰旗看着少年眼中的果决,起身拦在红发女子身前:“小兄弟,看来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我们认栽!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一会我放你离去,只求楼兰主事之人能让条通路放我们离开如何?”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如果楼兰的船队没出现或许可行,可现在已经晚了,你见过哪家的皇帝会跟你们这种人谈条件?” 纳兰旗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覆灭海寇匡复楼兰的女帝卑弥呼会御驾亲征?” “八九不离十,前辈尽可以拭目以待。能与一国之君亲自对阵,就算死也算得上名垂千古了。” 纳兰雅雅暴怒:“小哥你挺狂啊,有本事过来打一架。” “居然找我比武,你还真是会扬长避短,当我是傻的么?” 纳兰旗皱眉:“那就请小兄弟划条道,我纳兰旗接着便是。” 张子龙嘴角一挑:“先把我的随身衣物还回来再说。” 纳兰旗点头对旁边侍卫交代几句,没一会那人就端来黑袍马靴。张子龙穿上后不满道:“我的那条灵霄巾还有酒葫芦也一并还来吧。” 纳兰旗转头看着女儿:“把东西都还给他。” 纳兰雅雅把酒葫芦往身后一藏,撇头道:“落到我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再要回去。” 张子龙以手抚额满脸的无奈:“不得不说你们这些北地人就是匪气十足,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等着被沉尸喂鱼吧。” 纳兰旗出声质疑:“既然他们能为了你尽起全国之兵,那只要你还在船上他们必然会投鼠忌器。” “纳兰前辈还真是乐观,在下实在是佩服,可这里不是你们的草场。”张子龙哈哈一笑,缓步退到甲板围栏:“晚辈自幼熟识水性能泅江一日而不溺,你们这群旱鸭子能做到么?” 纳兰雅雅暴怒而冲,张子龙手上加力,一丝殷红自脖颈缓缓流淌。 拳头停在少年面前两寸处戛然而止。 “你当真不怕死?” 张子龙眼神一暗:“相比一了百了,被留下的人才最痛苦。” “不知所谓。”纳兰雅雅气得一跺脚,恨恨的把灵霄巾与朱红色酒葫芦扔在地上:“算你小子有种。” “退后十丈!” 红发女子依言照办。 张子龙这才弯腰拾起酒壶憋在系在腰间,用灵霄巾束起白发:“你们这些人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殊不知何时就被人当做枪杆子使还犹不自知。” 纳兰旗摇头道:“物归原主,现在还请小兄弟划下道来。” 白发少年抬脚踩了踩甲板:“这艘船我要了,开价吧!” 纳兰父女对视一眼,后者冷声道:“没了这船我们就是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你怎么让我们相信你?” “我自会有办法让你们相信。” 双方僵持着,没过多久铺天盖地的舰队已经来到近前,纳兰父女这下心彻底凉了。 数以千计的战舰,更有十倍于战舰的战船把他们围了个密不透风。当头开来一艘高大海船,甲板上有个妖异的光头少年大笑着喊话:“张子龙,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快快快,赶紧给无根大师说句好话,兴许我大发善心还能救你一命。” 海船上的一众僧兵哄堂大笑。 纳兰旗脸色大变,俊美妖异的少年和尚,这正是名震楼兰海国有血罗汉之称的妖僧无根:“居然是他!” 红发女子也有些紧张:“素闻这妖僧无根精通佛法六根神通,战力不属于顶尖一流高手,没想到居然是个半大孩子。” “确实是个孩子。”张子龙却不以为然,隔了老远大喊道:“小秃驴有本事就开火,刚好能掩盖你去年元月在歌舞伎町破了色戒的隐情,让我猜猜如果渡厄禅师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无根听后脸色涨红:“张子龙你个混蛋,这都是你事先安排的。别以为小僧会放过你,开炮,给我轰死这混蛋!!!” 手下僧兵连忙手忙脚乱的拦住无根:“师兄息怒师兄息怒,这可是陛下严令要救的人。” 无根气得手舞足蹈,可却不能挣脱,双船就此交错而过。 张子龙对纳兰父女解释道:“万恶淫为首,可佛门却以杀生为最,所以我就想看看,又杀又淫的和尚最后会堕落到什么地步,没想到这小秃驴还记恨上我了。” 纳兰雅雅哑口无言,她怎么也没想到对面这个弱不经风的孱弱小子居然能把血罗汉戏弄到如此地步。 迎面疾速驶来第二艘海船,黑洞洞的炮口让人望而生畏。甲板上站着一个俊美非凡的青年,迎风而立风度翩翩,正是纯阳学宫的大师兄方星火:“张兄弟,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片刻也消停不了,这又闹的哪般?” 这艘海船非比寻常,船帮上的火炮都是由五个炮筒制成,简直闻所未闻。 白发少年朗声一笑:“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如今被绑成肉票倒是让方兄见笑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开火,脚下这个大家伙小弟可是垂涎三尺。” 方星火点了点头:“如此便好。楼兰初定,东瀛也是百废待兴,实在是不适宜再起争端。” 张子龙翻了个白眼:“墨家仁义,慢走不送。” 两船渐行渐远,纳兰旗瞠目结舌:“他难道就是墨家钜子方星火?” 纳兰雅雅也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墨家在淮国已经全军覆没,怎么可能还有传承?” “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张子龙耸肩而笑:“墨家并没有断绝,只不过是换土而生罢了。帮助楼兰复国后他们得了封地,如今正有八万墨家子弟在东瀛诸岛自立。” 白发少年指着对面怪异的火炮:“看见了么?那可是墨家研制的五眼自轮炮,一旦开火周而复始片刻不停,瞬间火力堪比一支舰队。如果开战就刚才交错而过的片刻间,你们这个大家伙恐怕就已经性命垂危了。”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 “所以说千万不要小看天下英雄,楼兰四面环海立国千年之久,论起海战无人出其右者。你们居然真的以为单凭一条巨鲸就能与之抗衡?简直是井底之蛙!” 说话间从舰队中又行来一艘二十丈长的巨大战舰,通体金黄旗幡招展,船头龙飞凤舞写着‘楼兰号’三个大字,一队队持刀武士面无表情的列阵在船舷处。 一袭皇袍的卑弥呼被前呼后拥着来到甲板:“不管你们是谁,现在立刻放人可从轻发落,不然楼兰海国必将你们挫骨扬灰,同时禁止与明州北方的所有贸易。” 字字诛心。 纳兰旗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回复:“楼兰皇帝,我们只不过是请张小兄弟上船一叙谈比买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卑弥呼不为所动:“放人!”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纳兰雅雅盯着白发少年恨得牙根都痒痒:“看这阵仗能跟你一起死还是便宜我们了?”言罢挥拳就像少年砸去:“我北地儿郎就没有怕死一说。” 拳风呼啸真气纵横,红发女子这是起了杀心。 “停!!!” 张子龙可深知对方鲁莽,连忙高声呼喝,而对方凛冽的拳风已经吹乱了少年的长发。 “你这娘们是属倔驴的吧,真是服了!”白发少年怒目而视。而纳兰雅雅眼神执拗:“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欺辱我们太阳神后裔。” 张子龙大口呼吸平复心中郁气,转身对卑弥呼道:“想必陛下已经知道了所有内情,我想买下这艘奇船出海,还请陛下成全。” “我堂堂楼兰海国别的没有,送你支舰队却也不是难事,为何不开口?” “陛下,我们相识于故土淮国,应该知道张某为人,不到山穷水尽时张某不想麻烦别人欠下人情。” “好一个张子龙,那我楼兰海国就是那忘恩负义之辈?”卑弥呼突然满脸怒气:“鬼左近,把东西给他,从此之后恩怨两清。” 鬼左近抬手就是两道精光打出,五十丈距离转瞬即逝,然后速度骤减轻盈的落在少年脚边。 一枚古朴指环,通体墨黑,上刻太极阵图,正中间还有两个古文。 还有一张棋盘大小的地图,质地坚硬不能折叠,非金、非铁、非石、非木,入手一片温热。上面经纬纵横繁复至极,看上去就是一团乱麻。 白发少年皱眉:“陛下这是何意?山河图记录了千年前的明州大陆疆海,乾元戒更是上古异宝,哪一件都是楼兰海国的镇国之宝,为什么送与在下?” 卑弥呼面色肃穆:“沧海桑田朝代更替,千年前的山河图早已不再适用,刚好抵得上你为楼兰做的一切。而乾元戒虽是上古异宝,与国来说并无太大作用,算是还了你赠朕战国策的恩情,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张子龙有些迟疑。 卑弥呼不等他回话:“放心,你托付的事情朕会尽心尽力,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可苦了鲸海舰上的万兽宗弟子。在数十万大军与不计其数的战舰包围中,生死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就连纳兰父女二人也插不上话,只能面面相觑的站在后方。 这个孱弱少年还真是深不可测。 “既然如此,东西张某就收下了,多谢陛下赐宝。” “此次出海朕并没有通知十兵卫,你确定不要再见一面?” “我最受不了那种场合,算了。楼兰地势险要只要自己不乱发展海战,内地将永无战事,伊贺一族再也不用活在杀孽之中,这样就好!”张子龙带上乾元戒一抹,山河图就此凭空消失不知去向,所有人有怀疑自己眼花了。 卑弥呼点了点头:“既然你不想带十兵卫,那就让无根陪你去,毕竟时间紧迫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 白发少年连连摇头:“别别别,千万别让那小秃驴跟着我,张某还想再活几年。” “可以你现在……” 张子龙抱拳行礼自信满满:“感谢陛下一片心意,张某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卑弥呼看着他消瘦固执的身影摇头苦笑:“好,那就祝将军武运昌隆,传令下去,班师回朝。”说完转身走向船舱,路过鬼左近时小声道:“你上船护送一段,看看那些人值不值得信任。” 鬼左近点头,脚步重踏身形如利箭激射而出,如蜻蜓点水几个起落就跨过五十丈的海面,站在了少年身旁。 这一手冠绝天下的轻功引得一片喝彩,纳兰父女眼中却升起一丝忌惮。 遮天蔽日的舰队开拔回港,黑压压的如同一片陆地从眼前飘过,身下巨鲸不安地摆动。 等舰队远去,与白发少年并肩目送的鬼左近这才开口:“上次因为误解对你刀剑相向,对不起!” 张子龙侧头看了一眼神色冷峻的汉子:“今天日头打西面出来了,堂堂鬼左近大将军也会给人道歉?” 鬼左近面无表情:“不用冷嘲热讽,错了就是错了,我只是没想到你所谋居然如此之大。现在皇室执掌大权,楼兰未来定会一片辉煌,这些都多亏了你。” 白发少年轻轻转动右手食指的指环:“当初你们用两千条义士的命救出张某,我必不辜负这些英魂。” 鬼左近沉吟一声:“一转眼已经三年了,你做到了。” 张子龙耸耸肩,回身对纳兰父女拱拱手:“纳兰前辈,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咱们的买卖了?” 第一章 红花岛 三年来,明州局势风云变幻。 北方蒙国气焰嚣张大举南下,连灭十数小国最终战线压到淮国边境,双方摆阵对峙虽没有大战发生却剑拔弩张。 唇亡齿寒,淮国与周边小国缔结盟约,可依然不能阻挡蒙国兵锋,无奈只能频派使节出使唐国想要结盟,可至今也没有实质进展。 而淮国变法成效颇大,各州王爷陆续被削,朝廷完成了集权中央的部署,按儒治之道开始大刀阔斧施行新政。商税一涨再涨,搞得商贾怨声载道,而百姓的赋税却连番减轻,日子越来越好过,人人感念陛下洪恩。 皇城司被一分为二,一部在暗处,专司刺探军情与武林事物。另外一部摆在明面上专司官员贪腐,可越过大理寺,有缉拿逮捕审讯之权。一时间淮国官场之风为之一清。 另外大把银子下拨工部,在全国各地大兴土木。翻修官道,修建水坝,扩建粮仓,到处都干的热火朝天。 而以文统武的风气却越来越严重,朝廷专设监军一职,不光各地边军统帅处处制肘,朝廷兵部的职权也被大大削弱。 …… 福州东海,红花岛。 原本的东门岛本就易守难攻,而此时的红花岛简直就是一座天堑。高约十丈的厚实城墙把整个岛屿完全包裹,每隔十丈就有一个炮台,黑洞洞的炮口遥指海面。 并且时不时就有一队白袍轻甲的披麻军列阵巡逻。岛上现如今人口足有二十万,比当初多了足有十倍。大多是当初福州逃难的流民,还有不少遭受海难流落至此的异邦人。 以红花岛为中心百里左右,东南西北还有四岛同样布防严密,分别被称为东门岛、西门岛、南门岛、北门岛。它们是红花岛的门户警戒,互为犄角可随时支援,就算百万大军杀来也别想轻易攻下。 而红花岛东面不远有一个巨大岛屿名叫四海,地势平缓无险可守,可却足足有着十三座港口,每日来往商船不下千艘,是红花诸岛的贸易命脉。 四海岛上跟楼兰一样根本不设城防,却偏偏高楼林立异常繁华,人口百万治安却十分良好,毕竟没有人敢在披麻军的地盘上闹事,不然船只根本就开不出红花诸岛就会被炮火轰成残渣木屑。 在这里没有官府没有衙门,红花会负责日常政务,披麻军负责防务,孤悬海外不受任何统辖,谨然可以自成一国。 红花岛龙王城。 一个红衣妇人拱手禀告:“城主,银矿那边又是高产,咱们已经没地方放了。” 风四娘放下手中公文,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老规矩,送到冯将军那,让他出海想办法采买成物资。” 红衣妇人提醒:“近些年咱们花的银子太多,各国银子购买力大不如从前。他们一看到咱们红花岛的船更是坐地起价,如果此时出海必然得不偿失。” 风四娘自嘲一笑:“那也比堆在这里占地方强,就这么给冯将军送过去,至于要不要出海全凭他自己拿主意。” “是,城主!”红衣妇人躬身行礼准备离去。 门外突然快步走来一个下人:“城主,披麻军曾将军求见。” “请他进来。” 不多时,身材壮实的青年白袍掼甲从外走来:“城主,北门岛来了一条大鲸。” “大鲸有什么稀罕的?” 曾江平苦笑:“不一样,这大鲸居然是艘船。现在他们想要进港,这些事冯将军也拿不定主意,想请您去北门岛商量商量。” “船?”风四娘柳眉紧蹙:“这还真是稀奇的紧,走,一起去看看。” …… 北门岛外,鲸海舰上。 张子龙盘腿坐在大鲸头顶:“这还真是意想不到,当初修建的时候应该是在防着楼兰海寇吧。” 北门岛横亘在红花岛与楼兰之间,乃是第一道屏障。 虽然只有十里方圆,可那耸立在悬崖边的巍峨城墙却让人胆寒。更别提还有那数以百计的炮口黑压压的摄人心魄,清一色的五眼自轮炮。 喝了口朝霞,火龙入腹的白发少年面上有些潮红,无不感慨:“如果当初能在这里跟凯特决战,也就不会死那么多弟兄了。” 一艘小船从北门岛行来,纳兰雅雅登舰后来到少年身旁:“他们还在商议能不能放鲸海舰进港,等着吧!” “这就对了,自己家的院子还是看紧了比较好,不然进了什么豺狼虎豹,那可是要吃人的。” 红发女子眼角跳动:“小子你有本事就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哟,雅雅姑娘居然都能听出来话外之音了?有长进啊。” 纳兰雅雅心头火气,揪着白发少年的衣领一把拽起:“小狼崽子,明里暗里讥讽老娘,那可就别怪我动粗了。” 张子龙试着想要掰开女子坚若磐石的手,片刻后就放弃了:“有话好好说,别忘了现在这艘船已经是我的了。” 红发女子冷眼相对:“钱还没见到,怎么就算是你的?想要空手套白狼,做梦!”说完一拳打在少年腹部。 “你这个疯婆娘!”张子龙惊呼一声,下一刻只觉得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虽不觉痛可身体本能的蜷缩在一起,张嘴“哇哇~”大吐。同时眼角看向主舰室:“鬼左近你个王八蛋,就是这么护我周全的?” …… 主舰室内,鬼左近与纳兰旗相对饮茶。后者皱眉问:“不去管管?” 鬼左近冷峻的脸上嘴角微微上翘:“相信雅雅姑娘下手自有分寸,只要不死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纳兰旗笑着摇头:“这个张子龙到底是何许人也?” 鬼左近手捧茶盏面色一肃,眼中充满了追思之意:“三年前,他一招就可杀我。三年后,他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他原来是绝顶高手?!!!”纳兰旗脸色震惊,能一招斩杀天上境的顶级高手,也只有那传说中的先天之境。 “比那恐怖多了!”鬼左近面有惧意。这些年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那个在一天之内连杀两名先天高手的伟岸背影。 纳兰旗显然没有听明白:“那如今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我替他看过,筋脉尽断气血逆行,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鬼左近打了个哈哈:“这家伙就不是人,生死都不归老天爷管。纳兰前辈咱别说他了,你们北地人素来海商甚少,为何此次要冒险走海运?” 纳兰旗唉声叹气:“别提了,想我万兽宗传承了三千余年最终也敌不过个天下大势。蒙国大举南下到处都是一片焦土,游马国国力有限,只能靠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来筹集军费了。” 说完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倒是羡慕你们楼兰,还真是个世外桃源。” 鬼左近想了片刻:“这时局哪里都不太平,楼兰也是刚刚平定了海寇之乱。可晚辈不明白,游马国与大淮国素有交好,叶红妆更是嫁给了赵安定贵为七皇妃,为何还需要前辈出来募资?” “蒙国今年扩张速度实在惊人,游马国已经成为一块飞地,大淮国的钱粮补给再也运不过来了。更别说叶红妆那丫头私自回国,恰巧正赶上淮国变法,这世道……乱了!” 鬼左近摇头感慨:“原以为楼兰已经够乱了,没想到明州大地也不安生。” “谁说不是呢!”纳兰旗跟着长叹,接着话锋一转:“依你看,张子龙能拿出这么多钱么?” 束发冲天的汉子愣了一瞬后哈哈大笑:“放心吧纳兰前辈,以我对他的了解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您只要考虑怎么把钱运走就行,毕竟此处距离北地足有四千里海路。” …… 北门岛城头。 一名体型消瘦的少年拿着墨家制作的千里眼仔细打量:“风姐你看,这些人居然能驭使大鲸为座驾,实在是匪夷所思!” 风四娘也拿了个千里眼观察:“据我所知大鲸无惧暗礁飓风,速度奇快远胜海船数倍,这可是个宝贝。如果有可能就买下来,冯阵,知道上面是什么人么?” 消瘦少年正是自吉水县起军,就一直跟着张子龙四处征战的鸡蛋儿,后改名为冯阵,远征东门岛后被留在此处,自此再无征召。 冯阵收起千里眼:“刚才他们派人来过,是一群北方人。” 风四娘眼中精光四射:“北地人?太好了!放他们进来,不愿意卖我们就直接抢,反正北方人如今大举南征都是豺狼,危害不亚于海寇,对付他们不需要怜悯。” 冯阵摇头:“不行!风姐你莫非忘了赵安定是怎么对待张将军的?要是可以,我巴不得蒙国南下,一举灭了淮国。”少年语气阴冷,眼中也充满了仇恨。 “你啊,今年都有十七了吧,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张将军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已经率陷阵营大破海寇了。”风四娘起身揉了揉少年脑袋。 冯阵后退一步:“当初就应该让钟元良那帮没骨气的家伙留在这,最后也不至于如此惨烈。居然在张将军最需要的时候临阵脱逃,下次见了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少年脸色更冷:“还有那个周齐,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该当街凌迟碎尸万段。” 风四娘满脸痛惜的看着少年:“你以为这么做张将军就会开心么?钟元良跟周齐都是他亲手放走的,人各有志,你觉得他们真的该死么?张将军最厌恶的就是残杀百姓的畜生,蒙国南下必当生灵涂炭,你觉得他如果在会怎么做?” 冯阵思索片刻转身下令:“曾江平听令,放他们进港。” …… 鲸海舰上,纳兰雅雅手搭凉棚看着北门岛上挥动的旗帜,回身满脸兴奋的下令:“放行了,进港!” 大鲸巨尾摇曳,舰船加速迅猛高速前进。张子龙盘坐在大鲸头顶,海风呼啸白发飞舞,忍不住灌了口朝霞朗声长啸: 泰安十三从军起,海寇闻风丧胆寒。 刀出鞘,马蹄泉,我与同袍战血山。 风呼啸,大雨盘,披麻戴孝终需还。 战事熄,笑开颜,平山忠骨永流传。 白发少年虽无真气加持,可声音却苍劲有力如鹰隼长鸣,远远传下四方。身后纳兰雅雅面色惊讶的看着孱弱少年的背影。 苍莽大气,字字血腥。 如此豪迈粗犷,道尽了北地风流。 一直用千里眼关注的风四娘突然身体一僵:“张…张将军?” 而旁边的冯阵早已泪流满面:“是将军!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 当鲸海舰驶入四海岛港口时,两边船舰纷纷让行,岸上更是引起无数人的围观,毕竟能像马车一样的驱使大鲸,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惊叹声此起彼伏。 而鲸海舰上的北地大汉也瞠目结舌于四海岛的繁华,比之楼兰高出不知几筹。纳兰旗惊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鬼左近也十分惊讶:“从来没听说过东海居然还有如此繁华岛屿。” 鲸海舰停靠在港口,张子龙率先下船:“一处荒岛三年居然能变化如此之大,看来冯阵下了不少功夫。” 纳兰雅雅紧随其后:“冯阵是谁?” 白发少年笑而不语,四处打量围观百姓后摇头叹息:“不过政令还是有些松散,如此战舰入港,当然要第一时间扣下了。还是太年轻了!” 张子龙话音刚落,身后海面就响起翻涌声,一艘战船如飞鱼般激射而来。冯阵与风四娘不等停稳就飞身到张子龙身边,双膝跪地满脸激动。 “张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参见张将军!” “还真是不经念道,刚说到你们,你们就现身了,不错!”张子龙满脸笑意扶起二人:“亏你们还能认得我。” 风四娘掩嘴娇笑:“方才将军即兴赋诗,我们也是从声音辨认出来的。” 冯阵双目含泪:“将军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白发少年自嘲一笑:“一言难尽,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赶快找地方安排我身后这些贵客,还有这条大鲸千万别怠慢了,生鱼可劲的喂,这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风四娘满脸笑意的白了冯阵一眼:“我说什么,张将军的眼光比你高了不知多少。” 冯阵苦笑:“风姐说的对。” 纳兰雅雅在身后冷哼一声:“一手交钱一手交船,别以为自己能糊弄过去。” 不等张子龙开口,风四娘就轻笑一声:“哟哟哟,这位女侠说的什么话,我们家将军金口玉言说一是一,咱们红花岛什么都没,就是这个银子啊,管够!” 第二章 南疆 南疆位于淮国以西唐国以东,在明州大地上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方圆万里环境恶劣的沼泽,所以当年明州大乱时这里也很少被波及。 而且这里气候温热潮湿,一年有过半的日子是在下雨。如此另类的气候导致此处瘴气丛生,五毒蛇虫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片土地中没有统一的朝廷国家,沿袭自古流传下来的部落制,各自之间的关系也不算融洽,而巫蛊这种教派之争更是没有停止过。 …… 一望无际的南海上,鲸海舰劈波斩浪快速前进。 在红花岛休整改造后,此时的战舰已经大不一样。它不再是北方粗犷的堡垒群,而是阁楼林立,颇有儒雅园林之风。火炮也更换成墨家的五眼自轮炮,上千名披麻军组成的船员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主舰室更是焕然一新,四面都是用透明琉璃做的窗户,不光坚固而且敞亮,身在此处犹如在室外一般一览无余。 棋盘大小的山河图被放在桌上,随着张子龙的操作流光倒转,在上空形成一张色彩斑斓的地图。 冯阵站在他身后感慨:“张大哥,这还真是个宝贝,有了它咱们就对整个明州的山川河泊了如指掌了。” 白发少年闻言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调出明州地图总览,起身指点道:“山河图所记录的是一千年前的明州时局,与现在的差距甚大。连蒙、唐、淮这样的大国都没记载,作用并不太大,不过所幸可以重新编撰。” 冯阵指着地图:“朝代更替可以变,可这些山川海域却不会变。” 张子龙一愣,思索片刻点头:“不错,一千年的时间还不够沧海化为桑田,也许这次真的捡到宝了。”说着调出南疆地图靠海部分:“改道,从图图港登陆。” 冯阵苦笑:“张大哥还是自己去跟她说吧,我可不想挨揍。” 白发少年收起山河图,揉了揉太阳穴:“买船送船长,这还真是笔亏本买卖。”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鲸海舰只听老娘的指挥,不满意我现在就走!”纳兰雅雅推门而入,依旧是那身惹火的装扮,只不过短发上带了一顶插着翎羽的三角帽。 “想走?先把那二十船的银子还回来再说。”白发少年一脸嫌弃:“卖船之前你们不说,简直就是奸商。” 纳兰雅雅双拳捏的“噼啪~”作响:“是不是皮又痒了?用不用老娘帮你松松筋骨。” 张子龙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哪来的那么大火气?咱们有话好好说,鲸海舰能有如此出色的船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纳兰雅雅得意一笑:“左舵三十,全速前进。” …… 三日后,图图港。 这里原本也是饱受海寇袭扰之地,自东门岛海寇被灭之后,图图港也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为了不引人注目,鲸海舰根本没有入港,张子龙划着一艘战船进入港口。 刺鼻的鱼腥气,嘈杂无序的港口,还有后面破落的城池,都让白发少年眉头紧皱,不愧是被称为蛮夷之地的南疆。 战船刚停泊靠岸,迎面就来了一个棕色皮肤体型肥硕的中年女人:“这位少侠,停船需要缴纳一两银子。”一口略显生硬的明州官话。 张子龙随手从怀中取过一锭碎银递给妇人:“不用找了,请问三尸教宗门在哪里?” 中年妇人收下银子,警惕的盯着少年:“你是谁?找三尸教干什么?” 白发少年笑着解释:“放心我没有恶意。我从红花岛过来访友,听他说想要进入内疆必须要穿过大沼,所以想请些有实力的当地向导。” 见他不似说谎又文文弱弱的,中年妇人这才放心,伸手遥指城中:“原来是这样,少侠您出了港口向左拐,见到月神雕像后右转走到头,那里有一间赌坊就是三尸教开的,你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张子龙道谢离去,一路上见闻都充满了异域之感。 这里人肤色偏黑呈棕色,平均个头也比较低矮,以少年七尺出头的身高居然算是高大的了。 穿着上更为奇特,大街上基本都是长裤短褂,很少有穿长袍的人,每个人额头都缠着一条汗巾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男子清一色的短发,女子也跟其他那种闭门不出的风气不一样。大街上很多年轻女子抛头露面,头上顶着个大大笸箩一样的容器。 城中并没有太高的建筑,大部分都是低矮平房,而且多是竹木结构。也多亏此地四季温热,不然冬风凛冽非冻死人不可。 路过月神雕像时,张子龙驻足打量。 据古书记载月神原本是太阳神的妻子,善良温柔庇佑百姓,后不满越来越残暴的太阳神统治愤然离去。路过南疆时感念此处百姓生活恶劣朝不保夕,就传授了他们巫蛊之术,从此再也不怕毒虫瘴气的威胁。 鸟面,人身,鹰足,鹿尾,脚边匍匐着蛇、蝎、蜈蚣、壁虎、蟾蜍。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这与他想象中的神仙差距太大了,看着倒更像是个妖怪。 迎面跑来一个小孩,张子龙脚步闪身避开,谁知道孩童也跟着变向一头撞在少年怀中。 孩童起身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的是南疆土话又快又疾,完后转身就跑。 张子龙一把抓住孩童手腕:“把钱袋留下。”用的也是南疆土话,只不过声调有些生涩。 孩童顿时大惊失色,丢下钱袋撒腿就跑。白发少年捡起钱袋掂量一下:“别跑,我可以给你钱,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孩迟疑的停住脚步,满脸怀疑的看着他。 张子龙满脸笑意的从钱袋中取出一块碎银:“我可以先给你钱。” 小孩天人交战了良久,才上前一把夺过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转生蛊么?” 孩童一脸迷惑的摇了摇头:“金蛊、银蛊、癫蛊、情蛊、蛇蛊、蝴蝶蛊、断肠蛊都知道,转生蛊是什么?没听说过。” 张子龙点了点头:“我第一次来南疆,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小孩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胸膛,昂首一脸骄傲:“这您可就问对人了!别看我这样,可是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识可大了去了,南疆就没我不知道的事。告诉你也行,可这点银子不够。” 又是一块二两的碎银。 孩童满脸欢喜的收下:“要说这南疆,就不得不提三十六洞七十二山,前者活跃在外疆地域主修巫术,而后者则统领内疆主修蛊术,每门每山都有自己的领地谁也不能过界,不然就等于宣战。而巫蛊双方也不太平谁都看不上谁,经常为了比个高低打生打死。” “我就曾见过他们高手打架,邪门的紧,一挥手对方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想想还怪吓人的,要是这些人闲着无聊对我也挥挥手,那不就死翘翘了?我还没活够呢。” 孩童杂七杂八的介绍,言语间毫无逻辑想到哪说哪,张子龙却听的很认真。想摸清一个地方,有时候听底层百姓说的才最为真实。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归谁管的?” 孩童一愣,满脸怪异的看着他:“当然是三尸教了,他们可是三十六洞里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要不然也不会占据图图港这块风水宝地。每天来往的商船那可是真金白银,多少人眼红的不得了。” 张子龙又拿出一块碎银给他:“好了,这些钱赏你的,走吧!” 孩童乐的喜笑颜开:“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 当张子龙迈入名叫‘三财馆’的赌坊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叫骂声,嘶吼声,欢呼声,狂笑声充斥耳边,整一个乌烟瘴气之地。 见他一副外乡人打扮,赌坊伙计连忙上前赔笑:“这位少侠面生的紧,第一次来么?要不要玩两把试试手气?上不封顶绝对童叟无欺。” “你先忙,我先看看!”张子龙从怀中取出两块银锭在手中掂量,一面好奇的四处张望。 他并不认识三尸教的人,只不过山河图上标注千年前这里有个名叫三尸教的门派,港口上只是随口一问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千年下来三尸教不光还在,居然还发扬光大了。 赌坊分为上下两层,大部分赌客都在一楼,少年发现偶尔有人会被恭敬的引往二楼。 抬手叫来赌坊伙计问:“这里太乱了,有没有其他地方?” 伙计上下打量少年一番,面露为难:“二楼倒是有,不过那是招待大人物的,恐怕以少侠这身家……” “上去需要多少银子?” 伙计伸出一根手指:“最少也要一千两。” “谢了!”张子龙点头走向一张赌桌,拎着手中的十两银锭自语道:“看看今天手气如何。”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骰子声响如爆豆,一个黑脸汉子满脸兴奋的吼着,桌边人群纷纷下注。 “啪~”骰盅落下。 “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 赌客大声呐喊,仿佛这样就会改变既定的结果一般。 骰盅掀开,黑脸汉子大声宣布:“三五六大!” 欢呼声叹气声几乎同时响起,有输就有赢,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张子龙驻足看了几把,如果压大小的话是一赔一,压豹子的话是一赔十。 暗自点头侧耳倾听,他虽然武功尽失可眼光见识还在,刚刚已经记住了所有点数撞击桌面的声音。 又是七把过去,张子龙把手中的银子压在了豹子上。 “居然有人会压豹子?”黑脸汉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骰盅掀开,三个四豹子。 黑脸汉子哈哈大笑:“豹子通吃!”用长杆刮过桌面所有的银子,再从中推出一百一十两到少年面前:“这位客官好运气啊!” 白发少年笑了笑收起银子:“是啊,今天手气不错。” 赌局继续,张子龙凝神倾听嘈杂环境中的那丁点响动。 再次出手又是压豹子,黑脸大汉额头渗出一滴冷汗,干他们这行的赢得越多赌坊给的月钱也就越多,如果赔钱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骰盅打开,黑脸大汉眼角微跳:“三个六,豹子!” 收过赌桌上的所有银子依然不够一千两,黑脸汉子只能转身取过一个放满银锭的托盘推给少年:“少侠,这是您的银子。” 张子龙伸手从里面取出一个五十两的银锭扔给黑脸大汉:“托你的福。”后者接过喜气洋洋的道谢。就凭这块银锭就比他两个月的抽成都要多,反正他赢得又不是自家银子。 当两个伙计抬着托盘带白发少年登上二楼的时候,后者感受到了一股不善的目光落在身上,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登上二楼关上房门,隔绝了底下的喧闹,张子龙顿时觉得一阵松快。 抬眼打量确实比一楼要好得多,赌桌边摆放有椅子,还有侍女前后伺候端茶倒水。这里的客人也明显尊贵不少,不光穿着更加考究,谈吐也没有那么粗俗。 张子龙带着两个伙计转了一圈,点头坐在了压大小的赌桌,伙计放下银子告辞离去,侍女上前恭敬奉茶。 白发少年随手拿起一块银锭塞到侍女手中:“你们是三尸教的弟子么?” 侍女明显有些惊慌,手足无措的摇头:“少侠,我们只是赌坊买来的女奴,不知道三尸神教的事。” 张子龙点了点头,还是坚持把银锭塞给侍女:“赏你的拿着,放心,不会有人敢问你要。” 侍女忐忑的左右打量几眼,小心翼翼的把银锭揣到怀中。 “这位少侠可能有所不知,这些女奴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你赏她再多又有何用?终归都是要便宜她的主人。” 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笑着解释,她身材微胖,一双杏眼含春的看着白发少年。 看着体型消瘦略带病态,可不得不说少年棱角分明目若朗星,还是有些让人心动的资本,就是不知道…… 妇人想着想着眼中媚态更甚。 张子龙抿了口茶看着妇人:“那就是说,只要她主人同意不就行了?” 妇人掩嘴娇笑:“这位少侠说笑了,你要是知道他主人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白发少年一脸好奇:“哦?这位姐姐还请给我解惑,她的主人是谁?” 妇人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少侠还真是死心眼,来这里就是为了开心,问那么多不相干的干什么?” “姐姐说的是。”张子龙满脸笑意,他看的出来这妇人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三尸教! 看来,找对地方了! 第三章 三尸教 “一三四,小!” “四五六,大!” “三六六,大!” …… 张子龙面前的银锭越来越多,三千两,五千两,一万两,两万两,赌桌上都快堆不下了。 “来壶酒,最好的!”白发少年招呼刚才那名侍女,抬手又塞给她一块十两的金锭。 附近赌客见状也不赌了,纷纷来到旁边驻足观看。 摇骰的是个尖嘴猴赛的青年,此时已经满头大汗,连握骰盅的手都有些颤抖。 张子龙抬手扔过一块银锭:“别愣着了,继续,趁我现在手气正壮。” 身边的妇人更是眼波流转:“这位少侠玩的真好,能不能带姐姐也一起玩?” 白发少年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赌场上输赢难料,如果这位姐姐输了我可担待不起。” “没事,出来玩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输了算姐姐自己的,不会为难你。” 张子龙这才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一起玩玩?”不光身旁妇人,身后也有不少人眼前一亮,赌桌上最忌讳跟注,没想到这少年却丝毫不在乎。 摇骰的青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吸一口气,拿起骰盅在桌上一抹,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摇动,一时间骰子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张子龙闭目细听,耳尖不时轻微抖动。 “啪!”骰盅按定,青年满脸自信:“请客官下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白发少年脸上,后者皱眉沉思片刻:“光压大小豹子实在是太无趣了,要不然咱们换个玩法?” 青年皱眉:“客官想怎么玩?” 张子龙叫那名侍女取过笔墨,抬手在赌桌上画了起来,刚好是三个骰子的总数共计一十八格。 丢下毛笔少年轻笑:“我来猜点如何?猜中的话一赔五就行!” 摇骰青年双眼闪过一丝精光:“当真?” 身后人群也是一阵骚动,这可比猜豹子还要难得多,难道对方真的有把握? 张子龙又喝了杯酒,耸耸肩一脸轻松:“借用这位姐姐的话说,出来玩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输赢并不重要,反正也没多少银子。” 青年目光询问的向角落看了看,回过头就应承下来:“好,那就请客官下注!” 张子龙从面前高高的银锭中拿出两个金元宝放在了‘一点’的格上:“不过我有个要求,必须找别人来开盅。” 青年见状脸上瞬间变得面无血色。 “怎么,摇是你摇的,难道开还要你开?是天下所有的赌坊都有这规矩,还是只有你一家有这规矩?” 不少赌客见状纷纷起哄,更多的则是跟着少年一起压‘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少年又赌对了。 赌桌上的银子越来越多,摇骰青年嘴唇发青不能言语。 “没见过市面的东西,滚下去。” 就在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面色阴郁的中年人,那名青年如蒙大赦赶快告罪离开。 中年人站在他的位置上抱拳行礼:“手下没见过世面,让众位客官见笑了。我是这间赌坊的老板,姓先名冢,这位客官看服装应该是楼兰来的贵人,远来是客就按您说的办,你说让谁开盅就让谁开。” 少年身上的黑袍样式奇特十分宽大,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楼兰风情。 张子龙点头环顾一下四周,没有理会旁边妇人的殷切眼神,反而指着不远处低着头害怕的侍女道:“公平起见还是要用贵赌坊的人才行,就让她来吧!” 所有人都看着那名侍女,后者害怕的全身战栗。 先冢面带笑意:“小桃你过来,替贵人开盅。” 侍女忐忑的走到赌桌边,两只手死死的扯着衣角。 “开!” “慢!” 白发少年伸手制止,先冢有些疑惑:“这位客官还有什么问题?” 张子龙从面前又推出一托盘银锭:“这是一千两,我跟你追加个赌注。” “客官请说。” “如果我赢了,先老板就答应我放今日屋内这些女奴自由如何?” 先冢闻言一愣:“这屋里也就十几名女奴,加在一起也就值三百两银子,客官这可是亏了大本。” 白发少年不以为意:“剩下的银子发给他们做盘缠也就是了,先老板以为如何?赌还是不赌?” 先冢哈哈大笑:“既然客官有此雅兴,我作为地主怎么能扫了您的兴趣,赌了!” “好,开盅!”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桌上的骰盅上,名叫小桃的侍女战战兢兢的打开,之间三个骰子居然真的叠落在一起,而最上面则是一个鲜红的‘一点’。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向少年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佩服。 “哈哈哈哈~果然是高手!”虽然输了,可先冢没有丝毫不快升起,挥手对屋内侍女道:“从今天开始你们自由了,去找蔡掌柜领卖身契,另外每人再从账房支五十两银子作为盘缠。” “谢谢主人!!!”屋内侍女纷纷跪地磕头,眼中全是激动。 主人?张子龙转动酒杯的手微微停顿。先冢则动作熟练的开始给众赌客分钱,脸上一直带着真诚却并不好看的笑容。 身边妇人贴上来抱住少年的胳膊:“少侠弟弟好厉害的赌术,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姐姐说笑了,我哪会什么赌术?实在是今天运气太好了,压什么赢什么。”张子龙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臂,抬头看着先冢:“前辈应该就是三尸教的人吧!” 少年虽是问话可语气却斩钉截铁。 先冢没有回答,向四周赌客拱了拱手:“各位贵客见谅,接下来我想单独跟这位客官赌几把,还请众位卖先某个面子不要跟注,回头先某定有重谢。” 众赌客纷纷答应,可见这个先冢在此地威望甚高,就连少年身边的妇人也都悄悄向旁边挪了个位置。 张子龙苦笑:“这位前辈,晚辈其实是有事相请三尸教帮忙,实在找不到门路才出此下策……” 先冢一摆手:“赢了我一切好说,如果输了咱们就公事公办。好不容易遇见个高手,先某人的手都急的痒痒。” 白发少年眉头一挑:“既然前辈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再推托倒是显得有些不识时务了。还请前辈说明,怎么个赌法?” “就赌骰子,一切照旧!”先冢把褂子的袖口挽起,露出一双纤细的胳膊,拿起骰盅开始摇动。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张子龙眉头紧皱,对方摇动时急时缓,骰子的碰撞声也是各不相同,有时如疾风骤雨响成一片,有时又如春分细雨淅淅沥沥。 “啪!”骰盅按定,先冢得意一笑:“客官可听得清楚?请下注吧!” 白发少年闭上眼,仔细回忆方才的碰撞声,片刻后睁眼:“先前辈,是否只能压单注?” 先冢闻言一愣,回过神后语气随意道:“哪有那么多规矩,客官想压多少注就压多少注。” 张子龙满意点头,先推了一托盘银锭在‘九点’上,又在‘十二点’‘十四点’上分别推了一千两白银。 “先前辈,我下好了。” “你这注下的有点意思。”先冢点头开盅‘六二四,十二点大!’ “天啊,这也能猜中?”围观的赌客纷纷惊呼出声。他们中不乏善赌技者,可是想靠声音分辨出先冢的点数无异于痴人说梦。 先冢疑惑的挠了挠头:“你这,是怎么猜中的?” 白发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确实是靠听得,但是只能确定两粒骰子,最后那粒没听清。” “既然你只听出了两粒,为什么会下这三注?” 张子龙站起身,把面前三粒骰子中的‘二’‘六’拿出来:“我听出有二有六,最后那个虽然没听清但一定不是‘五’,如此一来除非是‘一二六,九小!’胜面更大的应该是压大。可这风险还是太大,所以我就换成了压点数。” “既然不可能是‘二五六’,那我干脆就把除去‘二四六’外所有的点数都押上,按照一比五的赔率,我就有超过八成的胜算。” “果然厉害!”先冢先是恍然大悟,后又摇头:“既然如此为何不把‘二四六’也压上,那不就能保证稳赚不赔了?” “投三赚二比投四赚一更有收益,而且……”张子龙转动手中酒杯:“如果必赢的话那这赌局也就没意思了!” 先冢闻言“哈哈~”大笑:“好小子,对我脾气,这把算你赢了!再跟我玩几把。” “敢不从命。” 一次次开盅,少年依然赢多输少,面前银子越堆越高,没一会居然有五万两之巨。 可渐渐地张子龙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从来对财富都不贪恋,可现在不知为何居然对面前的银子升起了强烈的贪念,想要占为己有的感觉。 不对! 张子龙第一时间闭目凝神,默诵师父张机所传授的道家清心经,一股清凉感席卷全身,那股贪念也被压制了下去。 睁开眼,看着面前一脸坏笑的先冢道:“三尸教,果然名不虚传。” “去把这位客官的银子换成金叶。”先冢随口吩咐一句,引着少年向里屋走去:“你也不错,居然能勘破下尸咒,了不起。” 屋内赌客待他们走后这才议论起来,对白发少年更是赞不绝口,唯有那个三十岁的妇人唉声叹气。 …… 据古书记载,三尸教隶属南疆巫门,传承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三尸教祖师坚信人的体内寄宿有三尸虫,也可以称之为三尸神。 下尸名‘蹻’,能勾引人性之恶,使人好色,贪财,嗜杀。 中尸名‘踬’,能迷人心智,使人好吃,善忘,产生幻觉。 上尸名‘踞’,能蛊惑人心,使人胡思乱想,发疯,甚至自杀。 据说三尸教的弟子练到最高境界,可以直接控制别人行走说话与常人无二,委实是可怖至极。 张子龙跟着先冢来到厢房,脑中回忆起三尸教的传承介绍,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后怕。这个姓先的居然能无声无息的给自己施术,显然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二人相对而坐,先冢率先开口:“楼兰海国距图图港有海路四千里,而且也没有什么固定航线,你这小子是怎么来的?” “先到淮国,后找商船到红花岛,从那登船西进南疆,可惜途中遭遇海难,索幸那时已经距离此地不远,我才能靠着一条战船侥幸登陆。” 先冢点了点头:“看你穿着在楼兰也是高门大族,南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来这?又为何想方设法找到我三尸教的头上?” 张子龙沉吟片刻不答反问:“回答之前还请问先前辈,您在三尸教中是个什么地位?” 先冢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傲气:“先某人正是三尸教左护法。” 护法? 张子龙不是很清楚三尸教的结构,但是从对方神情来看必然不小,念及此开口道:“晚辈此行来南疆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种名为转生蛊的奇蛊。所以,想雇佣三尸教把我平安送入内疆。” “转生蛊?”先冢轻声念道几遍最后摇头:“没听说过,不过内疆那群疯子练得蛊虫千变万化,我不知道也是正常。至于护送你入内疆……” “先前辈,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先冢挥手道:“那也不是,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南疆的情况。我们巫门的三十六洞与他们蛊门的七十二山那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派三尸教的弟子护送你进去,恐怕会适得其反,让你平白惹上杀身之祸。” 内斗居然如此严重! 这点是少年始料未及的,张子龙只得虚心请教:“还请先前辈给指条明路,到底该怎么进入内疆?” 先冢点了点桌面:“没那么麻烦,城里大型商队熟门熟路,保准能带你安全渡过大沼进入内疆。” 张子龙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如果碰到土匪强人怎么办?” 先冢爽朗一笑:“南疆原本就物资匮乏,内疆更甚,谁敢抢劫商队。蛊门那些人首先就不愿意,这点小子你尽管放心。反而是大沼中的那些瘴气毒虫才最为致命,就算是大型商队有时也会死伤不少人。” 张子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二人相谈甚欢,就在先冢准备给少年摆酒洗尘的时候。 “嘭~”大门被从外踹开,一个小姑娘闯入屋内:“先叔叔,你可要给小蛮做主!” 说话间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第四章 三娃子(上) 先冢眉头微微簇起:“大小姐,你不在藏尸岭好好呆着,下山来做什么?” 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高不过堪堪五尺,生的唇红齿白,就连皮肤也异常白皙,仿佛是玉雕的一般。身上穿了一件碎花短裙,头上扎着数十股发辫,上面挂满了精光闪闪的头饰,显得十分活泼。 “先叔叔,我爹居然擅自把我许配给了蛊门月神教,真是气死我了!所以我才偷偷跑出来找你为我主持公道的。” 先冢闻言大惊:“胡闹!巫蛊两门势同水火,大哥这是发疯了不成?”说着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也是胡闹,外面世道险恶,如果出了事你让大哥跟嫂子怎么办?” 少女嘴一撇针锋相对:“可是,可是我今年才十五岁,还不想嫁人,更别说嫁给素未谋面的蛊门了。”说着说着一双大眼里已经蓄满了泪珠。 先冢连忙口气温和的开始劝解:“这么大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小蛮你是不是听差了?”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个白发少年。 而张子龙也毫不在意,只顾低头品茶当做自己不存在。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门外走进来一个下人:“大人,这是这位客官的金叶子,共计五十六片。”在他手中有个精致的托盘,上面装着一片片金光璀璨的黄金树叶。金叶子外表狭长,看上去十分轻盈。 先冢这才猛地想起屋内还有个外人,接过托盘递给白发少年:“差点忘了还有贵客临门了。这是金叶子,是由黄金提炼制作打造的,工艺精良无法仿造,乃是南疆通行货币,只此一片就可以作价白银一千两。” 张子龙接过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从中抽出一片打量。枝干脉络十分清晰与寻常树叶无二,质地更是软中带硬,抖动起来如锦帕飞舞声音清脆,果然这个做工,就算是楼兰也不一定能仿制。 “如此薄薄的一片金叶子就值白银千两?” “贵客尽管放心,整个南疆都认这金叶子,就好比你们那边的银票。” “原来如此!”揣进怀中,白发少年起身告辞:“本来就是为了见先前辈而上演的一出闹剧,怎敢收下银子?不过既然前辈执意如此,那晚辈也就却之不恭了!” 真不要脸!先冢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赌桌之上无父子更无兄弟,再说你凭本事赢的钱为什么不要?安心装好了。”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见对方没有介绍的意思,便只好拱手告辞:“多谢先前辈指的明路,那张某就此告辞不再叨扰了。” 先冢挥手告别,张子龙也就转身离开了内堂。 刚关好门,张子龙就弯腰蹲伏在地上,摆出一副整理长靴的样子。 “先叔叔,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一个手段高明的赌客,跟我倒是很对脾气。说说你吧,就这么跑出来难道不怕大哥担心?” 少女赌气的冷哼一声:“他才不会为我担心!他满脑子都是要化解巫蛊两门之间的间隙,为此居然要把可怜的小蛮卖给蛊门,我才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先冢摇了摇头:“你啊,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巫蛊两门争斗已久双方都大伤元气,如果真的能缓和缓和也不失是个机会。再说我可是听说了,月神教教主的公子潘宇飞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而且还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蛊奇才,未尝配不上我家小蛮。” 少女一听顿时“哇哇~”大哭,抱着先冢的手臂一阵摇晃:“我不要嫁人,我就是不要嫁人~~” 中年汉子连忙安慰:“小蛮不哭,不嫁,咱不嫁还不行么?我这就去找大哥问个清楚。” …… 巫门三尸教,蛊门月神教,这个叫小蛮的姑娘跟那个叫潘宇飞的人。有点意思! 门外蹲伏的张子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起身大步离去。 出了赌坊没走出多远,腹中饥饿的少年在路边小铺买了张肉饼啃着,眼角余光却看到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顿时就是一沉。 被人跟踪了! 眯眼打量张子龙心下苦笑:“看来只是为了图财,并非是先冢派来的人。”因为其中一人与他在赌坊一楼见过面,应该是见财起意。 白发少年边吃边若无其事的观察四周地形。在一辆马车从身边行过时,张子龙猛地加快速度七拐八拐地想要甩开对方,可因为身体贫弱又不熟悉地形,没过多久就被四名青年堵在了一处胡同里。 “各位朋友这是何意?” 为首一个汉子冷笑:“明知故问。兄弟你今天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恰好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紧,想跟你借点钱救救急。” “这个……不好吧,其实赌坊赚的钱我都在二楼输了,不信你们尽管搜便是。”说完高举双手一副坦荡。 汉子眼中闪过失落,旁边一人却劝道:“九爷别被这小子骗了,我亲眼看见二楼的伙计下楼兑换金叶子,没过多久这小子就下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白发少年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那些金叶子是先冢老板取给一个叫小蛮的姑娘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听说她可是三尸教教主的千金,有本事你们去抢她,我保证绝对能赚个盆满钵满。” 对面四人一听‘三尸教’的名头,顿时吓得脸色铁青,为首一人恨恨道:“三尸教再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哥几个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上,把这小子扒光。” 旁边三人狞笑着摩拳擦掌,步步逼近少年。 张子龙不等他们近身,怒骂一声:“我去你娘的!看暗器!”说完一把把手中肉饼掷向对方,趁此空档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身后墙壁。 眼看他消失在墙外,汉子们顿时不乐意了:“快追!” 身前真气波动浮现,四人飞身就登上了墙头,顿时看见拔腿狂奔的白发少年:“钱一定在他身上,弟兄们上!” …… 第五章 三娃子(下) 真是倒了血霉了! 张子龙气喘吁吁一口气跑了三条街道,可身后追兵不光没有甩开,眼看双方距离还越来越近,无奈只能继续狂奔:“光天化日如此行凶,这就没人出来管管么?” 不怪少年如此愤怒,一路行来两旁百姓何止千人,可大家都仿佛见怪不怪一般看着热闹,没有一人上前帮忙,更别说这里根本就没有知府衙役了。 双方一追一逃,很快就进入了图图港西城,这里汇聚了大量无所事事的百姓与流亡至此的难民,在这里可是有名的无法之地。 张子龙大汗淋漓,如此剧烈的奔跑对他虚弱的身体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而面前复杂混乱的街道刚好可供他脱身。 矮身冲入人群几次突然变向,身后追赶的地痞就失去了目标,开始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游荡。 路边一处不起眼的房檐下,白发少年贴墙而立,小心翼翼的侧眼观察,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差一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这位大人,您怎么在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惊呼。 张子龙回头一看,发现是刚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扒手,伸手做了个噤声状:“小声点,外面有几个无赖在追我。” 孩童探头探脑的向外面张望:“我认得他们,是北城阎老二的手下,领头那个叫阮成,平日里就喜欢赌钱。” 白发少年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消息倒是很灵通。” 孩童拍了拍胸膛得意一笑:“大人叫我三娃子就行,我对这里非常熟悉,跟我来!”说完转身向巷弄深处走去。 眼看街道上的阮成等人还不放弃,甚至隐隐有向这边靠拢的趋势,白发少年只能跟着名叫三娃子的稚童离开。 路上七拐八绕,没多长时间二人就出现在一间破旧的院门前。 “大人请进,这里就是我的住处。”三娃子推门而入,七八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孩童顿时围拢过来,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少年。 张子龙迈步入内也在抬眼打量四周,从外面看这间院子只是有些破旧,可真正进来才发现这已经算是家徒四壁了。 常年无人打理导致院内杂草丛生,堂屋也塌了一半,从敞开的屋门能看到角落里的干草床铺。 三娃子带着那些孩子上前,齐齐的给少年跪下:“大人,谢谢您赏的银子。” “咱们各取所需,犯不上道谢。”白发少年闪身避开:“你们都是孤儿?” 三娃子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实在没饭吃,谁愿意上街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此地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多么?” 孩童掰着手指:“光附近两条街就不下百人,整个西城大概有两千多,至于图图港到底有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张子龙心中有些惊讶,看图图港的规模估计也就能住下八万人口,哪里来的这么多孤儿? “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们这里很贫瘠,粮食养不了那么多人。有不少人出海谋生就再也没回来过,还有不少人死在了大沼里,再加上巫蛊两边时不时打上一仗,大人死的多了我们自然成了孤儿。” 这还真是天灾人祸,白发少年又问:“那外面那些孤儿怎么生存,跟你们一样么?” 三娃子摇头:“不是,他们大多都加入了帮派。有人撑腰上街行窃胆子也壮一些,不用担心被发现了挨打。可是每个月要把收入的一半交给上面,所以我就没加入。” 一个人养活这么多孩子,如果还要上交那可真就过不下去了。 点点头,白发少年看着他与他身后那群更小的稚童:“还有些事要问,不能让你白忙活。”说完从怀中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两块碎银扔过去:“老规矩,回答一个问题我就给你块银子。” 孩子们一阵欢呼,三娃子连忙捡起银子:“大人有什么话就问,小人一定如实相告。” “这里既然是归三尸教的底盘,为什么他们却不负责城中治安?”饶是以张子龙的心智也想不明白,一个治安稳定的港口将会发展的多么迅速繁荣,看看红花岛就知道了。 到时候大量财富通过海路涌入,还需要开什么赌场?只需收税就能获得一笔笔细水长流的惊天财富,三尸教为什么做这些丢西瓜捡芝麻的蠢事。 三娃子愣了愣,显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啊?为什么要管治安?” 这个反问让张子龙有些欲哭无泪:“比如说刚刚那个阮成,因为见财起意抢了我的钱,我找谁才惩治他追回被抢的钱?” “这里帮派林立盘根错节,三尸教的老爷们也说不准对百姓动手,一旦发现杀无赦,所以没有人会为难我们这些本地人。至于大人你们这样的外乡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如果外乡人对你们本地人动手呢?也没人管?” “他们不敢。在南疆虽然各门派关系都不好,但是一旦有外人打上门来我们就会团结在一起。” 这…… 张子龙听了之后简直头大如斗,千算万算没想到南疆这破地方居然数千年不变,还是靠着宗祠自治那一套,这下可麻烦了。 “大人您不一样,虽然皮肤白了点但是会说我们南疆话,只要换上这里的服饰应该就没事了。不像某些外乡人自视甚高,被本地人骗到大沼直接溺死。” 白发少年以手扶额:“南疆,还真他娘的是个好地方。” 三娃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大人有钱自然另当别论了,大可以去聚贤馆召个护卫保您周全。那里五湖四海的人都有,身手也十分了得,最重要的是他们很讲信誉,不会发生谋财害命的勾当。” 张子龙眼睛一亮:“聚贤馆又是什么地方?” “我们南疆大沼里有很多奇珍异草,并且只有这里有。很多外面的人都是冲着这些来的,他们对大沼不熟悉,死了不少人后才有人牵头建立了聚贤馆。” “外地人要什么就报价,由聚贤馆放出消息,本地人如果寻到了就会拿到聚贤馆换钱。久而久之他们什么都干,当然也包括了找护卫。总的来说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干。” “聚贤馆!”张子龙念叨两声点了点头。 一个街上的毛贼都知道这么多!果然强龙不压地头蛇,古人诚不欺我。 张子龙站起身看着体型矮小的三娃子:“给你找个活计,做我的向导一天十两银子,干不干?” 三娃子激动的双膝跪地:“谢大人赏识。” 第六章 彭小蛮 入夜,图图港东城一片灯火通明,除此以外的城区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显得有些寂寥。 三娃子有些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衣服:“大人,要不然我给您领到门口您自己进去?明日一早小人再过来候着。” 额头上系着一条黑色抹额,藏蓝色短衫裸露双臂,青黑色长裤扎进马靴,张子龙摇身一变成了个地道的南疆人。不过当然就肤色来说,还是太白了。 白发少年闻言一摆手:“放心跟着,多见识些市面,你总不会想永远当个毛贼吧?” 想起那群弟弟妹妹,三娃子深感肩膀上的责任,吞了口口水:“就听大人的。” 南疆气候湿热,也只有晚上才让人感到有些清凉,所以夜晚出来逛街的人很多。而东城是图图港商贸之地,酒馆客栈,赌档青楼等消遣场所不在少数。 白发少年临近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问:“这间酒楼味道如何?忙活了一天,我请你吃饭。” 三娃子脸上有些泛红,嘴上支支吾吾:“大人,要是在西城可口的馆子我还能推荐几家,这东城……” “好,那就这家了!”张子龙明白,三娃子可能根本就没来过东城,就算来过,也不会上这里吃饭。 百口斋,上下三层,如果放在淮国几乎随处可见。可是在这图图港,这酒楼居然已经算得上高大建筑了。 二人迈入大门,大眼一扫大堂中已经座无虚席。不见伙计前来招待,张子龙直接走到柜台:“三楼找个临窗的桌。” 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正在埋头记账。听到少年那生疏的南疆话后,“噗嗤~”一笑,抬头招呼道:“这位客官刚来图图港不久吧?我百口斋三楼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这样二楼还有桌,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那里。” “哦?老板娘这话说的倒是蹊跷,饭还没吃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难道怕我付不起帐不成?” 中年妇人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下二人:“虽然不都是钱的事,但是就看你二人这扮相也吃不起,还是别自找不痛快。” 这边的争执让附近不少人的目光都向这边看来,三娃子面色涨红的躲在少年身后。 “这我还真要见识一下,敢问老板娘在三楼吃一顿饭到底要多少银子?” 妇人双手掐腰:“纹银四十两。” 出赌坊的时候在街边买过一块肉饼,张子龙对这图图港的物价也算有所了解,四十两纹银可以买四百张肉饼,价格不可谓不贵。 中年妇人满脸傲气带了点鄙夷:“客官,怎么样,决定在哪吃?” 白发少年自腰间摘下钱袋,直接扔在柜台上:“这是一百两,不用找了,今天我们就在三楼吃!” 三娃子吓得扯了扯少年裤腿:“大人,这样一来您不就没钱了么?一顿饭花一百两,就算是龙肝凤胆也不用这么多啊!” 张子龙拽着他就向楼上走去:“放心没事,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是用来花的。” 中年妇人点完银子面带哭丧:“这位客官,是我有眼无珠,可是这三楼真的不行,今天三尸教的左护法大人已经把三楼包了,您看这……” 先冢? 张子龙心中掂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正好,我跟先护法也算相识,怪罪不到你头上。” 中年妇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叫来一个伙计嘱咐:“你上去侍奉着,这可是贵人千万不要怠慢。” …… 不得不说百口斋的三楼确实有些格调,不同于图图港给人的那种荒蛮落后,这里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桌椅雕花也十分精美。虽然不多却都临窗,让人可以从容观看城内夜景。 三娃子神色不安的坐在椅上,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张子龙打趣道:“如果你再这样扭扭捏捏,可真白瞎了我那一百两纹银了。” “我,我,我……”三娃子闻言更是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 张子龙指着窗外:“从这里看图图港还是很漂亮的,不是么?” 三娃子顺着他的手看去,眼睛顿时睁的贼大。 五彩斑斓的灯火,熙熙攘攘的街道,居高临下的视角,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图图港。原先他一直以为图图港应该是灰色的,就跟自己家那破败的院墙一个颜色。 孩子不由得看痴了,张子龙也目光迷离的看着,心中想的却是那个躺在冰棺中的少女。 转生蛊,老子势在必得! “客官,请您点菜!” 张子龙头也不回:“有什么南疆独有的特色推荐么?” 不等小二回话,对面的三娃子就兴奋的站起身:“烧火龙,三鲜乌鱼,干炒角蟹,煎龙猫,再炸一个飞天蚊,最后来个九龙闹海。” 小二用心记转身下楼:“好嘞,两位客官稍等。” 张子龙连忙喊了一声:“再给我上一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三娃子在旁道:“就上那个巫祝酿,一点水也不要兑。” 小二额头冒出冷汗:“得嘞,放心吧二位。”说完快步下楼。 白发少年好奇的看着少年问:“你对这菜倒是挺熟悉。” 三娃子挠了挠头:“大人您见笑了,这可都是南疆名菜是个本地人都知道,可是我还一次都没吃过。” 张子龙爽朗一笑:“今天就放开了吃,吃完我再要一桌,差人送到你家让小家伙们也尝尝。” 孩子兴奋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真的?” 白发少年被他感染,满脸傲气的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真假?你觉的呢?!” 三娃子满脸震惊的拿起来咬了咬:“这就是金叶子?” 一片一千两白银,孩子也只有梦里才会梦到。 …… 酒菜上桌,张子龙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凝固:“这是……什么东西?” 三娃子一脸兴奋的指着颜色火红的菜肴:“大人,这个叫烧火龙,是用火山边的热水鱼烧制。” 张子龙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咀嚼,作为鱼类肉质谈不上鲜美却十分劲道,随着咬合自肉中渗透出一股辛辣愈演愈烈,吞下后更是如饮烈酒,暖人脾胃。 “恩,是挺不错的!” 三娃子吃的满头大汗,指着另外一盘介绍:“三鲜乌鱼,据说这种乌鱼只有在南疆附近才会出没。” 这是一道拌汤菜,颜色寡淡没有一丝油星。 白发少年动手盛了一碗,刚入口眼神就是一亮,几乎没有任何佐料味,满嘴都是乌鱼的鲜美。 三娃子吃的热火朝天。 张子龙擦了擦嘴,指着桌上剩下的四道菜问:“这些东西是?” 不怪他刚开始的吃惊,实在是这些菜的卖相太过标新立异。 烧火龙,三鲜乌鱼一红一白还能接受,可剩下的没有一样像是会出现在餐桌上的样子。 其中一盘装着四只形似海蟹的东西,可满身的触角却让人心里发麻,颜色更是青黑一片,仿佛活的一样。 三娃子抹了抹嘴上的油光:“大人,这个叫角蟹,平时都生活在大沼深处,肉质十分鲜美,你像这样……再这样……” 他说着伸出双手抓起一只,粗暴的开始肢解角蟹,然后抓着一根根触角吸吮,满脸的陶醉。 张子龙摇了摇头没有跟着尝试,指了指另外一道菜:“这东西难道是蚊子?能吃么?” 全身被炸的金黄,外形酷似蚊虫,只不过比寻常的要大上很多,足有成人巴掌大。 “这是大沼深处才有的飞天蚊,据说最大的能有两尺长,平时都靠吸食野兽血肉为生,大人您尝尝。”三娃子嘿嘿一笑,夹起一只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看来口感还十分酥脆。 通过他的讲解,张子龙知道了这个色彩斑斓的煎龙猫其实是大沼中的一种鼠,因体格巨大所以被称为龙猫。 而九龙闹海其实就是一道蛇羹,只不过是用九种不同的蛇类熬制。 南疆还真是……厉害! 张子龙心头苦笑摇了摇头:“你吃,你吃。” 三娃子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好再劝,自顾自的埋头大吃起来。 白发少年给自己倒了杯名叫巫祝酿的酒,清香扑鼻的酒香弥漫开来让人有些飘飘然。抿了一口唇舌生津,可张子龙眉头却是一簇。 酒是好酒,可惜还是兑了水,应该是为了可以掩饰,兑的居然还是糖水。 令人作呕。 随手把杯中剩下的酒倒在地上,酒壶更是再也不碰一下,只是看着外面的夜景出神。 “没看出来,小子你还是个爱酒之人。”先冢的声音从楼梯处响起。 张子龙连忙起身行礼:“原来是先前辈,方才为了上来吃饭还借用了您的名头,还请前辈切勿怪罪。” “楼兰人还真是客套,在咱们南疆不讲究这个,没人会怪罪你。”先冢哈哈一笑,带着身后少女来到桌边介绍:“这是我外甥女彭小蛮,要不是她,今天我一定请你小子吃饭。现在既然遇见了,就一起吧。” 二人落座,刚才还风卷残云的三娃子顿时拘束了许多,有些害怕的向少年靠了靠。 张子龙双手抱拳虚行一礼:“张子龙见过小蛮姑娘。”说着一指三娃子:“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这是我请的向导。” 不等少女回话,三娃子连忙起身跪地磕头:“三娃子见过左老爷,见过彭小姐。” “起来吧!”彭小蛮看都没看一眼,反而好奇的看着对面的白发少年:“听说你是楼兰海国来的?” “正是!” “楼兰远不远?那里好不好玩?” “楼兰距离图图港大约四千里海路,虽是海国却占地甚广,山川大河丘陵平原无所不有,春夏秋冬也是风景如画。如果小蛮姑娘将来有机会去的话,相信一定不会失望。” 彭小蛮满脸憧憬:“听着不错啊!不想南疆除了沼泽就是山林,没趣透了。” 张子龙让三娃子坐在自己旁边:“也不能这么说,万里大泽冠绝明州,只此一项就不是楼兰海国能与之相比的。小蛮姑娘只不过是看的太多,所以有些厌烦。” 彭小蛮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先冢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菜,招呼伙计撤下换上一桌。完后嘱咐小二一句:“这是我先冢的客人,给麻姑说上最好的巫祝酿,别端这东西糊弄人,南疆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小二诚惶诚恐的连连应是。 “看你的样子就是懂酒之人,这兑水的巫祝酿以往可没人能喝出来,所以他们才如此肆无忌惮。你是怎么品出来的?” “先前辈见笑了,无外乎闻到的跟喝到的差距太大,想不发现都难。” 先冢兴趣更浓:“哦?怎么说?” 张子龙把手边的空杯放在桌子中间,取过酒壶满上一杯,顿时酒香开始弥漫。 “酒香纯澈带着香甜,清新又不失凛冽,仅此香气就让人有些魂牵梦绕。再联想到南疆巫族从古至今一直流传的巫祝习俗,闭目仿佛就能看到皎洁的月光下、祭台旁,独自跳着巫舞祭祀的曼妙身影,庄重、妩媚。” 三娃子与彭小蛮听得满脸陶醉,后者有些钦佩:“往常只觉得巫祝酿好喝,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更好喝了。” 而先冢更是拍案叫绝:“好好好,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如此懂酒,比我也不遑多让了。” 也难怪他如此兴奋,平生所好为赌与酒,现如今更是感觉遇到了知音,越看少年越顺眼。 张子龙皱眉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瞬间话锋一转:“可入口之后一片软糯,丝毫没有醇香口感,更让人受不了的是甜腻恶人几欲作呕。” 放下酒杯:“如果没闻过酒香,此酒全当果酒尚且能喝。” 白发少年最终给出结论:“可两相加持下就让人更难接受。仿佛你心心念念的情人原本是冰洁圣女,可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姿色平平的风尘女子。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抓狂,只有傻子才喝不出来真假。” 先冢抚掌大笑:“说得好!!” 三娃子听得云里雾里,也跟着鼓掌称好。 彭小蛮却皱眉追问:“风尘女子是什么?” 张子龙哑然。 先冢笑着解释:“我这外甥女从小就在山门内生活几乎没下过山,倒是让小兄弟见笑了。” 白发少年爽朗一笑:“先前辈说的什么话,这有什么见笑的?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家乡,连县城都没出去过。” 他的话惹的一片笑声。 酒菜上桌气氛融洽。 张子龙才学之深厚,见识之宽阔让先冢都颇为惊讶。 而彭小蛮更是不住地寻根问底,少年也为她一一解答,一顿饭下来少女对他十分崇拜。 而白发少年也从他们嘴里了解到了不少南疆隐情。 夜,又深了! 第七章 聚贤馆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张子龙带着三娃子走出客栈。 三娃子此时不复昨天饭桌上的怯懦,抬腿就给少年引路:“大人,咱们现在就去聚贤馆!” 张子龙却摇了摇头:“不用,你现在带我去城中最大的书铺。” 昨夜自先冢口中得到的消息让少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转生蛊到底存不存在?或者说是不是早就已经失传了? 原本以为先冢身为巫门之人,不知道蛊门隐秘实属正常。 可昨夜才知道先冢人送绰号大沼精,据说对这南疆地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居然连他都没听过转生蛊的存在,那…… 在楼兰看到的古籍最少也有千年,他必须想办法找到转生蛊存在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不然他在南疆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而她的时间,不多了! …… “书铺?那是什么?”三娃子满脸迷惑。 张子龙眼前一黑:“就是买卖书籍的地方,难道这里连书铺都没有么?” 见他的样子,三娃子有些忐忑:“书倒是见过,可那东西没人看自然也没人买卖。” “呃!”白发少年顿时语塞。 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 最后还是张子龙开口:“三娃子,现在交给你个任务。” “大人尽管说。” “现在我自己去聚贤馆,你回去召集所有你认识的人,去给我挨家挨户的买书。”说着从怀中摸出三片金叶子:“价钱你自己定,书籍越老越好,越多越好,黄昏时候咱们在这汇合。” 三娃子双手颤抖的接过金叶子:“大人您就这么信任我?” 三千两白银,如果省着点用的话,够他跟那些孩子花一辈子。 张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这点我不会看错!” 孩子常年混迹底层,从来没有被人尊重肯定过,闻言眼眶瞬间湿润:“大人,我去了!”言罢紧紧捏着金叶子跑向西城。 …… 聚贤馆就在东城中,白发少年问路后很快就来到门前。 这是张子龙来南疆见到过的第一栋砖石结构的建筑,四平八稳分上下两层,虽然不高却雕梁画栋十分精美,门上挂着一块写着‘聚贤馆’的宽大匾额。 刚刚晌午聚贤馆的大门就人来人往,看装扮还真以外乡人居多。 一身本地装扮的他进门,没有引起丝毫关注。 “建造此处的人还真是有点意思!”刚进门张子龙就发出一声惊叹。 整个一层只有一个大厅,风格迥异的桌椅星罗棋布,看上去更像是间酒馆。二十多个柜台一字排开,不少人有条不紊的排着队,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上着酒水点心。 最惹人注目的是前后左右的四面墙壁,挂了很多类似公文诏书一般的信息。 求药的,求医的,护卫的,押镖的,甚至少年看到个找高手杀人的,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一个穿着粉红色短裙的侍女上前引路:“这位客人先请落座。” 她用的是南疆话,看来是看到了少年的服饰,以为是本地人。 张子龙跟着她来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前坐下。 “这位客人遇见了什么麻烦?我们聚贤馆一定会替您分忧。”侍女没有离去反而跟着也坐了下来。 这种招待让少年十分新奇,不答反问道:“真的什么麻烦都能解决么?” 他用的是淮国官话,侍女闻言一愣,起身鞠了一躬快步离去。 张子龙点了点桌面:“看来这是个本地人,只会说南疆话。” 没过一会,居然有个身穿淮国素雅长裙的侍女走到少年面前坐下:“这位客官实在是抱歉,因为衣着的关系,所以我们误会您是南疆人了。” 一口十分怀念的淮国官话。 还真是想的周到,为了避免语言不通居然想到了这种办法,这聚贤馆的老板果然是个奇人。 既然如此! 张子龙张嘴又是楼兰官话:“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抱歉!”侍女起身离开,一会又来了个身穿广袖宽袍的侍女,开口就是楼兰话:“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白发少年更好奇了,有心一试深浅。 蒙国语,唐国语,乌桓语,明州官话…… 最后直接用上了已经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云霜帝国语。 这回坐在对面的侍女直接呆若木鸡,欠身离开后好久都没人再次过来。 张子龙眯眼打量这个招贤馆内的一切。 客人进了门由侍女招待入座,然后再领去各个柜台,最后有的就此离开,有的落座等待。大厅内虽然人声鼎沸却并不杂乱,整个流程清晰有序十分高效。 白发少年揉着下巴喃喃道:“能做到如此宾至如归实在让人叹服,看来值得借鉴。” 又过了盏茶功夫,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从二楼走下,径直来到少年桌前:“鄙人乃招贤馆掌柜王长良,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用的是正统的明州官话。 张子龙歉意一笑:“王掌柜请坐,在下来自楼兰姓张名子龙。刚才实在抱歉,皆因好奇所以才试探一番,没有故意找麻烦的意思,还请王掌柜见谅。” 王长良落座笑道:“开门做生意哪有责怪客人的道理?再说如此博闻广记精通各国语言的才子实在是少见,今天您也算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言罢开门见山:“为了答谢,这次就由我来亲自招待公子,不知道你来我们这聚贤馆是想解决什么麻烦?” 张子龙耸了耸肩:“内疆地邪,在下此行是想雇个护卫。” 王长良闻言一笑:“看来张公子也是吃过本地人的亏了,不然也不会乔装打扮成南疆人。”说着沉吟片刻:“在这聚贤馆凭借武力赚钱的江湖高手有不少,就是不知道张公子雇人是对付普通毛贼还是……” 白发少年摇头:“实不相瞒,在下有要事需前往内疆一行,路途甚远变数太多,需要个身手出众的高手护我周全。” 王长良点了点头,叫来一名侍女吩咐道:“你去把甲柜的名册拿来。” 侍女领命离去。 中年儒生这才解释:“前往内疆可不是小事,具体挑选何人等会还是张公子自行决定比较好。” 张子龙身体前探压低声音:“如此最好不过。王掌柜冒昧问一句,我听说这聚贤馆只要出的起价钱什么都能办,真的假的?” 王长良闻言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聚贤馆只不过是提供客人供需的桥梁,哪有那个本事。外面以讹传讹的话张公子居然还当真了不成?” 白发少年眯着眼自嘲:“王掌柜见笑了,在下这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新奇的店,有些好奇。” 中年儒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素闻楼兰海国孤悬明州海外,想必张公子也是第一次出来。如果有时间你大可去唐国看看,到时候对这些就会见怪不怪了。” 侍女奉上名册,王长良推到少年面前:“上面记录的都是驭物境的高手,应该符合张公子的需要。” 明码标价! 张子龙好奇的翻开名册,入目的是一行行的姓名、境界、兵器、功法、报价。 “王掌柜,虽然我不会武功,可外界都说驭物境的武者也算江湖上二流高手了,为什么报价只有区区几百两银子?” “二流高手?”王长良一愣,点了点桌面意味深长道:“张公子难道忘了这里是明州,不是楼兰?!” “井底之蛙,王掌柜见笑。” 白发少年一目十行翻完名册,有些迟疑:“就算如此,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银子卖命吧?” 王掌柜摇了摇头:“张公子又误会了,聚贤馆可担保他们不会见财起意谋害雇主,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为你卖命。事实上护卫只负责能力以内的事,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张公子是明白人,应该明白。” 张子龙点了点头:“这才合理。”思索一番后又开口:“既如此那就多雇几人,谢弘义、翟修诚、刁子石这三人,麻烦王掌柜您安排见个面。” 王长良点头:“这是当然,一会张公子还需写个文书交些定银,鄙人自然会安排你们详谈。” 白发少年一皱眉:“入疆之事比较紧急,王掌柜能不能快些,银两上面无须担心。” 中年儒生面色古怪:“张公子难道想最近就启程?” 张子龙心头一沉:“怎么了,可有不妥?” 王长良刚想说话,大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七八条身影激射入内砸的一片人仰马翻,整个聚贤馆都骚乱起来。 …… “滚开,让王长良出来见我!”说话的是一个剑客,身材挺拔白衣胜雪。 张子龙眯起眼:“世上居然有比方星火还帅的人,这还让别人怎么活!” 不怪少年如此感慨,白衣剑客俊美非凡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朗目,鼻梁高挺唇如朱砂,一头青丝没有束缚的随意散在脑后,配上如雪长袍和手中三尺青锋,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潇洒不羁。 旁边的王长良脸色大变:“坏了!” 数十名聚贤馆护卫把白衣剑客围在中间,可没人敢率先出手。而后者也根本没看他们一眼,迈步就向这桌走来。 “站住!”十数名护卫咬牙拦在面前,手中的兵刃直指白衣剑客。 “就凭你们也想拦我不成?”剑客嘴角充满了不屑,持剑的左手轻轻一推出鞘一寸。 可就这一寸,铺天盖地的剑气仿佛山崩海啸,瞬间淹没了面前的护卫,纷纷吐血倒地。 这一幕可谓是技惊四座,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白衣剑客,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与王长良同坐一桌的张子龙从头到尾看在眼中,心中也不由泛起嘀咕:“这究竟是何方神圣,论剑气之纯粹居然在手持太阿的杨顶天之上!” 中年儒生如梦方醒,连忙起身行礼:“李少侠,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等剑客走到桌边,张子龙早就起身让位,躲入人群中看起了热闹。 “好好说?这假地图是我从你这花了五万两买来的,途中凶险自不用说,光来回就耗费了足足两个月时间。王长良,你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一张破旧的地图就这么扔在桌上。 中年儒生额头渗出冷汗:“李少侠,这地图也不是我的,聚贤馆只不过是从中牵线搭桥而已。” 白衣剑客冷笑一声:“我李寻仙也并非蛮不讲理之辈,当初你们既然敢为地图担保,那就是聚贤馆与我之间的买卖。如今出了事又装作无辜,难道是想店大欺客不成?” 王长良欲哭无泪:“李少侠息怒,息怒,我聚贤馆愿意退还银子。” “李某要钱何用?把真地图拿来,不然别怪我拆了你聚贤馆。”白衣剑客右手握剑,浑身剑气汹涌而出,附近看热闹的连连后退。 “今日是我与聚贤馆的私人恩怨,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不然生死自负。” 大厅中顿时乱作一团,人群争先恐后的向外面逃去。 白发少年也被裹挟其中出了聚贤馆,可并没有走远,而是来到街对面的小酒馆坐下:“上壶酒,越烈越好。” 小二刚把酒端上来,对面就是“轰隆~”一声巨响。刺目剑光冲天而起,下一刻聚贤馆就被削平一角,到处都是残砖断瓦。 张子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慨着:“啧啧啧,化形境大圆满的剑客,王掌柜这次要倒霉了。” “李寻仙你欺人太甚!!!”一声爆喝,聚贤馆内金铁声大起。 真气洪流更是肆虐流淌,别说是寻常房屋,就算是铁铸的屋子又哪能经得住如此摧残? 只盏茶功夫,聚贤馆就被夷为了平地。 废土之上的白衣剑客衣衫猎猎长发飞舞:“王长良,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骗我就没这么走运了!” 言罢收剑入鞘转身离去。 身后废墟之中,血迹斑斑的王长良单膝跪地脸色铁青,可连句硬气话都不敢说,只能恨恨的着剑客背影。 看够热闹的张子龙在桌上放了块碎银子:“老板,结账!” 依然没有离开,这次白发少年居然来到聚贤馆遗址,俯身搀起中年儒生:“王掌柜你没事吧?” 王长良苦笑一声:“让张公子见笑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那我的事……” 王长良挣脱开少年手臂,脚步虚浮的向街道走去:“聚贤馆没了,王某也帮不了张公子,另外劝你一句最近不要去内疆。” 第八章 李寻仙 整整三天,张子龙没日没夜的在客栈翻阅南疆古籍,三娃子也是马不停蹄的帮他出门办事。 就在白发少年就要放弃的时候,这才从不知道谁写的自传中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一百多年前,月神教教主死而复生。 虽然语焉不详没有任何证据,但……足够了! …… 翌日清晨,图图港外海五十里处,纳兰雅雅四仰八叉的躺在鲸海舰甲板上:“无聊死了~~~” 冯阵面无表情的用千里眼遥看南疆海岸:“纳兰船长,左舷十五海里有舰队出没,右转避开。” 红发女子回答的有气无力:“好好好!避开避开!” 鲸海舰向右转向。 冯阵依然拿着千里眼四处观望。 纳兰雅雅看在眼中,猛地站起身指着图图港方向:“你们还是男人么?不喝酒不赌博,难道还不想找女人么?他张子龙自己上岸快活,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东躲西藏?” 甲板上忙碌的披麻军士卒闻言只是转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冯阵板着脸道:“纳兰船长,张大哥给我的命令是随时接应,不能被人发现。其实我们晚上也喝酒,不过一切适度决不会过量。” 纳兰雅雅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太阳神啊,求求您宽恕我吧!” 她不明白这群身穿白袍的人为什么会如此枯燥无趣,吃饭作息仿佛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像木偶多过像人。 如果让她也这么活着,那她宁可选择死。 红发女子满脸唏嘘,抓起腰间的朱红色酒壶灌了一大口:“幸好还有美酒,不然老娘非疯了不可。” …… 晌午,图图港商会门口,三百多匹驮马组成的大型商队载满了货物准备出发。 三娃子满脸不舍:“大人,真不用我陪您去么?” 抹额马褂长裤,张子龙还是一副本地人打扮,闻言揉了揉孩子的脑袋:“你这小子一辈子也没出过图图港,跟着去能干什么?” “我可以伺候大人,还能替您背行礼。” 张子龙拍了拍身边的一匹驮马:“我不用伺候,剩下的它就能干。你就好好在图图港待着,照顾好那些弟弟妹妹。”说着从怀中掏出五片金叶子:“这些钱你拿着,至于怎么用我相信你心里有数。” 三娃子后退一步,执拗道:“上次大人给的买书钱还剩下很多,我不能再要了。” 张子龙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怀中:“让你拿着就拿着,记着,如果实在遇见麻烦就去找先冢前辈。” 三娃子双目含泪:“我记下了,可大人您一个人上路……” 白发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侧头点了点远处:“放心吧,这支商队绝对安全。” 队伍前方有一名剑客,白衣胜雪腰悬青锋。 李寻仙! 正午时分商队向北开拔,三娃子第一次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张子龙牵着驮马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手:“三娃子别哭,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 图图港位于南疆西南,乃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平原地区,虽生活习惯与外界迥异可毕竟没有太多变化。 商队速度缓慢走走停停三十余里,张子龙总算领略了什么叫南蛮风光。 一望无际的水沼连天接地,地面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脚下如踩在云端一般深一脚浅一脚,据商队领头的人说这还是最好走的道路。 而白发少年也总算知道,所谓大沼并不是寸草不生。地面覆盖了大片大片茂密的水草荆棘,还有不少模样怪异的树木,看似枯萎可枝头上还发着嫩芽。 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片土地肥沃的草场,可地下却暗藏了无数杀机。 深不见底的泥潭,数不胜数的毒物,防不胜防的瘴气。 这些才是南疆独有的风光。 张子龙牵着驮马跟着前面人留下的脚印行走,走的那叫一个步履维艰,身体明显已经有点吃不消。 前面一个南疆本地汉子回头看了一眼,提点道:“后生仔,把鞋子脱了裤腿扁起来,这样才比较省力气,不然你可走不到营地。” 白发少年依言照办发现果然轻松不少,连忙给前面那汉子道谢。后者咧嘴一笑:“能一起跑驮帮咱们就是弟兄,相互帮忙都是应该的,不然谁都走不出这该死的大沼。” 张子龙笑着应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起来,少年也更加了解了这片大沼的可怕。 远处突然传来了乐府声,苍茫浑厚带着悲切: 君且看,孤雁难飞晴天渡,陈尸潭底了无音。 君且看,万里大沼障人目,朽木偏又恰逢春。 蓦回首,三千广厦,繁花似锦。 叹如今,酒剑在手,豪情空吟。 可笑可笑。 天高地阔,李寻仙纵声高歌,商队中不少人击掌喝彩。 张子龙眯起眼:“没看出来,这大剑客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主儿。” …… 商队行进十分不易,天色擦黑的时候才总算来到第一处营地,此时已有不少小型商队在这里驻扎。几个商主上前交涉好一阵子,对方才答应让出一片地方。 把驮马围成个圈拴好,众人开始搭建帐篷。大沼中蚊虫太过厉害,虽然有香料可以驱散,可如果真的睡在外面那滋味也绝对也不好受。 此时的张子龙早已经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好先前那个提点他的汉子过来帮忙,才在入夜前搭好了帐篷。 燃起篝火,张子龙搓着手烤肉。 “哟,你这小子居然还带着肉来?”汉子喉头耸动吞咽了下口水。 白发少年笑着邀请:“不介意的话坐下一起吃吧。” 汉子尴尬的挠了挠头:“可是我只带了麸饼。” 看得出来汉子家里很是拮据,就算冒着巨大风险走内疆商队,居然也只带了麦皮制成的麸饼。要知道在淮国麸子一般都是用来喂养牲畜。 张子龙笑意不减:“没事,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这一路全靠大哥您照顾,就当谢礼吧。” 汉子这才围着篝火坐在少年对面:“我叫张宝,叫我阿宝就行。” “还真是巧了,你我都姓张。我叫张子龙,按你们本地风俗叫我阿龙就行。” 张宝眼睛一亮:“还真是缘分,说不定一千年前咱们还是一家人呢。早就看出阿龙你不是南疆人,谁家的娃子像你这么金贵,走两步路就受不了了。” 张子龙苦笑着转移话题:“阿宝哥,你喝酒么?” “你这还带着酒?” 张子龙转身钻入帐篷,没一会就取出个大酒袋与两个瓷碗:“没事的时候喜欢喝一口,所以就带上了。” 阿宝有些唏嘘:“看来你去内疆不是跑商的,不然怎么会驮这些东西来。” “阿宝哥果然慧眼如炬。”白发少年哈哈一笑,拔开塞子倒了两碗。 巫祝酿那独特的醉人酒香弥漫开来,附近不少人都诧异的吞了吞口水。这可是他专门托先冢买的纯酿,与酒楼卖的那些假酒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阿宝颤颤巍巍的捧起酒碗喝了一口,闭上眼满脸陶醉之色。 张子龙一手转动烤肉,一手端着酒碗:“怎么样阿宝哥,这酒还可入的了口?” 阿宝连连点头:“真是出门遇贵人,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美酒有了,怎么能没有佳肴?”白发少年递给他一块烤肉:“别的不会,就这烤东西的技艺算是一绝,阿宝哥尝尝。” 阿宝接过烤肉先尝了尝味道,然后眼睛一亮,如风卷残云般啃食殆尽:“真好吃。” 白发少年抿了口酒:“想要钓大鱼,当然要用好饵。” “阿龙你说什么?” 张子龙摇了摇头举起酒碗:“没什么,来阿宝哥,咱兄弟俩走一个。” 美酒配烤肉,真是香气扑鼻。 二人相谈甚欢。其间来了几个想要购买酒肉的商人,都被白发少年断然拒绝,直到那一袭白衣胜雪的剑客走来。 “兄弟,能否讨杯酒喝?” “李寻仙,你可是图图港的名人,请坐。”张子龙拱手相邀。 白衣剑客盘膝而坐没有丝毫拘谨:“哦?你认得我?” “白衣剑客横扫聚贤馆,图图港谁不知道?”白发少年取过一个干净酒碗添满。 李寻仙接过酒碗苦笑:“恐怕坊间传的都是我持武行凶的恶名吧!” “是非公道自在我心,外人说什么尽管让他们说去。”张子龙拨弄着篝火眼皮都没抬一下。 白衣剑客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本地人打扮的病态少年:“受教了!” 张子龙拿起烤肉递给二人:“可以吃了。” 阿宝接过后大口咀嚼。 “麻烦了。”李寻仙接过后咬了一口:“油而不腻,咸香适宜,好吃!”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个烤肉的能遇见你们两位识货的,真是幸事一件。来,干了!”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要知道巫祝酿虽然醇香可也是烈酒。一碗下肚,白发少年与白衣剑客虽然无事,可只是普通百姓的阿宝却有些扛不住了,脸色涨红一副醉态,歪歪扭扭的起身告辞:“不行了,再喝明天就赶不了路了。阿龙,我先回去睡了。” 张子龙点头:“阿宝哥路上小心。” 等他离去,篝火旁只剩下张李二人。 “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 “张子龙。” “张兄弟,为何你的巫祝酿比我在图图港喝的强上百倍?” 白发少年笑道:“这南疆人就会坑我们外乡人。咱们在酒楼喝的都是兑过糖水的酒,那味道能一样么?” 李寻仙摇了摇头:“这还真是……” “李兄弟也不用恼火,据我所知他们卖给自己人的也一样,不过是兑水多少的问题。而这些是我托人买的纯酿,那味道自然最好。” 说完又给酒碗满上:“来,干!” 又是一饮而尽,清澈凛冽带着醇香,脑中仿佛有巫女踏着庄重的舞步在进行祭祀。 二人眼中忍都不住流露出一丝陶醉。 相视一笑! 李寻仙张嘴要了一大块烤肉:“痛快,痛快!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没想到在这荒芜大泽中还能遇见张兄弟这等知己。”说完站起身高歌乐府: 明月高悬, 与君喜相逢。 醉酒狂歌风流事, 子龙可感知? 酒逢知己千杯少,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今夜且饮杯中酒, 兄弟之情万古流。 …… 营地内一阵叫好,李寻仙抱拳四方:“千里之外喜逢知己,各位见笑了!” 见白衣剑客如此疯癫,张子龙眼角抽搐,面上却钦佩道:“李兄弟好文采。” 李寻仙坐回篝火旁,张子龙又给满上一碗:“李兄弟文武双全甚是风流,不知道来这南疆所为何事?” 白衣剑客脸色一暗:“为了救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白发少年一愣,脑海中闪过躺在冰棺中少女:“明白,来,喝酒!” 二人开始对饮,等酒足饭饱,李寻仙脸上已经有了三分醉态,兴奋的站起身又准备高歌。 眼疾手快的张子龙一把拽住,指了指已经没有火光的驻地:“李兄弟,他们都睡了。” 李寻仙不无遗憾的坐下:“可惜了,刚想了首好词。” 白发少年顿时有些头疼:“李兄大才,只可惜他们睡得早没有耳福了。” 李寻仙顿时激动的抓着少年的手:“张兄真乃李某人知音。” 张子龙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尴尬道:“李兄,这月黑风高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不好吧?” 李寻仙毫不在意的松开手:“在我们唐国,文人之间同榻而眠的事就如家常便饭一般,张兄弟不必介怀。” “呃!”张子龙突然想起小时候楚青山也说过这种话:“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心中却在怒吼:我好你大爷,老子也是读书百万卷的人好吧,为什么就觉得这事这么恶心? …… 篝火已经十分微弱,二人都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中的绚烂星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兄,我看你我二人年纪相仿,不知道谁大谁小?” “今年我二十有一,再过半年就二十二了。” 李寻仙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得色:“我今年二十二,刚巧比你大上半岁。” “哦,那太好了,恭喜李兄!” “既然兄弟相称,那我以后就叫你子龙吧。” “荣幸之至,李兄随意。”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快就寝吧。” “李兄所言甚是。” 四目相对。 “李兄,你不是说要睡觉么?” “子龙,出发仓促为兄没有准备帐篷。” “呃?!” 第九章 蛇潮 李寻仙,唐国人,二十二岁,化形境巅峰剑客,白衣胜雪性情孤傲,其剑意之锋平生仅见。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应该! …… “子龙,不如我教你练剑如何?” “筋脉寸断气血倒行?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为兄给你报仇。” “练不了武也没事,为兄号称诗剑双绝,可以教你作诗!” “子龙,你看前面那团粉色雾,那是南疆特有的桃花瘴,就算是飞鸟掠过也要昏迷沉底。” “子龙……” “子龙……” …… 张子龙身心疲惫:“李兄,咱们已经走了半个月了,能不能消停一点?” 一袭白衣尤胜雪的李寻仙满脸惋惜:“子龙,以你的悟性如果可以练武,必定会一飞冲天。” “劳您费神,我不需要练武。” 李寻仙仰天长叹:“还真是天妒英才,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然你我兄弟二人都是天之骄子,将来必定有天会一较高下。时也,运也,命也!” 白发少年眼角抽动:“李兄,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为人还是谦逊一点比较好。” 李寻仙皱眉回忆:“曾经是有不少前辈都说过我为人狂妄,不过后来都被为兄我败于剑下,以后就没人这么说了。” 张子龙比了个大拇指:“李兄威武。” …… 沼泽深处有一片被称为落雁泽的地方,光听名字也知道此地何等凶险。从外表看波光粼粼百花盛开仿佛世外桃源,实际上这里时刻散发着无色无味的瘴气,闻吸间就能让寻常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最后只能被泥沼吞噬。 可这也是图图港进内疆的必经之地。 商队拉得很长,大家一步一个脚印走的都很小心,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驮商也不乏有在这里遇难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赶路,张子龙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白天全靠李寻仙背着前进。 阿宝回身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少年:“阿龙,你是不是病了?” 张子龙咳嗽几声,脸颊飘起了两朵病态的红晕,抬手给自己把了把脉:“没有什么大碍,这里湿气太重水土不服,过两天就没事了。” 阿宝点了点头便继续赶路。 白衣剑客没好气问:“你这身体实在不适合来这里,为什么非要去内疆?” “我也有一个必须要救的人。”张子龙目光恍惚,一阵眩晕感直冲脑海:“李兄,我先睡一会。” “你这家伙真把我当坐骑了?”白衣剑客大怒,可回头却发现少年已经晕睡过去,只能仰天长叹:“能让我李寻仙背着赶路,这牛皮可够你吹一辈子的。” 当天色擦黑时,商队总算赶到了落雁泽外的营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阿宝扎完自己的帐篷过来帮忙,看着面无血色的昏睡少年有些担忧:“这都大半天了,水米未进,不会有事吧?” 白衣剑客在旁边抱着宝剑欣赏夕阳:“其实他早就应该死了,只能说现在还活着就是奇迹。” 阿宝手脚麻利的扎起帐篷:“好好的大活人,什么叫早就该死了?”话语里面颇为埋怨。 “说了你也不懂。”李寻仙看着远处游来几只野鸭,顿时脚步一踏冲天而起:“你在这看着他,我去打几只野味。” 阿宝大惊:“前面可是落雁泽,你不要命了不成?” “天下间就没有我李寻仙去不得的地方。”白衣剑客身法如电,说话间已经消失在眼前。 阿宝摇头,俯身把少年抱进帐篷内安置:“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 三年前,广陵城外。 裹着七彩流光的斩龙匕首刺入少年胸膛,矫健的身影跌下了看台。 藏匿在看台的卑弥呼一声令下:“救人!” 看台上杀声大起,鬼左近手提鬼头大刀,率领楼兰仅存的两千余精锐与禁军死战。 小和尚无根双掌合十:“金刚怒目!” 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十丈高的佛门罗汉凭空出现,一手接住张子龙下坠的身体,迈腿就向南方突围。 西侧看台上的彩衣宗也揭竿而起,杀下擂台抢回少女尸体。 可此时这里已经被禁军团团包围。 生死存亡之际,方星火率领墨家万余残部,如疯虎般赶来接应。千机车发出震天的怒吼,数以百计的机关巨兽撕破包围。 一路逃亡,死伤无算。 东海上。 “他怎么样?” “就算是神仙下凡晚了。” 昏暗的船舱里,胸前一个偌大血洞的张子龙平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嘭~” 满身血迹的鬼左近一拳打在墙上:“可恶,两千条命就换回来一个死人!” “阿弥陀佛。”渡厄禅师面色悲苦的诵了声佛号:“你们都出去吧,也许贫僧可以试一试。” …… 落雁泽,帐篷中的张子龙睁开眼喃喃道:“就算是密宗的涅盘经,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一阵焦糊的味道从外面传来,白发少年苦笑着爬起身:“这一定是李兄的手艺。” 噼啪作响的篝火旁,李寻仙手忙脚乱的转动着烤鸭,脸上也被熏得一片漆黑。可即便如此,那身白袍却依然干干净净。 “终于醒了,快尝尝为兄亲手为你做的烤鸭。” 张子龙盘腿坐在篝火旁闻了闻,嫌弃道:“这么烤都糟蹋了,还是我来吧。” “知足吧,这可是我李大剑客第一次下厨。”李寻仙长舒一口气,取过酒袋长叹道:“这可是最后一袋了,你说你怎么就不多带点呢?” 张子龙用匕首削去烤鸭焦黑的地方,涂上油脂继续翻烤:“李兄,十之七八都进了你的腹中,我还没说话你就别在这里哀声叹气了。” 夜已深,除了他们这边,整个营地都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 张子龙递给李寻仙一只烤鸭,自己取过剩下的那只默默啃食。 白衣剑客边吃边赞赏少年手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最后一袋酒已经被张子龙系在腰间,毕竟不知还要赶多远的路,放在李寻仙那必然早早就被喝光了。 吃饱了肚子,二人并排躺下看着夜空。 “睡么?” “刚起来,睡不着。” “正好我也不困。”白衣剑客推过来一个空碗:“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没有美酒助兴?” 张子龙板着脸断然拒绝:“吃饭的时候已经喝过一碗了,咱们说好以后每天只能喝一碗。” 李寻仙撇了撇嘴:“装,接着装,我就不信你不想喝。倒上吧,咱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 少年摇头苦笑,摘下酒袋倒了一碗:“这是咱们两个人的。” “好嘞!”李寻仙顿时来了精神,盘腿坐起抿了一口:“你说你要救人是怎么回事?” 张子龙也喝了一口:“她叫夏灵儿,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开朗活泼,当然也很漂亮……”少年侃侃而谈,眼中充满了幸福。 这个故事很长,最起码比一碗酒要长…… 李寻仙听后感慨:“确实是个好姑娘,值得你这么拼命。” 张子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沉寂了片刻。 “李兄是不是也该说说你的事了?” 推过空碗,白衣剑客嘴角上挑:“想听故事?行啊!给为兄满上!李某踏遍明州别的没有,存了一肚子故事倒是真的。” 张子龙只能再倒了一碗。 李寻仙陶醉的喝了一大口,豪气干云道:“说,想听什么?要不先来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助助兴?” 张子龙摇了摇头:“我只好奇一件事。你在唐国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剑客,竟然愿意为了救一个人就跑到这南疆大泽一呆就是两年?” 一向善言的李寻仙沉默下来:“你真想听?” 张子龙点头。 “她是我师父。” “嗯?然后呢?” 李寻仙仰头喝光碗里的酒,然后直接钻入帐篷:“然后病了,需要一件流落在南疆的异宝,所以我就来了。没了!睡觉!” 张子龙愣了好久,苦笑道:“你这家伙,蹭吃蹭喝蹭故事,哪里还像个大剑客?” 可帐篷里已经响起了白衣剑客平稳的鼾声,只留下张子龙望着天上璀璨的星河愣愣出神。 …… 翌日吃完早饭,商队继续开拔,据说只要过了落雁泽,要不了多久就能进入内疆地界。 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蹚着泥潭,张子龙坐在驮马上感慨:“今天天气还真是不错。”阳光明媚却并不燥热,沼泽的雾气也十分稀薄,极目所望能看的很远,非常适合赶路。 牵马的白衣剑客冷哼一声:“居然让我给你牵马,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尊卑了?” 张子龙翻了个白眼:“昨天故事刚开个头就跑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李寻仙故作懊恼:“小肚鸡肠,李某还真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白发少年也不搭话,笑意吟吟的摘下酒袋子喝了一口:“巫祝酿,好酒,好酒啊!” 李寻仙脸色顿时大变,指着少年的鼻子怒斥:“你说每人每天只能喝一碗的,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占便宜,你给我把酒放下!” 张子龙探身与他对视:“李大剑客还真是刚正不阿,那你给我说说昨天晚上是谁骗酒喝的?刚才喝的是昨天那份,而你昨天已经喝过了所以没有你的份。” 李寻仙顿时哑口无言。 日上三竿,商队才行了十五里路。不得不说落雁泽确实难走,很多地方只能绕道,所以才如此缓慢。 前方商队停下,看来是准备要休整一下吃点东西。 李寻仙也勒马驻足,转身翻找起驮马背的货物:“还有什么吃的么?我可不想再去打猎了,这地方确实有些难缠。” 张子龙摇头:“什么也没有了,都进了咱俩的肚子了。” “难道说你光带了酒肉?!” “不然呢?带些内疆紧俏的货物?我又不缺钱!” 李寻仙哭笑不得:“得,您是大爷行了吧?我去打猎,打猎去!” “沙沙沙~~” “嘶嘶~” 张子龙突然做了个噤声状:“都别说话。”前后十几人闻言都神色紧张起来,不敢说话。 李寻仙皱眉压低声音:“子龙,怎么了?” 张子龙侧耳倾听,片刻后脸色一变高声大喝:“所有人警戒,是蛇潮!” 蛇潮来了! 整个商队顿时一片大乱,纷纷聚拢在一起结成圆阵,其中还有几个倒霉蛋因为失足而跌入了沼泽,被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赶快把驮马围成一圈,记得把缰绳钉死,千万别让它们跑了。” “阿宝,你去把咱们所有驱虫避蛇的药粉全部拿出来撒了。” “我驮马后面带的有雄黄粉,你去拿来给每个人身上都洒上。” …… 白发少年居中指挥,早就没有主心骨的众人纷纷照办。 而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位于中部偏后的位置,所以尚有余力准备。事实上商队前面已经开始传出了惨叫声。 二十多人瑟瑟发抖的聚在一起,等待蛇潮的到来。 “沙沙~”声越来越响,所有人听得都遍体生寒。 先是一匹驮马疯狂嘶鸣,然后倒下,然后接二连三的驮马开始倒下,有的抽搐不止,有的口吐白沫,有的双目流血。 而从它们身下,则钻出了数以百计的蛇。它们颜色各异,长的七尺有余短的不足三寸,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紧。 洒在地上的药粉还是有些作用的,这些蛇有意避开,扭曲着从旁边离去。 大宝等人心中刚松了口气,张子龙就低喝一句:“一会千万别慌,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原地不要跑动,就当自己是个死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也是,见识过蛇潮的大部分都死了,少年也是从书上知道这玩意的可怕。 “都准备好,要来了!” 几千条蛇多么?多!可是跟接下来的比,简直就是萤火比之皓月。 无边无际,放眼望去全是蛇群,它们扭曲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爬行。耳边的“嘶嘶~”声仿佛魔音直贯脑海,湿滑的触感让人忍不住发狂。 一条五彩斑斓的长蛇似乎对少年很感兴趣,它并没有选择继续前进,而是顺着少年脚踝盘旋到前胸,前半身直立探出与他对视,竖立的瞳孔没有丝毫温度,猩红的蛇信更是舔舐到了少年脸颊。 张子龙依旧保持着噤声状,眼神示意旁边众人不要冲动。 长蛇又盘旋到少年左臂,然后似乎是失去了兴趣,再一次加入蛇潮中消失不见。 他能做到,可不代表别人也能。 人群右侧的一个汉子再也坚持不住,手舞足蹈的想要把身上的长蛇甩下,可下一刻就被腾身而起的长蛇淹没,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地上,身上爬满长蛇只能看出一个凸起的人形轮廓。 “蠢货!”张子心中一凉。 第十章 逃命 果不其然,那名汉子只是个开始,躁动的蛇群开始张开獠牙,吃痛下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反抗,可下场就是被蛇潮给吞没。 势不可为! “李兄出剑!”张子龙大喝一声,然后猛地扯下身上长蛇,挥舞着摔打向脚边蛇群。 近乎同时。 “呛~”白袍剑客用拇指把剑推出一寸。 极致的剑气如狂风倒卷,周身群蛇被斩成数段,落入泥中尚在疯狂扭曲。 趁此空档张子龙拽着阿宝来到白衣剑客身后,而商队的其他人,已经被淹没进了蛇海中。 李寻仙四下环顾无边无际的蛇潮:“还真是大场面,现在怎么办?” 剑气护体,丈许方圆内皆为禁地,蛇尸迅速垒高。而蛇潮好像发现了他们,重心开始想向这边偏移。 阿宝早就被吓得身体颤抖说不出话。 张子龙心中默算:“蛇潮迁徙一般不会太久,咱们只能选择逆流而上才有一线生机,不然等你真气耗尽……” 李寻仙豪气干云:“就凭这些臭虫?”说罢一剑破空,磅礴的剑气以崩山之势飚射而出,所过之处的蛇群纷纷化为齑粉。 蛇海中也空出了一道狭长通路。 可下一刻白衣剑客就傻眼了。这里不比其他地方可以轻易落足,南疆大沼落雁泽,本身凶险程度就不亚于蛇潮。他们能来到这里还是靠着经验丰富的驮商领路。 张子龙上前捡起一根探路用的竹竿:“跟我走!” 有竹竿探路,白发少年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前进,李寻仙持剑守在身后,阿宝则亦步亦趋跟在最后。 蛇潮还在汹涌南下,李寻仙凭借着剑气开路逆流而上,仿佛海边礁石一般,虽然渺小但是顽强。 “等撑过了蛇潮,咱们可就有口福了,李兄也不用去打猎了。”张子龙开口调侃,打破沉默的气氛。 “我宁可去打猎,也不想吃这些臭虫。” “这倒是李兄着相了。早在两千年前医家就在《药性论》中提过,去除肚囊后蛇全身皆可入药,且味甘性平,入肺、脾、肝三经可有效疏通经络祛风湿之毒。” 李寻仙依然摇头:“这东西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张子龙撇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的阿宝,语气轻松的问:“阿宝哥,你们南疆不是还有用蛇做的名菜么?叫什么来着?” 阿宝闻言愣了一下,片刻后才点头:“一道蛇羹名叫九龙闹海,不光大补味道也是十分鲜美。”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没错,等会儿我给你们烤蛇肉,保准不比九龙闹海差。” 有所缓解的阿宝还是神情紧张,张子龙出声劝慰:“放心吧阿宝哥,李兄绝对会带我们逃出蛇潮,你也能平安回家。” 阿宝点头。 李寻仙一脸傲气:“那是自然。” …… 蛇海中三人不知前进了多远,可四下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长蛇,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开路的张子龙气息紊乱,身体开始有些吃不消了。阿宝连忙上前抢过木棍:“阿龙,让我来吧,怎么说我也是地道的南疆人,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白发少年也不逞强,嘱咐了两句就走到李寻仙身旁。 后者面色如常,剑气更是没有丝毫减弱,显然是游刃有余,不得不说这个唐国来的剑客果然厉害。 按照少年的估算,最多再走五里就能逃开这次蛇潮。 可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蛇潮突然一分为二有意避开三人,如此怪异的一幕反倒令人不安。 李寻仙神色凝重:“地下有什么东西过来!” 没过片刻,远处就出现一个高高隆起的土包向他们冲来,脚下稀软的泥土甚至开始剧烈颤抖。 张子龙在脑海中疯狂思索,依然找不到相关的记载:“都小心,能让万蛇避散绝对不简单!” 隆起的土包临近后开始围着三人旋转。 无声的阴霾笼罩在三人头顶。 李寻仙瞪眼长啸一声:“看剑!” 真气暴涨汇聚成一柄金光大剑,劈头盖脸轰在土包上,泥水四处飚射,隐隐听到一声哀鸣。 这一剑出的突然,可威势却丝毫不弱,如果放在平地恐怕早就是一道鸿沟,可是在这大沼中却只能形成几处泥洼。 一切仿佛恢复了平静。 阿宝颤巍巍的开口:“怎么……” “嘭~” 巨大黑影自阿宝脚下冲天而起,李寻仙拽起少年暴退十丈,此刻谁还管它脚下安不安全,先保住性命才是首要。 五丈粗的黝黑身躯上布满鳞片,偏平的脑袋足有三个磨盘大,猩红的蛇瞳如两盏明灯,正死死的顶着白衣剑客,嘴角还有刺目的鲜血流出。 就这么一瞬间,阿宝就葬身蛇腹。 更可怕的是它光露出地面的身躯就有十丈长,如此的庞然大物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 “嘶~”墨绿色的蛇信吞吐,巨蛇张开血盆大口俯冲而下,看那大小生吞五六个壮汉也不足为奇。 “来得好!”李寻仙依然白衣胜雪,脚下一踩青莲盛开,而身形已经带着少年来到巨蛇上空:“孽畜受死!” 手中长剑明光大放,如天兵一般刺向身下巨蛇。 “铛啷~~” 可蛇身上的鳞片堪比甲胄,长剑砍在上面火星四溅,寸功未立。 巨蛇怒吼一声,地面高高隆起,劲风中是堪比长鞭的蛇尾,迎头拍向白衣剑客。 人在空中无力可借,可李寻仙脚下却凭空升起一朵青色莲花,由此改变方向避开攻击。 身在空中居高临下,张子龙瞳孔骤缩:“别打了,快跑!” “我李寻仙这辈子从来没有逃过!”白衣剑客心中不快,可刚回头一看就吓的一个激灵:“贤弟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巨蛇所在的地方。 百丈方圆泥浪翻涌,自地底又冒出四个巨大的蛇头,并且还是五头同体。难怪蛇的主躯足有二十丈粗,简直就是一条洪荒巨兽,在它面前人类简直就如蝼蚁一般。 脚下生莲,李寻仙凌空虚度向北疾行,逍遥自在白衣飘飘,仿若仙人下凡。 腋下的张子龙却大吼:“你他娘的就不能再快点?这怪物马上就追上来了!” 李寻仙回头一看遍体生寒:“我草。” 泥浪滔天,怪蛇巨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山峰,扭曲行进速度惊人。此时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十丈,五个蛇头怒吼吞咬,可以清晰闻到它们口中那令人作呕的腥臭气。 不能再藏拙了! “你自己抓好了!”李寻仙轻啸一声松开手中宝剑,右手虚引掐了个剑诀:“御剑!” 三尺长剑飞至白衣剑客脚下,青光暴涨足有百余倍,如离弦之箭般载着二人激射而出,迎面而来的飓风甚至让张子龙睁不开眼。 双方一追一逃,距离被迅速拉开,气得怪蛇仰天怒吼,身下压死群蛇无数。 李寻仙畅快大笑:“吾欲乘风归去,天下岂可拦之?” “孽畜,有本事你就追啊。” …… 蛇潮散尽,二人不知身处何地,反正是渡过了落雁泽,身后再也没有了山崩海啸的巨蛇追赶。 李寻仙这才脸色苍白的落下飞剑,脚踩实地一个踉跄:“总算逃出来了。” 四周野花遍地,灌木丛生,不时响起清脆的鸟鸣声,如此安逸的环境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 张子龙头晕目眩,趴在地上连连呕吐。 白衣剑客归剑入鞘:“怎么样,没事吧?” “死不了!” “刚才那怪蛇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咱们对付不了的东西。” 两人早就饥肠辘辘,就地燃起火堆准备烤几条蛇充饥,可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听动静还是往他们这边来的。 不是吧! 白发少年顿时头大如斗:“李兄,你怎么样?” 李寻仙面色铁青的摇了摇头:“不太好。” “那只能暂避锋芒了,跟我来。”张子龙熄灭火堆,矮身带着白衣剑客钻入灌木从中消失不见。 …… 彭小蛮最近很不开心。四年举办一次的月神祭祀马上就要召开,届时巫蛊两宗所有门派都会派人参加,如果父亲在那时候宣布自己的婚事…… 所以她才会偷偷下山到图图港,小姑娘想让先冢劝父亲打消这个念头,再不济她也能混入三尸教的队伍去内疆,找机会把那个潘宇飞直接杀掉。 这样就没人逼着她成亲了。 …… 先冢带着三尸教四十余名弟子,护卫着一个昏迷的中年人,与数倍于己的黑衣人展开厮杀。 “居然敢趁着月神祭祀伏击三尸教使团,你们就不怕破坏巫蛊两宗的盟约,遭到合力追杀么?” 没有人回答,这些黑衣人只是默默加紧攻势。 一点不起眼的红芒激射而至,无声无息的冲向先冢后颈。 “先叔叔小心!”彭小蛮失声惊呼,抬手就是一大片银光撒下。 中了银光的红芒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失去准头没入一名三尸教弟子的体内。 接下来一幕让人惊悚,只见那名弟子皮肤溃烂面目狰狞,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撕扯着胸膛,大片血肉如融化了一般向下滑落,最后居然自己捏爆了心脏倒地而亡。 先冢满脸震惊:“噬心蛊?你们居然是五毒教的人!” 五毒教为蛊门七十二山之一,论实力仅次于魁首的月神教,与三尸教并无仇怨,不知为何这次会突下杀手。 蒙面黑衣人传来一句冰冷的声音:“既然已经暴露了就别留活口,大家一起上。” 数十个红点几乎同时射来。 “不能硬拼,快护送教主先撤。”先冢高声下令。 说话间双手猛地向前挥洒,空中没有任何异常,可那些红点却仿佛临阵倒戈的士卒,转而飞向那群黑衣人。 “居然连蛊虫都能控制,三尸教的上尸果然名不虚传。”一个黑衣人来到阵前探手虚引,红点如倦鸟归巢一般钻入掌中不见。 “可是这些噬心蛊本来就是我精心饲养的,怎么可能被你用来对付我?糊涂!”说完对身后黑衣人下令:“既然下蛊没用,咱们就真刀真枪的跟三尸教干上一场,杀!” “呛啷~”每个黑衣人都抽出了腰间的苗刀,一指宽两尺长,刀身纤细狭长。 先冢率领三尸教弟子与之血战,双方边打边退,很快就到了李寻仙落剑之地。而手下弟子也只剩下十余人,而对面黑衣人还有将近百人。 彭小蛮泪眼婆娑的抱着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爹,你快醒醒吧,先叔他们挡不住了。” 战况明朗,三尸教一行人已经到了绝地。 ……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张子龙与李寻仙两人撅着屁股趴在泥泞的地面,小心翼翼的通过树叶缝隙打量着战况。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以多欺少,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李兄,双方有何恩怨都没搞清楚,你想怎么帮?” “那群藏头藏尾的黑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有你看那小姑娘哭的多伤心。” “毕竟跟三尸教有些交情,要帮也行。可是对方有这么多人,你一个人能应付的来?” “全盛状态这群喽啰我一剑就可破之,现在……应该有点难。”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兄居然如此有自知之明,万幸,万幸!” “你不是说跟三尸教有交情么?居然这时候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李兄别急,人是要救的,可也不能意气用事。”说完压低声音对白衣剑客耳语几句。 “我李寻仙一生光明磊落,岂可做如此卑劣之事?” 张子龙揉了揉眉心:“那你去,你去吧。摆开车马轰轰烈烈干上一场,就算死也死的光明磊落。”说完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你那个生死未卜的师父会作何感想。” 李寻仙满脸迟疑。 白发少年摊了摊手:“也真可怜那位素未谋面的前辈。李兄放心,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一定会去唐国祭奠她老人家。” “闭嘴,为了师父我什么都能做。”白衣剑客下定决心:“还有,我师父只比我大三岁,不是什么老人家。” 张子龙如释重负:“李兄英明。” …… 三尸教这边形势更加危急,还有战力的不过七人,在先冢的带领下死死护住彭小蛮二人。 黑衣人放缓攻势围而不攻。 为首一人冷笑:“过了今天,三尸教将彻底从南疆除名。” 先冢满身血迹:“我们与你们五毒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突下杀手?” “等你们死后亲口去问月神吧!”黑衣人一挥手中苗刀:“杀了他们。” 第十一章 树城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也能看到如此好戏。”张子龙抚掌大笑,从灌木丛中走出。 在场双方纷纷看来,白发少年昂首挺胸来到中间站定:“五毒教,三尸教,两门大战还真是精彩。” 见他目光笃定没有丝毫惧意,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冢眉头紧锁:“怎么是你?” 黑衣首领闻言眼中闪过杀机:“认识?跟三尸教一伙的?” 张子龙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凭你们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三尸教的死活老子也懒得去管。之所以现身是想问问五毒教的诸位,今日蛊门率先撕破巫蛊盟约,是否想与巫门全面开战?!” 说话间少年消瘦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杀气,双眼更是毫无感情的盯着黑衣人:“你们……做好准备了么?” 凝若实质的杀气让空中温度骤降,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先冢心头大惊,带着仅存的手下后撤到彭小蛮身前,惊疑不定的看着少年的背影。 这小子不是不会武功么? 虽然对方装扮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的南疆汉子,可本能的恐惧仍然让黑衣首领下意识倒退数步:“你……你到底……是谁?” 张子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体虚,白发,巫门,狂妄,再加上滔天的杀气! 黑衣首领脑中灵光一闪,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你…你难道是……是血天堡,古…吞天?” 张子龙眯起眼冷哼一声不答反问:“杂种,老子的耐心可是不多,你只需告诉我五毒教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打第二次巫蛊大战了。” 狂妄至极! 可他越是如此有恃无恐,黑衣首领就越是心惊胆颤。血天堡是巫门第一大帮,行事作风霸道狠辣,在巫门中有很强的号召力。 而古吞天则是堡主古明的三儿子,天生白发,性格阴狠嗜血好杀,曾多次扬言要联合巫门各派杀入内疆屠戮蛊门。 黑衣首领以手抚胸躬身行了一礼:“少堡主,我们五毒教无心开战。” “那就给老子滚。” “这……”黑衣首领骑虎难下。 场面陷入僵持。 突然一名手下上前小声道:“堂主,古吞天怎么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恐怕有古怪。” 黑衣首领顿时双眼一亮,试探着问:“月神祭祀召开在即,少堡主难道不去树城参加么?” 张子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果然如此! “教主有令不敢不从,樊某只能斗胆跟少堡主讨教一二。”黑衣首领大喝一声,挥舞着苗刀杀向少年。 张子龙神色鄙夷的感慨一句:“现在才看出来,真是愚蠢!” 刚冲到近前的黑衣首领突然一个踉跄,只觉得浑身麻痹真气涣散,下一刻就扑倒在地。而其余的黑衣人包括三尸教等人也近乎同时瘫倒。 李寻仙这才从上风口走来:“你让我下的这是什么毒?居然见效如此之快?” 张子龙伸手入怀取出个小瓷瓶,倒出散发着腥气的药丸喂给三尸教众人:“醉清风,闲暇时自己研制的,效果尚可。” 白衣剑客越发看不透这个酒友:“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能如此轻易毒倒大批武林高手,这可不是一般毒药能做到的。 张子龙站起身看着白衣剑客:“张子龙,是名侠客。” 李寻仙苦笑:“可是你连武功都不会。” 白发少年耸了耸肩:“哪条律法规定只有练武的人才能行走江湖?” 李寻仙哑口无言。 …… 先冢起身后神情有些戒备:“张公子,多谢救命之恩。” 不怪他如此忌惮,不论是巫门还是蛊门对毒物都了如指掌,可少年的醉清风真正做到了如风般无影无形无色无味,连什么时候中的毒都没发现。 白发少年爽朗一笑,摘下腰间酒袋扬了扬:“先前辈说的什么话,多亏了你晚辈才能喝上如此佳酿。” 彭小蛮眼泪汪汪:“子龙哥哥,你这么有学问一定知道怎么才能救救我爹爹吧?”女孩眼中充满了希翼。 先冢神色晦暗:“小蛮,大哥中的是五毒教的封神蛊,张公子恐怕是解不了。为今之计要尽快护送你爹去月神庄,只有请潘教主出手才有一丝希望。” 张子龙却不以为然,走到彭小蛮面前蹲下给男子把脉。 片刻后起身走到还睁着眼却不能动弹的黑衣首领面前:“说不定这家伙身上带着解药呢?”说着脸一沉:“绑起来!” 李寻仙抱剑在旁边看着热闹。 张子龙只能看向先冢,后者这才下令让弟子上前把黑衣首领五花大绑了起来。 张子龙拽掉他的面罩,眉头却皱了起来:“这还……真有意思。” 这是一个样貌普通的汉子,四十岁出头,脸庞消瘦蓄着短须,随便丢进人堆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可是在他脸上却五块印记,颜色紫黑互不接壤,看着十分可怖。 先冢介绍:“五毒教讲究藏毒于内,功法越是精纯身上这种毒斑也就越多。” “原来如此!”张子龙恍然大悟,抬手喂给汉子一颗解药:“想必你都听见了,现在给你个机会,一命换一命如何?” 中年男子恢复行动后挣扎了几下,满脸恨意:“做梦,封神蛊幽锁神魂七日必死,除了我们教主本人外无人可解,彭霸天这回死定了。”说完仰天狂笑起来。 先冢闻言大怒:“放你娘的屁!” 男子目光阴狠的环顾张子龙等人:“你们别开心的太早,我在下面等着,教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好!”张子龙连忙上前,可汉子已经震碎了心脉,七窍流血而亡。 而下一刻他身上那些毒斑浮起了黑烟,先冢神情大变:“快闪开!” 张子龙第一时间就觉的不对,可身体却如年迈老者一般腐朽无力,追不上少年意识。 “麻烦!” 关键时刻白衣剑客脚下生莲救下少年,成功避开尸体上炸起的黑雾,而旁边那些沾染黑雾的花草灌木迅速枯萎,连地面也迅速变黑,可见其毒性之猛烈。 这还不算完,一团团黑雾或大或小,自那些身体麻痹倒地不起的黑衣人身上浮起。 先冢沉声解释:“此人引爆了体内的母蛊,那些子蛊也跟着自爆了。” 张子龙掩着口鼻满脸嫌弃:“乌烟瘴气!” …… 蛊门魁首月神教势力庞大遍及整个内疆,山门更是设在毗邻内疆中部唯一城池‘树城’。 月神庄大殿内,长相阴柔的少年快步入内:“爹,三尸教的使团果然出事了。” 主位上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身穿月白色锦袍,上面绣着南疆大泽与鸟面,人身,鹰足,鹿尾的月神本尊。 月神教教主,潘华茂。 “啪!”中年汉子拍案而起:“如今正是月神祭祀最重要的日子,是谁有这么大胆子?”说完满脸担忧的追问:“人怎么样?” 少年躬身道:“据说是五毒教的人下的手,三尸教使团损失惨重。教主彭霸天身中封神蛊,如今门下弟子正护送他们赶往咱们月神庄。” “哦~~”潘华茂沉吟一声:“月神庄外耳目众多,你亲自跑一趟把他们安置到树城,为父先想想办法怎么破解封神蛊。” 少年领命离去,偌大的殿中只剩下潘华茂一人来回踱步。 …… 树城,顾名思义,是由无数参天古树改造而成。人们在这里凿洞而居,树与树之间搭建了数之不尽的木桥索道。而阳光透过树叶,只能洒下星星点点的余晖。 这里,是树的海洋! 张子龙看的目不暇接:“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地方,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白衣剑客嗤之以鼻:“大惊小怪,真应该带你去我们唐国清虚宫看看。” 少年白了他一眼:“亏你自诩诗剑双绝,岂不知日月山川,江河湖海各有其美的道理?” “你这个说法不错,很有些韵味。”白衣剑客坦然接受:“你还别说,现在看来这树城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为兄忍不住要吟诗一首……” 身后一片沉寂无人回复,李寻仙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下次再说!” 说完快步追上少年:“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张子龙双臂枕在脑后,懒散道:“李兄,奉劝你一句,这南疆巫蛊之争是人家家事,咱们这些局外人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 李寻仙皱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吾辈所信奉的道义么?” “南疆这坛水太深。”张子龙轻叹一声:“咱们兄弟二人都有要事在身,不如先解决了再说?” 白衣剑客苦笑:“谈何容易!整个外疆都寻便了也没找到,此次来内疆也是迫不得已碰碰运气。” 张子龙哈哈一笑:“术业有专攻,李兄虽然剑法通神可也不是无所不能,论搜集情报甚至还不如三娃子。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寻仙满脸狐疑的跟上少年:“什么地方?” 白发少年满脸神秘的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 二人穿桥过树,位置不断向下靠拢,周围水汽越来越湿重,斑驳的阳光也无从驱散。直到半个时辰后来到树城底层,四周到处都是粗大无比的树干。 与树城上半部的欣欣向荣不同,这里充斥着极度压抑,幽暗,阴冷,荒芜。 蛛网中伺机而动的斑斓蜘蛛,瞪着硕大的眼睛默默看着你的蟾蜍,倒钩闪着寒芒的蝎子…… 等等等等…… 白衣剑客忍不住追问:“咱们究竟要去哪?” 张子龙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整个内疆人口堪堪百万,如果你说的异宝真的存在,有七成把握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李寻仙追问:“你说的可当真?” 白发少年继续前行:“相信我。” 踏过最后一座索桥,二人已经来到了树城根部。脚下是个类似小岛般的空地,一颗参天古树自此拔地而起看不到尽头,不远处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泥沼。 二人来到巨树侧面,面前出现一个隐秘的黑铁大门,一丈高五尺宽,门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毒物,花鸟鱼虫无所不有。 “砰砰砰~” 张子龙直接上前叩响门扉,没过片刻树干中传出了一个粗犷的男音:“谁人入境空山。” “坟头十八炷香。” “吱呀~”树门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打量二人片刻:“你们是赶尸帮的?” 汉子有此疑惑也是正常,且不说张子龙一身南疆平民打扮,单说李寻仙那一身白衣胜雪的长袍与样貌,怎么看也不像是成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 “新入门的,还请大哥高抬贵手。”张子龙呵呵一笑,从怀中取过一片金叶子塞到汉子怀中:“这几天晚辈常来,只不过不是前辈当差,这点小意思拿着喝茶。” 汉子眼中欣喜万分,扭头四顾小心收起金叶子:“原来是常客,快请进。” 张子龙带着李寻仙迈入了树洞。面前的通道昏暗,一路拾阶而上,最终来到间宽阔的树屋。这里足有三十丈方圆,二十张桌椅座无虚席,细目打量都是些怪异装扮的南疆本地人。 而他们刚进来,嘈杂的大厅顿时为之一静,一双双或阴狠或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二人。 李寻仙满脸傲气,浑身剑气四溢与之对视。 张子龙却毫无所觉的来到柜台:“给我来坛万蛊浆。” 而驻足在门口的李寻仙,因为长相俊美已经被十几名衣衫清凉的南疆女子团团围住。 “张公子,你怎么又混进来了?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柜台后是个十七八岁的南疆少女,红色的马褂短裙,盘发上挂满了晶莹吊坠,洋溢着无尽活力。 此时少女双手环胸有些担忧的看着少年。 张子龙笑意盈盈:“小骨姑娘放心上酒,这里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给每桌上一坛万蛊浆,今天我请客。” “天天如此,有多少钱也不够你花的。”少女收下银子埋怨了一句,然后高声喊道:“每桌一坛万蛊浆,张公子请了。” 屋内顿时一片欢呼。 李寻仙不厌其烦的推开众女:“抱歉,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说罢一路推搡着热情女子,好不容易来到少年身边坐下:“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来这种地方!” 白发少年咧嘴一笑,给他满上一碗酒:“这里可不是什么烟花之地,李兄箴言。最近听说南疆有句俗语叫巫祝酿新酒,万蛊品旧浆。来吧李兄,尝尝最正宗的万蛊浆,保准你不虚此行!” 李寻仙半信半疑的举杯轻抿,火辣辣甚至有些刺痛的酒液入口,顺流直下直奔腹中翻江倒海。 “好烈的酒!”白衣剑客脸上升起红晕。 张子龙也喝了一杯,面不改色道:“这里可是仅供南疆江湖人士出入的地方,只要是这片沼泽上的事,来这里打听准没错。” 李寻仙环顾四周高谈阔论的酒客:“就凭他们?” “轰~”树门被粗暴踹开,一个满脸阴狠的白发青年迈步入内:“给老子上最好的酒。” 张子龙眯起眼:“总算来了!” 第十二章 浑水摸鱼 一片死寂,回过神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少堡主。” 血天堡古吞天。 “好好好,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白发青年挥了挥手走到柜台,看见同样白发的张子龙明显一愣:“咦?” 少年连忙起身抱拳:“赶尸帮弟子张三,见过古少堡主。” “赶尸帮?”古吞天皱眉思索,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这还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记得赶尸帮被五毒教给灭了呢?” 张子龙苦笑:“少堡主说得不错,师门死伤殆尽,仅有我与师兄侥幸逃得一命。”说着指着李寻仙介绍:“这位就是小人师兄,李二。” “李二,张三,倒是有趣。”古吞天笑了笑不再搭话,一边喝着酒一边跟小骨聊天。 李寻仙拉着少年来到一边,皱眉问:“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白发少年压低声音不答反问:“你来南疆寻的可是七星玲珑灯?” “你怎么会知道?”李寻仙失声惊呼。 张子龙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李大剑客,你小点声。” 可就凭少年如今的身体怎么可能制的住李寻仙?后者只是一震就脱离了对方控制,冷声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 张子龙揉着生疼的肩膀:“李兄,怎么说咱们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白衣剑客面无表情:“七星玲珑灯是唯一能救师父的东西,任何人敢染指就是李某的敌人,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现在想来咱们的相遇实在太过巧合,看来这些都是你的精心策划,只是为了接近我而演的戏罢了。”李寻仙眉头紧锁:“你到底有何企图?” “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除了那条怪蛇。”张子龙坦然承认:“自从李兄剑扫聚贤馆后,我就派人一直跟踪你,观察你的行踪习惯甚至是饮食偏好,而我之所以选择那支商队也是因为你。” 李寻仙俊美的脸上面沉如水:“李某与你素未谋面,不知哪里得罪了?难道是为王长良打抱不平?” 张子龙耸肩而笑:“跟他只见过一面,根本谈不上交情。老实说我接近你的原因很简单,在下只是想找个人护我性命周全,而李兄不光剑法通神又跟我很对脾气,最重要的是都要前往内疆,仅此而已。” 李寻仙摇头继续质问:“那你怎么会知道七星玲珑塔的事?我可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张子龙面色古怪:“李兄可知道,喝了巫祝酿虽然可以改善睡眠,但是有个让人说梦话的副作用。” 白衣剑客依然不信:“不可能,你也喝了不少,可一次梦话也没听你说过。” “在下心思太多,估计这梦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张子龙满脸郑重的举掌立誓:“张某愿意发誓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否则必遭天打雷劈。” 目光真挚不像是在说谎。 可白衣剑客还是摇头告辞:“李某孑然一身惯了,这些天多有叨扰,以后咱们还是各走东西为好。” 虽然对方筋脉寸断不会武功,可那惊人的杀气与毒药都让他忌惮,再加上来路不明又刻意迎合结交,实在是太过古怪。 张子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李兄慢走。”说着转回身小声嘀咕:“也对,我这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闲心管你的事,只可惜了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消息,亏大咯!” 李寻仙可是化形巅峰的修为,耳力强过普通人数倍,自然听了个真切,身体顿时就是一僵。 张子龙脚步不停走向柜台。 白衣剑客叹了口气,转过身道:“张兄弟,听你话中意思,可是有了线索?” “何止是线索,我已经知道七星玲珑灯的具体所在。” 李寻仙满脸惊诧,浑身气机抑制不住的暴涨:“当真?” 屋内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感觉得到,纷纷惊诧的向这边张望,毕竟那股气机实在是过于磅礴。柜台处的古吞天也向这边看来。 张子龙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把抓住白衣剑客的手臂,语气哽咽:“不能去啊师兄,就算你现在功力大涨可也绝不是那五毒教的对手,贸然前去只能是自寻死路,师兄要是也死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少年眼中噙满了泪水。 李寻仙呆立原地根本反应不过来,而在外人看来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古吞天满脸阴郁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唏嘘:“赶尸帮不过是巫门末流的门派,上上下下加在一起不过几十个人,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如此重情义的弟子。” 再看向白衣剑客时的目光,就充满了欣赏之意。 李寻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手刚想要摆脱少年手臂,没想到张子龙“噔噔噔~”倒退几步瘫坐在地:“师兄,你当真不顾师弟的死活要去为师门报仇么?”眼神凄凉声音彷徨,柜台里的小骨姑娘气得都要出来找李寻仙理论。 被周围目光盯着,见惯大场面的李寻仙头皮也有些发麻,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子龙艰难的爬起身张开双臂,一脸决然:“我是个没用的废人,自然不能跟师兄一起慷慨赴死。如果师兄执意要去就先把我杀了练成铁尸,也算师弟我报答了师门的养育之恩。” 大厅内一片哗然,赶尸帮可驱使尸身战斗,而少年居然甘愿用自己炼尸,就是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南疆,他的这份忠义也让人为之侧目。 “呛啷~”苗刀出鞘,一个身材玲珑的身影出现在少年面前:“你敢动他一根毫毛,今天就别想竖着走出去。” 正是柜台里的小骨姑娘。 李寻仙看着一脸慷慨决然的少年,嘴里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家伙,怎么这么能装?! “小骨姑娘请让开,只有如此才能帮到师兄。”张子龙语气凄凉:“谁让我是个废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师兄。” 说着脚步踉跄的绕过少女,来到李寻仙面前:“动手吧,师兄!” 小骨满脸怒气,一把拽回少年抱在怀中,盯着李寻仙的目光泛着寒光:“赶紧给姑奶奶滚蛋,想去送死没人拦你。” 李寻仙气得嘴唇颤抖,体内真气汹涌而出如大江拍岸。 “有点本事啊。”小骨抱着少年后退几步,环顾大厅众人:“今天张三的事姑奶奶管定了,有喘气的过来帮把手,否则以后别来这里喝酒。” “小骨姑娘既然发话了,那大家还等什么?” “小子,居然敢得罪小骨姑娘,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亏得刚才看他长得俊俏,还想共赴巫山,没想到居然是个愣头种,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说那么多干什么,一起上,干死他丫的。” “对,干死他。娘的,长得比女人还水灵,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 大厅内顿时群情激奋,纷纷抽出兵刃站在小骨身后。李寻仙百口莫辩,看着少女怀中的张子龙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小骨误以为是在跟她说话:“人模狗样的东西居然如此迫害师弟,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么?” 张子龙挣脱少女手臂,举起双臂拦在众人面前:“各位英雄千万不要为难师兄,他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与我不同,师兄他是天之骄子心气极高,万不会选择跟我一样忍辱偷生。” “既然如此,张某就豁出这条命也要帮上师兄,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众人顿时一片蓦然,回过神后又是指着李寻仙一片讥讽谩骂。 双方僵持不下,一旁看热闹的古吞天突然哈哈大笑:“不错,你师兄弟二人不错。想要报仇还有其他办法,比如……加入我血天堡如何?” 张子龙满脸惊喜:“少堡主说的可是真的?” 古吞天眯着眼阴冷道:“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值得大爷一骗?” 如此伤人的话让余众心里都十分不快,可张子龙却面色大喜,拉着李寻仙躬身行礼:“少堡主说得对,只要能为师门报仇,从今天起我师兄弟二人的命就交给血天堡了。” 古吞天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好干,血天堡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小骨皱眉看着古吞天:“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跟五毒教开战不成?奉劝少堡主一句,这里还是我们蛊门的地盘。” 古吞天打了个哈哈:“现在是,不代表永远都是。我说的对么?合欢教圣女,贾小骨。” …… 树城,血天堡驻地某处树洞。 李寻仙头戴红色抹额,黑色短褂长裤,光着一双脚盯着面前少年:“你不觉得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张子龙也同样装扮,斜躺在床榻上思索,闻言眼睛都不睁:“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不如李兄你问我答。” 李寻仙急声问:“七星玲珑灯究竟在哪?”问完神色紧张的看着少年。 “那盏灯就在五毒教。” “这怎么可能?如果真在五毒教这两年来我不可能得不到任何消息。” “信不信由你,只不过它现在不叫七星玲珑灯,而是改名叫引魂灯,就在五毒教教主祝融手上。” “引魂灯?”李寻仙呢喃两遍:“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张子龙总算睁开了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找东西这种事要靠这里,像你那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要不是遇见我恐怕你这一辈子都找不到。” 李寻仙没有恼怒只是追问:“你甚至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引魂灯就是我要找的七星玲珑灯?” “就算我出门少没见过什么市面,也知道灯类异宝绝对十分稀少,就算是唐国也不见得有几盏,对不对?” 李寻仙仔细思索,最后点点头:“不错,据我所知只有四盏。” “所以说南疆这破地方绝对不可能同时有两盏,我虽然没见过你口中的七星玲珑灯,但是我却见过引魂灯的画图。” “什么样子?” “巴掌大小共有七边,每面刻有一颗拇指大小的星辰图案,高三寸内置火油,蛟虚为捻点燃之有异香,灯盖为伞状,绘有一幅北空星图。” 李寻仙越听脸色越激动,最后拍案而起:“不错,不会错,引魂灯就是七星玲珑灯。” 说完拎着剑大步向外走去:“我现在就去取。” 张子龙又闭上眼:“五毒教根深蒂固乃蛊门第二大帮,教内弟子过万。教主祝融人称赤练仙,一身功力绝不输于你,再加上左右护法,十三堂主。就凭你一个人还想取灯?李大剑客真是白日做梦!” 李寻仙豪气干云:“能拦住我李某手中剑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取完灯就走,五毒教纵然人手再多也拦不住我。” 张子龙点头:“不错,李兄的御剑飞行之术确实了得,我一度认为只有仙人才会拥有这等手段,万万没想到原来人力也能达到。”说着话锋一转:“可是消耗也不小,连内疆都跑不出去,更别说外面还有千里大沼等着李兄呢。到时候凭借五毒教的势力,想找到你易如反掌,到时候你还怎么脱身?” 李寻仙仔细思索,脸色也渐渐冷静下来:“你能帮我?” “事实上我已经在帮了,不然你以为巫门魁首的血天堡是这么好进的?” “取宝灯跟加入血天堡有什么关系?” 张子龙揉了揉眉心:“如果血天堡跟五毒教开战,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他们,而留给我们的机会就大多了。” “可血天堡为什么跟五毒教开战?难道就因为你演了一出戏?” “巫蛊两门之间恩怨已久,三尸教为什么选择跟月神教联姻?实力强劲的五毒教与三尸教素无恩怨,为什么要冒着大不讳的罪名袭击使团?偏偏又是在这月神祭祀的关键时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回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什么样的大事?” 张子龙仰天长叹:“最少也是血流成河的那种,最坏的情况很可能是第二次巫蛊大战。” 白发少年站起身来到李寻仙面前:“势力庞大又一向激进主战的血天堡,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准备就贸然来内疆。加入血天堡我们就会有很大的回旋余地,接下来只需要静待乱局来临,混水之下还愁摸不到鱼?” 第十三章 赚钱 夜已深,树洞中漆黑一片。张子龙默默坐起身,左手食指的乾元戒微光一闪,棋盘大小的山河图就凭空出现在膝前。 七彩光芒升腾而起汇聚成图,凌空虚点,南疆大泽跃然其上。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外面虫鸣清晰可闻。随着图上山河变换,背后那双眼睛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感情。 “此局,步步争先!” …… 三日后清晨,李寻仙压抑着怒气敲响了门:“张师弟,你起来了么?” 没有回应。 李寻仙眼角跳动,探手间真气吞吐,门栓应声而落,少年迈步进屋:“都火烧眉毛了还这么悠闲,快起来!” 张子龙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翻了个身:“一大早的哪来这么大火气。这几天太累了,让我再睡会儿。” “累?”李寻仙气得牙根痒痒,上前一把揪起少年:“我如今都快成那姓古的贴身护卫了,你没事就会成天睡大觉,你还觉得累?” 张子龙甩了甩头驱散睡意,顶着黑眼圈道:“这是好事,你与古吞天越是亲密对接下来的行动就越有利,千万稳住性子别得罪他。至于我,可是每天挖空心思的好么?不比你轻松多少。” 李寻仙撒开手,满脸郁气的抱剑而立:“那天说的头头是道,可具体应该怎么做你也没拿出个章程。再有十天月神祭祀就开始了,难道咱们就什么也不做一直这么耗着?” 白发少年伸了个懒腰:“怎么就什么也不做了?我们已经知道古吞天这几天频频接触巫蛊两门的人,知道那个被吹的神乎其神的封神蛊被破了,知道五毒教的据点所在,这些不都是重要情报?” 总觉得哪里不对。 李寻仙满脸狐疑,想了一会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能摇头:“说好了你帮我拿到七星玲珑灯,我助你寻那个转生蛊,别在背后打自己的小九九。” “没问题。”张子龙痛快答应:“十天之内,我们必须趁乱局之前摸清事情的脉络,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掌握主动。我这边已经掌握了不少情报,可是钱已经花光了,你那还有么?” 李寻仙坦然摇头:“我的钱都用来买聚贤馆的那张假地图了,现如今身无分文。” 白发少年站起身满脸苦笑:“那行吧。咱们继续兵分两路,你继续监视古吞天,我负责去赚钱搜集情报。” “能用钱买来的情报,会不会有假?”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少年闻言一愣,回过神后严肃道:“千万别小看这黄白之物的威力,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不是句玩笑话。以己度人最不可取,你李大剑客不在乎这些,可大部分芸芸众生毕生的追求也不过就是图个富贵而已。” …… 树城的清晨雾气弥漫,因为缺少阳光照射这些晨雾久久不散,放眼望去如置身云层中。各条索道上已经人来人往,他们背着硕大的竹篓,相互谈论些家长里短。 张子龙换上普通南疆人的打扮,一路穿桥过树来到个卖早点的铺子:“老板,给我来碗红豆粥,再上三张肉饼。” 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有着南疆人特有的棕色皮肤,个头不高。 闻言向这边张望了一眼,当看到那熟悉的白发顿时心头就是一喜:“马上就来!” 没一会中年汉子端着两个木碗过来,放下后也不离开,反而坐在对面满脸殷切地搓着手。 张子龙先端起碗喝了半碗粥,不得不说这是他在内疆唯一能放心吃下肚的东西,红豆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放下碗,看着面前的肉饼张子龙眼角就是一跳:“老板,这里面…” 中年汉子连忙回答:“贵客放心,这里面都是寻常野味剁成的肉糜。”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这才一边啃着肉饼一边问:“让你打听的事有什么收获没?” 中年汉子搓着手:“有,有,有,不过……” 张子龙从怀中取过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后者连忙拿过放在嘴里咬了咬,欣喜的收入怀中。 一番耳语,白发少年眼睛一亮,麻利的吃完早饭起身:“还有件事要需要你去办,报酬是这次的十倍,有兴趣么?” 中年汉子连忙应下:“需要小人做什么尽管开口。” …… 三尸教驻地,彭小蛮小心翼翼地端着早饭打开木门:“爹,吃饭了。” 床上的彭霸天面色红润目光有神:“我们的小蛮还真是长大了。” 彭小蛮得意一笑:“那是当然,我还在五毒教手下救了先叔叔呢。” 正吃饭的彭霸天脸色一板:“可是谁让你混入使团的?简直是胡闹!这里危险万分不比藏尸岭,这次要不是有人相救怎么办?” 彭小蛮撅着小嘴:“谁让爹你老糊涂了,非让我嫁给那个姓潘的,我当然要自己想办法了。” 彭霸天斩钉截铁道:“此事没得商量。” “哼,那我就把那个姓潘的给杀了,看你还让我嫁给谁!”彭小蛮摔门离去。 床上的彭霸天苦笑一声继续吃饭。 …… 福财楼是树城最大的赌坊,信誉良好日进斗金,据说背后有各大势力撑腰,所以没人敢在这里乱来。 “好巧啊,前辈!” “哈哈~你也手痒了?” 张子龙与先冢刚好在赌坊门口相遇,少年自嘲一笑:“这不是手里没钱了,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先冢面色不快:“张公子说的哪里话,你可是我们三尸教的救命恩人,缺钱直接找我来拿就行。”说罢从腰间取过钱袋递过来:“先拿着,不够等回图图港我再给你筹。” 白发少年打开一看,全是黄澄澄的金叶子,最少不下一百片。 从中取出十片剩下的递还给先冢:“这些我拿来做本钱权当是借的,剩下的前辈还请收回去,胁恩图报可不是君子所为。” 几番推辞,看少年如此固执,先冢只好收下:“那好我先收着,张公子随时可以过来拿。”说完四目相对:“进去玩两把?” “正合我意。” 二人携手走入赌坊,喧闹声顿时把他们淹没,被贪心所蒙蔽的赌客所展露出的狂热让人侧目。 先冢环顾四周冷笑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些孤注一掷想靠赌博改变自己命运的人,都是一些可怜虫罢了。” 一个开赌坊的人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张子龙有些诧异:“先前辈此话还真是直透人心。” “也多亏了他们捧场,不然先某就要去喝西北风了。”先冢哈哈一笑:“张公子请跟我来。” 福财楼的入口是在一棵参天古树中部,上下皆有楼梯,先冢带着张子龙拾阶而下,连续下了四层树屋方才止住。 面前是一间宽阔的大厅,四周开有不少窗户显得十分明亮,屋内人数不多可看其穿着非富即贵。 “张公子,能来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财力上无须担心,胜负全凭各自本事赢多少都没问题。” 白发少年皱眉:“不会有麻烦?” 先冢压低声音:“这里幕后老板是月神教,在这树城无人敢惹。而经营赌坊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他们绝对不会为此自砸招牌。还有我们马上就要跟他们联姻……说起来都是自己人。” 张子龙眯起眼笑了:“那最好不过了。” 万蛇谷堂主隗文康 蛇蝎帮帮主汤奇邃 罗刹门护法邢店 …… 大眼一扫全都是内疆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看来这趟不会空手而回了。白发少年突然一愣:“她怎么会在这?” 角落处是一名红褂红裙的少女,正是酒馆的小骨姑娘。 而她的真正身份是合欢教圣女,这点是少年没想到的。 先冢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屋上了赌桌:“张公子你随意,手痒难耐我先玩几把。” 想起那晚利用了她,张子龙顿时有些头疼:“还真是逃不过,避不开。”明明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去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相见。 迈步上前来到少女身旁坐下:“小骨姑娘,好巧啊。” 红衣少女没有回话,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扔出块金锭:“五十两,大!”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二三四,小!” 贾小骨烦躁的拍着桌子:“什么破地方,害姑奶奶输了一天了。” 摇骰的是个二十岁的女子,闻言赔笑:“圣女大人说笑了,我们福财楼绝对公平童叟无欺。” 贾小骨冷哼,撇头看了眼少年:“咦,这不是攀上血天堡高枝的张公子么?” 张子龙无奈一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时只有加入血天堡才能保住师兄的性命,承蒙小骨姑娘错爱了。” “错爱?”贾小骨面色古怪:“张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姑奶奶只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反正现在也没死,那就没事了。” “呃!”张子龙哑然:“我的意思是……” 贾小骨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姑奶奶不爽的是你居然加入了血天堡,算了,反正跟你也不熟。” 这样也不错。 白发少年松了口气起身告辞:“如此就好,在下就不打扰小骨姑娘雅兴了。” 红女少女摆摆手:“滚吧!” 张子龙拱拱手来到先冢旁坐下,后者侧目有些感慨:“张公子居然认识合欢教圣女?” “前几天经常去底下喝酒,算是脸熟吧。” “那你可要小心点,合欢教采阳补阴邪门的紧,据说圣女所练的功法更是连女的也可采补。张公子没事还是离她们远点为妙。” “哦?晚辈受教了!”张子龙轻笑:“今天可是来赚钱的,先前辈请。” 话虽如此,可少年却迟迟不肯下注。随着时间推迟大厅内人来人往逐渐热闹起来,高谈阔论声此起彼伏。 张子龙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金叶,耳尖轻颤。 “张公子就这么傻坐着不玩么?”贾小骨不知何时来到少年身后。 “小骨姑……”张子龙刚回头就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此时的贾小骨正搂着一个衣衫清凉的妖艳女子,左手还不老实的伸入…… 红衣少女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开口调笑:“怎么了,张公子?” 白发少年尴尬一笑,转回头:“张某只不过想赌把大的。” “哦?大的?”贾小骨媚声蛊惑:“有我手上的大么?” “当然没有,那就随便玩两把。”张子龙苦笑着把手中的金叶子全部推到‘小’上。 刚刚回头惊鸿一瞥,那妖艳女子虽然个头不高,可胸前实在是伟岸的过分。 先冢眼睛一亮,跟着把面前赌注全部压在‘小’上。这里摇骰之人技法高超,用的骰盅也是特别加厚的,就算是他这个常年浸淫毒术之人也听辨不清。 可他相信少年只要出手,就一定可以。 贾小骨看着桌子上的金叶子:“哟,没想到赶尸帮居然这么有钱,张公子更是财大气粗。” 先冢皱眉:“赶尸帮?” 张子龙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前辈,要开了!” “一三四,八点小!” 先冢哈哈大笑:“中了!” 赌局继续,摇骰的女子这次手法更加变化多端,骰子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啪!”骰盅落定。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张子龙继续全部压小,先冢跟注。 “一三三,七点小!” “哈哈~又中了!”先冢面前堆满了金锭,明晃晃的吸人眼球。 贾小骨看着少年短时间就把手中钱财翻了四倍:“哼,运气不错啊!” 张子龙摆弄着面前的四十片金叶:“侥幸侥幸。” 接下来又是连赢四局,摇骰的女子已经冷汗淋漓,赌场中所有人也都不赌了,纷纷来看少年手段,一时间人声鼎沸。贾小骨更是被挤在人群中瞠目结舌:“这家伙,赢钱比捡钱来的都快。” 整整六百四十片金叶子堆得老高,合计六十四万两白银。 先冢面前也是战果辉煌,最后两把他并没有跟着下注。因为实在是怕了,像这种每把都下注,还局局压上全部身家的赌局实在是太刺激了,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膛。 赌坊方面也坐不住了,身穿褐色短袍的中年汉子替换下女子:“这位公子,鄙人是赌坊掌柜王全,不知您尊姓大名?” 张子龙挺身坐的笔直:“赶尸帮张三,现在是血天堡弟子。” 先冢满脸诧异,他对少年可算是知根知底,明明就是楼兰海国来的,为什么…… 王全眼神一凝:“血天堡的人居然敢在月神教的地盘撒野?” 第十四章 七星玲珑灯 十日后清晨,整个树城一片沸腾。百姓们纷纷穿着新衣出门,互掷一种名叫月神莓的黑红色果实。这是月神祭祀的风俗,据说到日落时谁身上果浆越多,谁就会受到月神的眷顾。 而自树城内陆续走出的各门派使团,他们身穿颜色艳丽的服饰,唱着悲怆拗口的曲子,一路敲敲打打向西进发。 等队伍远去之后,不远处的密林中走出了两道身影。 李寻仙依然白衣胜雪腰挎宝剑:“血天堡最近与月神教闹得不可开交,各门各派更是风声鹤唳,你是怎么做到的?” 穿着如同戏服般宽大的黑袍,张子龙拢袖而笑:“没有那么复杂,我只不过是把一个秘密通知给了想要知道的人,仅此而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跟上去参加月神祭祀?”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祭祀要持续一天,真正的好戏要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会开演,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等什么?” 张子龙闭目养神不做回答。 没过多久,一只只在夜间活动的蝙蝠破空而至,倒立在张子龙身旁的树干上“吱吱~”怪叫。 白发少年取过它身上绑着的纸条一看,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恭喜李兄,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拿七星玲珑灯。” 李寻仙不可置信的接过纸条:“五毒教倾巢而出?这是怎么回事?消息哪来的?” “消息绝对可靠,迟则生变咱们边走边说。” …… 五毒教山门布满毒物一片死寂,张子龙手持地图在前引路:“千万别随意走动,这里设下了很多机关,你在南疆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中蛊的下场。” “我知晓厉害。”李寻仙沉声应了一句,然后忍不住发问:“你是说你居然用钱买通了五毒教的右护法跟三名堂主?而这些情报都是他们提供的?” 张子龙一边带路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你在落雁泽的时候见过黑衣人那副人不人鬼不贵的样子,难道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修炼这种毒功?” “可是他们体内应该有子蛊存在,背叛五毒教一旦东窗事发岂不是生不如死?为了钱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图名利的人世上有,但是绝对不会太多。你以为习武之人吃了那么多苦图的就是行侠仗义?” 少年说着叹了一口气:“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在这南疆很多人只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而已。” 两人说话间已经过了山门,兜兜转转避开留守的弟子,直到日上三竿才来到一座竹楼前。 张子龙收起地图:“就是这里了,五毒教教主祝融的起居之所。” 白衣剑客推门而入:“你不会武功,待在我后面就是。” 张子龙点头跟上。 门一开,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二人连忙掩住口鼻。这竹楼在外面看着干净风雅,没想到里面却漆黑可怖,靠墙摆着一个个的黑色坛子就是臭味的来源。 张子龙跟着进屋仔细勘察:“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相互吞噬,得存一者即为蛊。” 李寻仙武功高强,已经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四处寻找着七星玲珑灯,可这里除了毒虫别无其他。 白发少年则对透明琉璃制成的匣子很感兴趣,有大有小数量众多,每个里面都关了一条蛊虫,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这些蛊虫极具攻击性,见少年靠近纷纷摆出攻击姿态。 他甚至看见了一条五寸长拇指宽的人面小蛇。 看的少年连连惊叹:“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炼出来的!”虽然有不少他在书本上看过,可真正见到活的还是让人心生好奇。 如此多样的蛊虫还只是五毒教一处,要知道内疆可是号称有七十二个门派。 “灯不在这,会不会是让祝融带在身边了?” “不可能!”张子龙收回目光打量四周:“他们还用不着在这事上骗我,再说谁会成天没事带盏灯在身上?” 白发少年敲敲打打寻了一遍:“还真是怪了。” 李寻仙惆怅若失:“五毒教会不会有什么密室?可就算有,山门这么大又该去哪找?” 张子龙抬头看着屋顶灵光一闪:“从外面看竹楼是不是比这高上不少?” “你是说这里有间暗阁,而且就在咱们头顶?!”李寻仙瞬间反应过来。 少年点头:“我还奇怪这里少了些什么,既然是起居之所为什么会没有床铺?应该就在上面。”说着开始有目的的寻找,果然在内壁拐脚处找到一处机关。 按下之后墙壁翻转,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通往楼上的竹梯。 李寻仙率先登楼,房间不大只有五丈方圆,中间放着一张大理石桌,上面散乱摆放着笔墨竹简。帷幔横拉,隐约能看到后面的床铺。四周并无窗户可屋内却十分明亮,光源来自墙壁上的一盏宝灯。 李寻仙双目死死盯着那盏灯:“不会错,这就是七星玲珑灯。” 说罢迫不及待的冲入屋内把灯给摘了下来,捧在手中爱不释手。一切太快了,快到身后的张子龙根本来不及阻止。 “放下本教主的宝灯!”一声不阴不阳的声音自床上传来,下一刻真气暴涨平地起罡风,帷幔被吹得高高飘起。 不等二人反应,床上猛地坐起一个身影,动作僵硬的挥手指向他们:“吃了他们!” 一时间,竹楼四周缝隙中莹光大起,数以千计的毒虫开始或爬,或飞,或如利箭激射冲向二人,层层叠叠的让人头皮发麻。 “快跑!”张子龙大惊失色。他实在想不明白,原本应该去参加月神祭祀的祝融,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 李寻仙终于拿到了七星玲珑灯,也不想节外生枝。脚下生莲身影刹那间来到少年身旁,提着他的衣领就要破墙离去。 白发少年大声提醒:“从门走,这些竹子不是一般的竹子,小心有古怪。” 李寻仙闻言飞奔向楼下,可密密麻麻的毒虫在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呛~”长剑出鞘半寸,极致的剑气弥漫如狂风龙卷,那些靠近的蛊虫纷纷被斩为漫天碎尘。 身后传来竹子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张子龙回头看去,那是一个皮肤漆黑如墨的人,个头身形与自己相似,长相阴柔邪魅分不清男女,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漆黑如墨的皮肤。 恐怖骇人。 张子龙有些齿寒,如果没有记错五毒教的功法有个特性,越是高深毒斑越大,而现在看来…… 黑人动作僵硬直扑下楼:“放下宝灯。” “快走!快走!”张子龙大声催促。 “轰隆~”李寻仙浑身真气激荡一脚踹开暗门,夹着少年飞奔向楼外。而他们四周都是“沙沙~”声,不知何时脱困的蛊虫迎面冲来。 张子龙语气急促加以提醒:“这些可都是蛊虫,很可能会穿破真气防御,千万别被它们靠近。” 楼上的毒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这些蛊虫,被钻入体内那可真是要人命的东西。 并蒂青莲! 李寻仙朗声长啸,手中宝剑爆发出耀眼光芒,磅礴的剑气汹涌而出,在头上脚下分别形成一朵磨盘大小的青莲,两朵莲花缓缓转动,交相呼应散发出点点青光。 蛊虫碰上要么化为飞灰,要么被震回远处。 李寻仙脸色凝重:“居然能挡住并蒂青莲,这些臭虫果然难缠,咱们走!”说完脚下一点飚射向屋外。 “还我的宝灯~~”耳后响起的阴风让人遍体生寒。 李寻仙空中回身避过那股阴风,正与那个浑身漆黑的祝融脸贴脸,四目相对:“我草!” 手中宝剑势如奔雷,正中黑人胸口。 “当啷啷~” 金铁声大起,白衣剑客二人被反震之力轰出竹楼,在地上翻滚几圈这才停稳。 白衣剑客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 张子龙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脸色一片严肃:“李兄,速战速决,咱们已经走不了了!” 整个五毒教山门都被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雾气中,能被用来作为护山大阵,绝对不是一般的毒瘴。 白衣剑客闻言大笑:“正合我意,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剑法。” “踏~踏~踏~” 黑人步伐僵硬,一步一个脚印出了竹楼,身后涌出大片毒虫蛊虫:“还我的宝灯~” “可笑,七星玲珑灯乃是唐国钦天监所造,后被赐予天山剑宗,不幸遗失在你们南疆罢了。” “还我的宝灯~”黑人如同机械一般重复着。 “有本事自己来取!”李寻仙真气勃发,白袍激荡,手中长剑直接掷出,右手立于身前,大小拇指相抵捏了个怪异剑诀。 剑出鸿蒙! 张子龙瞳孔骤缩,他眼睁睁的看着三尺青锋在空中消散,剑气冲天而起汇聚成一条剑气长河奔流而下,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万千毒虫顷刻间化为飞灰,金铁声大起,黑衣人居然硬生生被长河包裹万剑穿心。 此剑,犹在撞山龙之上。 这种差距并非体现在威力上,而是那纯粹到巅峰的剑气让人生出一种大道无形的无力感。白发少年甚至有种感觉,就算先天气场也困住不这股剑气。 腰悬三尺飞仙,气冲万里河山。 李寻仙归剑入鞘,对面黑人轰然倒地,如风沙般崩塌。 “咦,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没有血?” 灰烬中突然浮现出一点紫色的光芒,快速向天上飞去。张子龙眼尖看到:“快抓住那只蛊虫,要活的!” 白衣剑客闻言一挥手,如清风般的剑气困住那点紫芒落下。 张子龙连忙上前打量,那是一条仿若蝎子的蛊虫,通体紫色只有小指指尖大小,此时正慌乱的四处乱撞,可都被无形剑气形成的囚牢弹回。 白衣剑客眉头紧皱:“这是什么蛊?” “管他是什么,反正是个宝贝。”张子龙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玉蛊皿,小心翼翼的把蛊虫收入其中。 李寻仙摇头:“蛊虫都是由独门秘法驱动,你就算拿了也没用。” 困住五毒教山门的毒瘴消散,此处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留守的弟子,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我不会用没关系,只要是好东西就会有人想要,比如说五毒教教主……祝融!” 白衣剑客瞠目结舌:“你这家伙……还真会做买卖!” 张子龙收起蛊皿催促:“咱们快点离开,再耽误就赶不上正戏了。” …… 离开了五毒教,二人并肩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李寻仙取出七星玲珑灯,小心翼翼的擦拭,脸上的那种笑意让白发少年浑身不舒服。 “南疆古书上记载,这引魂灯点燃的灯光可抚慰生灵魂魄。五毒教拿它用来提高蛊虫炼成,这才让五毒教兴起成蛊门第二大帮。可我想不明白它怎么拿来救你师父?” 白衣剑客收起七星玲珑灯:“多亏了你我才能拿回宝灯,这份恩情李某会一辈子铭记于心。” “不需要,你只要按照约定助我取得转生蛊,大家各取所需两不相欠。如果非要报答,就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李寻仙自嘲一笑:“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不错,我喜欢师父。一旦公开必然会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就算在风气开放的唐国,这也是伤风败俗人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我是天山剑宗的弟子,到时候不光我跟师父,甚至还会连累整个门派的声誉。” 白发少年听得津津有味:“我的李兄啊,不得了啊你,师徒之间的禁忌之情,在下佩服。”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李寻仙脸色微红:“你到底还想不想听了!” “您继续。” “我是个孤儿,因为怀有先天剑心的资质,所以自幼就被天山剑宗收养。而师父虽然年纪轻可不论是武功境界还是辈分都是极高,所以我顺理成章的拜入了她门下。” “我们年纪相仿,虽名为师徒可其实是亦师亦友,在宗门习武那几年还没有问题。可后来我跟师父二人同时下山历练,在江湖上彼此关心难免让人心生情愫。” “当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这种情感就如同野火本无法控制,越是可以回避越是思念。” 张子龙怎么说家里也是书香门第,闻言反驳:“别辩解,连自己师父都能下得去手,李兄还真是禽兽。” 第十五章 月神墓 李寻仙没有反驳。 张子龙看着他有点落寞的背影:“虽然有悖人伦但也在情理之中,少年少女整日耳鬓厮磨,不出事才有鬼了。那你师父现在究竟怎么了?以至于需要你来这南疆大海捞针。”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最终还是传到了师门,掌门盛怒之下罚师父去云霄洞闭关。” “不就是闭关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霄洞原本是供门内弟子参悟剑道的,可自从七星玲珑灯遗失就再也没有启用过,皆因云霄洞门一旦闭合,只有用此灯才能打开,否则任你修为通天也无可奈何。” “原来如此!”张子龙恍然大悟:“如果这段不伦之恋传出去,门派就会名声大损,为此只能牺牲你们其中一人。而你有先天剑心,这种听名字就知道很厉害的资质,所以只能放弃你师父了。” 李寻仙点头:“掌门还许诺,只要能寻回七星玲珑灯就放我们离开。” 寻不回宝灯,李寻仙终会放弃返回门派,凭他的资质必然能把宗门发扬光大。 寻回了七星玲珑灯,也不过是把二人逐出师门,本身并无损失还寻回了遗失的异宝。 一箭双雕。 张子龙若有所思:“你们天山剑宗的掌门做买**我可厉害的多了。” …… 外疆多沼,内疆多山,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山头纵横交错。这里是毒物的天堂,可绝对不适合人类居住。 入夜,整个内疆一片漆黑,可树城西面五十里的一处山谷中却灯火通明。 山谷名为月神谷,一马平川足有十里方圆,相传远古时候此地是月神自己开辟出来的住所。 地面是由青石铺就,历经千万年早就已经融为一体。 一簇簇摇曳的篝火中,矗立着一尊月神雕像,与图图港的那尊并无二致,鸟面,人身,鹰足,鹿尾。可规模却大了何止十倍,足足有百丈高。 山谷边缘还有有五尊十余丈高的雕像,分别是匍匐着的蛇、蝎、蜈蚣、壁虎、蟾蜍。它们众星拱月般朝拜着正中的月神。 南疆各门派弟子加起来足有万人,此时正围绕雕塑跪拜。 山谷上方,李寻仙啧啧称奇:“南疆还真是个古怪的地方,巫蛊双方暗地里明争暗斗血流满地,到了这里却亲的仿佛一家人。” 张子龙眯起眼:“亲如一家人?等着看吧!” 李寻仙点头:“行,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一直说在寻找转生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按古籍记载,转生蛊可活死人肉白骨,有逆转轮回超越生死的威能。” 白衣剑客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必须要得到它,必须!” …… 下方山谷中祭典还在继续,有巫女面色肃穆以舞祝天,有纳三牲六畜为贡,有上万人肩并着肩唱起古朴苍凉的祭歌,有各门各派的掌门教主上前吟诵祭词。 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充满了南疆特有的风俗习惯。 月亮越升越高,最终来到天空正中,皎洁的光芒洒在山谷内,六尊雕像泛起了微弱的光芒。 上万人同时跪地祈祷。 李寻仙突然在站起身,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个山谷居然是座大阵!” 从他们这里看来,代表了毒物的蛇、蝎、蜈蚣、壁虎、蟾蜍五尊雕像与正中间的女神雕像,光芒泛起组合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角阵图。 张子龙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没有丝毫惊讶:“原来就在这里,还真是灯下黑!” “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一切的起因是源自一个古老的传说,现在看来这传说居然是真的。” 那传说中的转生蛊,很有可能就在里面! 少年眼神坚定,拢在袖中的手攥的很紧,很紧。 …… 山谷中祈祷结束,潘华茂与彭霸天联手走到月神像前。前者高声道:“诸位请静一静,自从第一次巫蛊大战至今,巫门与蛊门的争斗已经延续千年,导致南疆人丁凋零,我想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他真气浑厚声音洪亮,完全压住了谷中众人,无数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他们。 潘华茂面带笑意,嘴角微动:“彭教主,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想要我们精诚合作只有联姻一途。” 彭霸天深吸口气朗声宣布:“三尸教愿意摒弃前嫌与月神教结盟,为表诚意彭某决定把女儿嫁给潘宇飞。” 此言一出,月神谷内一片大乱。 巫蛊联姻并不罕见,可月神教乃蛊门魁首,三尸教实力在巫门也名列前茅,如此高调的宣布联姻,这背后…… “我不嫁!”一道娇小的身影自人群冲出,正是彭小蛮。 彭霸天额头上凸起青筋:“胡闹,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耍小性子。” 彭小蛮把脸撇到一边撅起小嘴:“我就是不嫁,而且潘宇飞也不想娶我,要嫁你自己嫁。” 彭霸天侧头看着潘华茂质问:“你儿子居然不想娶,这是真的?” 后者板着脸看向人群中的阴柔青年:“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宇飞脸色惨白来到近前,双膝跪地:“一切全听爹爹安排。” 彭小蛮指着他鼻子质问:“你亲口告诉我说不想成亲,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潘宇飞以头杵地:“父命如山,我愿意娶小蛮姑娘。”没人看见,青年深埋的脸上满是苦笑,他是不想成亲,可他更加不敢忤逆父亲。 彭小蛮大怒:“你这个没骨气的软蛋,我死也不要嫁给你。” …… “你们演完了没?三尸教居然要跟月神教结盟,还要问问我血天堡愿意不愿意!”古吞天带着数十名弟子,气势汹汹的上前。 彭霸天脸色有些发青:“三尸教要做什么还用不着你这个晚辈出来指手画脚,回去叫古明过来还差不多。” 古吞天一脸轻蔑的伸手指着彭霸天:“哦?就凭你还不配我爹亲自出面。” 后者被当众羞辱,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直蹦。 “放心!”潘华茂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前两步直视古吞天:“血天堡好大的架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子也能在月神祭祀上口出狂言。别忘了,这里可是我们蛊门的地盘。” “是么?原来不是我们外疆啊,我好怕啊~”古吞天拍了拍胸口,装着一副害怕的样子,可眼中却充满戏谑。 潘华茂冷哼一声:“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既然如此我就帮古明教训一下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蛊门听令,血天堡古吞天挑衅滋事目无尊卑,给我把他拿下。” 平时与月神教交好的门派纷纷响应,两千多人气势汹汹的把血天堡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嗯?”潘华茂却暗中皱眉,疑惑的看向远处没有动作的蛊门中人。 “好啊,开战啊。谁怂谁是孙子!”古吞天面对包围仰天大笑:“蛊门仗势欺人都打上门了,巫门还有没有能喘气的?” “呼啦~”一声,巫门也上来两千多人。 包围血天堡的蛊门弟子纷纷后退到潘华茂身后,最后形成双方对峙的局面。 古吞天却当场暴怒,指着远处没有行动的巫门中人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们还在等什么?” 那些没有选择出来的门派,不论巫蛊都站在一起。 局势,好像有些不对! “抱歉抱歉,你们这出戏演的实在是太精彩了,我都不忍心打断。” 来人一身紫袍,肤如凝脂,长的阴柔邪魅分不清男女,声音也十分中性。 古吞天、潘华茂、彭霸天三人脸色顿时大变。 五毒教教主,赤练仙祝融。 山上藏匿的李寻仙皱眉:“这个就是祝融?他脸上怎么没有毒斑?” 张子龙面沉如水:“可能是把功法练到了极高的境界,就此返璞归真了,这个人不好对付!” 山下祝融面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伸手拢了拢耳边的青丝:“月神教想要与三尸教联姻,我们五毒教举双手赞成。不过,前提是你们把月神墓的钥匙交出来。” 此话一出谷内众人纷纷哗然。 彭霸天与潘华茂二人脸色铁青的对视一眼。 古吞天一愣:“月神墓?” 祝融继续开口:“相传月神陨落时曾在南疆某处留下馈赠,地点虽然还不清楚,但想要开启它必须同时用两把钥匙。而月神教和三尸教选择结盟就是想独吞月神遗宝。” 谷内众人闻言骚乱更甚,潘华茂身后的蛊门弟子眼中也充满了动摇。 彭霸天突然大笑:“祝融,你蛊惑人心的本事可比我们三尸教强多了。月神墓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到你嘴里就成了打击月神教的利器。” 潘华茂也出声附和:“不错,看来五毒教野心不小,如今已经想借机消灭月神教称霸内疆了么?” 面对质问祝融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满脸志在必得的笑意:“你们既然选择在月神祭祀的时候宣布结盟,说明已经万事俱备,而钥匙也必然在两位教主身上,是也不是让我们搜一搜便知。” 潘华茂脸色涨红:“可笑,你算个什么东西!蛊门弟子听着,五毒教勾结血天堡意图称霸南疆,给我杀了他们。” 说完大袖一挥,月神教弟子率先动手,成片的蛊虫腾空而起。 三方对峙本来就形势紧张,如今率先有人动手,所有人都本能的开始攻击,月神谷内顿时大乱。 这次可不是单纯的巫蛊之争,三方除了古吞天这边是单一的巫门弟子组成,剩下的两方可都是巫蛊联军。 巫术玄奇不需要媒介,蛊术虽杀力惊人可必须近身,双方取长补短何威力顿时倍增。随着一具具尸体倒下,血水浸染了这片对南疆来说最神圣的土地。 混乱中的双方没有人发现,地上的殷红在规律的流动,方向正是谷中的六尊雕像。 山上的张子龙猛地站起身:“这居然是座血阵。” 天下阵图多如牛毛,有以真气布阵,有以灵物布阵,有以阵旗布阵,自然也就有以血布阵的,可这种阵图凶煞之气远超其他,布成之后往往都是绝杀之阵。 李寻仙右手不自觉的抚摸剑柄:“这个规模的血阵简直闻所未闻,咱们真的准备入阵么?” “怎么?怕了?”张子龙语气讥讽:“我认识的李寻仙,可是那个天下虽大但无处不可去的剑侠,现在面对区区血阵你就打退堂鼓了?” “并非如此。” 李寻仙面色复杂的摸了摸怀中的七星玲珑灯:“好不容易取得宝灯,如果不能破阵而出,那我师父……” “放心!李兄就算死了你师父也会没事!”张子龙并双指于口边,一声尖锐的哨声远远荡开。 没过多久一只秃鹫划开夜幕破空而至,就站在二人面前,瞪着浑浊的瞳孔盯着白发少年。 “把宝灯绑在它身上,万一我们有意外,自会有人把灯送回天山剑宗救你师父。” “我能相信你么?”李寻仙取出七星玲珑灯在手中摩挲。为了它,白衣剑客整整在南疆这个荒芜之地待了八百多个日夜,希望失望反反复复,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恐惧。 张子龙盯着他的双眼:“李兄,既然如此犹豫不决,那不如直接带着宝灯弃我而去。” 李寻仙闻言一愣,接着脸上泛起了几丝犹豫,最后统统化为羞愧之色:“没有你我根本找不到七星玲珑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李寻仙一声光明磊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天就舍命陪君子闯一闯这南疆血阵。” 秃鹫带着七星玲珑灯消失在夜幕天边。 “它能送到你所托之人手中么?” “我学过万兽宗法门,还有楼兰伊贺忍族的秘术。放心吧,一定可以送到!” 夜风呼啸,吹的二人衣衫猎猎作响。 月神谷中已经血流成河,六尊泛着月华的雕像突然泛起一束束红芒。谷内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攻击,呆呆的看着血色天幕。 御剑! “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去。 世有天仙当如是观。 三丈长的青色飞剑斩破虚空,孤悬于百丈高的月神雕像上方。 李寻仙白衣胜雪,映着满月纵情高歌: 起舞星寒南疆地, 看官稍后闲絮。 明州大地千万里, 龙飞天地惊, 寻仙阴阳停。 剑作峥嵘乌鹊至。 今夜一探血中情, 破匣未落念西北。 纵歌吟空谷, 誓予鬼神听。 皓月当空,白衣剑客御剑飞行,道尽了侠骨风流。 第十六章 仙境 目眩神迷,天地倒转。 回过神,面前是鸟语花香,晴空万里,春风干净清爽没有一丝南疆的湿热。这里没有沼泽,没有瘴气,没有巫蛊之争。 唯一有的,是少年心中越演越烈的执念。 这就是月神墓? 张子龙踏着青草来到一处略高的丘陵,极目远望一片翠绿,仿佛换了一片天地。 俯身摘了朵路边的野花轻嗅,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没有半点虚妄。 “这还真是……有意思。” 少年满脸战意,取出灵霄巾束起白发,然后正襟危坐。乾元戒微光一闪,棋盘模样的山河图凭空出现在面前。 光芒浮现,虚空中的地图一片空白。闭上眼: 月神谷血阵激发; 醒来已经置身于此。 李寻仙消失不见; 是遭遇不测还是分散各地? 山河图上没有标注之地; 是幻境还是真实? 仿佛仙境一般的草原; 是现在还是…… …… “这里,这里难道就是月神墓?”耳尖微动,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收起山河图,张子龙没有起身,反而趴在齐膝高的草地中。 脚步声靠近,白发少年探手在腰间夹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长三寸宽一指,正好夹在指缝中。 越来越近,张子龙屏住呼吸。 阴影笼罩的瞬间,张子龙一记扫堂腿踢翻来人,飞身压在对方身上,与此同时手中柳叶刀已经抵住了对方咽喉要害。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犹豫。 四目相对,张子龙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接下来就是狂喜。 根本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乾元戒微光闪过手中就多了一个瓷瓶。捏着下巴灌到对方嘴里,再取出牛筋制成的绳索,动作娴熟的捆了个结实。 做完这一切,白发少年一屁股坐到地上喘息起来:“没想到今天运气居然这么好。” 在他面前的是个青年,体型匀称相貌柔美,正是月神教教主潘华茂的儿子,潘宇飞。 此时的潘宇飞连连干呕:“你是谁?给我喝的是什么?” “潘宇飞别费力气了,刚才给你喂的是化气散,用不了真气自然也驱使不了蛊虫。至于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只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我保证不杀你。不然……” 柳叶刀化为一道寒芒插入潘宇飞眼前地上。后者催动体内真气果然发现毫无反应,眼中充满了恐惧:“你想知道什么?” “一百多年前,月神教那个死而复生的教主,是不是来过月神墓?” 潘宇飞闻言双目圆睁看着少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万幸! 张子龙心头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长舒口气:“是用了转生蛊,对么?”问完少年死死盯着对方脸上神情。 潘宇飞先是惊讶,随后眼神躲闪:“什么转生蛊,我没听说过。” 如此拙劣的演技在张子龙面前形同虚设,虽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少年还是想确定一下。 来到潘宇飞身边蹲下,拔出地上插着的柳叶刀在他脖颈上比划:“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可活。不然,必死!” 刀锋凛冽,潘宇飞脖子汗毛乍起,最终忍不住心中的恐惧:“我说,我说!祖师正是靠转生蛊才得以死而复生的。” 白发少年连声追问:“转生蛊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特征?” “据门内密档记载,转生蛊并非由蛊皿炼出来的,而是种天地自然孕育的蛊虫,习性喜好根本无从可考,传说只有在这月神墓中才能寻到。转生蛊形似人之胚胎,外绕阴阳二气。” 张子龙眯起眼掩饰狂喜:“现在把你知道关于月神墓的一切都告诉我!” “密卷只有历任教主看过,具体的我真不知道。” 白发少年露出一丝残忍笑意:“你爹就是月神教教主,仔细给我想,不然……”说完手中柳叶刀刀锋倾斜,一滴鲜血自青年咽喉渗出。 “别杀我,别杀我~”潘宇飞吓得连连求饶,断断续续把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只言片语没有丝毫联系。 张子龙听得很认真,脑中更是快速运转,把听到的与看过的古籍,南疆传说等见闻联系起来,渐渐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 天色渐黑,张子龙牵着双手捆缚的潘宇飞来到一颗树下:“今天就在这休息,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转生蛊的踪迹。” 柔美青年小心翼翼的提醒:“这位大哥,咱不是说好放我走了么?” 白发少年一脸诧异的反问:“我说的是不杀你,可从来没说放了你,你再好好想想?” 现在与李寻仙失散,少年根本无法保证安全,现在手上握着月神教教主的儿子,关键时刻可是一张保命符。 潘宇飞欲哭无泪,只好在大树附近转了几圈:“转生蛊非常珍贵,怎么可能随便就能碰上,咦?”正抱怨的青年突然惊呼一声。 张子龙眼中一亮快步走到他身边,尽量压低声音问:“找到了?” 潘宇飞指着树梢上的一张蛛网:“那个应该是断情蛛,也是一种先天灵蛊,据说中蛊之后会吞噬人的情欲。” 白发少年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去你娘的,再这么大惊小怪别怪小心吃皮肉之苦。” 刚才那么一瞬间的希望,让少年心跳骤然加速。 潘宇飞爬起来,满脸通红的怒斥:“你别欺人太甚,有本事把解药给我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走了半天,他也看出了少年根本不会武功。 张子龙又给了他一脚:“你们这些人脑子都被蛊虫吃干净了么,就不能正常点?在你们南疆不就是投毒、施咒、下蛊么?给我装什么绿林好汉!” “停停停!”潘宇飞连连求饶,爬起来后果然老实了许多:“这位大哥,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转生蛊,可是这里这么大根本无从找起。而先天灵蛊每一样都是宝贝,如果抓到说不定还可以与其他人交换。” “哦?”白发少年心思电转:“那你去抓吧。” “如今我双手被缚,真气又运行不了,怎么可能抓得住断情蛛?稍不留神就会被它跑了,万一被附身更是麻烦。” 张子龙双手拢袖笑问:“那依你的意思?” 潘宇飞语气真诚可眼神却有些飘忽:“你先把我手给松开,在下先上去试试。怎么说机会也能大点,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办法。” 张子龙爽快答应:“没问题!”柳叶刀寒光一闪,绳索应声而落。 “我跟你拼了!”恢复行动后潘宇飞立马翻脸,爆喝一声,抬臂就是一拳直奔少年面门。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发少年无奈叹息,侧头轻松避开对方拳头,抬腿一记提膝正中腹部。 “呕~” 突遭重击,潘宇飞捂着腹部倒地干呕,四肢都蜷缩在了一起。 张子龙依然双手拢袖蹲在他面前:“咱们都没真气,凭什么就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潘宇飞脸色涨红:“就你这幅样子,是个人都能打得过你。今天我认栽,给我个痛快。” 体型消瘦头发花白,眼窝深陷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也不怪他会如此自信。 张子龙站起身后撤几步:“三年来从来没有今天这般开心,站起来,我陪你玩玩。” 潘宇飞又休息了片刻,这才从地上爬起:“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尽管放马过来。” “好!”潘宇飞双腿微曲摆了个拳架,神形酷似猿猴:“小心了。” 张子龙笑而不语。 潘宇飞纵身而起,在没有真气加持的情况下居然高达一丈,同时双腿蜷曲,以膝盖砸向少年头顶:“石猿拜母。” 白发少年几乎在他起跳的瞬间就抬腿向右迈了两步。 “没那么简单。”潘宇飞心中冷笑,下坠时双腿踢出腰身扭转,如风车般轰向少年。 可惜,距离对方差了半尺。 落地后,柔美青年脸色铁青的挥动双拳,分上下两路打向少年:“灵猴展臂。” 后撤一步避其锋芒,待拳劲已老将收未收之际,白发少年一把握住对方拳头向后一拉,同时伸出右脚。 “扑通~” 彭宇飞脚步踉跄摔了个狗啃屎。 张子龙好奇的问:“你这拳够花哨的,难道每一式都有名字?” 柔美青年狼狈爬起身:“废话,谁家拳法没有名字!” “我的拳法就没有名字!” 潘宇飞刚要回话,白发少年已经迈步向他冲来,速度不快甚至比寻常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石猿开山!”柔美青年紧握双拳,从上往下一记重锤。 可……白发少年脚步居然停了,刚巧必过了双拳锤击。 不好!潘宇飞心中大惊,可刚抬头就看见一个越来越大的拳头。 “嘭~”俊美的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的腾,潘宇飞喷着鼻血向后倒去。 张子龙连忙过来,看着眼眶乌青的青年问:“喂,你没事吧?” …… 月上树梢头,潘宇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咦,天怎么黑了?” 白发少年在旁拨弄着篝火:“你这家伙也太不经打了,真怀疑你到底练过武没有?” 烤肉的香气飘来,潘宇飞吞了口口水爬起身:“就算把肉身炼成钢筋铁骨,只要中蛊也是一命呜呼,还不如多花些时间研究蛊术,这在南疆几乎就是常识。” 张子龙转动烤肉:“可身体才是根基,人都死了还怎么下蛊?” 俊美青年满脸傲气:“随着修为提升,控蛊距离也随之增加。想杀我们蛊师?首先你要能找得到人。” “那像你今天这样,还有什么办法翻盘么?” “没…没有!”潘宇飞脸庞充血,尴尬的坐到少年对面:“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蛊师常年与毒物打交道,寻常毒药绝不可能封禁真气这么长时间,难道是医家的人?” 张子龙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串香气扑鼻的烤肉:“我叫张子龙,为了寻转生蛊才来你们南疆的。” “外面来的,难怪了!”俊美青年接过烤肉咬了一口,眼中神光一闪:“你是怎么烤的,为什么这么好吃?” 白发少年啃着烤肉:“南疆湿热所以作物单一,这是我从外面带来的调料,对你来说口感自然新鲜。” “外面……一定很大吧?”潘宇飞捧着烤肉喃喃问。 张子龙点了点头:“很大,光明州大小国家就有二百多个。怎么,你从来没出去过?” 潘宇飞默默吃着烤肉,过了良久才道:“我娘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爹不准我出去,所以自出生起就待在内疆从未踏出一步。” “你好像很怕你爹。” “嗯,本来跟小蛮说好了一起抗婚的,可面对我爹的时候连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张子龙有些感慨:“毕竟血浓于水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觉得是对的就尽管放手去做,大不了被骂几句打一顿,难不成还真能把你杀了不成?” 潘宇飞自嘲一笑:“我也想,可能是因为娘抛弃了我们父子俩,每次见到我爹就提不起忤逆他的念头,总觉得他怪可怜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张子龙吃完抹了抹嘴角油渍:“荒谬!我娘也死得早,我就不觉得我爹可怜。他整日里忙着治下百姓很少管我,那时我就专门跟他对着干,别看他嘴里骂的厉害,其实心里高兴着呢。” 潘宇飞闻言一愣:“张大哥,我娘只是没回来……” “哦,其实道理都一样。”白发少年耸了耸肩:“既然没死那就是你爹的问题了,为什么不出去找你娘,当面问问她为什么不回来?而不是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待在这内疆。” 俊美青年哑然失笑:“你可真厉害,在南疆没人敢跟我爹这么说话。” 张子龙仰面躺在草地上:“正因为这样你才要说,不然他还怎么听到真话?” 潘宇飞若有所思。 “张大哥,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为什么不杀了我?难道不怕我秋后算账么?” 白发少年闭起眼,享受着久违的干爽清风:“你不知道转生蛊对我来说有多重要,跟你说的这些全当报答吧。还有我答应不杀你就绝对不会食言。至于秋后算账,还是等咱俩都有命活着出去再说吧!” 潘宇飞沉声承诺:“放心,我潘宇飞在此立誓绝对不会为难张大哥,如有违背愿被万蛊噬心而死。” 张子龙嘴角上翘:“其实论年龄,你绝对比我大。” 俊美青年愕然。 …… 夜已深,轻微的鼾声自旁边响起。 张子龙坐起身,乾元戒光芒一闪,少年手中已经多了个青瓷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灵儿,再等等,我马上就回去救你。” 第十七章 大河 月神墓真算得上是奇境,不论是不是虚幻,所有感觉都与外界无异,就连日月交替星河流转也没有丝毫不同。 翌日清晨。 张子龙一脚踢在潘宇飞屁股上:“少教主,起床了。” 俊美青年哀嚎一声从地上爬起身,恨恨道:“张子龙,亏我昨天还觉的已经跟你成了朋友,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待我!” 白发少年指了指树上的那面蜘蛛网:“少废话,先吃饭。吃完了去把那个什么蜘蛛给我抓过来,多干活自然会好好待你,对待饭桶有这个态度已经不错了。” 面饼配烤肉。 潘宇飞诧异:“你是从哪弄来的吃的?” “要吃就吃,不吃现在就干活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俊美青年哑口无言,草草吃过早饭来到树下:“想要收服这种灵蛊没有真气恐怕很难做到。” 张子龙拢袖站在他身后:“昨天不是说去试试么?你先上去再说。” 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压力,潘宇飞只能咬牙拼了。手脚并用的爬上树干,慢慢靠近蛰伏在网中的断情蛛。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黑底红纹的蜘蛛仿佛嗅到了危险,不安的在蛛网中变换着位置。 “娘的!”潘宇飞嗓子发干吞了口口水。放在寻常他早就如获至宝的扑上去了,可如今没有真气护体,万一被对方触身。 没了情欲那不就等于断子绝孙?他爹一定会亲手宰了他以告慰潘家的列祖列宗。 俊美青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蛊皿,一边靠近一边声音轻柔的呼唤:“乖,乖,别怕,我一定好好待你,回去有吃不完的毒虫,想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三尺……两尺……一尺……五寸…… 眼看蛊皿就要碰到断情蛛,后者突然脱离蛛网猛地升高,隐约可见一条极细的丝线连接到了更上方的树叶中。 糟糕! 潘宇飞抬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妈啊!快跑!”说完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在他身后的树叶中垂下了四条丝线,末端都有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 它们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爬到俊美青年的身上,后者被吓的“哇哇~”怪叫。 “真是个……蠢材!”张子龙叹息一声,抬手掷出一个竹篓模样的蛊皿,四只蜘蛛无一幸免被迎头罩住,少年快步上前盖上盖子。 原以为抓蛊会有各种手段,可看对方这样子就是抓入,然后塞进蛊皿而已,这能有多难? 潘宇飞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息,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漓。 张子龙提起竹篓,指上乾元戒光芒连续闪动两下,低头再打量时里面蜘蛛已经死绝。看来就算是灵蛊这样的灵虫,被收入乾元戒也是死路一条。 抬手把竹篓丢到潘宇飞身边:“都死了,还值不值钱了?” 俊美青年猛地坐起身,没有回话反而是抱着那个竹篓打量半天,最后语气有些迟疑的问:“张哥,您这个竹篓莫非就是五毒教的困蛊笼?您这是哪来的?” “喜欢啊?送你了!” “真的?”潘宇飞一下从地上蹦起,满脸忐忑的追问。 张子龙耸耸肩:“我一不会武功,二不会炼蛊,三我说一不二,送你了!” 原本就是从五毒教山门随手顺来的,送了也不心疼。其次少年清楚,想要在这月神墓中找到转生蛊,看来少不了要月神教的帮忙,提前送个人情不为过。 潘宇飞闻言眉飞色舞连连道谢,抱着竹篓好一通摩挲,最后从怀中拽出个褡裢,把里面的四只死蜘蛛装上。自己则背上两尺高的竹篓,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对了张哥,你这困蛊笼是从哪淘出来的?” 张子龙笑着挥手示意他过来,后者老老实实的跑到面前,张子龙拿出昨天那条牛筋绳索把他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在外面江湖行走有个规矩,那就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该问的别问。” 潘宇飞欲哭无泪:“张哥,我不问了还不行么?” “晚了!”白发少年冷笑一声,牵着绳子向北而行:“走吧,少教主。” 依旧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辽阔的草原被风一吹波浪起伏,那场面辽阔壮丽。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牛羊等大型牲畜,反倒是灵蛊又捉了两只,都被放在困蛊笼中。 时过正午,张子龙选了一处山丘休整。 “少教主,我来南疆不久想问一下,按你说灵蛊十分稀少珍贵,可此处遍地灵蛊,这正常么?” 双手被捆缚的潘宇飞摇了摇头:“听我爹说,外疆毒物虽多可没有灵蛊,想找的话只能在内疆寻觅。难不难的全看机缘,寻常的话一个蛊师花费十年也不见得能找到一只。” 说完眼中泛起激动之色:“可这里环境如此舒适还遍地灵蛊,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这一定是月神大人留下的馈赠!” “月神的馈赠?”张子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可没忘记这里是一个血阵,是数千人的鲜血灌溉才得以开启。 这里……怎么可能是仙境! 见他发呆,俊美青年小心翼翼的提醒:“张哥,能不能给我松开?!” 寒光一闪,柳叶刀凌空割断绳索钉入草丛。 潘宇飞连忙撅着屁股寻找,然后屁颠屁颠送还过来:“张哥,就凭你这身手,出去说不会武功谁信啊。” 白发少年从怀中取出两张肉饼:“少教主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让人甘拜下风。” 潘宇飞脸色一红,然后大大方方的接过肉饼就啃:“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练武的话,绝对是名震江湖的豪侠。” 张子龙眼神晦暗的吃着干粮:“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两人吃完休息了一会,张子龙再次挥手让他过来。 潘宇飞脸色苍白:“张哥,能不能不捆了?” 白发少年拿着绳索摇了摇头:“大家出来混江湖的都不容易,少教主多体谅体谅,就凭你的身体想跑我可追不上,还是牵着放心点。” 潘宇飞如丧考妣,背上竹篓任命般的伸出手。 一路走走停停向北前进,转眼就过了三天,除了困蛊笼中多了十余只灵蛊外没有任何收获。别说转生蛊了,就连人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时间来到进入月神墓的第五天,同样的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同样的草海起伏舒爽春风,可是二人都有些麻木了。 潘宇飞脚步蹒跚:“张哥,咱们休息会吧,实在是走不动了。” 张子龙手搭凉棚看看天色:“再往前赶赶,等正午的时候再休息。”说完继续牵着绳索前进。 俊美青年嘴里发苦,黑着脸劝道:“张哥,这可是在月神墓中,说不定这里本来就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咱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尽量多抓些灵蛊,而不是埋头赶路。” 白发青年点头:“你说的有理可是没用,因为这里要听我的。”说完一扯绳索:“快走吧。” 潘宇飞向前一个踉跄,只能迈着酸痛的脚继续赶路,眼角却时不时的飘向天空,希望太阳能升的快一些。 临近正午,二人翻过一座丘陵,前方突然传来水流声。 俊美青年大喜过望:“张哥,是水,是活水!” 这次不用少年拉扯,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前进。 当他们站在最高一座山丘上时,前方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蜿蜒大河,从西面而来奔流东下。极目远望看不见来处也看不见归处,这条大河足有百丈宽,波光粼粼水气清凉。 潘宇飞手舞足蹈满脸兴奋:“张哥,你看见了么?这么大的活水河我第一次见到。” 张子龙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没见过市面。” 俊美青年不以为意:“在整个南疆,除了极少处的山泉溪流是活水外,其余全部都是永不流通的死水。” 见他如此开心,白发少年嘴角忍不住也带了点笑意。 “趴下!”可是下一刻张子龙突然低呵一声,拽着潘宇飞爬进草丛。 俊美青年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张哥,怎么了?” “前面有人!” 潘宇飞一愣,回过神后面带欣喜:“有人怎么了?咱们走了这么远终于见到人了。” “啪~”张子龙一巴掌甩在青年后脑勺上:“你他娘的长点心吧我的少教主,来之前的事你都忘了?对方如果五毒教或者是血天堡的人怎么办?” 潘宇飞如梦初醒,也不斥责自己遇到的待遇了,手忙脚乱的向后退去:“那咱们还是赶快跑吧,我现在没有真气你又不会武功,随便遇见个敌人就不是我们能打得过的。” 说话间已经退了一丈有余。 张子龙额头跳起青筋,拽着绳索往回拉:“瓜娃子气死老子了,你他娘的滚回来!是不是敌人还不确定,万一是你爹他们呢?” 潘宇飞这才不情不愿的爬到少年身边,看对方即将抬起的手连忙求饶:“张哥,别打了!” 白发少年冷哼一声:“看你这幅怂样子我就来气,跟上来,咱们先确认一下是敌是友。” 两人身贴地面,手脚并用爬到山坡边探头向外打量。远处河边果然炊烟缭绕,隐约能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可是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衣着,更别说样貌了。 “张哥,我看不清。” “老子也看不清,退回去!”张子龙二人又退回山坡背面。 潘宇飞愁眉不展:“张哥,要不然咱们还是换条路走吧。” 白发少年盘膝坐在地上思索,闻言没好气道:“换条路?东西有大河拦路,南北除了此处一马平川,你换那条路?” 俊美青年再次哑口无言,撇头看着背着的困蛊笼有些难过:“整整二十条灵蛊,要是能带回去我爹一定很高兴,万一死在这里还要便宜了敌人。” 张子龙突然眼前一亮:“看来是时候给你解药了。” 一路行来潘宇飞对少年的谨慎深有体会,闻言苦笑不已:“张哥就别开玩笑了,你才不会给我解毒!” 白发少年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看来我们已经互相了解了,这样很好。可是当前这个局面只能选择给你解毒了,不然咱俩都活不下去。” 潘宇飞满脸惊喜。 “不过……”张子龙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乌黑发臭的丹丸送到对方嘴边:“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理解,少堡主你说是不是?” “呃!”潘宇飞脸上的笑意瞬间垮掉,任命的张开嘴:“行,都听张哥的。” 如果少年想杀他,那自己的坟头估计都要开始长草了,所以他并不怀疑。 “乖,这是解药!”黑色丹丸直接投入口中,张子龙这才从怀中取出解药。 俊美青年只觉得那枚发臭的丹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涌入体内,除了感觉一阵恶心外没有丝毫不适。接过对方递来的解药一口喝光,这才松了口气问:“张哥,刚才我吃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毒?怎么那么臭!” “这个……”张子龙先是用柳叶刀给他松绑,然后满脸同情的拍了拍青年肩膀:“能对付驭物以上境界的毒都很难炼,这是一个药效比较古怪的毒药。怎么说呢,就是每隔一天就必须吃一粒,不然就会死!” “这算什么古怪?”潘宇飞满脸诧异:“在我们南疆随便找个蛊虫药效都比他奇特。” 张子龙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俊美青年还要再问,腹中已经开始了翻江倒海,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手脚并用的向远处爬去。 白发少年叹息自语:“这样也好,还能排除你体内常年积累的毒素,只不过过程有些……” 半个时辰后。 脸色苍白的潘宇飞脚步虚浮的走回来:“张哥,我听说外面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你这个毒药还真是够毒。” 张子龙没有搭话而是反问:“按药效来说,你的真气应该已经恢复了吧。” 俊美青年闭目内视,片刻后点头:“十之七八,不过这些对于我们蛊师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驱使蛊虫就够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河边一探究……” 话还没说完,无数晶莹的粉末突然从天空飘落。 张子龙脸色大变:“被发现了,快跑!” 第十八章 末日来临 “张哥莫慌。”潘宇飞抬手挥动,褡裢中飞出一点乌芒,迎风便涨化为一只一人多高的蟾蜍,双眼外凸通体青黑,腮帮子起起伏伏发出“咕咕~”声。 只见它张开大嘴猛地吸气,狂风骤起,张子龙只觉得一股庞大的拉扯力量临身,不得不蹲在地上稳定身形。 而那些空中飘荡而落的银芒如倦鸟归巢般蜂拥而至,片刻间被吞了个干干净净。 俊美青年满脸得意:“怎么样?吞天蛙可是我的本命蛊,区区毒粉根本无足挂齿。” 张子龙起身警惕的环顾四周,只见碧草荡漾没有敌人丝毫踪迹:“敌暗我明先走为妙。” “晚了,居然敢在我面前放出本命蛊,找死!”一声娇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白发少年顿时一愣,这是彭小蛮的声音。 可不等他开口,那个大蟾蜍突然浑身颤抖一阵,然后双目赤红发狂一般向他们扑来。 事发突然,二人猝不及防只能夺路而逃。 潘宇飞边逃边喊:“孽畜,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敢造反不成?” 张子龙黑着脸避开蟾蜍猩红的舌头:“赶快收起来,它已经中了三尸教的巫咒了!” “哦,好!”潘宇飞伸出右掌对准食天蛙,真气波动层层叠叠罩下:“给我回来!” 可是大蟾蜍根本不买账,粗壮的下肢猛地用力,身体腾空而起又如炮弹般砸向白发少年。 吞天蛙变招之突然远超所有人的预料,张子龙只能竭力闪避。 “你这个笨蛋打错人了,快停下!”彭小蛮的声音焦急,可是为时已晚。 “轰隆~” 泥土纷飞间地面出现个大洞,张子龙狼狈不堪的倒在坑边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孽畜!!”俊美青年怒吼一声,挥手射出一点红芒,仔细看去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蛇,大小不过一寸。 此蛇名叫穿心蛊,乃是极其狠辣的蛊虫,显然他已经动了真火。 吞天蛙似乎也感到了危险,居然不敢张嘴吞食,反而逃也似的跳开。 “中!”潘宇飞左手虚握放在嘴边,对准小蛇吹了口气。 桃色毒瘴蓦然升腾。 身在其中的穿心蛊落地后猛地弹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吞天蛙体内消失不见。 大蛤蟆犹在空中的身体突然僵住,然后全身颤抖跌落地面,痛苦的翻滚悲鸣。 俊美青年快步上前收回二蛊,冷声对四周喊道:“三尸教与我们月神教已经结盟,何人还敢下此毒手?!” 彭小蛮寒着一张小脸从山丘侧面走出:“姓潘的,你这个挨千刀的居然临阵变卦,今天我就杀了你看谁以后还敢逼婚。” “彭小姐?!”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潘宇飞顿时就软了下来:“我……我……我不是反悔,只不过……不过……” 看他这幅样子,彭小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个话都说不利索,真是个窝囊废。” 俊美青年脸色涨红:“我是真的不想与彭小姐成亲。” 彭小蛮厉声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我……我……” “你大爷你,看招!”少女挥掌向他打来。 潘宇飞只能出手招架,二人你来我往的居然打了起来,完全不顾坑边张子龙的死活。 …… 回过神,张子龙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广陵城中,四周百姓云集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脑中昏昏沉沉仿佛忘记了很多东西。 面前不远处有间雕梁画栋的精美阁楼,正是彩衣宗的山门,而自己所在的街道就是彩衣巷。 好久没见灵儿了! 张子龙鬼使神差的迈步走向阁楼,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甜蜜。 门口没有弟子看守,少年登上了二楼。 宽敞华丽的大殿尽头,绿裙女子满脸埋怨的看着他:“张少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看我?” 张子龙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地流出了眼眶,心仿佛被剑刺穿了一般。 “我也想来看你,可是我好像把你弄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绿裙女子掩嘴“噗嗤~”一笑:“老娘好端端的在这,怎么会丢了?” 少年满脸泪痕的走向少女:“没丢就好,没丢就好,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咱们一起去上京见我爹。”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周围的景象如同风沙般消散,绿裙少女依然在笑着:“好啊!” 无尽的黑暗来临。 张子龙仰天大吼:“不~~灵儿,你在哪?” 一具冰棺突然出现,有着桃花胎记的美丽少女静静的躺在里面,仿佛熟睡了一般。 张子龙失魂落魄的走上前,却看到一个白发少年背对自己站在冰棺旁。 “你……是谁?” 白发少年没有回头:“救不了她,现在的你有何颜面来这里?!”声音如万年不化的坚冰,冷彻心扉。 下一刻,所有的记忆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张子龙脑中。 …… “灵儿!!!”坑边的白发少年猛地坐起,就跟一条上岸的鱼一样拼命喘着粗气。 “转生蛊,转生蛊,转生蛊......”张子龙不断呢喃,眼中也逐渐恢复清明。 打斗声从不远处传来,白发少年揉着酸痛的脑袋爬起身,下一刻神色就变得凝重。 潘宇飞与彭小蛮二人陷入了苦战。 而他们的对手,看服饰赫然是五毒教弟子,足足有十人之多,而天色也已经到了傍晚。 没有人发现他! 白发少年心中瞬间浮现出无数念头,可最终都被一一否定。 潘宇飞、彭小蛮身后站的是月神教与三尸教两大门派,对他接下来寻找转生蛊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绝对不能轻易舍弃。 最重要的是他与三尸教本来就有交情,看潘宇飞的样子应该也能沟通。 可五毒教不同,帮李寻仙拿七星玲珑灯已经彻底得罪了教主祝融,自己还顺走了那个异蛊和困蛊笼。更重要的是祝融此人野心极大,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 最后是血天堡,按说也算是有点情分,可是古吞天此人桀骜不驯刚愎自用,绝对不是什么信守承诺之辈。 而自己现在没了李寻仙保护,只剩下孤身一人…… 利弊分明,张子龙眼中泛起了一丝杀机,救人! 指上乾元戒光芒一闪,少年毫不犹豫的抬手掷出三颗圆球,它们呈‘品’字形飞入五毒教弟子中。 伊贺忍者的霹雳雷火弹。 “轰轰轰~” 平地起惊雷,圆球在人群中炸开,汹涌的火光带着散乱激射的钢针,随之而来是滚滚黑烟。 人仰马翻,五名敌人当场毙命,还有三人全身鲜血淋漓倒地哀嚎,仅存的两名毫发无伤的五毒教弟子满脸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潘宇飞也有些愣神。 趁对方心神大乱,彭小蛮悍然出手,两团银粉罩住敌人身形。 五毒教弟子眼神变得迷茫,下一刻其中一人突然挥刀把同伴的头颅砍了下来,鲜血冲天而起,下一刀就捅入自己的胸膛。尸体倒地,面上还带着笑意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直到此时俊美青年才回过神,可战斗已经告一段落。 一个时辰后,夜色朦胧。 河边营地,张子龙挑动篝火,摇摆不定的火苗变得壮大,几条肥硕的大鱼被烤的“滋滋~”作响。 彭小蛮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气鼓鼓的看着对面的潘宇飞:“这次就算了,等找到你爹你自己跟他说。” 俊美青年正抱着困蛊笼傻乐,在河边营地他又找到了几只被五毒教弟子捕获的灵蛊,收获颇丰。 闻言信誓旦旦的点头:“小蛮小姐放心,等找到我爹一定亲口对他说我不想成婚。” 彭小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张子龙安安静静的烤着鱼并未说话,他深知三尸教之所以与月神教联姻结盟,只是为了合伙来这月神墓寻找月神遗宝,现在既然已经进来,那二人的婚事也就可有可无了。 可他并没有明说。 彭小蛮手拖双腮,满眼渴望的盯着烤鱼,嘴角隐隐有晶光闪动:“子龙哥哥好香啊,还没好么?” “快了,再等会。”白发少年转动树枝,取出调料均匀洒下。 诱人的鱼香比刚才更甚,潘宇飞也忍不住吞咽口水。 …… 吃完晚饭,张子龙独自坐在河边饮酒,水气阴凉他忍不住紧了紧长袍,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 而篝火旁的二人不约而同的拍了拍肚子,满脸陶醉的感慨:“真好吃!” 莞尔一笑,气氛也不再像白天那么剑拔弩张。 “小蛮小姐,你这几天就没遇到其他人么?” 彭小蛮摇了摇头:“这地方太大了,到处都是草,除了碰到些蛊虫外没有见过一个活人。” 潘宇飞眼睛一亮:“那些灵蛊呢?反正留在你手中也没用,不如卖给我?” “都杀了。”彭小蛮满不在乎:“你也知道它们对我没用,那我为什么还要留着它们?” “呃~”俊美青年哑口无言,脸上尽是惋惜之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夜色也越来越深。 彭小蛮看着江边的背影忍不住问:“你怎么跟子龙哥哥在一起?” 潘宇飞满脸苦笑:“这个……说来话长,等有时间的时候再聊吧,时间不早了我先睡了。”说完就想起身离开。 彭小蛮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还早你给我讲讲,子龙哥哥那么有学问的一个人怎么会跟你结伴而行?我真的想不明白!” 见躲不开,俊美青年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介绍一遍。 彭小蛮指着他的鼻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子龙哥哥的俘虏。” 潘宇飞哭笑不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 少女顿时趾高气昂:“我跟子龙哥哥可是朋友,你以后也算是我的俘虏了,咱们南疆的规矩你都懂,以后给本姑娘注意点。” 俊美青年欲哭无泪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长叹一声不做回答。 …… 翌日黎明,是他们进入月神墓的第七天,三人正在熟睡,一股恐怖的威压悄无声息的弥漫了整个天地。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张子龙睁开眼,可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只见少年先是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坐起身。 朝阳初升天地为之一亮,可这光芒确实血红色的,连带着整片天地也染成了殷红。 张子龙眯起眼:“这还真是……有点意思。” 彭小蛮二人也揉着眼迷迷糊糊的起身,当他们看到如此诡异的天空是,都瞠目结舌:“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子龙快步跑到山丘上极目远望。 四面八方的尽头,血芒开始吞噬一切,山峦倾倒大地崩塌,一副浩劫将至的场面。 彭小蛮站在少年身旁有些害怕:“子龙哥哥,咱们该怎么办?” 潘宇飞眼中也有些恐惧:“张哥,咱们赶快逃吧,这可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 逃? 大地塌陷的速度极快,比李寻仙的御剑速度还要快上不少,紧靠双腿如何能逃过这样的天灾?再说也无路可逃,四处都在坍塌根本就没有平安之地。 白发少年面不改色:“逃不掉!看样子是血日引起了这方天地的崩塌。” 彭小蛮小脸煞白,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这怎么办?小蛮还不想死。” 俊美青年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别怕,我们都是月神的子民,相信它一定不会伤害我们的。” 张子龙闻言面露不屑,如果世间真有神灵,那福州与楼兰也不会被海寇弄的生灵涂炭:“我可不是它的子民,说不定它就是冲我来的。” 潘宇飞顿时语塞。 天边的血色越来越浓,天崩地裂的浩劫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白发少年再次四顾,东南西北的坍塌速度近乎相同,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就在这方天地的正中。 难道…… 张子龙猛地转身,手搭凉棚向西看去。 果然仿佛末世一般的崩塌中,身后这条长河却安然无恙,依然如同星河般贯穿西东。 生路,唯一的生路,虽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是必须拼死一搏。 “跟我走!”白发少年大喝一声向河边跑去。方寸大乱的二人连忙跟上。 可是天地崩塌的速度远超想象,血色虚无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按照目前的速度根本跑不到河边就会被血海吞噬。 第十九章 感动的重逢 千钧一发之际。 潘宇飞浑身真气汹涌而出,吞天蛙再次出现,驮起青年一跃而出,如炮弹般射向河水。 人在空中青年大手一挥:“月神在上,降咒于汝。体若轻鸿,御风而行。” 自张子龙、彭小蛮脚下升腾起一团绿芒,身在其中顿时觉得身轻如燕,速度暴增一倍有余。 当三人一头扎入大河中时,身后已经坍塌成一片血色虚无。 “咳咳~子龙……哥哥,救…救命……”彭小蛮手刨脚蹬,身形起伏在水面上上下下。 她居然不习水性! 潘宇飞连忙骑着吞天蛙去救,不料却被彭小蛮一把拽进水中。青年水性也就一般,此时被少女缠住二人一同溺水。 俊美青年拼命向水面上游,可是身体被少女缠住根本施展不开,口中灌了几口水后也胡乱挣扎起来:“小蛮……姑娘,快…哇…松手!张…哇…哥…救命…哇…” 张子龙爬上大蛤蟆背上,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慢条斯理道:“对待落水者不能急着救人,要等他没力气了才行。” …… 等白发少年把他们救上来时,两人已经气若游丝,腹部鼓胀,不知喝了多少河水。 一人给了一拳。 青年少女口中喷出尺许高的水柱,人也恢复了意识,下一刻就翻身趴下“哇哇”大吐。 “这还真是,壮观!”张子龙手搭凉棚,放眼望去除了这条大河外已经没有一片安身之地。接天连地的血色帷幕淹没了世间万物,不久前还仿若仙境的草原如今变成了炼狱,不知有多少人葬身其中。 而这条大河宽阔无波,依然向东缓缓流去,不知道所去何方。 彭小蛮吐完河水,翻过身大大咧咧的仰面躺下:“吓死人了,还以为真的要死了。” 潘宇飞毕竟体魄比少女强健不少,此时已经站起身:“张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不然当初也不会坚持北上。” 俊美青年后怕不已,如果没有来到河边,他们一定会死在这场浩劫之中。 张子龙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说着脸色一沉继续道,“你们都被这里的假象骗了,一座上古血阵怎么可能一直人畜无害,真当这里是世外桃源?” 潘宇飞有些脸红,毕竟他还真当这里就是仙境。 白发少年目光担忧的看向大江东逝方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危险还在前面。” 气氛变得凝重。 一直仰躺的彭小蛮突然惊讶道:“那里有人。” 站着的二人连忙回头看去,大河上游极远处果然人头攒动,他们面色惊恐拼命向这边游着。 潘宇飞面色疑惑:“咱们整整七天也没遇见几个活人,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 白发少年大眼一扫:“居然不下千人,看来这个问题只有你们的月神大人能说的清楚了。” 彭小蛮从吞天蛙身上爬起来,语气天真的问:“怎么办,咱们救人不?” 张子龙以手扶额:“你觉得我们能救?” 俊美青年苦笑着给少女解释:“小蛮小姐,吞天蛙背着我们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 彭小蛮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哦,那算了!” …… 身下大蛤蟆虽然蹲下只有一人多高,可在水中四肢伸展也有方圆丈许,完全可以承载三人的重量,可是速度就不敢恭维了,比之乌龟也快不上多少。 远处那些落水者快速靠近,张子龙目光一凝面色大变:“少堡主,快让你这大蛤蟆快点游,我们有麻烦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让人恐惧的东西并不是外面血幕,而是紧跟在他们身后追赶他们的鱼,乌压压一片不知有多少。 河面如沸水般翻腾,这些鱼有人头般大小,前宽后窄十分怪异,最耸人听闻的是它们嘴很大,里面布满了参差不齐的獠牙。 那些游的慢的落水者,顷刻间就被淹没在鱼群中,只留下了河面上的一抹殷红。 这鱼居然吃人! 潘宇飞脸色铁青,运转真气拼命催动吞天蛙,可后者速度提升依旧不大。 彭小蛮声音中都带上了点哭腔:“完了完了,居然要被鱼给吃了。” 张子龙心思电转,双手拢在嘴边高喊:“我们根本逃不掉,迟早都要被这些怪鱼追上,想要活命就必须趁现在还有力气,大家同心协力消灭它们。” 落水者中自然有明白人,闻言纷纷附和,可并没有取得多少支持,大部分人还是忙着逃命。 有的甚至还对前面的人下了杀手,妄图用对方的尸体拖延片刻怪鱼。 “张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一旦落水必死无疑,当然是打了!” “好!”俊美青年点了点头,抬手就是一片“嗡嗡~”响的黑色烟雾,里面都是些米粒大小的成群蛊虫,振翅向鱼群冲去。 二百丈的距离转瞬即逝,黑雾落入鱼群消失不见,下一刻水面泛起涟漪,那些中蛊的怪鱼浑身飚血而亡,白色的鱼肚翻出水面。 可也仅限如此了,鱼群速度丝毫不减,那些同伴的尸体也被它们咬成了碎片吃掉。 落水者见状更是闻风丧胆,四散而逃,一时间被怪鱼吞噬者不计其数。 彭小蛮也挥手洒下大片银粉,鱼群骚乱相互撕咬,可对于它们庞大的数量来看,这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五十丈,可以清晰的看到怪鱼那木讷冰冷的眼珠,嘴中獠牙更是纤毫毕现。 现在可不是藏拙的时候。 张子龙眯起眼,乾元戒微光一闪,上百枚霹雳雷火弹凭空出现,张子龙拿起一颗:“按这里触发机关,往鱼群里扔。” 说完抬手掷出,轰鸣声中炸起一道三四丈高的水柱,这些火弹对付有真气护身的武林高手杀伤有限,可这群怪鱼并不在此列。 只此一枚就在鱼群中炸出一片丈许空白之地。 彭小蛮,潘宇飞二人连忙效仿,一时间轰鸣声大作,鱼群被硬生生的挡在了三十丈外不得寸进。 那些落水者见此也纷纷出手。江面上升腾起各色真气,在无数蛊虫巫咒的攻击下,原本已经受挫的鱼群很快就偃旗息鼓。 江面恢复了平静。 就在所有逃命者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张子龙脸色却变得凝重。 要知道这可不是陆地,水面下对于人来说就是死地,可对于这些怪鱼来说可是康庄坦途。 “啊!什么东西!” “它们在下面。” “快跑!” …… 果然没过多久,江面上陆续有人被拖下水,朵朵殷红让人群再次大乱,纷纷手脚并用的逃向远处。 一条怪鱼越出水面,张牙舞爪的扑向少女,如此近的距离又事出突然,彭小蛮根本就无法做出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怪鱼那一口利刃般的牙齿。 “小心。”潘宇飞大声提醒,可再想救援已然来不及了。 “噗~~” 怪鱼被一分为二,内脏流出撒了少女一身。 不知何时,白发少年手中多了一把苗刀,刀身狭长泛着寒芒。 “都别愣着,赶快让这蠢蛤蟆游!” 水面又跳出十几条怪鱼,从四面八方扑下,而身下的吞天蛙速度还是同乌龟般。 刀光乍现,一条条怪鱼被凌空斩成两瓣。少年并非劈砍,只是手腕翻转,巧妙的把刀锋摆在怪鱼的去路上。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锋利的苗刀就把怪鱼横扫一空。 可是怪鱼连绵不断越出水面,根本就是杀之不尽。 任由少年如何料敌先机,手中苗刀舞的如何水泼不进,依然不能阻止怪鱼的攻势。 彭小蛮忙着撒银粉施咒令鱼群自相残杀。 潘宇飞想方设法的让身下吞天蛙加快速度。 形势越来越危机。 张子龙满脸汗水,胸膛剧烈起伏,持刀的手臂都微微颤抖:“少教主,你这蛤蟆如果再不快点咱们就要葬身鱼腹了。” 俊美青年欲哭无泪:“我已经尽力了。” “噗~”张子龙挥刀结果了一条怪鱼,刀锋倒转直刺身下:“我还就不信了,都抓紧别掉下去。” 血光四溅! 吞天蛙惨叫一声身体冲天而起,落水后轰出一道粗大的水柱,然后再次冲天而起…… 风驰电掣,速度比之刚才快了百倍不止。 很快就把身后鱼群远远甩开。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真是个畜生。”张子龙这才咒骂一声抽出苗刀,吞天蛙再也不敢懈怠,前肢后腿撑开晶莹的粘膜,在河面上跳跃前进。 …… 血色空间中不分昼夜,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河中飘了多长时间。 天下江河不管多长,总会有穷尽时。 月神墓中的这条自然也不例外,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像是被人拦腰斩断,周身的水流也越来越湍急,而隐隐传来的轰鸣声震慑人心。 彭小蛮好奇的问:“咱们是不是快到地方了?” 潘宇飞却脸色一片煞白,吞了口口水问:“张哥,前面不会是条瀑布吧?” 白发少年环顾左右荒芜的血色帷幕:“没错,都做好准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生路。” “瀑布?那掉下去岂不是要摔死了?”少女满脸恐惧,声音有些颤抖。 “那就要看底下的水够不够深了,运气好的话能留口气。”张子龙坦言道:“记住一定要保证头脚着水,不然肺腑会被震成一堆肉糜。” 水流越来越急,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张子龙指着尽头一处凸起的礁石: “去那!” 身下吞天蛙不敢忤逆,拼命划动四肢向那边靠拢,到了近前一跃而起,稳稳当当立在如孤岛般的礁石上。 最终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道如天堑般的绝壁深渊,飞流直下的河水如银河般没有尽头,放眼望去一片黑黝黝的不知高有几许。 彭小蛮一个劲的摇着脑袋,头饰相撞发出清脆的金铁声: “子龙哥哥,跳下去可是要死人的,我可不跳。” 潘宇飞心惊胆战的点头附和: “张哥,小蛮小姐说的没错,这一看就是死路。要不然咱们再找找?既然生机在这条河上,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往回走,去上游看看?” 张子龙旁若无人的活动着四肢,闻言轻摇头笑: “回去?不提途中有怪鱼拦路,天知道此河源头到底有多远。你能保证其中没有其他凶险?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最起码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潘宇飞连忙追问: “一线生机指的是什么?” 张子龙盘起头发扎了个发髻,用灵霄巾系好: “如果真是无底之渊哪来的这么大水声?”说着助跑几步纵身一跃:“我先走一步,有缘再会。” 下一刻白发少年就淹没在汹涌的瀑布中消失不见。 潘宇飞收起吞天蛙,与彭小蛮面面相觑: “小蛮小姐,咱们怎么办?” 少女小心翼翼的来到礁石边,探头向下看了看: “你觉得你跟子龙哥哥谁聪明?” 潘宇飞挠头苦笑不作回答。 彭小蛮催动真气护住全身,毅然决然的跳下悬崖: “让我跟你在一起,还不如现在死了来的痛快。”少女身影也消失不见。 俊美青年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环顾四周阴森血幕片刻,一咬牙也跟着跳下: “要死一起死,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 湿热,躁动,腐烂的泥腥气。 再次睁开眼,张子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沼泽中,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淡淡的血色之中。 抬起头,发现一轮血红色的太阳升在天空,可见其中居然有个人形的黑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血日散发着令人心底发毛的红光,而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泥沼中偶尔炸裂的气泡就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抬手拨开垂在眼前的发梢,张子龙喃喃自语: “果然刚才那条天堑是个幻术,也只有触发之后才能来到这里,看来这才是月神血阵的真面目。” 天边突然出现一点星光,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飞来,张子龙眯眼打量,片刻后高声大喊: “寻仙兄,我在这里!” 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不光是因为二人终于在这月神墓中聚首,更是因为有了剑法惊人的白衣剑客保护,很多事情就方便的多了。 果然那道真气飞剑剑尖一偏,高速朝这边飞来: “子龙,可算找到你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后远处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白发少年先是一愣,回过神后破口大骂:“李寻仙,我曰你个先人,赶紧滚开。” 身躯高大如同山峰,行进间泥浪滔天,五个脑袋同时怒吼震人耳膜,竖立的蛇瞳中充满了阴毒。 那股熟悉的恐惧再一次袭来。 第二十章 屠蛇 沼泽中随处可见的一处水潭中。 张子龙与李寻仙二人手拉着手藏在水下,嘴里各咬一根芦苇杆用于换气。 距离他们不足二十丈外,恐怖的巨蛇正在四处搜寻,可因为其眼睛长在脑袋两边所以视力不太好,所以对近在咫尺的二人视而不见。 没过一会就失去了兴趣,扭转着庞大的身躯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又过了很长时间,张子龙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水面探出头,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爬到岸上: “李大剑客,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你不用管我,自己带着它跑就行。” 白衣剑客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没有理会少年话中的讥讽,满脸都是疲惫之色: “早知道它眼睛不好,也不至于被活活追了半天。” 张子龙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是我们运气好,你真以为次次都能如此顺利?要知道……等等。”白发少年皱起眉头:“你是说它追了你半天时间,而你居然没有办法把它甩开?” 上一次,白衣剑客的御剑之术带了两人都能避开大蛇追击,这有些……不合情理! 李寻仙点了点头: “这条大蛇比上一次遇见的那条要厉害不少,不光是速度更快,而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通了灵性。有好几次明明已经摆脱了,后来还是被追上,邪门的紧。” 张子龙不由想起猫戏老鼠的场面,脸色顿时大变: “不好,咱们快走!” 不等白衣剑客反应过来,大地已经开始颤动轰鸣,五头巨蛇自他们脚下破土而出,突然的变故把二人高高的掀飞在空中。 人在空中,张子龙与其中一个蛇头四目相对,冰冷,狡诈,讥讽。 果然是通了灵性。 白发少年心头骇然,乾元戒微光闪动,一枚霹雳雷火弹就在蛇瞳处爆炸。鲜血与嘶吼近乎同时乍现,而强劲的气浪把少年身躯吹的老远,刚好避开了另一个蛇头的撕咬。 李寻仙脚踩飞剑接住少年: “你用的什么东西?威力好像不错。” 发狂的巨蛇可没有给他们闲聊的时间,粗壮的尾巴遮天蔽日向这边抽打而来。 张子龙大声提醒: “小心点,这畜生记仇的很,咱们先暂避锋芒。” 飞剑速度极快,剑锋一转带着两人避开了攻击。白衣剑客点头答应,磅礴真气涌入脚下长剑,剑光暴涨转瞬即逝。 果然身后巨蛇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扭转着如山般的身躯进行追击。 “轰!轰!轰~” 张子龙手上不停,霹雳雷火弹接连掷出。巨蛇似乎很是忌惮,追赶的速度也慢慢降下。 李寻仙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兴奋道: “好家伙,看来你这宝贝还不少,要不然咱们联手给它来个狠的?” 白发少年听得连连摇头: “霹雳雷火弹对它伤害有限,你我二人状态又不好,还是先想办法休整一下再说。咦,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去那。”说着指向北面的一座大山。 双方一追一逃,李寻仙御剑升空直接落在了山头,而巨蛇却只能从山脚开始蜿蜒上爬。 要知道此山高有千丈,巨蛇一时半会绝不可能登顶。 李寻仙收起飞剑气喘吁吁: “拿个主意,怎么才能甩开这条妖蛇?再这么下去我非活活累死不成。” 此处山顶无峰,反而像个人为修建的广场,方圆百丈地面平整,如同被人用剑削出来的一样。 张子龙一边打量周围环境一边道: “跑不掉那就不跑了,咱们可以依靠这里的地形与它周旋。” “什么意思?” 白发少年指着脚下山峰问: “你可听说过秦王绕柱的典故?” …… 半个时辰后,巨蛇总算成功登顶,可是面对它的却是纯粹到极致的剑气。 白衣剑客手持长剑迎风而立: “妖蛇,吃我李寻仙一剑。” 剑出鸿蒙! 手捏剑诀,三尺青锋在空中消散,剑气冲天而起汇聚成一条剑气长河奔流而下,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巨蛇也感到一丝危险,五个头颅同时后退,粗壮的身体盘旋在身前相抗。 “噗噗噗~” 剑气入体的声音响成一片,巨蛇的躯干鳞甲四散,无数拇指粗的小洞中流出殷红鲜血。 可是这条巨蛇实在是太大了,这些伤对它来说连皮外伤都不算。 硬吃白衣剑客一招绝技,巨蛇怒吼着向他扑来,石块坍塌天地变色。 “轰轰轰~” 霹雳雷火弹的爆炸声自巨蛇身下传来,声音十分沉闷。大片的血迹从没有鳞甲保护的腹部洒下,吃痛的巨蛇分出两头向这边咬来。 张子龙手中拎着两枚霹雳雷火弹,就站在悬崖边上,等蛇头攻来纵身一个后跃跳下山巅,同时掷出手中的雷火弹。 巨蛇侧头想要闪避,白发少年抬手又是两颗,刚好撞击在之前的那两枚上。 “轰隆~~” 火光冲天中,激射的银针统统刺入蛇目之中。后者痛的悲鸣一声,鲜血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 张子龙人在空中大喊一声:“还不快来。” 李寻仙的飞剑如电光火石般赶到,接着少年后俯冲下山。 只留下山巅伤痕累累的暴躁巨蛇。 山脚下,李寻仙吃了两个肉饼后打坐调息,想要击杀巨蛇靠的就是御剑之术,所以他要尽可能的恢复真气。 张子龙站在一旁,仰头看着正在下山的巨蛇: “就算是普通野兽,面临危险也知道逃命,而看这架势巨蛇是想跟我们不死不休了。如果说是通了灵性,那这也未免太笨了。” 巨蛇虽然体型庞大,但是并没有长脚,蜿蜒爬山不光会浪费大量气力,更重要的是速度很慢。 而他们有飞剑相助,近乎瞬间就能达到山顶,又能在下一刻来到山下。同时又有充足的时间进行休整,可以说只要巨蛇铁了心不逃的话,它就会被斩杀在这座无名山上。 只不过是费些时日罢了。 …… 这片血日沼泽不分昼夜,所以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这座山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出山崩地裂的轰鸣声,虽转瞬即逝但声势骇人。 张子龙再一次纵身跃下山峰,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当年在广陵城外,回过神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李兄快来!” 他已经跌落到山腰了,飞剑居然还没有过来。 李寻仙顶着黑眼圈满脸疲惫,脚踩剑光接住少年后忍不住抱怨: “实在是不行了!我这眼皮一直在打架,闭上眼脑子就一片空白。要不咱们先撤,等睡一觉再回来?” 白发少年在楼兰显然已经习惯了熬夜,此时虽然也有疲态可远没有到达极限,闻言皱眉: “行百里者半九十,事到如今必须分个你死我活。精神点,它快不行了。” 山顶上遍地碎石,大滩大滩的血迹随处可见,有些已经发黑。 而此时的巨蛇模样十分凄惨,不光遍体鳞伤,就连脑袋也只剩下两个。可它依然固执的向山下追去。 剑光来到山下可速度却丝毫不减,张子龙侧头一看吓得大叫: “李寻仙,你他娘的怎么睡着了?快起来!” 白衣剑客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后连忙控制飞剑停下,落地后直接瘫倒在地,摆着手喃喃道: “真不行了,你让我睡一会,就一会,半炷香就行。” 张子龙上前揪着他的衣领: “喂,起来!现在可是生死关头,咱们不能功亏一篑!想想你师父,想想你的七星玲珑灯。给我起来你!” 可李寻仙愣是眼皮都没睁开,显然已经陷入昏睡。 张子龙松开手,任由对方跌倒在地“呼呼”大睡: “我呸!就这还他娘的唐国剑客,丢人现眼。” 他承认对方剑术确实通神,可是在精神毅力方面,还不如他手下的陷阵营普通士卒,他们不眠不休长途奔袭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张子龙蹲在李寻仙面前,挽起袖子给了他几个大嘴巴: “李兄,李寻仙,李大剑客,起床啦!” 可是后者没有丝毫反应。 白发少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起身来到不远处的山凹上方。这里居高临下,又是巨蛇追击的必经之路,少年决定把这地当成决战之地。 …… 当李寻仙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张子龙正生火烤着蛇肉,那漆黑的色泽瞬间惊醒了白衣剑客: “我草,不好意思居然睡着了,那条巨蛇呢?” 张子龙举起手中烤着的蛇肉: “已经死了。早就跟你说它是强弩之末,在那边被我用霹雳雷火弹炸死了。” “哦?我去看看!”李寻仙睡了一觉精神充沛,脚下生风没入山道不见。 张子龙一边转动着手中蛇肉,一边看着对方的背影喃喃自语: “有些事看得,想得,可说不得,问不得。” 昔日如山峰般的庞大身躯,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五个蛇头被连根斩断不知所踪,身上的鳞甲也被撬下,只剩下一条如山峦般的躯干屹立,全身血肉模糊不成蛇形。 李寻仙拔出宝剑戳了几下,见确实已经死绝这才迈步打量。 巨蛇身上有不少焦黑的伤痕,应该就是那个霹雳雷火弹造成的。可真正的致命伤却是躯干上那七处恐怖的血洞,宽约一丈见方,近乎完全贯穿了巨蛇厚实的身体。 大量鲜血流出,甚至在地上形成一座不小的水塘,只不过里面积蓄的不是水,而是蛇血。 到底是什么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口,白衣少年不得而知,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同路人有些神秘。 …… 当白衣剑客回来的时候,手中拖着一个磨盘大小的蛇胆: “你好像把最宝贵的东西给忘了。” 张子龙递过已经烤好的蛇肉: “没有,只不过这条巨蛇是咱们两个联手击杀的,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李寻仙接过来咬了一口,看着漆黑可怖的蛇肉入嘴即化,腹中一片暖洋洋的,丹田气海的真气也在快速恢复。 白衣剑客满脸陶醉的感慨: “不愧是个怪物,仅仅这肉就不亚于一般的天才地宝。如果现在来壶美酒相配,那才真是快活似神仙。” 乾元戒微光闪动,凭空出现一个酒坛,张子龙推到他面前: “上好的万蛊浆。” 李寻仙没有丝毫惊讶,揭开泥封喝了一口大呼“痛快!” “多的我也不说了,这蛇胆我也带不走,你收下全当酒钱吧。” “那我就笑纳了。”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走到磨盘大小的蛇胆面前,伸手覆在上面,乾元戒泛起明光,偌大的蛇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一手蛇肉一手酒的李寻仙赞叹: “真是个好宝贝,怪不得你身上的零碎那么多。” 张子龙回身坐下,对白衣剑客拱了拱手: “李兄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应当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并非在下有意相瞒还请李兄恕罪。” 李寻仙灌了口酒,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不怪你,出门在外谁没有几个秘密?今天你我兄弟二人击杀大蛇一雪前耻,来,干一个。” 二人边吃边喝,一坛酒被他们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个干净。 李寻仙脸上已经有了三分醉意,长身而起就要放声高歌。张子龙连忙拉住: “李兄克制一下,此地凶险不宜节外生枝。” 白衣剑客大袖一挥满脸桀骜: “怕什么?我李寻仙长剑在手,天下英雄尽皆俯首。” 张子龙黑着脸还要再劝,不远处却想起一个阴冷的声音: “是么?外乡人口气倒是不小。咦,你身上怎么会有附身蛊的气息?” 张李二人寻声望去心中顿时一沉,来人一身紫袍,肤如凝脂,长的阴柔邪魅分不清男女。 五毒教教主,赤练仙祝融。 祝融闭目感应片刻,顿时面沉如水: “把本教主的附身蛊还回来。” 李寻仙冷笑一声: “那要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言罢剑出三寸,逼人的剑气冲天而起。 张子龙眼角扫动,树林灌木中影影绰绰,显然是五毒教弟子已经把这里完全包围: “李兄,先别急着动手。”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蛊皿,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条取自黑人体内的蛊虫,形似蝎子通体紫色,只有小指指尖大小: “祝前辈说的可是这个?” 祝融眼角抽动紧走两步伸手: “不错,把它还给我,本教主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张子龙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还给你自然可以,不过光凭不为难我们绝对不够,不知道祝前辈能拿出什么交换?” 特典篇 淮国末路 五月初五,淮国都城上京。 国子监外,郎朗的读书声充满了朝气,楚轩身穿儒袍手捧书卷: “读书读书,莫问前途。” 一名青年贡生起身作揖,满脸疑惑的发问: “先生何出此言?如今大淮国革新变法蒸蒸日上,我辈读书人恨不得立马投身其中报效国家……” 楚轩面色阴郁厉声打断: “住嘴,你区区一个贡生,腹中没有多少点墨就敢在这妄谈兴衰,实在是可笑至极!” 屋内众学子纷纷起身:“先生恕罪。” 楚轩冷哼一声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 “咚咚咚咚~” 胜天府衙门外的击鼓声打破了平静,上百名掌柜打扮的商人跪地喊冤:“张大人,请您替我等小民做主啊。” 门口衙役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派人去后堂禀告。 张浩然放下手中的书:“又是那些商贾来喊冤的?” 衙役恭敬回道:“是的大人,他们是听闻大人您廉洁公正不畏强权,自淮国各地慕名而来,现在都在外面候着呢。” 张浩然仰天长叹: “往日想做个好官,只需要依法行事,按律宣判即可,可如今我又能寻什么法呢?也罢,升堂吧。” 胜天府正堂十分宽阔,长案高悬‘正大光明’匾额,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肃穆而立。 张浩然身着淮国二品官服迈步上殿。 “威武~~~~~” 台下商人纷纷双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你们想要状告何人?” 商人们依然跪地不起。最前面的是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闻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举过头顶,双膝交替跪行至近前: “启禀张大人,我与诸位同行不告任何人,只告此新法不公,另外还有血书一封还请大人替小人做主,上传天听。” 旁边小吏连忙接过转送到案前,张浩然先是打开那封血书,一个个红彤彤的名字映入眼帘,大致一扫居然不下千人之名。 而底下跪着的其余商人也纷纷从怀中取出血状呈交。 血状之下,是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名曰‘商律’。 张浩然嘴中发苦。 …… 西北凉州,千里戈壁中矗立着一座雄城名叫‘戎边’,墙高三十丈内屯十万兵,过往商队不计其数十分繁华,此地也是淮国门户之一。 出了此城再往北行就会进入草原,那里的蒙国强盛常年战乱。 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漫天的黄沙中有一支商队向戎边城赶来。人数不多不少也就三四百人,可却押运着大大小小的马车不下百辆。 商队来到城门口,守城官眼中顿时一亮,率领士卒拦在面前: “站住,你们打哪来的?可有路引?” 队伍中快步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健壮青年,双手恭敬的递上路引道: “回这位官爷,我们是徐州的行商,这次是去草原上贩卖一些瓷器茶叶。” 城门官看了看盖着各地印章的路引,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又是去草原做买卖的!最近这世道还真是变了,原本你们这群商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最怕的就是跟那些蛮夷打交道。如今怎么突然都变了?打破了头争先恐后的去草原?” 健硕青年献媚的笑着上前: “官爷说笑了,我们这些做买卖的人风里来雨里去最不怕吃苦,咱们淮国的瓷器茶叶深受草原那些贵族的喜爱,小人这不是也想赶上东风赚点薄财。” 城门官指着商队押运的马车厉声质问: “这么点人居然压了这么多货,我看你这是倾家荡产想要北上投敌吧?来人,给我搜。” 青年脸色大变:“使不得使不得,是小人不懂规矩,请官爷手下留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看不清数额的银票,悄无声息的塞入城门官手中。 “停!”后者光明正大的展开银票一看,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狂喜:“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算了,放行!” 青年满脸愤慨却不敢出声,接过盖好了印章的路引进城。 商队一路行进根本不做任何休整,在采买了大量补给,带足了饮水后直接向北门行去。 北门这里人头攒动不下数万之众。大家都是出城的,长龙一般的队伍弯弯转转打了好几个折,三百人的商队加入其中根本翻不起一点水花。 健硕青年见状连忙回身来到一辆马车前恭敬道: “主人,看这架势咱们今天恐怕是出不了城了。” 马车内铺着地毯十分华丽,里面分别坐了三个人,一个手捧古籍的美貌女子,一个体型魁梧健壮的青年,还有一个面色威严鬓角泛白的中年人。 原福州之主广陵王赵匡,世子赵修武,郡主赵飞燕。 中年男人皱眉道:“那你去安排一下住处,咱们明天再出城。” 话音刚落,赵飞燕放下手中古籍道: “爹,此事不可,咱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才躲开皇城司探子,必须立刻出城不能当误片刻,不然就是前功尽弃。”说完对马车外的青年下令:“你去城门处跟对方交涉,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手段,今天咱们都必须要出城。” 青年面色一肃领命离去。 赵修武有些不以为意: “姐,我看你就是小题大做,咱们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就算休整上三天皇城司那些人也追不上来。” 妩媚女子闻言皱眉: “你太小看皇城司的力量了,经过复盘我已经确定当年在福州所发生的一切,暗中都是皇城司在运作。要不是最后赵安定太过贪心,导致收官仓促引起事端,现在他可就是最大的赢家。” 说起三年前的往事,赵飞燕脸上露出些许苦涩。 赵修武向来不擅长察言观色,闻言有些惋惜: “当年张子龙那么信任你,为什么最后姐姐会站在赵安定一边?居然还亲手杀了他。这事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妩媚女子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赵匡出声呵斥: “住口。飞燕做得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咱们父子二人,以后再说这样的浑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赵飞燕叹了口气: “爹,别说了。毕竟是我亲手杀了他,这辈子欠的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还上。可是眼前最重要的就是离开淮国疆域,赵启跟孔太二人已经疯了,大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必须赶在那之前脱身。” 赵匡从旁边端起一杯热茶轻抿: “你一直说淮国将会大乱,甚至不惜放弃一切家业北上逃离。可为父这三年来看的却是国力昌盛,百姓们安居乐业,不知这乱从何来?” 妩媚女子挑开窗帘,指着人声鼎沸的外面道: “他们就是霍乱之源,明面上的歌舞升平不足以粉饰越发激烈的矛盾。孔太的一部‘商律’直接把商人税收提高百倍不止,越有钱财税收越多。连华家也不能幸免,双手奉上半数家底后黯然离开上京。现如今的淮国商贾过得连最底层的农夫都不如,试问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赵匡看着外面纷乱的街道摇了摇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商律再苛刻这群行商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们拿什么跟朝廷叫板?” 赵飞燕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 “爹你可别忘了,淮国可是以商立国,数百年下来商人树大根深早就跟淮国融为一体,它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朝廷的想象。孔太是夫子治国,所推律法太过不食人间烟火,短期内看似繁荣蒸蒸日上,不过是竭泽而渔罢了。等到商人们不堪鱼肉纷纷逃出淮国,那时候朝廷一切富庶假象都会被打回原形。这天下,想不乱都难。” 说完出神的看着窗外:“事实上,已经开始乱了,这些人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逃出淮国么?” …… 商律作为淮国改革之根本,总的来说就是通过加收商贾的关税、市税等商税,来减免朝廷的其它赋税,比如百姓的田税、户税、丁税。 就拿行商来说,原本跑一趟可以赚白银一千两,刨除开销还能剩余七百两。现如今光各种税收就要上交五百两,刨除开销只能拿到二百两。 如此就等于把整个淮国的负担统统压在商贾头上,民间自然是安居乐业了,国库也越发的充盈,可以拿出更多的钱去兴修水利,官道,去赈灾、犒劳边军。 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此次变法是大好事。 可商人辛辛苦苦赚的钱却都给国家交税了,过得连奴隶都不如。现实是已经有很多商人不堪重税,索性变卖家产回乡种地了。长此以往…… 一切正如赵飞燕猜测的一样。 …… 五月初五当天,徐州商会开始罢市,上至州城下至县城近乎半数商铺关闭。 五月初八,江州商会也开始罢市,百姓想买些东西,往往跑了好几条街都找不到开门的商铺。 五月十五,燕州粮商联合罢市,导致民间无粮可买百姓们怨声载道,最后甚至出动了边军此事才得以平复。 五月二十,工部委托民间冶炼的五万斤生铁延期,派人一看后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 淮国已经乱了,甚至连高居庙堂上的孔太也觉得有些棘手,彻夜不眠的与幕僚商议对策。 可是这仅仅是个开始,任谁都没想到这场狂风暴雨居然来的如此激烈。 五月二十一日,原本已经被架空的徐州王赵旭振臂一呼,兴兵五万占领州府,诛杀徐州刺史宁弘义,节度使刘元基。废除商律的他身后站着无数豪绅,军械钱粮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叛乱消息传到上京的时候,赵旭已经募兵二十五万夺取了北部关隘,誓言要与朝廷大军一决雌雄。 整个庙堂为之震动,赵启龙颜大怒命李元魁为平叛大将军,楚青山为监军,领兵二十万南下征讨。 同时下令皇城司秘密押解各州王爷家眷回京。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六月初三,徐州战事胶着,楚青山作为此次平叛大军的监军,论实权还高过李元魁一筹,他派人给江州、福州两地刺史送去密信,邀请他们共同平乱。 果然战事正酣之际,江州、福州两路湘军也攻入徐州,打了对方一个措不及防,义军被杀得节节败退。 可赵旭宁死不降,率军在徐州大地上寸土必争,硬刚各路官军。 可还是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被剿灭时。 旁边江州突然发起叛乱。义军由江州王世子赵正初率领,他趁着江州军力空虚,以不足五千之数就攻下了连山郡郡城,然后在商贾的大力支持下,起兵四万直扑州城。 最后在城内商贾的里应外合下,居然还真就凭借区区四万兵力拿下了这一州府城。 前线的江州兵听到消息顿时军心大乱,最后不得不撤兵回防。 而福州也不甘示弱,事实上简直是雷厉风行,一直龟缩在东南一隅的华家毅然选择揭竿而起。 镇海城众志成城。 由华羽挂帅,吕今瑶为副手,臧霸为先锋,统帅三万金甲陷阵营北出双龙山,一路上各个城池望风而降,百姓们夹道欢迎没有遇见丝毫抵抗。 直到面对严防死守的广陵城下,华羽满脸冷笑的推出五百架千机车。 守城将士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开门投降。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淮国乱成了一锅粥。各州或多或少都有义军揭竿而起,中央禁军四处救火疲于奔命。 六月中旬,华家占领福州全境。 华羽率领一万先阵营西进支援,到了七月下旬,李元魁大军粮草告急无奈撤军。 徐、江、福三州更是缔结了共同抗淮的盟约,声势一时无两。 至此淮国九州只剩其六,赵启因此大病,由太子赵安邦监国。 可是毕竟是年轻气盛,监国后的太子直接下诏抽调燕、青两州边军南下平乱。 …… 如果说三州反叛只不过断了淮国一条臂膀,而这招昏棋却种下了无边恶果。 同年八月,一直在北边抗蒙的游马国宣布投降。 蒙国正式统一北方草原,没有后顾之忧的蒙国立刻勒令手下附属国组建五十万联军南下淮国,连天接地的骑兵无边无际,如烈火般点燃起战端。 事出突然,青、燕两州又兵力不足,蒙国联军的铁蹄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全境。 至此,淮国前有恶虎后有群狼,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第二十一章 地行兽 血日当空,山脚下一片肃杀之气,面对五毒教的包围白衣剑客面无惧色。 祝融双拳紧握,语气如同坚冰般冷冽: “就凭你也想跟本教主谈条件?” 张子龙依然满脸笑意,举起手中的蛊皿: “祝前辈,这可是个宝贝。说实话为了拿到手颇费了一番周折,仅凭你一句话就想拿去,是不是有些蛮不讲理了?” 祝融眼中杀机暴起: “这原本就是我的,你现在居然说本教主不讲道理?” 白发少年耸了耸肩,语气充满了无奈: “前辈说得对,可有句话叫入乡随俗,你们不就是这样对付我们这些外乡人的么?看见好的就抢,实在不行就杀。晚辈觉得既然现在东西在我手上自然就是我的,没错吧?” “不自量力!” 少年脚下突然破土而出一点红芒,直奔身体钻去。 张子龙目光一凝:“噬心蛊?看来祝前辈是不准备谈了!” 红芒突然熄灭化为尘埃落地,白衣剑客归剑入鞘: “李某眼中容不下这等污秽之物。” 祝融额头鼓起青筋,厉声呵斥:“找死!” 张子龙连忙高举蛊皿:“且慢!我李兄的剑祝前辈也算见识了,你觉得附身蛊能不能挡下?” “你在威胁我?” “晚辈说的这些只是事实而已,应该算不得威胁。” 祝融脸上神色变换,最后双手负后直视二人: “行,只要把附身蛊还给本教主,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不过这事没完,等出了月神墓我自然会向你们讨个说法。” 张子龙拱手:“前辈英明。” …… 当李寻仙御剑带着白发少年离开时,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从祝融那里他们得知月神墓共分三层,一层看似无害可如果克制不了自己的贪念当误了行程,就会与那条大河失之交臂,随着血幕崩塌而死。 他们所在的二层就更为凶险,除了数之不尽的毒虫瘴气外,还有有五大异兽守护,分别是蛇、蝎、蜈蚣、壁虎、蟾蜍,正是匍匐在月神脚下的那五只。 而且因为头顶血日的缘故,此处的所有生灵都十分嗜杀,根本无从驯服。他们会至死方休的追杀一切外来之人,这也是为何那条巨蛇如此执着的原因。 第三层则颇为神秘,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最重要的是想要进入必须要拿到开启月神墓的两把钥匙,而它们正在三尸教与月神教的手中,想要拿到势必不易。 张子龙面沉如水: “看来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找到月神教问个明白了。” 白衣剑客一边驾驭飞剑一边惋惜道: “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找到转生蛊,具体事情当然是你来拿主意。不过刚才那条大蛇的尸体,可就白白便宜了五毒教那帮人了,要我说就应该全部带走。” 张子龙抬手看了眼乾元戒摇头苦笑:“我也想啊。” “现在往哪个方向?” 白发少年闭目思索: “那大蛇追了我们那么久都没见其他怪物出现,看来他们很可能有自己的领地划分,既然如此就沿着一条路笔直前进,总会遇到其他人,或者怪物……” 李寻仙身体一僵,有些不可置信: “一条怪蛇我们就吃不消了,难道你还想去找其他怪物的麻烦?” 张子龙语气轻松: “当然,面对只知前进不会退缩的怪物,想要杀死我有一百种办法,李兄尽管放心便是。” 李寻仙虽然怀疑但也不好再过追问,闻言点头:“行,那就听你的,反正连怪蛇都抓不住我们,量其他怪物也不在话下!” 剑光一转,飞剑笔直向东而去。 …… “都滚开,让老子来!”古吞天满脸战意,高声喝退手下弟子,迈步就向前方杀去。 人群包围中的是一只巨大的壁虎,四肢着地也有两丈高,十丈长,再加上七八丈长的尾巴,活脱脱像条四脚蛇。 血咒术! 冲锋中的古吞天面上浮现血色纹路,体型顿时暴涨一圈,速度更是成倍增加,如一道血箭高速激射。 “轰~” 健硕青年双拳其出,正中壁虎尖尖的脑袋,庞大的身躯都有些后退,可见青年力量是何其强劲。 血天堡作为巫门魁首,所修咒法十分特殊,别人都是对外施咒而他们是对自己施咒,不断强化自身来达到增加战力的目的。 而此地血日高悬,更契合血天堡的功法发挥。 四脚蛇体型柔软攻击手段单一,被攻击后吐出如鞭长舌卷向青年,速度十分迅捷。 古吞天不躲不避,身躯被壁虎长舌缠个正着,可面上没有丝毫惊慌: “没想到月神墓中居然会有早就绝种的地行兽,真是天助我也,不过就凭你根本就伤不了我。” 刚说完古吞天浑身血色真气又一次爆发,面上的赤色纹路更加繁复,原本就健硕的身躯上青筋暴起,困住自己的长舌被它活生生的撑开。 神力惊人。 抓住来不及收回去的长舌,古吞天左右手交替后拽,硬是把硕大的壁虎拉到自己面前,拳头上血光覆盖,拳拳到肉的声音顿时响起。 周围血天堡弟子纷纷喝彩。 古吞天凭借蛮横力道吊打地行兽,最后一拳直击头部,壁虎硕大的身躯仰面倒地: “地行兽?不过如此!给我把它绑上,等出了月神墓拉回山门慢慢驯化。” 古吞天双拳对撞满脸傲气,手下弟子满脸钦佩之色。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呆在当场,原本伤痕累累的地行兽周身泛起土黄色光芒,身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呼吸间的功夫就生龙活虎的仰头嘶吼。 古吞天先是一呆,回过神后猖狂大笑: “不愧是上古异种,这才值得我放手一搏,咱们继续。” 一人一兽就这么又打在一起,地行兽虽然攻击手段单一,但近乎是不死之身,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快速恢复。 一个时辰后,古吞天脸色就有些发黑: “别看了,大家一起上,这怪物邪性。” 上百名血天堡弟子领命杀来,地行兽被打的节节败退,甚至有一次长尾都被斩断,可就算如此重伤它也能自行恢复。 血天堡众人是越打越心惊,不知道如何才能彻底击倒面前的怪物。 就在他们乱战在一起的时候,远处灌木中却有两双眼睛在向这边打量。 彭小蛮看的津津有味: “是血天堡的人哎,不愧是我们巫门第一大帮,血咒术确实厉害。啧啧,不过这怪物也太耐揍了吧,怎么打都打不死!” 潘宇飞苦笑一声: “小蛮小姐,你忘了在月神谷的时候血天堡是怎么对付我们的么?他们可是咱们的敌人。而那个怪物名叫地行兽,传说是上古南疆的一种异兽,现如今早就已经绝迹。” 彭小蛮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自己脑门: “哎呀,我都忘了三尸教已经跟血天堡闹掰了,那么这群人就是敌人咯?咱们要不要上去捣乱?” 俊美青年慎重的摇了摇头: “地行兽只要脚踩大地就近乎拥有不死之身,血天堡的这些人根本对付不了。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不是咱们两个能对付的了的。” 彭小蛮翻了个白眼: “看你那副怂样,他古吞天是血天堡少堡主,你潘宇飞也是月神教少教主,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活该蛊门挨欺负。” 潘宇飞哑口无言,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根本就没办法跟少女讲道理。他可以不怕古吞天,可是对方毕竟有上百名血天堡弟子在身边,真动起手来根本没有胜算。 就在这边局势胶着的时候,远处天边出现一点繁星,正是一直向东的李寻仙二人。 张子龙眼尖,隔了老远就看到这边的战事,连忙对白衣剑客道: “升上去,别让他们发现我们。” 李寻仙长啸一声:“得嘞,客官抓好咯!” 剑尖上扬近乎垂直,张子龙头晕眼花,双手死死抱住白衣剑客的腰: “慢点,李寻仙你大爷的。” 剑光隐没在云层,两人居高临下打量战局,张子龙皱眉问: “如果是李兄出手,对付这怪物有几分胜算?” 白衣剑客看了半天摇头苦笑: “我见过古吞天出手,血咒术十分厉害,此怪虽然不像蛇怪那般具有攻击性,可这恢复能力实在是太过逆天。如果我全力出手的话,三剑应该可以斩杀。” 白发少年闻言点头: “如此就好,现在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是。” 李寻仙追问: “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去找月神教么?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子龙目光落在彭小蛮二人的藏身之处: “这怪物肉身恢复如此惊人,用来炼药绝对是宝贝。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有少教主在还怕找不到月神教么?” …… 地上局势越来越严峻,血天堡弟子死伤二十多人,可地行兽依然生龙活虎。 古吞天气得连连怪叫,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大壁虎身上,后者被打的东倒西歪血溅满地,可没过多久就再一次龙精虎猛的站起身。 又相持了半个时辰,古吞天最终选择撤退,可地行兽却不愿意任由他们离去,四脚如飞的缠上来。 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爬起来。 远处观战的潘宇飞满脸笑意: “这古吞天平常狂的没边,今天总算是遇见硬茬子了!依我看他想要躲过今天这关恐怕很难,说不定就被地行兽给磨光了力气然后吃掉。” 彭小蛮白了他一眼: “别幸灾乐祸,说的跟你能对付得了地行兽一样。” 潘宇飞闻言脸上笑意更浓: “可别小看蛊门的手段,真要是让我对上地行兽,胜负还真就两说了。” 而此时,远处血天堡一行人由古吞天殿后,突然改变方向向他们藏身这边撤离。俊美青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喂喂,不是吧,真的过来了!” 彭小蛮也面带惊恐: “乌鸦嘴,现在怎么办?咱们赶快跑吧!” 潘宇飞点头赞同,两人从藏匿的灌木钻出,迈步向西逃窜。远处的古吞天激战正酣,见到他们背影顿时一愣,回过神后大声下令: “追,追,赶快给我追!记住抓活的。” 只要能抓住他们,月神教与三尸教就会投鼠忌器,古吞天如何不兴奋。 沼泽中三方追讨形成了奇怪的一幕,云层中的李寻仙看的“哈哈~”大笑: “这两个家伙也太倒霉了吧,居然自己送上门,要知道古吞天可是对他们觊觎已久了。” 张子龙却没有笑,反而面上有些担忧: “咱们跟上去,绝对不能让血天堡抓住二人,不然我们就麻烦了。” 现在月神墓中大致有五方势力,五毒教血天堡算是敌人,月神教与三尸教算是潜在的盟友,而其他门派则亦敌亦友。 血天堡如果抓住二人,很可能会打破几方之间的平衡。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无论想要干什么都会变的寸步难行。 白衣剑客点头应是,剑诀一引追赶过去。 …… 彭小蛮撒腿狂奔,无奈体型娇小双腿也短,很快就落在了身后,急的对前面的俊美青年提议: “你还不把你的大蛤蟆叫出来,不然施个轻身咒也行。” 潘宇飞身体也算不得强健,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全靠着真气强撑,闻言苦笑: “吞天蛙在平地上速度还没有我们跑的快呢,再说小蛮小姐,我要不是施了轻身咒,你能跑的这么快么?” 后面追兵越来越近,彭小蛮急的都快哭了:“你的本命蛊叫吞天蛙,赶快放出来把古吞天他们都吞了啊。” “咱们还是赶紧跑吧,那里有片桃花瘴,跟我来。”俊美青年眼睛一亮,抬手给两人身上洒上一些光粉,变转方向冲着一片粉色毒瘴冲去。 后面追兵却停在外面裹足不前。桃花瘴可是南疆出名的毒瘴,而他们血天堡又没有防范的办法。 古吞天再次出拳轰退地行兽,见状大骂:“连两个孩子都抓不住,真是废物。” 弟子门面露愧色。 “轰轰轰~” 可此时桃花瘴内传出一阵轰鸣,没一会彭小蛮二人就面色惊恐的跑出桃花瘴,一边跑还一边高喊:“快逃,里面还有个大家伙!” 第二十二章 齐聚一堂 血天堡的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少女二人错身而过,这才瞠目结舌的看着桃花瘴中出现的怪物。 大如磨盘一样的头颅,通体绿色浑身笼罩在粉紫色毒气中,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条腿交替前行,光露在瘴气外的身躯就足足有五十丈长。 赫然是不知道多长的巨型蜈蚣。 还在跟地行兽对峙的古吞天心头大惊,冲着门下弟子大吼:“那是飞天蜈蚣,快跑。” 说完一拳逼退面前壁虎,双脚如飞的追向彭小蛮二人。 血天堡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怪叫着逃跑。 可是身后的巨型蜈蚣速度十分惊人,没一会就追上了跑的慢的血天堡数名弟子,寒光闪闪的腿一掠而过,如刀锋般把人切成了碎片。 这飞天蜈蚣不同于地行兽那般攻击乏力,外有毒烟笼罩内有镰刀般的长腿,根本不用刻意进攻,行进间就杀力惊人。 祸不单行! 倒地的地行兽也一个翻身,四脚如飞的追来。人群顿时大乱,哀嚎声此起彼伏。 桀骜不驯如古吞天也不敢停留片刻,对身后弟子的呼救视而不见,埋头只剩下逃命。 云层中的李寻仙面色凝重道: “居然同时出现两头怪物,这下可麻烦了!就算是我亲自下去也是捉衿见肘,人咱们还救不救了?” 张子龙摇了摇头: “只要他们不是被血天堡抓到,死活倒也没那么重要。咱们先跟着静观其变,如果有机会就救,实在不行就算了。” 白衣剑客御剑跟上。 地上跑在最前面的彭小蛮瞅空回头一看,顿时吓得怪叫:“妈呀,这飞天蜈蚣未免也太快了吧。” 此时身后那条身长过百丈的巨大蜈蚣,赫然已经追到了不足三十丈外。跑在最后的古吞天甚至已经闻到了对方嘴里的腥气,可就算如此也不敢回身迎战。 飞天蜈蚣,蛮荒异种,聚五行之金无坚不摧,又有护身毒瘴令人触之体痹,生性残忍喜食肉浆,非人力可以抗拒。 他血天堡的血咒术讲究的是强化自身,可就算肉身再怎么坚如磐石他也不想跟飞天蜈蚣这样的怪物硬碰硬地正面刚上一场。 “月神在上,降咒于汝。体若轻鸿,御风而行。”前面跑着的潘宇飞突然给他施了轻身咒。 古吞天速度大增,可眉头却抖动几下满脸不爽:“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宇飞满脸真诚:“咱们暂且休战,必须联合在一起才有可能逃生,古少堡主觉得如何?” 古吞天冷笑一声,身形渐渐超过彭小蛮二人:“我可没有求你帮忙。先走一步,怪就怪你太天真了。” 说完再次加速,双方距离迅速拉开。 俊美青年苦笑不已:“你这个混蛋。” “轰轰轰~~” 身后那些血天堡弟子暂时拖住了飞天蜈蚣,可是地行兽却从旁飞奔而来,猩红的长舌也悄无声息的射来。 “咚~” 打在青年身后的困蛊笼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潘宇飞向前一个踉跄,更加发足狂奔起来:“小蛮小姐快跑,地行兽来了。” 彭小蛮大骂:“废话,我又不瞎。” …… 身后高空,李寻仙轻轻摇头:“这两人撑不了多久。” 说话间远处出现一朵黑红色的云团,隐隐有“嗡嗡~”声传来。 张子龙正准备开口,看见那朵云团却是脸色大变:“快调头!” 白衣剑客一时没反应过来,飞剑速度很快,高速接近了那朵怪云。 巴掌大小,头生两条弯曲触角,眼睛奇大的向外鼓着。黑红色甲壳,身有六肢两条后腿尤为粗壮,扇动着两张薄膜般的羽翅。 血蝗!!! 铺天盖地的血蝗汇聚成云团,数量何止千万? “我草!”李寻仙大喝一声,在最后关头调转剑光,与血蝗群擦身而过。 可还不等他松口气,后面‘云团’就仿佛闻到血腥气的鲨鱼,同时变向追来,速度犹在飞剑之上。 张子龙耳边充斥着血蝗翅膀煽动的轰鸣声,大叫道:“赶快落地,这东西根本杀不完。” 下一刻,虫群形成的云团就把二人身形淹没。 血蝗相互趴在对方身上拼命向内部挤去,层层叠叠围成了个球形,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并蒂青莲!! 一声轻啸,凌空绽放两朵莲花击散了虫群,护住二人向地面落去。 “咔咔~” 令人牙酸的啃噬声传来,李寻仙瞠目结舌:“这什么鬼东西?” 真气化形而成的青莲上覆满了血蝗,要知道白衣剑客的这招剑法蕴含了逼人的剑意,常人触之必死。可在这群血蝗面前仿佛成了最好的补品,它们争先恐后的啃食着磨盘大小的青莲,后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 而两人下落的身形也突然变慢,低头看去更是心里发毛,血蝗汇聚的‘云团’正拖着他们飞行。 张子龙语气急促: “这些虫子叫血蝗,是沼泽中特有的一种毒虫,本体脆弱毒性也不强,可是它却能吞噬真气,并且不惧一般的真气攻击。数量少的话很好应对,可看这规模已经不输于上次遇见的那次蛇潮了。天空是它们的主场,我们必须落地才有生机。” 李寻仙脸色凝重,手中长剑明光大放:“你自己抓紧,没有我的真气加护出去必死。” 白发少年原本是被李寻仙夹在腋下,闻言爬上他的背:“抓紧时间。它们死后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方圆百里的血蝗都能闻到,所以只会越杀越多。” 李寻仙低头看了眼脚下密密麻麻的虫群,眼中升起一丝厌恶:“李大剑仙这就送你们升天。” 说完双手持剑高举过头,白衣剑客闭上了眼睛: “天道浩瀚,吾之所愿,天外之剑。” 剑天阙! 白衣剑客体内剑气冲天而起,手中长剑开始暴涨。 一丈、两丈、三丈、五丈、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足足五十丈的巨剑顶天立地,这方天地都清晰可见,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遥遥望来目露震惊。 李寻仙手持天剑长啸一声:“看剑!” 巨剑划破天际,头上血日都为之变色,血蝗汇聚的‘云团’被一分为二,脚下露出宽十余丈的缝隙。 抬手甩出长剑,白衣剑客手比剑诀:“走!!!” 剑光如流星一般轰向地面,速度之快犹如疾光电影。 …… 极远方的沼泽中,月神教教主潘华茂双手负后:“这个剑客……不简单!” 在他身后是只小山包一样巨大的蟾蜍,通体火红目光浑浊,背上坑坑洼洼十分丑陋。此刻已经奄奄一息,正被百十名弟子看押。 体型健硕的彭霸天就站在他旁边,闻言皱眉:“那两个外乡人居然还没死?” 潘华茂有些诧异:“彭教主这是何意?听说他们可是救过你们三尸教一次,就这么不念旧情么?” 彭霸天冷冷看了一眼远处,面露不屑:“你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出手救人?” 潘华茂摇了摇头:“我可不信,不过他们到底图的什么?” “咱们南疆有种名叫转生蛊的灵蛊,潘教主可曾听过?!”彭霸天直视对方眼睛,后者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 彭霸天皱了皱眉继续道: “他们来南疆就是为了寻得转生蛊,并且我相信咱们的事情之所以会暴露都是他们搞的鬼。这才导致没有丝毫准备就开启了月神墓,让那么多闲杂人等都混了进来。” 潘华茂面露好奇:“他们还有这本事?” 健硕中年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种感觉。毕竟现在的局面对这两个外乡人最有利,一切都太巧了。” 潘华茂眯眼回头看了一眼巨大蟾蜍:“此行已经不虚了,剩下的只要进入三层取得月神令就算大获全胜,将来你我两家号令南疆谁敢不从?彭教主,咱们什么时候走?” 彭霸天脸色有些犹豫:“再等等,先冢已经带人去寻小蛮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潘华茂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讥讽,面上却不动声色:“彭教主,在下有句话不吐不快。” “潘教主但说无妨。” 潘华茂面露悲痛之色,声音也十分低沉:“像小蛮跟犬子这样的人进入这月神墓中近乎九死一生,彭教主还是做好心理准备,节哀顺变吧。” 彭霸天闻言默不作声,只是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潘华茂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断不断岂是大丈夫所为?如今这月神墓中鱼龙混杂,咱们还是赶紧进入三层主墓才是。” “再等等,再等等!” “行,那就听彭教主的,等先冢回来如果没找到的话,咱们就开启入口如何?” 彭霸天面露不忍,天人交战半天才点头答应。 …… 一个时辰后,先冢还没回来。 前方却出现了大队人马,稀稀拉拉不下五百之众。彭、潘二人顿时大惊失色:“祝融?” 祝融率队来到近前,看着对面的蟾蜍眼色一亮:“哟,月神教跟三尸教还真是大丰收,居然活捉了碧眼蟾蜍,可喜可贺!” 男女不分的俊美脸上带着危险的笑意。 对面所有人都暗自戒备起来。 潘宇飞看着隐隐有包围之势的敌人:“你们也不错,不光杀了岐蛇还抓了虎头蝎。”说着冷眼看着祝融手下那些人:“你们可都想好了,真要帮五毒教跟我月神教作对不成?” 祝融身后一片窃窃私语,除了五毒教的五十来名弟子外,这些人大多都是蛊门的各个帮派。 而队伍后方,与怪蛇尸体一起运来的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蝎子,通体紫色甲片,两丈高五丈长,蝎尾已经被人斩断。 祝融冷哼一声质问:“潘教主,月神教勾结三尸教妄图独吞月神宝藏,是你背叛蛊门在先,如今还有什么颜面以盟主自居?” 此话一出,身后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不少巫门小派都出言赞成。 彭霸天与潘华茂对视一眼,后者嘴角蠕动声如发丝:“不能再等了,必须立马打开入口,不然祝融肯定会拿我们开刀。” 健硕汉子也知道事不可为,右手慢慢像后腰处摸去。 …… “大哥,我找到他们了!”远处突然传来先冢的声音,紧随其后的还有震耳的轰鸣。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先冢一手夹着潘宇飞,一手夹着彭小蛮向这边飞奔而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满脸血色纹路的古吞天,而在最后的则是飞天蜈蚣与地行兽。 祝融面上狂喜:“居然是地行兽,天助我也。” 说完探手一点,无数红芒从他宽大的紫袍下钻出,纷纷涌向地行兽,其中有一点紫芒若隐若现。 潘华茂冷哼一声:“贪得无厌,彭教主你去抓飞天蜈蚣,我来拦住他。” 祝融阴阴一笑:“就凭你也想拦我?” “狂妄!” 几百人打成一团,月神教与三尸教弟子虽然少却十分团结。祝融的蛊门联军各自为战,一时间打了个不分上下。 而飞天蜈蚣跟地行兽也不是软柿子,它们不分敌我冲入人群搅起了阵阵血雨腥风。 古吞天逃得一命可手下已经死绝,四面八方都算是他的敌人,只能咬咬牙转身离开:“月神教,三尸教,五毒教,蛊门,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可还没走出多远,旁边灌木中突然剑光一闪,喉咙就是一凉:“李四、张三?居然是你们?” 张子龙双手笼袖满脸笑意:“少堡主,咱们又见面了。” 李寻仙皱眉:“怎么办,杀了?” 古吞天脸色大变:“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咱们的敌人是五毒教。” 白发少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堡主别慌,我们不会杀你的。” 古吞天脸色稍缓。 张子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捏开他的嘴巴就给灌下:“你可是份不错的见面礼。” 后者被李寻仙长剑所迫根本不敢还手,只能任由张子龙施为。略显甜腻的液体入腹,古吞天只觉得真气运转变得无比凝滞,最后居然完全静止:“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张子龙从怀中掏出牛筋绳索,手法熟练的把他上:“没什么,只不过是让你老实一点的糖水。” …… 那边战况也差不多分出了胜负,双方继续对峙,只留下地上一百多具尸体。 地行兽被祝融用附身蛊控制,双目茫然的跟在他身后。 而飞天蜈蚣却被乱刃分尸,上半部在月神教这边,下半部分在五毒教联军处。 …… 张子龙牵着古吞天,与李寻仙并肩走到双方面前:“各位,请听我一言。” 第二十三章 三眼金蚕 “张哥,你没死啊。” “子龙哥哥。” 张子龙冲着二人挥了挥手:“运气好,遇见了李兄想死都难。” 说完看着没事人一样的潘宇飞,少年皱起了眉头:“倒是你,没有解药是怎么活下来的?” 俊美青年满脸得意的从身后困蛊笼中取出一条翠绿色的蛊虫,形似毛毛虫浑身金边,令人称奇的是头上顶了三只眼睛:“这是咱们一起找到的三眼金蚕,它专门以毒为食,全靠了它我才没事。” 白发少年眼睛一亮:“哦……好东西!” 见自己儿子与对方相谈甚欢,潘宇飞忍不住出声询问:“宇飞,这两位是你的朋友?” 潘宇飞连连点头:“是的爹,要不是张哥照拂,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俊美青年满脸喜气,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张子龙是怎么对待他的。 旁边彭小蛮也出声附和。 原本他们跟五毒教对峙处于弱势,可是如果加上剑法惊人的白衣剑客的话…… 彭霸天与潘华茂对视一眼,前者朗声道:“小兄弟,当日你仗义出手彭某还没有道谢,今日又救了小女,大恩大德三尸教绝不会亏待你。” 张子龙一抱拳:“前辈客气了,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双方的客套让五毒教教主祝融的眼角直跳:“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嘛!” 彭霸天冷笑:“想必你们也见识了这位小友的剑法了,怎么着,难道还想动手不成?” 李寻仙皱了皱眉,最终也没有开口。 张子龙满脸笑意的给双方抱拳行礼: “诸位还请听晚辈一言,这月神墓中根本不是什么藏宝之地,它乃是一座上古血阵十分凶险。想当初四千余人进来如今只剩十之一二,前方还不知道有何凶险,再这么自相残杀恐怕最后谁也出不去。” 祝融面色阴沉:“就凭你一个外乡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 白发少年笑意不改: “正因为晚辈不是南疆人所以才看的才比较透彻。我知道前辈们之间恩怨颇多,但是此处绝对不是解决的好地方。”说着指了指双方阵中或死或活的巨兽:“比起意气用事在这拼个两败俱伤,前辈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把已经获得的宝贝带出去。” 祝融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那要看姓彭的跟姓潘的肯不肯开门了!” 门自然说的就是月神墓第三层,据说只有同时掌握两把钥匙才能打开最后一层。 张子龙对潘华茂二人抱拳道:“两位前辈以为如何?” 潘华茂面露难色:“这恐怕……” 张子龙连忙压低声音小声道:“不瞒前辈,我这位剑客朋友外表看着神气,其实经过刚才血蝗群的追杀实力已经大减。不然您先假装应下,就算争取些时间也好,毕竟现在动手我们绝对没把握得胜。” 话里话外都是都透露着自己人的味道。 彭霸天也小声劝道:“潘教主,张小兄弟说的没错。祝融现在已经用附身蛊收服了地行兽,人数也多于我们数倍,现在开战实属不智之举。” 潘华茂脸色转还不定。 那边的祝融已经不耐烦的催促:“你们到底考虑好没有,不愿意带我们去第三层分一杯羹的话,就别怪本教主出手狠辣了。” 潘华茂咬了咬牙:“月神教是月神最正统的传承,钥匙也一直是由历代教主保管。带这么多外人进去惊扰月神,此事甚大,我们需要时间商议一下。” 祝融阴冷的目光在对面几人身上来回徘徊一阵,这才冷哼一声:“好,那就给你时间,本教主就不信你们不开门。”说完带着众人后退到百丈外休整。 并且祝融还安排了数人专门盯着这边,明显是赖着不走了。 潘华茂这边松了口气,挥手让手下弟子生火造饭,自己引着张子龙等人来到一处干燥的树下:“请坐。” 众人落座,古吞天也想跟着坐下,张子龙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你可是我献给潘前辈的见面礼,自己滚过去。” 鼻青脸肿的白发少年明显刚才被收拾的不轻,硬气的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起身走到潘华茂面前:“要杀要剐你随便。” 坐在旁边的潘宇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潘华茂眯起眼:“血天堡少堡主古吞天,张小兄弟这份见面礼太贵重了,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张子龙把手中的牛筋绳索丢给潘华茂,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在哪能找到转生蛊,想必潘前辈一定可以给我解惑。” 潘华茂先让门下弟子带着古吞天离开,然后冷冷看了潘宇飞一眼,后者像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唯唯诺诺低下了头。 “转生蛊?我确实知道,但是那可是我们蛊门至宝,小兄弟用区区一个血天堡的小辈来换,还是有些轻了。” 潘宇飞在旁鼓足勇气,从身后摘下困蛊笼道: “爹,你就告诉张哥吧,这里是我搜集的三十只灵蛊,没有张哥帮忙的话……” 潘华茂脸色一板:“闭嘴。” 俊美青年浑身一僵,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坐回远处,再也不敢开口。 张子龙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我还有一个秘密,能救在座所有人的性命,不然就算你们从这里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潘华茂将信将疑:“哦?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白发少年耸了耸肩:“潘前辈,我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了,这种筹码怎么会轻易说出口?” 潘华茂不以为意的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那我又如何知道张小兄弟是不是在危言耸听?” 张子龙探手一指潘宇飞抱着的困蛊笼:“前辈就不好奇,赤练仙祝融的宝贝为何会在令郎手中?” 潘华茂心思电转,眼中突然神光一闪:“你们去了五毒教山门?”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言尽于此,这个秘密可是关乎五毒教。月神谷内祝融敢当众跟月神教翻脸,前辈难道真的以为他是脑袋一热临时起意?” 潘华茂脸色难看:“稍等。”说完与彭霸天一起离开。 二人离开,场面顿时轻松不少,彭小蛮好奇的盯着李寻仙横在膝上的宝剑: “李大哥,没看出来你剑法这么高啊。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刚才那破天一剑又叫什么?” 李寻仙忍不住嘴角轻挑露出笑意,举起宝剑介绍:“剑名飞仙,长三尺三寸,重六斤六两,乃是用……” 张子龙没有理会他的卖弄,起身来到潘宇飞旁边坐下,语气随意的问道:“刚才那个叫什么三眼金蝉的蛊虫,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俊美青年想都没想就从怀中的困蛊笼中取出那条翠绿色带着金线的毛毛虫:“张哥,就是这个。” 白发少年仔细打量对方掌中的蛊虫,大小跟常人的食指差不多,翠绿的身躯长满绒毛,身下是并排的触角,头部三个绿豆大小的眼睛充满了懒散,不时的扭转一下身躯。 这个三眼金蚕完全没有别的蛊虫那般可怕,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张子龙伸手想要戳一下,面上又有些迟疑:“这东西不咬人吧?” 潘宇飞连连摇头,把毛毛虫塞入少年手中:“放心吧张哥,三眼金蚕生性最为温顺。” 掌中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白发少年好奇地伸手戳向它的身躯,后者扭转身形想要避开,可见避不开后索性就三眼一闭,任由少年手指戳弄。 张子龙一边逗弄一边发问:“这东西是怎么吸毒的?没有真气能不能用?” 俊美青年老实回答: “实际上三眼金蚕十分罕见,在我们南疆已经绝迹了两百多年,只知道它以毒为食,就算没有真气驱使它也会吃饭的不是,想要解毒只需要……” 白发少年眼睛越听越亮:“那如果没有毒给它吃的话,会不会饿死?” “那倒是不会,三眼金蚕十分懒惰几乎不会主动外出觅食。饿的话就会陷入沉睡,它身上的这些绒毛可以自行吸收天地精华转换为毒素供养身体消耗。” 张子龙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蛊皿,通体晶莹剔透,盖上还带着通气孔。他小心翼翼的把三眼金蚕装入其内,然后放回怀中。 潘宇飞在旁看的瞠目结舌:“张…张哥,你这…是做什么?” 张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真诚:“你的困蛊笼是我送的,里面这些灵蛊也都是咱们一起抓的,按理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均分?” 俊美青年老实的点点头:“应该。” 张子龙继续:“可是你知道我不会武功也没有真气,又对如何养蛊如何驭使一窍不通,所以就一直没开口索要,但是现在遇见个如此对脾气好养活的小家伙,我拿一只作为我那份不算占便宜吧?” 潘宇飞摇了摇头:“不算!” 白发少年站起身:“那不就得了,这三眼金蚕归我了,剩下的全都是你的。” 俊美青年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张哥,刚才居然那么问你,其实我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 张子龙耸耸肩:“没事,谁叫咱们都是朋友呢!” 一股怪异的味道传来,三名月神教弟子抬过几条漆黑的棍状东西分发给众人。 李寻仙眉头紧锁满脸嫌弃:“这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彭小蛮已经抓着棍状东西一扭,开始吸食里面的肉髓:“李大哥,这就是那只飞天蜈蚣的腿,据说可是好东西,你尝尝看。” “不用了!”白衣剑客面上嫌弃之色更甚,说完抬头看着张子龙:“子龙,你去弄些……” 白发少年不等他说完就摇头拒绝:“想都别想。今天就算入乡随俗了,来,吃!” 说完有样学样的掰断吸食。不得不说飞天蜈蚣的口感十分怪异,有点像死掉的螃蟹那般,鲜中带臭,臭中带鲜,偏偏入腹后一片暖意十分舒服。 少年脸色也变得古怪,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奇怪了,说不上好处也说不上难吃,那是语言表达不出来的一种味道…… 李寻仙连番御剑又与血蝗大战一场一直没吃东西,见少年开吃忍不住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张子龙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上好吃还是难吃,总有些不一样,李兄自己尝尝便知道了。” “哦?”李寻仙将信将疑的举起蜈蚣腿,一咬牙撇开送到嘴边:“拼了!” 下一刻脸色也变得奇怪,与少年如出一辙。 …… 另一边远离双方营地,彭霸天一脸疑惑: “你带我到这来想说什么?转生蛊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起?” 潘华茂压低声音解释: “我也没见过活物,只从祖上秘典中得知是咱们南疆至宝,据说有颠倒阴阳逆转生死的威能。” 彭霸天双眼神光乍现: “哦?那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此等神蛊?潘教主知道它在哪?” 潘华茂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伸手隐晦的指了指头顶高悬的血日: “应该就在主墓之中。” 彭霸天先是惊讶,然后脸色变得有些铁青: “潘教主,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主墓中除了月神令外还有其他宝贝,这么欺瞒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潘华茂眼底闪过一丝不快,面上却苦笑道: “别激动霸天,那些毕竟都是传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月神令确是货真价实,第一次巫蛊大战如果不是月神令出世,也不会那么快就结束。而那人最后进入了月神墓就再也没出来,所以月神令就在这墓中。” 月神令! 彭霸天闻言双眼充满狂热:“谁能拿到月神令,就能统一南疆。” …… 张子龙靠坐在树干处,双手枕在脑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双眼微眯盯着远处密探的二人。 李寻仙来到他身边坐下:“你觉得他们会告诉你么?” “他们已经告诉我了。”白发少年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哦?”李寻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远处二人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难道你居然还会读唇之术?” 张子龙连忙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李大剑客,好歹你也是唐国成名的人物,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白衣剑客点了点头:“读唇之术本来就极难练习,再加上他们用的都是蛮语,子龙不愧是读书人。” “读书人?”张子龙哭笑不得:“这点你还真看走眼了!” 李寻仙不再接话,事实上他一直都看不清少年的底。 张子龙捏指算了算,突然开口问:“今天咱们来这应该是第七天了吧?” 白衣剑客仰头看了看当空的血日:“这里昼夜不分哪里还分得清日子?应该差不多吧。” “时间……快到了!” 第二十四章 墓室 潘华茂与彭霸天二人联袂走来,前者面带笑容对少年道:“张小兄弟,关于转生蛊……” 中年汉子真真假假娓娓道来,说的是活灵活现天花乱坠。 张子龙边听边点头一副欣然受教的模样,可心中却冷笑一声。 既然想玩,那就好好玩。月神令?应该也是个好东西吧! 潘华茂讲完了转生蛊:“小兄弟是不是该把那个秘密说出来了?”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祝融早就做了准备,现在月神谷外面已经全部都是他们的埋伏,一旦你们出去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彭霸天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月神墓就在月神谷?” 张子龙叹了口气: “说来好笑,我猜他刚开始只是准备抢夺两位前辈身上的钥匙,没想到恰巧激发了血阵,二位又直接打开了月神墓。我想这也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吧。” 潘华茂脸色也有些难堪:“当初月神谷内敌强我弱,如果不打开墓门……” 白发少年摆了摆手:“这就不关晚辈的事了,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只请前辈带我进入三层就感激不尽了。” 潘华茂点了点头:“没问题,那就告辞了。”说完与彭霸天再次一同离去。 待他们走远,躺在树上的李寻仙这才出声:“按你所说,一层二层七天就会巨变,那还求他们干什么,反正到时候姓潘的一定会开门。” 张子龙双手拢在宽大黑袍中,眼中泛起一丝笑意:“财不露白,兵不露刃,要让他们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才是最好。” “你这人……心眼还真是不少。” 白发少年笑而不语。 …… 大约过了半天时间,张子龙与李寻仙从小憩中睁开眼,刚好看见祝融带人又跟潘华茂对峙起来。 看双方那架势应该是谈的并不愉快。 白衣剑客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坦!要不要上去活动活动筋骨?” 张子龙没好气的侧过身:“等着吧,会有人过来请你的。” 没过一会,彭霸天果然大步走来一拱手:“李少侠,那祝融欺人太甚,如果方便的话可否上前助阵?” “好啊。”李寻仙爽快应下,说完就准备跟彭霸天过去。 就在此时,天地间突然充斥着一股血腥气,接着就是越来越盛的红芒。抬眼看去,那轮高悬在天际的血日居然缓缓转动了起来。 假寐的张子龙连忙从地上爬起身,眯眼观察这方天地的变化。 随着血日越转越快,沼泽的死水开始沸腾,大地隐隐颤动,无数毒虫破土而出。更远的地方山塌树倒,一副末日来临的场面。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正与祝融对峙的潘华茂也快步走来。 彭霸天不等他出声就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华茂神色肃穆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书上根本没有记载。” 张子龙打了个哈欠:“两位前辈,你们在第一层的时候没有经历过么?”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知晓内幕,所以一进来就直奔大河来到二层,并没有经历过那天崩地裂的一幕。 潘宇飞不知从哪钻出来,脸色惊慌的解释:“我们在第一层的时候就遇见过,这片天地该崩塌了。爹,这里有没有河?” 彭小蛮也在旁帮腔:“是啊爹,再不找到出路咱们就完了。” 祝融率领手下也来到近前,语气咄咄逼人:“两位教主,现在不开门等会可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天地翻覆的速度很快,空中的血日也越来越低,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不休。 潘华茂与彭霸天对视一眼,一声长叹后从怀中取出两物。 一柄金光闪闪的半尺小剑。 一个手掌大小的八卦牌。 张子龙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惊疑不定,要知道这里可是南疆,除了巫蛊两门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江湖势力,更别说剑派与道门的传承了。而这两个作为钥匙的信物一看就不是凡品。 小剑插入八卦牌,一阵机括声响起,两物合二为一。 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用手遮挡住了视线。因为,实在太过耀眼夺目。 金光越往上面积越大,最后变成漏斗状罩住了天上的血日。 血色与金色交融在一起,地面沐浴在光芒中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李寻仙猛地睁开眼,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凝神戒备四周情况。 黑暗,无边的黑暗,只有头顶上方极远处,飘荡着一团如同鬼火的长明灯。灯光不足以洒在地面,只能孤零零的燃在半空中。 脚踝突然一紧,白衣剑客厉声呵斥:“谁?!”与此同时手中长剑出鞘半寸,可下一刻李寻仙就傻眼了。 没有真气,没有剑气,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子龙的声音断断续续:“李兄…是我,帮忙把…身上的东…西搬开。” 白衣剑客根本没有理会少年的要求,连忙盘膝坐在地上开始内视。 没有,没有,体内空空荡荡如寻常凡夫! 张子龙的声音更加痛苦:“李兄,赶快帮帮我,快被压死了。” 十数年修为莫名消失,李寻仙脸色煞白,完全沉浸这件事上,对外界不闻不问。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不少人都回过了神从地上爬起。 “嘭~”张子龙只觉得背上一轻,面前多了个看不清长相的模糊人脸:“这辈子想杀我的人多了,可你这家伙居然差点就成功了。” “张三,外面的人都跟你一样满嘴谎话么?”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声。 张子龙闻言一愣,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他记性好的出奇,瞬间就听出了这人是谁:“小骨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酒馆老板,合欢教圣女,男女通吃的贾小骨。 “什么赶尸帮师兄师弟都是骗人的,你就是为了趁机接近古吞天。可笑不光我被骗了,他这个血天堡少堡主居然也被你们生擒活捉,真是好手段。” 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根本没有回答对方问题。 张子龙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刚准备说话。 黑暗的四周蓦然一亮,突然的变化令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天啊,这里真的是月神的陵寝。” “教主,地行兽变成了石头。” “啊,岐蛇的尸体也变成了石头。” “飞天蜈蚣也是。” “潘教主,碧眼蟾蜍也变成石头了。” “虎头蝎也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张子龙睁开眼,大概扫了一眼就被四周的墙壁惊呆了。 这是一间墓室,方圆足有千丈十分宽阔。发光的正是前后左右四面高达百丈的石壁,上面雕刻着繁复绚烂的壁画,看样子是记录了蛮荒时期的南疆。 有与洪水对抗,有衣不裹体的人跟野兽搏斗,有部落之间的战争……… 等等等等,其中出现最多的就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似乎壁画就是记录了她的平生。 那边还在为五头巨兽的事情吵成一团,白发少年却出神的看着石壁,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女扮男装的贾小骨离开时,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小心点,祝融要害你们。” 说完就直接没入五毒教的阵营中消失不见。 张子龙愣了一下,来到李寻仙旁边说:“听到了么?看来五毒教是不想等我们活着出去了。” 白衣剑客充耳不闻。 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兄,你没事吧?” 李寻仙睁开眼,声音艰涩的说:“我的真气与淬炼十多年的剑意都不翼而飞了。” 武功消失了? 张子龙如被雷击呆立当场,自己武功尽废,唯一的倚仗就是这个唐国剑客。 白衣剑客脸色难看还要开口,张子龙连忙压低声音制止:“别声张,跟我来。” 说完带着李寻仙混入月神教一行人中。 五头巨兽不论死活都变成了青黑色的石头,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它们还生龙活虎的追杀自己,现在你说这些都是石头做的? 这是什么神通? 而他们还吃过这些巨兽的肉,现在居然也没有丝毫不适…… 一切的一切都恍若在做梦。 张子龙拽着李寻仙跟着人群凑到碧眼蟾蜍面前,这个原本十余丈的大家伙已经完全石化,伸手摸上去一片冰凉坚硬。 “别再想武功的事了,现在不要引人注目就跟往常一样就好,要不然咱俩必死无疑。” 白衣剑客脸上还是面无血色,闻言也只是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轰隆隆隆~~” 墓室开始颤抖,正中间的位置升起一尊巨大棺椁,长两丈宽一丈高五丈。 “月神墓!”一声惊呼打破了寂静的人群。 双方对看一眼,下一刻拼命的催动真气向棺椁冲去。 “什么?我的真气呢?” “我的也不见了。” “怎么可能。” …… 所有人都面色惊恐的盘膝打坐,就连祝融也不例外。 张子龙二人跟在人群后面,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欣喜,压低声音道: “这下你就可以放心了,不是你身体的问题,而是……”说着点了点脚下:“而是这间墓室有古怪。” 李寻仙闻言脸色好了不少:“就像是先天气场那样?可是我体内确实感应不到一丝真气,天下谁有这种本事?” 白发少年遥指墓中那尊棺椁:“比如那位月神?” 李寻仙嗤之以鼻:“什么狗屁神仙,那都是骗人的东西。” 张子龙不置可否,却也不做回答。 …… 经历了一阵骚乱,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现实。 祝融起身后放声大笑:“还真是月神保佑。潘华茂,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依仗。”说完大手一挥,三百多人从包围过来。 放在平时还真不好说,可如今大家都没了真气,再也驭使不了蛊毒巫咒,那人多的他们自然占尽了优势,可以说是稳胜不败。 潘华茂脸色铁青:“别忘了是我带你们进来的。” 祝融冷笑:“那是你自己怕死,不是好心为我们开的门。”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下一刻就要动手,张子龙脸上也有些凝重,毕竟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吾之子民啊,你们终于遵守约定来到了这里,吾要赐予汝等最高的荣耀。”一个空灵庄重的声音响起,和柔的声线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 头顶石壁泛起了瑰丽的红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南疆山川,正中间是一个高大女人的雕像。 “参见月神大人!!!”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参拜,不论是巫门还是蛊门,无论事月神教还是五毒教,在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名字,月神的子民。 张子龙二人没有跪,见状小声调侃:“这你又作何解释?这个世上说不定真有远超我们想象的东西存在。” 李寻仙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切:“还真是邪性。” 白发少年连忙制止:“千万别这么说,让他们听见非撕碎咱们不可。” 头顶雕刻开始洒下点点红芒,仿佛下雪一般飘飘荡荡,接触皮肤后迅速隐没其中。所有人顿时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仿佛一切疲劳暗病都被横扫一空。 甚至还被绑着的古吞天也是精神一振。 “天啊,居然是月神亲自赐福。谢谢月神大人!” 所有人再次跪拜,那动作整齐划一,其虔诚程度让人钦佩。 李寻仙越发惊疑:“这东西太神奇了。” 一向稳重的张子龙面色更加震惊,他的身体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可是这些红光进入体内后,却明显感觉体质居然恢复了那么一点点,虽然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这种前所未闻的药力简直就是神迹。 红芒散尽,那个女声再次响起:“吾之子民啊,既然已经接受了吾之赐福,那就离开吧。”说完东面石壁上出现一扇门,一扇泛着光芒的门。 所有人都面面相窥,祝融忍不住叩首:“月神在上,您的子民祝融恳请获得更多的庇佑,好凭此保护南疆。” 潘华茂跟彭霸天也纷纷跪下表明心迹。 那女声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响起:“想要获得吾之遗宝必须要证明自己,弱小者只能粉身碎骨,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祝融大喜,连忙挥手叫来心腹嘱咐:“屈木鹿你留下,叫蛮吉带着弟子先出去,然后立马给我把月神谷层层包围,所有出去的人一个不留。” “是!” 彭霸天与潘华茂也对视一眼纷纷安排。 大批的人走入那扇光门消失不见,最后大殿中只剩下三十多人,看来都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而这时那个女声再次响起。 第二十五章 天局 “起来吧,吾忠实的仆人。” 话音刚落让人震惊的一幕就发生了,伴随着轰鸣声,那些变成石头的巨兽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轰~轰~轰~轰~轰~” 碧眼蟾蜍来到棺椁东侧轰然坐下; 虎头蝎来到棺椁西侧趴伏; 原本已经被祝融附身蛊操控的地行兽来到了棺椁南侧; 而已经被一分为二的飞天蜈蚣,碎石汇聚又连接在一起,盘卧在棺椁北侧; 五头皆被砍光的岐蛇用粗壮的身躯环成一个圆,连通了其余四头巨兽。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就连白衣剑客也眼角抽动说不出话来。真,神仙手段。 再之后,巨兽的身躯开始缩小变型,最后变成四扇古朴沧桑的大门。门高三丈宽一丈,通体呈青黑色,上面绘有图腾一般的纹路。 正中升起一个三尺见方的柱子,半人高,上面有两个凹槽。 “吾之子民啊,请将恒古的信物放于其中。” 彭霸天与潘华茂二人对视一眼后同时上前,把金色小剑与八卦牌按入凹槽中。 石柱发出刺目的光芒,随之响起的是沉闷的机括声,东南西北四扇大门缓缓打开,金、银、绿、紫的光芒从门的那一边露出。 “吾之子民啊,请取回门后的宝物来证明自己有资格传承月神的宝藏。” 除了张子龙与李寻仙,在场所有人双目中都透出一股渴望,其所显露的狂热令人心惊。 不知从谁开始,人们争先恐后的冲入各色门中。 白发少年双臂拢袖眯着眼观望。 彭霸天父女带人进了紫色的门; 潘华茂父子带人进了金色的门; 祝融率人进了银色的门; 其实四扇门都有人进,可少年着重看的就是这些实力雄厚的人。 偌大的墓室顷刻间只剩下二人,李寻仙皱眉:“咱们不进去?” 张子龙环顾四周壁画:“别急,既然是试炼哪有那么简单的?我的目标是转生蛊,当然要先搞清楚它在哪扇门后了。” 白衣剑客跟着打量宏伟的壁画:“看起来这个高大的女人应该就是月神,这里记录了她带领百姓渡过的各种天灾人祸,这也不怪南疆人为何如此信奉她了。” 张子龙指向东侧那边的壁画:“四面壁画分别记录了四场大灾,而这一面最后的敌人正是碧眼蟾蜍。西侧的是虎头蝎,北侧的是飞天蜈蚣,最后南侧的是地行兽……咦?” 少年说着突然脸色一变,瞳孔颤动的从头再一次观看。 李寻仙不知所以也跟着打量。 这面壁画与其他的基本没什么两样,讲的是地行兽喜食人类为祸一方,月神率领百姓在历经了重重磨难后,最终将其斩杀的故事。 白衣剑客皱眉:“怎么了,没什么不同吧?” 张子龙猛地转身又看了看其余三面壁画:“当然不同,时间停止了!” 李寻仙听得云里雾里:“时间停止了?什么意思?” 少年拢在袖中的双手有些颤抖:“四面壁画按先后来说跨度最少两百年,这点从上面人使用的工具就能看出来。而这个高大的女人的面貌也随着年龄增长有细微变化,可是在斩杀了地行兽后,她就一直没有再变过。” 联想到地行兽那恐怖的恢复能力与月神的巫蛊手段! “转生蛊就是用地行兽的肉身炼出来的!” 白衣剑客猛地转身看向那扇绿色的大门:“这扇门就是地行兽所幻化而成的,转生蛊就在后面?” 张子龙呼吸急促,狠狠的点了点头:“应该不会错,咱们走!” 二人身形没入大门消失不见。 偌大的古墓中空无一人,绚烂的壁画开始暗淡,最后变成一片漆黑,只有四扇大门泛起的微弱光芒。 那个声音居然再一次响起。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声音不似刚才那边庄重空灵,反而充满了无边狂暴的情绪,有愤怒,有希望。 这声音在不见天日的古墓中反复回荡。 可惜,没有人听见! …… 张子龙二人全神戒备的穿过大门。 可就跟上两层一样,一阵天旋地转意识直接模糊,再回神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片天地,周围已经没了李寻仙的踪迹。 浩瀚的星空几乎伸手可触,脚下是一个纵横交错的巨大平台,星光交错把它照耀的如同白玉一般。除此之外是一片虚无。 张子龙四处搜寻转生蛊的踪迹,可这里一览无余,根本无从找起。 一个老道凭空出现在眼前。 满头华发被木簪束成发髻,皮肤光滑如凝脂,剑眉下是一双木讷的眼睛,两尺白须垂在胸口梳的十分整齐,身穿七星法袍脚踩阴阳靴,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势。 张子龙微微一愣,抱拳行礼试探道:“晚辈张子龙,家师龙虎山张机,不知老神仙如何称呼?” 道人没有任何应答,只是大袖一挥。 狂风裹挟着张子龙飞入星河,居高临下俯瞰平台。 “这是……”直到这时少年才发现,刚才脚下哪是什么平台,分明就是一张巨大的棋盘。 寻常棋盘纵横十九,有三百六十一点。 而这幅棋盘沟壑纵横八十一条,共计六千五百六十一点。 就算是棋艺精湛的张子龙嘴里也不住有些发苦,如此大局是人能下的? 那名老道盘坐于对面虚空,举手投足间泰然自若。再挥手黑光疾行,于少年手边化为一个棋瓮,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的黑色棋子。 “看来只有赢了老神仙才算是破关,既然如此,晚辈献丑了!”张子龙盘腿坐下,与对面老道遥遥相望。 头顶的星空开始旋转,白发少年捻起一枚黑子正发愁该如何落盘时,手中棋子突然化为一道黑光激射而出,迎风便涨化为磨盘大小,轰然落在身下棋盘一点上,位置刚好与心中想法一致。 白发少年嘴角上挑:“这还真是……有点意思!” 老道面无表情的捻起一粒白子,化为银芒落在棋盘上,刚好就在黑子旁边。 棋盘实在是太大了,按说想要交锋最少也要千手之后,可随后交替的数十手…… 黑子刚落下,白子都会随之紧跟。 张子龙皱起眉头,六千五百六十一点的棋盘,首先应该经营自己的势力范围。就好比两国交战,最起码要先确立国境一般。可他的黑子不论去哪,对方的白子都会步步紧逼。 如此下法明明对白子不利,可对方居然如此有恃无恐,看来是对自己的把控与机变能力十分自负。 白发少年握了握拳:“既然如此就先称称斤两。” 下定决心的少年着手在棋盘左下部开始布局。对方明显没有避战的意思,黑白双方开始在五百点的棋盘上开始厮杀。 两人都是落子如飞,战法也是短兵相接锋芒毕露,不断有黑白两色的棋子被对方提走,五百手后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白发少年越下越心惊,对方无论是布局,眼光,决断都不在自己之下,特别是自己最擅长的棋风变化也被对方用同样的手法挡下。 对方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堂堂正正的棋艺大家,不应该习惯自己这种野路子! 磨盘大的棋子如流星雨一般砸落在棋盘上,响起一阵山崩海啸的轰鸣。 又是五百手后,棋盘上黑白棋子已经形成大小十余条长龙,互相交错盘旋杀得难分难解。 对面道人依然面无表情,而张子龙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对方是在是太强了! 白发少年气息已经有些粗重,可是脸上却尽是蓬勃的战意:“棋逢对手?那就来战个痛快。” 目光升高纵览全局,手中黑子抬手甩出直落棋盘正中的天元位。 战火开始蔓延。 时间在此时已经失去了意义,天空的星河周而复始不知疲惫,只有棋盘上的风云变幻才让此处有了些许生机。 黑白如同两个国家,直到此时疆域才堪堪划定。以天元为中心,东北白子局势占优,西南黑子占地为王,放眼望去棋盘上纵横交错,棋局之复杂可令世间任何棋手望而兴叹。 过去了一天?还是一年? 张子龙蓬头垢面形如枯槁,可双目中却神光流转:“总算抓住你了。” 黑色流星划破天际,如饿虎扑食冲入复杂莫测的战局中,一往无前。 “轰~” 画龙点睛的一手,两条黑龙被其连接在一起,化为入海蛟龙般卷起了滔天巨浪。被它包围的白子纷纷化为流光消散,棋盘上顿时空出大片疆域。 一缕殷红自少年鼻中淌出,可他只是随手抹去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盯着棋盘等待对方反扑。 宽敞的黑袍袖口上,尽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看似提了上百枚白子的大胜,可是对于这幅棋盘来说还并不足以锁定胜局。 白色流星冲下,却是反攻为守加固防线,显然要避开黑子锋芒。 开局以来尚是首次。 可白发少年却是暗道“可惜”,事到如今他最希望的就是与对方以攻对攻,只有这样才能在自己死前完成此局。 伸出干枯的手掌,张子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此地真是神奇,腹不会饿口不会干。如果神魂也不会损耗的话,真想跟你这个老牛鼻子战他个天荒地老。” 对面道人依然面无表情,从头至尾一直如此。 白发少年盯着道人,瞳孔骤缩如针芒:“就算是与老天下棋,我也要胜它一场。” “轰~” 黑色流星再次升空,张子龙站起身,如同发狂般的掷出棋子。 只攻不守! 永不停歇的轰鸣声中,棋盘上的黑子活了过来,就像是一支穷兵黩武的帝王亲军,进攻、扩张、吞并。 在它眼中有的只是开疆扩土,完全不在乎部下伤亡。 白发少年在与死亡赛跑,脑中那被万箭穿刺的痛苦时刻提醒着他,时间已经不多了。 面对如此疯狂的进攻,白子全线告急被步步蚕食。虽然也拿下了不少黑子,可大局上却被压的抬不起头。 道人依然面无表情的出手。 可……局势堪忧。 鲜血不断从鼻中流出犹如林间小溪,顺着嘴角不断落入虚空,可张子龙却连擦都不擦了,眼中只有棋盘。 他,要赢! 要得到转生蛊救少女。 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 必须赢! 没有退路。 …… 不知又过了多久,张子龙眼前一黑扑倒在虚空中生死不知,最后一刻他也没忘掷出手中黑子。 “轰~” 黑色流星再一次坠落,白子又一次被逼退。 棋盘上的黑子如同遮天蔽日的铁骑兵临城下,将白子所剩不多的地盘团团包围。 面无表情的道人第一次有所动作,摊手从虚空中拿出一物。 那是一团光,半尺高呈人型,在它身边环绕着周而复始永不停歇的一股阳气。 神异玄奥。 正是少年苦苦寻觅的转生蛊,只是跟记载上的有些不同。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既然这是天命那贫道也不会加以干涉,去吧!” 松开手,那团光影没了束缚,仿佛有灵性般上下飞舞了一阵,下一刻消失在虚空星海之中。 而白发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道人打量着下方棋盘的局势:“居然连天局都能破,明洲大陆还真是人才辈出,只是……可惜了!” 说完一挥袖,少年身躯凭空消失,而此方天地也开始崩塌。 “年少不知善恶,痴心误了悲秋。也罢,后人自有后人福。” …… 月神墓室中壁画辉煌,金、银、紫三色大门失去光芒变得黯淡无光,唯有绿色大门依然莹光熠熠。 大部分人都已经返回。 潘华茂带着潘宇飞,满脸兴奋的捧着一柄宝剑。此剑足有五尺,剑柄特长,剑鞘用黑色鲨鱼皮制成,质感浑厚。 彭霸天身上粘着血迹,虽满脸疲惫可眼中也透露出欣喜。在他手中有一个紫色灵芝,两尺见方香气扑鼻,身后的彭小蛮脸上还带着泪痕。 祝融手中握着一张泛着宝光的八卦阵图。 三方加起来刚好三十人。 李寻仙独自一人抱剑站在绿色大门前,满脸的担忧。 “吾之子民啊,你们的英勇理应得到嘉奖。” 还是庄重空灵的女声,头顶再次落下红芒,所有人的疲惫都消散一空。 巫蛊门人纷纷跪地叩谢,可随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直到一团光芒从绿色大门中冲出,那女声才再次响起:“吾之子民,现在请解除遗宝封印,接受月神的传承。”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的声音中隐隐有一丝迫切。 远处的李寻仙手握剑柄,眼睛死死盯着高悬于棺椁上方的那团光芒:“转生蛊!” 第二十六章 月神 祝融一脸肃穆的摊开手中八卦阵图,整个墓室的地面同时泛起蓝色光芒,线条勾勒连接在一起,赫然是个八卦大阵。 潘华茂在女声的指挥下抽出长剑,森然的剑气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凝神打量。 剑身细长宽不过三指,通体雪白上绘九条金龙,能在封绝一切的古墓中依然剑气冲天,显然是柄神兵利器。 接下来,潘华茂游走在墓室中连连落剑,八卦阵图光芒黯淡,最终破碎成流光。 “咔嚓~” 棺椁近乎同时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冲出一团光芒,与空中的转生蛊合二为一。阴阳二气汇聚在一起开始运转,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吾之子民啊,投灵芝于棺中就能获得月神的传承。” 声音中充满了蛊惑,彭霸天捧着灵芝满脸狂热的走上前。 空中的转生蛊也缓缓向棺中落下。 “转生蛊,我的!”白衣剑客迈步上前,脸上带着决然,此刻的他依然没有真气。 “吾之子民啊,传承就在眼前,任何人不得阻止。” 闻言所有人都双目猩红的看向白衣剑客,就连彭小蛮也是如此。 “呛啷~”利刃出鞘,李寻仙拖剑前行一往无前:“唐国李寻仙,今日就来会会南疆诸雄。” …… 月神墓二层树下。 白衣剑客闭目养神。 “李寻仙,凭你的剑法天下能拦你者不多,有件事我想托付。” “哦?”李寻仙满脸诧异的睁开眼:“这倒是稀奇,什么事?” 张子龙靠坐树下遥望东北:“如果此行有个万一,你一定要拿到转生蛊替我回一趟楼兰,到京畿城交给一个叫渡厄的老和尚。” 李寻仙闻言又闭上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奇。放心,我李大剑客会护你周全,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去完成吧!” 白发少年语气郑重再次开口:“答应我!” “好,我应下了!” …… 剑光如一汪秋水,一名五毒教弟子喉咙出飚射出一道血泉。 “李某答应的事,就必须要办到。”李寻仙白袍染血拄剑而立,另一只手中捏着一团光,正是转生蛊。 地上血迹斑驳,躺了整整二十人。 没有真气,没有剑意,他李寻仙的剑照样可以杀人。 祝融等人脸色难看的围着白衣剑客,满脸的忌惮。对方的剑法实在是太过精妙,攻击时如疾光电影,防守时又不动如山,令人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可他们知道,剑客已经是强弩之末。 中了祝融淬了毒的苗刀,死亡只是迟早的事。 只需要,稍等片刻。 他们看不到的棺椁中,身材高大的女人仿佛睡着了一般,吸收了紫色灵芝后更加红光满面,仿佛随时都能坐起来一般。 “扑通~”李寻仙脸色铁青的摔倒在地上。 剩余的人近乎同时冲向转生蛊,所有人都觉得只有得到转生蛊才能得到月神真正的传承,场面一时间大乱。 祝融抢过光团快步冲向棺椁,可彭霸天已经拦在了面前。 “滚开!” “拿来!” 短兵相交二人寸步不让。 贾小骨找准机会,苗刀偷袭逼迫祝融松手,抢过光团飞身就走。 彭小蛮迎头一把银粉洒下,前者不闪不避一冲而过,嘴角带着些许讥讽:“丫头片子,三尸教的迷心粉可对我们合欢教没用。” 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潘华茂就已经挥剑斩来。磅礴的剑气汹涌而至,后者吓得惊呼一声,转生蛊也飞向远处。 潘宇飞站在原地伸出手,愣愣的抱住光团:“咦?” 祝融的副手屈木鹿带着两名弟子杀来,俊美青年吓得夺路而逃,可方向却不是棺椁:“我不想拿的,你们追我干什么?” 屈木鹿咬牙切齿:“留下转生蛊我们自然不追。” 潘宇飞讨价还价:“你们先停下,我再给你们。” 潘华茂冷哼一声:“你敢给他们我就打死你。” 俊美青年吓得一个激灵,脚步越发加快。 祝融一边追一边发出威胁:“你不给,我现在就杀了你。” 潘宇飞欲哭无泪,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 整个墓室乱成了一锅粥。 而那个女声再也没有响起。 …… 涅盘经,密宗无上绝学。凭借它一直吊着少年那如碎瓷一般的身体,总能在最后生死关头给他续一口命。 “扑通~” 张子龙的身躯如同破布一样被丢出大门,绿色的光芒瞬间暗淡消失。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手指轻轻动了动,双目无神的少年从地上爬起,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李寻仙身边。 三眼金蚕被放出,趴在剑客伤口处吸吮起来,后者铁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白衣剑客指着人群:“别管我,去拿转生蛊!” 转生蛊! 三个字如同闪电击中张子龙,浑浊的眼珠紧紧跟随那抹光团转动。 “把转生蛊给我!” 少年声音不大,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听见,自然也不会有人理睬。 指间乾元戒闪了一下,凭空出现一辆弩车。不同于寻常的一车一箭,这辆弩车足有寻常马车大小,上中下三层弓弦,上面安有箭仓,里面寒光闪闪的躺着两百支一人高的巨箭。 墨家精要机关,名曰狩天! 张子龙面无表情的把弩车对准人群:“给我转生蛊。” 应该是少年身体实在是虚弱不堪,虽然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可依然没有引起注意。 张子龙凌乱的长发后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为了灵儿,你们都去死吧!” 声音麻木如万载寒冰。 “崩~~轰隆~~~” 只此一箭,砖石横飞,途中的一名五毒教弟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自己腹部的血洞。 直到此时所有人都骇然看来。 “这是什么东西?” “张哥,你疯了?” “子龙哥哥?” “这小子就是冲着转生蛊来的,大家一起上,先做了他!” …… 一时间众人各有心思,潘华茂与祝融联手冲这边杀来。 可,为时已晚! 狩天一箭射出,机括轮转中第二张大弓已被拉起,箭仓中自动滑落一支巨箭上弦。 “轰隆隆隆隆~~” 巨箭连绵不绝,潘华茂一个不慎被巨箭擦着胳膊穿过,半条臂膀瞬间化为血雾。中年满脸惊骇的飞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铛啷~”手中的那柄宝剑倒是结实,高高抛起掉在了少年脚边。 张子龙视而不见,架着弩车瞄准祝融。 “轰隆隆隆~~” 看到潘华茂惨状的祝融不敢停留,甩开双腿仓皇逃命。 巨箭在身后暴起轰鸣,整个墓室到处坑洼。 张子龙满脸疯狂,嘴唇蠕动喃喃着:“转生蛊,灵儿,转生蛊,灵儿……” 逼退了冲上来的二人,抱着转生蛊的潘宇飞自然受到了重点照顾,要不是运气实在太好,早就命丧巨箭之下了。 一路跌跌撞撞逃到棺椁后大喊:“张哥,我知道你要转生蛊,我给你还不行么,别放箭了。” 此时墓室中除了张子龙与李寻仙,只剩下了六人。 潘家父子,彭家父女,祝融与贾小骨。 其余的人都被狩天轰成了碎片。 侥幸活下来的人都恐惧的看着那台弩车,就此威力,绝不输于天下任何神兵。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台弩车整个墨家只此一辆,是方星火的临别赠礼。 据说是因为制造此车的材质太过苛刻。 所以‘狩天’真算得上是墨家至宝了。 …… 俊美青年的声音让少年眼中恢复了一些清醒,松开扣动扳机的手指:“交出来!” 潘宇飞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抱着转生蛊向这边走来。 可没走两步,他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把光团抢走。 潘宇飞扭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像人群中逃去:“月……月……月……神!” 所有人都傻了,月神可是传说中的神明,距今已经足足有数千年的光阴,怎么可能复活? 不知何时高大女人从棺椁中坐起,双目无神的抢过转生蛊后,抬手就向自己口中塞去。 “放下!!!” 张子龙目眦欲裂扣下扳机,狩天如巨兽般发出轰鸣,一人高的巨箭直奔棺椁。 “轰~” 碎石激射尘烟大起,支支巨箭首尾相连,整个墓室都在颤抖哀鸣。 直至箭仓中的巨箭扫射一空。 张子龙更是肺腑激荡连连咳血。 …… 李寻仙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持剑护在少年身边:“我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神谷的巨大血阵; 道家与剑宗的信物居然是打开的钥匙; 一百多年前突然出现转生蛊的神秘传闻; 层层筛选的古墓; 主墓室中的八卦大阵; …… 白发少年气得双目泛红,咬牙切齿道:“这该死的女人是被人封印在这里的,这一切都是个局!”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大变。 潘华茂捂着断臂脸色一片惨白:“不,不会的!” 彭霸天皱眉:“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道关于月神令的传闻也是假的?!” 祝融脸色铁青:“原来你们是冲着月神令来的?现在好了,给咱们放出来个祖宗。” …… “我,蒲冰,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足有一丈五尺高的女人从废墟中走出,体型矫健如一头猎豹。短发蛇瞳满脸桀骜,身穿各色树叶编制的草衣,一双没有穿鞋的大脚十分白皙。 潘华茂等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不是因为他们想,而是他们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 祝融满脸青筋嘴角抽动:“原来……那些赐福的红芒居然是蛊虫,居然连我们都没发现!!!” 彭霸天脸上一片死灰:“现在应该想办法逃命了,咱们这位祖宗看着可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友善。”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逃?身体都不受控制该怎么逃?他们现在只是粘板上的一块肉而已,生死全凭对方好恶。 张子龙也不受控制的跪俯在地,身边的李寻仙倒是没什么反应。 白发少年心思电转:“是三眼金蚕!” 李寻仙连忙取下伤口上吸吮的蚕虫放在少年身上。 “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等等,待我恢复后一起杀了她,必须把转生蛊夺回来!” 名叫蒲冰的月神闻言大笑: “就算是当年的剑圣亲至也做不到,最后只能找帮手把我肉身封禁于此,而如今就凭你们也想杀我?简直是井底之蛙,可悲至极。”说完看向白发少年:“我至今都不相信居然有人能破了牛鼻子的天局!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着三眼金蚕的吸吮,张子龙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与高大女子四目相对:“跟你说了,能把转生蛊还给我么?” 蒲冰摇头:“转生蛊本来就是我的,阳体被牛鼻子困住,阴体一直跟我在棺椁中。” 白发少年眯起眼:“之前一直给我们下令的是转生蛊?” 高大女子点头: “聪明!南疆水土确实养不出你这样的人才,不愧是破解天局的人。转生蛊早已通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我这个主人。” 张子龙面沉如水:“既然谈不通,李兄动手!” “装神弄鬼,吃我一剑!” 冲天的剑意瞬间勃发,白衣剑客挥剑斩去,浩瀚的真气汇聚成十丈长的剑气,裹挟着纯粹到极致的剑意。 早在棺椁被少年射碎的时候,李寻仙就发现消失的真气又回来了,看来那棺椁也是就是镇压他们的阵眼,而之所以不出手也是刚才体力消耗过甚,趁机恢复一些。 高大女子抽身而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咦?你也是先天剑心?” 白衣剑客如影随形:“不错,今天就向你这尊神明讨教一二。”说完一击平刺,汹涌的剑气如狂涛拍岸直奔前者胸前要害。 “剑圣那瓜皮估计早就老死了,那就别怪我拿你来出出气,谁叫你们都是先天剑心!” 蒲冰一脸不屑,一记直拳迎着剑光砸去。 “轰隆~” 一声爆鸣,剑气居然被她用肉拳捣碎,强大的反震之力传来,白衣剑客身形如同炮弹般轰飞。 “你没事吧?”张子龙失声惊呼。 李寻仙剑术之高是他平生仅见,对方更是被南疆奉为神明,按理说最起码也应该是个先天高手。少年想过很多种情况,但绝没想过对方居然连真气都没用,单凭肉身就能对抗,这…… 简直无可理喻。 “没事!”白衣剑客尚在空中,脚下一踩青莲绽开,不光稳住了身形还用更快的速度冲向高大女人:“就凭蛮力也想阻我剑锋?” “狂妄自大!没想到现在的武者体质居然弱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可悲!” “砰~” 交手不过四回合,白衣剑客再一次被打飞。 第二十七章 九龙剑 李寻仙再次冲来,剑锋更胜方才:“口气不小,我要开始认真了。” 墓室中,李寻仙身上的白袍突然泛起光芒,无影无形的天地之力被其吸引疯狂涌入,平地刮起了一阵旋风。 蒲冰活动了一下手脚:“有些事情就算过了千年万年还是不会变,就比如这喜欢借助外力的毛病。” 刚说完,高大女子的身形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就已经来到了剑客面前,人头大小的拳头带着空气炸裂声砸下。 “世间万物皆为我所用,这才是人类区别与野兽的地方。” 飞仙剑上明光大方,直奔女子脖颈削来,对眼前的拳头不闻不问。 蒲冰没有丝毫变招的意思,就这么一拳打在对方胸口。 “噗~” “砰~” 一拳换一剑。 白袍猛地一亮,李寻仙身形倒飞嘴角留下一缕血迹,可依然面上带笑:“就凭这样的力道想轰死我,最少也要一百拳。” 一缕血箭从高大女人的脖颈飚出,可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伤口就已经愈合:“你的剑如此软弱无力,想杀了我?一百年恐怕都做不到。” 李寻仙面露怒容再次挺身而上,剑意在此时居然再一次爬升,整个墓室弥漫的都是森然的剑气。 “嗡嗡嗡~” 脚边的五尺长剑突然剧烈颤抖发出震鸣声,张子龙眼睛一亮从地上捡起:“此剑居然能封印这老妖婆,那说不定……” “呛啷~” 长剑出鞘,这把刻有九条金色长龙的宝剑爆发出冲天的剑气,威势比李寻仙的更加磅礴。 正在跟月神交手的李寻仙忍不住高声赞叹:“好剑!” 蒲冰一拳打飞白衣剑客,纵身冲向张子龙:“你找死!” 如刺激烈的举动也掩饰不住她眼底深处的那抹惶恐。 张子龙双手持剑摆在身前:“哦?神仙大人你好像很怕这把剑。” 随着她的靠近,白发少年手中长剑居然不受控制的主动迎了上去,九条金龙中的一条更是冲破剑身,化为龙形剑气直扑对方。 蒲冰见状居然后退躲避。 “果然,看来这把宝剑就是当年那位剑圣的佩剑了。宝剑有灵,居然还认得你,真是有缘!不过你居然连一把剑都怕,看来这位剑圣前辈并非你所说的那么不堪。” 张子龙手持宝剑向她冲去:“剑气居然减弱了?看来是距你越近这把剑的威力就越强!既然如此,李兄,咱俩联手对敌。” 白衣剑客长啸一声:“好,我来拖住她。不过你不会武功,自己小心点!” 张子龙嘴角上挑:“我的一位老师也是剑术大家,其实剑法我还是会一点的!” 两人联手鏖战月神,后者对白衣剑客的攻击根本不屑一顾,可是却不敢正面对阵张子龙。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那把剑! 在她那个年代英雄辈出,练剑之人更是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而最有名的就是剑圣拓跋坞。 不光是他剑法通神,更是因为这把九龙剑。 而两者之中剑的威名甚至比人的名声还要大。 …… 蒲冰有意回避与自己靠近,这让身体还不如常人的少年心中大急,因为他根本就追不上。 手中长剑似乎也很不满,不断颤鸣表示抗议。 “李兄接剑!”张子龙福至心灵,甩手把长剑掷向头顶的李寻仙。 后者会意,手中飞仙剑化为剑光踩在脚下,抬手抓向九龙剑。 以他的剑术驾驭九龙剑,不愁这什么月神不束手就擒。 事实上蒲冰见状已经萌生退意,身形如狂风一般后撤。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少年的心沉入谷底。 九龙剑在距离李寻仙手掌还有三尺的时候突然悬空定住,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后者面色尴尬的看了一眼底下的少年:“什么情况?” 白发少年茫然的摇了摇头。 九龙剑突然爆发出冲天的剑气,盖过了白衣剑客,然后居然不屑的颤鸣几声,倒卷而回插在了张子龙的脚边。 李寻仙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宝剑通灵,它这是看不上我。” 张子龙苦笑不已:“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宝剑大哥你这么玩可是要害死我们啊。” 地上的宝剑毫无反应。 白衣剑客语气有些泛酸:“能选你它还真是把瞎剑。” 九龙剑立刻剧烈颤鸣。 张子龙拔出宝剑嘴里发苦:“可能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练剑的,对它来说更好接受一点。” …… 而另一边原本已经准备撤退的月神却突然去而复返,来到了祝融身边: “身上的小家伙不少啊,既然如此吾就笑纳了。” 蒲冰身高足有一丈五尺,跪伏在地上的祝融就跟待宰的羊羔一般无从反抗。 大手罩在他头上,月神嘴角嚅动念着晦涩的咒语。 祝融原本白皙的皮肤开始发黑,然后下面鼓出无数小点,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 “月神大人饶命,我五毒教一直供奉着您,以后也将永世效忠于您。” 蒲冰眼中没有任何情感:“能死在我手中就是你的荣誉。适者生存的南疆与天斗,与地斗,我们向来崇拜强者可绝不会低头,更不会惧怕死亡。什么时候也出现你这种贪生怕死的东西了?” 祝融凄厉的惨叫,无数蛊虫从他体内冲出,然后没入高大女人的草衣中消失不见,而前者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来。 没过多久就化为一具枯骨。 旁边几人顿时吓的瑟瑟发抖。 蒲冰闭目轻笑:“还真有不少有意思的小家伙。咦,这个挺不错的!” 高大女子说着一指彭霸天,紫色光芒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只能让人看到一抹残影。 中年男子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紫光没入他的后脑消失不见。 旁边跪着的彭小蛮哭喊:“爹,爹你没事吧,月神大人求求你放了我爹。” 彭霸天健硕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蒲冰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附身蛊,也叫分身蛊,中蛊之人的脑浆会被蛊虫吃光然后取而代之。不光实力不会损失,还会根据身体条件能获得施蛊者的能力加持,就算在我那个年代也是极其稀有的蛊虫。” 彭霸天剧烈颤抖的身体停下,再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是面无表情浑身漆黑,紫色的眸子没有丝毫感情。 “爹,爹!”彭小蛮泪如雨下的呼唤,可他无动于衷。 蒲冰伸手一指张子龙:“他就交给你了。” 彭霸天立刻冲向少年,紫色的眸子精光一闪,后者只觉脑中一片眩晕。 “不好,是三尸咒!”白衣剑客面色一冷,剑光倒转就要救援。 “小家伙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蒲冰挡在面前一拳打来。 对付不怕九龙剑并且绝对处于巅峰时期的彭霸天,少年毫无胜算。 没有了九龙剑掣肘的月神,白衣剑客也…… 似乎已经是个死局! 第二十八章 决战 你愿意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什么?精力?时间?金钱?或者是……生命? …… 彭小蛮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贾小骨咬牙从角落爬到她的身边:“别哭了,想不想报仇?” “可是,对方是月神大人,我们对她出手就是对神明不敬。” “愚蠢。”贾小骨冷哼一声爬到潘华茂身边:“潘教主,咱们中的应该是已经失传的惑心蛊,我有办法解但是需要你的帮忙。” 手臂被狩天轰断,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眼中一亮:“什么办法?” “我们合欢教有一种秘法可以逼出对方体内的精气血力,这种惑心蛊再神奇也毕竟是蛊虫,想要逼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需要我怎么做?” “施法过程脑海中必须毫不设防,最好能现在马上爱上我。但是有一点我要先说清楚,秘法可以帮你们逼出蛊虫却不能帮我自己,你要答应我帮你解蛊后,立刻去找张子龙拿三眼金蚕过来替我解毒。” 潘华茂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毫不设防?爱上你?这恐怕……” 也是,这也是少女为什么首先找上彭小蛮的原因。毕竟,比起经历过尔虞我诈的一教之主,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才是首选。 “现在可是生死存亡之际,你觉得这个复活的月神会对我们另眼看待?祝融可就是前车之鉴!现在再不想办法,恐怕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潘华茂还在犹豫。 旁边潘宇飞却突然开口:“爹的心中一直装着我娘,根本不可能完全相信你。我可以,让我来。” 贾小骨有些迟疑:“就凭你的功力,根本不可能接近战局。” 不怪她会这么想,因为那边四人已经彻底打成了一团。 “相信我!” 贾小骨咬了咬牙:“好!” 她实在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 张子龙诧异的发现,手中这把九龙剑还真不是一般的货色,明明自己没有灌注真气加持,可挥舞间就有凌厉的剑气激射。 无穷无尽,仿佛用之不竭。白发少年嘴角上扬。 对方是三尸教的,所施的三尸咒可惑乱人心,放大人心中的各种私欲,对付常人自然无往不利,可是对付自己还明显差点火候…… 他的心境早就已经坚如磐石。 除此之外就是下蛊还有短兵相接,如今自己手中有神兵九龙剑,根本无所畏惧。 闪身侧步避开彭霸天的一记直拳,张子龙如用枪一般反手剑柄斜戳,正中对方肘关节。 “咔嚓~” 九龙剑剑柄其长足有一尺,还覆有凛冽的剑气。虽然少年力气不大,可有此加持再加上对方的劲道,一阵骨裂生响起,彭霸天左手扭曲到一个不正常的角度。 可中年汉子面上根本没有一丝痛苦之色,身形扭转右脚已经带着狂风扫向少年下盘。 动作大开大合直来直往,偏偏又是这些不易变招的重击,少年不得不感慨南蛮之人还真是不懂近战! 张子龙重心后移一记小跳,同时手中九龙剑一记直刺,如果对方不变招的话必然会受到重创。 “铛~” 九龙剑刺在地上并没有刺入身体,彭霸天以左脚为中心,身体再次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刚好避开长剑,同时洒出一片闪闪发光的银粉。 如果是寻常人做出这个姿势,肯定会脊椎折断命丧当场,可彭霸天却信手拈来。 张子龙落地后一个翻滚拉开距离:“原来如此。已经是被蛊虫俯身的人,自然也不能在参照常理度之。” 想到这里挥剑前冲,毕竟他对防守并不在行。 …… 这边打的热闹,可却充满了市井间的江湖气,犹如菜鸡互啄让人提不起兴趣。 反观李寻仙这边,却真称得上是仙人打架了。 数十丈的巨大光剑划破空间,所过之处天崩地裂。 蒲冰大手一挥,遮天蔽日的蛊虫如黑云压顶令人窒息。 剑气长河涌动如星河璀璨,大气而又磅礴。 无奈对方肉身之枪刃几如不死不灭,剑气带来的伤害顷刻间就能复原,只留下几许血渍证明她确实受过伤。 青色剑莲凭空绽放让人眼花缭乱,女子出拳即是泰山压顶令人呼吸急促。 李寻仙又一次被轰飞。 蒲冰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家伙还真是套了个乌龟壳,居然这么硬。” 白衣剑客稳住身形再一次杀来:“李某倒是觉得你更像一只活王八。” “找死!” “有那本事自取便是。” 月神的眼中第一次浮现起杀机:“吾成全你!”说完双手交叉呈三角状遥指李寻仙:“分魂咒!” 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磅礴的真气,甚至没有多大的排场。 只是墓室中吹过了一阵清风。 白衣剑客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脑中就传来针扎一般的剧痛,忍不住捂住脑袋惨叫一声,气息也变得混乱不堪。 南疆巫术向来神秘莫测,再加上施咒之人又是传说中的月神。 李寻仙攻势立止,甚至雪亮的白袍上光芒也暗淡了三分。 “砰!” “噗~” “轰~~” 趁此机会,月神高大的身躯飞起一脚正中剑客腹部,一道血箭破口而出,后者身形直接轰入西面壁画,如蛛网般的裂纹裂开,无数石块轰然落地。 没有征兆,无从感应,发动如此之快的咒术简直闻所未闻。 “这是什么妖法?!”白衣剑客满脸的不可思议,张嘴又呕出一缕淤血。 蒲冰满脸的怜悯:“你们这群小家伙真以为学了几年剑术,闯两年江湖就是武林中人了?在我们的年代,就凭你们这幅孱弱的身体,根本就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 “武功?剑法?真气?蛊术?巫咒?机关?阵法?神兵?铠甲?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来才采用的手段。现在的江湖舍本逐末完全放弃了肉身的淬炼,还真是……荒唐!” 说完全身泛起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波动:“你们居然会觉得我只精通拳脚?要知道现在南疆大部分巫蛊之术都是由我所创。真是愚昧到令人发笑!” 张子龙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天地之力的沸腾:“小心先天气场!”说完深吸一口气。 背水一战! 作为霸王枪里的唯一提升状态的秘术,与会不会真气并无关系,所以少年能凭此不受先天气场的影响。 而对面的彭霸天显然没有那么好运。先天气场并不分敌我,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受到了影响,行动滞涩如入深海,抬手投足就像一个风前残烛的老翁。 剑光一闪即逝,九龙剑的剑气凛冽如冰。 一点紫黑的血液自中年汉子的额头渗出,身躯轰然倒地如失去控制的木偶一般。 附身蛊,灭! 李寻仙被先天气场禁锢在壁画上,七窍都向外渗出鲜血:“你还……真是……个老妖……怪!” 蒲冰满脸肃穆:“也许吧。当你们被道德礼法的条条框框禁锢的时候,可能已经忘了这个世界最赖以生存的,恰恰就是弱肉强食。” 说完凌空对白衣剑客轰出一拳,刺耳的音爆声中,一团肉眼可见的青色劲风呼啸而出。 就算剑客的白袍防御再强,中了这一拳也会彻底失去战力。 “噗!” “这位月神大人是不是已经忘了还有我呢?!”张子龙喘着粗气,一剑把风团斩成两半。 “轰轰~” 后者余势不减的轰入壁画,比千机车的炮弹还要威力十足。直在上面轰出两个三十丈大小的坑洞,尘烟倒卷更是形成大片气浪,吹散了少年杂乱的长发。 蒲冰没有再次出手:“居然有跳脱出天地之外的神通,不愧是能破解天局的人。从今以后效忠于我,保你得到想要的一切。” 张子龙指了指她的脑袋:“我想要的东西就在你的体内,所以能不能请你把脑袋借我一用?” 月神放声大笑,整间墓室都被震得抖动不休:“我就说有些东西不管过了多久也不会变,比如像你这般有才华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为了活命而低头。” “生死?这些常人看来比天还大的事,对我们来说早就已经看破。” 张子龙眯起眼满脸讥讽:“我可不觉得机关算尽想要复活的人会已经看破了生死。” 蒲冰闻言并不生气,反而满脸的欣赏:“不一样,我并没有死,不是么?”说完居然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周围的先天气场也为之消散:“太久没出去了,今天算你们走运吧,毕竟神的恩赐可并不常见。” 月神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远处已经解了惑心蛊的潘宇飞吞了口口水满脸庆幸:“太好了,我们这也算是得救了吧?” 满脸汗水的贾小骨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算是吧!只可惜了我发动一次秘术。” 这边刚刚松了口气。 “月神大人,咱们还没有打完呢!” 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响起,听起来是如此刺耳。 蒲冰不解的转回头看着少年: “能破的了天局的人,应该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文宿。你们不是常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赶着送死?难道真以为我拿这把破剑没办法?” 白发少年没有回答,反而回头看了眼跌落于墙角的李寻仙:“李兄,记住咱们的约定。” 白衣剑客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 张子龙从怀中取出一颗漆黑的药丸,满脸解脱的吞下: “有些事,必须有始有终!现在总算能明白单老师的选择了!张某这辈子算不得什么英雄,可从未负过一人,只有她……我势在必得!”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蒲冰越发有兴趣,回过身双臂环胸:“你没有丝毫武艺在身,就算给你吃一颗仙丹也打不过我。” 白发少年目光沉寂如一潭死水:“也许吧!” 筋脉寸断气血逆行,身体就如摔碎又粘起来的瓷器,全凭密宗至高无上的涅盘经才苟延残喘得以活命。 可三年时间中少年沉浸岐黄却研究了一种秘药,或者说是毒药。 引天地之力灌注全身,虽不能吸收却可以任意挥霍,换句话说能短暂的修复修为,而代价…… 会再次把瓷器摔得粉碎,必死无疑! 此次出海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 “当!!!” 洪钟声从少年体内响起,纯净古朴的在墓室中反复回荡。 空气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仿佛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你口口声声说的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作为被众生信奉的神明我且问你,那些寻常百姓是不是弱者?他们难道就该去死?” 少年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白发开始激荡,宽大的黑袍也猎猎作响,手中的九龙剑宝光大放,兴奋地不断颤抖。反之他裸露在外的身体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似电纹更似裂缝。 蒲冰眼中泛起一丝怜悯: “年轻人,不算被封印的时间吾也已经活了三百多岁,自然比你更加知晓世道的艰辛,可一个族群如果不能诞生一个最强者,又如何保护整个族群的安危?” “当!!!” 第二此钟声响起,空中已经产生雾气,如倦鸟归巢一般蜂拥至少年体内: “所以人人都争当那个最强者,为此可以不惜借用任何手段。就比如你谋划的此次复生,前前后后死了上万人,对此你可以一笑而过甚至正眼都不会看一下。但是我相信这里面也有不少愿意保护弱者的人,他们的死又能找谁说理去?” 蒲冰闻言眼中却突然泛起笑意: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图个自己心安?不用弄那么多弯弯绕,非要把自己架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获取个大义的名头,太虚!” “当!!!” 第三次钟声响起,张子龙消瘦的身躯开始迅速充盈,气势更是直线攀登,如旭日初升无可阻挡。 抬起头,那不是一副至圣先人的悲悯面庞,反之是满脸的嗜血凶光:“说对了!老子今天必须得到转生蛊,管你是神是佛,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天地之力的倒灌不光让少年恢复了实力,甚至更上一层楼,虽然还没有迈入先天可那滔天的杀意却让墓室众人脊背生寒。 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铁血军队。 胆破心惊! 看着那冲天的剑气,李寻仙无力的瘫坐在墙角:“还真是看不透你!” 已经解蛊的潘宇飞连忙把剩余三人拖到墙角,浑身忍不住瑟瑟发抖。 蒲冰见他的样子先是一愣,然后眼中燃起冲天斗志:“原来如此,什么狗屁文宿,原来咱们才是同路人!” “嗡嗡~” 张子龙手中的九龙剑仿佛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兴奋的欢天喜地,不断的颤鸣起来。剑刃上雕绘的九条金龙更是明光大方仿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白发少年立于狂暴气场的正中心,双目中没有丝毫情感:“不交出转生蛊,今天张某就要……屠神!” 第二十九章 逃亡 少年气势攀登仿佛没有尽头,说话间又暴增三成。 蒲冰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两手相互交叉呈圆形虚罩少年:“散魂咒!” 同样是无声无息,微风从四面八方吹向少年。 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攻击,张子龙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金蝉脱壳! 下一刻就出现在高大女人后方,反手握住九龙剑一记背刺无声无息,就像一条狩猎的毒蛇,出手即是一击毙命。 无奈九龙剑上那不受控制的剑气实在无法掩盖。 “铛啷~” 一把丈许长的苗刀架住了九龙剑的攻击:“杀伐果断,我喜欢!” 同时从她穿的草衣下爬出了大片蛊虫,眨眼间爬上少年身体。 可他身形却如墨渍般化开,锐气逼人的剑意从上空传来,九龙剑明光大放,化身成一个金色龙头,咆哮着冲下。 龙吟声震得整片空间都战栗不止。 “轰隆!!” 地面炸出一个大洞,尘烟激荡而起盖住方圆百丈范围。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见不断传出的兵刃相撞的金铁声。 半炷香后。 五雷正法,掌心雷! 狂暴的电光击碎了尘烟,伴随着万鸟齐鸣般的刺耳雷声,粗细不一数百道不规则电光追着高大女子的身影激射,所过之处皆是一道焦黑的鸿沟。 而张子龙黑袍鼓荡,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电芒,仿若雷神下凡。 而狂暴不安的电光在他面前温顺的像个孩子。 在他身边地下,则是大片被电成焦黑色的蛊虫。 …… 李寻仙嘴里发苦:“这是最正宗的道家雷法,这家伙藏得还真是深。” 一旁绕着墙根过来准备救他的潘宇飞心有余悸:“这还真是神仙打架!李大哥我来扶你,我们南疆也有修习雷法的教派,可是跟张哥一比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白衣剑客揽住俊美青年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解释: “雷霆之力乃天地中枢主掌刑罚,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驾驭的力量,所以世间修雷法多是主修五雷其一,虽然也能施法可却更像是从天地那里偷来的力量。而他的这记掌心雷五雷齐备,正大光明代天掌刑,前者与之比起简直是云泥之别。” “据我所知明州大陆只有淮国的道家魁首龙虎山,才掌握同修五雷的秘法。这家伙不知从哪学来的。” …… 身上一片焦黑! 蒲冰眼中已经没了任何轻视。雷霆之力正是他们南疆这些巫蛊之术的克星,对方又手持九龙剑这样的神兵,自己刚刚复生力量还很虚弱,十成力量只能发挥出二三成,再这么耗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再次萌生退意。 先天气场笼罩住整间墓室,手中苗刀架开对方长剑,同时嘴里开始吟唱起秘术。 化蝶术! 高大女子身躯突然炸开变成数千只蝴蝶,颜色各异让人眼花缭乱,它们洋洋洒洒散开,向着北边的那扇门飞去。 白发少年瞳孔疾速抖动,观察着每只蝴蝶的差异。可呼吸间就放弃了,因为那些蝴蝶每一只都活灵活现根本无从分辨。 撞山龙! 少年第一次用剑使出了这招剑法秘术。 天地之力灌注身躯不做丝毫停留,顺着十二条残破的经脉汹涌而出灌入长剑,九龙剑这次却并没有欢快的颤鸣,而是剑身上金光一闪。 张子龙一剑挥出! “昂~~~”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墓室剧烈的颤抖,头顶落下无数石块,四周壁画也不堪其负开始崩塌。 白发少年却愣住了。 无穷天地之力幻化出来的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条五爪金龙,而是高十丈长三十丈,通体红色背生鬃毛,豺首龙身,四肢异常粗壮的怪龙。 与单乐成中正平和的金龙不一样,这条怪龙目露凶光,浑身充满了狠辣之气。 怪龙破剑而出,眨眼间就扑入蝴蝶群中,后者死伤大半可怪龙依然不依不饶,仿佛与对方有深仇大恨一般。 贾小骨吞了口口水:“这是什么?” 白衣剑客瞠目结舌:“这是……睚眦?!” 潘宇飞声音颤抖的问:“什么是睚眦?” 李寻仙神色一肃: “传说中上古真龙共生九子,而睚眦就是其中之一。它生性刚烈嗜杀好斗,所过之处无不是血雨腥风。我们唐国有句俗语叫‘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说明这位龙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蒲冰被睚眦追的走投无路只能现出真身,苗刀上带着恐怖的天地之力,一剑把怪龙斩为漫天流光。 “小子,你真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不成?”高大女子的脸上已经显得有些狰狞。 张子龙气势汹汹的挥剑杀来: “黄泉路没去过,想找个熟门熟路的前辈带路。” 蒲冰紧咬牙关:“好,既然如此本尊就成全你。” 刀光剑影视同奔雷,二人就这么又杀在了一起。 高大女子势大力沉,丈许长的苗刀每一击都有排山倒海之势。 可张子龙借用天地之力倒灌,暂时恢复了肉身的坚固,虽然比不上对方可也是半斤八两相差不多,九龙剑更是剑意冲天,对方根本不敢用肉身一试。 既然不敢以命换命,那交手时必然受到掣肘。 一百回合后,张子龙看破对方下一击攻势提前跃至空中,双手握剑全力下劈,一点也没有剑法的灵动,倒是像手持巨斧的糙汉一般。 雷霆一击就在头顶。 蒲冰脸色狰狞:“欺人太甚!”言罢伸手就向九龙剑抓去,另一手的苗刀直接横扫,势要把对方直接腰斩。 交手至今,蒲冰早已倾尽全力,无奈自己实力还未恢复,而对方无论是雷法还是九龙剑,仿佛天生就克制她一般令人窝火。 剑掌相撞,没有想象之中的疼痛,蒲冰心头大惊:“上当了!” 金蝉脱壳! 另一个白发少年出现在她身后,面对一丈五尺高的女子,少年身高只到对方腰间,看起来简直是大人与孩童一样。 撞山龙! 对方招式已老背后并未设防,张子龙悍然发动最强秘技。 睚眦再次破剑而出,豺狼般的龙头一口咬住蒲冰身躯,张牙舞爪的撞向远处。 “轰隆~” 北侧壁画轰然倒塌,方圆百丈的深坑中,高大女子的身体被汇聚成睚眦的剑气死死抵在墙上,每时每刻都有千百道剑气同时划过。 蒲冰浑身布满细小剑伤,虽然下一刻就会复原,可还是留下了大量血迹,这对于刚复生的她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挣脱不开睚眦的禁锢。 张子龙倒拖长剑走来:“就凭你也配称神?”剑尖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火星。 前所未有的屈辱彻底让蒲冰发狂了:“无知小辈,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神。” 草衣下飞出一块尺许长的令牌,四四方方,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古文,高大女子还是吟唱咒文。 令牌上的古文仿佛活了过来,纷纷离开令牌没入空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倒灌入少年体内的天地之力顿时骤减。 高大女人脸色苍白嘴角流出一道殷红,可脸上却满是畅快:“现在整片南疆的天地之力都任我驱使调派,小子,你惹恼本座了!” 张子龙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大不了同归于尽,我倒要看看你能在九龙剑下坚持多久!” 说完张开嘴如长鲸吸水,空气混合着天地之力化为雾气被吸入了腹中。 背水一战! 直接封锁自身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当然也就不受天地之力的侵袭。虽然也断了倒灌的补充,可体内还残留的真气应该也够用了! 白发少年挥舞长剑继续杀来。 蒲冰眼中总算闪过一丝惧意:“你这个疯子!” 她逃脱不了睚眦的束缚,只能运起真气被动防御,没一会身上就鲜血淋漓。 张子龙眸中精光一闪,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惧怕此剑了,那些被九龙剑本体造成的伤口……无法恢复! 蒲冰眼中闪过疯狂之色:“既然如此咱们就来比比谁的命长。” 说完念动咒语,天地之力突然变得无比狂暴四处冲击,整个墓室开始摇摇欲坠。 …… 那边的潘华茂见状脸色大变:“狗屁的月神令,这分明就是山河令,咱们快跑!” 白衣剑客不明所以。 潘华茂疾声解释: “相传上古时期各大山川河伯都会孕育出属于自己的令牌,可以统御辖下所有天地之力,而炼化令牌者即被本地百姓奉为神明。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时光,这些山河令早消失殆尽,没想到月神令居然就是山河令。她现在可以统辖整片南疆大泽的天地之力,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现在不走咱们都要给这小子陪葬。” 李寻仙执拗的摇头:“他不走,我不走!” 贾小骨闻媚声劝道:“这位李大侠,要不您行行好先把我们送出去?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 白衣剑客断然拒绝,持剑向战场出走去:“李某要护他周全。” 贾小骨见状都快哭了:“你他娘的神经病吧?他有多厉害你没看见?还用得了你救?” 李寻仙头也不回:“李某此生也从未违背过诺言。” 渐行渐远! …… 潘华茂心思电转,对着不知所措的俊美青年下令:“宇飞,还等什么?赶快带着为父逃命。” 潘宇飞纠结的看了看彭小蛮跟贾小骨,最后咬了咬牙,弯腰扶起中年人就准备离去。 彭小蛮破口大骂:“你们姓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爹就是被你这老不死的骗来这月神墓,现在惨死了,你们居然还要见死不救?” 贾小骨冷笑:“男人就没有好东西,刚才就不应该答应给你解蛊,蛊门魁首月神教?我呸!” 潘宇飞停下脚步。 此时的墓室中已经天翻地覆,到处都是坍塌的巨石,脚下轰鸣裂开了深不见底的地缝,随时都有可能把里面的人活埋于此。 潘华茂催促:“宇飞,你还再等什么?你根本救不了三个人!” 俊美青年想起张子龙那夜跟他说的话,斩钉截铁道:“爹,我能救!” 说完大手一挥,一点光芒飘出迎风变涨,顷刻间化为一人多高的大蛤蟆。 吞天蛙。 潘宇飞回身把两女抱到它背上,撕下裤褂把他们固定在吞天蛙背上,这才扶着断臂的中年男人走向北面出口。 可有此延误,逃生之路变得更加艰险。 到处都是房子大小的落石,地面的裂缝也越来越宽。 潘华茂冷声呵斥:“妇人之仁!一个是拒婚的臭丫头,一个是合欢教的妖女,你居然为了他们而枉顾为父死活,真是个不孝子!” 月神在上,降咒于汝。体若轻鸿,御风而行。 青色光芒自地面升腾,俊美青年跟吞天蛙的速度顿时暴涨一大截。 “爹,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潘宇飞眼神坚定,让潘华茂感觉十分陌生。 …… 不行,还不够! 张子龙披头散发,手中九龙剑狂劈乱砍如入疯魔,可月神的肉身实在是太变态了。 睚眦已经消散,脱困的月神并没有反攻,反而一动不动的全力防守。 女人满脸的血迹,眸中尽是嘲弄:“等墓室崩塌本座照样可活,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撑得住!” “那咱们就看看谁更狠。” 张子龙大喝一声,手中的九龙剑剑光一转,居然砍向空中那块已经没有古文的令牌。 “咔~”无字令牌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蒲冰厉声吼道:“尔居然敢?” 说完撤去真气防御挥动苗刀杀来。 “有何不敢?”白发少年嘴角冷笑,九龙剑又一次刺在无字令牌上,位置刚好在那条裂缝上。 “咔咔咔~”裂纹蔓延成数条。 蒲冰双目血红,手中苗刀舞成一团刀光罩住少年。 金蝉脱壳! 可张子龙居然避而不战,反而专心攻击起无字令牌: “这么好的东西一定十分珍贵吧?反正一定比我这条命贵。既然如此我跟它一起上路,也不算辱没了自己。而你也别想做什么月神了,没了这东西就凭你也配称神?” 愤怒,屈辱,恐惧爬上心头。 蒲冰方寸大乱,居然放弃了进攻伸手就想收回令牌。 九龙剑再次砍在了无字令牌上。 “咔嚓~”密集如蛛网般的裂纹传开,无字令牌裂成数块跌落地面。 高大女人的手就这么呆呆的顿在了半空,嘴角蠕动:“不可能!就算是九龙剑也不可能!这可是山河图,就这么轻易的碎了?” “好机会。” 张子龙眼睛一亮,矮身接近腰身扭转,九龙剑掀起一道圆月状的剑光,直冲对方丹田要害斩来。 最后关头却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踉跄,剑光也为之一乱。 糟了! “铛啷~” 九龙剑被苗刀拦下,蒲冰面容扭曲的怒吼:“就是你害的!” 说罢一把拽住少年持剑的手,另一只手正面轰来。 白发少年拼劲全力,依然不能挣脱对方的手。 看着越来越大的拳头,白发少年闭上了眼。 “砰~噗~~” 第三十章 引魂灯 此时的月神谷内已经恢复如初。动乱的尸体已经被掩埋,血迹也已被冲刷掉,五毒教上万弟子把这里团团包围,数百凭空出现的人已经被毒倒囚禁。 古吞天瘫倒在地双目无神的盯着天空:“总算是回来了!” 恍若隔世! 古墓一行感觉跟就做梦一样,而外界居然只过去了两天。 面对给他下蛊的五毒教弟子,这个脾气暴躁的白发青年也没有丝毫抗拒。 他原本就是被月神教的弟子押出来的,如今只不过换了一帮人而已。 古吞天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好,他已经用秘法通知了血天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救他。 而这些人……他犯不上跟死人置气! 百丈高的月神雕塑突然开始坍塌,谷内所有人都面若死灰,都把其当做是不祥之兆,纷纷跪在地上祷告起来。 古吞天也跟着紧张起来,要是那些获得月神遗宝的人先出来,那他可就完了。 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五毒教弟子,古吞天脸上又浮现起幸灾乐祸的笑容:“张子龙、潘华茂、彭霸天任你们机关算尽,没想到最后都给祝融做了嫁衣。痛快,痛快!嗯?” 月神像下银光闪动,狼狈不堪的潘宇飞一行凭空出现。 上百名五毒教弟子神色紧张的包围过来,对面的可是月神教教主,容不得他们不小心。 早就从少年嘴里知道了消息,潘华茂趴在潘宇飞背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运气真气大声说:“五毒教的弟子听着,祝融已经死在了月神墓中,你们现在自由了。” 此话一出谷中顿时一片大乱。 古吞天心中一惊,祝融死了? 附近包围过来的五毒教弟子更是脚步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轰隆!” 就在此时月神像炸开,一抹剑光冲天而起,无数石块落下,底下众人纷纷躲避。 下一刻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就出现在月神谷中,浑身是血的盯着天空中的飞剑看了一眼,回过神双手高举头顶:“吾乃月神,刚从沉睡中醒来,需要子民的祈福。” 高大女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倍显圣洁,谷内所有人都惊恐的下跪朝拜。 刚才还一片嘈杂的谷中顿时变得落针可闻,什么狗屁五毒教教主死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了,这可是真的祖先显灵,真身下凡。 潘华茂脸色铁青,可也带人跟着跪下,因为在她的面前根本无从抵抗。 弟子的祈福汇聚在一起,蒲冰精神顿时一震,身上被九龙剑砍伤的地方也在快速恢复。 “如此虔诚的子民理应受到神的赐福。” 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大女子抬手吟唱起巫咒。 一团红芒自她手中升空,炸裂成无数红色流光如雨般落下,被谷中之人吸收后纷纷拜谢。 只有潘华茂等人嘴里发苦可不敢申辩,偷偷没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蒲冰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宣布:“刚才逃走的那两人亵渎神明,但凡我南疆子民,立刻不惜任何代价抓到二人,决不能让他们活着逃出南疆。” 所有人毕恭毕敬的领命:“谨遵神谕!” 蒲冰满脸恨意的盯着剑光消失的方向:“别着急,慢慢跑,吾会让你们永生永世都留在这里做蛊虫的肥料。” …… 云海之上的李寻仙打了个寒颤,抱着少年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喂喂,神秘少年,你可千万别死了!没拿到转生蛊你让我拿什么去楼兰?” 在他怀中的张子龙七窍流血已经昏死过去,露在外面的皮肤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看的让人触目惊心,微弱的呼吸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 “呕~”李寻仙喉头一甜咳出口血,白衣剑客满脸苦笑:“仓促间被对方全力击中,我也受了重伤,你说我们还能走出这片沼泽么?” 没有人回答他。 李寻仙侧过头,不得不说内疆这里的月亮又圆又大,让他忍不住响起万里之外的师门,那里还有师父在等着自己: “走一步算一步吧,希望咱们二人都能团圆。” 距离树城五十里外的一处孤峰顶,李寻仙御剑至此,环绕一周后落在东面峭壁的一处平台上。 想要不被发现就必须待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而这座孤峰四面都十分陡峭,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爬得上来。 飞仙剑削铁如泥,十分轻松就挖出一间石室。 放下少年,皱眉取下对方死死攥在手中的九龙剑放在一边: “你可比我倒霉多了,我的敌人最多也就是五毒教,你可倒好,上来就直接跟神仙抢东西,居然还差点成功了,实在是佩服!” 燃起篝火。 白衣少年把手搭在对方手腕,吐出一缕真气探查。 “就这还能有口气,你这身体比那个月神也差不多了。” 原本张子龙是筋脉寸断气血逆行,虽然也是必死之症,可一路行来不知为何总算还能顽强活着。 可现在更彻底了。十二条经脉统统化为齑粉融入血肉,气血衰败到了极致,心脏每隔半炷香才跳动一下,就算这样还能活着? 白衣剑客不得不承认对方也是个怪物。 手指顺着少年身上的裂缝移动:“这才是最麻烦的,必须想办法把它缝上,不然……” 如刀剑砍伤般的裂缝布满了全身,虽然不知为何没有流血,可少年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李寻仙盘腿坐在地上把褡裢中的东西都倒在地上翻找:“让我看看……” 并没有找到什么能缝合伤口的东西,可是一个小巧的木盒却让李寻仙脸上泛起了喜色:“运气不错,差点忘了下山前宗主赏了一颗还阳丹,这可是我们天山剑宗的疗伤圣药,对你应该有用。” 打开木匣,里面是颗鹌鹑蛋大小的白色丹丸,清香扑鼻还隐隐散发着寒气。 给白发少年喂下,李寻仙把他拉起,自己来到身后盘坐:“现在给你疗伤,武功什么的就不用想了,我只能护住你的心脉,剩下的全靠你的造化了。” 经脉中的真气运行路线改变,白衣剑客双手泛起翠绿色的光芒,缓缓抵在张子龙背上。 …… 四周一片漆黑,脚下却有一条泛着微弱光芒的小路,蜿蜒盘旋看不到尽头。 张子龙转头四顾:“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就是黄泉路?” 蹲下仔细打量,橙色的光芒十分微弱,是大地原本的色泽,只不过四周太过黑暗反而映的此路特殊。 “我这也算是上路了。” 张子龙顺着小路开始走,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变化。在这里似乎真的不会疲惫,他就这么一直走着,走在这条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的小路。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尽头的路边出现一堆火光,黑烟中那跃动的火苗是如此光明。 少年加快脚步,随着距离接近,他发现火堆旁坐了两个人。 一个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意识中的人。 三尸教教主彭霸天,五毒教教主祝融。 两人沉默的围坐在篝火旁,看见少年过来了也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看来这次真没救了!”张子龙自嘲一笑也在篝火旁坐下:“两位来了很久了?” “不知道,似乎没多久,又似乎已经待了很久了,说不清楚!”彭霸天满脸纠结的看着少年,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询问什么又不敢。 张子龙笑了:“放心吧,你女儿没事,应该已经出了月神墓了。” 彭霸天松了口气:“那就好,事到如今才知道争来争去都是一场空,还不如老老实实陪着小蛮长大。” 这里的祝融还是那个皮肤白皙长相俊美,甚至分不清男女的容貌,闻言冷笑: “现在知道了?晚了!勾结潘华茂企图获得月神宝藏,要没有这些本教主也不会轮流成最后那副模样。” 彭霸天寸步不让: “祝融,你自己贪心怪得了谁?我们是密谋月神宝藏了,可你先是派人截杀我三尸教使团,后联合诸派意图抢走月神墓钥匙,打的什么主意路人皆知,现在在这装什么正人君子?说到底还是你活该!” 张子龙苦笑不已:“两位,都到这地步了就没有必要吵架了吧。” 两人面色稍缓,祝融冷哼一声:“原本只是怀疑,可后来你们的密谋传遍了内疆,本教主这才被迫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彭霸天冷笑:“你真当我跟潘华茂是白痴不成?这么机密的事怎么可能传的出去,你这分明就是在狡辩。” 张子龙有点尴尬的举起手:“这个……是我报的信!” 彭霸天,祝融二人怒目而视:“居然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子龙耸耸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想要进月神墓取得转生蛊,可我势单力孤根本无从下手,唯有让你们为了争夺月神遗宝先乱起来,这样我才能浑水摸鱼。” 祝融脸色一片铁青:“外乡人还真是阴险狡诈,那你为什么要选我们五毒教?难道本教主曾经得罪过你?” 少年叹了口气:“那倒是没有,不过你们五毒教在内疆的威望仅次于月神教,这点非常重要。其次是因为你们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不然也不会截杀三尸教的使团,这样一来你们更容易被我提供的消息迷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帮朋友一个忙。” 祝融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叹了口起:“技高一筹,本教主输的心服口服。” 彭霸天在旁边瞪着双眼:“原来是你破坏了我们的谋划,亏得小蛮一直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 张子龙摆了摆手:“前辈不能这么说,你们做得为什么我就说不得?说到底还是你们南疆各派之间自己的矛盾,我做的不过是穿针引线。” 少年话锋一转:“就结果上来说还不错,如果只是三尸教跟月神教的人进入月神墓,估计一个人也别想活着出来,现在最起码小蛮姑娘还安全,不是么?” 彭霸天闻言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对了,我中了附身蛊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子龙把经过介绍了一遍,最后叹口气:“比起你们我也没好到哪去,就差一步就能杀了月神夺回转生蛊,最后功亏一篑。” 祝融突然发问:“你为什么要得到转生蛊?” 张子龙一愣,双眸中充满了自责:“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彭霸天也有些好奇:“是啊,一切都晚了!全当闲聊,像你这样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为什么偏偏跑到这南疆来寻找连我们都没听过的转生蛊?” 张子龙看着眼前的篝火:“有一个女子为了救我导致身体与神魂分离,找转生蛊就是为了救她。” 彭霸天愕然,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如此普通。 祝融却眯着眼猖狂大笑:“我们死的真他娘的冤,三个冤死鬼凑在一起,哈哈哈哈~”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张子龙与彭霸天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发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祝融看着少年:“以你的心思如果不是被执着蒙蔽了双眼,应该早就能看得出来转生蛊根本救不了你口中的那人。或者说你已经看出来了,可却抱着一丝侥幸,打心眼里不愿意去相信。” 张子龙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原来……如此! 彭霸天不明所以:“转生蛊的作用我们都看见了,死了几千年的月神都能复活,为什么你说救不了那个女子?” 祝融的眼中充满了鄙夷:“到现在你还没发现么?转生蛊里面寄居的本来就是月神的魂魄,它能救月神,却救不了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张子龙喃喃自语:“是啊,真是可笑,我居然没看出来。可能真的如你所说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毕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而这又是唯一的线索!” 祝融冷哼一声:“可你自己死的稀里糊涂,最后让我们也跟着死的也不明不白,三个冤死鬼凑在了一起,你说可笑不可笑?” 彭霸天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这死的还真是……窝囊。” 张子龙默然无语。 祝融嘴角上扬浮起一丝坏笑:“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其实我知道有件东西可以救你口中的那个女子,你会作何感想?” 少年呆若木鸡:“这……不可能!” 祝融伸出一根手指: “我们五毒教有一个宝贝名为七星玲珑灯,现在应该已经被你们抢了,不然附身蛊也不会流落到你手中。我要说的是当初为了打探宝灯的跟脚,本教主曾外出南疆四处游历,最后在唐国总算找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我打探到此灯是钦天监所造,最后唐国皇帝赏赐给了天山剑宗。” “这些我都知道,可七星玲珑灯只是一个开门用的东西,根本救不了她。” 祝融笑意更深:“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本教主把七星玲珑灯的名字改为引魂灯这件事吧?” 张子龙点头。 “引魂灯确有其物,不过不是我这盏,而是在唐国被称为四大宝灯之首的引魂灯,它的功效就是能引渡游离的神魂回归肉身!怎么样?能不能救她?” 两行泪水突然从少年脸颊滑落。 祝融畅快的大笑:“爽,太爽了!” 就在此时上空突然出现一道光柱笼罩住了少年,下一刻光柱消失,跟着它同样消失的还有少年。 祝融脸上的笑意凝固: “去她奶奶的,这瓜皮居然没死?我……” 第三十一章 福祸相依 身体仿佛要裂开一般,这种从里到外难以忍受的疼痛唤醒了少年。 李寻仙走到近前用真气探查少年体内情形:“终于醒了。你昏了整整三天,还以为你会就这么睡死过去。” 张子龙嘴角蠕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白衣剑客连忙用树叶往他嘴里送了一小口水:“别着急安心养着,我们现在身处孤峰绝壁,他们暂时还找不到这里。” 一股清凉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少年轻咳两声:“李兄我问你,你曾告诉我唐国有四盏神灯,其中是不是有一盏叫引魂灯的?” 李寻仙摇了摇头:“确实是有四盏神灯,可除了七星玲珑灯外其余三盏都是皇家收藏,外界根本就不知道名字。引魂灯?这不是祝融给七星玲珑灯改的名字么?” 张子龙松了口气,盯着头顶黑褐色的岩壁喃喃道:“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那我刚才又在什么地方?这个世间难道还真有……”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起来还真多亏了三眼金蚕,要不是它吐丝把你粘起来,估计你早就碎成肉块了?” 白发少年眼中恢复了些神采:“三眼金蚕会吐丝?” “三眼金蚕虽然是灵蛊可毕竟还是蚕,会吐丝有什么奇怪的?”李寻仙有些奇怪:“说起来还真是你的运气。刚开始我没注意,是它自己从蛊皿中爬出来,趴在你的胸口吐丝,你身上这些裂缝这才得以愈合,不过……” 张子龙没有追问,艰难的伸出手掌在面前,裂缝是已经愈合了,不过同时留下如同银色丝线一样的伤痕:“没事,说实话我都没想过能活下来,足够了!” 李寻仙打了个哈哈:“放心吧,等咱俩都养好了伤,你随我去唐国搬救兵。只要宗主愿意出手,区区一个月神算个屁,我一定帮你抢回转生蛊。”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用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转生蛊救不了灵儿,不过我会跟你去唐国。” 李寻仙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张子龙把昏迷后的经历都说了一遍,最后唏嘘道:“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幻觉,不过值得一搏。” 李寻仙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信鬼神,不过你我都是练武之人,自然知道化形境就是淬炼神魂,先天境就是提炼生魄。那按常理来说人死后魂魄自然是会有一个归宿,你所听到的很可能是真的。” 张子龙闭上眼:“希望如此吧!” …… 五毒教山门大殿。 蒲冰身穿草衣坐在主位,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跪伏的众人:“没想到南疆如今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整整三天连点消息也没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已经忘了怎么驭使蛊虫了?” 台下跪了将近百人,闻言都瑟瑟发抖:“月神大人在上,是我等无用。” 跪在最前方的潘华茂小心翼翼道:“月神大人,得到您的命令我们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内疆,同时派出了大量弟子四处寻找,所有能找的地方最起码都搜了两遍,可他们就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毕竟……那个姓李的剑客会飞,您说会不会他们已经?” 蒲冰满脸不屑:“放心,本座已经在天空有了布置,他们绝对没有逃出去。你们现在派出所有弟子,把那些不能找的地方给搜查干净,特别是常人没办法攀登的孤峰峭壁。” 所有人恭声领命:“谨遵神谕!” 断臂的潘华茂返回宗门,这里已经从月神庄改名为百蛊庄了,而月神教也改名为百蛊教了。毕竟活生生的月神坐在那,月神教也不好再打着她的名头行事了。 来到客厅,潘宇飞满脸着急地问:“怎么样了爹?有没有张哥他们的消息?” 潘华茂黑着一张脸:“一口一个哥,你别忘了你爹这条手臂就是被他弄没的。” 俊美青年争辩:“都是爹您贪心惹的祸。当时那种情况还非要争夺转生蛊,换作是您您不急么?” 潘华茂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算了,比起月神复生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那两个外乡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没有任何消息。” 潘宇飞松了口气:“那就好,最起码说明他们还没出事。” “现在我们都被月神下了蛊,外乡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不管能不能抓住都不允许插手,不然咱们月神……百蛊教都要跟着你陪葬。” 俊美青年低头应是,可眼中却充满了不以为然。 他可是亲眼见过张子龙把蒲冰逼到绝境,什么狗屁月神,只不过是境界更高深的武者罢了。 “那个彭小蛮怎么样了?” “先护法负责照料,听说情况不是很好,高烧不退还净说胡话。” 潘华茂叹了口气:“找最好的大夫!我跟他爹毕竟共事一场,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死了那么多人什么也没捞到,还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潘宇飞也跟着唉声叹气:“是啊,靠蛊虫操控所有人,这月神的手段比祝融还狠。” 潘华茂面色一肃:“以后这种抱怨的话少说,传到那位祖宗的耳朵里不好。” “我知道了爹。” …… 两日后的清晨,孤峰山洞中少年已经恢复行动,此时横剑于膝正盘坐。 九龙剑的剑鞘乃是用黑色鲨鱼皮缝制十分粗犷,跟里面皎洁高贵的长剑很不般配。 李寻仙打坐完毕收起真气:“这么厉害的九龙剑,为何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张子龙依然闭目:“这把剑跟着月神一起封印了几千年,任何传说都会淹没在浩瀚的光阴长河中,你没听过并不稀奇。” “最让人奇怪的是那个姓拓跋的剑圣,为什么会舍得把随身佩剑扔在墓中,对我们剑客来说佩剑就等于第二条命,正常人绝不可能这么做。” 张子龙无奈的睁眼看着他:“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逃出南疆,蒲冰绝不可能放过咱们。凭她的手段我推测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你居然还有心思闲聊?” 李寻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多亏了你配的药,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什么时候走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你打算直接御剑飞出去?” “不然呢?” 白发少年揉了揉眉心:“她可是被称为神明的人,精通各种巫蛊之术,如果直接御剑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我们必须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只要出了内疆,我们就算安全了。” 李寻仙点头应是,伸出手在少年面前:“都听你的,不过必须赏我壶好酒喝。” 张子龙摇了摇头,指间乾元戒微光一闪,一个青绿色的酒葫芦就出现在掌心:“拿去拿去,别烦我!” 白衣剑客接过酒葫,二话不说灌了一口,迈步走到峭壁处盘膝而坐,山风吹乱了长发可他丝毫也不介意: 孤峰坐台观云海, 团团锦绣心中来。 美酒入喉香满腹, 眼前全是下酒菜。 不信咱们且来看! 山脉连绵如春笋, 丘陵起伏似卤蛋。 还有蜿蜒林间溪, 横竖都是小鲤鱼。 洞中的张子龙嘴角上挑,如此豁达随性的人可不多见。 经此一役本以为会身死道消,可没想到天地之力倒灌过后又修复的身体,虽然没了筋脉可气血却恢复了顺行。 体质大为增强,再也没有了原先那种无力感,就算此时还未恢复,少年觉得已经不输于寻常青壮。这让他不得不感慨世间之事真是变化无常,正应了那句老话。 “福之祸兮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张子龙从乾元戒中取出一瓶丹药吃了三粒,这是他在楼兰自己调配的秘药,可以快速补齐回血增强体质。对原来那副身体来说只能作为吊命之用,可对现在来说就是最合适的大补之物。 站起身提剑来到李寻仙旁边坐下:“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的过去么,想不想听一听?” 李寻仙反手喝了口酒,翻了个白眼:“算了吧,你敢说我也不敢信!祝融跟那些蛊门帮派倒是信了你,现在都在那条黄泉路上烤着篝火闲扯淡呢。” 张子龙苦笑:“你我二人同生共死这么久,特别是这次你救了我的命,不会骗你的,我保证。” 李寻仙盯着少年看了一阵,最后还是摇头:“还是算了,我觉得这样挺好。跟一个神神秘秘的朋友同行充满了刺激,要是咱俩知根知底,平白少了很多乐趣。” 白发少年一愣,回过神后对他伸了个大拇指:“李剑仙,你真帅气!” 李寻仙爽朗一笑:“我知道,人人都这么说。” 张子龙抢过他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口:“我看你不应该叫诗酒双绝,应该把这脸皮也算进去,以后就可以叫李三绝了。” 白衣剑客不以为意,双目看着云海:“这次谢谢你了。放心,引魂灯的事我会帮你。” “别别别,就按原先说好的,我帮你拿灯你护我周全,咱们两个两不相欠,这样最好。” 李寻仙抢回酒葫一饮而尽:“好,咱们两个就是君子之交,谁也不欠谁的。” “如此……最好!”张子龙也跟着笑了,突然眼神一凝:“看来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了。” “怎么了?” 张子龙伸手指着远处的一座孤峰:“他们已经开始搜索孤峰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们。” 李寻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极远处的一座孤峰上影影绰绰有人的踪迹:“现在就走?”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现在是正午,贸然下山一定会被人发现,咱们等晚上再走。”说完起身走回山洞取出棋盘模样的山河图,幽兰色的光幕凭空显现出整个南疆的详细地图。 跟着进来的李寻仙惊呼一声:“我草,兵家至宝山河图?” 张子龙闻言一楞:“兵家至宝?” 李寻仙用近乎朝拜的模样打量着棋盘: “千余年前天下大乱,诸国并起民不聊生。兵家一位圣人耗时五十载光阴绘制了明州地形图,并请上千巧匠历时三年打造成这幅山河图用于征战杀伐,由此初定了三国鼎立的局面。” “名副其实的兵家至宝!” 张子龙眼神晦暗不明:“说来说去,这山河图果然是用来打仗的么?” “那是当然,天时地利人和,有了山河图就可独占其一,当年……” 白发少年直接打断:“李兄,咱们今晚去树城!” “树城?咦,树城!为什么?那里到处都是巫蛊两门的人,再加上地势复杂混乱,咱们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张子龙深吸一口气: “我会简单的易容术,咱们可以乔装打扮一番。那里每天出来进去的人很多,应该不会被发现,想要混出内疆单凭你我二人肯定是不行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找人帮忙。” “还有一点就是树城应该早就被他们翻遍了,目前他们开始搜索孤峰险地就是证据,这样一来城中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还有,我们必须去树城购买些补给了。我这里很多东西都已经快消耗光了,想要跨越数千里大泽必须进行一次采买。还有就是,酒也快……” 白衣剑客直接同意:“别说了,咱们今晚就去树城。” 张子龙苦笑一声:“早知道如此就不用给你废话这么多了。” 入夜,已经化妆成南疆普通汉子的二人准备出发。 张子龙指间一亮想要把九龙剑收入其中,可后者极为抗拒的一阵轻颤,乾元戒居然没能把它收进去。 “这把剑……” “怎么了?” 头戴汗巾包裹住一头白发的少年摇了摇头:“没事,咱们走吧!” …… 树城底层酒馆。 贾小骨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店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酒客,要知道往常时候这个时间可是最热闹的时候。 “姓张的,你还真是好大的面子,所有人昼夜不分的追查你的行踪。” 大门被推开,化妆后的张子龙迈入屋内:“小骨姑娘,今天的生意不行啊!” 贾小骨闻言一愣,猛地抬头打量来人:“你是……?” 此时的少年短裤马褂,头上用汗巾包了大半,从外面根本就看不清楚样貌。 张子龙来到近前坐下:“在下姓张名子龙,今夜前来有要事相求。” 第三十二章 脱身 又过了三天,五毒教山门大殿。 “月神大人,我们已经派人把内疆从里到外都搜索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对方的行踪。不过在搜索一座荒山时在山顶位置发现了一个人为开凿的山洞,但是并没有发现人。” 蒲冰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看来他们已经提前发现你们并且转移了,不过却没有往边境跑。”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有意思,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底下跪着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应答。 潘华茂硬着头皮问:“我等下一步该怎么办,请月神大人明示。” 蒲冰猛地站起身,斩钉截铁:“把所有人都召回,给本座把树城围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两个人。” 树城? 下面一阵骚乱,潘华茂小心翼翼的提醒:“月神大人,树城我们已经搜索好几遍了……” 蒲冰斜着眼扫了他一眼:“这两只老鼠可比你聪明,他们知道灯下黑的树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越是觉得他们不会来,那现在他们应该就在树城。下去传令,落日之前我要听到消息。” 所有人领命:“谨遵神谕。” 正午的时候,生活在树城的百姓突然发现城外来了大批人包围了这里,禁止任何人进出,同时还派出大批人挨家挨户的搜索,闹得是一片鸡飞狗跳。 内疆通往外疆的关隘处十分繁华,这里说的繁华仅仅是对于地广人稀的南疆来说,毕竟大大小小的商队都要经过此处,看起来多了很多生气。 先冢额头系着白巾驾着马车,后面拉了一尊棺椁,彭小蛮眼睛红肿的坐在旁边。 沿途不少人都远远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三尸教毕竟是巫门大帮,很多人都认识这个图图港只手遮天的左护法,而现在如此寒酸的队伍让人唏嘘。 来时偌大一个使团,先是被五毒教埋伏,后又经过月神墓中的危机,现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如何不让人悲从中来? 至于棺椁中也没有遗体,只是放了两件彭霸天的日常衣物。 毕竟他最后死在了那个坍塌的墓室,根本就无从找起。 马车缓缓行驶到关隘下,立马围上来一群黑衣罩面的人:“站住,你们这是要去哪?” 先冢面无表情道:“回藏尸岭发丧。” “发丧?”黑衣人中走出一个体型消瘦的汉子,围着马车看了半天:“先护法也是前辈了,你们难道就准备驾着马车穿过大沼?” 面色阴郁的中年人依然面无表情:“干好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替我操心,我就算是背也必须把大哥背回去。” “啧啧……”黑衣人冷笑着挡在面前:“你跟彭教主之间的情谊实在让人感动,但是不好意思你们不能出去。” 先冢跳下马车爆喝一声:“就凭你也敢拦我?” 双方就在关隘门口对峙,吸引了大批行商、百姓驻足观看,片刻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满为患。 黑衣人一拱手:“您可别为难我先护法,小人这也是公事公办。”说着双手交叉在胸前向北方摆了摆:“这都是月神大人下的神谕,凡出内疆者无论何人都必须验明正身,您跟彭小姐倒是没事,可这棺材我们……” 先冢眼中寒光四射,咬牙切齿道:“怎么着,你们还想打开我大哥的棺椁看看不成?” 黑衣人也针锋相对:“小人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所以还是请回吧。” “找死!”先冢勃然大怒,一拳打在黑衣人脸上,后者身体直接腾空砸入人群,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剩余的黑衣人纷纷拔出腰间苗刀把马车团团包围。 场面一时大乱。 趁着这个机会,看热闹的人群里有有两人悄无声息的混入关隘中。 “都到这了为什么不直接冲出去?” “然后带着一屁股追兵强渡大沼?李大剑仙还真是有魄力。” “关隘有两扇门,怎么出去?” “再等等,你不觉得五毒教这身打扮……” 关隘西门闹得越来越凶。先冢不愧是三尸教左护法,凭借三尸咒扰人心智,交起手来那是一拳一个,几十个五毒教弟子顷刻间被他收拾了个干净。 先冢双臂环胸就站在城前:“告诉你们管事的,今天我必须出城。” 过了有一炷香功夫,大批五毒教弟子从关隘中涌出。带头的是个身高七尺的中年男子,并未蒙面,三角眼尖下巴,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面对层层包围先冢怡然不惧:“唐长老,好久不见了。”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先护法真是好大的威风。怎么着,欺我五毒教无人?” “五毒教?你们教主都为月神大人献身了,你还在这里狐假虎威?一句话,今天我要回去发丧,让路!” “能为月神大人献身是教主的荣幸,也是我等的荣幸。神谕有令,身份不明就不能出城。想走也可以,把棺椁打开我看看。” 先冢脸色铁青:“你可别欺人太甚!” 中年男子寸步不让:“这都是月神大人的意思,我只是按章办事,有本事你去找月神大人评理去。” 先冢额头青筋凸起,眼看就要发飙。 一直坐在车辕上的彭小蛮终于开口了:“先叔,让他们打开看吧!” 先冢不可置信的回头:“小姐,您……” 彭小蛮满眼都是哀伤:“先叔,毕竟爹已经不在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返回宗门主持大局,不然三尸教……” 先冢沉默片刻:“唐强,这笔梁子咱们算是结下来了。”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的带人来到马车边:“还是彭小姐明事理,什么梁子不梁子的,都是为月神大人效命。” “嘎吱~” 棺椁打开,里面只有两套寻常衣物,中年男子皱眉:“听说彭教主葬身在月神墓中,看来是真的。既然是个空棺先护法哪来的那么大脾气?放行放行!” 黑衣人让开一条路,先冢黑着脸驾车缓缓离开。 出了关隘就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外表看去波光粼粼鸟语花香,可实际上却到处都是泥泞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永远留在这片大地之上。 马车的车辙弯弯曲曲的行进了二十里,天色已经傍晚,如火烧一般的云团让天空看上去十分瑰丽。 不远处有棵歪脖子树,主干粗大看似繁茂,可树杈上没有一片新绿,显然已经死绝。 两道身影突然从树后闪出,黑衣蒙面背负长条物体。 先冢面无表情道:“怎么?五毒教还真要赶尽杀绝不成?”同时暗中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黑衣人互看一眼揭开头上的面罩:“先前辈的演技真是一等一,晚辈佩服。” 正是张子龙与李寻仙二人。 先冢松了口气,旁边彭小蛮则有些好奇:“你们为什么穿着五毒教的衣服?” 李寻仙叹了口气:“不这么做怎么悄无声息的混出城?也幸亏有这身行头遮掩面容,我们才能如此轻松在这里会师。” 先冢拍了拍身后的棺椁:“这些人还真可笑,我们三尸教从来不讲究那些入土为安,他们居然还信以为真了。” 彭小蛮看着少年:“子龙哥哥,下一步怎么办?直接回图图港么?” 先冢也直言:“先用三眼金蚕把我们身上的惑心蛊给解了,什么狗屁的月神赐福,等我回去就带着门下迁徙出去,这南疆是没办法呆了。” 张子龙眯着眼摇了摇头:“我有更好的办法。” …… 日落西山,五毒教山门。 “月神大人,我们已经将树城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那两个外乡人。不过曾有人见过两个不太像本地人的人。” “哦?那一定就是他们!”蒲冰冷笑一声低声自语:“已经离开了么?并没有触发禁制应该是从陆路走的,我要是他的话……” 潘华茂在旁建议:“月神大人,咱们是不是再搜一遍,就以树城为中心向外开始,总会能查到蛛丝马迹。” 蒲冰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不用了!你们所有人跟我走!” 说完率先走出大殿,身后各门各派的主事之人根本不敢忤逆,连忙追了上去。 女子身材实在是太过高大,南疆本地人普遍又个头不高,远远看去就跟妈妈带着一群未断奶的孩子一般令人啼笑皆非。 一行百十来人施展轻功跋山涉水,总算在天亮的时候来到了连通内外两疆的关隘。 如此大的阵仗,无论是守城的弟子还是附近的百姓纷纷跪倒一片:“拜见月神大人。” 蒲冰没有废话,带着人直接入城内找到了五毒教长老唐强:“这两天有什么异动没有?” 唐强连忙跪伏在地:“一切都是按月神大人的吩咐,现在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所有可疑之人一概不予放行。要说异动的话,昨天三尸教的先冢跟彭小蛮,拉着棺材回去发丧了。” 不等蒲冰发话,身后就有人厉声呵斥:“可笑,彭霸天尸骨不存哪需要什么棺材?那两人一定就躲在棺材里,你居然就这么放行了?” 唐强吓得脸色惨白,不住扣头:“月神大人,棺椁小人打开看了,只是一具空棺并没有任何人藏匿,这才放行的。” 蒲冰不置可否,回头看了一眼潘华茂:“我记得她当时也在墓中。” 潘华茂额头冒出冷汗,连连点头:“月神大人记得没错,小人与彭霸天就是持钥之人,我可以保证三尸教绝对不会忤逆月神大人您,更不会放走那两个外乡人。” 蒲冰回过头问了些细节,潘华茂心中叹息:“我已经尽力了。” “追!”高大女子冷声下令,一行人分五组向沼泽进发。 …… 大沼的清晨雾气弥漫如同云海,距离关隘五十里的一片干地上,彭小蛮睁开眼睛惊叫一声:“啊~~~~” 先冢倒在一边生死不知,蒲冰高大的身躯就站在少女面前,阴影笼罩下如同山岳。 “那两个人在哪?” 彭小蛮瑟瑟发抖,拼命的摇着脑袋,上面的发饰叮当作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蒲冰皱着眉一挥手,两缕红芒没入对方体内:“嗯?惑心蛊还在?” 彭小蛮跪在地上:“月神大人在上,我们只是希望回家给爹办理丧事,绝对没有窝藏那两人。” 高大女子冷冷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少女不敢起身只能跪在地上等待裁决。 潘华茂从雾中走来,小心翼翼道:“月神大人,已经用犬蛊搜寻过了,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蒲冰点了点头,回身望着隐约可见的内疆山脉:“难道是我高估他了?他们还在里面?” 潘华茂也出声附和:“月神大人运筹帷幄,怎么可能有人能从您手中悄无声息的逃脱?他们一定还在内疆山林中东躲西藏,咱们只要回去多搜查,他们一定会露出马脚。” 那可是能破解天局的人! 蒲冰冷眼扫了断臂男子一眼: “把人召过来,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就在外疆搜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另外派人去封锁港口,决不能让他们离开南疆。” 潘华茂跪地领命:“谨遵神谕。” 起身后看了眼地上的二人:“月神大人,那他们两个该怎么处理?” 高大女子直接向关隘走去:“放了吧!毕竟都是吾的子民。” “是,月神大人慈悲。” 彭小蛮更是连连磕头道谢。 …… 关隘东方百里之外有一片沼泽名叫鬼见愁。 这里不光有大量毒虫出没,还有无数暗沼坑分部,常人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吞噬。 更可怕的是这里生长了一种特有的植物,一人多高花朵大如磨盘,平时软塌塌的人畜无害,可一旦有活物靠近,它就会吐出花粉诱人接近,然后直接包裹吸收,连一点骨头渣都不剩。 除此之外这里的瘴气也十分特别,寻常沼泽只有一种毒瘴最多也不过两三种,而这鬼见愁却有十七种之多,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张子龙一身宽大黑袍背负长剑:“鬼见愁?真是个好名字。” 李寻仙依然白衣胜雪腰悬三尺青锋,闻言有些埋怨:“真不知道你搞的什么鬼,图图港在南面,你却偏偏要往东走,那里没有港口咱们怎么离开?靠游泳么?” 第三十三章 鬼见愁 白发少年盘坐在地从乾元戒中取出干粮: “跟她交手的时候我就发现月神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们的认知。明明刚刚复活十分虚弱,可即便如此,你我还是对付不了。以目前的情况看,再遇见蒲冰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跟她照面。渡过这片鬼见愁再往东就是真正的死寂之地,就算是南疆人也绝对不敢进去,所以只有这条路线最安全。” 李寻仙也跟着坐下啃着干粮:“我觉得这就是多此一举,既然我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内疆,她又怎么会知道?更别说直接追出来了!” 张子龙啃着手中的肉饼:“决不能大意,怎么说也是被信奉了几千年的神,那些小看她的人估计都已经死绝了。” 休整完毕,张子龙站起身:“咱们出发吧,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凶险了。” “得嘞!”李寻仙手捏剑诀,腰间挎着的飞仙直接出鞘化为一道剑光,带着二人冲天而起。 劲风吹拂,张子龙眯起眼:“李兄,别飞那么高。” “怎么了?这里距离内疆足有百里,难道那老妖婆还能发现不成?” 摇了摇头,少年俯瞰地面:“那倒不是,听说这这片鬼见愁里有一种食人花,我想见识见识,看能不能拿来入药。” “没问题,扶好咯!” 已经身处高空的二人垂直俯冲,气浪呼啸长发飞舞,张子龙大叫:“李寻仙你有完没完?” 随后响起白衣剑客爽朗的笑声。 身下整片沼泽静悄悄的,枯树林立水草茂盛。泥泞不堪的沼泽借着太阳光芒的反射更像是一片静怡的水泊,各色花朵开的十分艳丽。只不过那色泽有些过于妖艳,让人望而生畏。 飞剑悬空五十丈高,不紧不慢地向东而行。 李寻仙一手捏剑诀,一手伸向少年:“给点补气的丹药。” 如此飞行其实对真气来说消耗的更快。 张子龙指间一闪递给他一个紫色瓷瓶:“就这么多了都给你。”他如今虽然体质恢复,可体内已经没有了经脉的存在,所以不论是真气还是天地之力都跟他无缘了。 白衣剑客接过瓷瓶宝贝一般的揣到怀中,嘴上却说:“你不是会自己炼么,想要多少就炼多少。” “你以为这是市井间卖的金疮药啊?且不说材料特别难寻,就算是充足供应,所耗的时间也是你不能想象的。” 李寻仙一撇嘴:“废话,要是金疮药你白送给我我也不要。”说着满脸怀念:“我们唐国有个叫天心宗的医家门派,每次去她们都会送我很多丹药,比你这些不知道好了多少,现在想来还真是……” 张子龙面无表情:“她们?你是不是出卖色相换来的?” 飞剑一歪两人差点掉下去,李寻仙脸色通红:“说什么胡话,我李某心中只有师父,任她们如何国色天香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堆枯骨。” 白发少年满脸狐疑的看着他,后者目光游离不敢正视。 “行,你说是就是吧。前面咱们绕过去,避开那片桃色瘴气。” 飞剑一偏向东北方向绕行,大约又飞了十里。 李寻仙皱眉:“什么吃人的花?这么长时间一朵都没看见,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这些都是山河图上的标注,我在树城打听过了,这片鬼见愁自古以来就是死地从来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应该可信。” 张子龙双眼从没离开地面,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食人花?听这名字就瘆得慌,你说这南疆还真是……” 张子龙突然出声打断:“停,去那!” 这是沼泽中常见的一片湿地,不同的是这里每隔两丈都会有个巨大的球形花苞,远远看去十分整齐就像一支列阵的军队。 剑光压低准备着陆,张子龙连忙制止:“先别急着下去。” 说完指间一闪取出个木桶,少年抱住木桶向下一倒,粘稠的黑色火油就倾泻到了一朵花苞上。 “你这是……” 张子龙抬手扔下个点燃的火折子:“这可是南疆,鬼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毒性,咱们还是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了。” 这些火油连水都不怕更别说是泥沼了,汹涌的火苗冲天而起。 火焰中的花苞开始扭曲起来,并发出让人心底发毛的怪叫声。 李寻仙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更像是个活物?” 白发少年眯起眼:“这就对了,寻常植物只需要水与阳光,而这么喜欢吃肉的植物就应该是活物。” 大火烧了半炷香的功夫,那个花苞才被付之一炬,火焰散尽原地只剩下一堆黑灰。而与它相邻的那些花苞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寻常植物一般。 张子龙放眼望去,这一片湿地颇有规模,粗略估计光这样的花苞就有不下三千个。 “下去不下去?” “当然要下去,不过从最边上开始。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它们应该不会移动,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剑光落到湿地外围,距离那些花苞相隔三十丈。 李寻仙收剑入鞘:“你想拿它们炼药直接砍几朵带走不就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张子龙满眼都是鄙夷:“不懂就别瞎说。想要拿来炼药就必须知道它的生长特性、入药部位、炮制方法、性味、功效、禁忌等等。你以为拿来就能用啊?” 白衣剑客没好气道:“你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逃命,哪有时间让你给这琢磨这些怪花?” “你有没有想过,食人花长在这种地方根本吃不到人,那它们平时都吃什么?” “当然是吃毒虫之类的东西,这破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没错,但是它们都有毒啊,为什么这些花没事?并且这些花苞一看就是根茎同生,一个中毒所有花苞都跟着完蛋。除非这玩意儿百毒不侵。” 李寻仙眼前一亮:“百毒不侵?这有点意思了。” 张子龙也不多做解释,迈步走向最近的一朵花苞。 …… 二人在这一呆就是七天,直到第八天清晨才离开鬼见愁,而那片湿地上已经没有了食人花的踪迹。 李寻仙御剑星夜兼程,又用了十五天时间才离开大沼,面前的是巍峨的悬崖与无边大海。 剑光下落到一处崖边,白衣剑客往嘴里丢了两颗丹药,惨白的脸上这才恢复了点生气: “总算是逃出来了,这地方简直就是地狱,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张子龙面无表情的俯瞰大海:“话别说的那么满,说不定咱们现在还走不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白发少年如今样貌大变。 束成马尾的白发随风飘荡,下面是一张如刀削般的脸颊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纤薄的嘴唇抿起给人十分干练的感觉。 孱弱的身体也变得匀称健硕,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交错的银色疤痕,一看就是身经百战。 背负长剑的少年往那一站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倒比旁边风流倜傥的李寻仙更像个剑客。 英气勃发! 李寻仙白了他一眼:“废话,我当然知道走不了,这里到处都是绝壁连条路都没有,你让咱们往哪走?”说着突然一惊:“你可别说让我御剑带你漂洋过海啊?真拿我当神仙了?” “放心,你算你肯我还不肯呢!”张子龙调笑一句,指间一亮从乾元戒中拿出个人头大小的金色海螺。 白衣剑客已经见怪不怪:“怎么着?是不是你张大公子一吹响海螺,就会有神仙从海上过来,变出一条巨大的海船载我们去唐国?别闹了兄弟,你到底怎么想的?” 张子龙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会知道?” 李寻仙瞠目结舌:“我草,你是不是身体变好了之后脑子就进水了,我是在开玩笑你没听出来么?”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白发少年吹响了海螺,古朴厚重的低音层层叠叠荡漾开来。 旁边的白衣剑客忍不住捂住耳朵,可随后发现这海螺声穿透力极强,就算捂着耳朵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张子龙连吹了三声,然后收起金色海螺席地而坐。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作的哪门子妖。”李寻仙跟着坐下:“喂,弄点酒喝!” 张子龙一挥手,旁边就出现了两坛酒:“等等你就知道了。” 李寻仙看着少年指间的指环有些心里泛酸:“真是个好宝贝!手一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即潇洒又帅气,配你真是浪费了。” 白发少年拎起一坛拍开泥封:“来,喝酒!真以为这是凭空变出来的?真金白银买的李兄!” 两人并坐在悬崖边喝起了酒,仿佛此片天地只剩下他二人,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身后是危机四伏的万里大沼,身前是无边无际的幽兰海洋。 嘴里喝的是名震南疆的千古佳酿,耳边听得是怒涛拍岸的宏伟撞击。 …… 南疆远海二百里处,鲸海舰只露出上半部分破浪前行,身后追着三艘巨大的战舰。 身材高挑的纳兰雅雅红色短发皮肤白皙,全身只穿了兽皮缝制的抹胸短裤,头戴皮质三角帽,一脸的快意:“都别急,现在还太近了,等它们上来再说。” 身材消瘦一脸冷峻的冯阵面无表情:“纳兰船长,现在已经距离图图港有二百海里,如果你再要远航导致无法第一时间支援张大哥,我就会率领部下把你捆起来绑在船头。” 纳兰雅雅不为所动:“冯大副别这么扫兴,只要收到讯号鲸海舰绝对会第一时间支援。后面可是条大鱼,拿下之后咱们三七分账,保证你做梦都能笑醒。” 冯阵冷笑一声:“纳兰船长,我没有给你开玩笑,现在立刻回头,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纳兰雅雅有些头疼,整整三个月她依然没有驯化这些无趣古板的人,一个也没。 “好好好,老娘知道了!传令下去,准备迎敌!” 冯阵满意的走出主舰室,对着甲板上整齐列阵的千名白袍披麻军将士道:“一炷香,消灭后面的三艘海贼船只。” 震天的口号随之响起:“遵命!”然后各司其职的忙碌起来。 主舰室里的纳兰雅雅撇撇嘴:“真他娘的是无聊死了!” 鲸海舰掉头,正面迎击身后跟随的三艘战舰。 “轰轰轰轰轰~” 五眼自轮炮开始轰鸣,白袍将士开始登船,战斗紧紧持续了半炷香功夫,三艘战舰全部沉默,杀敌三千俘虏八百,损失零。 鲸海舰慢慢悠悠地向图图港方向航行。 纳兰雅雅趾高气昂的走出主舰室,拿着朱红色酒葫喝了一口,满脸快意的对跪在甲板的八百俘虏道:“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劫我们?你们是哪的?” 冯阵冷着脸走上前:“纳兰船长,他们是风月港的海贼,刚刚去万佛国劫掠一番准备回去,见到我们后才起了歹意。下面这些人都是万佛国的俘虏,海贼已经杀干净了。这次共缴获金银珠宝六十箱,黄金三千两,白银五万两。” “咳咳~”纳兰雅雅满脸尴尬:“冯大副,这些事情应该第一时间汇报。” 冯阵面无表情:“我觉得这就是第一时间,因为纳兰船长第一次出主舰室。” “呃~”纳兰雅雅转移话题:“行吧,所有缴获弟兄们平分,把这些臭和尚放了吧。” 消瘦青年冷声道:“披麻军军规,所有缴获五成上缴,其余五成将分其二兵分其三,这是规矩。至于这些和尚恐怕还要我们派人把他们送上岸,不然就凭他们,自己下海无异于自杀。” 纳兰雅雅叹了口气:“那就按冯大副说的办吧。” 整整三个月了,她早已经学会了妥协。与其说她是个船长不如说她是个掌舵的,手下这些人精通任何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让她指手画脚,就算她想下令也没人愿意听。 算了,就这样吧! “嗯啊~~嗯啊~~” 脚下鲸海舰突然上升,大鲸也开始啼鸣。 正在安排善后的冯阵快步跑来:“纳兰船长,怎么了?” 纳兰雅雅闭目片刻猛地睁眼:“是传音螺,那家伙有消息了!” 冯阵满脸惊喜,回头大声喝令:“张大哥有消息了,所有人全员待命随时准备战斗。” 甲板上的白袍将士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 纳兰雅雅返回主舰室:“转道西北,全速前进。” “嗯啊~~” 巨鲸长鸣一声,战舰速度顿时暴增数倍,如一道利箭疾行在海面上。 第三十四章 汇合 南疆极东之地悬崖,两人从大日初升喝到了日暮西山,张子龙脸色稍红可眼中一片清醒,反倒是白衣剑客已经有了三分醉态。 “李寻仙我问你,要是把七星玲珑灯带回去救了你的师父,你们那个什么宗主就真的会认同这桩婚事么?” 李寻仙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天山剑宗乃是唐国第二大剑派,宗主那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骗我这个小辈?” 张子龙半卧在地,拎着酒坛喝了一口:“那就好!你我二人皆是为了救心爱之人才来到这荒芜南蛮之地,能成一个也是好的,兄弟替你开心。” 白衣剑客灌了口酒:“口口声声两不相欠,可是李某还是觉得欠你的,单凭我自己可根本找不回七星玲珑灯。兄弟放心,引魂灯的事兄弟一定会帮到底。” 张子龙摇了摇头:“那倒不用,唐国乃明州三大国之一,做什么事情都要遵章程讲道理,这方面我比李兄熟。你还是老老实实想办法把师父娶进门吧,到时候我肯定送上一份大礼。” 李寻仙脸上一红:“什么娶不娶的,首先必须经过师父的同意才能……” 白发少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你那个师父愿意为你闭死关,愿不愿意嫁给你还不是明摆着的?别想太多,救出来之后直接下聘礼,记得让那个宗主做媒,这样才万无一失。” 李寻仙目光迷离“嘿嘿~”傻笑起来。 “嗯啊~”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巨鲸的啼鸣。 张子龙站起身拍了拍黑袍:“走吧,李兄!” 白衣剑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走?去哪?” 张子龙探手指着海平面上的一抹黑点:“接我们的船来了。” 李寻仙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片刻后猛地甩了甩头:“这酒酒劲太大了,喝的我眼都花了。” 超过百丈长的巨鲸劈波斩浪,这放在平时当然不以为奇,可它的背上高楼林立建着一片阁楼群,这幅场面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喝多了。 白发少年朗声一笑:“李兄你可没有喝多,这艘战舰名为鲸海舰,是我的船。” “我草,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船?”白衣剑客瞬间醒酒,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海面:“简直是闻所未闻!” 张子龙谦虚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放在半年前我也没见过,可这都是真的,此处悬崖下暗礁颇多,咱们还是自行登船吧!” “哦!好。”李寻仙傻傻的应了一声,驾驭剑光带着少年一飞冲天,盏茶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巨鲸面前。 真实面对才发现这艘巨舰实在是太过骇人。 辉宏,磅礴,简直是鬼斧神工。 李寻仙御剑登上甲板。 面对容貌大变的白发少年,纳兰雅雅满脸狐疑。 可她旁边的冯阵却是满脸激动:“张大哥,你的身体治好了?” 张子龙摆了摆手:“因祸得福。身体好了不少,可要说恢复还为时尚早。” “那就好,那就好!” 红发高挑的女子辨明了对方身份,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打向少年面门: “张子龙,你居然把老娘放在这海上一呆就是三个月,吃我一拳!” “嘭!” 白发少年出拳与之对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纳兰雅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虽然没用全力,也没动用真气进行加持,可这力道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下的。 “收了我那么多钱,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来那么多的抱怨?”白发少年看也没看她一眼交错而过:“冯阵,这段时间有没有减员?” 纳兰雅雅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如此的陌生。 那边的消瘦青年却是双眼放光:“张大哥,千名披麻军将士未少一人全员在岗。最近纳兰船长带着我们数次剿灭海贼,收获颇丰。” “好!现在去主舰室。你去传令,都伯(百夫长)以上都要出席。” “末将遵命!” 身后的白衣剑客傻眼了,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转头看向红色短发女子挥了挥手:“姑娘你好,我叫李寻仙,跟张子龙是朋友,君子之交的那种。” 纳兰雅雅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哦!”说完气势汹汹地向主舰室走去。 李寻仙茫然无措的跟上。 张子龙走到主舰室前面的楼梯时,歪头看到甲板上衣衫褴褛一群和尚:“冯阵,这是什么情况?” 消瘦青年连忙解释:“来之前刚剿灭了三艘自万佛国劫掠而归的海贼,这些和尚是解救出来的俘虏。” 张子龙皱眉思索:“万佛国?南疆西南与唐国之间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万佛国。劫掠他们的海贼是自风月港而来。” 白发少年一挥手:“真是有出息的海贼,劫什么不好偏偏要劫这些方外的穷和尚。既然看到了能帮就帮,让人安排这些和尚住下,找机会送他们登陆回国。” 冯阵恭声领命:“是!” …… 圆月当空,大海上风平浪静,鲸海舰无声的航行着。因为巨鲸下潜只露出了上方的阁楼群,远远看去就像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城池一般。 主舰室内灯火通明,从这里透过无色的琉璃可以清晰看到四周海面变化与头顶的绚烂星河。 十数人围桌而坐,张子龙敲了敲桌面:“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南疆结交的朋友李寻仙,唐国的剑术大家,那手御剑飞行的绝技你们也都见识过了。” 以冯阵为首的十三名白袍汉子几乎同时起身拱手见礼:“见过李少侠。” 这哪像江湖人,分明就是行伍出身。 李寻仙起身还礼:“出门在外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张子龙指着消瘦少年:“冯阵是我的左右手,相信李兄也看出来了。他身后的那些弟兄都是行伍出身,以后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白衣剑客连连点头。 “嘭~” 纳兰雅雅向后一靠,把双脚放在桌面上:“张子龙你有完没完,有事说事没事老娘就回去了,懒得听你们在这里嘘寒问暖。” 白发少年叹了口气:“李兄别跟她一般见识,北方来的女人性子野了点,习惯就好。她叫纳兰雅雅原本是这艘鲸海舰的主人,后来鲸海舰卖给我了,所以现在过来给我当船长了。” 李寻仙苦笑着对女子拱拱手。 纳兰雅雅一拍桌子怒气冲冲:“什么叫性子野?这叫豪爽!老娘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别以为身体好了就在这狂,信不信我分分钟打的你满地找牙。” 张子龙还没说话,冯阵已经站起身冷眼相对:“纳兰船长,要不要我们来陪你练练手?” “呃~”纳兰雅雅顿时哑火。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自然知道这群白袍兵的恐怖,不光每个人都有驭物境的修为,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生死搏杀,她能同时对抗十个就已经是极限。 白发少年摆了摆手:“坐下,不用这么认真,以后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了,雅雅姑娘可是船长。” 消瘦少年这才坐下。 纳兰雅雅冷哼一声也不再言语。 张子龙伸手点了点桌面: “各位,南疆一行我失败了。” 整个房内鸦雀无声,就连纳兰雅雅也面露凝重,他们都知道这次南疆一行对少年来说有多么重要。 “没事,暂时失利而已,还有时间。下一站咱们要去明州三大国之一的唐国,此行要横跨南海路途万里,你们都要做好准备。” 冯阵率先起身:“张大哥,披麻军愿誓死效忠,粉身碎骨皆无怨言。” 消瘦少年身后的十二名白袍汉子也起身宣誓。 李寻仙见状心头突然升起了无数疑问,吃不准这个神秘的少年到底是何方来路。不光精通人心揣测,医家药理,还在墓中展现出恐怖的战力,现在他更像是一支军队的统帅,这…… 张子龙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此次南疆一行也不是没有收获,如你们所见我如今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更让我发现了彻底治愈的方法。” 纳兰雅雅好奇发问:“筋脉寸断气血逆行,你能活到今天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居然还有办法治愈?” 冯阵满脸兴奋:“张大哥,真的有办法痊愈?” 李寻仙也不解的看着少年。 张子龙沉默了片刻:“你们先别着急,让李兄先给你们讲讲这一路的见闻。” 所有人闻言都撇头看向这位白衣剑客。 李寻仙苦笑一声开始讲述,从商队相识一直讲到了被月神追杀,不得以东进鬼见愁逃到海边,上了鲸海舰。 所有人听得聚精会神。 冯阵皱眉:“死了几千年的人还能复活?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纳兰雅雅着眼点完全与他不同:“月神?太阳神!既然那女的能复活,那我们信奉的太阳神说不定也能复活。” 白发少年长舒一口气: “纳兰船长你可能还没听明白。这个月神名叫蒲冰,是一个几千年前的南疆绝顶高手,不光神力惊人还精通巫蛊咒术。换言之这个神其实是个人,并且是个信奉弱肉强食的极端统治者,你确定想给自己复活一个祖宗么?并且这个祖宗还握着你们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红发女子踌躇良久后坚定的点头:“太阳神永远公平公正,绝不可能像月神一样!他绝对是个真正的神明,会给我们草原带来安定繁荣与无上的荣光。” 纳兰雅雅一脸的憧憬。 所有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她,女子回过神后柳眉倒立:“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告诉你……” 张子龙冷声打断:“现在我体内已经没有了筋脉,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再次修炼内功。可是我现在有个办法彻底恢复体魄,但是可能过程会十分困难。” 冯阵眼中暴起杀机:“困难?张大哥直接下令就行,无论有什么困难披麻军都会给你扫平。” 白发少年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恐怕这次要有大动作,我们可能会……弑神!” 闻言所有人都傻了。 李寻仙第一个出声:“你难道疯了不成,居然想杀蒲冰?那老妖婆的厉害你比我更清楚,再说转生蛊不是对你来说没有用么?为什么要冒险?咱们明明好不容易才从她手中逃出来!” 张子龙轻笑一声:“放心,此事不会牵连你。我会先把你送到图图港拿到七星玲珑灯,你先去唐国救你师父,我随后就到。” 李寻仙气急:“我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你这就是在自寻死路!光蒲冰一人就十分难缠了,她如今手下统辖了整个南疆所有势力,咱们根本就没有一丝胜算。” 张子龙闭目轻敲桌面:“你们呢?有什么意见?” 纳兰雅雅双拳对撞:“什么狗屁月神,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能耐。我同意你说的,背弃了太阳神光辉的异端邪神,就应该彻底消灭。” 冯阵思索片刻:“听李大侠的描述这个叫蒲冰的女人确实不太好对付,不过披麻军有勇士千人,就算她真是神也可杀得,难就难在这个损失上。我们自然不会怕死,但是还请张大哥用心谋划一下以免出现波折。” “嗯~~”张子龙沉吟一声:“这个放心,我在鬼见愁找到一种不怕任何蛊毒巫咒的好东西,只要在合适的地点布下,就算是蒲冰也绝对讨不了好。” 冯阵眼睛一亮:“既然地点都能确定,那咱们也可以直接拆下鲸海舰的五眼自轮炮,到时候管他什么鬼神直接轰飞。”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还有么?” 冯阵皱眉仔细思索:“三十六山,七十二门,这些南疆本土势力也可以把他们争取过来。听李大侠所说面对蒲冰的严酷统治,必然会有很多人心怀不满,而张大哥有灵虫可解月神的蛊毒,我觉得可以一试。” 张子龙再次点头:“很好,冯阵,你果真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说完环顾桌边众人:“蒲冰的惑心蛊虽是毒虫,可却能治疗我身体的弊病,各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 以冯阵为首的十三人率先起身,恭敬的抱拳行礼:“万死不辞!” 李寻仙还在喃喃自语:“惑心蛊能解毒?我怎么没发现?” 纳兰雅雅压了压头顶的三角羽翎帽:“这三个月早就闲死了,算我一个。” 白发少年拍案而起:“好,目标图图港,出发!” 第三十五章 布局 鲸海舰灯火通明的航行在幽暗的大海上,甲板上的白袍汉子们络绎不绝的忙活着,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这是一场盛大的宴会,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菜。菜品八荤八素十分丰盛,最引人瞩目的当属那一锅锅蛇羹,散发出无比鲜美的香气,让人口舌生津。 张子龙坐在最中间一张圆桌,满脸笑意的看着李寻仙:“今天张某做东,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白衣剑客此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这是自然,可我还是觉得在南疆的地界儿上想要杀蒲冰,实在是太难了。” 两人联手对付刚复活还十分虚弱的月神就已经险象环生,如今…… 旁边的纳兰雅雅啃着羊腿满不在乎:“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他们还能追得上鲸海舰不成?” 张子龙难得赞同她的话:“说的不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成了我身体康复皆大欢喜,不成大不了一走了之。” 李寻仙面上略显松动:“可是对阵蒲冰与南疆各门派,就算封住了他们的巫蛊之术也肯定会死不少人。” 张子龙从纳兰雅雅旁边拿过朱红色酒葫给他倒了杯酒:“今天咱们高兴不谈这些,李兄尝尝这酒如何?” 白衣剑客初闻酒香就眼色一亮,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顿时脸上浮出两朵红云如火烧一般。 火龙在腹中翻涌久久不停,李寻仙额头渗出汗水:“好酒!这酒叫什么名字?” “朝霞,意同初升之日。” “好名字!”白衣剑客赞叹一声推回空酒杯:“再来一杯。” 抬手给他满上,旁边的纳兰雅雅脸色不善:“这是你答应给我的。最后一杯!不然我要你好看。” 张子龙苦笑一声:“等回头到了唐国凑齐材料,咱们再酿就是,到时候送你一坛。” 纳兰雅雅追问:“当真?” 白发少年耸耸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李寻仙第二杯酒下肚,脸上涨得通红。两股如岩浆般的火龙在腹中兴风作浪,就算是他也根本压制不住,只能下筷如飞的夹菜狂吃:“这酒真乃天下一绝。” 张子龙别酒葫于腰间:“点到即止,再喝就过犹不及了,这酒先放我这。” 纳兰雅雅面色纠结的考虑了片刻,这才一咬牙:“行,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白发少年给自己盛了碗蛇羹喝的津津有味,鲜美的蛇肉入口即化,一股精纯的能量滋润着身体:“这可是此行的又一收获。” 李寻仙也盛了一碗,刚入口就面露惊讶:“这是咱们猎杀的那条歧蛇?它不是在月神墓中变成石头了么?” 张子龙恢复之后食欲大增,一碗接着一碗根本不停:“不知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那个诡异的月神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当是一场机缘吧。” 纳兰雅雅本来对那锅蛇羹没有兴趣,可听见二人的谈话就忍不住想试试味道,谁知道刚喝了一口就赞不绝口,直接起身抱起三尺方圆的大锅开始狂饮。 “咕咚~咕咚~咕咚~” 随之响起的吞咽声让张子龙与李寻仙二人捧着碗看呆了,附近桌的白袍汉子也是一个模样。 “砰~” 放回大锅,纳兰雅雅满意的拍了拍肚子:“舒服!” 李寻仙哭笑不得:“纳兰姑娘真是……好饭量!” 张子龙叹息:“压根就是个饭桶。” 纳兰雅雅怒目而视刚准备说话,冯阵快步从远处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老和尚:“张大哥,这三位是那些和尚派出来的代表,有话想要当面跟你说。” “阿弥托佛,贫僧悟净。” “法海。” “度空。” “谢过少侠的救命之恩。” 到了近前三个和尚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张子龙连忙起身回礼:“阿弥托佛晚辈张子龙,相见即是有缘,顺手而为当不得三位大师一个谢字。” 看清容貌,三个老和尚加起来都二百岁了,白发少年可不敢坦然受礼。 把三位老和尚让到桌边坐下:“把肉食都撤了,换桌素斋来。” 为首那个名叫悟净的老和尚连忙推辞:“张少侠不用麻烦,贫僧来此一是表达谢意,二是有事相求,如此还怎敢劳烦诸位好汉?” “哦?”白发少年颇有兴趣:“冯阵,你赶快去弄几样素斋,我与大师们边吃边聊。” 消瘦少年应了一声,风风火火的走了,完全不理会三位老和尚的劝阻。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摆满了一桌子清淡素菜。 张子龙这才开口:“三位大师请用。” 老和尚互视一眼:“阿弥托佛,既如此就叨扰张少侠了。”说完开始用饭。 白发少年就这么看着他们,等对方吃的差不多了才问:“这位悟净大师刚才说有事想请晚辈帮忙,不知道是何事?” “这个……”悟净面上泛起难色。 张子龙面带笑意:“大师放心,这里在座的都与晚辈有过命的交情,绝对没有外人。” 悟净大师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让法海师兄先说吧。” 旁边法号法海的老和尚双掌合十诵了声佛号,这才娓娓道来。接下来是度空,最后是悟净。 原来他们三个都是万佛国里有名的禅修大师,此次在国都白马城参加辩经大会受了封赏,回程途中遭到海贼袭击沦落至此。而他们想问张子龙要回被海贼夺走的那些封赏。 自己落难性命不保,被人救了居然第一时间想讨回自己的宝贝。 悟净也觉得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阿弥托佛,张少侠切莫以为贫僧等人是那贪图富贵之人,只是那些封赏中有一本密传佛经实在太过重要,一旦遗失从此就会从世间失传。这里又是海上,万一弄湿了佛经也是莫大的损失,所以老衲三人才忍不住开口相求。” 张子龙点了点头问旁边消瘦少年:“从那些海贼里可否缴获悟净大师所说的佛经?” 冯阵想都没想直接回复:“不知道,当时正好得到张大哥你的消息,便没有认真查看。” “哦?”白发少年来了兴致:“找人把那些缴获都抬上来。” 冯阵起身安排,张子龙转头对着三个老和尚笑了笑:“诸位大师放心,张某今天能活下来全靠佛门密宗的一个前辈,所以此事上绝不会为难你们。只不过那本经书到底在不在这里还真不好说,为证清白一会东西抬上来,大师们自行寻找便是。” 悟净三人连忙起身道谢:“阿弥托佛,张少侠如此明辨是非,真是让贫僧等人心生愧意。” 白发少年摆了摆手:“大师们不必多礼,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们的。” 没过一会冯阵带着人把六个半人高的大铁箱搬了过来:“张大哥,剩下的都是些黄白之物。如果经书在的话应该就在这些箱子里面了。” 张子龙点头:“打开,让大师们自己找。” 令人压根发酸的金铁声中,六口箱子被打开,绚烂的宝光在火把的映衬下熠熠生辉。箱子里面装满了玉器、古玩、珍珠、玛瑙等价值不菲的宝物。 纳兰雅雅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冯大副,说好的要上缴五成的,别忘了。” 冯阵目不斜视:“纳兰船长,按军规我们是要上缴,可具体要怎么分配也是张大哥说的算。” 红发女子连忙转身看着少年:“这三个月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这些战利品都是我主张出击才缴获的……” 张子龙根本没理他,起身把悟净三个老和尚带到箱子前:“晚辈说话算话,诸位大师可自行查找。” 度空等人诵了声佛号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在箱中翻看起来。 李寻仙也凑了上来:“啧啧啧,早就听说万佛国乃佛宗盛世,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 “此话怎讲?” 白衣剑客压低声音:“与其他地方不同,万佛国人人都是佛门的信徒,被外称为极乐净土。无数寺庙掌握了国家在政治、经济、军事、律法、医疗、教育等一切职权,所以佛门在万佛国那是当之无愧的主宰。” “哦?那万佛国国力如何?”张子龙眯起眼,视线余光已经频频扫过那六口铁箱。 李寻仙喝了口酒:“与南疆不相上下。” 白发少年意味深长道:“南疆?明明是个部落,何谈国家?” 一炷香后,悟净法师满脸惊喜的捧着一本锦帛:“佛祖在上,保佑弟子寻回经书。” 张子龙瞳孔猛地紧缩:“大师,可否借来一观?” 锦缎般的布帛册上三个大字对少年来说,至关重要。 楼兰佛门密宗失传的绝顶典籍:藏王经!!! …… 七天后,图图港一条胡同内。 三娃子打开院门,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阵,这才快步来到街上茶馆,把一个灰色包裹放在冯阵面前: “这是张大哥让我保管的东西,还有托我买的那些都在港口装船,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出发。” 冯阵看都没看收起包裹,压低声音问:“最近城里怎么样?” 三娃子眼里有些恐惧:“从大沼那边来了很多蛊门的人,巫门对此视而不见,现在图图港已经完全落入他们的掌控。” 消瘦少年松了口气:“知道了,这是答应给你的报酬。”说完从怀中掏出两片金叶子。 三娃子接过后揣入怀中,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我知道他们都在找张大哥,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透露的。” …… 图图港近海五十里处,鲸海舰下潜躲在一块巨大礁石的阴影里。 主舰室内山河图泛起蓝光,凭空升起南疆的万里疆域。 在它四周数十名白袍汉子伏案疾书,处理着络绎不绝的信鸽密件。 “张将军内疆传讯,密使已经进入五毒教。” “启禀张将军,藏尸岭发来密报,巫门七十二帮有半数决定起事。” “将军,五十里外发现商船两艘。” “三尸教并无异动。” “图图港近日涌入大批蛊门帮众。” ………… 白发少年闭目一一下令,整个主舰室如中军打仗一般井井有条,随着信鸽升空命令被第一时间传遍南疆各部。 纳兰雅雅双手枕在脑后:“不是说要干架么?那又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张子龙闻言不答反问:“蒲冰的本事你也都听说了,要你说在哪里设伏比较好?” 纳兰雅雅走到山河图前看了几眼,伸手在虚空一指:“那还用说,当然是在这里了。” 蓝光倒转扩大,露出一座距离图图港不远的孤山,正是三尸教的山门所在,藏尸岭。 张子龙眼中好奇:“为什么会选藏尸岭?” 纳兰雅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在那里没有那么多毒虫瘴气,山顶又宽阔平坦最适合围歼。还有你不是说三尸教是咱们的盟友么?为了避免他们出工不出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家门口设伏,到时候他们只能拼死一搏。” 张子龙满脸鄙夷:“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凭这些粗鄙的计谋,怪不得游马国打不过乌桓。附近国家是不是都被你们得罪光了?” 纳兰雅雅怒目而视:“是那些国家骨头软,早早就屈服在蒙国的淫威之下了,再说你凭什么说我的计划不行?” 张子龙眯起眼: “三尸教之所以愿意与我们联盟,首先是因为彭霸天是被蒲冰用附身蛊所杀,而现在帮里的事务都是由先冢决定。他们二人关系情同兄弟,报仇血恨占了其中一部分原因。其次是因为蒲冰自身的性格导致,她作为信仰的神明存在的时候,并没有给南疆带来什么影响,可现在她复生,又凭借强硬手段控制各个门派,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如今沦落成奴隶一般,这谁能打心眼里接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利益,除掉蒲冰会给三尸教带来巨大的声望,只要谋划得当,一举超过血天堡成为巫门魁首也不是不可能。” “有此三点牵制,他们一定会比我们更用心。”白发少年点了点桌面:“可如果按你的计划来只会让我们双方离心离德互相猜忌,白白浪费了这份默契。” 纳兰雅雅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白发少年继续说:“而你太小看三尸教能发挥出的作用了,我可以肯定由他们牵线绝对会拉扯起一股强大的本土势力,用来对抗蒲冰身边的爪牙是绰绰有余。” 红发女子摇了摇头:“真没看出来,南疆的这些势力实在是太分散了,不是说还有几十人的门派么?这些人要来何用?” 张子龙眯起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心所望大势所趋下,区区一个数千年前苟延残喘下来的异端,只能引颈就戮。” 第三十六章 攻占图图港 翌日清晨,鲸海舰劈波斩浪直奔图图港航行。 “他走了?” 张子龙拿着朱红色酒壶靠坐在巨鲸头顶,面无表情的看着东面初升的朝阳。 黑色剑鞘的九龙剑就在旁边静静横放。 纳兰雅雅双臂环胸站在白发少年身后:“简直是迫不及待。刚拿到灯就御剑走了,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 白发少年面带笑意:“真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 在他身后的鲸海舰甲板上,九百白袍汉子肃穆而立。他们腰悬长刀背负黑色大盾,如幽冥之兵般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响。 红发女子目光中有些不满:“你手下的弟兄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你会对那个弃你而去的小白脸这么上心?” 张子龙手持九龙剑站起身,俯瞰着天边渐起的朝阳:“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吧。还有,身后这些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同袍。” 说完翻身来到甲板面对九百披麻军悍卒: “我张子龙昔日在广陵城外错信于人导致今日之惨状,这都是张某咎由自取。今天厚着脸皮请众位帮我一把,此战的对手虽然只有一人,可她却是自古以来就被南疆百姓敬若神明。通天手段我也见识过一二,只能说此战凶险万分,不愿意者可自行离开返回红花岛。” 队伍最前方两名身穿银甲的都尉互视一眼,近乎同时振臂高呼:“披麻军者,愿奉张将军令万死不辞!” “愿奉张将军令,万死不辞!” “愿奉张将军令,万死不辞!” “愿奉张将军令,万死不辞!” 声震云霄。 以至于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图图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港口内一阵骚乱,毕竟巨鲸百丈长的身躯实在是太过震撼。 少年身后的纳兰雅雅眼神凝重,直到此时她才看出这支更像是军队的白袍船夫的可怕。 精良的装备; 铁般的意志; 冷酷的军规; 还有那股舍我其谁的冲天战意。 在他们草原上,可能也只有蒙国最精锐的黑龙铁骑才能与之相比。 “好!”张子龙长啸一声登上主舰室,伸手指着已经清晰可见的图图港:“在尽量避免误伤本地百姓的情况下,三个时辰拿下此城。” 纳兰雅雅差点要到自己的舌头:“你疯了?” 三个时辰也就是今天午后,只用半天时间就想拿下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的图图港,简直是天方夜谭。 宽大的黑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手持九龙剑的少年眼中闪过精光:“纳兰船长尽管拭目以待。” “嗯啊~~” 一声尖锐的啼鸣,鲸海舰如炮弹般轰入港口,无数船只渡道被碾成漫天碎木,落水者不下千人,场面顿时大乱。 呼喝声,哭喊声,求救声,喝骂声吵成一团。 而港口两边修筑的箭塔炮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洪流般的白袍士卒攻占。 当张子龙带着纳兰雅雅迈步登上陆地时,混乱声已经同瘟疫一般蔓延至图图港深处。 …… 三娃子神色紧张的趴在大门口倾听,在他身后是一个个满脸好奇的小脑袋。 其中一个身穿崭新红色马褂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的问:“三哥,外面到底怎么了?” 她年纪看样子只有四五岁,满脸的天真无邪。可能是最近营养十分充足,皮肤变得光滑白皙不似先前那般蜡黄,水灵灵的十分可爱。 三娃子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昨天不是都已经给你们说过了,今天清晨张大哥要带人进城。” 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满脸惊喜:“张大哥回来了?咱们赶快去跟他当面道谢。” 旁边孩童也纷纷点头附和,自从张子龙来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挨过饿,天天都有好东西吃漂亮衣服穿,淳朴的孩子们都念着少年的好。 三娃子苦笑:“回是回来了,可跟你们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咱们还是等外面不乱了再出去吧。” 身后孩童只能点头同意,毕竟面对外面的喊杀声与金铁撞击的声音,这群小家伙还是十分畏惧的。 三娃子松了口气。 他原本就是本地惯偷,对江湖上的消息十分灵通。 这几天他又专心帮张子龙收集情报,自然知道南疆发生的大事。 被传颂已久的月神大人突然复活了,用通天手段统一了巫蛊两门,切实统治了整片南疆。 而不知怎么这位神仙大人就跟张子龙结了死仇,最近图图港涌入的大量内疆高手都是冲着他来的。 所以张子龙这次来,不是进城而是攻城。 …… 三财馆二楼,先冢阴冷的脸上难得带上一丝笑意:“众位远道而来十分劳累,时到今日才招待各位实在是罪过。” 赌桌宽大,上面摆满了酒菜,香气扑鼻。 围桌而坐的有十余人,看上去个个气势不凡。 其中一人善意道:“毕竟是掌门新死,先护法一定是忙于三尸教内部事物,可以理解。” “谢谢李帮主体谅!”先冢拱手行了一礼。 赤炎帮帮主李显,在巫门中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直以来与三尸教关系不错。 另有一个额头宽阔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怕不是李护法忙昏了头,这大清早的设的哪门子宴?” 五毒教新任帮主胡光润,据说是受到了月神的赏识才能从一个小小的堂主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蛊门新贵。 先冢拍了拍自己脑袋: “胡教主说得对,先某最近实在是太忙所以才会搞错了时辰。不瞒诸位,这些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闭上眼都是帮里的大小琐事。毕竟彭大哥的突然离世对三尸教来说实在是个惨重的打击。” 一席话说的众人脸上阴晴不定,彭霸天怎么死的他们心知肚明。这一段时间相处他们也明白,在那位面前自己的命估计也就跟一条毒虫差不多。 随时都可以舍弃。 胡光润面色一冷:“能为月神大人现身那是彭霸天的福分,怎么着,你先护法还想替他打抱不平?” 先冢连忙站起身:“胡帮主说的哪里话,我还要多亏月神大人出手,这样我才能顺利登上教主的宝座。诸位都是月神大人的左膀右臂,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还是别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来,先某自罚三杯给各位赔罪。” 说完自斟自饮连喝三杯。 不少人跟着陪了一杯。 胡光润也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酒:“明白就好,以后南疆就是月神大人说的算,只要好好效忠少不了咱们的好处。想必你们也都有所耳闻,我之所以能坐上五毒教教主的位置,就是因为月神大人看得起我,还传给了我一招秘术……” 月神亲手传授的秘术! 不少人面露羡慕之色,看的胡光润嘴角上翘满脸的得意。 宴会就在轻松的气氛下开始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了喊杀声,由远及近迅速蔓延到了赌场外面。在一连串的惨叫声后就是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有人猛地站起身来到窗边向外面打量,只是这里是赌坊二楼,因为需要所有的窗户都是用透光但是不透明的琉璃所制,所以什么也看不出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显看着面容阴郁的中年汉子:“先护法,你可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这里现在只有他一人还在若无其事的喝酒吃菜,对外面的骚乱不闻不问,鬼都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先冢从手边拿起块白色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有人想当面跟你们聊聊,只是怕你们不肯赏脸所以才拜托我把诸位请过来一叙。” 闻言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谁? “噔噔噔~” 楼下传来脚步声,十几双眼睛全部看向楼梯口,然后心顿时就沉在了谷底。 白发,黑袍,九龙剑! 此人就是他们来图图港的目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拍爱而起:“姓先的,你难道已经背叛月神大人了么?” 话音刚落,他捂着胸口坐回远处,苍白的脸上布满细汗:“中毒了?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脸色大变,他们可都是一辈子跟毒物打交道的高手,谁能悄无声息的把他们全部毒倒? 先冢眼中寒芒四射的环顾四周: “死了的才是月神!她叫蒲冰,不过是几千年前的武林高手罢了。她现在把我们当成奴隶一般驭使,凶狠残暴想杀便杀,丝毫不顾及同族之情,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自称为神?” 说着看向已经走上二楼的少年:“至于你们怎么会中毒,这些都是张少侠的手段。” 张子龙带着纳兰雅雅登上二楼,随手拽了把椅子坐在桌边: “诸位别怕,你们中的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剧毒,而是我用鬼见愁里的食人花研磨而成的粉末。” “什么?” 李显惊呼一声。鬼见愁对于外人来说是一片死地,可真正了解它的人才会知道,对于他们这些修炼巫蛊功法的人来说,那更是一片绝地。 食人花对他们这些修习巫蛊的人来说还有个别称:散功草! 胡光润黑着一张脸:“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子龙拿起桌上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胡教主还记得祝融是怎么死的么?我这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持强凌弱草菅人命,所以就想替你们出头,干掉蒲冰!” 屋内众人闻言瞠目结舌。 李显皱眉打量了一眼少年与先冢:“先护法,你们三尸教莫非是疯了不成?咱们可都中了月神的惑心蛊,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不等中年汉子回话,张子龙就从怀中取出玉瓶状的蛊皿放在桌上: “这个我当然知道,如果没有办法保住诸位的安全,我也不会在这跟你们讲道理,毕竟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这是三眼金蚕,以毒为食,亲身经历它确实可解惑心蛊的毒。” 李显眼睛一亮,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还有几个跟他一样,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胡光润冷笑一声:“就算能解了惑心蛊的毒又能如何?你率人攻打图图港的事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回内疆,月神大人一定会亲率联军过来剿灭你。” “哦?是么?”白发少年仰头喝掉杯中之酒:“胡教主这次一共带来了七百二十九个弟子。” 说着环顾众人:“剩余的各位多则三五百,少则一二百,算上你们自己共有三千四百六十一人。现在死的死抓的抓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图图港也已经被我封锁,那么还会有谁会去内疆给她报信?” 张子龙说完轻蔑一笑: “还是说胡教主真以为那个蒲冰是个活神仙,手指一掐就能算出这里发生的事?可既然如此为何还会大费周章的派你们出来追查我的行踪?那可是神仙哎,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显眼角抽动。 胡光润发疯一般的大叫: “这不可能,你是怎么……”话还没说完就双目通红的盯着先冢,咬牙切齿:“是你?” 先冢目光阴冷的回视: “没错,不光是我,三尸教已经联合了包括血天堡在内的三十四家巫门帮派,你们所有人一出内疆行踪就被我们调查的一清二楚。而且再告诉你,就算是你们内疆也有我们的人。” “不可能!”胡光润目光已经有些呆滞:“难道是潘华茂那残废?” 先冢嘴角勾动露出冷笑: “残废?你可别忘了在你还是五毒教当堂主的时候,他就是蛊门魁首月神教的教主,那时候你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胡光润脸色死灰的坐下。 张子龙点了点桌面:“相比于在蒲冰手下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这次就送你们一条康庄大道,至于要如何选择那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他说的轻巧,可他们这些人又不傻,看对方这架势如果不答应恐怕不用月神动手,他就会给自己来一个痛快。 所以屋内一片死寂。 李显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张少侠,就算一切顺利铲除了月神大人,可这巫蛊双方没了束缚照样会打生打死,哪来的什么康庄大道?” 张子龙欣赏的看了一眼这个体型瘦小的汉子: “南疆这地方虽然险恶但资源十分丰富,就比如这里出产的药材,很多在外面都是千金难求。之所以你们现在过得这么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一盘散沙,所以这次我给你们找的康庄大道就是……” 所有人都忍不住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白发少年满脸笑意:“立国!” 第三十七章 战端 入夜之后,图图港一片灯火通明,就连南城也不例外。可诡异的是路上却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大都是一队队身穿藏青色马褂,手握苗刀的汉子。 东城百口斋! 按理说现在早就应该人满为患,可此时大厅中却冷冷清清,唯有掌柜的中年妇人忙前忙后,额头上带着几滴冷汗。 酒楼外上百名白袍汉子拄枪而立,神情戒备,那些南疆巡逻的队伍见状都远远的避开。 白天一战,他们早就被这群白袍人的战力给吓破了胆。 而在顶层三楼,此时已经座无虚席。 而且出来进去的都是南疆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最低也都是某某教派的堂主护法,更多的直接就是教主、帮主。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虬髯大汉带着古吞天来到张子龙面前:“道歉。” 同样白色头发的古吞天黑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啪~”虬髯大汉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皮痒了是不是?” 古吞天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行礼,郑重其事的给少年道歉。 张子龙看都没看一眼,而是对那个虬髯大汉道:“古堡主别为难少堡主了,一会我会派人来给他解毒,咱们借一步说话。” 张子龙引着古明来到一处雅座,在座的人都是白天刚刚弃暗投明的李显等人。 “现在……我来给大家说说该怎么除掉蒲冰。” …… 内疆树城顶部修建了一所宫殿,数百间木屋纵横交错互为依托,形成一片庞大的建筑群,远处看去就像一所漂浮在空中的宫殿。 如此鬼斧神工的手艺,自然是出自蒲冰之手。 刚入夜,蒲冰就在一处祭坛似的高台上吟唱着苍凉古朴的祭文。 整个树城里无论是谁,都会被这个声音吸引沉迷,最后虔诚的跪在地上跟着吟唱,无数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涌入祭台,然后化为一股神秘的力量导入蒲冰体内。 祭文结束,高大女人满脸不屑:“曾经我英勇无敌的族人居然会变成这种废物,看来必须想办法多找些人来弥补不足。” 在她脚下,那些跟着吟唱的人都仿佛大病一场一样,步履蹒跚眼神呆滞的走回各自家中。 蒲冰走入一间大殿盘腿打坐,呼吸间游离的天地之力开始向她体内汇聚。 如此惊人的一幕并不能缓解她满心的怒火:“张子龙,吾一定要让你体会一下万蛊噬心的痛苦。” 丢了那块令牌,她再也不能借助万里大泽的力量恢复,这比杀了她还让她无法接受。 …… 深夜,图图港一处屋顶,张子龙仰面而卧双手枕在脑后,从这里能十分清晰的看到星海的流转。 夜幕中那一颗颗颗忽明忽暗的星辰,就像在棋盘上奋勇厮杀的棋子,如此瑰丽的一幕让少年看的入迷,久久不能收回心神。 “一起喝点?” 不只过了多久,纳兰雅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子龙没有毫不意外:“算了,喝你的酒总会要付出点代价,我还有要事要办不能分心。” 红色短发女子闻言并没有选择离去,反而盘腿坐在少年不远处:“有些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白发少年目不斜视:“你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愿意相信我,甚至连对立国这种荒唐的言论也深信不疑?” “我更想知道怎么做才能像你这般看透人心。”纳兰雅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抬手丢过来一个人头大小的酒坛:“这酒算是谢礼。” 张子龙接住酒坛轻笑一声:“这谢礼恐怕是轻了一点。” 纳兰雅雅揭开泥封喝了一口,语气颇有些落寞:“如今我已经将视若珍宝的鲸海舰卖给了你,我自己也不得不跟着你在这茫茫大海上乱转,估计再回到那片生我养我的草原的那一天将会十分渺茫,这些还不够么?” 白发少年坐起身,双手抱着酒坛看向漆黑一片的大海:“放心,只要我能找到想要的东西,你自然也就脱身了,天大地大想去哪我都不拦着。” “所以说你愿意告诉我?” 解开泥封喝了一口酒,白发少年满脸苦笑:“雅雅你性格豪爽直率,为什么想变成我这样的人?” “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我无法保护万兽宗,无法保护游马国。可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 张子龙沉思良久才说:“多学,多看,多琢磨,多站在对方的立场判断,不要凭借好恶来臆测任何事。时间久了……也就差不多了。” 纳兰雅雅用心记下:“就这么多?” 又喝了口酒:“能说出来的就这么多,世间万事错综复杂如一团乱麻,只有你知道的越来越多才能抽丝剥茧从中找出那根线头。这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算想说也说不清楚。”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纳兰雅雅白了他一眼: “难道你还不知足?我看今天那些教主可都被你说的一愣一愣的,就差把你推荐为第一任国君了,他们甚至忘了现在别说立国,就连月神都还没有消灭呢。” 张子龙眯眼笑了:“是不是觉得他们蠢的没边了?居然会对我描绘的那副蓝图信以为真,而在你眼中我很可能只是要利用他们对付蒲冰?” 红发女子心虚的转过头喝酒:“我可没这么想。” “人之常情而已,其实你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不了解脚下这片土地。南疆自古以来都是穷山恶水,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身边无时无刻不伴随着死亡,毒物,沼泽,瘴气,瘟疫,饥荒,战争,这些都是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座大山。” “也正是因为看不到这片土地未来的任何希望,所以世世代代的人民都自暴自弃得过且过,把仅剩的信仰寄托在月神身上。其实真正渴望的是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给他们只出一条出路。”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目无法纪,肆意掠夺。仔细想想蒲冰那个世代是如此,如今的南疆依然如此,数千年沧海桑田对这里来说没有任何变化。而那些强者之所以愿意相信我,可能是接受不了他们从强者变成弱者的事实,其实他们心底深处都恨不得杀掉蒲冰,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而已。” “这么说来你还不是利用了他们?” “刚才给你说过了,不要用自己的好恶来臆测任何事。”张子龙摇了摇头:“这只是一方面,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算是利用了?再说立国对于南疆来说,真的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为什么?” 张子龙擦了擦嘴角酒渍:“因为只有国家才能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获得归属感,化解各部落门派之间的历史恩怨。进而统一调配南疆现有的资源进行发展,农耕,商贸,海运,外交这些东西只要有个良好的开头,让庙堂高官尝到了以国家的名义带来的甜头,自然而然的就会良性发展,百姓们也能获得良好的生活环境。” 纳兰雅雅想了半天还是摇头:“这地方这么穷又到处都是沼泽,部落分散,之间又没有安全的通道,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监管,就算立国也只是一个形势。” 白发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有困难就想办法解决,一味否决可做不成大事!” 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南疆是穷可是相对人口也少,八百万百姓相对于万里大沼来说还真是地广人稀。特别是因为环境恶劣这里老年人很少,都是半大小子或者是青壮劳力,这就是优点。” 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这里虽然遍布沼泽十分凶险,可也不是没有安全的地方。根据山河图记载,这里像图图港这样的临海平原还有不少,只要利用起来就是第二点优势。” 最后伸出第三根手指:“这里部落虽然分散可换个角度想,每个部落的人数都不多,国家可以随意征召又不用担心惹来内乱。由此三点你能想出解决之策么?” 纳兰雅雅眉头紧锁,一口口的喝着酒久久无言。 张子龙叹了口气,抱着酒坛躺了回去:“天知道你这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啊~~~”红发女子狠狠抓了抓自己头上的红色短发:“想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吧!” “征调大批劳力,依托临海平原铸城建港,修缮道路,然后强行把各地部落的百姓都迁徙到城中,如此一来南疆会形成以五六个大型城市为核心的村镇群。等一切步入正轨再以此为基础开始从外向内发展,碎山填沼要不了二十年,脚下这片土地就会衍生出一大片平原。” “咕噜噜~~嘭!” 纳兰雅雅听得瞠目结舌,手中酒坛都掉了下来,顺着屋檐滚落摔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 “还能这样?” “咕咚~咕咚~”白发少年面无表情的喝了两口酒:“所有的前提必须是立国,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统一调配,不然就会到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地步,最后演变成无休止的内乱。” “而因为南疆本地的风俗不适合寻常国家那种皇权制,那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所以我推荐他们分权制,这个比较麻烦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那些教主可都是听明白的,所以他们知道在南疆立国是条可行之道,并且会给他们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张子龙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阳关道与独木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 纳兰雅雅总算知道对方是凭什么让楼兰女皇如此看中了。 武功境界在他身上显得尤为苍白无力。 这反掌间逆转天地颠覆众生的本事,令人汗毛倒立。 …… 十天后的黄昏,李显等人狼狈的回到了树城。 “月神大人,您要找的那两个外乡人出现了,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援军,此时正在从海上攻打图图港。” 蒲冰闻言不惊反喜:“好,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旁边一个汉子跪地哭喊:“对方有威力巨大的火器,现在的图图港一片火海,如今我门下的弟子十不存一,请月神大人替我报仇!” 高大女子居高临下看着哭诉的汉子:“既然你门下的弟子都死的差不多了,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说罢一挥手,妖异的红芒没入对方皮肤,下一刻更多的红芒倒卷而回。 汉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为一具枯骨。 接受了红芒的蒲冰脸色更加白皙丰盈:“李显,你来说!” 跟汉子一起回来的人扭头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比的坚定。 李显更是跪地磕头:“回月神大人,据我所见那两个外乡人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都是因为他们有一艘奇特的战舰。战舰乃是筑在长鲸的背上,不仅灵活还十分迅捷,我们并没有船能追上。” 蒲冰闻言眼中又是一亮:“还有呢?” “还有就是火器,他们战舰装备的火炮有五个炮孔,一旦开火威力十分惊人并且可以连续发动,我们追击他们的战船通常中了三四发就会搁浅,所以我们无力追缴只能狼狈回来禀告。” 高大女子来回踱步:“如果是在海上还真有点……” 独臂的潘华茂见状小心翼翼道:“月神大人,依我看那两个外乡人身份绝对不简单,您难道忘了他们来南疆的目的了?” 蒲冰闻言大笑:“不错,他们是来找转生蛊的,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只待在海上,最后必然会选择登陆,本座到时候就让他们尝尝厉害。” 下面一群人连忙跪地俯首:“月神大人英明。” 声音是如此的虔诚恭敬,可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三日后,蒲冰亲自率领内疆联军浩浩荡荡的出发。 有她坐镇,平日里凶险异常的沼泽都显得温顺了下来,只用了七天时间,上万人就如履平地的跨过了沼泽。此时面前是一片高山密林,只要翻过了它们就能到达图图港。 当蒲冰登上一座山头遥望天边那无穷无尽的波涛时,忍不住有些感慨:“这一天,实在是等的太久了!” 她并没有看见身后的联军中有许多人神色紧张的交头接耳。 图图港低矮的城头上,张子龙迎风而立身背九龙剑。在他面前是一片砍伐出来的平原,长十里宽五里一马平川。 少年身后站着纳兰雅雅与巫门各派的高层,足足有百人之多。 而下面图图港的街道上则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数量也肯定不下万人。 天边传来一声乌鸦的哀鸣。 所有人头仰头看去,一个黑点迅速俯冲,最后落在黑袍少年的肩膀上。 解下它脚边的竹管,张子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们要来了!” 第三十八章 神术 内疆联军走出沼泽,并没有发现巫门前来迎接的人。 蒲冰皱眉:“消息确实送到了?” 手下的人十分肯定:“回月神大人,确定已经把您要来的事情送到了巫门各派。” “停止前进!”高大女子凭借野兽的本能,敏锐的察觉其中有些不对:“去把李显他们叫来。” 手下快步离去,过了好半天才跑回来:“启禀月神大人,李教主他们在两个时辰前说是前去探路,已经提前出发了。” “探路?”蒲冰嘴角冷笑:“果然有问题。” 仔细回想李显等人回来的表现,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看来只是个报信的,想要引本座出来。” “全速前进,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 内疆联军继续出发,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埋伏,就这么一路来到图图港前的空地上。 “果然是你!”蒲冰一眼就看见了城头上独自一人的张子龙。 白发少年自然也看见了联军,只不过相隔五里看不真切,只能满脸笑意的冲着这边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高大女子眼角抽搐:“找死!” 赤足猛踩,地下传来一阵轰鸣,数以万计的毒虫破土而出,铺天盖地的涌向图图港。 “还挺谨慎!”张子龙笑意不减:“先前辈,交给你们了!” 大门打开,五百三尸教弟子鱼贯而出列阵在城前,面色阴郁的中年人与彭小蛮并肩而立:“狗屁的月神,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三尸教的手段。” 说完双手张开遥指已经来到不远处的虫群,澎湃的真气汹涌而出,身后数百弟子动作整齐划一。 晦涩的咒文响彻一方。 三尸者: 上尸名“踞”能乱其心神让人自相残杀。 中尸名“踬”能迷其心智让人产生幻觉。 下尸名“蹻”能坏其心境让人欲望丛生。 虫群如海浪般涌来,可在一里之外就开始疯狂互相吞噬,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那里。 退一步风平浪静,进一步丧心病狂。 无论你是人,还是虫! 张子龙居高临下看着这场宏大的巫蛊之争,不得不说这南疆秘法确实诡异到可怕。 蛊术之怪在于其毒性千变万化,又能借助肉眼不可见的蛊虫来投毒,如果像下面这种虫海但凡被接近就十死无生。 巫术之险在于这些攻击根本没有媒介,神不知鬼不觉,甚至有很多攻击就是来身体内部。而汇合在一起更是可怕,心性但凡有一点不坚者,迈入气场就会发狂而死。 远处的蒲冰冷哼一声:“原来是三尸教的叛逆,跳梁小丑!合欢教的人给本座出来。” 联军中出来一支由二百女子组成的队伍,为首一人正是贾小骨。 “论蛊惑人心没有人比得上你们,去把那些叛逆都给本座杀了!” 身穿红色短褂的少女跪地领命,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战局率队冲上。 虫群已经死伤大半,地上层层叠叠的堆积着尸体。 先冢没有理会冲过来的合欢教弟子,反而转身回城,而贾小骨带人追入城中,大门就此合上。 风平浪静,一股南风吹过面前空地,毒虫的尸体随之四散飞舞。 张子龙指着联军捧腹大笑:“就你这样的还敢自称为神?脑子是不是被附身蛊啃干净了?到现在还没查清楚我是怎么逃出内疆的么?” 虽然相隔五里,可蒲冰听力何其惊人,闻言脸色铁青的看着出现在少年身旁的红褂少女。 “给本座杀,今天图图港的所有人都视为叛逆一个不留!” 内疆联军一窝蜂的冲向城门,黑压压如一朵乌云,喊杀声也是此起彼伏。 可看惯了沙场风光的张子龙却满脸鄙夷摇了摇头:“乌合之众,让小爷告诉你们什么才是战场。” 四里…… 三里…… 两里…… 白发少年挥剑大喝:“冯阵!” “诺!!!”消瘦青年大声领命。城头上升起一门门五眼自轮炮,同时白袍汉子人头攒动,原本空荡荡的城头瞬间拥挤不堪。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如爆豆般响起,面前空地被蹂躏的千疮百孔,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殷红的血水顺着地势蜿蜒爬行。 联军前方死伤惨重,人群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原本事情应该就此了结,最多也就是一次不成功的冲锋,可内疆联军突然阵脚大乱。 “杀!!!” 原本就冲在最后的潘华茂等人不退反进,两千人与炮火前后夹击,联军顿时招架不住。在留下了五千具尸体后,仅剩的百余人化作鸟兽散。 潘华茂率队直接冲入图图港,大门再次合上。 蒲冰站在原地呆住了,从她下令冲锋到全军覆没只用了两刻钟。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要背叛自己,明明族群想要延续就必须出现一位强者。 城头的五眼自轮炮再次吞吐火舌,炮火几乎把面前正面空地都炸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最近的一枚炮弹就落在高大女子身前十五丈处,掀起的泥土甚至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到底是为什么?” 城头上的张子龙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蒲冰,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 高大女子冷冷的看着他:“不愧是破解天局的人,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她的声音响彻天地,城中不少人都恐惧的全身战栗。 这是出于本能的畏惧。 张子龙放声大笑,背剑走下城头,在他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南疆高手。 “想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有胆子进来!” 上万人围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唯一的缺口就在高大女子面前。 蒲冰面无表情的迈入其中:“就凭你们根本杀不了我。” 这近乎狂妄的自信,又让不少人心头打起了退堂鼓。 张子龙相隔百丈与蒲冰相对而立,见状环顾身后的一众教主:“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多说,自己想想就算投降,她会原谅你们的背叛么?” 这番话如同一桶冰水,浇灭了心里升起的恐惧。 是啊,已经没有退路了! 高大女子看着黑袍少年:“说!” 张子龙双手拢袖面带笑意:“其实很简单。比起在你手下做一只没有思想的工蜂,我给出了更为优越的条件,并且还让他们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希望?你是说打败本座?”蒲冰环顾四周包围满脸的不屑:“就凭他们?” “我一直相信蚁多可以咬死象。”张子龙耸了耸肩:“说实话你根本不应该复活,这对所有人都好。毕竟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代了,天下也没有那时候的混乱,创造一个安定繁荣的南疆才是这代人应该做的。” “没有力量靠什么生存?” “难道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力量,这些人加在一起的力量就不是力量?” 蒲冰闻言大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既然如此,还是用实力说话吧!” 说完伸出右手遥指少年:“死吧!” 如此近的距离,她有绝对的把握可以瞬间用咒术灭杀对方。 可下一刻什么也没发生。 张子龙转身从容向后走去:“诸位,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 蒲冰脸色大变:“巫蛊之术不管用?” 白发少年脚步不停:“天下万物都讲究阴阳调和,无论什么样的剧毒,出没附近都会伴有解毒之术。索性我找到了它,并随刚才的炮火把他们布满了整片天地。” “蒲冰,几千年的时光会改变很多事情,智慧的积累传承更是远超你的想象,作为一条上古遗留下来的亡魂,你还是太嫩了。” “杀~~~” 以潘华茂等高手为首,上万人淹没了高大女子的身影。 已经来到城门处的张子龙靠墙而立,身旁的纳兰雅雅忍不住问:“咱们什么时候上?” 她的眼中是冲天的战意。 张子龙时刻打量着战局:“等着吧,她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死!”身高一丈五尺的高大女子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只用了一拳就把三名敌人轰成了血雾。 虽然没有了巫蛊之术,可她毕竟还是先天高手,在磅礴先天气场的威压下,方圆百丈里的人都行动缓慢动作困难。 丈许长的苗刀挥舞成风,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阵血雨。 可是她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前仆后继无穷无尽,其中不乏化形境的高手,只用了一个时辰,蒲冰额头就已经渗出汗水。 “啵~” 蒲冰只觉得颈间一凉,体内真气运行变得滞碍了三分,回头看到正收起吹箭的胡光润,顿时勃然大怒挥刀杀来:“恩将仇报的东西,给我死!” 寻常人哪能抵挡先天高手的攻击?百步距离转瞬即至,苗刀裹挟着呼啸的劲风,把出手偷袭的汉子斩为两段。 “噗!” 可趁此机会潘华茂已经来到近前,手中狭刀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尺许长的伤口,飚射在空中的血漆黑如墨,显然对方苗刀已经淬上了剧毒。 “砰~”高大女子一拳把中年汉子打飞。 “不可能!”可下一刻就惊呼一声,因为她发现身上的伤口居然没有愈合,体内的真气运行依然滞碍。 城门边的张子龙冷笑一声:“当然可能!转生蛊说破天了也还是蛊,就算是地行兽亲至也会被那食人花吃掉,更别说是你了!” 这场鏖战从正午一直持续到黄昏,高大女子全身布满伤痕可依然屹立不倒,而死在她刀下的人已经不下三千。 可她面前还是人山人海,仿佛没有一点减少。 纳兰雅雅满脸焦急:“咱们还等什么?” 张子龙松了口气:“看来对方确实已经黔驴技穷,是我高估她了。没想到南疆的武者太过注重巫蛊之术,就算是蒲冰也不例外,放在外面先天高手哪会这么好对付?” “老娘去会会她!”九尺高的纳兰雅雅满脸兴奋,边跑边大喝:“都滚开!!!” 声音如滚滚惊雷。 “轰~轰~轰~”每踏一步大地都为之震动,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闪身让路。 红发女子短发疯长及腰,眼角狭长瞳孔竖立,全身覆满莹光鳞片,四肢关节骨骼突出变成倒刺状,手脚更是化为乌黑鹰爪。 相隔还有三十丈远,纳兰雅雅长啸一声:“接招!” “嘭~” 大地猛然龟裂开,女子高大的身形如出膛炮弹划破天空,从上到下一脚踏向蒲冰头顶。 “北边来的蛮族?”后者轻蔑一笑,手中苗刀裹挟风雷之声迎向对方。 “轰隆~” 苗刀与鹰爪相撞,掀起一阵强劲的气浪倒卷四周,旁边所有南疆人都后退避开,让出一个方圆五十丈的空地。 她们两个一人高九尺,一个更是一丈五尺,都是高大的出号。 “不毛之地的破神居然还有脸说我们是蛮族?”纳兰雅雅冷哼一声欺身而上,与蒲冰缠斗在一起。 变身之后的红发女子快若奔雷,抬手投足更是劲风呼啸,而四肢关节突出的倒刺也是锋利异常,可正面格挡对方苗刀没有丝毫破损。 盏茶间已经交手五十招,蒲冰不愧是她那个时代的南疆王者,就算此时身受重伤依然能跟对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可城门口的张子龙却心生狐疑。蒲冰体魄惊人,拳法是常年厮杀所练,讲究的是稳、准、狠,绝不放过任何机会。 可就在刚才的交手中,他就发现了纳兰雅雅的两处破绽,可对方居然视而不见! 没发现? 绝不可能。 那是为什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就在此时天地间突然一暗,夜,来了! 难道…… 张子龙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天边若隐若现的那轮弯月:“大意了,她是在拖延时间!” “不得不说你们做的很好,居然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神术:月华! 蒲冰全身泛起银亮的光芒,无数红芒自体内涌出,包围她的南疆弟子面色大变,然后疯狂四散而逃。 那些红芒是他们的噩梦……惑心蛊! 纳兰雅雅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危险,转身就向城门处跑来,她相信少年一定留有后手。 “还想走?” 蒲冰冷哼一声,身形划出一道残影挡住去路,苗刀上泛起银芒如一轮弯月劈头盖脸的砍来。 没有了周围人的牵制,百丈内天地之力的威压通通压在纳兰雅雅一人身上,如此恐怖的先天气场让她寸步难行。 “完了!” 第三十九章 对决 眼看纳兰雅雅就要被苗刀砍中,看此时蒲冰的状态只要被其击中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可高大女子最后关头却临阵变招,侧身闪过原来的位置。 九龙剑擦着草衣交错而过。 张子龙挡在纳兰雅雅面前倒拖五尺长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称为月神了,原来这是传说中的月华之体。” 大部分南疆弟子都逃了出去,可依然有上千人被红芒击中。那些第一次中蛊的人还好,只不过是双膝跪地拜伏在地。 而那些原本体内就有惑心蛊的人就惨了,随着红芒的反哺化为一具具枯骨。 大量红芒入体,蒲冰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是就是神迹!” 高大女子张开双臂高举过头顶,月光倾泻在她身上形成一团圣洁的光芒,恍惚间真如天上仙人。 “可笑!”张子龙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月华之体是一种天赋,可使怀有此天赋者吸收月华之力增涨修为恢复状态,你也就是凭此解了食人花的巫蛊禁锢。” “狗屁个神迹,真是愚昧。” 蒲冰并不着急下杀手,仿佛已经志在必得般居高临下看着少年: “看你这幅模样难道还有后手?” 白发少年泰然自若:“谁知道呢?要不你动手试试?” 在他脸上女子没有发现任何破绽,那平静的眼神也让人看不出深浅。 还有那个先天剑心的白衣剑客也没露面。 “故弄玄虚,不过原本本座也不准备让你死的这么轻松。”说着蒲冰收刀入鞘,先天气场也消散一空:“你三番五次针对本座,我实在想不通你要转生蛊到底要干什么!” 纳兰雅雅周身一轻,脸色难看的站在少年身旁:“现在怎么办?” “打也打了,现在不妨先聊一聊。”张子龙耸了耸肩:“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原本我是想用转生蛊救一名女子,最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场误会。” 蒲冰双目喷火:“误会?就因为这个你毁我至宝?” “听你这么说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高大女子剑眉倒立:“既然是误会,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设局杀本座?” 白发少年面色一肃:“因为你罪孽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我想替南疆寻一条出路,而你就是那个绊脚石。” 蒲冰冷笑,眼中已经泛起了凶光:“放屁!” 张子龙尴尬一笑:“还真是如野兽一般敏锐。老实说我身体曾受过非常严重的伤,目前看来只有惑心蛊可以医治,而我又不想被你控制,那么只能请你……去死了!” 他面色坦然没有一丝愧疚:“不过刚才那话也并非全是虚言。最近光因为你复活就造下了滔天杀孽,这一笔笔血债难道不该有人挺身而出替天行道么?” 蒲冰闻言却仰天狂笑:“好一个替天行道。” 说完盯着少年的目光渐渐变冷:“咱俩果然都是一路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今天这笔血债说到底应该算到你头上,亏你还如此理直气壮。” “这么说来,你还不如本座。” “谬论。”张子龙针锋相对:“为了救人而杀野兽,途中被野兽咬死几个人,难道我就跟那头野兽一样了?” “牙尖嘴利,等把你抓住,本座一定让你见识一下南疆的手段。” 说完百丈内的天地之力开始沸腾,磅礴的先天气场轰然落下。 “那还是先请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吧!” 背水一战! 巨鲸吸水般的引气入体,张子龙死死咬住牙关,暂时与天地彻底隔绝。 他身边的纳兰雅雅可就惨了,全身骨骼“嘎吱~”作响,显然在先天气场中承受了极大压力,根本就没有丝毫战力。 张子龙猛地抱住她全力甩出,后者划过一道弧线脱离了先天气场,立刻在空中翻身稳稳落地。 而白发少年回身持剑与蒲冰战成一团。 九龙剑自带剑气弥补了少年无法使用真气的短板,一时间你来我往越打出招越快。 高大女子闲庭信步十分轻松:“你这招还真是好用,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张子龙不敢泄气,闻言只是咧了咧嘴无声一笑。 九龙剑虽五尺长,可刃只有四尺,对阵丈长的苗刀十分不利,再加上少年身体其实并没有恢复到巅峰,所以随着交手战况越来越不利。 “呛~” 双手持剑架住苗刀,一连串的火花缤纷落下,蒲冰猛地一脚横踢向少年腹部。 “砰~” 张子龙身躯横飞三丈开外,人在空中扭转身形双角落地,可嘴角却躺下一缕血迹。 少年身高七尺,对方身高一丈有五。 不是他招架不住,而是对方的腿……太长了! 揉身再战,九龙剑剑气暴涨,双方继续战成一团。 四散的火星如铁树开花令人炫目,可逃到远处观战的人都看的清楚,蒲冰根本没有使出全力,而少年已经快到极限了。 纳兰雅雅焦急的看向城头:“冯阵,关键时刻你这个狼崽子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可城头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白袍汉子的身影。 “铛~” 苗刀荡开九龙剑,可却并没有击打到实处的感觉,蒲冰嘴角冷笑。 果然张子龙临阵变招,凌空转身用剑鞘收入九龙剑,双拳紧握一记横扫,这一招势大力沉就像一柄铁锤,强劲的罡风吹的蒲冰身长的草衣猎猎作响。 “嘭~” 高大女子虽动作以老,可仍然抬起腿一记膝撞正面撞向双拳。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张子龙双手颤抖,可不退反进。蒲冰见状直接把苗刀插在地上,选择用拳脚对敌。 两人贴身展开肉搏,拳掌相交的极大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两人身形差异巨大,张子龙凭借灵巧的身法屡屡从死角进攻得手,可打在她身上根本不疼不痒。 而蒲冰凭借无敌的防御只攻不守,大开大合所向睥睨,少年一避再避,直到避无可避。 “嘭~” 张子龙双臂相交在胸前挡下对方一记重拳,蛮横的力道传来,双脚没入地面犁出两道五丈长的土沟。 蒲冰收拳冷笑:“本座连看家本事还没用呢,你就已经不行了?” 一直不敢泄气的少年突然笑了:“抱歉,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说完脚下一踩身形暴退。 “咚~咚~咚~咚~” 他的身后出现一队白袍士卒,横竖十人的方阵共计百人。 全副武装的厚重板甲,身背银枪腰悬马刀,手中是面一人高黝黑大盾,上面雕刻硕大的虎头。 虽只有百人可行进间大地都为之颤抖。 高大女子抽出苗刀:“万人之敌尚不能取本座性命,区区百人又能如何?” 张子龙退到阵前,看着披麻军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名精锐自豪道:“那可不一定,他们比我可要厉害的多!” 蒲冰见状眯眼笑了:“既然如此有信心,不如咱俩打个赌。” 白发少年抹掉嘴角的血迹一挑眉:“哦?说说看!” 高大女子指着披麻军方阵:“如果把他们全杀光就算本座赢,你以后就要奉我为主,终其一生不得背叛。” 张子龙摇了摇头:“这不公平,如果我赢自然能从你尸体上找到我想要的,不划算不划算。” “那你说来看看!” “你有什么手段我现在还看不透,条件当然还是你来开。如果我侥幸赢了,你能给我什么?” “你就这么有信心?” “赌局嘛,玩的就是心跳!就算没有信心我也不能让你看出来,不是么?” 蒲冰眯起眼:“如果你赢了,本座保证把你的身体治好,并且更好!” 白发少年眼中精光暴起:“当真?” “自然!” 张子龙心思电转:“那也就是说不论输赢都不能杀你,那我要加注!” “如果你能不杀一人制服他们,张某保证不光我奉你为主……”说完少年指向图图港方向:“他们,包括整个南疆,都会心甘情愿的奉你为主,去信仰你那些弱肉强食的狗屁规则。” “而你要是输了,你要发誓离开南疆永远不能回来!” 张子龙面带讥讽:“就是不知道月神大人……敢么?” 蒲冰冷笑:“一人不杀你当我是傻子么?他们要是有一人自杀岂不是我都输定了!” 白发少年站在披麻军前:“自杀?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 月亮已经升到头顶,蒲冰身上的光芒更甚。 图图港城头灯火通明,南疆弟子没有一人离开,因为这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一战。 潘华茂皱眉:“既然他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时间拖得越久对咱们越不利。” 身边的李显摇头苦笑:“只要有惑心蛊在,我们根本没办法反抗,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身旁的人都心有戚戚,这种生死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实在让人沮丧。 先冢满脸是血的盘膝打坐:“还有退路么?如果张少侠战败我们只能选择拼死一战,反正三尸教是不会给月神当狗了。” 众人闻言脸色各异。 …… 高大女子满脸自负:“好!本座答应!” 张子龙同样自信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开战!” 披麻军前,全身板甲覆身只露出眼睛的冯阵大喝一声:“锋矢!!!” 一百战士同时冲锋,大地开始颤动,行进途中方阵迅速变形成一根箭矢状,冯阵与另外几人作为箭头,势要为身后将士挡下一切攻击。 “乱心咒!!!” 高大女子伸手遥指军阵,一阵清风自她体内吹向前方。 清风如少女的柔荑,温柔的拂过一名名白袍战士,可后者却没有丝毫反应。 大地继续轰鸣,蒲冰有些诧异:“心性居然如此坚定?”说完一挥手,惑心蛊那瑰丽的红芒如一团烟雾笼罩而来。 “铁壁!!!” 随着冯阵的命令,身后士卒都涌出一股蓝色真气汇聚在锋矢前端,浩瀚的真气汇聚成一面方圆三十丈的大盾。 “轰隆~” 大盾与惑心蛊相撞,后者不能穿过厚实的防御,反而被其推着向蒲冰杀去。 冯阵冲在最前面,抬手从腰间拿出两颗霹雳雷火弹,看准机会扔入惑心蛊的虫群中。 “轰隆~轰隆~” 火光暴起,激射四周的不是铁屑,反而是两团灰黑色的晨雾。惑心蛊身处其中,红芒迅速暗淡跌落。 食人花磨制的粉末。 蒲冰频频出手,可无论是蛊毒还是巫术都不能制住对方,心志坚定到如此地步者,实在是少年。 五十丈…… 三十丈…… 十丈…… 高大女子大喝一声,天地之力沸腾如开水,先天气场凭空笼罩,如山一般压在白袍将士身前。 冯阵重甲后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背水一战!!! 上百将士同时张嘴狂吸,高度凝缩的空气化为雾气进入腹中。从远处看就像是军阵上方升起一朵祥云,神兵天降。 蒲冰脸色大变:“你阴我!!!” 十丈距离转瞬即逝,冯阵身体后缩以肩顶盾,身后将士举盾扛在他背上,就这么一直顶下去。 “嘭~~~” 蒲冰选择正面相抗,可排山倒海的力道直接把她掀飞上天。 “轰~轰~轰~轰~” 所有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追去,速度更是在空中的蒲冰之上。 蒲冰刚落地心中就是一凉,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黝黑盾牌,连个人都看不到。 接下来就被巨盾淹没。 张子龙拄剑而立,目光中充满了自豪。 从红花岛带来的披麻军士卒原本就是精锐,从吉水县就一直跟着自己,而这一百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冯阵是驭物巅峰,其他人比他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又习得了霸王枪的秘术不惧先天气场,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杀绝顶高手而准备的。 心如磐石不惧巫术,食人花粉不惧蛊毒,背水一战不惧气场。 白发少年嘴角上挑:“月神大人,你中计了!” 一个时辰后。 盾牢!!! 高大女子被四面黝黑大盾死死顶住,每面顿后都有二十五个士卒肩并肩发力,而汇聚成一的真气长河把她牢牢锁死,四肢完全动弹不得。 蒲冰披头散发,红着眼盯着迈步走来的张子龙:“王八蛋,你居然玩阴的!” 白发少年满脸笑意:“月神大人,我早就跟您说过时代变了,兵不厌诈!” 说着抽出九龙剑,剑刃光可鉴人,上面九条金龙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就要你一句话,认不认输!” 第四十章 收官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蒲冰眼底泛起一丝欣赏:“兵不厌诈?说的真好!” 极度的危险气息让张子龙如坠冰窖,可再想后退哪还来得及。 化羽登仙!!! 空中的月亮突然变得暗淡无光,而蒲冰身上却散发出耀眼的银芒。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了! 高大女子是身形变得透明,轻而易举的从盾牢中脱困,一路拖着长长的光尾飞到少年面前:“现在是谁赢了?” 张子龙瞳孔猛地收缩,可身体却如同被时空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 蒲冰轻笑一声冲天而起,拖着光尾居然在夜幕中跳起了舞。 而下方是一方停滞的时空。 纳兰雅雅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意; 南疆人的欢呼雀跃被定格在空中; 披麻军的将士还在全力施展着盾牢; 张子龙眼底深处泛起一抹惊恐,这娘们儿难道真的是神?! 蒲冰舞动一曲,拖拖然的落在少年身前,弯腰俯在他耳边轻声道:“算你赢了,本座把它分你一半!” 说完自她虚实不定的身体内飘起一团阴阳两气环绕的光芒。 白发少年心中惊呼:转生蛊! 蒲冰探手一抓转生蛊一分为二,接着抬手握住阳气环绕的那个塞入少年胸膛。 张子龙顿时感觉身体被生生撕裂一般,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高大女子收回阴气环绕的转生蛊,居高临下道:“千万别死了,相信等本座收回它的时候……” 说完抬头看着空中光芒暗淡的月亮:“看来还要再睡两年。” 高大的身躯化为无数银色光点,如绚烂银河向北方遁去:“这破地方,本座再也不会回来了!” …… 时光恢复,明月依然当空。 “嘭~~~” 冯阵身前一轻,与对面的持盾将士撞在一处,一时间人仰马翻。 已经晕死过去的张子龙颓然扑倒在地。 纳兰雅雅笑容凝固,几个纵身来到近前抱起少年:“喂,喂,你怎么了?” 图图港那边依然响起着沸腾的欢呼。 至于消失的月神,好像并没有人在意。 …… 三天后图图港外围。 上万青壮汉子赤着脊梁正在伐树平地,李显带着几名弟子巡视。 “李教……李首领,忙着呢?” 远处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李显转头看是贾小骨,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是小骨啊,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听说你们那最近的生意可是红火的很。” 红褂少女背着手满脸笑意:“那些外乡人……不不,是那些客官,还真是人傻钱多,出手大方的不得了,还能助长修为。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合欢教早就从内疆搬出来了。” 李显尴尬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合欢教在图图港最繁华的地方开了一间青楼,异域风情对外来人有致命的吸引力,而合欢教的功法更是让他们欲仙欲死,所以现在是图图港的支柱产业。 贾小骨开门见山:“李首领主管土木,这次来找你没别的事,就是想问你要块地。” 李显一听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小骨,这事可不行,你还是去找先城主吧。” 红褂少女笑意吟吟的压低声音:“不让你白帮忙,想要多少尽管开口。合欢教现在可是日进斗金,只要不太过分都没问题。” 李显哭笑不得,把手中的图纸递给少女:“不是不想给而是不能给。这是图图港的建设图纸,里面早就规划好了,我其实就是个监工。” 贾小骨接都没接转身就走:“切,求错神了!” 对方如此势力让李显摇头苦笑:“小骨,去找先城主还不如去找借居在你们留香坊的那位,他说话更好使。” “对啊,谢了!”红褂姑娘如梦初醒,施展轻功如一阵风般冲向图图港。 …… 留香坊位于图图港东城,是一处占地百丈方圆的三层阁楼,通体木质十分典雅,被贾小骨用重金购下改建成了合欢教驻地。 后院一间厢房,张子龙盘膝坐在床上。 转生蛊就在体内心脏的位置,蓬勃的生命力如呼吸般扩散至全身,体魄攀升一日千里。 睁开眼,少年有些唏嘘:“看不透,看不透!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太孤独了想要个怪物同伴?” “嘭~”房门被踢开。 纳兰雅雅满脸兴奋:“听说你也长生不死了?走,咱俩比划比划!” 白发少年单手一撑从床上跳下:“一会可不能哭鼻子!” 两人来到后院正中一处空地。 红发女子活动着手腕:“准备好了么?” 张子龙双脚分开微屈,挥了挥手:“来!” 纳兰雅雅一记冲拳,张子龙挥掌架开,同时另一手抓向对方手腕,女子肩膀斜于身前猛的一靠。 “嘭~~” 白发少年被撞飞出一丈外。 “好像没什么厉害的啊?比原来都不如!” “看好了!”张子龙叹了口气,乾元戒微光一闪指尖就多了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抬手在自己手腕上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你发什么疯……呃?”纳兰雅雅的惊呼戛然而止。只见少年手腕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呼吸间就已经长好如初。 白发少年耸了耸肩:“自从我醒了之后,每天睡觉都会从体内排除杂质。虽然短时间内体魄不增反减,可以后……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了!” 纳兰雅雅松了口气:“想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是好事不是么?走,该吃饭了!” 两人一起向前厅走去,红发女子忍不住埋怨: “这冯阵办的是什么事,怎么会把你安排到妓院来,难道是你有什么需求?!”说完一副我懂的表情拍了拍少年肩膀。 张子龙目不斜视:“在南疆咱们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三尸教那边忙着立国,也只有这里还安全一点。” 穿过前厅出了留香坊,一抹红色的身影疾速迎来。 纳兰雅雅脚步一错站在少年身前。 “嘭~” 贾小骨一声惊呼跌倒在地,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破口大骂:“哪个该死的不长眼,不知道好狗不挡路么?” 贾小骨身材玲珑,九尺高的纳兰雅雅上前两步居高临下道:“小矮人你说谁?” 听到声音红褂少女一愣,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赔笑:“原来是雅雅大姐,真对不起,我是着急找张子龙,有急事。” 说完绕开红发女子来到白发少年身前: “张少侠这是要出门啊?怎么没带宝剑?你不知道你佩剑的时候有多帅,我们合欢教好多姑娘都对你仰慕万分呢,有时间我给你介绍啊。” 张子龙狐疑的看着谄媚少女:“你又想干什么?我只是个外乡人,图图港的事你可别找我。” 贾小骨面不改色:“张少侠你可是南疆的救星,以后合欢教还信什么月神?我准备直接给你在城中立像,以后我拜神就拜您了。” 白发少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不会是被人下咒了吧?没事回去多吃点药!”说完侧身与纳兰雅雅并肩离去。 贾小骨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悄悄升起一丝红晕,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仿佛丢了魂一般。 …… 图图港的街头同样是干的热火朝天。决战之后的翌日,巫蛊两门的教主就决定大力建设港口,把它打造成南疆的门面。 东城区的商业街道,潘宇飞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俊美的脸上印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嘿,大傻子你干嘛呢?” 彭小蛮从后面跑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两人数次同生共死,现在已经是关系十分要好的伙伴。 俊美青年连忙转过头,伸手挡住脸上的巴掌印:“没……没事,你怎么在这?” 小姑娘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满脸得意的双手抱着后脑:“先叔说图图港现在乱,让我出来帮助维护治安,遇到坏人直接抓了下大牢。” 先前辈一定是觉得你碍事,把你支开罢了! 潘宇飞嘴里发苦,面上还强颜欢笑:“那挺好啊,小蛮你去忙吧,我就是随便转转。” “想得美,万一碰见厉害的坏人怎么办?咱俩一起去。”彭小蛮抬手拽下青年的手:“你的脸怎么了?” 潘宇飞连忙撇过头:“没事!” 小姑娘厉声娇斥:“扭过来,让我看看!” 俊美青年扭过头眼神游离,彭小蛮看清之后大怒:“你爹现在可是咱们这的大官,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你?走,我替你出头。” 说着拉着他就走。 潘宇飞眼中浮现出雾气,连忙抬手擦掉:“没事小蛮,真的没事。” 小姑娘回头怒气冲冲:“真是个窝囊废,谁欺负你打回去便是,我也会给你帮忙,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哭啊?” 俊美青年不言不语。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那是他爹打的。” 两人抬头看去。 “子龙哥哥!” “张哥!” 黑袍白发的少年双手拢袖,与身旁高他两个头的纳兰雅雅并排走来。 “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你这怕爹的毛病也该克服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软脚虾。” 潘宇飞脸色涨红:“这次是我不对,该打!” “哦?”张子龙有些诧异,脚下却不停:“我们准备去吃饭,不嫌弃的话一起吧。” 彭小蛮眼睛一亮:“好啊!”说着拽着青年跟在二人身后。 …… 百口斋里人满为患,中年妇人站在柜台后满脸笑意。原本图图港人口不多,大多都是靠宰外乡人发笔横财,而现在附近部落都迁徙到了图图港,那还不生意兴隆! 张子龙迈步进来,中年妇人眼中闪过精光,居然翻身越过柜台,直接跪在面前:“恩人,恩人啊,您可来了!” 纳兰雅雅皱起眉头:“这谁啊?” 张子龙摇了摇头,矮身扶起中年妇人:“掌柜的,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中年妇人还没说话,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哭哭啼啼的解释一遍。 这才知道她的男人早前带孩子去内疆走货就再也没回来。她一直以为他们都遭遇不测了,这次张子龙设计引来了内疆联军,这才在里面发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 “呃!”张子龙呆了一呆:“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们今天是来吃饭的,还有位置么?” 中年妇人抹了把眼泪:“有有有,三楼给您专门留了位置,您先上去,好酒马上就到。” 一行四人登上三楼落座,没过一会掌柜的亲手端上来酒菜,并亲手斟了一轮酒后才告辞离开。 张子龙这才举杯:“来,祝南疆以后越来越好。”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腹,彭小蛮与潘宇飞脸色通红。 纳兰雅雅目露精光:“这酒还不错,走的时候一定要多买点。不,凭你的面子我直接问她要,谅她也不好意思收钱。” 白发少年白了她一眼:“要敢这么做,那些珠宝就不给你分了。” 红发女子顿时哑火:“行,掏钱买行了吧!有便宜都不会占,真是蠢得可以。” 张子龙摇了摇头没再理会,夹了口菜咀嚼着:“少教主,怎么又挨你爹打了?” 彭小蛮闻言也追问:“是啊,赶跑了月神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惹你爹了?” 潘宇飞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光:“我想起张哥的话,就去劝我爹出去找我娘……” 白发少年点了点桌面: “你是不是傻?你爹是蛊门魁首,如今南疆立国在即正是争权之时,他要甩手走了,你们月神教就彻底没落了。” 俊美青年眼眶湿润:“可是我真的很想娘亲,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张子龙边吃边喝:“潘宇飞,你多大了?” “二十三了。” “不小了,既然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自己出去找?” 潘宇飞俊美的脸上顿时呆住了,眼神却越来越亮:“是啊,既然我爹不去,那我就自己去。”说着神色一暗:“可是我从来都没出去过……” 彭小蛮拍着自己干瘪的胸膛:“我跟你一起去!” 俊美青年顿时热泪盈眶:“真的?” 小姑娘满脸兴奋:“当然,我早就想出去闯闯了,外面那么大,不去看看怎么对得起生而为人。” 张子龙一脸欣慰的看着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章 扬帆出海 翌日清晨,图图港港口处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白袍汉子排成队把一箱箱辎重运上庞大的鲸海舰。 岸边一处,张子龙极目远望内地的群山峻岭:“南疆,下次来我会带着灵儿一起,等我!” 潘华茂一身紫色长袍发髻高挽,面容威严一副官气逼人:“张少侠,经过我们决定准备定国号为‘南’,你有什么建议么?” “南国,南国!”白发少年轻声重复两句:“很不错,好听好记。明州之南有一国,万里大沼共星河。” 体型健硕的古明爽朗一笑:“还是张少侠有眼光。这可是我起的名字,比他们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强多了。” 先冢苦笑:“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李显却在旁神色焦虑:“张少侠,你确定楼兰海国与红花岛会跟我们通商么?”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放心吧,这条航线很安全,我与两地都有交情,没问题!” 李显长舒一口气,如此一来南疆只要立国就掌握了两条稳定的航道,复兴指日可待。 冯阵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张大哥,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张子龙点了点头环顾面前众人有些迟疑:“小骨姑娘没来么?” 李显与先冢对视一眼,前者笑道:“留香坊生意兴隆,小骨姑娘实在抽不开身就不来了,让我给张少侠道个歉。” 白发少年闻言叹息一声,拱手四拜:“江湖路远,各位前辈后会有期。” 所有人都有样学样的拱手还礼:“张少侠,后会有期!” 鲸海舰缓缓使出港口,速度越来越快,没多久就消失在苍茫的海面上。 先冢苦笑:“合欢教圣女居然陷入情关,这还真是世事无常!” 李显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时间能消磨一切,多给她点时间吧。” “爹~” “先叔~” 彭小蛮与潘宇飞二人并排走出人群。 潘华茂,先冢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们二人准备离开南疆!” 先冢脸色铁青:“胡闹,不行!” 潘华茂更是怒火中烧:“宇飞我说过你不能离开南疆,难道要忤逆为父么?” 俊美青年此时没有丝毫畏惧:“爹,南国需要你,可是娘在外面生死未卜,我们父子必须有人负责。” 中年汉子气得眼角乱颤,挥手就向青年打去。 后者眼睛一闭不躲不闪。 “我说姓潘的,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古明突然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年轻人就应该出去闯闯,不然只能跟咱们一样坐井观天。你看看人家张少侠,刚刚二十出头就游历天下结交群雄,月神都被他赶跑了。” 潘华茂冷哼一声:“说得轻巧,张少侠人中龙凤,天下能有多少?外乡人阴险狡诈,孩子出去万一出事怎么办?反正又不是你的孩子出去,站着说话不腰疼。” “笑话,他们都这么大了还是孩子?”古明松开他的手臂,探手在人群中提出一青年扔到潘宇飞身边:“三儿,你就跟他们一起去,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飞扬跋扈惯了的古吞天欲哭无泪:“爹,可我不想出去。” 古明眯着眼扫了他一眼,拳头捏的“嘎吱~”作响:“你说什么?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再说一遍!” 白发青年双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爹,孩儿愿意。” 古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潘华茂:“现在满意了吧?这三个都是咱们南国的翘楚,如果这样都在外面活不下去,那咱们还立个屁的国。” 潘华茂与先冢对视一眼还有些迟疑。 古明冷哼一声:“别忘了以后政事听你们的,军事听我的。这次也算我们南国第一次走出去,所以这是军事,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大步离去。 潘华茂冷哼一声:“三年之内必须回来。” 先冢也负气离去。 “太好了!”彭小蛮蹦跳着拍打俊美青年的肩膀,后者也是如释重负。 古吞天黑着脸:“好么?鬼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说不定咱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彭小蛮吐了吐舌头:“别这么丧气嘛少堡主,就凭咱们三个的手段,天下没人能拦得住。” 古吞天脸色更黑:“就凭你这句话,我觉得咱们就活不过一年。” …… 远处人群中的三娃子带着一帮孩童看着海面,最终也没胆子上前。 ………… 海上的航行是极其枯燥的,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初时觉得新鲜渐渐习惯之后就会觉得提不起精神。 鲸海舰劈波斩浪速度极快,不到五天就航行了三千海里。 主舰室内阳光明媚,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纳兰雅雅大大咧咧的躺在桌上呼呼大睡,脸上盖着她那顶皮质三角帽,手边散落着三四个空酒坛。 张子龙斜靠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看着抄录下来的藏王经,时不时还抿一口朱红色酒壶中的朝霞。 旁边主控台上,山河图映射出南海海图。 冯阵轻手轻脚的进入主控室:“张大哥,咱们现在已经到万佛国的海域了。”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停船吧,派人登陆打探一下,悟净大师他们是不是顺利回国了。” 冯阵面露难色指了指睡得正香的红发女子。 “准备去吧。”张子龙放下藏王经,起身来到纳兰雅雅身边,把朱红色酒壶放在三角帽上方微微晃动。 朝霞那浓郁凛冽的酒香弥漫开来。 红发女子鼻头耸动,一把撤掉三角帽,闭着眼坐起身,双手伸向酒壶如同梦游一般。 白发少年坏笑着向主舰室外走去,纳兰雅雅脚步迟缓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跟着。 一路来到甲板边缘,张子龙向外一伸手,红发女子一步踩空摔入海中。 “啊~怎么了~哇~~” 冰凉的海水瞬间让纳兰雅雅清醒了过来,拼命的挣扎起来。 “天天醉生梦死,还有没有一点船长的样子了?现在停船!”张子龙居高临下甩出一根手臂粗的麻绳,精准的落在女子旁边。 鲸海舰停下,纳兰雅雅抓着麻绳向上爬着:“兔崽子,等老娘上去让你好看!” “呛啷~” 白发少年抽出九龙剑在麻绳边比划:“雅雅,作为鲸海舰的船长居然不习水性,这也太不像话了。要不要帮你练习练习?” 红发女子脸上一红:“兔崽子你敢威胁我。” “嗯?”张子龙九龙剑一横,麻绳顿时断了一半。 纳兰雅雅身在半空中左右摇摆,咬牙切齿道:“今天老娘认栽。” “以后白天还敢不敢喝的大醉酩酊了?” “不……不敢了!” 张子龙满意的点点头,探手抓住麻绳向上一甩,红发女子借力登上甲板。 可落地后就挥拳向少年打来:“小兔崽子看拳。” 白发少年归剑入鞘放在一边,身形一闪正面应战。 拳掌相交劲风赫赫,二人互有攻防打成一团。 冯阵从船尾走来抱拳道:“张大哥,已经准备好了,你去不去?” “嘭~” 侧头闪过女子一击重拳,张子龙右脚如鞭抽飞女子:“不用了,你们去打探清楚就行,咱们的目标是唐国,入夜前就要动身。” 冯阵领命离去。 纳兰雅雅眼中惊讶:“可以啊,这才几天就能跟我五成力道抗衡了。” 白发少年双膝微蹲摆了个拳架:“每天早上那些淤积可不是白洗的。” 自从转生蛊阳的一半进入体内,每天晚上睡觉就会排除体内淤积的杂质,虽然越来越少可少年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清洗身体。 “那你可小心了,我还有个绝活没使出来呢。” 说完重心下蹲双臂敞开虚抱,脚步缓慢挪动接近少年。 张子龙了然于胸:“远打近拿靠身摔,早就想见识见识北地的摔跤功夫了。” 红发女子满脸傲气:“等会可别哭鼻子!” 她步子很慢,与她的脾气大相径庭,就像一所堡垒般靠近少年。 张子龙只是从书中看过这种功夫的介绍,却没有亲身经历过,见状有些踌躇是先攻还是暂避。 十步…… 七步…… 五步…… 攻!白发少年上前两步,试探性的一记直拳直奔女子胸前。 红发女子眼睛一亮,如猎豹一般欺身上前抱住少年胳膊,重心压低腰身扭转。 “轰~” 一阵天旋地转,张子龙被直挺挺的摔躺在甲板。 纳兰雅雅抱着的手臂并没有松开,双腿已经如灵蛇般夹住少年脖颈,同时身躯向后一挺。 手臂传来剧痛,白发少年拼命挣扎,可双方体型悬殊,少年根本就做出不任何有效的反击,想要挺腰翻身可对方的双腿就如同最坚固的铁笼。 越是挣扎对方的禁锢就越是牢靠。 动弹不得! 红发女子满脸笑意:“怎么样,服不服?咦……?”说着松开禁锢,满脸惊奇的趴在少年头边拨动他的头发。 脸色涨红的张子龙大口呼吸:“确实厉害,怎么了?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你长黑头发了!” “什么?”张子龙浑身一震。他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当年在广陵城外借的那捧雷池,已经把少年的命元消耗干净。 一直靠涅盘经勉强吊住性命,可现在…… 纳兰雅雅抬手拔下少年一根白发举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果然,灰白的长发根部露出一点漆黑,虽然不多却十分清晰。 白发少年欣喜若狂:“转生蛊,一定是转生蛊,真是太神奇了!来人,给我拿剃刀。” 附近一个白袍汉子一愣,想了片刻拔出腰间长刀递了过来:“大人,咱们这是在海上,哪来的剃刀?” 张子龙接过长刀哈哈一笑:“也是,这个就这个吧。”说完把长刀塞到纳兰雅雅手中:“帮我剃发。” 白发少年盘膝坐在甲板上,一把扯下灵霄巾系在左臂。 满头白发随风飞舞,可他眼中却充满了欣喜。 红发女子拿着刀满脸狐疑:“剃头?你要出家当和尚?” “放屁,我可是张家独子,还要传宗接代呢!” “那你剃头干什么?” 张子龙满脸憧憬:“等救了灵儿带她去上京,可不想让我爹看到这幅模样。别说了,剃!” 纳兰雅雅举着刀在张子龙头上比了比,露出一脸坏笑:“那我可剃了啊!” “来吧!” …… 两个时辰后,冯阵坐着一艘小型战舰从万佛国海岸方向返回。 登上鲸海舰,消瘦小年快步向主舰室走去,可刚一推开门就目瞪口呆:“张……张大……哥?” 张子龙满脸带笑:“怎么了冯阵?悟净大师他们平安回国了么?” 一头白发不翼而飞,少年头顶只留下浅浅的一层,活像个佛门行者。 冯阵面色一肃:“张大哥,他们并没有平安回国,据说又被风月港的海贼劫走了。” 纳兰雅雅满眼笑意,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少年的头顶:“劫走就劫走吧,你张大哥不是已经说了么,目前咱们最重要的就是前往唐国,不要节外生枝。” “那是悟净大师他们平安回国的情况。”张子龙迈步到桌边拿起那本抄录的藏王经,想了片刻斩钉截铁:“转道风月港,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冯阵眼中杀机暴起:“是!”说完就大步走出主舰室。 纳兰雅雅喝了口酒站起身,压了压头上硕大的三角帽:“看来有人该倒霉了!” ………… 风月港,位于万佛国东南方一千海里,方圆十里呈椭圆形,地势平缓草木繁盛。曾经是个贸易繁华的海港,可不知何时却成了海贼的窝点。 天色渐黑,数以百计的船只穿梭往来,风月港上更是灯火通明,星星点点如同一片星河。相信等天上的星河浮现时,上下两片星河交相呼应,那将是何等的美景! 风月港临海建着一圈水牢,里面人影绰绰不知道关了多少人。可借着灯光可见他们那一颗颗反光的脑袋,关押在这里的人居然都是和尚。 海港中部有一座小城,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繁华,各种店铺林立充满生机。 这本来是个祥和的夜晚。 在风月港入口出,有一艘正在进港的残破战舰。甲板上有个脸上刺着诡异图腾的赤膊汉子大笑:“终于回来了,弟兄们都辛苦了,今天晚上好好放松放松,所有开销我包了。” 甲板上忙碌的百余名汉子顿时振臂欢呼:“老大英明!老大英明!老大……” 声音越来越小,赤膊汉子皱眉:“怎么了?” 其中一人抖若筛糠的指着旁边漆黑的大海:“老……老……老大!”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这艘战舰,如移动的山峰般看不真切,突然一双磨盘大小的眼睛睁开,冰冷的盯着他们。 赤膊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海妖~~~~” 第二章 风月港 张子龙站在鲸海舰前,遥望着天边那处灯火通明的港口。身旁纳兰雅雅问:“怎么办,直接打过去?” 少年摇了摇头:“熄灭所有灯火,让鲸海舰下沉,咱们潜行过去。” 冯阵领命下去,没过片刻战舰上就陷入漆黑,与夜幕融为一体。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鲸海舰悄无声息的航行到了入港口,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张子龙突然指着前方一艘有些破败的小型战舰:“拿下此舰,先搞清楚岛上实力如何。” 战舰静悄悄的追了上去,直到齐平才缓缓升高。甲板上三百白袍士卒手持长刀,居高临下目光冰冷的打量着下方欢呼的海贼。 不论是海寇还是海贼,对于他们披麻军没有任何好感。 “海妖~~~”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战斗就已经结束。残破的战舰停止航行浮在海面上,甲板上跪着一片五花大绑的海贼,包括那名脸上刺有图腾的赤膊大汉。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鼻青脸肿,一脸惊恐的看着附近面无表情的白袍汉子。 冯阵只用了一刻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顺着鲸海舰抛下的绳索回来复命。 风月港本地人口只有一万左右,其余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商旅。像他们这样靠劫掠过日子的海贼大概有七十多股,没什么非常厉害的高手,都是凭借万佛国漫长的海岸线避实就虚。 不过那个赤膊大汉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三年前风月港突然来了一个人,手段狠辣的整合了他们这些海寇,被尊奉为首领,人送绰号白面罗汉。 而最诡异的是他让海贼们抓万佛国的和尚,还给每个和尚开了十两银子的价码,所以他们才在劫掠之余绑架和尚。 张子龙眯起眼:“这还真是有点意思,罗汉可是佛门的护法卫士,而这个白面罗汉却专门跟和尚过不去,难道是结过仇?” 纳兰雅雅鄙夷道:“那可说不定,万佛国那么多和尚,说不定其中就有外表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的败类。” 少年点了点头下令:“既然对手那么弱咱们也就不用藏头露尾了。点灯,直接冲进去。” “直接开火么?” “不用,岛上毕竟大部分都是平民商旅,但凡遇见阻挡再反击。” “是!”冯阵领命离去。 下一刻,风月港港口上的人愕然发现,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艘庞然大物般的战舰,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闪着死亡的光芒。 港口两边的炮台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队没有报备的不速之客,二话不说便直接开炮。 “轰!轰!”炮弹在鲸海舰旁边炸开,掀起两道三四丈高的水柱。 冯阵冷声下令:“开火!” “轰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两门五眼自轮炮全力开火,港口仅有的两座炮楼被轰成一堆废墟,一时间风月港上大乱,无数人惊恐的向岛内逃去。 还有不少海贼的战舰发动了攻击,可瞬间就被轰成了海面上的一堆残渣。 一时间港口海面炮火轰鸣,水柱四起。 战斗只持续了两刻钟,所有抵抗就都被镇压。鲸海舰光明正大的占据港口开始登陆,身后是是一片狼藉,三十多艘冒着黑烟搁浅的沉船。 没攻击的商船自然没有受到攻击,见势不妙都调转船头远远观望,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冯阵率领三百白袍汉子一边开道,一边安抚普通百姓不要惊慌,安心待在屋中即可。可但凡遇到手持利刃抵抗的人,不论是不是海寇都当场斩杀。 张子龙另率二百白袍汉子随后跟进。纳兰雅雅皱眉:“你不是自诩英雄好汉么?这么做就不怕杀错了人?” 少年摇了摇头:“能拿起兵器的就已经做好了被杀的觉悟,再说我又不是圣人,管不了天下苍生。” 红发女子冷哼一声:“蒲冰说的不错,你跟她是一样的人。” 张子龙笑而不语。 一个白袍汉子突然从前方跑来汇报:“大人,海边有很多水牢,里面关押的都是和尚。” “哦?”少年有些诧异:“你带五十人去把他们都放出来,另外让冯阵先停下等等。” “诺!”汉子领命带人离去。 纳兰雅雅皱眉询问:“怎么了,你不是常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么?为什么停下?” 张子龙眉头紧锁:“原本以为这些和尚都被杀了,现在看来其中可能有什么猫腻,先等弄清楚再说。”说着带队与前方开路的先头部队汇合。 冯阵连忙上来禀告:“张大哥,岛中城里出现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正在向咱们这里赶来。” 张子龙冷笑:“对方这脑子还真是不太灵光,不据城坚守还敢出来送死。结阵防御,等我会会那个白面罗汉再说。” 风月港总共也就方圆十里,没一会双方就已经相隔百丈相互对峙。 最前方是个金发碧眼的白脸汉子,长相俊朗体型健硕。他看着这群沉默的白袍士卒大声喝问:“在下白面罗汉鸠摩罗,不知道对方是哪条道上的好汉?” 他们的队伍虽然有千人之多,可乱哄哄的如同民妇,手中兵器更是千奇百怪,整个一群乌合之众。 所有白袍士卒眼中都泛起鄙夷。 张子龙哈哈一笑,双手笼袖迈步上前:“在下姓张名子龙,只是碰巧路过此海路的过客。” 鸠摩罗看对方随意到有些懒散的态度,再看看那个刚长出头发茬的脑袋,心里顿时有些打鼓:“张少侠可是外来的佛门行者?” 少年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不是。” 鸠摩罗松了口气,顿时语气也硬气了不少:“既然是过客,我们风月港自然会好酒好肉好招待。可不知我们何处得罪了你们,居然如此兴师动众?” 张子龙眯起眼:“我就是好奇万佛国的和尚到底怎么得罪你了,用的着这么大费周章么?还有你身后那些海贼,平日里没少作奸犯科为祸乡里吧?”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金发汉子的痛楚,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毛都没长齐就学别人多管闲事,小心今天大爷让你们走不出风月港。” 少年脸上笑意渐浓:“那就是没得谈了?” “谈你娘的屁!给我杀!”鸠摩罗大喝一声抽出身后阔剑,带人就向这边杀来。 “呛啷!” 九龙剑出鞘,两指宽的纤细剑刃上布满了冲天剑意。 “满嘴喷粪!他交给我,剩余的你们解决。”张子龙拖剑前冲眼中的杀意凝如实质,周围人顿时感觉置身于寒冬腊月。 冯阵有些担忧,纳兰雅雅大笑追去:“冯大副尽管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他一根毫毛。” 消瘦青年这才松了口气大喝一声:“一炷香解决他们!” 整整五百白袍士卒开始冲锋,两军快速接近,真正交上手的时候就已经是一面倒的屠杀。 披麻军三人为一队配合的天衣无缝,对方虽然大多都会武功,有的境界还不低,可在他们面前就跟待宰的羔羊一般。 当金发碧眼的汉子真正面对杀意盎然的少年时,浑身血液的流动仿佛都减慢了下来,脸色更是变得异常难看。 虽然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真气波动,可还是……太可怕了! “铛~咔~” 九龙剑可是蒲冰都忌惮的神兵利器,刚与巨剑相撞就把对方斩为了两截。 鸠摩罗吓得连忙后退,可是张子龙比他更快,矮身前冲一记提膝撞在对方的防御真气上。 “噗~” 虽然没有攻破防御,可金发碧眼的汉子肺腑已经受到了重创,一口喷出鲜血体型也跟着升空。 “刚刚迈入驭物巅峰的杂鱼,看给你狂的。”一拳轰上对方的真气,少年就判断出了对方境界,满脸嫌弃的抓住对方的脚踝,下一刻用力摔下。 “轰隆!” “哇~” 尘烟四起中鸠摩罗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护体真气也隐隐有溃散之意。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下一瞬少年手腕翻转,纤细的剑身直奔对方咽喉。 “剑下留人~~” 一个苍老着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噗~” 九龙剑擦着鸠摩罗的脸颊刺入地面,后者的护体真气在九龙剑自带的剑气下,如同刺穿的泡沫化为点点碎芒。 鸠摩罗手脚冰凉满脸惊恐,想要站起身可连手指都不听使唤地颤抖,他从来没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张子龙收剑入鞘,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悟净皱眉:“大师想让我饶此贼首?” 此时已经没有了厮杀打斗的声音,因为战斗已经结束。一千乌合之众在披麻军的冲锋下,不到半炷香功夫就死伤过半,剩下的人满脸恐惧的跪地投降。 悟净一路跑到少年面前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张少侠千万不能害此人性命,其中缘由老衲在这里却不方便明言。” 少年看着悟净:“哦?” 然后就没再说话,显然是要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 纳兰雅雅一直跟在少年身后保护,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不堪。怎么说也是驭物巅峰的高手,居然交手不过三招就被少年差点拿了性命,听到老和尚如此说忍不住鄙夷道: “老和尚你好不懂礼,上一次是我们救了你们,这一次也是张子龙听闻你们又被抓,专程绕道过来解救。你现在居然还为此贼求情,是不是被海水泡傻了?” “阿弥陀佛!”悟净脸上满含感激与愧疚:“纳兰女侠说的不错,只不过这里面渊源颇深,可否找清静之所容老衲慢慢解释?” 张子龙也有些看不明白了,挥手下令:“把这些人全部捆起来带进城,咱们今晚就在这驻扎了。” “诺!” …… 风月港中的小城并没有名字,事实上就那靠石块垒的矮小城墙也根本不配有名字。 白袍汉子押着失魂落魄的海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沿途百姓都远远的避开,可又指指点点不知道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差人随便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鸠摩罗的老巢所在,张子龙带着人直奔城北一所偌大的府邸。 “阎罗殿?”少年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神情萎靡的汉子一眼:“白面罗汉住阎罗殿?你还真不怕佛珠显灵一巴掌拍死你。” “嘭~” 一脚踹开房门,张子龙率先进入,指着留守的那些惊慌失措的海贼道:“统统拿下,反抗者就地斩首。” 身后白袍汉子鱼贯而入,没用多长时间就彻底掌握了别院。 此时张子龙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殿:“大师,现在可以说了吧?” 台下站着的悟净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纳兰雅雅与站在少年身侧的冯阵,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阿弥陀佛,事关重大还是……” 张子龙眯起眼打断:“我已经说过了,身边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这里没有外人。” 纳兰雅雅看着二人冷笑:“依我看你这秃驴早就暗中勾结风月港的海贼,现在只不过是在打掩护罢了!” 悟净与瘫坐在地的鸠摩罗脸色变得铁青。 少年眉头也皱起:“纳兰雅雅嘴下积德,我相信悟净大师不是那种人。” 红发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悟净叹了口气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张少侠古道热肠令老衲羞愧的无地自容,相信少侠也非搬弄是非之人,那老衲就直言了。” 张子龙点头:“大师放心,张某保证今日无论你所说何事,都不会传出屋外一人。” 悟净点了点头,又是一声长叹:“说来惭愧,这是我们万佛国的一桩天大丑闻。”说着指着一旁的鸠摩罗道:“此人正是我们万佛国佛主之子。” “哈?”支了半天耳朵的纳兰雅雅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还以为老和尚你要说什么惊天内幕呢,他是谁的儿子关我们什么事?” 张子龙眼中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是天大的丑闻。” 红发女子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悟净脸色异常难看:“纳兰女侠,莫非你是故意的不成?” 纳兰雅雅茫然失措。 少年小声解释:“佛主就是万佛国的国王,向来都是由佛家修行最高深的大师担任。万恶淫为首,你听说过哪的和尚可以娶妻生子的?” 红发女子闻言一愣,接着拍案而起指着鸠摩罗大笑:“不会吧,你居然是和尚的儿子?” 第三章 鸠摩罗 鸠摩罗,自幼跟母亲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因为没有父亲,周围很多人对他们母子二人极尽欺辱嘲笑,从小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鸠摩罗剩下的只有仇恨。 鸠摩罗也在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养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母亲没办法就送他上山学艺,希望有人能约束一下。 可习得一身武艺的鸠摩罗下山后更加肆无忌惮,动不动就把人打伤打残。 母亲为此患了心病,没过两年就撒手人寰,临终前才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世。 得知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万佛国的国主,鸠摩罗恨得牙根都痒痒,连带对所有和尚也怀恨在心,所以才会来风月港做了海贼头领。 这才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 张子龙眯着眼打量着金发碧眼的青年,手在下巴上轻轻摩娑:“没看出来,万佛国国主的口味还挺独特。” 鸠摩罗闻言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少年耸了耸肩:“别激动,我没什么意思。”说着转头看向悟净:“大师,来龙去脉也知道了个大。,饶他一命也行,不过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悟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准备带鸠摩罗回万佛国。” 不等少年说话,金发碧眼的汉子就撇过头咬牙切齿道:“就算要回去,我也是带着大军杀到到白马城下,当面拆穿他所犯下的禽兽行径。” 汉子越说越激动,后来直接站起身面目狰狞的质问:“出家人破了色戒动了**也就罢了,可后来为什么又对我们母子二人不闻不问?别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一个慈悲为怀的高僧为什么就这么铁石心肠?” 张子龙与冯阵对视一眼,这怎么看都像对方自己的家事,现在怎么办? 走?好像有些不妥! 留?好像也不太合适! 只有纳兰雅雅双目放光看的津津有味。 悟净面色悲苦:“阿弥陀佛,少国主误会了。其实国主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召集了各大寺庙的主持说过这件事,老衲也是其中之一。” “狗屁的少国主。”鸠摩罗丝毫不领情,眼中露出鄙夷之色:“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他了,如此腌臜的事也敢对你们说?就不怕遭千万信徒们的唾弃?” 悟净轻轻摇头:“国主说他这辈子就犯了这一次戒律,并且并不后悔,甚至甘愿让位还俗。” 金发碧眼汉子闻言气得眼睛都有点泛红:“放屁,他才不会这么做!”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我们拼命劝阻国主才没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后来也一直暗中寻访也没有发现你们母子的下落,这才一拖再拖到了今天。” 鸠摩罗拼命摇头:“不可能,你骗我!什么狗屁出家人不说谎话,那我为什么会生下来?都是些外表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的贼和尚。” 悟净双掌合十垂首默诵经文。 纳兰雅雅大笑:“说得好,老和尚也别在这里信口雌黄。你们万佛国国主犯了色戒还抛妻弃子,事实就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悟净抬起头平静道:“纳兰女侠,佛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又有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红尘中魔障万千贪嗔无度最是蒙蔽人心,如果世间万事都能从表面看出真相,那也就真到了佛祖说的极乐世界了。” 张子龙闻言点了点头:“大师说的有道里,可晚辈有件事想不通,能否请您解惑?” 悟净双掌合十微微俯身施了一礼:“张少侠但问无妨。” 少年沉吟片刻,一边用手轻叩扶手一边问: “就我这个俗人来看,真正能做到无欲无求的高僧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多。那也就是说,你们万佛国虽是佛国其实还是有权利相争的,依此推断当年这个国主想要让位对你们来说分明就是个好事,那又为什么会极力劝阻呢?” “阿弥陀佛,因为佛主是我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论佛法之精通,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者,论治国,三十年来万佛国蒸蒸日上路不拾遗,论武功,三十岁迈入先天之境,精通佛家三十六样绝技。” “除了佛主没有一人能做到如此程度,所以说我们明知他铸下大错,也不能放任离去。” 张子龙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说着瞥了鸠摩罗一眼:“真不敢相信此等传奇人物居然会生下这么个玩意儿。” 金发碧眼的汉子仿佛没听见一般,依然摇着头喃喃着:“不可能。” 纳兰雅雅也好奇的追问:“老和尚,你们那个佛主既然是个这么厉害的大师,为什么会动了凡心破了色戒?” 悟净满脸惋惜:“佛主自出生就在寺庙修习,从来没接触过女色,直到三十五岁遇见了唐国来的使团。不可否认即是佛说红粉即骷髅,肉身只是一副皮囊,那也确实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后来他常说不入尘世何谈出世,不堕欲妄又何谈看破!” “想必直到现在,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子吧。” 鸠摩罗闻言勃然大怒,一拳向悟净面门打去:“贼秃,你骗人!”后者面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是平静的看着汉子。 “嘭~” 纳兰雅雅脚下发力,瞬间出现在悟净身前替他接下这一拳:“你发什么疯?我们说话干你什么事?” 鸠摩罗怒目而视。 悟净闪身让过红发女子来到汉子面前:“阿弥陀佛,老衲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妄言甘愿永堕业海无法超生。” 金发碧眼的汉子闻言仿佛浑身里力气都被人抽去,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不可能!” “二十三年来国主一直在追查你们母子的下落,从来没有放弃过。可天下之大想要找出有心躲避的二人又何谈容易?老衲第一次见你样貌就知道是少国主无疑,因为跟你母亲实在是太像了。据佛主说你后背肩胛骨处有一块月牙胎记,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怎么可能还会记得?” 鸠摩罗闻言脸色更是变得一片煞白。 张子龙揉了揉眉心:“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去休息了,剩下的你们自己聊吧。”说完带着冯阵,扯着不愿意走的纳兰雅雅离开。 大堂中就剩下二人。 …… 一间偏殿内,张子龙与纳兰雅雅相对而坐。 在他们面前是一桌酒席与两坛好酒,这些都是冯阵去外面张罗的,毕竟阎罗殿里的海寇已经被他们全部俘虏,自然也就没有人做饭了。 红发女子抱着酒坛喝了一口,一脸埋怨:“我说你怎么回事?这么有意思的事都不想听?” 张子龙夹了口菜放在嘴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还想听什么?” “就比如那个鸠摩罗他娘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们父子相认。” 少年喝了口酒:“他娘既然是跟随唐国使团来的,按照礼制应该是一名女官。至于不愿意相认无外乎一种可能,就是不想连累那个万佛国佛主,如此丑闻要是传扬出去他可就要遗臭万年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纳兰雅雅恍然大悟,然后又问:“还有,鸠摩罗那么痛恨和尚,为什么抓了又不杀?” “依他娘的品性来看这个家伙虽然脾气火爆但并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他恨的是他们母子最需要的时候为什么父亲不在身边。这种恨能算是恨么?所以他只是靠求困或者折磨和尚来坚定自己的信念,真让他杀的话必定下不了手。” “宁可依靠这种办法也不敢去万佛国当面质问他父亲,更说明了他十分渴望父爱,心底深处因害怕被否定而惧怕与他见面。”说着摇了摇头:“内心太脆弱了,可能这也是因为从小被人欺负的原因。” 红发女子听得瞠目结舌,半天之后才灌了口酒:“真怀疑你这家伙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听了个大概就什么都知道了。” 张子龙灌了口酒:“有时候我也怀疑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难道都是肌肉?” 纳兰雅雅怒目而视:“再敢冷嘲热讽,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跤术的厉害。” 少年连忙摆手:“行行行,雅雅姑娘智勇双全,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行了吧。” 红发女子冷哼一声这才作罢:“这里的事情了结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张子龙皱眉看向大殿方向:“我已经让冯阵连夜补充辎重,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嗯,早就想去唐国看看了!” …… 翌日清晨,张子龙率众登上鲸海舰。 纳兰雅雅气冲冲的跑到少年身边质问:“你怎么把他们都带上来了?” 甲板上人头攒动,将近两千名僧侣与七百余海贼乱哄哄的一片,最让她生气的是悟净那老和尚跟鸠摩罗也在。 少年抬头与她对视:“把海贼留在这里迟早还是祸害,那些僧侣也应该护送到万佛国,所以干脆都带上了。” 红发女子压低声音:“别说你不知道,鸠摩罗去认亲搞不好可是要出大乱子。” 在人人都信仰佛教的万佛国,算是帝王一般的佛主居然犯了色戒还育有一子,这就等于把天捅出了个窟窿。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再说……”张子龙指尖乾元戒微光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一本黑底金子的古朴经书:“悟净大师把藏王经原本都送给我当酬金了,所以咱们必须要帮。” 纳兰雅雅以手抚额:“一本破经书就把你收买了?” 少年理所当然的点头:“佛门三大奇经里还有本药师经,你要是能给我找来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能做到我绝不会说出半个‘不’字。” “既然你这么虔诚我看还是出家算了。”红发女子长叹一声:“不管了,出发!” “嗯啊~” 百丈大鲸啼鸣一声,调转方向朝万佛国海域行去。速度比寻常海舰快了不知多少,没一会就消失在朝阳初升的绚烂海面。 只留下担惊受怕近乎一宿没睡的风月港百姓,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鲸海舰主舰室,张子龙手捧藏王经看的认真,纳兰雅雅盘膝打坐正在练功。 冯阵从外面走来:“张大哥,纳兰船长,鸠摩罗求见。” 张子龙看的入神随口道:“如果不是看在悟净大师的面子,我早就亲手宰了这混蛋。如今应该是来道谢的,没兴趣,不见!” 消瘦少年点头刚准备离去。 纳兰雅雅却收功道:“为什么不见?能当面奚落他一顿也是好的。冯大副,让他进来。” 冯阵扭头看了眼少年,见他没有反对这才应是离去。 红发女子来到窗边看着碧波浩渺的海面:“你是准备把他们送到港口放下就走,还是准备一路送到白马城?” “白马城!”张子龙脸都没抬:“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会捅出大篓子,我当然要保证他们父子最起码能够相见,不至于路上死在某些激进派手中。” 对于鸠摩罗这个活罪证,不想佛主让位活着名誉扫地的唯一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佛门慈悲从不杀生? 去看看楼兰的无根小和尚,杀起人来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纳兰雅雅皱眉:“白马城虽然不算远,可就算是日夜兼程不出任何纰漏也需要十天时间,你还有心思耽搁?” “啪!” 张子龙合上藏王经站起身:“别说了,我比你更清楚时间有多紧迫,可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 纳兰雅雅刚准备开口讥讽两句,门口就传来了冯阵的声音:“张大哥,鸠摩罗来了。” 少年转过身看着消瘦少年身边的鸠摩罗:“听说你要见我?” 金发碧眼的英俊汉子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专程来跟你道谢的,不杀之恩鸠摩罗必定会铭记于心。”说着右手抚着胸口躬身鞠了一躬。 张子龙坦然受了此礼:“行了,都是看在悟净大师的面子。” 从头到尾都没有邀请他坐下说话,是个常人都能看出来对方有送客之意,后者也识趣的准备告辞。 可纳兰雅雅却迈步上前居高临下看着汉子:“一句道谢就完了?是不是也太没有诚意了?” 鸠摩罗面露尴尬:“所有的东西都被你们拿走了,我现在可是身无长物。”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从脖颈处摘下一条项链:“这是他送给我娘的,反正现在我要去当面找他说个清楚,就把此物送给姑娘了。” 纳兰雅雅接过项链打量片刻:“就这玩意能值几两银子?” 不远处的张子龙却瞳孔紧缩:“既然是你娘的遗物,想必对你来说十分贵重,这么送给我们没事么?” 鸠摩罗摇了摇头:“从小我就发现娘她经常对着项链哭,要不是临终时再三嘱咐,我早就把它砸了。” “说不定这条项链十分宝贵。”少年看着他:“这样也没事么?” 金发碧眼的汉子咧嘴一笑:“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有这么个爹什么样的宝贝还不是随便挑,尽管收下便是。” 张子龙点了点头。 纳兰雅雅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少年的蹊跷,连忙把项链紧紧握在手中:“行,我们收下了!” 鸠摩罗告辞离去。 第四章 佛愿 等主舰室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纳兰雅雅满脸兴奋的走到少年身前:“快说,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项链看着是用细小的麻绳所穿,吊坠则是一颗眼泪状纯净通透的透明琉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张子龙继续坐下翻看藏王经:“不管它是什么宝贝你都不会用,别瞎费心思了,给我吧。”说着伸出手。 红发女子连忙握拳收在胸前,满脸警惕的看着他:“这是我的,你想干什么?” “好好好,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张子龙笑着摇头,继续研读手中的藏王经。 当初在福州被李行舟所抓,在水牢得传了一招秘术‘黄泉’,据说就是从藏王经的一页残篇中所悟。 涅盘经的厉害他是亲身经历过的,自己命元早已枯竭居然还能生而不死。 而同为佛门三奇经的藏王经,肯定有其独到之处,据少年猜测很可能是本旷世的武功秘籍。 纳兰雅雅见他如此,拿出那条项链反复打量,怎么看怎么普通,根本就不像是个宝贝。 然后抓着绳子轻轻一扯,麻绳居然应声而断,吊坠顿时落在地上。 红发女子额头青筋跳动,再想到如果真是个宝贝,那鸠摩罗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送人? “你耍我?” 少年苦笑:“我耍你?我耍你什么了?” 纳兰雅雅捡起吊坠砸向少年:“天底下有这么破烂不堪的宝贝?” 张子龙抬手接住吊坠,放在眼前映着阳光打量片刻:“果然如此,你听过佛愿么?” 红发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啥玩意?” 少年叹了口气:“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相传在上古时期,有一个佛法非常精深的僧人在经历了许多年的苦行后,来到一处无人可入之境,在一株高大茂郁的菩提树下打坐,静思默想,用大智慧观照世间人生的缘起本心,从而达到了既不知道满意也不知道失望的醒悟状态。” “停!!!”纳兰雅雅脸色发黑:“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我听不懂!” 张子龙合上经书:“我好奇是你一个人这样呢,还是你们北边人都是这样?” “什么意思?” 少年捏着那枚晶莹的吊坠:“你想知道这是什么?那我告诉你这是佛留下来的一滴眼泪。” “完了?佛不是高高在上的么,为什么会掉眼泪?” 张子龙大怒:“你他娘的不想听怎么会知道?” 纳兰雅雅面露尴尬:“你说,你说,刚才不是不知道你要讲什么嘛,现在知道了!”说完老老实实坐在少年旁边。 张子龙长舒一口气: “进入了那种醒悟状态,祥云高起脚下生莲,那名高僧就即将成佛。可与之对应的魔王却不干了,他知道高僧要成佛感到了恐惧,就千方百计想阻止高僧。他先派三名魔女前去蛊感,可她们轮番施展手段,竭尽种种妖娆之态、淫娆之状,但高僧均不为所动,并令她们看到自身的丑态鄙秽,惭愧的逃走了。” 纳兰雅雅忍不住感慨:“这是太监还是和尚,真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你死了有机会去极乐世界,可以当面问问那位高僧。” 红发女子翻了个白眼:“你才死了呢,老娘就算死也是回归太阳神的怀抱,才不去什么极乐世界。” 张子龙额头隐隐作痛,比了个大拇指:“雅雅女侠厉害!” “那当然,赶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那魔王见魔女自败,又自持神通,召集所有的魔子魔孙和毒虫怪兽,携带各种魔器来到菩提树下向高僧发动攻击。但用尽了一切手段也丝毫无损安静禅坐的高僧。” “这太假了,坐着不动都能挡下所有攻击?那魔王手段也太上不了台面了吧!” 张子龙这次根本就没搭话,继续讲: “高僧睁开眼睛对魔王说,我之所以得成菩萨道是因为此生积集了无量福德智慧,圆满六度万行。你今天来攻击我不是以卵击石,自取败灭吗?” 红发女子又发出感慨:“这高僧也太狂了吧,要是我被人奚落成这样,拼死也要弄死他,弄不死也要溅他一身血。” “魔王跟你一样听了高僧的话气急败坏又发动进攻,但无奈他根本无法冲破高僧身上的圣洁之光,只好狼狈而退,承认失败。但他在临退时却对佛陀说:我现在无法战胜你,但在你成佛以后,我会让魔子魔孙们穿上你那样的僧袍,扮成你佛门中人,然后在世间做尽天下所有恶事。” 纳兰雅雅目瞪口呆:“乖乖,这魔王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这是要败坏掉佛门所有声誉啊!” 张子龙点了点头:“那名高僧久久无语,只有两行热泪缓缓流了出来,魔王见此才狂笑离去。” “能把佛都气哭了,这魔王还真是厉害!”红发女子感慨着,突然眼睛一亮:“你是说这玩意儿居然是佛留下的泪水?” 少年点了点头,抬手看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泪珠:“外人都称这东西为佛愿,传说是那名佛陀当时最后一丝执念所化。” 纳兰雅雅连忙伸手去抢,张子龙手一握:“按你们那里的风俗,东西在谁手里就是谁的,你难道还想抢不成?” 红发女子脸上有些尴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所谓见者有份,这可是送给咱俩的谢礼。” “别……”张子龙指尖一亮,佛愿就被收入乾元戒中:“怪只怪你自己眼拙不识货。” 纳兰雅雅闻言额头青筋鼓起就要发飙。 冯阵非常是时候的过来:“张大哥,纳兰船长,我们已经到万佛国的海港了。” 张子龙站起身:“走,咱们去送送出手阔绰的贵客。” 冯阵看了看满脸坏笑的少年与脸色铁青的红发女子,苦笑一声连忙跟上。 鲸海舰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刚来到甲板就看到港口上人山人海,纷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长长的舰板已经放下,僧侣与捆缚的海贼有条不紊的登陆。 悟净见他出来连忙带着鸠摩罗迎了上来:“阿弥陀佛,这一路真是麻烦张少侠了。” 老和尚如今红光满面,显然是说服了鸠摩罗让他老怀大慰。 张子龙抱拳行了一礼:“大师说的什么话,佛门讲究缘法,咱们即使相见就是缘分。” 悟净点头告辞:“既然如此老衲也不便叨扰,这就下船。” 少年一摆手:“等一下。” “张少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张子龙转身对冯阵道:“本来我是准备亲自去的,现在有些事要处理,你亲自带八百人护送悟净大师前往白马城。” 冯阵眉头一皱,最后什么也没说领命离去。 悟净连忙摆手:“张少侠使不得,老衲等人已经够麻烦的了,怎么还能继续劳烦众位?这里已经是万佛国的地界,老衲等人的安危你就放心吧。” 张子龙语重心长:“大师,常言道有备无患,多分保障也是好的。再说我这些弟兄也没见过大世面,好不容易来一趟万佛国,您就费心带他们到处转转看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老和尚只能点头答应。 等所有人都下船,鲸海舰调转身形向海中驶去。 …… 天色渐暗,鲸海舰依然灯火通明,甲板上香气四溢,白袍汉子们载歌载舞。 主舰室里的纳兰雅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夭寿了,这群家伙居然还会跳舞,太可怕了。” 张子龙盯着桌上的佛愿打量,闻言笑了一声解释:“都是行伍出身,行军、作战、休整当然是不一样了。刚才我给他们说放三天假,毕竟神经紧绷了那么长时间,也是该放松放松了。” 此时甲板上一阵喧闹,有两伙人可能是喝多了酒发生了口角,撸起袖子居然打起架来。 红发女子还是不敢相信:“这简直是判若两人,我还是不能接受。” “习惯就好!”张子龙嘴角上挑:“你知道么?佛愿必须要吟诵特定的经文才能激活,据我猜测万佛国的国主知道此物珍贵才送给那女子作为信物,可他应该并不知道该如何激活佛愿。” 纳兰雅雅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说了等于没说,你的意思是这么好的东西咱们就只能干看着?” 少年神秘一笑:“明州大陆可能确实失传了,但是我却刚巧在楼兰看过这段经文。” 红发女子震惊的看着他:“万佛国自己家的宝贝都不知道怎么用,你居然就知道?” 张子龙满脸笑意:“这可能就是佛家说的缘法吧,这佛愿注定跟咱们有缘。” “咱们?!”纳兰雅雅立马狂喜:“那就是说也有我的份?” 少年看了眼高大女子满脸鄙夷:“当然,如果不是你鸠摩罗也不会拿出项链作为谢礼。我怎么说也是个知书达礼之人,你对我不仁,但毕竟都是伙伴,我自然不能对你不义。” 红发女子一把搂住少年的脖颈:“张子龙,你简直太够意思了。” 感受到那股宏伟的柔软,张子龙连忙挣脱出来:“别闹了,关于佛愿的传说很多,可具体是什么样的宝贝一直都没有定论,没激活之前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纳兰雅雅双臂抱拳满脸自信:“没事,反正天底下的事就没有你不懂的。” 张子龙耸了耸肩:“那我开始了!” “好!” 少年双掌合十立于胸前,学者佛门弟子的模样开始诵经。 这是一篇十分晦涩的经文,单字拆开红发女子还勉强能听懂,可两个字一连她就不明所以了,更别说一句一段,更是让女子如同听天书一般。 可桌面上的那滴佛愿却仿佛听懂了,随着少年的诵读泛起了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 就像是千万年前的一抹阳光划破时空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甲板上的的纷乱声也停止了,大家呆呆的看着主舰室里泛起的绚烂光芒直冲云霄。 随着少年最后一个音节的诵读,漫天的光芒猛地收缩。 天地间恢复了原样。 纳兰雅雅不可置信的看着桌上:“我信佛祖个鬼,就这破烂也算是宝贝?” 张子龙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娘的,传说都是骗人的。” 桌上是一件模样怪异的僧袍,很像少年身上穿的长袍,可带着兜帽并且没有袖管,很像密宗苦行僧人穿的那种。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少年初出茅庐就见识过彩衣宗的各种宝衣,自然知道它们的威力同样十分惊人。 可偏偏这身僧袍不光看着十分古旧,边边角角更是参差不齐,通体灰色没有一丝装饰,简直就是一件破烂。 纳兰雅雅冲上前拿起僧袍举起,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的看了良久:“老娘都做好直接被佛陀传功直入先天的准备了,你他娘的就给我身破衣服?” 说完双手猛撕。 “嗯?”红发女子十分诧异,这身破僧袍在她的力道下居然纹丝未动,然后继续发力。 可直到她脸上憋得通红已经使出了全力,灰败的僧袍愣是屁事没有,甚至就连边角的线头都没有一条掉落。 张子龙眯起眼:“高僧,佛陀,佛愿,灰色僧袍!”他越说眼睛越亮:“原来如此!” 纳兰雅雅扔下手中的灰色长袍:“你又知道什么了?” 少年沉声问:“那个传说中,魔头最后说要等高僧成佛后,让魔子魔孙扮作僧人的模样去干尽坏事,高僧久久无言留下名为‘佛愿’的泪水。那么问题来了,当时那位马上就要成佛的高僧到底许了什么愿?” “哈?”红发女子顿时语塞,小心翼翼的答道:“让天下所有魔头不得好死?” 张子龙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睁着死鱼眼看着她:“你真是这么想的?” 纳兰雅雅尴尬一笑:“怎么可能,我是逗你玩的。” 少年摇了摇头,沉声道:“他的愿望就是自他成佛以后,所有佛门弟子都能坚守本心度化苍生,一如年轻时苦行的自己一般。所以说这件长袍就是那位高僧愿望所化。” 红发女子追问:“那这衣服厉害不厉害?” 张子龙肯定的点了点头:“佛陀的执念所化的衣服,当然厉害!” “值钱不值钱?” “呃~”少年皱起眉头:“如果卖给万佛国的话,应该算是价值连城了。” 纳兰雅雅闻言一把抓起灰袍,用力在脸上摩梭:“发财了,发财了!虽然看着寒掺了点,可耐不住值钱啊!” 少年长舒一口气:“作价十坛朝霞,我要了!” 第五章 滨海港 十天后,万佛国近海鲸海舰。 纳兰雅雅面色凝重:“准备好了么?” 对面的张子龙赤膊,露出满是旧伤银疤的上半身:“来!” “好!” 红发女子双膝微蹲续抱双臂,脚步缓慢的向对方逼近。而对面的少年动作与她一模一样,只是身形看着比较瘦小一些,气势也就平白弱了许多。 围着他们的白袍汉子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他们最近几天休整,几乎都在练这种北地盛行的摔跤术,可跟红发女子练手没有人能撑过半炷香时间。 不得不说,她体型高大这点真是占尽了优势,而绞杀锁骨的技艺纯属到可怕,被近身后几乎在瞬间就能让人失去任何反击能力。 今天,他们的主帅就要挑战这头母老虎。 “十步~” “七步~” “五步~” 双方越来越近,已经进入触手可及的距离,可还是没有人动手。 “三步~” “哈~”纳兰雅雅率先动手,凭借身高优势一记正面扑击,动作迅速不亚于出弦之箭。 “嘭~” 少年双臂青筋暴起,不闪不避正面前冲,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开始最原始的体魄较量。 红发女子全身泛红,白皙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而少年更是牙关紧咬脸色涨红,豆大的汗不断顺着脸颊留下。 双方的力量交汇在一起,脚下用特殊加工木材铺就的甲板“吱呀~”作响,磅礴的气浪一阵阵的向四周倒卷。 白袍汉子呐喊着助威。 “可以啊~” 纳兰雅雅轻啸一声,双臂猛地用力张开,少年手臂不由自主的跟着打开,脚下不稳上前了两步。女子凭借体型优势,脚步一错绕到身后手臂箍住对方脖颈。 张子龙应变及时,空出一臂竖在胸前挡住对方铁臂,同时下蹲挺腰一记过肩摔把女子高高抛起。 “轰~” 纳兰雅雅人在空中,头下脚上却不慌不忙,一边紧握对方手臂一边收腹调整身形,落地后稳稳用双脚着地。 “你也来试试~” 下一刻双臂猛地发力,少年身形也不受控制的倒飞上天。 张子龙嘴角上挑,人还在空中就猛地收臂,身形如猿猴般攀附在红发女子身上。双腿如铁钳紧紧架住对方腹部,双臂更是勒住脖颈死不松手。 “怎么样?”少年的嘴角刚浮现一缕笑意。 红衣女子双腿发力跳到空中,然后背部向砸向甲板:“还是太嫩了。” “嘭~” 受此打击的张子龙却丝毫不以为意,双臂继续用力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红发女子如一头愤怒的雌狮,四下乱撞:“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一连串的轰鸣声中,少年被震得七荤八素,手臂上的力道也为之一松。 “哈~”纳兰雅雅大喝一声,趁此机会掰开对方手臂抱在怀中,扭腰向前摔击。 “轰~” 这可就使上了全力,整个甲板都为之一颤,张子龙四肢瘫软看似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 红发女子得势不饶人,欺身上前就要锁住少年四肢,嘴里还兴奋道:“服不服?” 可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笑了,伸腿一脚踢在女子胫骨上,后者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向下扑倒。 少年翻滚避过,然后一个翻身坐在纳兰雅雅身上,左臂扼住对方喉咙要害,右臂摁住对方肩胛骨。 红发女子手刨脚蹬都无法脱身,无奈脸色涨红的拍了拍甲板表示认输。 围观的汉子顿时呐喊欢呼。 少年从她身上下来:“得意的太早往往都是要摔跟头的。” 纳兰雅雅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胛骨,没好气道:“靠装死耍诈,你胜之不武。” 张子龙哈哈一笑:“在这里只有胜者才有权说话。” 头上传来了望手的声音:“张大人,冯大人他们回来了!” 少年来到甲板前极目远眺,果然看到人头攒动的港口上有一片白袍汉子在向这边摆手。 “走吧!纳兰船长。” 红发女子振臂一挥:“出发!” 脚下大鲸啼鸣一声,舰体前方喷出道粗大水流,如春风细雨带来了一阵凉爽。 等鲸海舰来到近前,少年眉头微微一皱。 除了冯阵他们外,同行的还有大批的僧兵,看数量居然不下三千,而且后方有一头珠光宝气的白象座驾,座位四面围着轻纱帷幕看不清虚实。 据他所知,在这万佛国里白象可是祥瑞的象征,非身份显赫者不能骑乘。 舰板放下,张子龙率众下船。 冯阵连忙快步迎上前:“张大哥,这一路上确实遇见了不少刺客,这些是万佛国国主送来的谢礼。” 满满当当的珍珠玛瑙足有三大箱。 少年却看都没看一眼,对着白象位置努努嘴问:“那上面是谁?” 冯阵闻言咧嘴一笑:“这也是万佛国国主送给咱们的谢礼,我多次推辞可对方依然坚持。” 张子龙长舒一口气。僧兵中有两个身穿金色长裤的赤膊汉子来到近前:“各位施主都是我们万佛国的贵客。国主有言请各位多留几日,好让贫僧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少年断言拒绝:“各位罗汉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我们还有要事就不在贵国逗留了,他日回程之时再来叨扰。”说着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告辞!” 一行人迅速上船,鲸海舰破浪而去,只留下一群僧兵与白象面面相觑。 主舰室内。 如此迫不及待的离去让冯阵有些不解:“张大哥,我知道咱们赶时间,可也不用如此急迫吧?” 张子龙揉了揉已经长出来寸许长黑发的脑袋:“鸠摩罗顺利回到了白马城,接下来万佛国势必会乱上一阵,咱们这些外人还是不要凑热闹的为好,不然很可能会被拖入泥潭。” 冯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赤膊着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窃喜:“更何况我们这次可算是赚了万佛国一个大便宜,真要等那个国主反应过来前来追讨也是大麻烦。” “大便宜?张大哥指的是什么?” 少年从旁边桌上拿起那件灰不溜秋的僧袍:“这是佛愿幻化出来的衣服。我跟雅雅试过了,沾水不湿遇火不燃,就算是用九龙剑都不能刺破,光凭这个就是一等一的宝贝。” “更何况这可是佛陀执念所化,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神通,最起码也不会输于一般异宝。” 消瘦少年面露惊讶:“佛愿,那是什么?” 纳兰雅雅眉飞色舞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拍了拍自己伟岸的胸脯满脸得意:“这都是沾我的光,要不然那鸠摩罗也不会送出这样的宝贝作为谢礼。” 冯阵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个佛主是问过鸠摩罗他娘遗物的事。” “果然如此!”张子龙眯着眼:“那家伙是怎么回的?” 冯阵思索道:“说是弄丢了,当时我就觉得佛主的脸色不太好,原来如此!” 张子龙哈哈大笑:“这就对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向着唐国,出发!” ………… 长安府,乃是唐国的都城,坐拥人口五百万,地处唐国腹地平原,据说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城池,没有之一! 而大明宫作为皇城,位于长安府东城,占地广袤,光城墙就一眼看不到头。 这日入夜,皇城东北角观星殿,一名须发皆白老人仰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星河流转,右手不断的掐着法诀。 老人穿着藏青色合身长袍,外罩一件华美披风,整体黑色其上绣着无数银亮星辰。 随着一道流星划破了天际,夜幕中的银河流转似乎也于与刚才有所不同。老者瞳孔瞬间一缩,手中法诀变换的更加迅速,五指如飞隐隐可见道道残影。 “唐国不久要有大事发生,必须尽快禀告陛下。” 良久之后老者面色凝重的离开大殿。 …… 八月初一,经历了一个月的航行,鲸海舰总算来到了西海,五十里外就是唐国南部港口,滨海港。 这一路他们横跨整个南海,途径大小国家一十二个,几乎是片刻不停的航行了将近一万三千海里,途中光暴风雨就遇到两场。 舰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都是第一次远航,大海茫茫没有参照,谁都不知道这条航线是不是正确。 张子龙双臂环胸孤身站在大鲸头顶,身穿灰色无袖僧袍,背负九龙剑,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港口:“这就是明州江湖最鼎盛的大唐!”说着摸了摸腰间系着的朱红色酒壶:“还有一笔账没算。” 海风把短发吹得凌乱不堪,可少年却没有理会,转身来到甲板上:“前面就是唐国,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这里江湖的厉害,所以这次全军出动,鲸海舰直接下潜。” “诺!” 整齐划一的领命声冲天而起。 放下一艘风月港劫来的中型商舰,转移完必要的物资后开始登船。 纳兰雅雅轻啸一声,商舰边庞大如同山岳般的鲸海舰开始下潜,顷刻间消失不见。 红发女子有些担忧:“在海里久了会不会泡烂了?” 她十分喜欢改造过的鲸海舰,外表精美火力强大。 “放心吧,鲸海舰用的所有材料都经过特殊处理,泡上个一年半载也不会腐蚀。”张子龙解释了一番,转头下令:“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楼兰来的海商,以后叫我少东家。” “是,少东家!” 短发少年对旁边冯阵问:“咱们船上现在有什么货物?除了那些金银珠宝。” 消瘦少年脸色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张大哥,除了补给咱们就剩下钱了,哪有什么货物。” 张子龙苦笑不已:“咱们现在对唐国一无所知,这么多人没有个正经的身份可不行。上岸后首要任务就是张罗出一支商队,别吝惜钱财越快越好。” 冯阵点头应是。 纳兰雅雅在旁边提醒:“这么说也不是让你大手大脚,别被人当成了冤大头还不知道。” “放心纳兰船长,这点道理我懂。” 少年皱眉:“你们的称呼也得变变,太引人注目了可不行。” ………… 滨海港是唐国重港,落户人口不下五十万,港口面积更是超过千亩,每天光在这里进出的舰队就不下万支。 随着张子龙他们的商舰越来越近,船上众人都惊讶于此地的繁华。 舰队都需要排队才能入港,偌大的海面上旗幡招展遮天蔽日。 船上什么口音的人都有,纳兰雅雅甚至看见一艘装满奇怪动物的商船,里面有一种脖子长的吓人的四蹄野兽。 张子龙眯着眼,心中飞速计算,片刻后震惊道:“这里每天人口流动就不下百万,唐国果然是……名不虚传。” 冯阵指着远处海面惊呼:“少东家,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一阵惊呼,那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阁楼,上下七层足有八丈余高,而占地不下三十丈方圆,它就这么笔直的向他们行来。 纳兰雅雅眼神最好:“我去,你们看下面,好大的王八。” 众人扒着栏杆向海面下看去,果然看到一团海龟状的阴影,看样子光龟壳就有五十丈方圆。 红发女子看的口水差点都流了出来:“这要是炖上一锅汤,可是大补啊!” 张子龙打量四周后却是皱起了眉头,如此稀奇的一幕除了他们居然没引起任何轰动与骚乱,看起来就像习以为常一般。 这……太不寻常了! 随着阁楼的接近,里面传来莺莺燕燕的嬉闹声。 顶层出现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青年,鄙夷的看着商船上震惊的众人:“土包子!” 纳兰雅雅顿时怒火中烧,抬手指着他怒斥:“小子,你说谁土包子呢?” 华丽锦袍的青年面上含笑:“谁搭腔我就说谁。” 被外人如此羞辱,红发女子瞬间发飙,双腿发力脚下木屑横飞,身形如一发炮弹冲向对方:“我看你就是欠打!” 旁边的张子龙想拦都没拦住,只能苦笑着思索对策。 二十丈的距离转瞬即逝,红发女子人在空中,看着底下瞠目结舌的青年冷笑一声:“让你嘴贱。” 说完一记直拳直奔对方胸膛,看似威势凛然却只用了半成力道,毕竟她也知道刚来唐国最好不要闹出人命。 “嘭~” 纳兰雅雅目露惊讶的向后跌落,她的拳头没打在对方身上,反而是被无形的气墙给拦下。 “阁楼有阵法。”张子龙看的真切,女子的拳头刚进入阁楼范围,就被凭空生出的一道禁制拦下。 阁楼上的俊美青年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捧腹大笑:“还真是群土包子,居然连凝香馆的船都不知道。” 落在商船上的纳兰雅雅双目喷火,磅礴的真气奔流而出,气势更是节节攀登。 “住手!” “住手!”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第六章 凝香馆 锦袍青年身边出现一个女人。 眼前的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眉如新月眸含秋波,琼鼻皓齿粉唇带笑,虽不算绝色但也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 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皮肤,白皙如玉瓷般柔滑粉嫩,让人移不开视线。而一头乌黑秀发好似泼墨一样洒下披在后肩,铺在一件淡蓝色的纱罗绣裙上,平添了几分雅致。 “田公子,你喝多了!”女子埋怨了青年一句,回过头对下方商船道:“各位别介意,田公子只是酒喝多了并没有恶意,诗诗在这里给你们赔罪了!” 女子说着柔荑双交于纤细腹部,低头微蹲行了一礼。 张子龙拱了拱手还了一礼:“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我们从东海楼兰行商而来,确实是没见过什么市面,让姑娘见笑了。” 名叫诗诗的姑娘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年:“这位少侠难道是佛门行者?” 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少年这身装扮再加上那头短发是有些标新立异。 张子龙刚想摇头,心思电转却改变了主意,单掌立于胸前微欠身:“阿弥陀佛,姑娘真是好眼力!” 出家人虽然与世无争,可江湖上讲究的就是名气声望,所以为了门派兴衰这才有了佛门行者一职。 他们虽是佛门弟子却并未剃度出家,不受戒律的束缚,唯一要做的就是精修武艺,然后下山替师门扬名。 所以行者地位在佛门十分尊崇。 并且因为是代表了师门脸面,所以每个能独自下山的行者武功都十分了得。 诗诗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连忙双掌合十:“果然如此,诗诗见过行者大人。可否请您登楼一叙?” 张子龙不为所动,目中更是古井无波:“诗诗姑娘,我们还要排队进港,实在是不方便。” 女子微微一笑:“大人稍等,我去前面替您问问。” 张子龙平静的点了点头,乌龟驮着的阁楼这才加速靠岸。 等他们走了,纳兰雅雅怒火中烧:“刚才不是让我们叫你少东家么?怎么转脸就变成佛门行者了?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少年看冯阵也满脸疑惑,松了口气解释: “听刚才那个兔崽子的话里意思,这个凝香馆应该是十分有名,而那个诗诗明显好像需要佛门行者的帮忙。咱们人生地不熟,有这么好个打探消息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而且我想了想,既然此行的目标是唐国皇族宝库,那扮演成商贾还是不妥,不如装成佛门中地位尊崇的行者来的方便。” 冯阵点了点头,可思索了片刻又摇了摇头:“那张大哥你又不是和尚,也不会什么佛家功夫,这么一来会不会穿帮?” 张子龙耸耸肩:“放心,绝对没问题。佛门三大奇经我都研读了两本了,装个行者再能露出破绽那我还不如抹脖子自尽呢。” 纳兰雅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本来说好你是少东家我是少夫人,现在你变成了佛门行者我怎么办?行者夫人?” 少年想都没想就回道:“从现在开始你恢复真实的身份,游马国来的贩酒商人。”说着一指冯阵:“这些人都是跟着你一起的。” 说完指了指自己:“而咱们是在南国偶遇的,你看我武功高强就聘请我做了护卫,一路来到唐国。” 红发女子不可置信:“我?聘请你……当我的护卫?开什么玩笑!” 冯阵却点了点头: “张大哥说的没错,这是最好的办法。披麻军身上杀伐气太重,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破绽,如果是北地蛮人这一切都说得过去了。弟兄们最近也学会了说北方话,应该没有问题。” 张子龙点头:“就这么办吧,以后喊雅雅就叫二长老。” “是!”冯阵领命快步离去。 纳兰雅雅脸色发黑:“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 少年不以为意道:“听见了,不过听我的准没错,不然让你自己来拿主意。” 红发女子哑口无言。 …… 名叫诗诗的女子看来在这滨海港确实有点能力,半个时辰后港口就行驶过来一艘战舰,问明身份后掉头开路,带着商船离开队列直奔海港。 等登上了岸,诗诗姑娘从不远处一辆豪华的马车上下来,迎到近前:“小女子凝香馆柳诗诗,见过行者大人。” 张子龙单掌立于胸前行了一礼:“鄙人姓张名子龙,法号……无心!师从楼兰密宗。劳烦诗诗姑娘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在海上飘多久。”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柳诗诗抿嘴一笑,看着少年身后众人:“行者大人,这些人是?” 张子龙面带笑意的回过身,眼神犀利的狠狠瞪了一眼纳兰雅雅。 后者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我叫纳兰雅雅,是游马国来的贩酒商。久闻唐国富饶这才想来碰碰运气,这家伙是我在南国聘请的护卫。” 柳诗诗目露疑惑:“南国?那是何处,为何从来没有听过?!” 张子龙平静道:“南国就是万里大沼的南疆,张某游历天下途径那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巫蛊两门冰释前嫌决定立国,而国号为‘南’。” 柳诗诗掩嘴惊呼:“久闻南蛮之地荒芜已久,不想居然也有立国的一天,这还真是件稀奇事。”说着一脸钦佩的看着少年:“无心大师年纪轻轻就已经独自游历天下,而诗诗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唐国,心中实在是仰慕万分。” 张子龙抬首望向东北方,古井无波的目光中浮现一缕沧桑: “楼兰海国偏居海外,张某横跨淮国到达扶桑,途径幽兰,大梁,高句,海岩等二十七国达到南疆之北,只为见证明州豪侠砥砺自身。后经南海抵达贵国,说来惭愧,路上见闻也不及港外所看一二,大唐果真和传闻中那般如日中天,冠绝天下。” 柳诗诗温婉一笑:“无心大师谬赞了,我大唐也不过区区万里疆域,还称不上冠绝天下。”说罢扭过头对纳兰雅雅道:“这位女侠,我唐国律法森严此处也用不上护卫,小女子可否请无心大师过门一叙?” 红发女子盯着她并未作答。 张子龙回头,一脸笑意瞬间变得凶神恶煞:“纳兰长老,你意下如何?”说完口型微张,按北地语言来看的话分明是:再不答应,十一坛朝霞的约定就此作废。 纳兰雅雅脸色大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诗诗姑娘请便,我与无心师父也只是过路之交,到了唐国也算圆满了。” 柳诗诗面带笑容:“如此便好,” …… 跟着柳诗诗上了马车,车夫轻挥马鞭一路向北边行去。 张子龙挑开车帘认真的打量着外面。 首先就发现这里的民风十分开放。街上女子的人数丝毫不少于男子,并且穿着都十分大胆,短裙罗衫随处可见,以他的眼力甚至可以看出很多女子衣衫下并未穿着抹胸等内衣。 仅仅是个港口城市,繁华程度甚至已经不输于淮国的广陵,而这里数量最多的当属相貌服装都十分奇特的外国人。 短短一条街还没走完,少年就对唐国国力有了深刻的认识。 他一直看着窗外,车中的女子却一直暗中打量着少年。 轮廓分明的脸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纤薄嘴唇一头乌黑短发,看起来英气勃发十分干练。而双臂与脸上露出的道道如同图腾的银色疤痕,看起来即神秘又平添三分悍勇之气。 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柳诗诗面露笑容:“无心大人你刚来我们唐国,是不是有些好奇这区区一个海港之城为何会如此繁华?” 张子龙回过头:“诗诗姑娘还真是心思细腻,张某游历天下自诩也有几分见识,可这通商万国的场景还真是不曾见过。” 女子掩嘴轻笑:“我们唐国有两条商道冠绝天下,其中海贸通道就是以南方的滨海港,西面的西江港,东面的越海港为中心,每年给朝廷贡献的税银就有黄金七千万两。” 黄金七千万两的税银? 少年心中顿时一惊,就算按照楼兰那种十税二的收入,这三个港口每年就有价值三亿五千万两的货物流通。 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想到贵国海运居然如此发达,那不知另外一条商道又是哪里?” 柳诗诗满脸自豪的介绍:“另外一条是陆路。自西北白虎郡的酒江城为起点,一路向西直通域外三十六国,其利还在海运之上。” 张子龙满脸钦佩的点了点头:“明州一直流传淮国最富,看来这种说法有失偏颇,贵国国力自然在其之上才对。” 柳诗诗摆手道:“多些黄白之物有什么值得欣喜,也只有淮国那种满身铜臭的国家才会沾沾自喜。” 少年点头岔开话题,二人就这么在马车中闲聊起来。 从始至终张子龙都没问对方到底有何事所求,只是挑些唐国本地的风土人情闲谈。而女子也是有问必答,丝毫不提自己相约的目的。 马车一路前行,又过了扇城门后,这才真正进入了滨海城。 少年用眼角观察外面,发现这里的繁华程度比港口那边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不得不再次感慨唐国国力之强盛。 马车沿着主路前行,过了一炷香后才停在一栋异常奢华的高楼前。 少年迈步下车,面前是一栋二十余丈的高大建筑,亭台楼阁共分一十六层,巨大的门头上高悬一块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凝香馆’三个大字。 柳诗诗站在少年身边:“风月之地倒是让无心大人见笑了。” 张子龙笑道:“张某只算是半个佛家弟子,还没有这般忌讳。” 女子点头领着少年进入其中,可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布局,迎面就听见一声刺耳的破空声。 “哆!” 一柄飞到贴着少年的耳边刺入身后门框,裹挟的劲风吹的后者短发激荡。 柳诗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皱眉看着对面众人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大厅中一片凌乱,桌椅板凳东倒西歪,不少人鼻青脸肿的倒地哀嚎,有五名容貌出众的女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一个刀疤脸的中年汉子翘着二郎腿,闻言剔了剔牙:“都说你们凝香馆势力遍布唐国,按说应该挺懂礼数才对,可这次来滨海城做买卖却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只能不请自来了。” 柳诗诗冷笑:“我倒是谁,原来是飞鹰堂的人。光天化日下居然敢来凝香馆聚众闹事,就不怕六扇门前来拿你们问罪么?” 刀疤中年一脚踢飞了桌子:“诗诗姑娘一直在长安待着,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些小地方的规矩。逢山拜神过庙烧香,这滨海城可是我们说的算。” 女子笑容渐渐收敛:“我可不记得唐国有这种规矩。” “那今天就让姑娘领教一下。”刀疤汉子满脸狞笑,挥手成爪就向女子抓来。 后者呆立在原地,仿佛被吓住了一般。 一身灰袍的张子龙跨前一步来到女子身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刀疤汉子:“持武行凶也要有点本钱才行。”说完一记直拳打出。 大森罗拳! 少年自藏王经领悟的拳法,森罗万象。 平平无奇的一拳在刀疤中年眼中看来确是铺天盖地的拳影,根本就无从躲避,只能勉强变招护住周身要害。 “嘭~~轰!!” 少年这一拳正中他的腹部,刀疤中年惨叫一声向后飞去,直撞破四五张桌椅方才落地,嘴角也渗出一缕猩红。 刀疤汉子满脸不可置信:“你小子不想活了,居然敢对我们飞鹰堂的人动手?!” 张子龙却没有答话,反而回头看着女子:“你一个地中境的武者居然会被驭物境的杂鱼胁迫,是不是有点可笑?” 柳诗诗面色如常的行了一礼:“无心师父恕罪,佛门行者如凤毛麟角,小女子也是想看看您有什么手段。” 说完来到刀疤汉子面前冷哼一声:“区区一个飞鹰堂还敢在这里撒野!回去告诉你们堂主,天黑之前如果不来凝香馆负荆请罪的话,我保证明天六扇门就会彻底查封飞鹰堂所有堂口。” 刀疤汉子脸上冷汗淋漓,带着手下夺门而逃。 柳诗诗这才对少年说:“实在是冒犯了无心师父,可小女子想要托付一件要事,逼不得已这才借机试探。” 第七章 英雄大会 凝香馆大堂,张子龙皱眉坐在位置上:“初次见面,诗诗姑娘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柳诗诗依旧是一副柔雅的笑容:“在我们唐国武林门派如果想在外面开设分舵,只要没有根本冲突只需与地方势力知会一声就行。我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兴师动众,以至于我们这边人手不够,再向宗门调派已然是来不及了,也只能拜托无心师父帮忙了。” 张子龙心思电转:“地方势力就是那个飞鹰堂?” “他们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柳诗诗摇了摇头:“滨海城乃国家重港,地方势力错综复杂。能叫得出名号的帮派就有一十七家,其中最厉害的当属玄冥剑派,这次也是他们提出来的。” “原来如此!”张子龙直接起身向外走去:“诗诗姑娘,张某初来贵国人生地不熟,不准备与人结怨。告辞了!” 柳诗诗面露诧异,连忙跟着起身:“无心师父,为何不听听凝香馆愿意支付的酬劳再说?” 少年脚步不停:“诗诗姑娘不用再说,就算是金山银山张某也不会改变主意。” 钱?红花岛有巨型银矿,他才不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既然凝香馆在唐国势力这么大,那为何还有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怎么想这件事的背后都不简单,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涉及过深为好。 柳诗诗还在竭力劝阻:“无心师父,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其实也不一定会需要您亲自动手,我与几位师姐完全有能力解决,您只需要负责压阵就行。” 张子龙嘴角冷笑脚步更快。 你们都有能力解决为什么会相求一个素未谋面的佛门行者?这种话骗别人还行,对于少年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见他如此固执,女子不得不追向门口:“行者大人等等,吃完便饭再走不迟。” 可少年头也不回甚是坚定。 没想到刚出门就看见了面色着急的冯阵。张子龙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出什么事了?” 消瘦少年脸色有些难看,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张大哥,入关登记的时候出了岔子。唐国的人让提供通商文书,你也知道咱们根本没有这种东西。纳兰船长一时不愤就跟对方动起了手,最后被差役带走了。” 张子龙眼中闪动着冷芒:“弟兄们没事吧?” “刚到这里我自然知道轻重,不敢让他们公然动手。现在弟兄们倒是没事,可这人生地不熟的,纳兰船长的去处现在还没摸清楚。” “做的很好,如果跟他们发生大规模冲突才是捅了大篓子,唐国朝廷一旦插手我们就会变得很被动。” 柳诗诗此时候追出门口:“无心师父,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再商量。” 张子龙回身笑容可掬:“诗诗姑娘,刚巧我现在遇到一件麻烦事,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方才那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 入夜,滨海城里华灯初上,到处都能看到满脸笑意的百姓出来游街。 凝香馆更是门庭若市,优美的乐曲声远远传开,甚至偶尔路过的行人脸上都露出痴迷之色,伸长了脖子向这边张望。 而高楼中时隐时现的曼妙身影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顶层大厅,柳诗诗垂手把今日之事介绍一番。 上手处坐了一个满脸寒霜的漂亮女子,闻言皱眉道:“诗诗,这么大的事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不知道宗门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已经调人前来支援。” 柳诗诗不以为意:“师姐,那个行者真的很厉害,相处半日我丝毫没看出来他有任何真气波动,就算出手的时候也是如此,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团迷雾里让人看不出深浅,有他坐阵定然万无一失。” “就算如此咱们又凭什么相信一个陌生人?” 柳诗诗想起对方海上的丑态,掩嘴轻笑:“师姐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么?这个行者绝对是第一次来咱们唐国,不可能跟对方有什么瓜葛。” 坐着的女子轻叹口气挥了挥手:“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一直以为滨海城是座无主之城,没想到居然是魔音坊的地盘,这次是我思虑不周。” 柳诗诗劝道:“师姐也不必自责,谁能想到魔音坊居然藏得这么深,城中连堂口也没有一座。要我说最可恨的就是那个玄冥剑派,居然充当她们的爪牙。” “凝香馆与魔音坊之争我们绝不能输。对了,本地显贵对咱们凝香馆是个什么看法?” “还不错,虽然没有偏向咱们可大都表示会选择中立,倒是那个田家公子的态度实在是反常,没聊多久就愿意全力支持我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多留意这个姓田的。” “明白!” …… 三天后,滨海城中人山人海,许多背刀跨剑的江湖中人也拥挤在人群中。 今天,唐国大名鼎鼎的凝香馆要与滨海城的武林中人交流切磋,为的什么不得而知,反正大家都是来长见识的。 百丈方圆的高台一览无余,东四南北四片看台也是人满为患。 纳兰雅雅此时换了一身装扮,素雅白裙配着一顶异域风情的圆帽:“乖乖,这么多人啊,你这是要名扬天下啊?” 张子龙黑着一张脸:“名扬天下?我现在连敌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纳兰雅雅,你以后要再给我找麻烦,我就把你丢到海上跟鲸海舰一起沉入海底。” 红发女子不以为意:“要不是他们咄咄逼人我也不会出手。对了,冯大副他们呢?” 少年压低声音:“他们目标实在太大了,我已经让他们化整为零潜伏入唐国腹地,最起码能摸清楚些情况。” 纳兰雅雅刚准备回话,一身淡蓝色长裙的柳诗诗就从旁边走来:“无心师父,谢谢你仗义出手,事成之后凝香馆会向六扇门推荐的,至于答不答应小女子现在也不敢担保。” 张子龙点了点头:“如此便好。我此行游历只是为了砥砺自身,唐国律法森严也只能进入六扇门才能有所作为了。” 刘诗诗笑着离去。 纳兰雅雅满脸疑惑:“六扇门是啥?你加入他们干什么?” 少年的目光有些深沉:“唐国军队被称为金吾卫,主管边防治安与拱卫京师。而六扇门就是专门针对江湖高手成立的谍报部门。” 红发女子满脸不可置信:“你一个楼兰人居然想进唐国的机密部门?” “我打听过,唐国的风气极为开放,传闻是因为皇室本身就有外族血统。在大唐封异姓王的都不在少数,更别说进入区区一个六扇门了。” “可是你进去要干嘛?咱们不是已经知道引魂灯在皇宫宝库了么?直接想办法偷过来不就行了?” 张子龙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这里可是明州三大帝国之一,你难道想直接冲进皇宫抢宝不成?最稳妥的就是加入六扇门,调用其丰富的资源慢慢谋划。” 纳兰雅雅似懂非懂,眼角余光突然看见台下有个卖枣糕的小贩,立刻快步离开:“行,都听你的。那东西看起来好好吃,我去买来尝尝。”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苦笑。 擂台登上一个体型魁梧的中年人,身穿肃穆黑袍上绣一头下山猛虎,头戴中空圆帽束着长发,腰悬三尺青锋,看着十分威严。 张子龙眯起眼仔细打量:“这就是六扇门!” 随着他的出现,喧闹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 魁梧大汉这才取出一卷锦帛高声宣读:“凝香馆与玄冥剑派今日在此比武,双方各出五人三胜为赢。此战已在六扇门备案,由本人监督,双方不得故意伤人性命,认输即止。” 说完转身走下擂台,在东面看台落座。少年发现加上此人在内,那里有着上百名身穿官袍的六扇门捕快。 场面顿时再次热闹起来,欢呼助威的声音直冲云霄。 此时双方登台欢呼声更高,擂台上是一个漂亮女子与一名腰悬宝剑的青年。 张子龙如局外人一般看着。双方他都不认识,对其利害关系也不了解,莫名其妙就被卷进了这场麻烦。 比武开始。 擂台上真气纵横,双方都是初入化形境的水平,青年剑法攻防有据可圈可点,女子掌法也让人眼花缭乱。 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抢眼表现。 五十招后用剑青年明显技高一筹,女子落入下风。可后者眸中紫芒一闪,青年顿时变得有些痴迷,手上动作也慢了两分。 好机会! 女子趁机欺身而上,双掌泛起两团雄浑的真气,直奔青年胸膛拍去。 可一副痴迷样貌的青年突然嘴角上挑泛起冷笑,手中长剑更是直奔毫不设防的女子咽喉。 女子心中大惊,再想变招已然来不及了,无奈之下想要抽身而退,可对方长剑如影随形变幻莫测。 “你输了!”长剑剑尖紧贴女子咽喉,被其剑气所激后者汗毛根根竖立。 “第一场,玄冥剑派左海棠胜。”六扇门那个魁梧大汉站起来宣布。 左海棠撤回长剑,潇洒的舞了两朵剑花归入鞘中:“承让了!” 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淹没了擂台,女子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青年,点了点头走回本阵。 柳诗诗面色焦急:“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假装中了勾魂术,是我大意了。” “假装?” “不错。应该是魔音坊的人从中作梗,不然玄冥剑派不可能破解我们功法的秘术,这下恐怕麻烦了!” 柳诗诗脸色发黑,回头看了一眼如老僧入定般的少年:“不管了,第二场必须要赢,我上。”说完脚下一踩,身形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登上了擂台。 “看,那就是凝香馆的头牌柳诗诗。” “真的好美啊!” “不愧是江湖十大仙子之一的彩蝶仙子。” “要是能娶她为妻,少活十年我都愿意。” “做梦吧你,能跟诗诗姑娘春宵一度,哪怕死我也瞑目了。” …… 耳边听着旁边传来的闲话,张子龙目光却盯上了对面那个六扇门的魁梧汉子,从他刚才的反应看对方应该是站在凝香馆一方的。 如果想要加入六扇门,是不是应该投其所好?! 柳诗诗的对手是个中年妇人,明明姿色平平却浓妆艳抹,手中倒提着一柄紫色长剑,穿着一件红绿相间的长裙,怎么看怎么觉得难受。 女子双掌分开摆了个起手:“凝香馆柳诗诗!” 中年妇人大笑一声:“玄冥剑派罗姗,女娃娃长得真是俊俏。” 她这一笑,脸上白色粉末“扑簌~”直掉。 她这一报名号,围观众人顿时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去,她就是母夜叉罗珊,这次诗诗姑娘可有麻烦了。” “是啊,听说这个母夜叉一手玄冥剑法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十年前还是上过江湖地字榜的高手,只可惜最后没能迈过最后一步达成先天。” “最可怕的是听说这女人自己长得不好看,却极其善妒,遇到长相漂亮的女人往往下手极狠。” “诗诗姑娘应该不会有事吧!” …… 张子龙却笑了。他看到六扇门的那个大汉明显露出担忧的神色,看来他跟这个名叫柳诗诗的姑娘关系不一般啊。 也就是说这个凝香馆确实有门路推荐自己加入六扇门。 “比武开始!” 柳诗诗脚下发力,身形如一缕青烟冲向对方,同时磅礴的真气自体内激荡而出,双掌蓝光大起如同锋利的匕首。 “呛啷~” 长剑出鞘,锐气逼人的紫色剑气破空而出,如月牙般斩向对方。同时另一只手暗中一点,一道肉眼难见的指劲奔着女子丹田要害而来。 柳诗诗轻轻一跳跃到空中,避开剑气的同时如同跳舞般身形旋转一圈,变向激射而来的指劲擦着腰间衣物射了个空。 “女娃娃好俊的身法!” 罗珊赞叹一声长剑挥舞,层层叠叠的剑花圈住女子身形。后者以手招架对方剑招,刺耳的金铁声此起彼伏。 看二人缠斗在一起,张子龙眯起了眼。场上两人走的都是灵巧机变的路子,招法精妙可杀伤不足,甚至连对方真气防御都攻不破,看来又是一场比拼耐力的比试。 台上打的热火朝天,台下看的如痴如醉。只有少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不过也没人会在意他的举动,除了一人。 玄冥剑派的队伍中有个长相英俊的青年,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藏青色长袍头戴紫金冠,腰悬一柄三尺长的金色宝剑:“这人就是凝香馆找来的援兵?” 旁边有个老者扫了一眼笑了:“估计是病急乱投医,哪会有毛都没长齐的佛门行者。” 第八章 技压群雄 纳兰雅雅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双手里拿着刚才下去买的各种碎嘴点心,嘴里还叼了半张肉饼,支支吾吾地问: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输了还是赢了?” 张子龙无趣的看着擂台上打的花里胡哨的二人:“双方都是攻击不足防守有余。那个丑八怪境界比柳诗诗高上一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有一百招能分出胜负。” 纳兰雅雅三两口吃完嘴里的肉饼,眼中充满了鄙夷:“一百招?乖乖,这是唱戏呢还是打架呢?” 少年苦笑不置可否。不谈境界,双方招式之精妙确实是可圈可点,看起来十分优美显得气度不凡。 可这是擂台,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什么时候耍刀弄剑的行当也变得这么有诗情画意了? 唐国啊……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张子龙思绪翻飞,擂台上的争斗却落入尾声。就如少年猜测的那般,柳诗诗最后真气不足空门大开,罗珊长剑如毒蛇吐信直刺她的要害,面上还带着一股甘畅淋漓的笑意: “女娃娃你长得这么标致,看我在你脸上留下点印记。” 六扇门的那个魁梧大汉猛地起身:“住手!” 可此时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所有人都为柳诗诗惋惜之时。 “嘭~~” 一声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巨响,接着伴随着金铁折断的清脆响声。 早有准备的张子龙收回拳头:“那位大人不是说了点到即止,这位女施主好大的戾气。” 等人们反应过来,看着躺在地上不断咳血的罗珊还有那柄断剑,所有人都沸腾了。 少年一头短发,身穿参差不齐的破败僧袍,身背五尺黑鞘长剑。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神秘的银色疤痕,光看着就觉得一股彪悍之气迎面扑来。 “老天爷啊,这么年轻真的是行者?” “曾经的地榜高手被一拳重创,这小子难道是天榜的大人物?” “没听说唐国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难道是外地来的?” “刚才那一拳你们谁看清了?” …… 玄冥剑派那个英俊青年对旁边的老者苦笑道:“果真是一语成谶,接下来就该咱俩了。” 老者眉头紧锁:“这么年轻的行者简直闻所未闻。” 六扇门的那名魁梧大汉松了口气,站起身道:“不错,比武竞技同台切磋只为分出胜负,这一场是玄冥剑派赢了。” 宣布完直接坐下,看都没看倒地呕血的中年妇人一眼。 罗珊双眼充满恨意的看着少年:“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张子龙单掌立在身前:“法号无心!” “无心,无心!”罗珊呢喃两声,踉跄的从擂台上爬起:“今天这事我记下了,希望下次还能当面讨教。” 不怪她如此不服,刚才少年明显是趁自己真气大损偷袭得手,如果正面对抗的话她不一定会输。 等她下去,张子龙回头看着柳诗诗:“看来你们凝香馆功夫不怎么样啊,居然连败两场。” 柳诗诗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谢谢无心师父出手相救。不是我们凝香馆不行,实在是对方有心算无心,太仓促了!” 少年轻笑一声:“就算如此吧,既然下来了就没准备再上去,剩下的交给我吧!” 柳诗诗满脸惊喜的点头离去:“既然如此就麻烦无心师父了。” 张子龙眼角扫过那个六扇门官员,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笑意。 柳诗诗回到莺莺燕燕的队伍中,那个冷峻女子出声问:“手段居然如此厉害,此人到底是谁?” 女子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能说是咱们运气好。” 一名头发花白的消瘦老者背剑上了擂台,满脸凝重的打量着少年:“玄冥剑派杜天成。” 张子龙拱手施礼:“行者无心!” “比武开始!” 少年原地不动,老者抽出三尺青锋发动攻击,在浑厚的真气加持下手中宝剑散发出逼人的剑气。 双方越来越近,张子龙依然毫无动作。 他越是这样老者越是迟疑,身形也越加谨慎。方才虽然是趁着罗珊虚弱的时候偷袭,可仅凭一拳就能破开护体真气重创天上境的高手,这份手段实在是…… 而他可不想晚节不保阴沟里翻船,因为他同为天上境。 五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玄冥剑阵! 杜天成下定决心出手就是绝技,长剑上暴起七股黑色剑气,划破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地上,以少年为中心的剑阵瞬间成型。 身在阵外的杜天成长剑一指,作为阵眼的七道剑气互相连通化为光幕,寒光乍显出三十多道细微剑气向少年攻去。 “轰!” 张子龙眯着眼猛地前踏一步,脚下擂台龟裂成粉尘,身形近乎瞬间出现在剑阵旁边,举起拳头猛地砸下。 大森罗拳! 一拳! 十拳! 百拳! 千拳! 如同千手观音,漫天的拳影瞬间自少年身边浮现,同狂暴的海浪一般轰向剑阵。 “咔咔咔~” 如同遍布蛛网裂痕的镜子,不堪重负的剑阵下一刻就化为了漫天流光。 “轰!” 再次踩下一步,张子龙的身形又瞬间出现在老者身前一臂距离。 实在是太快了,如电光火石! 杜天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玄冥剑阵居然如此不堪,再想变招防御已然来不及了。 平平无奇的一记直拳,在杜天成眼中看来却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无从可挡,只能双手横剑于胸前,拼命催动体内真气进行防御。 “轰~” 拳头并没有轰碎对方厚实的真气,可老者却如同炮弹一般跌飞出十五丈外,落地后又滑行了一段距离,这才口喷鲜血踉跄起身。 全场鸦雀无声! 仅仅出了两拳,化形巅峰的高手就身负重伤,这…… 柳诗诗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第一次见他出手击败飞鹰堂高手不同,这杜天成可是玄冥剑派大长老,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身后的冷峻女子苦笑:“诗诗,看来你还真是请来一尊真佛。” 不远处的纳兰雅雅耳朵抖动几下面露不屑:“看来你们才是土包子。” 虽然没有真气,可张子龙体内有纯阳转生蛊,体魄精进速度之快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并且他从藏王经上领悟出来的这套拳法就算自己也不敢硬接,更别说那什么玄冥剑派的糟老头了。 玉冠已经不知跌飞到何处,杜天成披头散发气息散乱,盯着少年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惧:“你使的是什么拳法?” 张子龙嘴角轻笑单掌竖在身前:“森罗万象!” 温良恭谦,此时的少年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森罗万象?”杜天成呢喃一句:“真是绝世拳法,杜某佩服。”说完举起右臂:“我认输!” 人群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议论声大起。 “乖乖,这哪是什么行者?简直是罗汉下凡了!” “玄冥剑派大长老居然扛不住对方两拳,这家伙还是人么?” “这行者好帅,他是不是住在凝香馆?” “无心,这法号可真好听!” …… 六扇门那名大汉起身大声宣布:“无心胜!” “玄冥剑派,阳丰!”不等喧闹声停歇,一道身影已经如风般登上擂台。 “玄冥剑派宗主居然亲自登台了!” “那就是地字榜二十七名的幽冥剑阳丰?” “长老被人家两拳打趴了,他当然要自己上场了!” “嘿嘿,地榜高手对阵神秘行者,希望能多撑几招吧。” “是啊,那行者背着那么长一把剑,看来刚才根本就只是热身。” …… 张子龙一拱手:“行者无心!” 英俊青年还了一礼:“玄冥剑派宗主阳丰。” “哦?”少年一愣:“按说你不是应该最后一个登台么?” 凝香馆连输两场,张子龙刚胜一场对方就派出了宗主,那下一个会是谁? 阳丰爽朗一笑:“无心师父拳法惊人,再派寻常弟子登台岂不是怠慢了佛门行者。” 张子龙也笑了:“你有信心挡住我的拳?” “没有!”阳丰诚实的摇了摇头:“不过我想试试!” “比武开始!!!” “呛啷!”阳丰拔出漆黑色的三尺长剑,同时周身涌出黑色真气护住左右。 他可是见过对方的速度,再晚一步恐怕就要步上杜天成的后尘。 连防御的机会都没有! 张子龙单掌竖在胸前:“请出招!” 唐朝号称明州江湖最鼎盛之地,滨海城又属于航海重镇,玄冥剑派能在此称霸武林一定有值得称颂的地方。 与其以强欺弱速战速决,不如让对方一展所长。 管中窥豹下也能对唐国江湖水平有个了解。 只是少年可能忘了,近乎拥有不死之身的他,还是人么? 独乐! 阳丰直接飞身冲来,手中黑剑挥舞成圆,凛冽乌芒如旋风般卷来。 大森罗拳! 漫天拳影再次出现,只听一声轰鸣,青年身形倒飞而回却并没有受什么伤。 “近处看来果然非同凡响,如此快速的拳法肉身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阳丰满脸凝重。 “滴水穿石,唯不断打磨尔。” “好一个滴水穿石。”英俊青年长剑脱手而出,并剑指于胸前长啸一声。 借道幽兵! 漆黑如墨的长剑爆发出一团深邃的雾气,凄厉的嘶吼同时响起,一只黝黑的大手率先凝成,然后是胳膊,甲胄,四肢。 一个身高三丈的魁梧阴兵没有头颅,手握变成一束黑光的长剑向少年杀来。 张子龙向后一跳。 “轰隆~” 砖石横飞中,阴兵不依不饶的继续追来。少年脚步轻点,身形如蜻蜓点水环绕在阴兵周围,任由它如何攻击也不能伤其分毫。 根本就不需要轻功,体魄强劲的少年仅凭杀伐的经验就能让对方束手无策。 而张子龙也发现,自己的攻击虽然能轰碎黑烟,可眨眼间对方就能重新汇聚成型。 五十招后! 阳丰有些着急,他现在指挥阴兵不方便移动,一旦对方看出来这点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剑指连点,巨大阴兵速度猛增,近乎化为一道黑雾来到少年身前,长剑由左至右一记横扫千军斩出。 张子龙凭借身高优势,一个铁板桥就避开了对方的斩击,起身后高高跃起一记膝撞正中阴兵胸口。 “噗~~” 受此重创阴兵化为漫天黑烟,可依然不依不饶的向长剑汇聚。 “原来如此!”张子龙眼睛一亮,探手抓住那柄黑色长剑,入手火辣辣的刺痛。 “玄冥?原来是阴火!”少年全力一握剑柄,其上滚滚黑烟如同阳光下的积雪一般快速消融。 “嗯~” 兵器被夺真气联系被强硬切断,阳丰闷哼一声,嘴角留下一丝血迹。 张子龙握着三尺青锋在手中看了片刻,点了点头抬手掷出。 “叮~” 长剑化为一道乌芒钉在青年脚下,剑柄还在剧烈颤抖。 “再来!” 阳丰拔出长剑收入鞘中,满脸都是苦笑:“无心大师,是在下输了。” 他也看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没有认真,再不识趣恐怕一会可就要颜面尽失了。 张子龙有些失落,对方秘术可以幻化出阴兵,与自己当年同属化兽秘技,而且明显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没用,确实有些遗憾。 六扇门的汉子站起来宣布:“无心胜!”可他眼中却有些惊疑不定,什么时候滨海城居然来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落座后叫来身后心腹耳语一番,后者神色肃穆的领命离去。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玄冥剑派宗主阳丰败了! 这可是地榜二十七名的高手! 并且还是没有逼出少年的剑! 所有人都傻眼了,这行者的厉害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张子龙等阳丰下去,转身也往下走:“看来是我赢了!” 玄冥剑派一方脸色铁青可无人阻拦,宗主都认输了,他们可不会再上去丢人现眼。 “等等!”一个女子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少年脚步顿住。 一抹黑影升起,飘飘荡荡登上擂台:“你既然是佛门行者,为何要帮凝香馆那些风尘女子的脏事?”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 蛾眉螓首秀发乌黑,柳叶眉下是一双杏花眼眸,其中充满了自然而然的妩媚。琼鼻小巧唇如朱砂,左眼下有一处花瓣模样的殷红胎记娇艳欲滴。 身材高挑与少年相差无几,衬着一袭黑色长裙更显皮肤白皙妩媚动人。 “灵儿?”张子龙看着对方脸上的胎记,一时间有些痴了! 第九章 功亏一篑 长安城六扇门总部衙门,此刻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来往的捕快都面沉如水,主殿中更是落针可闻。 身居高位的一名健硕中年拍案而起: “恶炎窟魔物作祟,咱们前后已经死了二百多个弟兄,你们说该怎么办?” 在他下手坐了两男两女共计四人,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十多岁,可每个人都气息绵长,周身天地之力都有隐隐沸腾之感。 先天高手! 其中一名体型圆润的青年伸手扣了扣鼻屎:“当初又不是我们派人去的,都是手下那些人擅作主张。就凭那些小鱼小虾还想争功,可不就是死路一条么?” 健硕中年冷哼一声:“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恶炎窟本来就是不法之地,现在又闹出了个魔物,如此祸事决不能传到陛下耳中。” 说着看向左手边一个孱弱青年:“青龙,你来说该怎么办!” 青年思索片刻:“郭大人您神功盖世,不如亲自带队南下平乱,相信来回用不了一个月,不耽误武举开试。” “啪~” 健硕中年瞪着眼呵斥:“放屁!这个关键时刻我怎么能擅离职守?再乱开玩笑我就让你永远开不成玩笑。” 青龙一乐,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女子:“在场的人论身份、威望、手段,能与郭大人相提并论的那只有朱雀了,大人既然脱不开身不如就让她替您南下一趟。” 健硕中年眉头紧皱分析利弊:“可是……” 名叫朱雀的女子起身拱手:“下官愿意南下一行。” “好吧,注意安全。” …… 滨海港擂台。 张子龙看着女子一时有些痴了:“灵儿?” 黑裙女子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佛门行者虽然没有戒律约束,可也不能如此轻佻下作吧?” 少年回过神自嘲一笑:“让姑娘见笑了。” “凝香馆乃烟柳污秽之地,你一个行者为什么会跟她们搅和在一起?” 话刚出口,那边柳诗诗就冷声斥道:“你又是谁?凝香馆虽是烟花之地,可也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黑裙女子冷笑一声:“就凭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说完看着少年等待答复。 如此咄咄逼人。 张子龙却眯起眼笑了:“佛门行事讲究缘法,遇见了即是有缘,难道这位姑娘对此有什么不满么?”说着指了指头顶:“可以去找佛祖说去。” “自甘堕落。”黑裙女子面露不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张子龙皱眉看着她的背影:“这些唐国人还真是……” 六扇门的那个魁梧汉子这才起身宣布:“此次比武,凝香馆胜!” 欢呼声差点把房顶给掀飞了,张子龙来到柳诗诗前:“幸不辱命,诗诗姑娘别忘了约定好的事。”说着向六扇门方向努了努嘴:“我看他就不错!” 柳诗诗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自然是不会忘的,可是无心师父你可能想错了,我跟他并没……” 张子龙摆了摆手转身离去:“福海客栈等你消息。” 看台上的纳兰雅雅连忙起身追上,一把揽住少年的肩膀,双目泛光的追问:“张子龙,那女人是谁啊?我看你看人家的眼光……啧啧!” 少年摇了摇头:“不认识,也没有兴趣认识。” 二人附近的人纷纷闪身让路。就刚才比武来看,这很可能是一名天字榜高手,堪比罗汉的少年行者。 …… 滨海城六扇门府衙,魁梧汉子皱眉道:“查不到?” 手下点头:“三天前他们驾驶一艘商船入港,可有柳姑娘作保所以并没有登记在册,目前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的人。” 汉子苦笑一声:“既然是柳姑娘的面子那就没办法了,下去吧。” “是!”手下领命离去。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魁梧汉子一人。 “贺广,如此徇私舞弊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魁梧汉子面色大变,一把抽出腰间长刀:“谁?” “就凭此一条,我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黑裙女子从屏风后迈步而出,手中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 贺广看清那面令牌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卑职贺广见过朱雀副都统。” “滚开!”黑裙女子来到主位坐下:“海防是国之基石,像行者那般的高手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唐国,如此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贺广听得冷汗淋漓,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卑职知罪,求朱雀大人网开一面,属下一定知错能改。” 黑裙女子冷眼看了他片刻:“算了,起来吧!我来这里有要事在身,你这点琐事还犯不上我操心。” “谢谢朱雀大人。”贺广长舒一口气爬起身:“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召集你部所有驭物境以上的捕快北上扬州。” 贺广心头大惊,六扇门跨境集结?这是要干什么? 黑裙女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冷笑一声:“此事事关重大,到了扬州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还是说你要抗命不遵?” 贺广吓得一个激灵,再次跪地:“卑职不敢!” 可久久没听到女子的声音,汉子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座位上空空如也早就没有了女子身影。 “呼~”长松一口气,贺广起身拍了拍长袍:“差点以为这次死定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汉子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 “大人,凝香馆派人给您送来了请柬。” 贺广面无表情的接过请柬:“就给她们说,最近有大案要忙,没有时间。” 手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案?咱们哪有什么大案?” 魁梧大汉黑着脸怒斥:“我说有就是有,就这么告诉她们。” “是!”手下落荒而逃。 贺广看着手中的请柬苦笑:“不好意思啊柳姑娘,这次我真的是爱莫能助了。” …… 入夜,张子龙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不时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纳兰雅雅手上拿着两串糖葫芦,左一口右一口吃的开心:“喂,张子龙,你这是准备带我去青楼么?” 少年哭笑不得:“雅雅,你要再这么口没遮拦我就把你卖到凝香馆,一辈子留在那里。” 红发女子不屑道:“那你的鲸海舰可就没有了,花这么多钱买的不心疼么?” “呃~”张子龙摇了摇头:“以后谁再说你笨告诉我,大爷一拳送他上天,有眼无珠的东西。” 纳兰雅雅哈哈一笑:“行,反正我现在也打不过你,以后靠你了!” 繁华的闹事,二人一路嬉笑前行。不时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想要上前搭话,可是看到九尺高的纳兰雅雅,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凝香馆的高楼已经隐约可见,张子龙感慨道:“唐国国力之胜果然冠绝明州!淮国七层楼已然不易,楼兰海国五层楼也不常见,南疆最多也就三层。可你看此楼,整整是十六层啊。” 纳兰雅雅不以为意:“楼高怎么了?我们那里直接在大山上建房,比这可高多了。” 张子龙已然习惯女子的无知,耐心解释:“管中窥豹,楼层越高则代表着城中地价越高,同时还要求土木作业达到一定程度,这都揭示着唐国的强大。” “这就是你眼中的强大?”纳兰雅雅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有时间去我们游马国看看蒙国联军的铁骑冲锋,再繁华的城市也挡不住一击。” 红发女子声音有些低沉。 张子龙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感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骑兵的厉害,等此间事了我会跟你去游马国。” 纳兰雅雅失声惊呼:“真的?” 游马国不缺能征善战不惧生死的骑兵,缺的只是一战能定乾坤的主帅,而同行至此她觉得没有人比少年更合适。 少年笑了,笑容干净而纯粹:“我张子龙,说话算话!” 红发女子眼眶湿润,连忙抬起头打了个哈哈:“我信你!” 张子龙故做不见,两人来到凝香馆楼前,一身淡蓝色长裙的柳诗诗嫣然一笑:“无心师父,纳兰姑娘,请进!” 跟着柳诗诗登上十楼雅间,张子龙举目打量:“诗诗姑娘有心了。” 房间不大只有五丈方圆,地上铺着精致的地毯,屋内装饰的典雅复古颇有楼兰风格。临窗没有墙壁,可以清楚看到舞台中的表演。 柳诗诗掩嘴一笑:“无心师父侠义心肠助我们凝香馆渡过难关,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纳兰雅雅冷笑一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张子龙双目微眯:“纳兰船长有何指教?” 红发女子只觉得脊背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哈哈一笑道:“没事,我的意思是说这里好是好,可是没酒没菜略显乏味。” 柳诗诗双手交叉在腹前,双膝微蹲行了一礼:“本来准备了素斋,这才想起无心师父并非皈依之人。是诗诗考虑不周,二位稍等,我现在就去安排。” 张子龙单掌竖在身前:“麻烦诗诗姑娘了。” 柳诗诗告罪离去。 纳兰雅雅大大咧咧的坐在软榻上:“真舒服,有点像我们家乡的虎皮。” 张子龙冷哼一声:“雅雅,现在可是在唐国,人生地不熟说话注意些分寸,过分暴露对咱们都不好。” “好好好,知道了!”红发女子敷衍的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一盘水果:“这是什么?” 少年看了一眼:“这叫荔枝,盛产于唐国西北大月氏国。” 纳兰雅雅眼睛一亮:“这疙疙瘩瘩的会好吃么?”说着摘下一颗直接向口里塞去。 “村妇!”张子龙伸手抢过那枚荔枝,剥开果皮露出晶莹的果肉,这才递到女子嘴边:“荔枝要剥开皮吃。” 一向风风火火的纳兰雅雅脸上居然浮现出两朵红云,撇过头抢过荔枝塞到口中:“要你管,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甘甜鲜美的果肉入口,纳兰雅雅心里跟抹了蜜一样。 少年收回手叹了口气:“吃吧吃吧,这一颗就是一两银子。” “什么?”红发女子震惊的看着手中的一串荔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我去,就这点东西居然需要六十两白银?” 少年半躺在软塌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觉得贵么?那你可知道万佛国给的酬金就能够你天天吃这荔枝吃一辈子的!” 纳兰雅雅触电般的放回那串荔枝:“呸呸呸,当然贵了。” 张子龙咧嘴一笑,拿起荔枝递给女子:“放心吃,算我请的。” 红发女子踌躇了片刻,坦然的接过荔枝:“知道你有钱,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年笑而不语。 半炷香后,柳诗诗敲门而入,侍女们鱼贯而入摆上酒菜。 张子龙看着面前丰盛的宴席,单掌竖在身前:“辛苦诗诗姑娘了。” 柳诗诗面上却有些踌躇,似乎有些话不好开口。 少年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口中咀嚼,耸了耸肩道:“六扇门的事是不是出了岔子?我猜今天你也邀请了贺广,可是却被拒绝了是吗?” 柳诗诗掩嘴惊呼:“无心师父怎么知道?” 纳兰雅雅满脸骄傲:“这世上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张子龙洒然一笑:“事情我都知道了,今天这顿饭就算诗诗姑娘的谢礼了,咱们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柳诗诗眼中闪过一丝愧意:“无心师父,这件事我一定……” 少年摆了摆手:“诗诗姑娘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问题。我还要跟纳兰船长用饭,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 女子叹了口气施礼告辞。 等她走后纳兰雅雅皱眉呵斥:“张子龙你是不是个男人?什么玩意,她言而无信这不是耍赖么?” 少年眯眼笑了:“还记得最后登台的那个女人么?” “哈?记得啊,怎么了?” “她身上有官气,还是个先天境的高手,这种情况我已经料到了。” “什么意思?” “应该是六扇门的高层,或者是能管住贺广的高官,不管怎么说这事已经成了定局,没有谋划的空间,算了!” 纳兰雅雅抓起盘中的一只烤鸡死命撕咬:“我都快气炸了,张子龙你为什么就能无动于衷?” 台下突然传来优美的曲调,清淡素雅不带一丝烟火气,雨打芭蕉般的琵琶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仿佛在耳边低语。 张子龙侧耳倾听:“这不是正在跟我道歉么,够了!” “你见了漂亮女人心软咋的?” 少年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会心怀愧疚的人,一般都不是坏人。” 第十章 老郭 第二天一早,张子龙二人自收拾了行囊出北门离去,当午时柳诗诗来寻他时早已经人去楼空。 滨海港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非常适宜耕种,如今已经入秋正是收获的好时节,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辛勤劳动的百姓。 秋风拂过,金黄色的麦田如同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走在可容纳八匹马车并行的官道上,张子龙摇头感概:“都说唐国以农立国,这么好的土地还真是得天独厚。” 纳兰雅雅高大的身材有些佝偻,闻言没好气的埋怨:“咱们这是要上哪啊,就不能雇一辆马车么?” 少年拿出地图: “滨海港距离长安城有四千里路程,走陆路的话太过费时,咱们先到渭水河边乘船去扬州府,然后再转道嘉陵江北上。” 纳兰雅雅依然不依不饶:“这么热的天非要走路么?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买辆马车?” 张子龙咧嘴一笑:“那还有什么意思?这里可是唐国,天下武林人人憧憬之地,不好好看看还真对不起自己。” 红发女子不情愿的挪动着双腿:“无聊!” 两人步行速度不快,快到晌午的时候才走了二十里。 此时官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纵马狂奔的江湖客、成群结队的行商、出城游玩的才子佳人、挑着吃食去田间送饭的妇人等等。 如此安居乐业的祥和一幕看的少年有些唏嘘:“天下百姓要都能过上这种日子,那就是真正的太平盛世了。” 纳兰雅雅却哀嚎:“无聊死了,我要骑马。”说完冲到官道在中间一站。 少年眉头一皱:“你干什么?” “你别管!” 此时一辆马车自南向北行来,纳兰雅雅双手掐腰挡在面前大喝一声:“停车!!” 她居然用上了真气,层层叠叠的音波掀起了狂风,附近路人无不驻足侧目。 马车首当其冲自然也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是个体型干瘦的老头:“女娃子,你要作甚?” 红发女子走到近前:“作甚?不做甚!你的马车我要了!” 干瘦老头闻言一愣,回过神后哈哈大笑:“这倒是有趣,你居然要抢我的马车?” 纳兰雅雅冷笑一声:“光天化日的我抢你干什么?开个价吧,我买!” 干瘦老头眯起眼:“好大的口气!小老儿的马车恐怕女娃子你还真买不起。”随着这句话,周围空气隐隐有激荡之势。 先天高手! 一直抱臂上观的张子龙眯起眼:“这位前辈,我的朋友没别的意思,您老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走上前挡在纳兰雅雅身前,如果没有办法对付先天气场,化形境的女子将毫无还手之力。 干瘦老头皱眉打量少年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你就是昨天在滨海城力压玄冥剑派的佛门行者?” 张子龙单掌立于胸前微微欠身:“正是晚辈。” 干瘦老头拍了拍身后车厢:“上车吧,看方向应该是去渭水河渡口,小老儿顺路捎你们一程。” “有劳前辈了。”张子龙拽着红发女子钻进马车。 直到此时纳兰雅雅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驾~”干瘦老头扬起马鞭继续赶车,马车就这么“嘎吱~嘎吱~”行驶在官道上。 过了半天老头突然开口:“小老儿姓郭,你就叫我老郭吧。” 张子龙钻出车厢来到车辕另一侧坐下:“这是不是有些没了礼数?” 老郭干枯的脸上露出笑意:“没事没事,我早就已经退隐山林了。邻里间都是这么喊的,小老儿已经习惯了。” 少年这才改口:“那晚辈就僭越了,老郭。” “哎!”老头应了一声,侧头又看了一眼少年:“你这佛门行者是假的吧?” 张子龙没有丝毫意外:“这也能看出来?” 老郭自嘲一笑:“活的时间长了别的本事没有,可这眼力却是越来越毒了。在你身上小老儿看不出来丝毫佛意,有的只是执念。” 少年侧身拱手行了一礼:“晚辈佩服。” “是想来唐国闯闯,还是有事要办?” “两者都有吧!” “嗯,不错!年轻人就应该多出来走走,不然将来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二人闲聊起来,老郭给少年介绍了唐国的风貌,一路相谈甚欢。就是苦了车上的纳兰雅雅,她发现还不如在下面走路呢,最起码还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前进,最终在正午时候来到一个小村庄。 老郭跳下车辕热情招呼:“前面不远就是我家,到饭点了,吃点东西再走。” 张子龙欣然答应。 这是一座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嬉闹的孩童并不怕生,一路跟在三人身后吵吵闹闹。 一会指着纳兰雅雅说这大姐姐可真高,一会对少年的短发议论纷纷。 干瘦老头回头连打带骂的把孩童轰跑,这才带着少年来到一间小院前。院子里面已经升起了炊烟,米饭的香气隐约可闻。 推开并没有上锁的大门,干瘦老头喊了一声:“老伴,今天中午多弄俩菜,我带客人回来了。” “吱呀~”厨房门一开,走出来一个面露诧异的白发妇人。 确实是个白发妇人,虽然是一头华发可皮肤丰盈红润,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模样。 “这两位是?” 老郭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个冒充佛门行者的小子,两拳就把玄冥剑派的杜小子给干趴下了。”而介绍纳兰雅雅的时候则皱着眉头:“这个没教养的北蛮子应该是小子的婆娘。” 张子龙二人面面相觑。 白发妇人眼中精光一闪:“两拳就能打败天上境的杜天成?”说着反复打量少年:“果然是少年才俊!我这就给你们准备酒菜,老头子你先招呼一会儿。” 老郭应了一声,把二人让进屋中:“我老伴儿姓黄,你们叫他黄姨就行。” 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占地三丈方圆。屋中桌椅齐备,左面有一个书架侧面还挂着一面棋盘,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下面是张摆满了瓜果等祭品的供桌。 三人围桌而坐,老郭给少年二人倒了杯茶:“尝尝我亲手炒制的茶叶。” 张子龙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的苦味盘旋在舌尖,心头却感觉一片香甜:“好茶!” 纳兰雅雅嫌弃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么苦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老头,你这有酒么?” 老郭鄙夷道:“牛嚼牡丹暴殄天物。”说着语重心长对少年道:“子龙,你要想清楚了,婚姻可是大事,找这种女人你一辈子都别想安生。” 少年苦笑:“老郭你误会了,我们并……” 他还没说完,红发女子就拍案而起,指着老头的鼻子:“老娘忍你好久了,有本事咱俩练练。” 干瘦老头也是个火爆脾气,闻言直接起身来到院中站定:“练练就练练!小老儿让你一手一脚照样能把你打的找不到北。” 纳兰雅雅一把扯掉身上穿的长裙,露出火红的抹胸与短裤:“老不死的找打!” 张子龙在旁边还想要再劝,一头华发的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不用管他们,老郭下手知道轻重。” 少年这才点了点头。 院中红发女子一拳冲老者面门打来:“老东西看拳!” “嘭!” 气劲纵横的一拳被干枯的手掌一把握住,干瘦老者冷笑:“是不是早上没吃饭,就这点力道也想教训我?” 纳兰雅雅怒火中烧厉喝一声:“兽灵附身!” 红色短发疯长及腰,眼角狭长瞳孔竖立,全身覆满莹光鳞片,四肢关节骨骼突出变成倒刺状,手脚更是化为乌黑鹰爪。 老郭有些诧异:“原来是万兽宗的弟子,怪不得这么野性难驯。” 再动手时纳兰雅雅速度力道暴增数倍,整个院子里都是纵横的气劲。老郭说到做到,果然用一手一脚与之对阵,三十招后就落入了下风。 “老不死的,现在知道老娘的厉害了吧!”红发女子畅快大笑,同时手上攻击更加凌厉。 拳掌相交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可老郭却还有空回头对少年来了一句:“看见没?小子你真敢娶她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纳兰雅雅闻言气急攻心,鹰爪般的手再次暴涨三分,对着老者头顶拍下:“老不死的你还敢说!” “嘭~”老郭单臂招架,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滑行一丈:“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红发女子气得“哇哇~”怪叫,欺身再次与老者缠斗在一起。 张子龙摇头苦笑:“这算什么事啊!” 白发妇人看向红发女子的目光中带着欣赏:“北地姑娘敢爱敢恨根本就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依我看她应该是对你有意思。” 少年嘴里发苦摇了摇头:“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一个姑娘了。” 妇人语重心长:“这也是个好姑娘。还是趁早说清楚为好,不然平白欠下情债,相思之苦到底有多苦,你应该还不曾体会。” 张子龙点了点头:“晚辈明白了。” 院中的争斗还在持续,华发妇人只能出声提醒:“老郭,饭菜弄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老者闻言轻啸一声:“这就完。”话音刚落屏气凝神,凌空打出一掌:“开山!” 磅礴的压力袭来,纳兰雅雅双膝直接没入土中,上方排山倒海的真气幻化成一个两丈高的巨掌当头罩下。 少年惊呼一声:“前辈!” 巨掌落到红发女子头顶两寸处突然化为无数流光消散,只留下冷汗淋漓的纳兰雅雅。 …… 饭桌上,红发女子一言不发吃着饭。 张子龙端起酒杯:“咱们一起敬老郭前辈一杯。” 纳兰雅雅毫无反应。 干瘦老者与少年一饮而尽:“女娃娃还生气呢?我老郭原来也是唐国赫赫有名的高手,曾经迈入天榜前十,输给我不丢人。” 张子龙摘下腰间朱红色酒壶放在红发女子面前,后者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生气了,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满脸陶醉。 “前辈,天榜是什么?” “好事之人弄的江湖排名。天榜收录的是先天高手的排名,而地磅则收录的是先天以下的排名。不知什么时候这排名就火了,江湖上的所有人都对其津津乐道。” 干瘦老者一边解释,一边耸动鼻尖面露惊诧:“这是什么酒……” 纳兰雅雅警惕的塞上盖子,把酒葫芦抱在怀中:“你想干什么?” 如此模样惹得另外三人忍俊不禁。 张子龙把酒壶抢过来倒了两杯递给老者夫妇:“这是故人相赠,酒名朝霞,意同旭日初升。” 老郭夫妇喝完了酒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复杂。 而正在争抢酒葫芦的少年女子并没有发现。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张子龙起身告辞:“多谢前辈款待,他日若有机会晚辈定当做东回请。今日我们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华发妇人掩嘴而笑:“这么着急做什么?今天就别走了,留下来住一宿。” 少年摇了摇头:“天色尚早,这里距离渭水河不过十里,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前辈了。” 华发妇人也不再劝,少年二人转身准备离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郭突然开口:“你来唐国是要找陈天悟报仇的吧?” 已经走到门外的少年突然浑身一僵顿住脚步:“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人?”说话间无边的战意冲天而起,形成肉眼可见的黑色微光。 “居然可以调用无形之气!”华发妇人面露惊讶:“就是靠它代替真气的吧,毕竟你是个连筋脉都没有的废人。” 张子龙转过身仔细打量这对夫妇:“你们到底是谁?” 少年想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知道陈天悟这个名字,更想不明白为何对方根本就没碰过自己,怎么会知道他的体内没有筋脉。 老郭长舒口气:“你说的故人应该是单乐成与薛风婷吧,他们是小老儿的朋友。朝霞,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喝到。” 华发妇人则板着脸训斥:“单乐成那匹夫,我们这一代的恩怨为何要牵连到晚辈身上!孩子,放弃吧,陈天悟已经销声匿迹了整整三十年,就算没死也不是你能对付的。” 少年收起战意走回屋内:“单老师跟薛师娘已经死了,这个仇是我自己应下的,不关他们的事。” 第十一章 扬州 黄昏时分,宁静祥和的村庄小院中。 张子龙与华发妇人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两子犬牙交错战况胶着。 黄姓妇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你当真铁了心要报仇?” 曾经以智计无双名扬天下的她,面对少年鬼神莫测的攻击隐隐有些不支。 “啪~” 张子龙手中白子落下提起三枚黑子,声音铿锵有力:“棋如人生,落子无悔。不亲眼确定陈天悟身死,这笔债消不了!” “也罢,是我输了!”华发妇人站起身,从内屋中拿出一面巴掌大小的令牌:“你去长安府六扇门总部,找到郭正平把这个交给他,他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少年双手接过令牌:“我替单老师谢谢两位前辈。” 老郭坐在门廊下长叹一口气:“走吧走吧,是福是祸都是你小子自己选的。” 少年躬身行了一礼:“当然!”说完就带着高大女子转身离去。 华发妇人走到干瘦老头身边坐下:“你没事吧?” 老郭苦笑一声:“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没想到四十多年前的一场江湖恩怨,直到今天还能生起事端。” 华发妇人偏过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可事情总要有个了解,不是么?” 言罢又是一声叹息。 …… 张子龙一路上沉着脸,放开脚步急速而行,速度不输一般战马。纳兰雅雅施展轻身之术才能跟上。 “陈天悟又是谁?你怎么一听他的名字就这么闷闷不乐?” “一个该死的人。” “既然如此找出来杀了就是,如此样子可不像你。” “你没听老郭说,这家伙消失匿迹了三十年,想找出来又谈何容易?” “那我就陪着你,咱们慢慢找,跑不了这个王八蛋。” 少年闻言突然停住身形,看着红发女子:“你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吧?” 纳兰雅雅坦然的点了点头:“这不废话么!咱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救你的小情人么,现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子龙笑了两声:“没事了,咱们走!” 渭水河地处滨海港北方百里,东西流向长约千里,是唐国自嘉陵江挖掘出的一条人工支流,为的就是灌溉两侧的万顷良田。 张子龙二人一路疾驰到河边,天色也已经擦黑,河面上波光粼粼并没有见到有渡船踪迹。 少年疑惑的拿出地图,看了片刻尴尬道:“赶的太急跑错了方向,渡口在东面二十里处。” 这一顿风驰电掣少年体魄惊人自然吃得消,可纳兰雅雅却手脚酸软,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不走了,歇一会。” “行,咱们就在这歇一会。”张子龙说着来到宽约三十丈宽的河边,俯身扁起了裤腿。 红发女子瞥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张子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肚子饿了抓两条鱼吃。” “哪用这么麻烦!”纳兰雅雅从地上爬起来到河边,蹲下身双手放在河中闭起了眼睛。 河面以她双手为中心泛起涟漪,一圈圈的向河水深处涌去。 没一会水面开始沸腾,肥硕的河鱼争先恐后的向这边游来。 张子龙眼睛一亮,双手闪电般的伸出,生生抱住一条两尺长的肥鱼:“这么大的家伙,在河里还真少见。” 纳兰雅雅满脸自豪:“鱼这东西根本没有脑子,用我们万兽宗的功法可以轻易驭使它们。”刚说完就有两条同样大的肥鱼自己跃出水面来到岸上,还不停甩着鱼尾蹦跶。 红发女子邀功般的伸出手:“让我喝口朝霞。” 少年摘下朱红色酒葫芦摇了摇:“这可真是最后一口了。”纳兰雅雅一把抢过:“归我了。” 天色渐暗,河边燃起了篝火,烤鱼的香味顺着秋风远远飘开。 红发女子啧啧称奇:“不就是放在火上烤么,为什么你烤的就这么好吃?” “最重要的是掌握火候,转动一定要均匀,在保证烤熟的情况下也保留鱼肉的鲜美。其次就是香料,就比如我用的这个盐巴,据说是供应给楼兰皇室的特质细盐,入味即快又均匀……” 随着少年的话,烤鱼的香气越来越浓郁,纳兰雅雅吞了吞口水问:“说了这么多到底啥时候能吃?” 张子龙取过一条大鱼正反打量了一下:“差不多了!” 红发女子连忙正襟危坐,近乎虔诚的双手接过烤鱼,陶醉的闻了闻张开嘴就咬了一口:“啊,好烫,好吃!” 少年笑了笑,指间乾元戒微光一闪,地上多了两坛酒:“吃鱼的话配上巫祝酿,味道应该会好上许多。” 纳兰雅雅拍开泥封灌了一口:“好酒!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张子龙笑了笑,取过一条烤鱼吃了起来。 皮质酥脆鱼鲜美,配上口感浓烈的巫祝酿,果然是十分享受。 酒足饭饱后,两人看着剩下的一条烤鱼犯起了愁。 “你饭量大,这条鱼就归你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条鱼就吃饱了。你现在还在长身体,还是你吃吧!” “大爷今年已经二十一了,长个屁身体。” “那你更要多吃点了,长长个子也是好的。” …… 就在两人吵闹的时候,河面上自东往西开来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船,看方向居然直奔他们这里而来。 等靠近了一些,甲板上有个体型圆润的锦袍青年对着这边喊道:“朋友,老远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能不能分在下一条?” “瞌睡了就来枕头,还能顺便搭个船。”纳兰雅雅闻言大喜,拿着烤鱼施展轻身之术,两个起落就来到了十丈外的船上。 “想一出是一出!”张子龙先把篝火用湿土掩埋,这才助跑几步用力一踏,身形如利箭般飚射到甲板。 刚上船就看见纳兰雅雅身边站着个胖子。 二十七八岁左右,五官单个看都还算周正,凑在一起安在那个大脸盘上,就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身上穿的是绸缎制成的锦袍,腰间别着一块红玉血佩,看来身家不菲。 此时胖子正抱着烤鱼啃得欢快,还不停地赞美少年的手艺。 他们这条船长有三丈分上下两层,是条非常普通的渡船,此时甲板上突然多出两个人,船夫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两位客官这是要去哪啊?” 张子龙面带笑意,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了过来:“看方向是顺路,能送到哪送到哪,我们准备去扬州府。” 船夫接过银子,脸上也带上了笑意:“那可远咯,我给你们送到三河渡,在那里客官可以转乘大船。” 张子龙抱拳行了一礼:“那就麻烦船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船夫受宠若惊,连忙摆了摆手向船尾走去:“几位公子聊着,我还要去后面掌舵。” 胖子青年啃完了大鱼,心满意足的拍着肚皮打了个饱嗝:“真是太美味了,多谢二位款待。” 说着拿出一个金锭:“看二位手头也不宽裕,这点心意就当是饭资吧。” 纳兰雅雅闻言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 胖子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一片好心而已。” “好心?我看你这纯粹就是找茬!”红发女子说着伸手就要去拽对方衣领。 张子龙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腕:“别闹了,也不看看自己穿的是什么,还怪别人误会!” 白袍已经被撕碎,红发女子现在全身只穿了抹胸短裤。而少年那破败的无袖长袍更是…… “这条鱼全当是我请的,金子你收起来,我们不缺钱。”张子龙说了一声,拽着女子就向船舱中走去:“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房休息了!” 后者还回头恶狠狠的威胁:“下次说话注意点,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等他们离开后,胖子青年这才轻笑一声:“真有意思!” 这只是一艘普通渡船,除去船工房间不过三间,找船夫问过之后目前只有一间空房。 纳兰雅雅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 “心还真大!”张子龙坐在桌边摇头苦笑,最后只能拿出藏王经细细研读。 …… 此时的滨海港外,一支三百人的骑兵在贺广的带领下一路向西疾行。 凝香馆顶层,柳诗诗皱眉:“依照唐律各地六扇门衙门不得越境行动,这贺广难道是疯了不成?” 在她下手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确实如此,听说此行他们是要去扬州府。”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少女离去,身居主位的冷峻女子这才开口:“诗诗,此间事了你还是动身回长安吧,师父那里我不放心。” “可是师姐,滨海城的事还不完结,隐藏在幕后的魔音坊一直都没有露面。” “这点事情交给师姐就行,还是你对我不放心?” 柳诗诗这才点头:“既然如此,那诗诗明日就动身。” …… 翌日清晨,渭水河上。 纳兰雅雅伸着懒腰来到甲板:“你这一夜不睡来这干什么?” 张子龙站在船头,双膝微蹲摆了个拳架久久不动。 红发女子早就见怪不怪,这肯定是又从那经书上悟到了什么。 “这位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肥胖青年也从船舱中走出,见了女子眼睛一亮打着招呼。 纳兰雅雅点了点头算是还礼,迈步就向船尾走去:“船家,早饭呢,早饭!” 肥胖青年叹了口气,突然看见少年的姿势:“咦?这是……罗汉拳?不对,通臂拳?也不像……”说着围着少年居然转起圈评头论足起来。 张子龙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 “看够了么?” 肥胖青年打了个哈哈:“早啊朋友,我叫吕厚,不知你怎么称呼?” 少年面不改色:“无心!” “无心?怎么听着这么像法号,难道朋友你是佛门中人?” 张子龙收起拳架:“楼兰密宗行者。” “行者?”吕厚一声惊呼:“乖乖,看你样貌也就二十出头,这就当上佛门行者了,佩服佩服。” 少年抱拳行了一礼,也不说话转身向船尾走去。 渡船速度不快,直到正午才来到三河渡口。张子龙二人下船找了艘继续西行的商船,而那个名叫吕厚的胖子居然也跟他们同路。 又过了一天,脚下渭水河开始变宽,据吕厚说这是已经快到嘉陵江岔口了。果然商船继续航行,迎面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江横亘在眼前。 这条江烟波浩渺一眼看不见对岸,吕厚说嘉陵江北出玄武郡潜龙山脉,一路蜿蜒东下朱雀郡入海,途径二十一府三百多县,等于贯穿了大半个唐国,是当之无愧的母亲河。 少年看着船下碧绿清澈的江水点了点头,纳兰雅雅则突然指着西面大叫:“那是什么?” 隐约可见的大江西岸,有一道自北向南的高大黑影,粗略估计最少也有五十丈高,就像一面悬崖峭壁。可唐国山脉不多,此处更是平原地带,哪来的悬崖? 吕厚笑着解释:“你们不是要去扬州府么?那就是都城扬州城啊。” 少年心中震惊,如果说滨海城的大小繁荣已经不逊于广陵,那这个扬州城的规模可就真让他大开眼界了。 如此雄伟的城墙下,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 吕厚继续说:“扬州城毗邻嘉陵江而建水运发达,乃唐国一等一的重镇。光在册人口就有五百万,占地之广袤给你一天时间也不一定能从东门走到北门。” 纳兰雅雅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五百万?顶我们游马国一半人口了。” 吕厚哈哈一笑:“这样的城池我们唐国除了长安,还有十一个。” 张子龙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 这就是大唐,明州最鼎盛的王朝。 商船靠近岸边,从巨大城墙下专门开辟出来的水道进城,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在东城一处繁华的内港停靠。 张子龙二人与吕厚告辞,打算亲眼看看这座雄伟城池的风光。后者也没说什么,转身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纳兰雅雅的装扮,就算是开放的唐国也要甘拜下风。 九尺的身高加上惹火的身材,引得旁边无数男子的目光。还有不少想要上前搭话的人,可看到旁边同行少年身背长剑一副彪悍的样子,只能打起了退堂鼓。 张子龙皱眉:“太引人瞩目了,咱们先去给你买身衣服。” 第十二章 八极门 扬州之大远超张子龙的想象,为了给纳兰雅雅买身合适的衣服,居然整整跑了两条街。放在其他地方两条街不过是盏茶功夫的事,可在这扬州城却足足花了他们半天时间。 一路上的繁华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总之到处都是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 有西域胡人表演的神奇魔术; 有复杂精巧的机关盒,打开就能听到优美的旋律; 有各式各样的糕点,纳兰雅雅只恨自己肚子太小不能全部吃过来一遍; 有当街卖刀的落魄江湖客,张子龙上前试了试,绝对是削铁如泥的好刀,最后以三千两的价格被少年买走; 有当街献艺的流浪剧团,所演的都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故事。 在买了几件纳兰雅雅穿着合身的衣服后,张子龙甚至觉得有些乏累。 出门开始寻找客栈投宿,可连问了好几家都是客满,只能一路向西前往中城,听客栈掌柜说武林中人一般都可以去那里投宿。 扬州城中有一处连绵数里的府邸,每到傍晚门口擂台都会热闹非凡。 八极门! 是扬州府武林魁首,门主吴技曾经是天榜高手,凭借一双铁拳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头,最后来到这扬州府开馆授徒。 每日来拜师的人如过江之鲫,所以只能设下擂台择优而选。 当张子龙二人走到附近的时候,第一眼就被擂台上的打斗所吸引。毕竟都是习武之人,遇到了自然也要看上一看。 此时在擂台上打斗的二人年纪都不大,十七八岁的年纪,拳风凛冽真气呼啸,你来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纳兰雅雅啧啧称奇:“他们没事在这打什么?难道赢了给银子不成?” “俗不可耐!”前面一个魁梧的中年人闻言冷笑一声,可回头发现是个异域的漂亮姑娘,连忙脸上带笑解释着: “这位姑娘应该是刚来咱扬州城吧?这擂台可是八极门设下的,如果在擂台上表现的好就有可能拜入门中学艺,更有机会得到吴老神仙的亲传。” 纳兰雅雅皱眉:“吴老神仙?怎么到处都能跑出来神啊仙啊。” 中年人连忙面色一肃:“吴老神仙今年一百一十多岁了,至今还体魄强健不输天榜高手,可不就是神仙中人么?” 红发女子刚想告诉他,几千年的老妖婆都见过了,一百岁的先天高手实在不算什么。 可还没开口,擂台上就起了变化。 一个长相阴郁的青年纵身登上了擂台,一拳一个把正在对战的两个少年轰飞了出去:“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在这里打擂?赶快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 人群一阵哄堂大笑,两个少年气得脸色通红可又不敢反驳,只能灰溜溜的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张子龙眯起眼:“这还真是有点意思。” 纳兰雅雅满脸诧异:“怎么了?居然能让你觉得有趣?” “刚才那两拳直来直往,深得快、准、狠精髓,如果没猜错这人应该是行伍出身,并且身经百战,一身横练功夫也练到了很高的境界。这种人怎么会跑来这里打擂台?” 旁边中年惊疑不定的看着短发少年:“你看一眼就全知道了?” “呃!”张子龙打了个哈哈:“随口一说,都是我瞎猜的。” 中年笑着摇了摇头:“我就说嘛,来这里打擂的人都是想拜入八极门习得吴老神仙的真传,谁会那么不长眼在这里找事?”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擂台上前前后后又上去了数人,均被阴郁青年一拳轰飞到台下,人群中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这青年却矛头一转对着擂台旁的八极门弟子叫嚣:“这台下没一个能打的,这擂台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你们八极门出几个高手来比划比划?也不枉我大老远跑来一趟。” 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顿时引来台下众人的不满,喝彩声也停了下来,自人群中“蹭蹭蹭~”又有七人登上擂台。 阴郁青年哈哈一笑:“别说老子欺负你们,一起上吧!” 几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发动攻击,一时间小小的擂台上真气纵横。 可阴郁青年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不同于江湖切磋,下手是又阴又狠,盏茶功夫就把七人打的鼻青脸肿倒地哀嚎。 “呸!就这点本事还来丢人现眼。”阴郁青年满脸鄙夷,起身后高举双臂:“八极门的人听着,老子是自酒江府来的翟元翟大爷,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踢馆的,赶快回去找几个能打的出来。” 擂台边身穿褐色练功服的弟子脸色大变,其中一人飞也似的穿过街道冲入门中报信。 翟元看的哈哈大笑:“这才对嘛,非要老子把话说的那么清楚。” 围观的人一听说是来踢馆的,顿时一阵奚落之声。可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到了这里,等八极门中门大开出来人时,此处街道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就是你来踢馆的?”说话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壮汉,浑身肌肉把褐色练功服高高撑起。 翟元冷笑一声轻蔑的打量着壮汉:“废话,不是老子还能是谁?”说完纵身下了擂台向对方冲去:“先让大爷称称你的斤两。” 人群顿时潮水般向后散去,空出半条空旷的街道。 “小子有种!”壮汉见状也不客气,迎面就是一记重拳。 翟元身法确实可圈可点,根本就不跟壮汉硬拼,矮身来到身侧轰出一肘,可后者也不是吃素的,腰身扭转提膝招架。 “嘭~” 两人各退三步。 “继续!” “来!” 拳拳到肉的声音密集如雨,张子龙感慨:“这个八极门不简单啊。” 红发女子仍是满脸疑惑:“怎么个不简单?” 张子龙耐心解释:“虽然看不清这个翟元的境界,可他的这身本领都是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寻常武林中人面对他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可这个八极门的功夫早已经把自身打磨成了一件兵器,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可攻可守如同团成球的刺猬。” “这种拳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有了少年的讲解,纳兰雅雅再看时果然看出了门道。翟元虽然一直掌握着进攻的主动,可无论多么凌厉的攻击都会被壮汉用身体各个部位挡下,随之而来的反击又能逼得对方后撤。 攻势就此被截断。 双方麓战了五十回合,翟元突然大喝一声:“有点能耐,那大爷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全身泛起血色真气,张子龙眯着眼:“实质的杀气?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再次交手与先前没有什么区别,可慢慢围观的人就发现不对劲了,壮汉身体好像越来越僵硬,速度也越来越慢。 而对面翟元却攻击的越发凌厉。 “轰~轰隆!” 又是三十招后,翟元欺身到近前一记肩撞正中壮汉前胸,后者直接吐血倒飞,把墙壁轰出一个大洞。 “大师兄!” “大师兄!” 跟着壮汉出来的弟子纷纷惊呼着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翟元站在原地活动也不追击,活动了下手脚:“放心,老子下手有分寸,他死不人。赶快去把吴技叫出来,老子今天就要领教领教他的八极拳。” 纳兰雅雅有些惊讶:“他是怎么做到的?” 少年轻笑一声:“很简单,每次交手都有杀气渗透到对方体内,血液流动随之变慢,可不就是手脚冰冷身体僵硬了么?” 旁边的中年汉子听得额头冷汗直冒,身边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越听越觉得是个惹不起的人。 “就是你找老夫?”一声浑厚苍老的声音响起,八极门正门出现一个体型魁梧的老者,面色红润却偏偏满头华发。 翟元看见他后眼中精光四溢:“你就是曾经天榜第三十二名的高手,半臂江山吴技?” 此时壮汉在几个师弟的搀扶下来到老者身后,一脸惭愧的低下头:“师父,弟子给您丢人了。” 魁梧老者冷哼一声:“八极拳讲究先发制人有我无敌,你却用来防守,简直是个蠢货。” 翟元看老者并不理会自己,轻啸一声悍然出手。 “嘭~” 老者猛地躬身前踏同时出拳,一道肉眼可见的拳罡轰在翟元身上,后者打着旋跌落远处。 “还真是膝下无人,就这么个货色居然也要老夫亲自动手。” 身后壮汉听见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纳兰雅雅瞠目结舌:“乖乖,这老头厉害啊!” 张子龙瞳孔紧缩:“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相当于全身力道汇于一点,这拳法实在是恐怖。” 旁边中年汉子满脸自豪与有荣焉:“那当然,这就是吴老神仙。” 翟元起身擦了擦嘴角血迹再次发动攻击,可老者总是在十丈外就开始出招,或是出拳,或是提膝,或是肘击,或是肩撞…… “嘭~嘭~嘭~嘭~嘭~嘭~嘭~” 翟元身形如同一块破布四处乱飞,最后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老者潇洒的收拳一挥手:“去两个人把他送到医馆治疗一下,勉强算是个可塑之才,治好后老夫收他为徒。” 如此神仙做派令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欢呼,毕竟这个酒江府来踢馆的小子被狠狠教训一顿,老神仙还不计前嫌愿意传艺,身为扬州本地人顿时感觉面上有光。 弟子抬着翟元下去,老者转身准备回去。 “前辈稍等~”张子龙见猎心喜,大喝一句纵身来到空地。 吴技回过头看着少年:“小娃娃你有什么事?” 少年拱手行了一礼:“晚辈想跟前辈讨教一二。” 人群顿时一阵冷嘲热讽的嘲笑,可少年面色坚毅丝毫不为所动。 “哦?”老者捋了捋头顶花白的头发:“见识了老夫出手,为何还有胆量前来挑战?” 张子龙朗声大笑:“强者挥拳向更强者,习武之人如果连这点胆量也没有,还混个什么江湖?” 吴技闻言欣赏的打量了一下少年:“看得出来你这小娃娃比刚才那家伙要强的多,既然如此今天咱们就比划几招,来吧!”说完单手负后:“是个好孩子,今天老夫就给你喂喂招。” 张子龙取下身后九龙剑随手一抛,纳兰雅雅连忙飞身接住:“这可是个宝贝,你别乱丢好不好!” 认真起来的少年并未理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毛孔瞬间张开,脚下一踩身形已经从原地消失,等到他出现在老者身前的时候,方才他站立的那块地方才响起一声轰鸣,两块青砖瞬间化为齑粉。 吴技眼睛一亮:“好体魄!” 说完横臂挡住少年一拳。 “轰!” 老者纹丝不动,张子龙却倒退两步。 明白了双方差距少年不再留手:“前辈小心了!” 大森罗拳! 一拳! 十拳! 百拳! 千拳! 拳掌相交的“砰砰~”声如暴雨倾盆。八极拳在吴技身上展现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狰狞獠牙,头、肩、肘、手、尾、胯、膝、足每个部位都是最锋利的矛,同时又是最坚固的盾。 如此快速的对招,老者还能面不改色的谈笑风生:“好小子,就凭这套拳法你就能稳坐地磅前十。”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所有人都在互相打探这短发少年的来历,居然能得到吴老神仙这么高的称赞,未来绝对是前途无量。 张子龙心头确实一沉,看别人打跟自己亲身经历截然不同。老者身上每个部位都可用来防守,任他森罗拳再快也是无济于事,简直就是一只万年王八,想要打破无异于痴人说梦。 森罗万象威力惊人可消耗同样惊人,见事不可为少年飞身后退:“前辈好手段,晚辈佩服!” 吴技毕竟毕竟已经年迈,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小子,你也不错!” 张子龙双膝微蹲一拳在前一拳在后:“前辈,听您方才话中的意思,这八极拳更重攻击,不如现在您攻我守。” 魁梧老人朗声大笑:“小娃娃,你确定要见识见识真正的八极拳么?” 说话间全身气势疾速攀登,空气似乎都变的有些粘稠,而老者眼中的战意更让人心惊胆战。 那名受伤的壮汉见状脸色大变:“师父,您身体一直不好……” “住嘴!”吴技厉声呵斥:“身为武者岂有避战之理?” “孩子,你准备好了么?” 张子龙瞳孔微缩,全身肌肉瞬间紧绷:“来吧前辈!” “好!”吴技狂笑一声欺身而上,拳分双路攻向少年面门胸膛,与此同时提膝撞向下腹。 上中下三路齐头并进,老者一出手就让人汗毛倒立。 暂避锋芒! 近乎瞬间少年已经研判了局势,身形倒退如利箭。 “太慢了!”吴技脚下一踏身形化为一道残影,如疾光电影般出现在少年身后。 拳打侧脑,肘攻后心,脚踢关节! 进攻状态的八极拳简直丧心病狂,原本完美无缺的防御摇身一变,转换为无孔不入的犀利攻击。 张子龙心头警钟长鸣一声长啸:“法相天地!” 第十三章 学艺 三日后,扬州府八极门内。 演武场中打的火热。 翟元单臂架开壮汉的攻击:“让你这个手下败将来教我,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疯了?” 壮汉姓王名守山,因入门最早所以是八极门的大师兄。 王守山闻言脸色发黑,眼角更是隐隐抽搐:“那师兄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八极拳。” 攻守逆转,壮汉势如破竹。 “砰砰砰~~” 一阵拳拳到肉的轰击声后,翟元鼻青脸肿地躺在了地上。 王守山迈着大步来到面前蹲下:“师兄我有没有资格教你?” 翟元无奈的点了点头,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的抱怨: “我就搞不明白了,那天晕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醒来后大家都在说记名弟子无心的事?就连师父也手把手的教他武功,那我这个关门弟子算什么?” 王守山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无心师弟可不是一般人!” 翟元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我倒要看看怎么个不一般。”说完快步向后院走去。 王守山跟在后面也不阻止,甚至自己也有点跃跃欲试。 门内并不禁止同门之间的切磋,毕竟光练不战那不成了假把式? 八极门驻地占地极广,光室内外的演武场就有一十六个。其中有一处十分特殊,因为它就坐落于门主吴技的屋外。 “喝~” 张子龙口中呼喝,赤裸着上身正在练拳,速度虽然不快可每一招都会带起狂风呼啸,动作也十分标准深得八极拳精髓。 对于野路子出身的少年来说,系统的学习技击之法尚是首次,所以一招一式格外认真。 吴技双手负后站在场边的凉亭中,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这小娃娃悟性真高,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有了如此进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特别是八极拳中最难练的发力之法,到现在也已经十分纯熟。” 纳兰雅雅顿在旁边大大咧咧啃着西瓜,闻言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您老可别藏着掖着,我知道你们这些名门大派就喜欢干这事,教什么都要自留一手。” “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自然不会在乎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那一套。”吴技闻言哈哈大笑:“可八极拳秘术对身体负荷极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老夫再琢磨琢磨。” 纳兰雅雅听后一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您老可以放心大胆的教了,这家伙在南疆有过一段奇遇,肉身非常坚韧,寻常刀剑小伤眨眼间就能恢复,你这路子还真是量身为他打造的。” 吴技眼中精光爆闪:“当真?” 红发女子十分肯定:“那是当然!” 魁梧老者闻言纵身冲向少年:“基本功练的差不多了,咱们爷俩再打一场,为师教给你点新东西。” “嘭~” 张子龙双臂交错架住老者重击,眼中也燃起战意:“师父,这次你可不要再手下留情了。” 吴技双膝微蹲摆了个拳架:“那要看你够不够资格了!” 说完老者全力催动真气,空中的天地之力顿时沸腾起来,如山般的威压落在少年肩头,脚下两块青砖不堪重负的泛起裂纹。 再次面对先天气场,凭借如今的体魄并没有原来那么不堪,只不过抬手投足间还是颇为迟缓。 背水一战! 张开嘴,高度凝结的空气化为雾状,争先恐后的涌入少年肺腑。牙关闭合,少年暂时隔绝了自身与天地的联系。 原本只是想凭借先天气场教训一下少年,没想到他居然有秘法可以抵御,吴技老怀大慰的点了点头:“不错,真的不错。” 说完不再留手全力发起攻击,刚猛如火的攻击连绵不绝。 张子龙同样不甘示弱,全力运用新学的八极拳与之对攻。 势若奔雷,快如闪电,响起的轰鸣声就跟滚滚雷声一般。 翟元刚进院门就呆立原地:“老子信你个鬼,这还是人么?” 身后的王守山摇头苦笑: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师父会亲自教他了吧?想我十二岁拜入门下,苦修二十八载都做不到如此地步,而张师弟只用了三天时间。” 场中二人全身心的投入这场师徒对决中,完全不顾忌外界的一切。演武场中一片狼藉,墙壁坍塌不知几许。 八极拳虽然攻守兼备,可更重主动出击。随着交手,少年对八极拳的认识也在飞速增长。 刚开始有攻有守,慢慢的攻多守少,最后只攻不守。 被转生蛊寄身的这幅身体,以伤换伤是最有力的打法。 防守?那是什么? 八极拳就像一个熔炉,少年投入其中把全身各个部位都磨炼成最锋利的兵器。 寸截寸拿、硬打硬开。 张子龙如今就是一柄人形兵器,侵略如火的攻势越演越烈。吴技毕竟年事已高,在少年面前只能凭借经验斗了个旗鼓相当。 可魁梧老人非但不沮丧,眼中欣赏之色而是越来越浓。 虽然少年已有师门只能当个记名弟子,可临死前老天居然赐给他如此一块璞玉任其雕琢。 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整整两炷香后,随着张子龙一口气散,先天气场的磅礴威慑顺势压来,攻守瞬间互换。 吴技瞬间抓住机会:“无心,看好了!” 震九州!! 全身力道气血汇聚于一脚,魁梧老人前踏一步。 “轰隆~” 脚下青砖铺就的演武场整个化为齑粉,地面直接下陷一丈有余,演武场外更是墙倒屋塌一片狼藉。 纳兰雅雅飞身跃起躲过坍塌的凉亭:“乖乖,这老头真猛!” 居高临下可以清晰看到,以魁梧老者为中心方圆百丈都化为废墟,仿佛这片大地被其一脚活生生踩塌了。 翟元跟王守山也纵身来到一处残缺的屋檐上。 “从来没见过师父用这一招!” 翟元看的双目泛光:“废话,依我看见过这一招的都死了!师父的本事还真厉害,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教我!” 场中。 随着这一脚踩下,少年身处风暴正中心只觉天塌地陷日月倒转,四面八方涌来无比狂暴的力量。 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而更恐怖的是,身体居然……动不了了! 吴技意气风发再次开口:“还有一招!” 撼天倒! 魁梧老者舒展身形侧身顶肩,恐怖的力道从下到上汇聚其上,地上齑粉不受控制的漂浮在半空中。 张子龙瞳孔骤缩,这一招给他的感觉比单独面对一条岐蛇还要可怕。 一往无前,无坚不摧。 就在要顶出这一下的时候,吴技突然散功了,满脸遗憾的说:“本想给你示范一遍,可老夫又不忍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还是算了!” 张子龙恢复行动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闻言苦笑:“师父,你现在也算是无家可归了。” 吴技一愣,环顾四周的废墟与一张张惊恐的弟子面孔:“唉,大意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 七日后的清晨,张子龙收拾好行装,与纳兰雅雅一同来到前殿辞别。 可刚进门就感觉到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吴技高居主位,看少年二人进来也没说话,挥手示意他们坐到一边。 大殿内满满当当坐了三十多名子弟,少年大部分都认得,这些都是八极门中武功辈分极高的师兄。 与纳兰雅雅二人在末位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下,旁边的翟元小声道:“老弟,出大事了。” 自从上次弄出那么大阵仗后,吴技就再也不敢亲自下场跟少年喂招了,都是让王守山带着其他弟子一起群殴少年。 在双方都不动用全力的情况下,只凭招式分胜负。 刚开始他只能以一敌三,后来是以一敌五,可少年悟性惊人长长都是举一反三,八极拳的造诣更是以恐怖的速度提升,直到昨天他已经能以一人之力对阵十人。 这些群殴少年的师兄中翟元是最积极的,几乎每一场切磋都有他的身影,所以二人关系也比较好。 张子龙闻言微微皱眉:“怎么了翟大哥?” 翟元压低声音:“六扇门发出了征召令,要出兵去恶炎窟!” 六扇门!恶炎窟?出兵? 张子龙心思电转仔细琢磨其中的利害关系。 殿内还是一片死寂,直到门外跑来一名弟子:“启禀门主,六扇门那边要求每家必须出三名化形境的弟子,并且要您亲自带队。” 吴技叹了口气:“知道了!” 等弟子下去后,魁梧老者再次开口: “事情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六扇门副都统朱雀大人被困在了恶炎窟。那里地形复杂不适合金吾卫大军展开,所以这次需要我们出手救援。” 说着看向张子龙:“无心,为师希望这次由你带队!” 少年连忙起身施礼:“师父,我只是个记名弟子,并且入门时日尚浅,万万当不得如此重任。” “我说你行你就行!”吴技环视下方端坐的弟子冷哼一声:“一天天的目中无人,八极门不需要论资排辈的饭桶!人家无心只来了十天就比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强,谁敢反对现在就站出来跟他比上一场。” 师兄师弟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张子龙满脸苦笑,老头这么说无形中让他与所有人站在了对立面,好心办坏事啊。 “没出息的东西!”吴技喝骂一句,转头看着少年:“为师知你身有要事,可这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只能拜托你了!” 张子龙郑重行礼:“徒儿遵命!” …… 八极门后殿书房,吴技语重心长道:“此行之后就不用回来了,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另外还有个事情想要嘱咐你两句。” “师父尽管吩咐便是。” “在咱们唐国练拳的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说着吴技迟疑了一下:“如果遇见太极门的人,一定不要落了咱们八极门的威风。” 张子龙好奇的问:“师父是不是跟他们有仇?” “谈不上。”老者摆了摆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年轻时候为师败给他们一场,所以这几十年来八极门都矮他们一头,为师也不是小心眼,可是这心里头就是有点不舒服。” 张子龙郑重点头:“师父放心吧,不论在哪如果真遇上太极门的人,徒儿会让他们知道八极拳的厉害。” 吴技满意的点点头:“去吧,他们已经在前殿等着你了。遇到事情可以问问王守山,他虽然武功不咋地,可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师父放心,徒儿知道该怎么做。”少年说完告辞离去。 等他出门离开,面色肃穆的吴技突然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坏笑:“姓洪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八极拳的真正厉害。什么以柔克刚?在无心面前都是狗屁!” 可惜少年没有看到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小心眼的师父。 一个时辰后,张子龙、王守山、翟元、纳兰雅雅四人来到了扬州城北门。 早有六扇门捕快衙役在这里分配战马令牌,形形色色的江湖人更是不下百名。 也就是说单单扬州城中就有不下三十家武林门派,而且清一色都是化形境以上的高手。对于唐国的江湖实力,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纳兰雅雅看见马厩里的高大战马就觉得亲切,抬腿就要过去摸摸。 张子龙却出声道:“雅雅,昨夜冯阵他们传来消息,约定在凌烟阁汇合,此行你就别跟着去了。” 红发女子连连摇头:“老娘才不要跟那些木头人一起。” 少年面色一肃:“咱们来唐国的目的是皇家宝库里的引魂灯,现在我脱不开身,只能由你带着他们先去长安城里打探消息了。” 纳兰雅雅深知这件事对少年来说十分重要,踌躇了半天才跺了跺脚:“再加一坛朝霞!” 张子龙点头应允:“欠你十二坛,我记下了。” 红发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老娘就勉为其难的替你跑一趟了。” 张子龙取出地图交给她:“直接去东城港口乘船北上凌烟阁,到了那冯阵自然会接应你。” “看不起谁呢,老娘好歹也是万兽宗二长老,这还用你教?”纳兰雅雅不耐烦的抢过地图回身入城,临了背对少年摆了摆手:“你才是,孤身一人自己小心点,不然你的小情人可就没人救了。” 张子龙摇头苦笑:“口没遮拦。” 那边王守山他们已经办理好手续,翟元牵了两匹马过来:“老弟,这是你的令牌。” 张子龙接过巴掌大小的令牌,上面只是简单的篆刻了‘六扇门·召令·八极门’。 把令牌收入怀中少年这才问:“这令牌有什么用?” 王守山也牵了马过来,闻言解释:“出门在外能方便些。朝廷官方的设施我们都能免费使用,各地官员也都会配合行事。” 翟元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拿着这个去官妓不要钱!” 张子龙苦笑不已。 王守山冷哼一声:“翟元,你现在是八极门的弟子,敢坏了宗门名声我第一个不答应。” “知道了大师兄。”翟元轻哼一声,转身递给张子龙一条缰绳。 后者接过后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骏马苦笑:“这个,我不会骑马啊。” 此话一出二人都傻眼了。 王守山皱眉:“无心师弟,恶炎窟距离扬州足有一千三百多里,并且没有水路。” 翟元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老弟,在咱们唐国混江湖的还有不会骑马的,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唐国幅员辽阔地势平缓,大部分都是平原地区又有官道方便策马,对于经常在外活动的江湖人来说,不会骑马简直是场噩梦。 少年闻言咬了咬牙,单掌在马背上一撑就上了马:“在我们那边少马,所以没有机会,这次就当是练习了。” 说完挥动马鞭,骏马受惊嘶鸣一声夺路而逃。 二人连忙上马追赶:“无心,方向错了!” 第十四章 遇袭 遍地岩浆的地窟中,一团丈许方圆的灼热火球悬停在虚空,黑发女子盘膝坐在其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想到最后会落入怪兽口中!” 在她下方是火红的岩浆,热浪一股高过一股向上蒸腾,不断冒泡的岩浆翻滚不休,粘稠如金汁一般的火水四处激射。 一个巨大的牛头浮现,冰冷无情的眸子看了悬空的火球一眼,然后再度下沉没入岩浆中。 …… 两日后夜,西关口外的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张子龙背剑策马,三人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座位于唐国西部的雄关。 这一路上他们星夜兼程,过通阳县、绕县、西口县、青浦镇,全程九百里,光战马就换了五匹,最终来到了这所位于戈壁交界的关隘。 “铛铛铛~~”二十丈高的城头上响起了刺耳的锣声,一个头戴银盔的将领呵斥:“来者何人?” 骏马由远及近如一道旋风,张子龙手提缰绳,战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马背上的少年高举令牌:“六扇门办案!” 令牌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放行!”头戴银盔的将领看清楚后大声下令。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长宽都是两丈的侧门开启。 “驾~”张子龙双腿用力策马入城。 那名将领已经带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在门内等候:“西关口城门郎葛青见过大人。” 张子龙翻身落地,脚下片刻不停牵马与他们交错而过:“前方带路,扬州府八极门弟子应六扇门征召前来汇合。” 如此雷厉风行的作风让葛青侧目,连忙快步跟上在前引路。 身后的翟元紧跟其后:“早就听说过了这西关口就是戈壁大漠,我好像已经闻到了风沙的味道。” 王守山同样牵马跟着,闻言则皱了皱眉:“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城外好几里才是戈壁。”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概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一行人才来到了此处的六扇门衙门。 此时衙门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早已进入梦乡的漆黑关隘判若两地。 当张子龙三人验明身份迈入大殿的时候,屋内上百双目光齐刷刷的盯了过来。 高坐主位的是一名身穿黑色官袍的中年妇人,体型消瘦目光凌厉。 少年龙带着翟元二人走到近前抱拳行礼:“扬州府八极门弟子无心,见过大人!” 来唐国有段时间了,少年自然知道这里风气开化女子地位尊崇,自然是可以当官的。 扬州府的援军? 人群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是从洪州府来的,距此不过三百里。而扬州府远在东面千里处,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中年妇人看着三人有些不悦:“吴技呢?为何不是他带队?” 张子龙朗声答道:“师父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实在不宜长途奔波,所以晚辈替他老人家前来。” 中年妇人眯起眼语气冷彻:“就凭你也配替吴技来?” 磅礴的先天气场凭空出现,全部压在少年肩头。 张子龙面色如常:“我等是不辞千里应招而来,大人就是这么待客的?” 中年妇人看着身躯笔直如苍松的短发少年点了点头:“够格了,下去坐吧。扬州府赶来的援军只有你们一支,可情势危急已经不能再等了,这次行动你们就跟洪州府的队伍同行。” “全听大人吩咐!”张子龙拱手行礼,三人在妇人右手边空位落座。 一个身穿道袍背绣阴阳鱼的道人起身询问:“孙千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妇人面色一肃:“大概一个月前,恶炎窟附近出现了一头魔物,本官组织兵力进行清剿却惨遭大败。上报总部后朱雀大人前来剿灭,可魔物凶狠厉害,现如今朱雀大人被困在恶炎窟生死不知。” 场面顿时一片骚乱。 张子龙目露疑惑,旁边翟元连忙解释:“六扇门总部共有都统一人副都统四人,全部都是实力强劲的先天高手,她亲自带队都遭遇了不测,这次可真棘手了。” 张子龙眯起眼心中却有些其他感慨,没想到先天境界的高手在唐国居然如此常见,这还真是……可怕! 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儒生也出声:“原来如此,千户大人召集我们这些化形境以上的弟子前来助阵,恐怕是那魔物厉害,寻常人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吧?” 中年妇人面色一肃,深深点头:“不错,那魔物体型巨大,周身环绕熊熊烈焰,寻常弟子根本不能近身就会被炙烤而死。” 人群顿时又是一阵骚乱,中年妇人继续道:“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剿灭魔物,上面的意思是不惜任何代价救出朱雀大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救人的话自然危险自然也就小了很多,他们中以轻功见长的人不在少数。 “已经给各位江湖朋友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明日一早汇集三千金吾卫即刻出兵。”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中年妇人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就快了!” 跟着葛青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张子龙却皱起了眉,既然寻常人对魔物没用,那为什么要带上金吾卫? 来到落脚的客栈,辞别葛青进了房中。 张子龙拖脱下灰色僧袍:“从地图来看,出了西关口就是一片荒芜戈壁,如此仓促真的没问题?” 已经躺在床上的翟元笑了:“如果是担心给养那大可不必,其实在往西二百里还有一座城镇,虽然物价黑了点可买些吃喝不成问题。” “是么?”少年更加不解:“那为何地图上没有标注?而且直接在那里集合岂不是更加方便?” 王守山苦笑:“小师弟,因为出了西关口就是流放之地,严格来说那里并不是我们唐国的地方。” “哦?” 翟元冷哼一声:“老弟听哥哥一句劝,出了这西关口千万不要相信那些百姓,他们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张子龙点了点头:“有意思。” …… 翌日吃过早饭,三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西门,一路向荒芜的戈壁深处赶去。 张子龙骑在马上极目所望,映入眼底的尽是无边无际的不毛之地,漫天黄沙被狂风裹挟,汇聚成一条条接天连地的褐色帷幕。 少年带上兜帽罩住面容,这里干燥的空气让人呼吸灼热。 三千人的队伍十分庞大,可是在这广袤的沙海中也就是沧海一粟。从高空看去,就像一只小舟航行在黄色的海洋之中。 随着太阳升空,沙漠中的温度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不论是普通士卒还是他们这些武林高手,一个个都是大汗淋漓。 不时有人一边咒骂这鬼天气一边取出水袋狂饮。 虽然环境是差了点,可是因为有当地士卒带路,所以队伍一路上不断变向避开流沙区域前进,途中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张子龙把兜帽拉的很低,默默的跟着队伍。 二百里戈壁,队伍却整整走了三天,这还是因为他们所乘的都是唐国最上等战马。 一面土黄色的城墙出现在天边,色泽与大漠一般无二,若不仔细看根本就无从辨别。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队伍前方的中年妇人拿出地图:“万窟镇,到了这就离恶炎窟不远了,咱们进城。” 继续前进,走在队伍中间的张子龙却隐隐有些觉得不对劲。 无论再怎么荒凉,这里最起码也是座城池,为何半天不见一人进出? “杀啊~~” 突然的喊杀声自队伍北侧沙丘后传来,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利箭破空而至,完全没有防备的士卒顿时大片大片地掉落马下。 更可怕的是此时为了赶路队伍拉得很长,如此松散的队形根本无法有效地进行反击。 现在应该暂避锋芒重整起鼓,可六扇门的那位孙姓领队显然不这么想,她仗着自己先天境界的手段,直接带人杀向了沙丘后。 不少武林人士也跟着冲锋,而金吾卫的普通士卒顿时群龙无首乱成一团,不知如何行动。 要知道成建制的三千骑兵,威力更是在这些江湖高手之上。 翟元冷笑一声:“让六扇门缉凶拿贼可以,让他们带兵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王守山皱眉:“小师弟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上去帮忙?” 张子龙瞬间分析出利弊:“翟大哥,你后我前咱们先收拢军队,决不能让他们炸营。” “好嘞!”翟元本来就是行伍出身,以他的武功级别还定然不低,闻言应了一声,策马向后跑去。 张子龙也策马前行:“跟在我后面,但凡临阵骚乱者杀无赦。” “轰隆隆~” 沙丘后传来阵阵轰鸣,看来那边激战正酣,射向这边的箭矢都少了许多,回过神的士卒迅速汇聚在一起。 “孙瑛,上次害我们死伤惨重,这次你还敢来,自寻死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声震慑天地,接着就是不断响起的阵阵音爆。 “汪子真你疯了不成,居然敢袭击官军?” “怕个球,只要把你们都杀了,全推到魔物身上,自然没老子什么事。” 绚烂的光芒自沙丘后时隐时现,仿佛整片天地都要崩塌一般。 张子龙收拢了一千余金吾卫,没有第一时间选择上前支援,反而率队策马向后方跑去:“现在过去就是送死,跟我来!” 群龙无首的士卒只能跟上。 与翟元兵合一处,两千余骑策马迂回到沙丘另一侧。 张子龙瞳孔紧缩,对手是五百多蒙面大汉,正在跟自家高手们缠斗在一起。武功虽弱但配合默契,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沙丘顶部还有一队手持弓箭的敌人,大概有三百多人,正居高临下放着冷箭。 而与中年妇人战在一处的是个体型足有丈许的魁梧大汉,络腮胡,四十岁左右,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手持一柄跟门板差不多的重剑。 翟元皱眉:“蠢货,这让咱们怎么冲锋。” 骑兵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场面,敌我双方犬牙交错在一起。 “你带骑兵去解决弓箭手。擒贼先擒王,我去助孙大人一臂之力。”张子龙一扯缰绳,笔直冲向战局的正中心。 翟元对他的本事十分了解,闻言也不劝阻,呼喝着引兵杀向放冷箭的敌人。 两千骑兵对阵三百弓箭手?近一个冲锋就解决了战斗。 而少年这边战马速度飞快,交手双方因为有先天气场的存在,身旁也并没有多少人。 背水一战! 灼若如火烧云般的气雾进入肺腑,少年咬紧牙关飞身而至。 大森罗拳! 震九州! 撼天倒! 张子龙出手即是全力,络腮胡大汉被打的口喷鲜血倒飞昏迷。 中年妇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少年,光看刚才的威势已经不输于吴技,可是他却如此年轻…… 当金吾卫押着数百俘虏进入万窟镇时,发现这里同寻常城镇一样,大家该干嘛干嘛,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关心。 “这是怎么回事?” 翟元解释:“所以说这片戈壁是真正的无法之地,根本没有任何律法道德,对自己以外人的生死更是漠不关心。” 在花了高价包了几间客栈后,张子龙拎着一只烧鸡来到了关押络腮胡大汉的地方,守门的金吾卫二话没说直接放行。 “你叫汪子真?为何要截杀我们?” 络腮大汉浑身鲜血淋漓,肩胛处被铁钩刺穿,闻言冷笑:“姓孙的那娘们上次阴了老子,直接害的我三百弟兄被那魔物给吃了,此仇不报我汪子真誓不为人。” “哦?”张子龙盘膝坐在汉子对面,把手中的烧鸡递给他:“你见过那头魔物?能不能给我说说。” 他早就发现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就凭唐国的实力,怎么可能连续两次损兵折将?甚至连身居六扇门高位的那位朱雀大人都折戟沉沙。 牺牲了这么多,却只知道那头魔物浑身环绕火焰? 还有! 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那为什么还要带三千金吾卫同行?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可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人。 西关口六扇门千户孙瑛,她说谎了! 汪子真呲牙咧嘴的接过烧鸡咬了一口:“你们都是一伙的,老子凭什么告诉你?我巴不得你们全都被那魔物吃掉。” 少年耸了耸肩:“别瞎说,我跟那女人可不熟。”说着话锋一转:“听说这里是唐国的流放之地,你是犯了什么事?” 汪子真没好气的翻了翻眼:“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算是闲谈吧。其实我现在有一份天大的功劳在手上,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络腮胡汉子浑身一僵:“当真?” “你现在都这样了,我还有必要骗你么?不过接下来我问什么你都要老实交代,不能有丝毫隐瞒。” 汪子真想了半天点了点头:“行,老子就信你一回!” …… 当少年走出房间的时候,眼中忽明忽暗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孙大人,您这是可是在玩火啊。不过张某应该谢谢你,等救出朱雀大人,这份功劳应该能让我直接步入六扇门高层了吧。” 第十五章 恶炎窟 当天夜里又发生了一次袭击,包括汪子真在内所有的俘虏都被人劫走。 而从留下的尸体来看动手的应该是万窟镇本地人。毕竟汪子真在这里称霸已久,势力早已经根深蒂固,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孙瑛气得暴跳如雷,派出金吾卫想要搜城,可她忘了这里不是西关口而是无法无天的万窟镇。 根本就没人买他们的帐,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众人出城开赴恶炎窟。 此处名为万窟镇,其实距离恶炎窟只有五十里远。而据当地人说,恶炎窟只是这里无数洞窟的一个,并且地势复杂十分容易失去方向。 骑兵速度飞快,正午时已经赶到了地方。 “这还真是……”张子龙感慨着。 在他面前,是由无数巨大珊瑚状岩体形成的山脉,大大小小的孔洞密密麻麻遍布其上。 万窟?百万窟都不止! 队伍前方的孙瑛面露难色:“没想到这里的地形居然如此复杂,有没有人知道恶炎窟的所在?” 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进入戈壁,怎么可能会知道! 张子龙眯着眼建议:“孙大人,我们有两千多人,完全可以分为三人一队进行搜索。发现后不要轻举妄动,先以哨箭为号,所有人都集齐之后再想办法救援。” 中年妇人眼中一亮:“这个办法不错,就这么办!” 少年心底冷笑“当然好了,你不就准备这么办的么?想要把时间拖到晚上,然后方便魔兽进食。” 挥手叫来翟元,张子龙与他耳语一番,刚开始青年满脸惊骇,后来越听眼神越亮。 王守山皱眉:“小师弟,你们在说什么?” 张子龙没有回答,反而面色肃穆道:“对了大师兄,有件事要拜托你。师父给我手写的秘术精要我不小心落在了客栈,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 王守山大惊失色:“小师弟,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如此粗心大意。”说完跳上马背就往回赶:“我现在就回去。” 此时包括金吾卫在内,都结成三人一组向山脉内部开始探寻。 依然站在原地的张子龙与翟元对视一眼,后者满脸兴奋:“你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 “那我去了。”翟元狂喜地策马狂奔,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戈壁上,而方向却并不是万窟镇。 “好了,剩下的就是去把那位朱雀大人给救出来了。”张子龙抬腿直奔山脉深处:“唯一的变数就是朱雀已经死了,堂堂的先天境高手,你可要撑住啊。” …… 昨日客栈屋内。 “孙瑛骗我说只要剿灭了魔物就是一份天大功劳,到时候就能特设我的罪行,还信誓旦旦的说那头魔物并不难对付。可等老子带着弟兄到了那处洞窟,遇见的怪物跟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具体说说。” “外表看上去很像一头牛,犄角很长,长着跟龙一样的尾巴,四肢非常粗壮全身布满黑红色的鳞片。这魔物他娘的跟小山峰一样,当时最少二十丈高,最后一次见它居然已经有三十丈高了。” “哦?那魔物还会长大?” “当然会长大!孙瑛那婊子就是骗我的人过去给魔物当食物吃的,每吃一个人它都会长大一些,视修为而定。” “你一共见过几次?” “死了那么多弟兄老子当然要报仇。后来我就派人日夜看守那个洞窟,第二次就是孙瑛亲自带队来的那次,我亲眼看到那魔物吃了所有人,除了那婊子。” “最后一次应该就是一个月前了。那阵仗真是大,天都快被他们打碎了,六扇门副都统果然是名不虚传。” “后来呢?” “可是那朱雀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不好使,本来占尽了上风,可她带来许多驭物境的捕快,那可是魔物的天然补品!吃了人后那怪物更厉害了,朱雀最后使出一招不知名的秘术把自己封锁在一个火球中,魔物似乎也非常忌惮,最后带进了洞窟。” “当时没死?” “当时肯定是没死!不过现在可不好说了,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知道了,我可以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 拿出根据汪子真口述画出的地图,张子龙打量了下附近地形,弯弯绕绕直奔西北方向。 恶炎窟底部热浪滚滚,火球中的女子睁开眼:“再这么耗下去真就没有一丝生路了!” 原本打算用秘术镇住魔物脱身,不料它居然带着自己来到了老巢,而且铁了心跟自己耗下去。一个月来,就在下面的岩浆中看守不曾出去片刻。 根据这段日子的观察,这头魔物应该是白天睡觉,只会时不时的露头观察一下自己。 而晚上则在岩浆中翻来覆去十分亢奋。 “可是要怎么逃出去?”女子隔着火球看向外面。 这里并没有向上的通路,唯一的出口就在自己头顶,百丈方圆的巨大洞口看起来就跟碗口一般,最少也有三百丈的高度,如果是全盛时期应该可以,不过现在…… 黑裙女子腹部有一摊血迹,因为黑色长裙所以很难看的出来。这是与魔物搏斗的时候被其牛角所伤,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身下岩浆又一次开始翻涌,硕大的头颅浮出来看了火球一眼,又再次沉了下去。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黑衣女子十指交错做了个玄奥的手印:“心火咒,开!” 包围在身边的明亮火团开始消散,朱雀手持宝剑准备施展轻功先到洞窟边的陆地上再说。 “哞哦~” 一声怪叫震得洞窟瑟瑟发抖,下方岩浆掀起了滔天巨浪,牛身龙尾的怪物张开巨嘴向女子咬来,眼中甚至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呛啷~”一声利刃出鞘,朱雀脸色难看:“你这孽畜倒是狡猾。” 剑长三尺,通体散发出瑰丽的红芒,它一出鞘整个洞内的热力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落凤! 举剑下挥,神鸟啼鸣,灼热的剑气汇聚成一只凤凰自上而下的扑击而去。 “轰~” 魔物被其正面轰中落入岩浆,女子借助反震之力后跃至洞窟边的漆黑岩石。 “跑!” 朱雀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利箭般向上方洞口射去,她深知这魔兽与自己功法相同,所以杀伤极为有限。 十丈…… 二十丈…… 上升的势头顿住,黑裙女子一剑插入墙壁,运转真气再次腾空! 三十丈…… 一声怒吼,落入岩浆的魔物只是翻了个身,摇了摇头再次冲来。庞大的身躯在岩浆上如履平地,一个纵身就来到女子头顶,张开恐怖的巨嘴向下咬来。 朱雀目光中闪过一丝绝望,魔物的身形遮天蔽日完全挡住了向上的所有去路,逃生的机会瞬间被掐断。 黑裙女子周围天地之力开始迅速震荡,无数火苗般的红光充斥其中:“既然如此,那咱们今天就分个生……” “我~~~~草~~~~怎~~~~么~~~~这~~~~么~~~~高~~~~” 就在女子准备拼命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喊声从上面传来,初听时还很遥远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援兵?! 朱雀来不及多想,双脚猛地踩在墙壁上借力,身形如流星一般向下坠落。 半空中的魔物疑惑的转回头,入目所及的是铺天盖地的拳罡。 八极·森罗万象!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这些拳罡并非真气幻化,也不是战意转换,而是少年习得了八极拳精髓,以蛮横的力道压缩空气而成。 魔物巨大的身躯在空中被打的东倒西歪,痛苦的嘶吼声响彻整个洞窟。 而张子龙疾速坠落的身形趁此反震之力为之一缓。 朱雀落地后立刻来到窟边,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 “轰通~”魔物落入岩浆掀起了数十丈高的金汁热浪,淹没了其中那个灰色身影。 朱雀脸色大变。这些岩浆的温度极高,就算是自己也不能保证在其中完好无损,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张子龙刚开始大惊失色,可是马上就发现面前的岩浆在他周身一尺处就被看不见的力量弹开了。 “这佛愿还真是宝贝,十坛酒不亏!” 岩浆散尽,少年与黑裙女子面面相觑。 “是你?” “果然是你!” 少年在滨海城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黑裙女子的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朱雀大人: “朱雀大人快过来,此地是它的主场咱们先逃出去再说。” 岩浆翻滚高高鼓起,显然那魔物又要出来了。 黑裙女子几个起落,踩着礁石来到少年身边:“你有办法上去?” 张子龙双膝微蹲:“简单,抓紧我。” 朱雀迟疑了一瞬,然后直接揽住少年脖颈。 “走了!!!” 张子龙助跑几步蹲在地上,然后大喝一声双腿猛地发力,无数岩石化为齑粉,磅礴的气浪把岩浆湖面吹出一个大洞。 两人如炮弹一般急速上升,直到三十丈高速度才开始变慢。 身下! 魔物再次冲出岩浆,庞大的身躯冲天而起迅速追来。 刚才瞬间的速度是在太快,导致朱雀脸色有些发白:“现在怎么办?” “抓紧了!”张子龙凌空扭转身形挥出一拳“轰隆~”拳罡击中洞壁一侧,岩石四散激射,少年身形借力向另一侧的洞壁冲去。 而这个动作刚巧避开了魔物巨嘴的咬合,后者不甘心的向下落去。 在空中调整好身形,少年双脚踏在垂直的墙壁上直没脚踝,然后不等下落张子龙就迈开脚步斜向上冲。 “轰轰轰轰~~~” 每一脚踩下都是碎石横飞,少年就这么螺旋上升如履平地。 速度太快又太颠簸,一向沉稳的朱雀失声尖叫:“啊啊啊啊~~~” 跑到一百丈高的时候,身下又一次传来魔物的怒吼,接着就是庞大的身躯由小变大,口中的腥臭甚至吹的二人衣衫猎猎作响。 “千万抓住了!” 张子龙大喝一声停住脚步,就这么在垂直的峭壁上蹲了下来,下一刻身形如炮弹一般射向对面。 “轰隆~” 魔物一口咬在空处,整个洞窟为之一震,房子大小的落石四处激射。 张子龙踏着碎石连连借力,最后落在对面岩壁上。 朱雀抽空向后一看,连忙大叫:“快走,它追上来了!” 牛形魔物四肢深陷崖壁稳住身形,学着少年的样子旋转追来。一时间轰鸣声不断,到处都是碎石激射,洞窟有些不堪重负的开始坍塌。 如果现在掉下去……必死无疑。 “抓紧!!” 张子龙一拳轰入岩壁,然后猛地发力身形向上升起三丈,脚下猛登再次上升五丈。 少年像壁虎一般爬在墙上垂直前进,下方是凶狠的魔物与崩碎的洞窟。 朱雀的身体不断被掀起跌下,只能死死抱住少年脖颈。同时心中也在骇然,对方这幅体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吧? 距离洞口越来越近,一百丈……九十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已经可以感受到戈壁上那灼热的风浪。 朱雀惊呼:“快躲开!!” 最后关头,魔物追上了二人,张开大嘴向这边咬来。 张子龙脚下一踩,身形划过一道弧线来到洞窟中间。 朱雀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这个高度,这种情况,功亏一篑…… “轰隆~” 魔物撞在洞壁上发出巨响,可张子龙却已经站在它背上:“最后一程辛苦你送送我们!” 说完反手抽出横挂在后腰的九龙剑。 “呛~” 嗯?手中的长剑传来亢奋的震鸣,要知道自从离开南疆这种情况可从来没发生过。 来不及细想,少年握着九龙剑向下刺去。 “噗~~” 据说堪比金铁的鳞片在长剑面前不堪一击,如岩浆般的热血汹涌而出。 朱雀眼角只看到一抹如星辰般的绚丽白芒,然后便是魔物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再后来就是磅礴的气压。 炽热的阳光,逼人的热浪,奇形怪状的山脉,荒芜苍凉的茫茫戈壁。 大起大落来的如此之快,让朱雀眼中都有些泛红:“终于出来了!” 张子龙却疑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九龙剑。 一脚踩下,魔物嘶吼着落入洞窟。 少年背着女子,身形如大鹏展翅般横跨长空来到洞边,丝毫不敢迟疑停留,脚下发力背着黑裙女子纵跃在地势复杂的岩石上,没过一会就消失不见。 第十六章 斗兽 “嘶~~” 一处不起眼的高地石窟内,朱雀撕开腹部伤口的衣服,把褐色的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最后用束带包扎好。 张子龙背对洞内居高临下坐在崖边,天上的云朵变得一片火红,荒芜的沙漠也在夕阳的照耀下变了模样,天和地仿佛在此时融为了一体。 朱雀走到少年身后,目光凝视着远方:“本官记得你叫无心,为什么会出现在恶炎窟?” 张子龙从怀中取出那块六扇门征召八极门的令牌:“我现在是八极门弟子,应招前来。” 黑裙女子接过令牌辨明真伪后还给少年:“你一个佛门行者,什么时候变成八极门弟子了?” “世事无常,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朱雀皱起眉头:“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对少年的印象奇差,一个佛门中人居然会跟凝香馆那种烟花之地有所牵连,本身就是一件荒唐的事。 张子龙坦言:“我想加入六扇门!” “哦?”朱雀闻言有些诧异:“为什么?” 说完黑裙女子运起秘术,双目瞳孔无声无息泛起了夕阳一般的瑰丽红芒。 张子龙并无所觉,语气依旧十分真诚: “当然是名扬天下振兴我密宗佛门,也是为自己博个前途,毕竟……” 朱雀面无表情的打断:“你在说谎!” 在她眼中看来,少年说话时有淡淡的黑色气雾浮现,这正是说谎的征兆。 “咦?”少年回头与红色眸子四目相对:“有趣,有趣!”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统称为六扇门,我们主掌缉拿刑侦,虽然看不透人心可也有秘法可以辨别真伪。”说完看着少年一字一顿:“你,在,说,谎!”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张子龙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这还真是赖皮。常言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合着在你们六扇门面前都不管用了是么?” 朱雀不露声色的拉开距离:“没你想的那么邪乎,这秘法修习条件十分苛刻,整个六扇门也没有几个人掌握,要说只能算你运气太差了。” 少年笑够了,深深呼吸数次平稳心境: “朱雀大人,您贵为六扇门副都统,朝廷从二品大员,我救了你的命应该是大功一件吧?你的顶头上司可是说了,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出你,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张子龙说话间已经站起了身,双臂环胸看着女子。 朱雀面色冷峻寸步不让:“六扇门乃国之利器,不会收你这种图谋不轨之人。” 少年叹了口气:“我加入六扇门只为了得到皇室宝库中的引魂灯,不会做任何对唐国不利的事。” 黑裙女子闻言更加戒备,甚至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引魂灯乃唐国四大神灯,居然敢打它的主意,你胃口倒是不小。” 张子龙耸了耸肩: “朱雀大人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要引魂灯是为了救人,事后一定原封不动的换给唐国。另外我也没有动歪心思,只想要建立功勋请求封赏,不然也不会不远千里来此相救。” “是真话!”朱雀有些诧异,手也从剑柄上挪开。 少年看了看天色又开口:“如果朱雀大人觉得我诚意不够,另外还有一份大礼送上。” “什么?” “当然是幕后主使了!” …… 孙瑛看了眼天边的余晖,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容。这次的贡品足够囚牛更上一层楼,而自己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经过大半天的搜索,金吾卫与各派高手已经深入山脉腹地,现在就算想退也已经晚了。 “嗖!!!” 一声刺耳的哨箭升空,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孙瑛皱眉:“还真让人发现了?”随后又无所谓的笑了:“连朱雀都挡不住囚牛,就凭这里的杂碎就更不可能了。” 妇人还是有些惋惜,本来是想把吴冲那老头骗过来,毕竟先天高手对囚牛来说最是大补,并且那么大年纪听说身体也不好,实在是可惜了…… 孙瑛边想边向哨箭处赶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恶炎窟巨大的洞口围满了人,燃烧的火把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仿佛山脉中燃起了一团篝火。 “这里根本就没有路,朱雀大人应该早就死了。” “这洞窟实在太深了,什么也看不见。” “那魔物不会就在这洞里吧?” “嘶~应该不会吧,住在这里面那魔物该有多大?” …… 人群中议论纷纷,孙瑛作为主事之人却没往上凑,反而是躲在最外围的山体阴影处,目光冰冷的打量着这些将死之人。 “所有人听着,立刻远离洞口。” 就在此时头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所有人抬头看去。 面色冷峻的黑裙女子一手拎着宝剑,一手举着金色令牌:“本官是六扇门副都统朱雀!”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朱雀大人,是朱雀大人。”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救出黑裙女子,不管是不是自己出手,只要她活着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黑裙女子板着脸再次呵斥:“所有人马上离开洞口,孙瑛何在?” “她怎么会没死?这下糟了!” 隐藏在黑暗中的中年妇人眉头紧锁,脚步后退隐没进地形复杂的山脉中。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逃出来的,可今夜必定会被囚牛所杀。可是唐国已经不能待了,必须立刻回西关口收拾东西出海避祸。” 她本身就是六扇门千户,自然知道上面要是认真追查,自己必然逃不了干系。 另一边,所有人都远远离开恶炎窟洞口。 朱雀隐隐感觉到脚下的轰鸣,深吸口气大声下令:“金吾卫立刻撤出山脉,江湖上的朋友到我这里来。” 脚下地面开始颤抖,金吾卫领命向山脉外撤离。各派高手也施展轻身之术登上了黑裙女子所在的岩体。 颤抖在加剧,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的盯着洞口。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轰隆~” 一团庞大的红光如火山喷发一样冲出洞口。 “哞哦~~~” 一声怪异的吼声响彻天地,不少人都承受不住这刺耳的叫声,纷纷用双手捂住耳朵。 “轰~” 如小山峰一般的身躯落在地面,掀起的气浪让正在撤离的金吾卫一阵人仰马翻。 各派高手纷纷调动真气抵御,可面对魔物庞大的身躯,很多人手心都冒出了汗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是谁叫出了众人的心声。 三十丈的身高堪比雄伟城墙,长约七十丈就像山脉的脊梁,牛身龙尾带着鬃毛,长长的牛角斜指上天,整个身躯覆盖着汹涌燃烧的火焰。 人在它面前卑微的像只蚂蚁。 他们的样子跟少年第一次见到岐蛇一样,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识。 囚牛一落地,摇了摇脑袋环顾了四周,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黑裙女子身上,一声怪叫低头向这边冲来。 大地破碎岩体崩塌,声势之大就像末日即将到来。 “呛啷~” 朱雀抽出手中宝剑:“不想死的就给我杀了这怪物!记住,就算自断筋脉也不能让它吃了。” 落凤! 瑰丽的长剑上迸发出漫天剑气,幻化成一只神鸟迎头撞向囚牛。 “轰隆~” 后者身形被打的一歪,擦着众人冲入镂空的山脉,一时间尘烟四起天塌地陷。 “杀,杀啊~~~~” 见真气攻击并非全然无用,所有人都怒吼着发动了攻击。在场都是化形境高手,全力催动下真气缤纷浩瀚入海,甚至压过了天上的星河。 …… 孙瑛施展轻身之术,一路逃到了他们藏马的山凹,可里面空空如也连一匹马也没有,中年妇人傻眼了。 “婊子,你果然来了。” 上方传来一声大喝,妇人抬头看去满脸的惊恐:“汪子真,你怎么会在这里?” 络腮胡汉子闻言哈哈大笑:“都出来吧!” 围着山凹火把丛生,四百多汉子牢牢围住妇人。 长相阴郁的青年从汪子真身后走出,抱拳对妇人行了一礼:“晚辈翟元,见过孙大人。” 虽是行礼可他的目光中却没有一丝敬意,有的只有嘲弄与狼看见羊一般的兴奋。 堂堂六扇门千户居然豢养魔物,甚至不惜手下人的性命,最后连朱雀这个六扇门副都统都被其谋害。如此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而只要抓住了她就是一份滔天的功劳。 “是你?”想起三招制服汪子真的少年,孙瑛脸色大变的看向汪子真:“是那个无心放你出来的?” “他只是帮我送了个信,然后暗中支开金吾卫而已。”汪子真冷笑一声纵身而下:“臭婊子,还不束手就擒。” …… “轰轰轰~~” “正面交给朱雀大人!” “啊~~” “废物,不是说了不要跟魔物正面对抗么?” 一群武林高手围着庞大的魔物发动攻击,虽然把后者打的鳞片纷飞,可自己也有了伤亡。 黑裙女子又出一剑逼开魔物,皱着眉向上方某处看了一眼。 战局上方一块凸起的岩体上。 “靠吃人提高力量,这怎么有点像丝羽织呢?”张子龙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战局,手中的九龙剑颤鸣到了极致,以至于空气都发出了“嗡嗡~”声。 “呛~” 抽出两指宽的狭长宝剑,少年发现剑身上雕刻的九条金龙中,有一条格外的明亮。 看看宝剑又看看底下的魔物:“你是想要我杀了它?” 嗡鸣声更甚。 “既然如此,那就杀!” 张子龙长啸一声:“都滚开!” 刚才观战的时候就发现,这头魔物的防御其实并不强,攻击手段也比较单一,并不算多难对付。 麻烦就是人太多了,虽然都是化形境的高手,可在这里就是累赘。 因为魔物所受的伤不论多么严重,只要被它吃下一人伤势就能恢复大半。 少年的喝声在山谷中回荡,围攻的人闻言都看向黑裙女子。 “撤~”再次逼开魔物,朱雀二话不说飞身后退,众人连忙跟上。 张子龙纵身跃下岩体,双手握九龙剑于身侧,如彗星一般轰向魔物。 “噗~” 能挡住一群化形境攻击的鳞甲在九龙剑面前不堪一击,四尺剑锋全部没入魔物身体,火焰般的血液飚射而出。 而环绕在魔物周身的炽热烈焰,对那身破败僧袍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虽然一剑功成,可这点伤口对它庞大的身躯来说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给~~我~~死~~” 张子龙立于魔物肩膀,双手拖着长剑向前直冲,所过之处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 “哞哦~~~” 魔物扬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肉眼可见的音波肆虐在天地间。 可少年丝毫不为所动,从肩膀一路到背脊,整整三十丈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火苗般的血液如下雨一般不断涌出洒落地面。 又是一声吼叫,魔物巨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然后背部朝下狠狠砸落。 它想直接压死少年。 张子龙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智力连野兽都不如,比月神墓中的岐蛇也好不到哪去。” 九龙剑还在挥砍,一团团鲜血溅落。 距离地面还有二十丈时,少年脚下用力一踏,身形腾空以更快的速度激射到地面。 双膝微蹲卸力,双脚在坚硬的岩石上犁出两道鸿沟。 而此时魔物还在空中。 站起身还剑入鞘,张子龙长吸一口气,舒展全身摆了个拳架。 撼天倒! 侧身顶肩,恐怖的力道从脚至腰,最后汇聚在肩膀上。少年一身充沛的气血之力丝毫不亚于真气加持,方圆二十丈的大地不堪重负化为齑粉。 “咚~~~” 少年硬抗千百倍于自己的巨大魔物,发出洪钟大鼓般的巨大轰鸣,狂暴的劲风掀起了无数石块。 朱雀眯起双眼,黑裙被吹得猎猎作响。 “嘭~”一声嘶吼,魔物庞大的身躯居然就此被轰飞,连着撞碎三座山体方才停住,水桶粗的血柱从口中不断涌出。 可它翻个身又站了起来,怒吼着又一次发动冲锋。 远处朱雀皱起眉头:“单凭他自己不行!” “朱雀大人,那咱们现在上去帮忙?” 轻轻摇了摇头,黑裙女子继续道:“想要诛杀此魔物就不能死一人,你们这些人还是不要过去了,本官自己上就行!”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想他们在江湖上也算有名有号的人物,没想在这里居然成了累赘。 一个持剑青年满脸震惊的指着战场:“朱雀大人,你看!” 法相天地!!! 第十七章 何为武举? 九龙剑虽然能轻易刺穿魔物防御,可刃长不过四尺,相比于对方那庞大的身躯不管怎么砍都是皮外伤。 而自己拳头还是不够重,根本无法把劲力渗透到对方肺腑。 既然如此! “咚!” 张子龙双拳对撞于胸前,凝若实质的红色杀气冲天而起。 法相天地! 杀气由虚转实,在少年身后化为一个十丈高的血色和尚。 面相庄严俊美温文尔雅,双耳垂肩尽显福态,身穿布满经文的长袍袈裟,手捏莲花法印。 样貌与神龛上供奉的地藏王菩萨如出一辙。可毕竟是由杀气凝聚,观者无不觉得心底发凉,哪有一点慈悲之意? “来了!” 张子龙大喝一声正面冲向魔物,身后法相紧随其后。 “喝~” 平平无奇的一拳,只是速度实在是快的惊人。 大森罗拳!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在漫天血色拳罡中,魔物高大的身躯被打得东倒西歪,四蹄也是连连后退。 抢占先机后,张子龙双膝微蹲蓄力,下一刻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倾泻而出。 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全部化为最锋利的矛。 全力催动的八极拳攻势如火,所爆发出的力道更是山呼海啸。 魔物的痛呼演变成哀嚎。 “轰~” 血佛化身躬身一记肩撞,魔物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后仰,中门大开失去平衡。 “噗~” 下一刻血佛腰身宁转一拳打入魔物眼中,各色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轰!” 收拳的同时又是一记肘击撞在前凸的牛脸上。 “轰隆~” 魔物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张子龙也是满头汗水,血佛最终也支撑不住,一阵狂风拂过化为漫天红芒。 自藏王经中领悟的这招秘术,结合霸王枪能驭使无形杀气的能力,最终习得了这招法相天地,威力惊人的同时对肉体神魂也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半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是极限了。 “呛~” 少年换了一口气反手抽出九龙剑,纵身攀登几次借力就跃到了魔物头顶。 “噗~~” 长剑下刺直没眉心,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蓦然响起,张子龙双手握住剑柄一拧,魔物的叫声戛然而止,巨大牛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 “嗯?”张子龙想要收剑却发现九龙剑拔不出来。 下一刻雪白的剑身变得通红,魔物庞大的身躯居然化为千百丈高的火焰冲天而起。 火柱把整片山脉照的亮如白昼,所有人都痴痴的望着这神奇的一幕。 实在是太过耀眼,就连朱雀也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而她身后的一众武林高手都纷纷运起真气相抗。 张子龙位于火柱中心,可因为身上穿着那件破旧僧衣,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面前的九龙剑如一根烧红的铁条,魔物身上最精纯的火力纷纷涌入其中消失不见。 火柱整整烧了一个时辰后方才变弱停歇,九龙剑也恢复如初,只是剑身上雕刻的九条金龙有些变化。 其中一条变为了赤红色,狭长龙身变得强壮,看模样也与刚才那头魔物有七分相像。 “呛!” 张子龙压住心头疑惑还剑入鞘,背对一轮皓月走向众人:“朱雀大人,我说到做到。” 月光中的短发少年身姿笔挺,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 五日后,西关口六扇门衙门。 各个门派的援军都已散去,王守山与翟元也在前天返回扬州府复命。 秋高气爽,张子龙仰躺在屋檐上,手捧藏王经读的津津有味。 朱雀抱着双臂来到院中:“你许给汪子真的条件本官可以向上禀告,但是能不能赦免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张子龙无所谓的翻了页经书:“无所谓,当初要不是我搭救他早就死在孙瑛手中,算起来他还欠我一条命呢。” 朱雀皱起眉头:“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许诺他?” “给他们些盼头做起事来才更卖力。”张子龙合上藏王经:“那个孙瑛跟那头魔物到底是什么关系?” 黑裙女子冷哼一声: “据她所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跌落恶炎窟,机缘巧合下与那魔物缔结了共生关系。凭借这个她才得以踏入先天境界,为了更进一步就想要用高手的性命喂养魔物增强功力。” 张子龙唏嘘不已:“还真是丧心病狂,为了突破境界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对了,那她说没说这魔物叫什么名字?” “囚牛。” 少年念叨几遍,这才跳下屋顶来到女子近前:“我的事朱雀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功夫不错,本官应下了!”黑裙女子面无表情:“并且再过几个月刚好有机会让你正大光明的拿到引魂灯,前提是,只要你自己真有本事。” “哦,还有这种好事?”张子龙眼中精光乍现:“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黑裙女子跳下屋檐:“立刻就走!” “得嘞!” …… 长安府今日中门大开,因为他们要接待两支很有分量的使团。淮国与蒙国这两个明州三大国之一的强国,居然在今天同日来访。 原本就繁华的长安城街道上,此时更是人山人海,大家摩肩擦踵的翘首以盼。 自游马国投降后,蒙国统一了整片北方草原,并趁着淮国变法内乱的机会,一举南下攻克了青,燕两州。 明州三足鼎立的局势由来已久,任何一国都不可能同时对抗另外两家的联手。所以蒙国与淮国正式宣战后,立刻就组织使团前来争取唐国的支持。 身穿金色华美长袍的赵一年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中:“青山,这大唐还真是国力强盛,你有把握说服他们出兵共同抗蒙么?” 月白色儒袍,长相儒雅英俊的楚青山轻轻摇了摇头: “只能尽我所能了,淮国与唐国同尊儒术,立国之前也算分属农耕一族。而蒙国则是信奉武力的番外游牧蛮族,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对方不会不知道,依我看唐国朝廷就算不出兵相助也会居中调停,绝对不会坐山观虎斗任由蒙国壮大。” 说着叹了口气:“如果蒙国真的攻下了淮国,要兵有兵要钱有钱,试问天下还有谁能与之抗衡?唐国……绝不会如此糊涂。” 赵一年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你说咱们堂堂大淮国怎么会突然就支离破碎了?”说着耸耸肩自嘲一笑:“害的我想当个太平王爷都当不成。” 楚青山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繁华的闹事:“老师太过急躁了,重病才需猛药治,淮国还没落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就贸然用此虎狼之方,如此手段只能适得其反。” “哦?”赵一年闻言突然坐的笔直,满脸的兴致盎然:“青山你居然敢数落孔老夫子的不是了?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发小死在了广陵城下,所以怀恨在心?” 楚青山拿过竖在旁边的黑鞘长刀,一脸温文尔雅的笑意:“各有各的缘法,可能这就是他的江湖,我相信福州百姓会永远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他们遮风挡雨,虽死不悔。” 赵一年满脸八卦还要再问。 “八皇子,楚大人,咱们已经到驿馆了!”门外就已经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知道了!”赵一年应了一声,马车的门被打开,青年正了正身上的金色长袍钻出马车:“这一路辛苦秦将军了!” 黑袍银甲,束发金弓的秦雨寒面无表情的抱拳行礼:“这都是末将份内之事。” 赵一年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巍峨气派的驿站:“这就是唐国!” …… 九月初一,嘉陵江上碧波荡漾,来往商船络绎不绝。 张子龙横挎长剑懒散的趴在甲板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东面岸边隐隐可见的巍峨巨塔: “那应该就是凌烟阁吧,传说供奉了唐国开国以来的功勋之臣。” “你知道的挺多,不错,那就是我们唐国的凌烟阁,吾辈为官者梦寐以求的归宿,是我们大唐最高的荣誉。” 黑裙女子从船舱中走出,来到少年身边站定。 “最高荣誉?我想那些元勋也不是为了在凌烟阁占得一席席位吧?拯救苍生于战乱水火,保辖下百姓安居乐业,这些应该才是他们甘愿赴死的初衷!” 朱雀诧异的看着少年:“你说的那些都是因,只有做到了如此,才有资格进入凌烟阁享受百姓世代供奉。” “最开始的那批开国元勋,应该是为了拯救苍生不计回报。而后人都是为了进入凌烟阁这才待民以亲,两者能一样么?” 黑裙女子思索良久:“虽目的不同,可毕竟都是造福百姓,本官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少年眼神有些迷离:“可对我来说就很不同。” 久久无言。 “对了,你说能光明正大的拿到引魂灯,到底是什么办法?” “年节之时万国来朝,如果你能在宴会上力压群雄杨我大唐国威,陛下自然会龙颜大悦赐下封赏。到时候你当众提出要引魂灯,定然可以如愿以偿。” “皇家宴会?”张子龙眉头紧缩:“朱雀大人准备给在下提个什么官职,能有资格参加么?” 黑裙女子闻言目光古怪的看着他:“按你这次立下的功绩,就算本官竭力美言最多也就能封个从四品的官,而元节宫宴招待的都是各国使团与正二品以上的大员,就凭你根本没有资格参加。” 果然如此! 张子龙白了女子一眼:“然后呢?朱雀大人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有什么办法才对!” “不错!”朱雀点了点头:“满朝文武只有两个例外,那就是新科的文武状元。而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参加十月份的武举并取得魁首。” 少年面上露出笑意:“原来如此,既然还有这条路那就不麻烦朱雀大人了,我本就是外人这个六扇门还是不进为妙。” 黑裙女子满脸讥讽的看着他:“是么?那本官可提醒你我们唐国的武举与其他地方不同,你不加入六扇门就连参考的资格都没有。” “什么意思?” “科举文试可另所有人共考一张试卷,其中佼佼者自然可以脱引而出。可我们唐国尚武之风颇为浓厚,其中高手又何止千万?这要不设个门坎,打上一年也分不出胜负优劣。” “所以想要参加武举必须必须提前拿到名额,今年六扇门这边分到了四个名额,你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加入我们还有选择么?” 张子龙听得头都大了:“你们唐国还真是麻烦!既然如此就麻烦朱雀大人了,希望能看在在下救过您一命的份上,务必帮忙争取到名额。” “不可否认你很厉害,特别体魄之强健根本不像人类,但是……”朱雀满脸凝重:“事情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按照往年名额多的时候要先刨除副统领的名额,然后大家再公平竞争。” “而今年名额只刚刚够副都统的份,你想要参加就必须抢走其中一人的名额。” 张子龙眯起眼:“有点意思,看朱雀大人的功夫可以硬撼魔物而不败,想必其他大人也都不弱咯?”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如果单轮武功本官确实是更胜一筹,可并不代表他们就好对付了。” “这是何意?” “青龙,体格孱弱刚迈入先天,可此人心机很深以智谋见长。白虎,外表文静可却是我们之中下手最为狠毒的。玄武,这人有些奇怪,到现在本官还没看透。” 张子龙边听边用心记下,他一直信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旁边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朱雀,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妥了,枉我对你的一片痴心。” 张子龙眉头一皱回过身:“吕厚?” 二人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臃肿的青年,正是渭水河边因为一条烤鱼而结识的吕厚。 旁边黑裙女子眯起眼:“玄武,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厚哈哈一笑走上前,双手扶着甲板栏杆向凌烟阁远眺:“你离开长安后郭大人不放心,就派我一路暗中策应。” “哦?那我还真该谢谢你了!” 吕厚摆摆手面露苦笑:“没办法,等我带人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脱困了。”说着看向张子龙:“事情我都听那些江湖朋友说了,没想到无心老弟你好手段啊!血罗汉,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闯出了自己的名号。” “马马虎虎吧。”少年随口附和一声,上下打量着青年:“倒是吕兄你真是深藏不露,一路同行愣是没露出丝毫破绽。” 先天境的高手抬手投足都能引动天地之力变化,可同行扬州的那段时间,张子龙愣是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普通的江湖客,这本事可真不小。 吕厚挠头憨憨一笑:“没办法,谁叫我代号就是玄武,所练功法自然也是最擅隐匿藏形。倒是无心老弟,刚才听说你想参加武举?如果是玩玩就算了,可要是一心想要夺魁,哥哥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张子龙回头看眼面色如常的黑裙女子:“这是为何,还请吕大哥给我解惑。” “唐国的武举跟其他地方不同,每年都是固定的一千零二十四人,你以为堂堂六扇门为什么只分到四个名额?那是因为竞争实在太激烈了,皇家御林军、殿前军、金吾卫、六扇门、各地藩王、名门大派、武林名宿,所有人都在抢这一千出头的名额。” “可以说参加武举的每个人都是真正的高手,天地两榜上的名人更是随处可见,你要连赢六场才能晋升到十六强,而想夺取魁首就必须连胜整整十场。” 吕厚拍了拍少年肩膀:“无心老弟千万别以为很简单。这么说吧,我们六扇门四十年来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进入四强,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张子龙嘴里发苦,看来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第十八章 长安 天山,位于唐国北部边陲,距离御守府约七百多里,因山顶常年积雪皑皑而闻名。特别是夏天的时候,登一次山就能感受到春、夏、秋、冬,四季变幻。 清晨初升之际,站在山脚向上观看,雄伟的山峰直入云霄,仿佛是支撑天地间的巨柱。 李寻仙白衣胜雪腰悬宝剑,痴迷的看着这幅美景,眼中隐隐有雾气升腾。 “我李寻仙回来了!”一声长啸中气十足,震得花草树木抖动不休,无数小兽惊慌失措。 “师父,我回来了!”白衣剑客呢喃一句再也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抽出飞仙剑丢在空中,一脚踏上冲天而起。 御剑之术! 只见白衣剑客速度飞快如同一道闪电逆流而上,强劲的风压吹散了他的头发,可却掩盖不住双目中的火热。 太久了,离开宗门太久了,离开师父太久了! 剑光穿过一团团如同棉花般的云朵,最后眼前豁然开朗,雪白的山顶上是一片熠熠生辉的亭台楼阁。 天山剑宗山门。 李寻仙剑指一引,剑光变向飞入巍峨的殿宇中。 …… 长安城,唐国国都所在,坐落于田州郡北部,城墙雄伟高达百丈一眼望不见头,四面光御敌用的瓮城就有三十二座,占地十万亩人口直逼千万,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 而因为人口实在太多,为了方便起居城内光人工运河就开凿了两条,北通红河南达嘉陵江,不光满足了城内用水,还造就了不少美不胜收的城中水景。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驿馆里的淮国使团气氛压抑。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所有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轻拿轻放,以免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八皇子殿下,尽管他平日并不在意那些繁枝末节。 精致典雅的书房中,身穿金袍的赵一年来回踱步满脸都是怒气,楚青山坐在桌前,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他们已经来到这里三天,可别说唐国皇帝,就连有头有脸的各部官员都没见过一个,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与之相反的是蒙国使团,来到长安的第二天就被请入大明宫接见。 “青山,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赶紧想想办法啊。” 楚青山笑着放下书:“殿下您应该知道,现在咱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万事都要看对方脸色再着急也没用,静观其变吧。” “静观其变?”赵一年一屁股坐在少年对面,满脸的不可思议:“现在可不是静观其变的时候,唐国对咱们不理不睬却接见了蒙国使团,再这么放任不管的话恐怕……” “殿下稍安勿躁。”楚青山说着伸出白皙如同女子一样的手臂,取过茶壶倒了两杯,推了一杯到对方面前自己则端起一杯,不急不缓的用盖子拨了拨茶叶末,轻轻抿了一口。 见他如此淡定,金袍少年心里也有了底,举杯喝了口茶问:“别卖关子了青山,你看出什么了?” 楚青山嘴角轻轻勾起,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我且问你,我们与蒙国同时入城,为何唐国朝廷要区别对待?” 赵一年闻言苦笑:“本王就是不知道才着急啊!素闻唐国皇帝体弱多病,很多政事都是由皇后定夺。”说着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是这个皇后独揽大权却是个鼠目寸光之辈,看不懂当今局势?” 楚青山脸上的笑意僵住:“我的殿下啊!切莫小看唐国女人,据我所知唐国民风开放女子为官者比比皆是,能力也不输于男子。而皇后能把偌大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又岂是等闲之辈?” 金袍少年灿灿一笑:“我就开个玩笑,你说你说。” 楚青山深吸一口气:“依我看这事对我们来说非但不是坏消息,相反还是个好消息,殿下可知什么叫欲擒故纵?” 金袍青年闻言脸色稍缓:“细细说来。” 楚青山放下茶杯:“我猜对方此举就是为了让咱们自乱阵脚有所忌惮,谁不知道大淮国富甲天下?他们到时候正好可以狮子大开口。” 赵一年恍然大悟:“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豁然开朗,没想到自诩上邦的唐国居然会玩这一手。” 楚青山满脸唏嘘:“国家之间交涉就是如此,没有什么仁义道德,步步紧逼寸土不让。”说完叹息一声:“如今淮国这个局面,半数州郡都被人所夺,殿下还是想想能拿出多少筹码吧,依我看唐国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赵一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双拳紧紧攥住:“放心,无论如何本王都相信淮国一定能挺过来。” 楚青山点了点头,重新捧起书本看了起来。 酒神居! 是长安有名的酿酒作坊,据说是有独门古方,酿出来的酒以香气袭人而着称,有闻之即醉的美誉。 秦雨寒面无表情的来到柜台前:“老板,给我来两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个不高身材有些发福,闻言满脸笑容的介绍:“这位女侠,咱们这酒神居只有一种酒名曰‘百里香’这可是咱们长安城的特色名酒,要不您来坛尝尝?” 黑袍银甲的女子闻言点了点头:“行,那就给我来两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二十两的银锭放在桌上。 掌柜的见状满脸苦笑,搓着手道:“女侠,这银两它……不够啊!” 秦雨寒眉头轻簇:“这么贵?” 她护卫使团一路行来,唐国因国力昌盛百姓富足,所以物价也十分低廉,寻常酒馆最好的酒也不过五两银子一坛。 掌柜的和颜悦色的解释:“女侠明鉴,本店的‘百里香’全天下独此一份,酿酒所用的材料十分金贵,一坛酒光成本就要百两纹银。” 说完叹了口气:“我看女侠也是爱酒之人,这样吧,二百两银子两坛,就算咱们交个朋友。” 秦雨寒摇了摇头:“算了,我没带那么多银子。”说着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掌柜的挽留声:“女侠留步,这么好的酒错过了就是天大的遗憾,要不然就八十两银子,不过小店只能卖给您一坛尝尝鲜。” “不用了!”秦雨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转眼间就消失在门口的人流中。 国家正直危难之际,他的俸禄全部捐给了兵部充作军费,哪里还有多余银钱买八十两一坛的酒? 走在喧闹繁华的街道,秦雨寒一时间有些恍若隔世。 直到街角处,女子心中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悸动,连忙回身看向酒神居方向,可人山人海哪里还能看得真切。 一声叹息后,黑袍女子快步走向驿馆方向。 酒神居中。 张子龙眯着眼嗅了嗅鼻子:“老板,酒不错啊。” 掌柜的看少年一头短发,身上穿着连袖子都没有的破败长袍,脸上顿时有些不太好看,可是碍于对方全身布满银色伤疤与身后那柄长剑,只能赔笑道: “这位客官一看您就是爱酒之人,此酒名为‘百里香’是用上古秘方所酿,在咱们长安城名头那可是响当当的。”说着压低声音:“就连很多王公贵族喝了都赞不绝口,就是这价钱……” 还不等少年回话,吕厚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我说无心老弟你可真行,刚进城就到处乱转,迷路了怎么办?” 张子龙闻言朗声一笑:“六扇门那么大名头,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就行了,怎么可能会迷路?” 吕厚摇了摇头,拽着少年就向门外走去:“行了,朱雀已经先一步回去了,要不了多久郭大人可能就会接见你,咱们赶紧回去等着,他那人脾气可不太好。” 六扇门?! 那名掌柜闻言连忙在旁边挽留:“六扇门的官爷请留步,百里香卖别人都是二百两银子,官爷如果喜欢的话一百两银子一坛,怎么样?” 其实掌柜的并没有说谎,他这酒光成本就要一百两银子,可谁叫对方是六扇门呢,如果能与之交好对自己的生意定会大有裨益。 张子龙眼睛一亮挣开吕厚的手:“既然掌柜的这么热情……” “啪!”少年从怀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金珠拍在桌上。 “给我来一百坛,直接送到六扇门总部衙门。” 吕厚闻言目瞪口呆:“老弟,你要干什么?” 一百坛? 掌柜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拿起那粒金珠仔细打量片刻:“这位大人稍等。” 说完从旁边取过一张宣纸铺在桌面,又从柜台下取出盒红色印泥,拿着金珠沾上红印在宣纸上这么一捻。 雪白的宣纸上顿时出现一行清晰小字。 ‘唐朝通宝纹银一万两’ 小字后还有个米粒大小的精巧印章,方方正正,里面刻着的四个蝇头小字‘户部钱监’。 掌柜的哭的心都有了,本来想卖个人情,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阔绰,这笔买卖可亏大了。 吕厚在旁边苦笑不已:“我说老弟,虽然郭大人爱喝酒可你这面都没见过,就不怕万一犯了什么忌讳?” 张子龙眯着眼:“礼多人不怪,初来乍到的就算我请六扇门的弟兄们喝酒了。”说完转身就走:“老板,两个时辰内,六扇门总部衙门。” “是,大人!”掌柜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 …… 六扇门总部后堂,健硕中年满脸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算是平安回来了,那日你刚出长安我就心神不宁,随后立刻派玄武随行策应,没有事真是万幸万幸。” 黑裙女子面上有些不快:“郭大人,下官现在是六扇门副都统,您的下属,不用这么多礼。” 健硕中年闻言眼中闪过欣赏之色,面色随之一肃: “行,那咱们就公事公办,你呈上来的文书本官都看过了。铁剑力士汪子真当年的案子我也有所耳闻,闹事行凶杀了一个横行霸道的郡守公子,本来没多大事,可是那个倒霉鬼却与郡主有婚约,所以才会重判流放。”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已经没人关注他了,加上这次确实有些功劳,免刑也算合理。但是……”健硕中年话锋一转:“你如此力保一个外人在六扇门任职,这可跟唐国律法不符。” 六扇门总部乃唐国最机要的衙门之一,所有差役都是在各地连续考察三次均为优者才有资格调任。 唐国官吏是三年一考核,也就是说必须在地方上勤勤恳恳干满九年才有资格来长安总部衙门。 朱雀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这个无心的本事我在公文中也详细介绍过了,郭大人难道认为下官在夸大其词?” 魁梧汉子摆了摆手:“不是说我疑心你,而是这与法不合,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以后想要堵上就麻烦了。而且想要进咱们这扇门就必须要保证绝对可靠,你觉得一个身份成谜的人方便进来么?” “他一个佛门行者受佛法熏陶,必然不会有所歹心。而且毕竟也算救过卑职一命,这份人情还是要还的。” “嗯~~”魁梧中年沉吟片刻:“这样吧,由六扇门出一份推荐信,然后朱雀你自己去找那些说话管用的人,如何?” 黑裙女子先是皱眉,随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了。” “那你说给他提个什么官职合适?” 朱雀想了片刻:“大理寺少卿倒是还有个缺,也算是咱们六扇门的抬头衙门,算是自己人。” 健硕中年点头应下,心里却有些惊讶。 大理寺可不简单,不仅掌管国家所有重案要案的复审工作,还有审理长安城里官员罪犯的权利。而少卿虽然只有从四品官身,可在大理寺也只在大理寺卿王方之下。 最重要的是六扇门本身就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部分离出来的部门,一个大理寺少卿在这任职,那可就不能按照一般的捕快对待了。 看来朱雀很看重这个名叫无心的行者。 …… 黑裙女子拿了推荐文书直接告辞离开,刚出大门就看见站在墙根处的二人:“你们在这干什么?” 吕厚憨憨一笑:“好巧啊朱雀,没想到还没分开一会就在这里碰见了,可能这就是佛门所说的缘法吧。” 张子龙满脸无奈:“吕大哥说你们顶头上司很快就要见我,所以硬拉着我过来候着。” 朱雀看了眼吕厚又看了眼少年:“他骗你的,就你这点事还轮不到郭大人亲自接见。” 少年斜眼看着吕厚:“吕大哥,要不然今天咱们就借着六扇门这块宝地比划比划?” 体型臃肿的青年一咧嘴:“这不是想借你的面子跟朱雀妹妹多说两句话么?”说完拍了拍胸脯:“走,老哥带你去看看长安城的繁华之处。” “打住!”张子龙叫住他,从怀中取出黄姨给的那块令牌:“我来这还有一事,郭正平你们可认识?” 朱雀与吕厚面面相觑神色古怪,前者接过那块令牌打量了片刻:“自然是认识,不过这是什么令牌,怎么我都没有见过?” 张子龙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当然其中隐去了很多细节:“那位前辈让我拿着令牌来找郭正平,而你们二位又是副都统大人,那就帮我引荐一下吧。” 吕厚接过那块令牌顿时一愣:“这居然是五十年前的六扇门令牌。”再仔细辨认后更是惊讶:“并且是大都统的令牌。” 张子龙闻言一愣,难道那个老郭曾经还是六扇门大都统? 吕厚不敢怠慢,说了句“稍等!”人立刻飞奔进了大门。 朱雀盯着少年质问:“你不是说来唐国就是为了一盏引魂灯么?怎么又多出这么一档子事?” 张子龙单掌立于胸前:“阿弥陀佛,这是师门托付并非我自己的事,所以当初就没说。” 黑裙女子冷笑一声:“半真半假!无心,你难道忘了本官能识破谎话么?” 张子龙笑而不语,没一会吕厚快速跑了出来:“无心老弟,郭大人要见你。” 第十九章 闹市相争 六扇门总部后院,魁梧中年看着手中的令牌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他父亲的信物,小时候没少因为它被狠揍,没想到居然在今天又见到了。 父母已经隐居了三十年,而拿来这块令牌的又是那个朱雀看中的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远处传来脚步声,魁梧中年抬头看去。 领头的是代号玄武的吕厚,而他身后跟着一个落魄的短发少年。 吕厚憨笑着行了一礼:“郭大人,人给您带来了。” 魁梧中年满脸威严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放在少年身上:“我就是郭正平,这块令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张子龙抱拳行礼:“晚辈无心见过郭前辈,这块令牌是我从……” 少年条理清晰侃侃而谈,把与老郭相识的经过简要介绍了一遍,最后问:“郭前辈,这个陈天悟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失踪?” 郭正平沉吟了片刻:“这件事说来话长,玄武你先下去忙吧。” 吕厚脸上一僵:“别啊郭大人,您可是知道我对这些陈年往事最是痴迷,现在不让我听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魁梧汉子板着脸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肥硕青年见状尴尬一笑:“行,那你们聊,卑职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院子。 郭正平这才引着少年来到一处凉亭,二人围着石桌相对而坐。 “陈天悟此人,应该算是魔教教主吧。” “魔教?” 郭正平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魔教!不过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他们了,毕竟经过那次清剿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郭前辈,能不能详细说说。” 魁梧中年用手点着石桌桌面:“魔教并不是一个或者几个江湖门派,而是对十几股江湖势力的统称。他们修炼的功法往往剑走偏锋十分邪性,虽然境界攀升十分迅速,可为此也荼毒了不计其数的普通百姓与武林同道。” “当年的唐国正邪对立已然十分严重,只要遇见对方就会痛下杀手,被牵连其中人更是数不胜数。后来我爹向朝廷禀告,这也导致最终迎来了一场专门针对魔教的大清洗。” 张子龙皱起了眉头:“既然是如此大的规模,那陈天悟这个魔教教主为何没死?” 同时少年也明白了,原来那个老郭就是面前中年人的父亲,更是上一代六扇门的大都统。 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疑惑,难道这个六扇门都统居然还是世袭制的? 不然怎么做到的子承父业? 郭正平苦笑一声:“当时我还小不清楚其中隐情,只是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这个魔教头子的厉害。后来到了六扇门我也仔细调查过卷宗……” 说着中年汉子满脸凝重的看着少年:“如果陈天悟一心想走,这天底下还真就没人能拦得住他。” 张子龙眯着眼追问:“怎么说?” “陈天悟此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身怀天仙之体,十八岁就已经成就先天境界。拳法、剑术、暗器、轻功每一样都达到化境,并且还精通魔教各种秘术,我们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的本尊,因为每次他现身都是用不同的身份样貌,光凭这手独步武林的易容术,想找到他的真身就难如登天。” 张子龙心中一沉:“这么棘手,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魁梧中年沉声道:“只有一点,最后那场大战他虽然杀了三十七名先天高手得以脱身,可自己也是身负重伤,特别是被我爹用秘术击中,所以他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 说着指了指自己右胸下方一尺的地方:“在这里应该会有一处烧伤的痕迹,这是我们家的独门绝技,绝对不会被治疗消失。” 张子龙嘴里有些发苦,如果在脸上或者手上还好说,可那个地方只要穿了衣服就会被遮挡住,他总不能怀疑一个就直接上去扒人家衣服吧。 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前辈,能不能把关于魔教的所有卷宗让晚辈看看。” 一个人就算再擅长易容,可总不会一点纰漏都没有。比如说话的口气,习惯的动作,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对事物的好恶,这些都能当成线索。 郭正平摇了摇头:“不行,这些都是机要档案,绝对不能泄露。”说完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心急,再过不久你应该就能进入六扇门任职,到时候再看不迟。” 张子龙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魁梧中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想要找陈天悟报仇的人如过江之鲫,可最后运气好的都没照上面,运气不好的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 一只白色的鸽子翱翔在天空中,在它身下是高楼林立的长安城,大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热闹,市井的喧闹让这只鸽子十分好奇,久久盘旋不愿离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六扇门总部外,身材矮小的掌柜带着四名伙计,亲自压着一百坛百里香前来送货。虽然都每坛酒都上了泥封,可马车经过之地还是酒香扑鼻让人沉醉。 门口值岗的捕快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掌柜的正指挥着手下伙计卸货,见张子龙从里面出来,连忙上前招呼:“这位少侠,百里香一百坛,要不您点点?” “不用。”少年摇了摇头,侧身从他身边绕过,随手在马车上拎了两坛百里香:“如果好喝的话下次还来你家买。” 掌柜的闻言满脸欣喜:“得嘞,保证少侠您满意。” 一身黑裙的朱雀还站在那里:“怎么样?” 张子龙走到她身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蹲坐在墙角:“不怎么样,没有一个好消息。” 说完揭开泥封,四溢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条街道。 朱雀见他如此皱了皱眉头:“马上就是六扇门的差人了,大庭广众还是要注意些影响。对了,你初来乍到用不用本官帮你安排住处?” 少年抱着酒坛灌了一口,酒浆入腹,脸上也泛起笑意:“不用,这么大个长安城随便找个客栈投宿就行。” “那本官在哪能找到你?朝廷的任命一旦下来,如果找不到人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张子龙闻言一愣,微微眯着双眼说:“那就天下客栈,我就住那了。” “行,知道了!”黑裙女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心里却升起一丝疑惑。 天下客栈是长安城中很有名的客栈,可位置却距离六扇门很远,他应该没有去过那又怎么会知道天下客栈? 张子龙在后面招呼:“专门拿了两坛,你不喝么?” 朱雀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做人还是要讲究些仪态姿容,你的酒本官怕是无福消受了。” 少年咧嘴无声的笑了笑,就这么靠坐在墙根喝起了酒。 百里香不愧是能在繁华的长安城打出名号的好酒,不光闻着香,喝到嘴里更是如同百花盛开,闭上眼,就仿佛置身于林间花海,令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直到喝完一坛,头顶传来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 张子龙伸出胳膊,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落在上面,灵动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少年。 取下捆绑在它脚上的细小竹筒,从中倒出张字条一看,少年脸上顿时变得凝重:“这疯婆娘。” 说完转身就向街角跑去,三两步后又折转回来,俯身拎起剩下的那坛百里香,这才再次跑去。 …… 一个时辰前,长安城天下客栈的一处院落中。 纳兰雅雅脸色铁青:“你再说一遍!” 站在他旁边的冯阵皱眉:“纳兰姑娘请你冷静一些。” 为了不显眼,消瘦少年换了身打扮,合体的藏青色锦袍显得稳重,一个翠绿的玉冠束住长发,腰悬一柄华美长剑,看起来与唐国人一般无二。 “去谈娘的冷静,姓冯的你再说一遍!” 冯阵摇了摇头:“千真万确,你们游马国已经向蒙国投降,这次他们来的使团中就有你们游马国的女首领。” “嘭~”纳兰雅雅一拳打在院中一棵观赏用的松树上。 “轰~”木屑激射中松树倾倒。 红发女子脚下生风,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我们万兽宗千辛万苦的替他们筹集军费,居然投降了?不行,必须去找她问个明白!” 冯阵根本就来不及阻拦,纳兰雅雅的身影就消失在院门处。 身后一副家丁打扮的汉子皱起了眉:“冯大人,咱们怎么办?” “立刻传书给城中的弟兄,务必在她闹出乱子前阻止。”消瘦少年说完叹了口气:“长安城的水太深,告诉弟兄们千万不要暴露,如果实在不行……” “就任她自生自灭吧,一切等张大哥回来再说。” “是!”汉子点头离去,没过一会就有上百只白鸽自院中腾飞。 …… 大街上人来人往,纳兰雅雅直接飞身上房疾驰向蒙国使团驻扎的驿馆:“叶红芸,你忘了当初是谁哭着求老娘帮忙了么?现在居然向蒙国投降,你把你战死的老爹置于何处?!” 高大女子的轻身之术并不高明,大多是靠蛮横的力道支撑,所以她所过之处砖瓦横飞,引得下面阵阵骚乱,喝骂声不绝于耳。 可纳兰雅雅根本不在乎,无边的怒火已经吞噬了她的理智,落脚更重速度更快。 一时间瓦片激射,所有路人都惊叫着躲避。 蒙国使团驻扎的驿馆距离皇宫不远,过往的大部分人都是些达官显贵,所以这里治安严密,每隔一会就会看到甲胄鲜明的将士巡逻出没。 当纳兰雅雅来到附近的时候,面对她的就是这么一队巡逻士卒,红袍金甲手持长刀。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抽出腰间利刃呵斥:“肆意践踏百姓房屋滋生祸端,还不束手就擒?” 纳兰雅雅看都不看一眼:“给老娘滚开!”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一闪即逝,红发女子一冲而过,只留下遍地哀嚎的士卒。 刚才喝问的那名队长倒在地上蜷缩成虾米:“大,大胆,居然敢在长安城持武行凶。”说完咬着牙从后腰掏出一个小巧的棍状物体,仰面躺倒向着天空激发出去。 “嗖~~~~啪!” 烟花升上高空炸裂成一团火球,能清晰的看到其中有一个如图腾般的符号。 而此时红发女子已经来到一座宫殿模样的驿馆外,其上悬挂着她十分熟悉的草原文字‘蒙国使团’。 “轰!” 纳兰雅雅一脚踢飞大门,闪身就向里面冲去:“叶红芸,你给老娘出来。” 蒙国驿馆中顿时一片大乱,轰鸣声此起彼伏,瓷器的碎裂声更是从头到尾都没停过。 …… 张子龙跳上墙头一路疾驰,等到了近前却看到一队百余人的士卒列阵把路给封了,连忙挤上前问:“这位官爷,前面发生了什么?” 红袍金甲的将领看了一眼少年的装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穷到要饭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前面有人袭击蒙国使团的驿馆,现在金吾卫按律缉拿,不想惹麻烦的赶快滚。” 果然! 张子龙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来晚了一步,想到这他看着面前的将领比划着:“敢问军爷里面那人是不是女的?体格很高,一头红色短发?” 那名将领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拔出腰间长刀:“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跟她是一伙的?来人,给我将此人拿下!” 封路的金吾卫听到命令纷纷抽刀向这边聚拢。 “这还真是……麻烦啊!”少年戴上兜帽遮住面容,裸露在外的双臂直接向地面砸下:“不管了,先救人再说。” “轰隆~~~” 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响起,接下来就是人仰马翻,墙壁坍塌大地龟裂。 张子龙纵身从烟尘中一冲而去:“得罪了各位。”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遍地哀嚎。 那名将领凭借护体真气躲过一劫,可也不敢孤身上前阻拦,环顾四周看着脚下惨状忍不住目露惊恐:“如此神力,难道是先天境觉醒神力的高手?!” 整片街道已经被戒严所以显得十分空旷,张子龙速度飞快的来到驿馆前,下一刻瞳孔骤缩成针:“找死!!!” 八极·森罗万象!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轰鸣声如暴雨倾盆,四个体型高大的汉子吐血倒飞出去。 张子龙俯身抱住全身是血仍然目露恨意的纳兰雅雅,脚下猛踏纵身撤出驿馆,空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一名身穿黑色裘袍的青年迈步出来:“哟,没想到这娘们还有帮手!” 紧跟在他身后又涌出三百多人,手持兵刃团团围住二人,他们的体型高大健壮又须发浓密,好似一头头猛虎,而看其充沛的真气波动显然武功也不会低。 张子龙却没搭理他们与那个领头的青年,目光跨过众人直视后方一头体型巨大的白色猛虎与艳丽女子。 恍如隔世! 距离吉水县起兵,已经足有八个年头了。 第二十章 敖英杰 太华殿位于大明宫南面,高有百丈可俯瞰半座城池,自建成以来就备受皇帝亲睐,隔三差五都会来此观赏。 朱雀面无表情的走在千年古树制成的阶梯上,一丈宽的楼道蜿蜒盘旋向上,如一条巨龙仰天咆哮,来往的宫女太监纷纷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太华殿顶层是一处空中楼阁,方圆约有三十丈,楼外还种植了各种颜色艳丽的奇花异草。 穿过花间小径,朱雀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大门前:“李公公,母后在么?” “在的,殿下稍等。”中年太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进屋,片刻后复又出来:“公主请进。” 登上九重石阶,迈过悬着金丝楠木匾额的朱漆大门,朱雀熟门熟路的登上阁楼。 “月儿来了,平日里公务那么繁忙今天怎么有空来见母后?” 这是一名风华绝代的妇人,身穿红底金边的炫彩长裙,其上绣着九只振翅嬉戏的鸾凤,头戴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高冠,显得雍容华贵。岁月的洗礼不光没有让她人老色衰,相反显得更加成熟妩媚。 眉心处有一朵火焰状的朱砂印记,顾盼间气势凛然。 黑裙女子单膝跪地:“儿臣武心月见过母后,戈壁一行险些丧命,侥幸逃过一劫后甚是挂念母后,此次返回长安第一时间就前来请安。” 她面前的这位妇人,就是大唐帝国的皇后武瞾,而她为何随母姓还有另外一段渊源,咱们现在暂且不提。 “早就说让你不要在六扇门任职偏偏不听,这次也算是个教训,明天就回宫吧!” 朱雀眉头微微一蹙,清脆悦耳的声音中却充满了坚定:“启禀母后,儿臣还是觉得在六扇门好,最起码能替您分忧解难。” 武瞾目中泛起欣慰之色,刚准备勉励几句,远处却传来轰鸣声。 妇人起身来到围栏向远处眺望:“陆令萱,那是什么地方?” 一直恭敬站在角落侍候的女官扫了眼远处街道:“启禀皇后娘娘,那里是蒙国驿馆方向,奴婢这就去查明情况。” 武瞾点了点头,女官快步离去。 …… 空旷的大街上,张子龙抱着满身是血的纳兰雅雅。三百蒙国高手把他们团团包围,远处街角则是整齐列阵的唐国官军,金吾卫。 少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纳兰雅雅咬着牙坐起身,一把挣脱开少年的手臂站了起来,双目喷火的看着白虎旁的女子: “叶红芸,游马国与蒙国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为什么要举国投降?” 张子龙微眯着眼,脑中快速思索。 游马国是淮国盟友,北地唯一对抗蒙国的势力,按理说淮国是不可能放任这个盟友自行选择的。可现如今游马国居然降了,那淮国边境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那名身穿黑色裘袍的男子闻言一愣,回头看着叶红芸问:“还以为是来找我们蒙国麻烦的,没想到居然是来找你的。” 说完指着坍塌过半的驿馆:“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我大蒙必然颜面受损,更何况还伤了本王子那么多勇士,镇东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阿史那宏才,蒙国三王子,不同于其他那些喊打喊杀的兄弟,他自幼能言善辩喜好谋略。此次唐国一行对蒙国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才会派他亲自前来。 叶红芸秀眉紧锁,面对纳兰雅雅与阿史那宏才的双双质问,女子睫毛颤动语气冰冷: “想要找回蒙国的面子?王子殿下自便就是!”说完目光放在了红发女子身上:“别忘了游马国姓叶,你们万兽宗乐意帮忙抗蒙那是你们的事,别牵扯到我身上。” 阿史那宏才反复转头打量着两女,一脸玩味的舔了舔嘴角:“既然镇东王没意见就好。” 纳兰雅雅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牙齿要的咯咯作响:“老娘今天跟你们拼了。” 说完全身真气汹涌而出,直接使出了万兽宗的化形秘术。 红色短发疯长及腰,眼角狭长瞳孔竖立,全身覆满莹光鳞片,四肢关节骨骼突出变成倒刺状,手脚更是化为乌黑鹰爪。 面对女子变化,包围他们的壮汉纷纷凝神戒备,只等身穿裘袍的男子一声令下,就上前把对方大切八块。 张子龙看着面前高大执拗的背影苦笑不已,此情此景与他在福州的遭遇何其相似? 一心保家卫国不惜生死,最后发现居然遭到掌权者的背叛,那种无力感,憋屈与无边的愤怒他都亲身体会过。 满脸恨意的红发女子轻啸一声就要动手。 少年迈步挡在了她的面前,目光直视阿史那宏才:“这位大人!此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我愿意替我的朋友向您道歉,并且一切损失都由在下承担,不如咱们息事宁人可好?” 纳兰雅雅双目喷火的盯着少年,后者直接头也不回道:“事情已成定局你这么闹有什么用?就算杀了她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等等再说。” 阿史那宏才嘴角勾起,露出一丝不屑:“你们以为我大蒙的面子是道声歉就能弥补回来的么?” 张子龙语气平静:“这位大人,咱们毕竟是在人家唐国的地盘上,真闹僵了蒙国的面子可就更不好看了,不如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 裘袍男子冷笑一声打断:“闹大?就凭你们?”说完声音陡然拔高:“谁能亲手制伏他们封千户,赏万金。” “不论死活!!!” 包围二人的那些壮汉眼中迸射出炽热的光芒,纷纷抽出兵器向二人攻来。 纳兰雅雅声音含怒:“说这么多最后不是还是要打,来!!”她虽然身受重伤,可化形之后战力飙升,冲入人群闹得一片人仰马翻。 “下手注意点,别闹出人命。”张子龙长舒了一口气,双膝微蹲摆了个拳架,整个人的气势刹时一变。 八极拳动作朴实简洁,大开大合至刚至猛,一震脚青砖激荡,再发力拳如流星。 围攻的人看似很多,可在少年来看他们各自为战,毫无默契且互相制肘,如果不是武功高强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抬手投足全身皆化为利刃,盏茶功夫张子龙身边就躺下了一大群倒地哀嚎的大汉。反而是纳兰雅雅那边有些撑不住,少年只能挥拳去救。 阿史那宏才眯着眼:“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居然还是个高手,镇东王觉得如何?” 张子龙全身都罩在破败长袍中,只有双臂露在外面,根本让人看不清样貌。 叶红妆面色如常:“直到现在都不曾动用真气,看来只是个外家高手罢了。”说着指了指一个倒地的壮汉:“护体真气都未击破,看来他的手段就是凭借蛮力震伤对手肺腑。” 阿史那宏才点了点头:“不过这身手确实了得,对待这种高手应该怎么办?” 女子眼中流出一丝鄙夷:“殿下不如让敖护卫出战,相信马上就能解决。” 此时的蒙国驿馆已经被金吾卫团团包围,天色也已经擦黑,数以千计的火把却把这里照的纤毫毕现。 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小将来到阵前:“李将军,就这么放人他们打下去?咱们不用出手阻拦么?” 顶盔掼甲的健硕中年冷笑一声:“帮?为什么要帮?两伙都是番邦外人,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好了,等他们消停了咱们再上去抓人。” 小将点头称赞:“李将军英明。” …… “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多久?” “死不了!” 张子龙与纳兰雅雅背靠着背,抵挡着面对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的攻击。 鏖战至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红发女子本来就有伤在身,此时更是面无血色:“不行咱们就大开杀戒,不然迟早都会被耗死。” 因为没下杀手,所以倒地的敌人缓过劲来还能继续参加战斗,真正完全失去抵抗的人不过二三十人。 张子龙微缩的瞳孔疾速转动,打来的攻击纷纷被其识破,闻言摇了摇头转身对战局外观战的裘袍男子喊道: “这位大人气应该已经消了吧,趁现在还有余地咱们各退一步可好?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赔偿的事您尽管开口。” 阿史那宏才嘴角上扬不屑一笑,语气调侃没有丝毫让步:“拆了我的房,伤了我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束手就擒本王子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今天就是尔等死期。” 张子龙闻言眯起眼,极为纯粹的杀气自体内升起:“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些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砰~咔嚓~铛啷~噗~” 说话间悍然出手没有一点留情,骨骼碎裂声与兵器这段声大起,面前六名武功高强的壮汉全部被狂暴的力量捶成血雾。 少年站在血雾中看着裘袍青年,目光中没有一丝生气,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实在是太快了,瞬间毙命六人,旁边的壮汉纷纷吓得后撤一步。 阿史那宏才只觉得被少年盯上之后遍体生寒,忍不住大喝一声:“敖英杰,你去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草原上的雄鹰。” “是!”从他身后走出一人,褐色的头发被编成数十股小辫子,穿着一身熊皮缝制的裘衣,双目森寒手持一柄厚背弯刀。 张子龙目光一凛,他发现对方体外一尺内的天地之力隐隐震荡。 先天高手! 少年没有任何犹豫,抓着纳兰雅雅的衣领猛然发力,身形扶摇直上如利箭一般脱离包围圈。 敖英杰缓缓迈步上前:“一群废物,你们回去保护王子。” 壮汉们面面相觑不敢反驳,纷纷退到阿史那身后。 纳兰雅雅环顾四周,抹了把嘴角的殷红:“唐国人居然坐山观虎斗,现在怎么办?” 四方街道、墙头、屋顶,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火把,甲胄在其照耀下熠熠生辉。 少年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麻烦了?这里可是唐国都城,现在想脱身?晚了!” 红发女子眼底浮现出一丝愧疚,可嘴上语气依然十分生硬:“老娘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可没求你帮忙,是你非要过来送死的!” 张子龙就仿佛没听见一般,眼睛盯着手持厚背弯刀的汉子:“现在只能让他们松口了,毕竟蒙国同属明州三大国,唐国也要给他们面子。” 少年并没有说,就算对方松口他们这一关也难过,毕竟是在唐国的地盘,他们犯了律法对方自然有权进行处置。 纳兰雅雅闻言点头,上前与少年并肩而立:“咱俩一起上。”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恐怖。 张子龙轻轻摇头:“你受了伤就待在这里帮我掠阵,这家伙是个先天高手。” 红发女子闻言什么也没说,咬了咬牙后退两步。毕竟先天高手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敖英杰走到面前十丈的时候才开口:“你们两个是准备一起死,还是一个一个来?” 张子龙上前两步与之对峙:“素闻北地民风豪爽,今天一见没想到是徒有虚名。我们麓战已久本就体力不支,这时候你跑出来冲高手了?忒不要脸!” 远处观战的阿史那宏才眉头皱起。这事恐怕要坏,敖英杰武功惊人可这脾气也很古怪,很可能会被对方…… 敖英杰闻言面无表情:“就算你们全胜时期联手也打不过我,没必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利,平白落了气度。” 张子龙眉头拧在一起:“你倒是挺自信。” 汉子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都是事实罢了!” 空气中一片死寂。 张子龙双膝微蹲拳分左右:“那还等什么?来吧!” 汉子瞥了眼少年背后的长剑:“既然你不准备用兵器,那我也不会占便宜。”说完一抬手,宽背弯刀化作一道流星插在远处地面。 少年如法炮制,九龙剑化为一道星光没入青砖地面,剑柄还在剧烈颤抖。 “蒙国万户侯,敖英杰!” “看拳!” 双方近乎同时怒喝一声,身影如电光火石缠斗在一起。 太华殿上,陆令萱把事情始末简要介绍一番。 朱雀闻言眉头紧锁,心中却是暗道:这家伙又搞什么鬼?! 武瞾敏锐的发现了女儿的异样,不动声色的俯瞰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怎么了月儿?” 朱雀抬手捋了下鬓角青丝:“母后,大闹蒙国驿馆的其中一人是儿臣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也是靠他我才能从那魔物口中逃生。” “哦?”武瞾颇有些惊奇:“你且细说。” 黑裙女子就把恶炎窟一行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他进六扇门,没想到刚入长安就胆大包天的去大闹蒙国使团,律法为重儿臣绝不会有丝毫偏袒。” 武瞾挥了挥长袖:“既然是有恩于月儿,那这次本宫就赦他无罪。令萱你持我印信去调一百殿前军前去平息此事。” 女官连忙跪地领命:“遵命,娘娘可有其他吩咐?” 武瞾又沉吟了片刻:“月儿既然说那无心武功高强,你到了之后先不要急于出手,让他落落北地蛮夷的嚣张气焰也好。” 陆令萱应声离去。 朱雀是先天境高手,隔了三百丈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与少年交战的那个人,境界恐怖尤在自己之上。 武瞾侧头看了眼女子略显担忧的面容,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月儿今年多大了?” 第二十一章 离别 淮国使团驿馆。 赵一年从外面疾步走来,手舞足蹈满脸兴奋:“青山,你还在这看什么破书,外面出大事了!” 楚青山眉头微微挑起,抬眼看着金袍少年有些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殿下如此开心?难道是唐国皇帝要召见咱们了?”说到这摇了摇头:“不应该啊,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快才对。” “比这个还好!”赵一年朗声大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蒙国那帮人有麻烦了,听说有人把他们的驿馆给拆了,现在还在那打呢。” 楚青山闻言眉头紧锁,低语道:“什么情况?这里可是唐国都城,于情于理也不应该坐视不管任其胡闹才对。” 说着说着嘴角扬起露出一丝笑意:“隔岸观火!看来对这些北边来的蛮夷之辈,唐国人也并无好感,如此一来咱们的事就更有希望了。” 赵一年点了点头,坐下后眉目飞扬:“没错!不过你是没看到,整个街区全部都被封锁了,里面跟天塌了一般,轰鸣声传出老远。” 楚青山把手中的书卷合上:“既然敢去那里闹事,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如果事后唐国朝廷不管不问或者是各打五十大板,这件事才真正有意思了。” 赵一年双手枕在脑后唏嘘:“那可不是,到时候蒙国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不过我听说这次是敖英杰担任那个三王子的护卫,恐怕根本不需要唐国朝廷动手,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了,实在是可惜咯!” “敖英杰?那是谁?” 赵一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一个吃里扒外的宵小之辈,他虽是蒙人早年却在咱们淮国武院求学,二十出头就已经迈入先天之境,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可是三年前却突然不辞而别,听说是返回蒙国投了军,因屡立战功现在已经被封了万户侯。” 楚青山闻言也长叹一声:“一个蒙人居然能进淮国武院?不知道有多少秘术典籍都被他偷了去,如今蒙淮刚刚开战就痛失青、燕两州,现在想来真是引狼入室啊。” 赵一年听后也是长吁短叹。 …… 不愧是蒙国,居然如此难缠? 撼天倒! 张子龙侧着身以肩膀为矛撞向对手,磅礴的力道掀起了狂风。 “轰!” 敖英杰双臂交叉挡下此招,双方脚下的大地猛地塌陷两尺,无数青砖化为齑粉漫天飞舞。 张子龙肩膀微微颤抖,抽身后撤三丈之外:“蒙国万户侯果然名不虚传。” 单凭天地之力的加持,居然能在体魄上与自己斗了个不相伯仲,除了月神与吴技外他算是第一个。 敖英杰全身裘袍多处破损,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双臂:“居然能硬抗先天气场,你们唐国也真是卧虎藏龙。” 迈入先天觉醒了四魄神力,加上天地之力强化到巅峰的体魄,就算这样还是比不过对方,简直是闻所未闻。 此时驿馆外已经是一片狼藉,满地坑洼没有一处可以立足,残破的砖瓦更是随处可见。 金吾卫阵前。 “李将军,宫里来人了!” “快请!”中年将领深吸一口气,压住方才因为观战引起的气血震荡。 身穿一品女官袍的陆令萱带人来到阵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中二人:“好一个李广孝,皇宫脚下居然闹出这么大乱子,简直是玩忽职守!” 中年将领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双膝跪地:“陆大人,末将现在就把那二人抓了!” 陆令萱冷哼一声:“晚了,来人!把李广孝拿下!” 身后上来两个身穿银色甲胄的士卒,二话不说把中年将领捆了个结结实实。 旁边的金吾卫根本不敢出来阻拦一二。 殿前军! 专司拱卫皇宫安全,直属陛下亲自统辖,不光每个士卒都有堪比六扇门最精锐捕快的身手,更代表了无上的皇权。 李广孝满脸惊恐的出声乞求:“陆大人恕罪,陆大人开恩啊!” 陆令萱挥了挥手:“压下去,事后送去兵部问罪。” 两名士卒二话不说,领命后架着中年汉子就走。堂堂一个金吾卫从四品武将,除了求饶外居然不敢有丝毫反抗。 女自身后一个满脸英气的青年将领抱拳问:“陆大人,要不末将带人上去,保证一炷香内把二人拿下。” 他语气平平,仿佛拿下两个战力等同先天高手的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陆令萱摇了摇头:“先等等!我倒要看看这个无心有多大的本事。”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闭上嘴退回本阵。 …… 这里的变故让张子龙看在眼中,心中顿时一沉,看来事情已经闹大了。 眯起眼看向不远处观战的阿史那宏才,如今也只能挟持这个身份看起来就很高贵的蒙国使者,才能可能让他们平安脱困。 “无心,这个名字我记下了!”敖英杰活动着手腕:“只可惜你从来没修炼过内功,不然就算是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真是让人胜之不武!” “热身结束!接招!” 天地之力如同煮沸的开水蒸腾翻涌,磅礴的压力如山岳倾倒全部压在少年头顶,比方才的先天气场强大了不知多少,后者面色微变。 这家伙居然还没使出全力?!! 敖英杰大喝一声飞身上前,沙锅般大的拳头裹挟着七彩流光,直奔少年面门。 张子龙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光芒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跟孙天养招式一般无二的光芒。 这怎么可能? 从刚才的交手来看这家伙应该是觉醒了四魄神力,现在居然使出了三魄聚气的能力? 临场对战瞬息万变,来不及思考少年凭借本能的使出了霸王枪秘术。 背水一战! 挣脱了先天气场的束缚,张子龙趁对方诧异矮身躲过这一拳,顺势一脚踢飞对方,然后错身而过直扑阿史那宏才。 真正的短兵交锋,两人身影瞬间交错。 而张子龙距离裘袍青年距离不过三十丈,凭借拖出残影的惊人速度,寻常人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 “吼~” 一声震天的虎吼响起,巨大的白虎人立而起挡在面前,汹涌的血光煞气包裹全身,雪白的皮毛上也浮现出红色斑纹,三尺方圆的巨爪狠狠拍下。 时光仿佛倒转,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唯一不同的是少年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孩子。 面临铺天盖地的攻击张子龙不退反进,揉身抱住对方粗壮的臂膀,腰身扭转猛然发力:“玄,给我滚开!” 白虎偌大的身躯腾空,打着旋飞向远处,虽然在空中已经调整好身形稳稳落地,可已然没办法再阻止少年。 远处的敖英杰也回过神,迈步向这边冲来:“你的对手是我!” “砰砰~”张子龙随手拍飞前来阻挡的两名北地壮汉,闻言只是冷笑:“老子现在只想走,不想打架。” 说话间已经来到阿史那宏才近前,张子龙甚至可以看见对方眼底升起的恐惧。 可在二人中间还隔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充满野兽气息的女人。 全身包裹在火焰光芒中,头顶长出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红发变得雪白蓬松,长度更是暴涨两尺几乎已经拖着地面,桃花般的漂亮脸蛋上还长出了六绺虎须,诱人的红唇此刻露出两颗泛着寒芒的虎牙。 变化最大的还是手,原本纤细雪白的双手变成与体型不符的巨大虎爪,光指甲就有一尺长,在火光的映射下泛起锋利的寒芒。 叶红芸惊疑不定的看着全身笼罩在破败长袍中的少年:“居然知道玄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身后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显然是火力全开的敖英杰已经快杀到了。 张子龙二话不说一拳轰去:“滚开!” “嘭~” 狂暴的气浪荡开,少年眼神凝重,她没想到八年前还是驭物境界的女子居然能接下自己一击。 叶红芸晃了晃有些酸胀的虎爪:“力气真够大的。”说着眼神变得凌厉:“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看。” 说完欺身上前战成一团,攻击都冲着少年罩住面容的兜帽上打。她虽然力量不如少年,可凭借矫健的身法与白虎的助攻,一时见居然让他不能脱身。 敖英杰来到阿史那宏才面前,粗犷俊朗的脸上阴沉一片:“殿下,把他交给我。” 裘袍青年闻言摇了摇头,兴致盎然的看着战局:“算了英杰,他们既然是来找镇东王麻烦的,就让她自己解决吧。本王子也好奇这个阻拦咱们联军三年之久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青年没有说出口的是,刚才少年杀到面前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 敖英杰面沉如水,闻言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到青年身后。 阿史那宏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有些安全感了。 …… 白虎的实力与八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方才只是一时大意才让少年得手,此时认真起来就像一个顶尖的刺客,游荡在战场四周无声无息的变换位置,一有机会就上来给予重击。 而半兽女子则负责正面纠缠,虽不敢硬拼却能凭借灵活的身法进行牵扯。 一人一兽配合极其默契,张子龙一时被困。 “你到底是谁?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张子龙根本就不搭话,激战中抽空打量局势,唐国大军在四周聚集如天罗地网,而胁迫蒙国使团高官离去的方法显然已经胎死腹中。 因为只要有那个敖英杰在,少年没有丝毫胜算。 现在的局面太不利了。 看来今夜想要平安离去就必须要把动静弄大,这样才能趁乱脱身。 想到这少年轻啸一声:“看你这回往哪躲。” 大森罗拳! 漫天的拳影如千手观音,叶红芸心中大惊抽身而退。 少年顺势收招长吸一口气,抬起腿,无边的力道顺着全身涌到脚掌。 震九州! “轰隆隆~~” 一脚落下整片天地为之震荡,地底传来沉闷的哀鸣,道道地缝从少年脚下浮现涌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如同蛛网。 周遭建筑在这一脚下轰然倒塌,面前的蒙国使团与四周的金吾卫顿时乱成一团。 冲天的气浪扬起无数烟尘,遮掩面容的兜帽也被吹起,张子龙咧嘴对着空中骑在白虎背上躲避攻击的女子一笑:“回见!!!” 下一刻整片街道被尘土淹没,火把的光芒被掩盖,天地为之一暗。 等尘埃落定恢复视野,陆令萱面无表情的看着空空如也的狼藉之地,转身走向皇宫:“咱们走!” 殿前军领命紧跟其后,阵形大乱的金吾卫连忙闪身让路。 叶红芸骑着白虎返回,眉头紧皱喃喃自语:“这么面熟,应该是在哪见过!” 阿史那宏才黑着脸回望,恢弘如宫殿般的驿馆已经成了废墟,转头看着四周的金吾卫冷笑一声:“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咱们也走!” 注定今夜只能去投宿客栈了,一切等明日再说。 等人陆续散去,场中只剩下数千金吾卫面面相觑,这么看来只能由他们来打扫战场了? 明明一个人都没抓住,主帅还被押走了。 太华殿上朱雀松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武瞾点头称赞:“看来月儿没有夸大其词,这个无心武功确实高强。”说完打了个哈欠:“天晚了,今天就别走了,跟母后一起休息吧。” 黑裙女子恭声应是。 …… 深夜,天下客栈后院小楼。 纳兰雅雅全身缠着绷带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屋顶。 张子龙靠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自斟自饮。 面对百里香那浓郁酒香,一项嗜酒如命的红发女子没有丝毫反应。 两人都没说话,屋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我……” 张子龙突然爽朗一笑:“明天你带着冯阵他们回游马国吧。” 纳兰雅雅满脸愧疚闭嘴不言。 少年只能自言自语:“游马国如今投降,你现在一定很担心父亲跟万兽宗,既然如此就回去吧。今天也算见识了唐国的厉害,就凭冯阵那点人根本帮不上我。” 最后金吾卫前的那场骚乱少年看在眼中,那名女官与那群银甲士卒给他的感觉非常恐怖…… 而那个敖英杰更是觉醒了先天两魄,这些都是他从来没听过的。 张子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自嘲一笑:“虽然不想承认,可自从身体恢复后我也难免有些自大,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纳兰雅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老娘自己回去就行,冯阵他们连月神都能制服,留下来一定能帮上忙,不像我,除了找麻烦一无是处……” “不需要!”少年转动着手中空杯:“我自有办法拿到引魂灯,蒙国使团明天必然会向唐国讨要一个说法。既然现在你已经暴露,那跟你一起来的冯阵他们也绝对逃不过官府追查。” “要知道六扇门可是专门干这个的,我已经让冯阵他们去准备了,明日一早你们就出城。” 又是一阵沉默。 纳兰雅雅突然语气哽咽:“你什么都知道,告诉我游马国为什么要投降!” 张子龙目光涣散的盯着烛光:“可能是因为孤立无援,也可能是因为叶红芸不想再打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我……不知道!” 眼泪从红发女子眼眶中涌出,如两股清泉般不断滑落:“万兽宗本不愿参战,是她长跪不起求我爹出手帮忙,死了那么多弟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 从来没有哭过的女子今夜哭的像个孩子…… 第二十二章 决择 翌日天刚蒙蒙亮,天下客栈门口就汇聚了一支商队。 冯阵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子龙:“张大哥,让他们护送纳兰姑娘回国就行,我留下……” 少年板着脸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自己的事自己办,还用不着你来替我操心。” “可是……” “别以为你此行轻松。”说着俯身在冯阵耳边压低声音:“路线我都规划好了还是从海路走,山河图也交给你保管,每过一地都要探查地形进行更新,特别是北地,事无巨细全部都要清清楚楚。” 冯阵一脸疑惑:“这是为何?” 张子龙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游马国既然已经降了,那蒙国就已经统一了整个草原,再然后很可能就要挥军南下,他们的使团在这个时候来到唐国也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战火很可能马上……或者已经烧到淮国头上了!” 冯阵沉着脸:“当年他们那么对你,要我看这些关咱们什么事,让他们去打,都死光了才好。” 少年紧抿嘴唇:“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可百姓们怎么办,谁去管他们的死活?难道你已经忘了咱们披麻军的初衷?” “我不会忘!”冯阵脸色涨红:“这辈子都不会忘,是张大哥带着我们打跑了海寇。” “希望是我多虑了!走吧,你此行的任务比我还重,一定要小心行事。” 商队向南开拔,他们会乘坐商船顺着嘉陵江一路南下,转道渭水河去滨海港。然后召唤鲸海舰出海,一路奔向明州东北方的游马国。 这一路,何止万里? 张子龙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直到商队身形消失也久久不动。 …… 正午,淮国使团驿馆。 赵一年满面红光的走进书房,二话不说从桌上拿起茶壶痛饮起来,连金袍的衣襟被打湿也毫不在意。 楚青山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满脸古怪的看着他:“殿下,如今咱们不是在上京,还请注意姿容,你代表的可是咱们淮国。” 赵一年放声大笑:“别这么无趣青山,今天我专门去蒙国驿馆看了看,你猜怎么着?” 楚青山眉头一扬,伸手点着桌面:“昨天你说有人去那里找麻烦,如今看你这幅兴奋的样子,应该是惨不忍睹吧。” “不错!”赵一年猛拍桌面眉飞色舞:“不错啊青山,整个驿馆化为一片废墟,面前街道也惨不忍睹,听说想要修好最起码要一个月时间。” 说完捧腹大笑:“听说昨天晚上蒙国那些蛮子大半夜的去长安街头敲门投宿,现在他们已经成了百姓们的笑柄,实在是大快人心。” “居然这么严重?”楚青山眼中一凛:“那唐国朝廷怎么说,犯人应该被判不轻吧?” 赵一年嘴角上翘,神秘兮兮的伸出一根手指:“据说行凶的是两人,一男一女,最神奇的是他们在大庭广众的居然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没抓到。六扇门更是以公务繁忙为由让蒙国使团自己去抓人,好不好笑?” “这长安城人口千万,让人生地不熟的北地蛮族自己抓犯人?亏他们还真敢说,这明显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了!” 楚青山闻言却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怎么会如此儿戏!” 赵一年一愣:“这不是好事么?唐国跟蒙国闹得越僵,对咱们不是就越有利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了,为了两人得罪蒙国使团?这种事怎么想其中必然有所蹊跷。除非……犯人就是唐国朝廷派去的?” 赵一年闻言傻了,大张的嘴足足能塞下整颗鸡蛋:“不会吧……” “这只是一种可能,毕竟按你所说蒙国使团中有敖英杰那样的高手,寻常江湖高手怎么可能是其对手?加上蒙国使团自北地远道而来,按理说不应该有人寻仇才对。” 楚青山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知道凶手身份,不想抓不能抓或者根本知道自己抓不住所以才放弃追捕。” 赵一年听得连连点头,最后感慨:“总觉得事情好复杂,听你这么说我现在也高兴不起来了。” 楚青山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殿下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现在正是跟唐国朝廷交好的机会,咱们现在就去大明宫投帖!” “啊?”金袍少年一愣:“现在么?” 楚青山斩钉截铁的点头:“不错,必须是现在,无论什么原因现在唐国确实是摆了蒙国一刀,这是最好的机会!” …… 天下客栈,张子龙背着一大筐买来的书籍走入大厅:“掌柜的,今天有人找我么?” 掌柜的满脸笑意的摇了摇头:“原来是无心师父,今日不曾有人寻你。” 少年点点头迈步登楼:“来两壶好酒,炒四个拿手菜,再切半斤牛肉,就去顶层包房,有人找我的话直接带进来就行。” 掌柜的笑着应是:“得嘞,无心师父。” 张子龙点头登楼,楼梯很高,对常人来说并不容易,可是对于少年却无足紧要。 但是他登楼的速度并不快,一路走走停停,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唐国这种建造工艺,如果镇海城与楼兰海国也能这么建的话会大大缩减占地,对于土地并不宽裕的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登上顶层,足足离地二十丈高,可以俯瞰附近整片街区。 少年坐下从书箱中抽出一本散发着墨香的书籍,封面上书写‘天榜’两个烫金大字,张子龙翻开序章看的认真,对于唐国他一无所知,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时光匆匆如流水,直到傍晚,掌柜才脸色紧张的引着一名女子前来:“无心师父,您等的人来了。” 张子龙全身肌肉瞬间紧绷,面上却带着笑意:“姑娘请进,麻烦老板了。” 掌柜的告辞离去,冷峻女子进屋。 房门关上。 张子龙面上笑意收敛:“这位大人找我何事?” 一品女官袍,面色清秀却不进人情,长发被圆帽束在头顶,一双眸子神华内敛。 赫然是前夜出现的宫内人,陆令萱。 女子打量屋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却眉头一蹙摇了摇头:“佛门行者无须持戒,无心师父这样是不是也太亏待自己了?” 雅间的桌上只有一壶酒,一盘花生米与一盘素斋。 张子龙眯起眼暗中戒备:“这位大人说的极是,没想到您会来,我这就去让他们添几个菜。”说着就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连身旁散落的书籍也来不及收拾。 “无心师父请留步。”陆令萱脚步一错拦在门前:“前日夜里偶见无心师父发威,如今殿前军正好缺了一名副统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去路被阻,张子龙反倒若无其事的坐回原位:“殿前军负责拱卫皇宫,副统领更是机要职位,为何会找上来历不明的在下?” 陆令萱移步坐在少年左手边:“无心师父从滨海港入境,替凝香馆出头参加武林大会力挫魔音坊,江湖人称血罗汉。后在扬州府拜师八极门,应招前往恶炎窟的事迹依然历历在目,这又怎么能说是来历不明呢?” 少年长舒一口气:“看来不光是六扇门,殿前军也是人才济济,一天时间就已经把在下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实在是佩服。” 陆令萱闻言伸手抹过桌面,发现没有一丝灰尘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本官知道你想加入六扇门是想参加武举,只要答应加入殿前军,区区一个名额的事情本官现在就能许给你。” “哦?大人知道的还真是清楚。”少年举杯一饮而尽,话锋一转语气转冷:“此事只有朱雀,玄武二人知晓,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向您诉说的原委?” 从头到尾只有在前往长安城的嘉陵江上,少年才跟朱雀说过这件事,如果有第三人的话那就是吕厚。 到底是谁? 杀气不自然的弥漫,张子龙整个人如同万年寒冰,知道了自己参加武举那就应该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引魂灯,事情……好像更麻烦了。 陆令萱面色一凛:“谁说的并不重要,无心师父请听本官一言,你选择加入六扇门就必须跟四个副都统去争去抢,而那些人哪个不是根深蒂固?虽然你功夫了得,可是这事不是光用拳头就能解决的。” 说完轻抿一口酒:“事先说明殿前军可没有人要参加武举,这个名额本官现在就可以许你。”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长的半块令牌,端口参差不齐却并不杂乱。 这就是武举的资格! 张子龙看着令牌笑了,这种令牌与一分为二的调兵虎符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唐国武举果然是不容易参加的:“我倒是想问大人您怎么称呼,为何会执意招揽在下?” 女子面不改色:“本官陆令萱,乃内务府一品女官,见你武功卓绝这才起了爱才之心。” 鬼才信你! 张子龙摆手大笑:“陆大人,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说,殿前军那天在下也见了,你真觉得我够资格做他们的副统领?” 陆令萱面不改色的起身一拱手:“言尽于此,至于你到底怎么选择那就是无心师父自己的事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放在桌上:“想好之后可以随时来找本官,告辞。” 说完转身离去,只剩少年坐在屋内久久无言。 …… 当明月升于天际的时候,掌柜的领着朱雀来到雅间门外:“无心师父,这里有个六扇门的大人指名道姓的要见您。” 张子龙叹息一声合上书:“进来吧!” 黑裙女子率先进门直接把房门关上:“这里没你的事了。” 被拦在门外的掌柜灿灿一笑,拱手告辞离去。 “这是给你的任命文书。”朱雀坐在少年对面,把一张金底黑子的文书放在桌上。 张子龙拿起后打量片刻,眯着眼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朱雀闻言一愣:“六扇门副都统朱雀。”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少年说着把陆令萱的名帖放在女子面前:“就算唐国国力再怎么强盛,殿前军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一天时间就能调查出我的行踪。” “因为长安距离滨海港千里之遥,就算用飞鸽传书也不可能这么快。而且我的住处只告诉过你一人,她是怎么找上门的?” 一个六扇门副都统,怎么会跟宫内一品女官有所联系? 朱雀闻言眉头紧锁,收起文书转身就走:“既然你不信我,那多说无益,告辞!” 张子龙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处并未阻拦。 六扇门,唐国司法三部缔结出来的特殊机构,按理说应该是最值得选,但见识过陆令萱的手段后少年看法有所改变。 论情报殿前军直属皇族,根本就不输于六扇门,对于陈天悟的追查更加有益。 论条件,六扇门还需要争抢的武举名额殿前军直接许诺。 好像根本就不用选,加入殿前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他来唐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取得引魂灯救回夏灵儿,其他的……无所谓。 黑裙女子走到门边,头也不回的问:“无心,你我也算有些交情,你信我还是信陆令萱?” 初来乍到我谁都不信! 可是张子龙闻言却还是笑了:“当然信你朱雀大人,自己几斤几两我还算拎得清楚,殿前军副统领?这么好的事能落在头上一定有猫腻。”说着起身来到女子面前伸出手:“以后咱们就同堂为官了,还请朱雀大人关照一二。” 黑裙女子面上有些惊诧:“那是自然。”说完把文书递到少年手中。 …… 六扇门的官袍非常别致,与唐朝盛行的锦衣宽袖截然不同。 黑色长袍修剪的合体干练,边角袖口都勾着红边,前胸后背处用金线绣着一头下山猛虎,圆圆的帽子中间是空的,方便穿戴还能束发。 这种介于庙堂与武林之间的风格少年并不讨厌。 两天后,当张子龙身穿官袍背负长剑迈入六扇门大门时,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脸上纵横数道的银色伤痕让他看起来有些悍勇,可这些没人在意。 这些人天天跟江湖亡命之徒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可少年腰间悬挂的大理寺少卿的腰牌却让人心生诧异。 六扇门虽然成立于三司衙门可已然自成一派,这里的捕快差役都是六扇门所属,而一个大理寺少卿居然在六扇门任职,这到底怎么算?归谁管? 而少年背后那柄五尺长剑更是引起围观,不为别的,前几天震动长安的驿馆案中,据说凶手也有一柄特别长的剑。 莫非……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第二十三章 九龙之剑 迈入先天境界就可以引用天地之力进行修炼,威力玄奇神奥是为蜕凡境; 当体内真气全部转化为天地之力,与外界原力沟通再无滞碍时是为仙人境; 之后会根据天赋差异觉醒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第七个生魄之力,进一步完善神魂,是为淬神境; 当觉醒的所有生魄全部炼化大成,成就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真正做到超凡入圣是为入圣境; 至于再之后就是传说了,传说入圣境在进一步就能超脱肉身的桎梏,做到以神魂之姿遨游天下,是为羽化境。 张子龙自进入了六扇门就一头扎进卷宗阁遍寻古籍秘档,整整两天两夜闭门不出。 他过目不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光把关于陈天悟的卷宗全部翻了一遍,还找到了所有关于先天境界的解析,最后又从一篇不知何年何月流传下来的残卷中找到关于九龙剑的秘闻。 相传当年明州大乱,而每逢乱世必有妖兽出没,而当时的唐国地界最出名的有九头妖兽,传说是荒淫无度的上古龙族留下的血脉,百姓们因惧怕它们恐怖的力量,故俸其为神明般供养。 后来有一位绝世剑客横空出世,见妖兽为祸世间就用它们来砥砺剑道,前后花了四十年诛杀妖兽无数。 而这九只也没有例外,并且不光把其一一斩杀,还用它们的神魂辅以天才地宝铸成长剑,是为九龙剑。 老大囚牛,据说是龙跟牛交合所生,牛首龙尾四肢粗壮,喜食火焰,平生爱好音乐,经常让百姓们编排歌舞供其娱乐,直到现在一些贵重的乐器上仍刻有它的形象。 老二睚眦,据说是龙跟豺狼所生,龙首狼身性格刚烈,好勇斗狠还嗜杀成性,心眼极其之小,稍有忤逆得罪必然心心念念不死不休。 古话所说的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就是它了。 剩下的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辨认不清了,毕竟只是一张残篇,只能隐约看到其余魔兽的名字以及特征: 老三狴犴,形似虎; 老四蒲牢,形似鹿; 老五饕餮,形似羊; 老六椒图,形似螺; 老七霸下,形似龟; 老八螭吻,形似鱼; 老九嘲风,形似鸟。 残篇末尾另有介绍。 九龙剑虽是人铸而成,可威力却在任何异宝神兵之上,是当年第一神剑。据说它最令人称道的是自带无可匹敌的纯粹剑意,只需以真气按秘法催动,就能驱使妖兽的魂魄出来为之作战。 可惜不光是九龙剑,就连其催动的秘法也早已失传。 张子龙看完嘴角不由苦笑:“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没想到代表了无上皇权的神兽,在这方面居然如此百无禁忌。” 说完就着手中油灯把那张残卷烧为灰烬。 这东西,还是消失的好。 六扇门的卷宗阁高有十层,占地方圆百丈,楼层越高年代就越久远。少年从顶层下来,准备开始查阅最近几年唐国发生的奇诡事件。 谁知刚下三楼就迎面撞上了身穿官袍正在上楼的朱雀。 “无心,跟我来!” 朱雀见了少年只说了一句就转身下楼,张子龙只能迈步跟上。 出了卷宗阁一路向正殿方向赶,张子龙眉头轻轻一簇:“朱雀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裙女子脚步不停:“御守府又出现魔物作乱,此事十分难缠,青龙他亲自出手也没有解决。你如果还想争夺武举名额的话,本官觉得可以去试一试。” 少年闻言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眼中充满了惊喜,右手轻抚九龙剑剑柄,嘴角忍不住的露出笑意。 妖兽?如果真的是其中之一就好了! 到了正殿,只见郭正平四平八稳的高居主位,右手边坐着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二十七八左右。而左手边是吕厚坐在末位,第一张椅子空着。 二人进来后其余三人都好奇的打量少年。 张子龙拱手见礼之后,自觉的走到旁边一张没有靠背的板凳上坐下。 “这位就是无心?年纪轻轻听说本事倒是不小,在下青龙请多指教。”一副病态模样的青年满脸带着和旋的笑容。 “青龙大人谬赞了,纯属侥幸罢了。” 吕厚在旁边听得直砸吧嘴:“无心老弟就别谦虚了,现在咱们都是自家弟兄,有什么说什么,你拳轰蒙国使团的事迹老哥我也是佩服的紧。” 张子龙眼睛微眯摇了摇头:“玄武大人您说的什么?在下实在是听不懂。” 有些事做得,但绝对说不得,就算别人猜出来也不能承认,不然后患无穷。 吕厚憨憨一笑也不再多说。 倒是那个代号应该是白虎的女子闻言冷笑一声:“真当我们都是傻子?长安城能有如此八极拳造诣的还能是谁?况且还背着那柄古怪的长剑,整个长安城都不会有第二个,知不知道六扇门这次为了你扛了多少压力?” 少年依然坚定的摇头:“我不知道白虎大人在说什么。” 郭正平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之意,见白虎还要咄咄逼人连忙轻咳两声:“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因为御守府那边又出现了妖兽作乱,如今年关将近必须派人前去剿灭,具体情况还是由青龙来说吧。” 病态青年拖拖然的站起身,把他此行的见闻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特别是对那头妖兽的介绍,事无巨细纤毫毕现。 不同于其他人。 张子龙听得双眼泛光,龙首豺身绝对不会有错,正是九龙剑其中之一的睚眦,而且在月神墓中他那招撞山龙幻化出的正是这幅模样。 青龙话音刚落,少年就起身走到殿中抱拳:“想必各位也知道在下想要参加武举,此事我愿孤身一人前往剿灭妖兽换取名额,就是不知道各位愿意不愿意?” 话音刚落下众人就神色各异。 朱雀率先开口,语气有些担忧:“无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妖兽的厉害你亲眼见过,绝不是寻常先天高手能轻易拿下的,如果孤立无援很可能就会有去无回。” 白虎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如此我没有意见。” 玄武憨憨一笑:“想必无心老弟敢如此说定然是胸有成竹,那哥哥我也没意见。” 郭正平皱眉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青龙:“你跟那妖**过手,觉得此事如何?” 青龙扫了一眼少年,语气平静道:“既然无心自己提出来了想必是有些把握,那下官愿意拿出武举名额做个彩头,恭祝无心武运昌隆。” 郭正平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定吧。” 张子龙双目泛光欣然领命。 会议结束后张子龙没有任何停留,策马扬鞭直接向城外冲去。朱雀站在六扇门外皱着眉头,等他身影消失后才转身返回。 大殿内郭正平已经不见踪影,剩下三人还在讨论。 吕厚搓着手来到青龙旁边:“青龙大哥,你说那魔物到底有多厉害?” 病态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沉吟了片刻才开口:“相当棘手,顶的上三个……不,五个我吧。” 吕厚闻言惊叹:“我嘞个亲娘,这么厉害,那无心老弟这次不是九死一生了?” 青龙眼神漠然,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冷笑:“九死一生?你太小看这妖兽了,它不光实力惊人还凶狠记仇如豺狼一般,追了我整整三天三夜才被甩开。依我看无心只是一个纯粹武夫,碰上了就必死无疑。” 白虎闻言眉头紧蹙:“虽然我也不待见他,可你这么做不是直接让他去送死么?” 青龙面不改色,只是嘴角那丝冷笑更浓: “是他自己非要去的关我什么事?我都解决不了他觉得自己可以,既然如此狂妄那就让他去。毕竟人家进六扇门是冲着武举来的,再说我都愿意把名额让出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白虎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只有从门外走进来的朱雀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定,这个无心应该是有把握的。” 青龙听后眯起眼,眼中闪过一缕寒芒:“你是说我不如他?” 朱雀瞥了他一眼:“以你的武功在我们四人中是最弱的,而我能从恶炎窟回来还是靠他帮忙。”说完话锋一转:“你们还记得咱们护着蒙国使团进城时候的那个护卫么?” 白虎眼神灼热:“敖英杰!!!” 吕厚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那么年轻就进入了淬神境,修炼出第二生魄,确实让人记忆犹新。” 黑裙女子点点头:“不错,那天夜里我亲眼见到无心居然能跟他斗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老实说我现在也有些看不透他。” “啪~” 青龙拍案而起:“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可我怎么听说是他根本不敢跟全力出手的敖英杰一战?” “重点不是这个。”朱雀语气平淡:“不论是恶炎窟还是敖英杰,我都没见过这家伙受伤。” 其余三人倒抽一口凉气。 白虎眉头紧锁:“这么邪门?” 无论是魔物还是敖英杰,那可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又不是同门切磋点到即止,想要全身而退不受一点伤。 这,可能么? 他们又哪里知道,少年并非没有受伤,只不过恢复能力实在是太过逆天罢了。 …… 对于繁华的长安城来说,一个刚来几天的少年消失根本掀不起一丝波澜,庞然大物般的唐国都城依然井井有条的运转着。 可是让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外来的小子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就如脱缰野马般闹腾起来。 首先只用了五天时间,御守府那边就传来妖兽被剿灭的消息。 青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都褪尽了。 要知道从长安到御守府路途遥远,就算不眠不休也需要三天时间。 接下来少年并没有选择返回长安,而是一路西去了北大关、开封府、潜龙山脉、酒江府。 这一路上剿灭妖兽两只,山贼水匪十几伙,还在酒江府城头约战了天榜第二十名的无影手唐彬,据说最后惜败半招。 可即便如此也令他血罗汉的名声大震。 情报陆续传回长安,玄武等人彻底傻眼了。 这家伙到底要干嘛? 就在他们以为少年这回总该回来了吧,毕竟距离武举的日子越来越近。可他居然自酒江府转道南下洛阳直达西江港,在那乘船沿着海岸线迂回北上,途径海南府、仙踪林、滨海港、益州府。 期间再次斩杀数只妖兽,剿灭乱贼二十余伙。 在途经海南府时又恰逢水灾,他居然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联合当地六扇门,惩治了一批贪官后亲自主持了救灾工作,百姓们对其感恩戴德,替他请功的万民书就摆在郭正平案头。 “好家伙,这小子还是个能文能武的狠人。朱雀,你到底是从哪把他巴拉出来的?” 面对无数这种问题,黑裙女子每次都是摇头苦笑。 这个佛门行者,是不是有些过于标新立异了? 北边去过了,西边去过了,南边也去过了,按理说该返回了吧? 可少年偏偏就不。 没有选择顺着嘉陵江北上长安,而是继续坐船向东,最后在越海港登陆,走陆路又去了风扬府、泉州府、宁州府、栖凤城。 路上还是捕杀妖兽,清剿匪患,整治贪官,约战高手,居然还在途中缉拿了三名在逃已久的江湖要犯。 一路上风风火火毫不停歇,每到一处必定要闹出些大动静,活生生的是一匹撒欢的野马。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少年的足迹已经遍布了唐国半数州郡府县,雪花般的公文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长安城六扇门总部的案头。 有为他请功嘉奖的,有弹劾他仗势欺人的,有下帖挑战的,等等等等让郭正平一个头两个大。 而那一连串的功绩也让所有人傻眼了,这家伙不是就想要个武举名额么,至于这么拼命么?难道他还想篡六扇门都统之位不成? 还有不少奏折直接走官方途径送到了尚书省,有的还寄到了大理寺。不停有官员过来打听少年的消息,搞得郭正平不厌其烦。 甚至在朝会上陛下还亲口询问过此人。 这还了得? 大理寺卿王方公开放话:大理寺统管全国要案人手紧缺,无心是大理寺少卿,回来之后必须去找他报道,他们自家人的事以后就不劳六扇门操心了。 这可把郭正平弄得哭笑不得,不止一次喝醉酒后大骂无心是个祸患! 翌日六扇门晨会上,健硕中年专门召集一众副都统过来讨论少年的事。 昨夜又是宿醉,郭正平闭着眼揉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朱雀,人是你带回来的,该怎么办你提个章程出来。” 黑裙女子语气平静道:“原以为他毕竟受过佛门熏陶应该生性沉稳才对,没想到这一出去就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如此桀骜不驯的烫手山芋,依下官看既然大理寺愿意要就给他们便是。” 大理寺最主要的工作是复审整理全国要案,虽然也有办案之权,可自从有了六扇门后他们渐渐都专心做起了文职。 依照她的意思,少年即使进去了也闹不出太大的乱子。 安心考你的武举吧! 郭正平闻言叹了口气,说实话手下能有无心这种能干的手下他开心还来不及,哪有自己往外推的道理? 可他做事从来不跟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打招呼,派他去剿灭个妖兽居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而他惩处的那些官员里面不乏有深厚背景之人,这段时间光来登门问罪的人就不下百十来号。 这要真是闯下了大篓子自己可能也要跟着倒霉。 “既如此,那就按朱雀说的办吧。”说完转头看向青龙:“那武举的资格……” 病态青年满脸苦笑的从怀中取出那半块令牌:“我输的心服口服!” 第二十四章 大理寺 十月十五,距离武举开试还有三天。 当张子龙满身风尘的牵马来到六扇门总部门前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黑压压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沉着一张脸的郭正平以及四名副都统。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六扇门的人,立刻去大理寺报道,这是你的武举资格。” 健硕中年说完抬手把令牌丢给少年。 张子龙接住令牌满脸错愕:“郭大人,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我才刚进来就要被你们扫地出门了?” 仔细算来,从他加入六扇门开始只在卷宗阁里呆过两天,然后就出城执行任务了,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来他们就不要自己了。 朱雀冷哼一声:“这还不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无需再说,你本来就是大理寺少卿,调令公文六扇门已经发到了大理寺,你直接去报道就行。” 说完横眼扫了一下少年,转身跟着郭正平进入大门,两扇偌大的黑铁巨门居然就这么直接合上了。 “咣当!” 什么情况? 张子龙牵着马孤零零的站在街道上:“这唐国人是不是都有病啊?!” 说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半块令牌,欣慰的放入怀中:“反正是到手了,其他的老子才无所谓!” 虽然只在长安城呆过几天,可他早已经记住了唐国朝廷所有机要部门的位置,大理寺主掌全国刑罚位列九卿,他自然也知道位置。 翻身上马少年向西而行。 唐国的建筑十分讲究风水之说,长安城更是如此。大理寺就坐落于长安城中部偏西的位置,据说属于阳气最旺的地方。三进的院落占地颇大,每栋建筑都有其专属的职能。 当少年策马来到大理寺门前时,两丈高的气派大门前已经站了一群身穿月白色官袍的人。 为首一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头戴玉冠一丝不苟,见到少年连忙迎上前来: “好好好,你就是无心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本官是大理寺卿王方,以后叫我老王或者王老都行。” 张子龙连忙翻身下马抱拳行礼:“下官无心见过王大人。” 大理寺是典型的职权部门,虽然最高官员也就是大理寺卿品级才是正三品,却能参加朝会议政,明显的官不大权不小。 王方热情的搀起少年:“好一个年少有为,千万别叫我大人以后就叫王老吧,咱们大理寺就缺你这种青年才俊。” 说完拉着少年介绍了一番身后众人,然后二人并肩走入大理寺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子龙面上带笑可心中却有些疑惑,堂堂一个大理寺卿为何会如此礼遇自己?这还真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进入平时议会的正殿,王方先是把少年让到左手边第一个位置,这才登上主位坐下,其余众人随后依次落座。 张子龙对面是一个女官,同样的月白色官袍,姿色中等偏上,可其身上却有一股书卷气,文文静静的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记得刚才王方介绍过,这位就是大理寺另外一名少卿上官婉儿。 张子龙抱拳行了一礼,女子也同样回了一礼。 王方满脸红光的环顾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位就是咱们新上任的少卿无心,从今以后开始统领大理寺全面工作,你们要好好配合。上官婉儿你一会去给无心准备身官袍,堂堂大理寺少卿居然穿着六扇门的衣服,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张子龙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 “王大人万万不可,下官刚刚上任对大理寺的工作一窍不通,何德何能主持掌管?再说三日后武举开科下官还要参加,恐怕没有精力分心它顾。” 王方笑着捋了捋胡须摆手道: “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志向高远,你的事迹本官早有耳闻,相信以你的能力定可以胜任此重担。武举的事不用担心,上官婉儿可以给你做副手,她可是咱们大唐有名的才女,平日里寺内的工作也都是由她主持的,不会出什么纰漏。” 上官婉儿闻言躬身领命:“王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全力配合无心大人工作。” 剩余的那些寺正、寺丞、主簿、文书、司直、狱丞等人也纷纷附和。 场面一时间其乐融融,只剩少年一人暗自苦笑。 会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直到此时张子龙还有些晕晕乎乎,居然刚上任就接管了大理寺工作,这真他娘的……诡异。 唐国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大殿中只剩下张子龙与上官婉儿两人,后者仿佛看出少年心里的困惑:“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张子龙坦然的点了点头:“不错,今天进城的时候我还是六扇门的人,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大理寺,现在居然又……”说着说着少年摇头苦笑:“何止是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跟做梦一样。” 上官婉儿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大理寺少卿最近实在是太活跃了,连立奇功甚至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这对于想更进一层去刑部任职的王大人来说,可不就是个香饽饽么?” “原来如此!”张子龙恍然大悟:“可我这一路也没干什么啊,怎么会引起陛下注意?” 上官婉儿抹过鬓角发丝:“可能是你犹不自知吧,反正为你请功的奏折多如牛毛,至于怎么会引起陛下的注意……”说着眼底泛起一缕精光:“听说你是由六扇门的副都统朱雀推荐为官的?” 少年点头:“不错,难道她来头不小?” 上官婉儿伸出素手指了指头顶:“据我所知确实如此,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还没有定论。” 张子龙心领神会的转开话题:“说起这大理寺日常工作我可是一窍不通,以后还要仰仗上官大人多多帮衬。” 女子站起身相邀:“那是自然,我现在就带你转转,顺便说一下咱们大理寺具体的工作。” 少年欣然跟着她出了大殿,在大理寺内逛了起来。 “刑部主管天下案件的审理判决,而御史台则有审理朝廷百官之职,六扇门主要负责缉拿江洋大盗与持武行凶的江湖高手。而咱们大理寺就厉害了,需要对他们做出的所有判决进行复审,避免冤假错案的同时做出最终判决,可以说咱们是唐律最后一道屏障。” 张子龙眉头挑起:“天下?这是不是有些大了?” 上官婉儿闻言眼中泛起炽热的神光:“大么?明州数百国家谁能有我大唐昌盛?是那些吹毛饮血的北地蛮族?还是那些满身铜臭的淮国番邦?这里如果不是天下哪里能称得上天下?” “说得不错!”张子龙闻言微微一笑附和一声,他总算明白自从迈入唐国疆域就感觉到的那股不自然是来自哪里了。 这次出去周游一圈也算对唐国有些了解。 这里是很富足但还赶不上以商立国的大淮。 这里武风盛行可也比不上连年征战的蒙国铁骑。 可即便如此,唐国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滋生起了傲慢之心。 自诩全天下以唐国为中心,这种想法还真是…… 两人各怀心思的相视一笑,继续逛起了大理寺。 “复审的工作都是由任意五名寺丞负责,除非真遇到棘手案件否则不会惊动我们,寻常工作我也可以代劳,而你要做的就是像前段时间那样,再立些奇功就行。” 张子龙有些疑惑:“王大人他想更进一步我能理解,可你为何也要如此费心帮忙?就不怕他走了我当上这个大理寺卿?” 上官婉儿嫣然一笑:“方才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是那种在唐国久留之人,等王大人去了刑部你又离开,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么?” 张子龙笑着点头:“上官大人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上官婉儿摆了摆手自嘲:“无心大人就别拿我取笑了,撑死也就是个守城之将。也就是在风气开放的唐国,我可是知道其他地方女子地位低下根本不可能入朝为官。” 想起淮国、楼兰、甚至南疆女子的地位,少年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没错,那我在这里就提前祝贺上官大人官运亨通了!”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眼底升起一种莫名的光芒:“官运亨通?什么时候能像陆令萱一样,那才是真正的位极人臣了。” 少年闭嘴不知该如何搭话。 女子笑着摇头:“一品女官实在是太遥远了,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倒是让无心大人见笑了。”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会,我倒是觉得人生在世还是要追求点东西,活着才会舒坦。” 上官婉儿闻言一愣,片刻后点头:“不错,对了,咱们大理寺原本就有查案缉犯之职,我已经吩咐下面但凡有重案就来汇报,以后就看无心大人的手段了。” 张子龙笑着应是。 对他来说,这事实在是太简单了。 …… 翌日入夜。 最近的长安府比之以往更加繁华,路上的江湖众人明显也多了不知几许,近乎随处可见。 这对于六扇门来说是不小的挑战,毕竟它们是朝廷成立专门负责此事的部门,四大副都统都被禁止外出,所有人忙的脚不沾地。 幸好从周边地区抽调来了数千捕快,这才能勉强稳住局面。 朱雀独自在六扇门大殿处理公文,因为其余人都出去办案了。 一名捕快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跑来:“朱雀大人,凝香馆出现血案。” 黑裙女子心中一惊:“立刻去召集三队,咱们现在就出发。” 虽然她心里瞧不起那些乌烟瘴气的烟柳之地,可凝香馆毕竟是长安最出名的妓馆之一,前往的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贵,在那发生血案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矗立着一片雕梁画栋的阁楼群,与旁边的高楼林立不同,这里的建筑都是些三四层高的精美建筑,甚至其中还坐落这几片不小的人工湖,其上飘着的画舫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 各种优美的曲调与少女轻柔的嗓音从里面传出,不禁让人心驰神往。 唐国民风开放歌舞盛行,不论是官营的还是私营的妓坊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而凝香馆就是其中不论是规模还是口碑的佼佼者。 唯一能与之匹敌的是魔音坊,两家独占鳌头,其余的妓坊在它们面前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些小鱼小虾。 而此刻的时辰,原本应该是凝香馆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可现在却大门紧闭门可罗雀。 朱雀带人到了门口,立马让手下捕快封锁了前后偏门,自己则带着五名差役从正门进入。 面前是一栋四层高的建筑,红墙绿瓦嵌着各色琉璃,灯光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而四周则种着不少古树青竹,平白添了几分淡雅之气。 正对着大门一方没有任何隔断,只有门楣上一块硕大的匾额上书‘凝香馆’三个大字,字迹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滞涩,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进了门更是别有洞天,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正中间有一座高台,轻纱罗帐随风起伏,可以想象如果有一队歌姬在上面翩翩起舞,那场面绝对美奂绝伦。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珠子,不知是何等材质居然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踩上去只觉得入赘云端。 此时殿内吵吵杂杂有不下百人之多,而且他们泾渭分明的分为两拨。一帮是凝香馆的姑娘仆役,另外一伙穿的五花八门,看样子应该是来此寻欢的客人。 朱雀进屋刚打量了一下大致布局,立马有个绝色女子迎了上来:“小女柳诗诗,见过大人。” 黑裙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没想到是你!” 柳诗诗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与之对视:“没想到你居然是六扇门的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朱雀不屑的瞥了一眼女子,转身细细打量殿内:“人在哪?带本官去看看现场。” 柳诗诗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面沉似水的在前引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贾老板是凝香馆的常客,案发时没有任何征召就这么横死在了楼梯上,我看过了没有任何外伤,并且店内客人都不曾离开半步。” 朱雀点头跟着女子来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果然看见三具落在一起的尸体,其中两名都是护卫打扮,只有最下面一个体型臃肿的汉子,穿金戴玉像个富商。 朱雀双臂环胸撇了撇头:“阿良,你去看看!”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青年应了一声,从身后取下小木箱抱在怀中,手脚麻利的上前查看起来。 柳诗诗若无其事的在旁边修剪着晶莹的指甲:“这位大人还真会摆谱,怎么着,莫不是怕脏了您的衣裳?” 朱雀凝神四顾根本就没空搭理她。 “六扇门办案闲杂人等速度离去!” 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随之马上归于平静。 张子龙身穿大理寺官袍,与上官婉儿并肩从大门外走来。后者面带笑意:“大理寺对所有案件都有督查之职,六扇门有什么资格阻拦?” 第二十五章 凶案 “上官婉儿,你们大理寺这是抽的什么风?多少年都不曾出来办案了,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督查我们六扇门办案?” “朱雀大人说的极是,可下官人轻言微,这都是王大人的安排我又怎敢忤逆?您要是有意见的话不如亲自去大理寺找他讨要个说法?” “荒谬,凶杀之案最是危险,他放你们这群书呆子出来办案,就不怕闹不好把命丢了?” “劳烦朱雀大人担心了,我们的安全自己会负责。您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办案吧,不然被人抢先破了血案,那可就是贻笑大方了。” 大厅内,朱雀与上官婉儿互不相让的对峙,后者虽然知道对方身份很是高贵,可依然寸步不让。 “哦?”黑裙女子回头看了眼跟阿良蹲在一起的身影:“他王方想升官想疯了不成,居然让一个佛门行者来破案?” 上官婉儿从头到尾面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下官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朱雀长袖一挥转身登楼:“想跟我们六扇门比破案缉凶?可笑!” …… “兄弟,怎么样,看出什么了没?”张子龙眼睁睁看着旁边青年从小木盒中取出各种各样的工具在尸体身上一阵捣鼓。 阿良,三品捕快,家里世代行医精通各种药理岐黄,进入六扇门后兼职仵作。 青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咧嘴一笑:“无心大人,我们六扇门正在破案,这些涉及案情的事可不敢轻易泄露。” “行吧,那兄弟你先忙着,我就不打扰了。”张子龙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站起身:“这么巧啊柳姑娘,没想到在长安也能见到你。” 不远处的柳诗诗闻言一楞,仔细打量少年后嫣然一笑:“原来是行者大人,还真是人凭衣服马凭鞍,您穿成这样小女子都不敢相认了。” 相见时少年还是个落魄苦行僧的模样,现如今身穿月白色官袍满身的英武之气,简直事判若云泥。 “柳姑娘说笑了。”张子龙爽朗一笑,迈步走到近前压低声音,“你们不会又跟谁结仇了吧?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发生命案,难道是魔音坊的人故意使坏?” 柳诗诗轻轻摇头,隐晦的指了指下面大厅里站着的一群人:“本来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发生命案后我立刻封锁了凝香馆,而下面也没一个魔音坊的人。” 张子龙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哦?一个人都没离开?那也就是说凶手还在这里了?!” 美丽女子迟疑片刻:“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贾老板他们怎么死的,不过如果真有凶手的话应该还在其中,毕竟敢在我们凝香馆杀人,师父她老人家是不会放任何人离去的。” 少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趴在楼梯扶手上打量着厅内众人。 四十多人大部分都是护卫随从,真正的客人不过十人,看模样都是文文弱弱不像会武功的样子,此时面对六扇门与大理寺的双双盘问,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惧怕。 朱雀面无表情的登上楼梯,路过少年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来到了尸体旁边:“怎么样了?” 阿良闻言连忙站起身: “回大人,尸体只有微弱的僵硬,根据尸斑的量来看死亡时间不超过一至两个时辰。全身上下除了滚落楼梯时留下的淤青外没有丝毫伤痕,应该可以排除外力致死。” “按压五脏肺腑轮廓完整没有破碎痕迹,应该可以排除被真气所伤。银针刺入口、咽、胃中都有青黑痕迹,初步推测是中毒而死。” 朱雀眉头紧蹙:“知道是什么毒么?” 阿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苦笑一声:“这个……还需要把尸体运回去详细检查才能知道。” 黑裙女子点了点头,回身对柳诗诗说:“他们都是中毒而死,而在楼下的嫌犯中也没搜出毒药,看来凶手是提前下的毒,而本人并不在这里。” 柳诗诗抿嘴冷笑:“贾老板可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钱庄老板,他如果不明不白死在我们凝香馆事情就严重了,希望你们六扇门能尽快给出个说法。” “那是自然,还用不着你在这里教本官断案。”朱雀眯着眼向楼下走去,路过少年的时候不忘揶揄一声:“你还真是闲不住,刚到大理寺就带人出来乱转。” “没办法,谁让下官赶上了呢!”张子龙说完走到尸体旁,拎起正在给尸体装袋的阿良,抬手向楼下扔去:“着什么急?人命关天让我看看。” “踏!”阿良虽是仵作功夫却不错,凌空翻转身形稳稳的落在一楼,面色无奈的看着下楼的朱雀:“大人,这……” 黑裙女子摆了摆手:“想看就让他看吧!” 张子龙拨开死者的眼皮,浑浊无光瞳孔放大。再查看尸体全身,果然除了淤青外没有伤痕,所穿的衣服也是完好无损。掰开嘴,舌苔发黄恶臭扑鼻。 “真他娘的提神!”张子龙咒骂一声俯身细闻,有一种与口臭不同的刺鼻味道,甜腻的令人作呕。 “有意思!”可少年眼中却是一亮,然后扒着三名死者的头部细细查看了一番。 朱雀端坐在大堂中嘴角微微上挑:“少卿大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也让本官开开眼界。” 阿良虽然只是兼职仵作,可毕竟检查过数以千计被害者的尸体,她不相信能有什么细节是青年发现不了的。 张子龙把尸体放平,手一撑就坐在楼梯扶手上:“朱雀大人说笑了,下官哪敢在六扇门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是侥幸发现了一点蹊跷罢了。” 朱雀双眼微眯:“哦?愿闻其详。” 少年却没直接回答,而是对大厅内负责指挥手下盘问的上官婉儿道:“上官,麻烦你把所有持剑的人单独挑出来。” 上官婉儿笑着应是,没过一会就有五人被带到了大厅中间。 “你们简直是在胡闹,我爹是刑部侍郎孙晶,你居然冤枉我杀人?” “这位大人,我只是一名护卫,与死者根本就不认识,为什么要怀疑小人?” “可笑至极,那些人明明是被毒死的,为什么要说是被剑杀的?” …… 被叫上来的人顿时面色涨红哄闹起来,更有甚者凭借身份尊贵,居然指着张子龙鼻子喝骂。 上官婉儿笑意盈盈:“我们大理寺办案绝对不会冤枉一人,众位都稍安勿躁。还有那位侍郎的公子先不要发火,你可能不知道,刑部判的案子都要我们复审,你难道以为区区一个侍郎就有能力枉顾唐律?” 她这么一说几人都闭嘴了,他们这才想起对面站着的可是大理寺的两位少卿,真要怀疑他们中的任何人,不需任何理由就可以带回去严审。 朱雀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闪过疑惑:“死者全身并无外伤,难道你在怀疑他们是被剑所杀?” “你上来看看尸体就明白了!”张子龙纵身跳下楼梯,径直来到五人面前:“几位可否把双手伸出来我看一下。” 五人莫名其妙的伸出手,张子龙依次看过面上没有任何波动。 黑裙女子带着阿良来到尸体旁,后者目露震惊上前翻看:“这怎么可能?” 尸体眉心处均出现一滴紫黑色的鲜血,仔细分辨后确实有一处微乎其微的剑伤,就是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没有流出血迹。 朱雀探手捻起其中一滴鲜血,微微的凉意自指尖传来,眼底顿时闪过精光:“原来如此!” “柳姑娘,谁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面对少年突然的问话,柳诗诗明显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皱眉思索:“贾老板与两名护卫快要登上二楼时突然从楼梯上滚落下来,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多人都是亲眼看见了的。” “不好意思,具体事情我不清楚。那换个问法,他们滚下楼梯后是谁第一个接近死者的?” 柳诗诗朝凝香馆的人群中挥了挥手:“秋风,你过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怯生生的走上前,双手不安的揪住袖口扯弄:“回大人的话,是我第一个上前的。” 张子龙看她如此怕生,只得放低声音缓和的问:“秋风姑娘,当时你过去感觉到了什么?” 少女闻言一愣:“当时小女子还以为是贾老板他们不慎跌倒了,想要上前搀扶,没想到人已经死了,要说感觉……他们的身体很凉,根本不像是刚死之人。” 少年点头来到那五人面前:“凶器应该是把十分独特的剑,一击毙命后还能让伤口凝固以至于流不出血。” “胡说,他们分明是被人毒死的。” 张子龙笑着摆手:“中毒?三名死者之前食用过壮骨散,而这味壮阳方药有个特性,就是遇银而发青黑与中毒无异,至于是巧合还是故意咱们暂且不提。但就接过来说能瞒过六扇门仵作的调查,看来还真是煞费心机了。” 张子龙说着来到那名侍郎公子面前蹲下:“这位公子您手上为什么会有冻伤?而且这把佩剑好像很别致啊。” 剑鞘青蓝如坚冰,隐隐有肉眼可见的寒气升腾。 青年闻言脸色涨的通红:“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为什么要杀他?” 上官婉儿走到少年身旁,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孙玉堂,刑部侍郎孙晶的公子,资质平平却酷爱习武,兵器是你爹用重金买来的玄霜剑。” 张子龙闻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办法啊孙公子,谁让这里只有你有犯案条件呢?等回了大理寺我们一定会好好查查你跟贾老板的关系,相信会发现些有意思的线索。” 孙玉堂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不,我爹可是刑部侍郎,就凭你的这些猜测根本没有权利抓我!” “哦?不如现在咱们就对比一下死者剑痕?放心吧,我们可都是按照大唐律法行事,孙公子如果是冤枉的大理寺定会给你个说法,另外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用大刑逼供。”张子龙眯着眼看着连连后退的青年,“还是说,孙公子你想拒捕?” 孙玉堂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闻言突然脚下一踩施展轻身之术,身形如利箭一般射向殿外:“大爷不奉陪了,有本事你们去侍郎府抓人。” 这一变化实在是太快,包括少年在内都没有料到。就凭他爹刑部侍郎孙晶的面子,别说怀疑,就算人真是他杀的也有办法避开死刑,最多也就是个充军发配。 这个孙玉堂为何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要知道光凭拘捕也是一条不轻的罪名。 从头到尾在旁边看着的朱雀冷哼一声:“六扇门听令,拿下此人。” 守在屋外的四名捕快大声领命抽出兵器:“大胆孙玉堂还不赶快弃械投降!” 逃跑的青年嘴角冷笑抽出玄霜剑,凛冽的寒气顿时四处弥漫,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张子龙眉头紧皱:“你方才不是说这家伙资质平平么?怎么看这架势最少也是个化形高手?” 上官婉儿也满脸疑惑:“据我所知孙玉堂只是花拳绣腿的纨绔子弟,难道是有什么奇遇?”说着还好心的提醒不远处的朱雀:“大人您还是亲自出手吧,不然真要出现伤亡事情可就麻烦了。” 黑裙女子满脸冷漠:“此次本官带来的都是门中高手,拿下区区一个孙玉堂还不在话下。” 可下一刻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金铁交鸣声转瞬即逝。 四名捕快吐血而飞,手持长剑的孙玉堂以势不可挡的劲头杀到院中,眼看就要脱身。 上官婉儿脸上笑意更浓。 朱雀面上无光,一把抽出腰间神兵:“没想到这孙玉堂藏的挺深,居然有如此手段。” 不由她不吃惊,刚才上去的四人都是六扇门中的高手。其中光迈入化形境的就有两人,剩下两人也都有驭物巅峰的实力,平日里配合更是天衣无缝,曾经缉拿过很多成名已久的通缉要犯。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一个长安城的纨绔给打败了? “敢来我凝香馆行凶,现在还想走不成?”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下一刻已经身在空中的孙玉堂仿佛只苍蝇般被拍在地上。 “轰~” 青年目露惊骇的吐了口血,落地后就地翻滚站起身,脚下用力飞身向另一侧逃去。 “轰~” 凭空出现的七彩流光幻化成一面花墙,再一次把青年拍回原处。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出现在大门处,头发花白毫无气势可言,手中拄着一根比她还高的拐杖,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田间地头经常会出现的老婆婆一般无二。 柳诗诗惊呼一声:“师父,您来了。” 张子龙凝神仔细打量老妪,毕竟先天境觉醒三魄聚气的高手,江湖上可不多见。 第二十六章 开试 一股血箭自凝香馆院内喷涌而出,孙玉堂挺拔的身躯轰然倒地,杀死他的正是那把寒气升腾的玄霜剑,而剑柄从头到尾都在他自己手中。 刑部侍郎孙晶的公子,居然横剑自刎了? 所有人都傻了,他们搞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从办案无数的朱雀到心智过人的上官婉儿无一例外,就连门口那名老妪都眉头紧锁。 张子龙脸色铁青大骂一句:“我草,唐国人都有病吧?!” 顾不得四周一道道怪异甚至敌视的目光,少年连忙上前查看。 喉管被彻底割开,全身的血都快流干了,目光也已经涣散无神。 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上官婉儿不愧是一直主持大理寺工作的能臣,短暂惊诧后立刻上前宣布:“孙玉堂于凝香馆连杀三人罪大恶极,被大理寺少卿无心当场识破后又拒捕逞凶,现如今已经畏罪自杀。” 所有人都仿佛找到主心骨般出声附和,唯有张子龙闭目沉思,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孙玉堂作为官宦世家,为什么要暗杀一个开钱庄的商贾? 而平时都被称为纨绔子弟的他,为什么武功会突然暴涨? 在没有足够证据定他罪的时候,这家伙为什么要悍然拒捕? 发现逃脱无望了,居然直接横剑自刎? 这是一个纨绔能做出来的么? 脑海中如一团乱麻,张子龙烦躁的揉了揉短发:“上官,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一切互相矛盾根本无法解释,看来又将成为一场悬案。 上官婉儿点头应下,没有审理没有判决,刑部侍郎的公子就这么自杀在他们面前,这件事可大可小必须要谨慎对待。 已经在进行勘验的阿良突然惊呼一声:“朱雀大人,这个孙玉堂是假的!” 假的? 张子龙猛地回身快步走到尸体处,果然看见阿良正小心翼翼的从尸体脸上剥下一张精巧的皮质面具。 而此时的孙玉堂也容貌大变,分明是个四十岁左右面色坚毅的中年男子。 朱雀接过面具仔细打量:“还真是鬼斧神工,从头到尾居然没让人看出一丝破绽。居然如此大费周章的易容杀人,看来早有计划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阿良,看看他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线索?” 旁边少年凝神思索,这个易容术…… 阿良应了一声仔细勘察起尸体: “朱雀大人!此人双手虎口都有老茧,应该是练习双手兵器所致。而头顶、肩膀、脚踝处有浅淡的勒痕,小人推测是常年穿着盔甲导致。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线索。” “你的意思是说他乃行伍中人?”黑裙女子眉头紧锁,一个军人为什么会跑到长安府密谋刺杀一个钱庄老板? 张子龙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可他更在意的是这种易容之术,郭正平曾告诉过他,魔教教主陈天悟就非常精通此道。 “怎么样,你怎么看?” 线索太少了! 少年站起身耸了耸肩:“这件事一看就不简单,还是交由朱雀大人的六扇门负责吧,武举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要专心备战才行。” 说完与上官婉儿带着大理寺的人离开,对此朱雀除了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 十月十八,秋雨朦胧。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长安城百姓前去看一年一度的武举盛会。 而从各地来此参赛的选手,更是背刀跨剑气势昂扬的走带大街上,同行的百姓时不时传来一阵惊呼,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威震武林的高手名宿。 张子龙褪去月白色官袍,从乾元戒中取出那身破败灰袍穿戴整齐,迎着铜镜把九龙剑系在身后,捋了捋额前短发眼神坚毅喃喃自语: “灵儿,等着我!这一次,没有人可以挡住我。”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传来上官婉儿的声音:“车马已经准备好,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必须要赢!”张子龙再次低声呢喃,转身大步走出房间:“走吧!” …… 淮国驿馆。 赵一年兴致勃勃的来到书房:“青山,别成天窝在这里,今天是唐国的武举盛会,咱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楚青山叹了口气把手上书本合上放下,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份请柬:“殿下,今天咱们已经跟董驸马约好了,依我看还是别再出门添乱了!” 赵一年撇着嘴满脸不满:“狗屁个驸马,想跟老婆亲热还要上报内务府审批,如此窝囊的人能帮的到咱们?” 楚青山寸步不让:“同行还有几位尚书家的公子,届时不免还会有更多朝堂大员家的子弟赴约,只有跟他们搞好了关系咱们才能对唐国朝廷的态度有个猜测。” “不管不管,一个书呆子一个武呆子,本王找你们随行还真是失策,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说完赵一年不管不顾的转身离开,只剩下楚青山站在原地皱眉不语。 …… 长安城西侧有座瓮城名为“天璇”,因为早年间这里经常点兵出征所以也被称为‘天璇校场’,巨大的广场十分平整,铺满了一人高的岩石十分坚固。 放眼看去广场四周立有九个大鼎,足足有三丈多高通体青黑,他们按照玄妙天数进行排列,相互之间隐隐有所联系。 最令人吃惊的是广场围栏之外,一层层的看台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瓮城,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喧闹无比,如轻纱般飘落的秋雨丝毫不能打消他们的热情。 城门一隅,张子龙凝神打量广场上来参赛的选手。 上官婉儿在旁边介绍:“这样的比赛场地长安城还有三个,你只有击败所有对手才能进入四强去皇宫内参加殿前演武。” 少年点了点头:“明白,就是说要在这里连败八人才行!” 上官婉儿语气沉静:“一天一场共计八天,我已经调查过了,光分到天璇校场的天榜高手就有五人之多,听说你在酒江城约战过那个无影手唐彬也被分到了这里。” 少年嘴角上挑眼中充满了战意,左手轻轻拂过右胸:“那家伙也在?太好了!刚好能报那日的一镖之仇!” “千万别大意,你看到那个穿着妖艳的女人了么?”上官婉儿说着伸手遥指广场一角:“天榜第九,天籁之音魏瞳,据说此人所发之声皆可用来对敌。” 张子龙眯眼打量,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异域女子。 但见她身穿布料极简的淡蓝色抹胸,下身绣金短裙,身披粉白色豹纹薄纱。柔顺的褐色长发高高盘起,斜插一支赤金衔南珠金钗,双眼目光极为灵动,全身皮肤呈古铜色,充满了异域风情。 最让人记忆犹新的是她手中的武器,那是一杆三尺多长的翠绿长笛,上面布满细了或大或小的孔洞,尾部还系着红绳,末端绑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 张子龙瞳孔猛地紧缩,那个铃铛的样式,怎么看怎么像摄魂铃。 “对上她的时候千万注意,最好能封闭住听觉,不然近乎没有可能获胜。”上官婉儿还在继续介绍:“另外天榜其余几人也不能小觑,光是先天境的修为对你来说就极为不利。” 少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还只是初赛,看来任重道远路还很长啊!” “让一让,让一让,别挤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二人回身看去,发现是个身穿耀眼金袍的青年被人流所裹挟,近乎脚不沾地的向这边涌来。 张子龙大致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反倒是上官婉儿眼中颇有些玩味之色:“居然是他!” …… “铛铛铛~”刺耳的铜锣声响起,整个瓮城都安静了下来。 “选手入场!” 当少年迈入广场的时候,所有选手近乎都已到场。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关注,毕竟那身装扮实在是太过寒酸,与旁人相比根本因不起任何注意。 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出现在城头,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大唐自立国以来已经三百余年,实为明州正统。一年一度的武举不光能赞颂我大唐武风,还能提拔尔等中的优秀才俊为国效力,望诸位都能竭尽全力证明自己。” 随着话落,广场上的人群顿时就是一阵骚乱。 有振臂高呼者,有大声附和者,有高喊‘大唐万岁’者。 张子龙却撇嘴笑了:“明州正统?这老头还真敢说。” “大唐兵强马壮国力昌盛,仅番邦附属就不下三十六国,这么看来也不能说就不对!” 一个悦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张子龙回头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天榜第九的异域女子魏瞳。 城头上的老者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随后继续说:“时至今日我大唐在陛下的带领下兴旺繁荣远胜之前,你们在自己的同辈中也都是脱引而出的天之骄子,现在,正是彰显尔等的勇武的时机。” 说完大袖一挥:“下阵图!” 城头上洁白的绢布如瀑布般落下,一道紧接着一道近乎占据了半面城墙,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个名字分,而这就是双方的对战表了。 一时间大家紧张的张望,企图在身旁找出自己的敌人。 城头上的老者再次大喝:“升台!!” 脚下大地传来一连串轰鸣,偌大的广场青砖翻滚,自地下升起八座五十丈方圆的擂台。 张子龙惊讶的看着这些突然升起的擂台:“这唐国的机关与建造之术绝对能冠绝明州。” 要知道瓮城是拒敌所用,平日附近无风无水根本无从借力,再精妙的机关之术没有根源之力只是一个笑话罢了。而这么大的擂台居然就这么平地升起,这份技艺还真是令人惊诧叹服。 魏瞳扫了眼对战表有些遗憾:“无心师父,看来要到最后才会遇上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子龙眯着眼:“魏女侠与我素昧平生,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魏瞳掩嘴娇笑,声音甜美让人听了如入云端,可少年心性坚韧丝毫不为所动。 “咦?”女子微微有些惊讶:“不愧是佛门行者,年纪不大这份定力倒是跟那些老秃驴有的一拼。” 张子龙脑中心思电转:“擅长音律攻击,魔音坊?魏女侠难道……” 魏瞳嬉笑着打断少年:“不错,我就是魔音坊门主魏瞳。”说完错身而过留下一股袭人的香风:“你可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无心小师傅。” “还真是流年不利!”少年看着对方的背影无奈一笑,转身走向第七座的“洪”子台。 第一场,无心对战岳海峰。 …… 入夜,张子龙在自己的小院中练拳,磅礴杂乱的罡风四处激射,八极拳的刚猛显露无疑。五尺长的九龙剑斜靠在门柱旁,雪白的剑柄此时隐隐有波光流动。 一看你就是件神兵利器,可惜配上黑鲨剑鞘,平白低了几个档次让人觉得不过是一柄造型奇特的普通兵刃。 “无心,给你介绍个朋友。” 上官婉儿引着金袍少年走入院中:“这位是淮国八皇子赵一年,今天看了你的比试想要前来结交一番。” 淮国八皇子?! 张子龙闻言一愣,起身呼吸收起拳架,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奇的看着风流潇洒的金袍少年:“原来是淮国皇子,无心一介武夫哪有资格让您亲自屈尊结交?” 赵一年爽朗一笑满脸钦佩:“我可是一直都向往着闯荡江湖的潇洒生活,只是被身份桎梏一直都不能得偿所愿罢了,今天看少卿大人您拳打岳海峰实在是甘畅淋漓,所以这才想设宴给你祝贺一下。” 少年摇了摇头:“那岳海峰不过是刚迈入化形境,虽然剑法还算精妙,可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这也值得殿下摆酒庆功?” 赵一年闻言面色尴尬。 上官婉儿笑着解释:“无心,赵公子他可并未练过武功,看不出来也实属正常,我在天香阁订了位置咱们边吃边聊。” 张子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上官婉儿脸上笑容不减:“走吧,少卿大人。” 少年点头:“行,等我换身衣服。”说完提着九龙剑进了屋。 赵一年满脸倾佩的比了个大拇指:“可以啊上官姑娘,这个无心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办法劝服。” 女子脸上笑容顿了一下,摆了摆手解释:“无心少卿本来就不会拒绝,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感兴趣。” 赵一年受宠若惊,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惊喜的追问:“对我感兴趣?” “可能吧!” …… “站住!站住!”长安城东区白虎大道上,红裙女子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群女官撒腿狂奔。 人群纷纷避开让出道路,还不忘站在远处观望对这里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那不是文成公主么?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是啊,再让她这么闹咱们大唐的脸都要丢尽了。” “不是说她已经跟今年的状元郎定亲了么,怎么还是这么疯疯癫癫?” “嘿嘿那就不知道了,就凭咱们状元郎的那小身子,说不定已经英年早逝了,可惜咯~” …… 女子前方百步距离,一个消瘦的少年满脸惊恐的发足狂奔:“你……你……你别追了。” 红裙女子柳眉倒立:“做梦,本公主这次非要把你阉了,看那些狐媚子还会不会勾引你。” 消瘦少年闻言吓得满头大汗,脚下速度更是快了一大截:“文成,要不要这么绝情?” 第二十七章 驸马爷 我叫董永,酒泉郡人士,家父董冰语乃唐国正三品武将,担任纵马关总兵一职,算是个将门世家。 可我从小就不喜欢习武,对领军打仗的事也丝毫提不起兴趣。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无论我爹他怎么威逼利诱都雷打不动。 就这么十岁中了秀才,十四岁以第一名解元的成绩考上了举人,十七岁以汇元的成绩考上了进士,而后殿试中得陛下赏识册封为状元,如此骄人的成绩自大唐立国以来绝无仅有。 就在我以为从此可以尽展平生所学,大展宏图的时候。我,居然被册封为了驸马。 这该死的驸马! 那一刻我只觉得天都塌了,因为,驸马根本没有资格入朝为官。 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已经心若死灰的我没想到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与我成婚的这个文成公主,她,简直是个疯子! …… “死我也不会让你抓到的,放弃吧!”董永奔跑在长安繁华的街头,明明没有练过武功可速度却十分惊人,可能这就是求生欲吧。 可是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那缕寒芒。 虽悄无声息却笼罩着死亡的阴影。 “嘭~” 董永慌不择路,面前街角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双方顿时撞了个结实,前者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 “你这人……”董永揉了揉昏沉沉的脑子刚准备质问,就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锋芒毕露的剑尖就悬停在他眼前三寸的地方,强烈的杀意让他手脚冰冷。 可行凶者却再也不能刺下半分,因为一只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 张子龙一身大理寺少卿官服,面无表情的看着行凶汉子:“看来这大唐也算不得国泰民安啊,堂堂国都居然都敢当街杀人。朋友,胆子不小啊!” “撒手!”持剑的汉子怒喝一声,磅礴真气离体而出,狂风骤起行人纷纷惊呼避让。 “这怎么可能!!” 汉子憋得脸红脖子粗,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挣不开对方的手。 董永反应过来,吓得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直跑到红裙女子身后方才罢休:“这……什么情况?” 女子双臂环胸满脸不屑:“慌什么慌,丢人现眼。”在她身后的女官自变故开始,就已经拔出随身兵器护卫住左右。 董永闻言也不气恼,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较劲的二人:“那两人武功非常高!” “哦?能有多高?” “估计比太华殿还要高!”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虽然没练过武功可耳目渲染之下见过的高手可不少。 面前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就像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老卒! 他在酒泉郡家中,就有这么一个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平常不显山露水与常人无异。可有一次出门遇见流贼,认真起来的老头浑身散发这浓郁的血腥气,仅凭眼神就让对方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 “当兵的?” “…………” 双方较劲,潮汐般的威压阵阵倒卷,围观百姓只能一退再退。而他们脚下的青砖更是有些支持不住,发出“咔咔~”的破碎声。 行凶汉子咬牙切齿的质问:“你是谁?” 张子龙一脸轻松的加重手上力道:“大理寺少卿,无心!”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汉子闷哼一声再也不敢较劲,另一只手握拳向少年面门打来。 “砰!” 张子龙一把握住拳头:“还真是不学乖。”说完双掌同时发力。 可预想中的声音没有响起,手中也蓦然一空:“咦?” 持剑汉子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般暴退出三丈外,接着施展轻身之术没入观战人群消失不见。 张子龙站在原地没有动,就这么任由对方离去。 直到此时路边的赵一年与上官婉儿才并肩走上前:“无心兄弟,怎么任由凶手离开?” 张子龙举起手臂若有所思的握了握拳:“三十招内我没把握制服他。” 赵一年还准备追问,旁边女子已经出声解释:“附近那么多百姓,如果放开手脚难免会伤及无辜。” “那就这么放他走了?” 张子龙眼中泛起寒芒:“跑?已经晚了!咱们先去吃饭,填饱肚子我慢慢跟他玩。” 三人转身准备离开。 董永却突然跑了过来,双手横在身前深深作了一揖:“三位,谢谢各位救在下一命,有道是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再帮帮我?” 不得不说董永生的一副好皮囊,身穿青衫儒袍,腰间系着条白玉带,乌黑长发被一顶七星冠束在头顶,唇红齿白鼻梁高挺,一双温润凤眼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好感,身形虽然消瘦却丝毫不显单薄,反而透出一股读书人特有的傲气。 “窝囊驸马?” “原来是董状元!” 看清对方长相,赵一年与上官婉儿都惊讶出声。 张子龙看着面前这个帅的一塌糊涂的书生,心中忍不住有些羡慕,就凭这幅皮囊就不知道引得多少女子倾心,怪不得会被唐国公主看上。 可下一刻少年就羡慕不起来了,因为那个文成公主已经带着一群女官杀到面前,张牙舞爪的追着董永又踢又打。 后者也不敢还手,只能被追的上蹿下跳,哪还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 天香阁是长安有名的酒楼,以菜色辛辣而出名,据说是用了西域独有的调料,边吃边出汗让人痛快淋漓。 三楼临窗一间包房,红裙女子下筷如飞香汗淋漓,口中大呼‘过瘾。’。 赵一年跟他模样差不多,嘴唇红肿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可就算如此还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继续下筷。 上官婉儿举起酒壶轮番斟了杯酒:“各位小心点,辣椒不同于其他调料,据说是刺激人的痛觉,吃多了容易阳火虚升。” 董永只夹了一口就眼泪汪汪的扔下筷子,自顾自的坐在旁边喝酒,仿佛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闻言仿佛找到知音般连连赞成:“没错,菜做成这个味道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吃,还真是怪哉怪哉。” “个有所好吧。”张子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下筷夹起根红彤彤的辣椒:“就是它调的味道?真不错!”说完直接塞入口中咀嚼,面色与平常无异。 旁边的人看的直吞口水,他们光吃菜就这么辣了,没想到少年居然直接吃起了辣椒。 这口味,够重的! 酒过三巡后,上官婉儿笑意盈盈的看着董永:“方才那个刺客意图杀害状元郎,不知你在长安都有哪些仇家?” 董永满脸困惑的摇了摇头:“我在长安又不认识什么人,更别说结仇了,行刺的事我也没有任何头绪。” 坐在他对面的文成公主也帮腔道:“是不是杀手认错人了?这家伙胆子比老鼠都小,堂堂驸马爷被人欺负了连嘴都不敢回一句,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仇家?” 上官婉儿闻言笑着点头,岔开话题与二人闲聊起来。 另一边张子龙与赵一年对饮起来,虽然后者自诩酒量不差可是跟少年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上好的佳酿灌下两坛,愣是没有一丝醉意。 倒是赵一年脸上有些红晕,眼中也闪过迷离之色。 “淮国与蒙国居然同时出使大唐,难道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 张子龙一边咀嚼着辛辣的炒肉片,一边口气随意的询问。 赵一年此时已有了三分醉意,闻言是悲从心起苦笑连连,拿起酒壶给二人满上:“蒙国已经向我们开战,九州里的青、燕两地已经被他们攻占。”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轰在少年头顶。 张子龙捏着酒杯的手一僵,撒出的酒水在桌面形成一滩酒渍:“同属明州三大帝国,蒙国那些人居然这么厉害?” 他的异常旁人都没发现,可正在跟文成公主二人闲谈的上官婉儿却看的一清二楚,眼底深处泛起一丝疑惑。 赵一年仰头喝光杯中之酒叹了口气,这才语气低沉的解释: “一切都是变法闹得,本来国内就乱军四起,这才让蒙国那些蛮夷看准了空子,趁青、燕两州兵力空虚的时候一举南下,这才有今日的祸事。” 说完洒然一笑继续道:“不过兄弟你也不用替我担心,北方那些蛮夷也就是在马背上厉害,等我淮国重整旗鼓召集大军,再依托地行稳固推进,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们赶回草原继续放羊。” “但愿如此吧!”张子龙喝了口酒,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担忧。 对于赵一年的乐观少年不敢苟同,淮国同样幅员辽阔地形复杂,中部平缓而四面崎岖,往年狙击北方铁骑全靠青、燕、凉三州的险要地形。而如今北方门户已经被攻破,剩下的就是一马平川再也无险可守。 上京,岌岌可危。 而自己的父亲与妹妹都在那里。 突然闻此噩耗少年心情沉重,又心不在焉的闲聊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众位慢用,在下还要去捉拿那名刺客,就先走一步了。” 文成公主一听拍案而起:“这是什么话,那贼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来刺杀我的男人,咱们一起去。” 董永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裙角:“文成,我看还是算了,那人功夫那么厉害你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红裙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窝囊废?又不是让你去跟刺客打!” 董永嘴角蠕动了几下,最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对方毕竟是公主,身份尊贵,在对比了下双方力量后张子龙也没有阻拦,一行人就这么出了酒楼向北城方向而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长安城的大街上也冷清了很多,他们一行五人再加上三十多名女官,一路浩浩荡荡引起了不少巡逻卫队的警觉。 最后还是少年跟上官婉儿亮出了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这才没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跟在少年身后的赵一年满脸疑惑:“无心师傅,你是怎么知道刺客位置的?” 这一路少年方向明确没有丝毫迟疑,看来早就能断定对方所在,这不由让人心生好奇。 张子龙鼻头轻微耸动几下:“这是我在南疆习得的一种寻人之法,方才交手的时候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记号,只要他还在这长安城,必然躲不过我的追踪。” 赵一年听得连连赞叹。 穿街过巷,众人来到一座非常气派的府邸前,少年挥手示意大家停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这下麻烦了!” 跟董永并排走在最后的文成公主惊呼一声:“这不是宁王府么?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宁王安常在,是唐国鼎鼎有名的外姓藩王,虽以军功起家却宽政爱民十分受百姓拥护,为人谦逊在朝堂上也有很好的口碑,特别受到皇帝陛下的宠信,这座位于长安闹市的偌大府邸,就是皇上特别赏赐的。 要知道在唐国,藩王不得召令是不允许进京的,所以各路王爷自然在长安也不会有的府邸,由此可见陛下是如何看重宁王。 上官婉儿也是柳眉紧蹙:“应该是弄错了!毕竟长安城人口众多,而听你刚才话中的意思又是凭借气味追踪,难免会有偏差。” 张子龙心中肯定绝对没找错地方,刺客就在宁王府中。可脸上却露出尴尬的笑容:“这……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用,看来这南疆的法子不太灵光。” 众人不禁莞尔,既然找不到刺客他们也就纷纷道别离开,赵一年拍着胸脯说明天一定会带人去给少年加油助威,对此张子龙只能笑着道谢。 最后大街上只剩下张子龙与上官婉儿二人。 可能是因为白天刚下过一场秋雨的关系,他们头顶上空黑压压一片,没有丝毫月光,他们并肩而行。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谁都没说话,气氛显着有些凝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才开口:“你没找错地方,对不对?” 张子龙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上官婉儿见状不再多问,可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她知道的可比少年多。 原本皇帝一直想把文成公主赐婚给宁王世子,也就是安常在的儿子安定邦。谁知最后皇后突然把公主下嫁给了新科状元董永,那么宁王是有充分的动机刺杀这位驸马爷。 可是……就算安常在这个外姓藩王实力再强,难道真敢在长安城乱来? 无论怎么说驸马也是皇亲国戚,这么做无疑是没把皇权天威放在眼中,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回到大理寺,二人道别各自返回住处,张子龙点起油灯,立马取出纸笔写写画画。 今天遇见那名刺客,武功高强进退有据,行事作风十分果敢颇有军人作风,这就不由让少年想起了凝香馆那个直接自刎的刺客。 如果他们是一波人的话,再加上这个宁王。 张子龙凝神看着纸上的线索关系,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一个是钱庄老板,一个是新科状元的驸马爷,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第二十八章 势如破竹 连绵的雨水淅淅沥沥又下了四天,整个长安城的空气都充满了潮湿,温度也骤然降低,这种天气无疑让人有些沮丧,可武举却依然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十月二十三,武举已经进行到了第六天,张子龙凭借强悍到不像话的体魄辅以八极拳,硬生生连胜五场杀入初选八强。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今天他要对阵的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天榜高手,太极门宗主,人称三宝道人的洪文敏。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 师父心心不忘的找回场子,没想到居然在今天让他给碰上了。 洪文敏鹤发童颜看不出具体年纪,身穿素雅道袍,头戴玉冠斜插古朴木簪,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令人惊诧的是他周身天地之力非常平和,没有丝毫波动,一点也不像个先天高手。 看少年上台,洪文敏慈祥一笑:“你就是深得吴技真传的无心?” 张子龙闻言一愣:“前辈知道我?” 老者捋须而笑,眉眼之间尽是欣赏之色:“当然,那老家伙隔三差五的给老夫写信,炫耀自己新收了一名天赋异禀的弟子,还说以后遇见了,就让我们太极门的弟子绕道而走,不然打伤打死了他可不负责。” 少年拱手行礼,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家师都是戏言,洪前辈切不可当真。” 洪文敏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听说你参加了这届武举,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要脸的抢了弟子的名额,专程来会一会你这个八极门翘楚。” 张子龙心中苦笑也不再多言,心中暗叹这老家伙看着仙风道骨,一副前辈高人的样子,没想到心眼居然这么小。 西侧看台靠前的位置上,鼻青脸肿的三个汉子并排而坐,他们都是前几日败在少年手下的高手。 寮山剑客岳海峰,地磅第二十八的高手,此刻低眉搭眼的长吁短叹。旁边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年见状冷哼一声:“人在江湖输阵不输人,看你那副熊样子,真耻于跟你同在一榜。” 说话的人名叫江清,江湖人称混元手,同为地磅,排名一十七位。 如此羞辱的言论,岳海峰听后却丝毫不恼火,只是摇头苦笑:“你还是先把内伤养好再说吧,比我高十一位又怎么样,还不是没逼他出剑?” 江清听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眼中怒气更是压抑不住:“费什么话,怎么说老子也扛下对方百招,这才败北,哪像你,三十招不到就被人放翻了。” “是,是,是!”岳海峰翻了个白眼,“五十步笑百步,早知道你是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我早就与你割袍断义了。” 江清眼中几欲喷火:“性岳的,有种你再说一遍!”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最后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终于开口了:“行了别吵了,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还嫌丢的人不够多么?”说着压了压头顶的斗笠,盖住青紫发黑的眼圈。 他一开口另外两人顿时安静了,几乎同时环顾左右生怕被认出来。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有样学样的戴上斗笠遮挡面容,实在是太丢人了。 地榜第三:霹雳刀胡舟; 地榜一十七:混元手江清; 地榜二十八:寮山剑客岳海峰。 他们三个因为师门原因从小就认识,如今同为地榜高手以兄弟相称。原本以为这次武举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把名气再闯大些,没想到上来就碰见个狠人,一顿乱锤把他们打的鬼哭狼嚎。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次张子龙遇见了天榜上的大高手,他们就是来专门看热闹的。 在他们身后不远,赵一年掩嘴偷笑压低声音:“婉儿,看见那三个倒霉蛋了么?我记得他们就是前几天被无心打败的人,没想到不好好在家养伤居然还有脸过来观战,真是好笑。” 这几天时间赵一年整天跟着上官婉儿同游长安,除了睡觉外几乎不回驿馆,所以二人关系变得很是亲昵,现在已经可以直呼女子名讳了。 上官婉儿斜眼看了下前面三个欲盖弥彰的斗笠男,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我记得他们,一个三十招,一个一百招,一个一百五十招!” “噗嗤~”赵一年刚喝了口水,闻言直接笑喷了,雾状的水渍把前面一人淋了满头满脸,“婉儿,你这损人的功夫可真厉害。” 前面那人平白遭此无妄之灾,气冲冲的站起回身指着赵一年的鼻子:“你,你,你这人……”话还没说完双方都愣住了,这个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新科状元兼驸马的董永。 上官婉儿起身行礼:“下官大理寺少卿上官婉儿,见过公主殿下与驸马。” 文成公主随意的摆了摆手,俊俏的脸上满是唏嘘:“现在是在宫外不必多礼,这么多人咱们还能坐在一起真是好巧。”此时她已经褪去红裙换上一件男装儒袍,看着就像个上京赶考的白净书生。 上官婉儿脸上好像从来都带着微笑,闻言点头应是:“是巧得很,无心是大理寺的人,于情于理都要来捧场。倒是二位怎么会来这里?据我所知另外三场更有看头!” 董永挠了挠头,眼角扫了旁边的文成公主一眼:“连续五场一剑败敌的黑衣剑客,六扇门副统领朱雀,还有大梵音寺的行者三藏。虽然他们很有名气,可无心毕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岂有不来助威的道理?” “当!”锣鼓响起回荡在整个瓮城。 还想再攀谈,城头上就传来刺耳的铜锣声,伴随着还有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比武开始!”全场吵杂声顿时静了下来,他们也就闭上嘴观战。 擂台上。 洪文敏双脚分开重心压低摆了个古朴拳架:“来,让我看看吴技那匹夫有没有吹牛皮。” 张子龙面色凝重的摆开架势,对方防御看似随意浑身都是破绽,可凝神细看,全部都像是故意露出的诱饵。 毕竟是战胜过巅峰时期的吴技,少年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 “前辈小心了。”张子龙轻喝一声,身形瞬间从原地消失,如一道疾光电影围绕老者上下翻飞,侵略如火的攻势连绵不绝。 位于风暴正中心的老者眼中精光暴涨,闲庭信步般的挥动双拳,似缓实疾的挡下全部攻击。 如暴雨倾盆的轰击声响成一片,双方换招速度惊人,盏茶功夫已经交手二百回合。 可张子龙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对方根本没有动用真气,仅凭肉身就能与自己平分秋色,这手段着实有些恐怖了。没想刚刚初选就这么难缠,下一场要对阵无影手唐彬他也知道厉害。 而最后的决战要跟天榜第九的天籁之音魏瞳交手。 都是苦战啊! 心思这么一乱,攻势顿时露出了些许破绽,成名已久的洪文敏又岂会错失良机? 手臂柔若无骨的缓缓画圆黏住少年拳头,迈步无声上前,横腿封住少年下盘反击,另一条手臂如长鞭一样猛地抽出,直奔少年胸前大开的门户。 “嘭~~” 张子龙受此一击重心全无,虽未受伤可身体打着旋跌飞出去,人在空中只觉得头晕脑胀,根本无法调整身形。 反观洪文敏,迈开双腿如苍鹰捕食,近乎如影随形来到少年身下:“临阵分心可是大忌,今天就让老夫来给你上一课。” 说完伸出泛着阴阳二气的手臂向少年脚踝抓去。 “来得好!” 身形散乱的张子龙眼中突然射出两道神光,大喝一声,凌空翻转躲开这记拉扯,飞身一脚直奔老者面门。 “嘭~” 少年这一脚可是用了全力,虽然老者临时变招用双手招架,依然被踢的身形踉跄,双脚没入擂台向后滑行了七八丈的距离。 “好小子够狡猾的!”洪文敏双臂酸痛,直到此时他哪能看不出来对方是故意的?久攻不下专门卖个破绽,目的就是引他出手,太极门相比于进攻更讲究的是以守代攻。 果然吃了大亏。 张子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也不言语,凛冽的攻势如狂风骤雨,丝毫也不给老者留一丝喘息之机。对战表早已张贴,以他的心思怎么可能对于自己的对手毫无了解? 全身都是利刃,八极拳至刚至猛的路数被少年用的炉火纯青,以伤换伤的打发让年迈的洪文敏疲于应对,一步错步步错,失了先手的老者只能被动防守,场面逐渐落入了下风。 “厉害!”洪文敏赞叹一声,言罢全身天地之力疯狂涌动,“单凭拳脚你已经胜过吴技那老匹夫了,看来不能留手了。” 话音刚落,天地之力疯狂倒灌,在他周身三寸外调和成阴阳二气,同时而来的还有如山岳般的磅礴压力。 先天气场! 背水一战! 双方近乎同时使出后手,张子龙封闭自身隔绝于天地之外,这大大超脱了老者的意料,因为在他的感知中,少年仿佛不存在一般。而先天高手习惯用气场内的变化感知敌人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秘术下的少年体魄更甚以往,脚下一踩青砖猛然炸裂,而他身形已经到了老者身后,一记重拳轰出的同时心中暗道:三宝道人号称拳、剑、棍三绝,决不能让他使出真本事! “想得美!”洪文敏仿佛能听见少年心声,笑着说了一句,手上拳架瞬间变慢,与之同时变慢的还有整片天地,就像整个空间都凝固了一般。而他拳锋所过之处,搅起了无数肉眼可见的阴阳旋涡,少年的拳头刚进其中就被无数气机牵引着偏离目标。 一快一慢形成强烈的对比,让所有观看的人都觉得脑中乱成一团。 这才是,真正的太极拳! 张子龙瞳孔微微一缩,虽早就知道此拳法厉害,可还是没料到居然如此玄奥,至刚至猛聚集全力轰击一点的八极拳,居然都能被带偏,那天下还有什么硬功能躲过这太极拳的牵制? 一拳落空,身形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随之而来的就是看似古朴无锋的一记肘击。少年心中一沉,据他所之这是太极拳中少有的攻击招式‘白鹤亮翅’,以老者的功力如果被轰中的话…… 眼前如白驹过隙,吴技的话犹在耳边响起: 徒儿,八极拳属于短打拳法,其动作普遍追求刚猛、朴实无华且发力迅猛。攻击手段上讲究寸截寸拿、硬打硬开。‘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的绝招也传给了你。可是你要记得八极拳最终也只是外家拳,想要战胜内家顶级拳法就必须另辟蹊径。 而为师这数十年来总算淌出了一条路,那就是:发劲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地,是为天地之间,九州八极,拳罡所达皆是领土! 震九州! 张子龙眼中精光暴涨,凌乱的身形凝固在空中,磅礴的力道尽数贯通于右脚。“轰!”一脚踏下地动山摇!坍塌的擂台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反震之力,牢牢把洪文敏禁锢在离地三尺的空中。 八极拳可是罕见的外家绝技,这些不由真气催动,全凭蛮力带来的劲道根本无视先天气场,老者闷哼一声鼻中窜出了殷红的血渍,短时间内居然挣脱不能。 与此同时少年居然少有的不进反退,脚尖一点身形带着残影出现在十五丈外,二话不说如封魔般开始挥拳。 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全力施为,每一击下去都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如天边传来的滚滚闷雷,让人心神激荡震颤不休。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拳罡汹涌直下,洪文敏身在空中根本无从借力,就这么被连连击中打飞到擂台之外。 张子龙一口气泄了出来,气势也衰退至原点,居高临下的看着老者:“抱歉了前辈,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赢。” 而跌落擂台的洪文敏眼中蕴着怒气,闻言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俗人!” 台下叫好声轰然响起。 …… “我去他娘的,就连洪老前辈都输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江清双眼赤红,双手揪着头发用力的拉扯神。 寮山剑客岳海峰呆呆的看着擂台上的少年,神经质的咧开嘴傻笑起来:“他,还是没出剑!” 江清担忧的拍了拍他的肩旁:“兄弟,没事吧?”后者机械般的转回头,一双眸子毫无光芒显得十分呆滞:“没出剑,还是没出剑,他的剑到底是什么样的?” “呼~”霹雳刀胡舟长舒一口气,神色一凛站起身,二话不说拉着他们就向外走,“还有机会,下一场是天榜排名二十的无影手唐彬,咱们明天再来!” 三人落寞的背阴看在赵一年眼中,忍不住小声揶揄:“这几个人还真是白痴,自己输了就想看无心兄弟笑话,真是一帮跳梁小丑。” 上官婉儿掩嘴轻轻一笑:“这也没办法,无心虽然在江湖上也闯出些名头,可大部分人却从未听过,所以总感觉是个无名小卒,那些功成名就的高手败在他手上怎么会心甘情愿?” “总算结束了,还真是无聊!”文成公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拽着董永就走,嘴里还招呼,“叫上无心,咱们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赵一年与上官婉儿面面相觑。 这个公主,还真是…… 第二十九章 圈套 翌日,连绵的冻雨总算停歇,艳阳高照下罕见的风和日丽。时至深秋初冬,来往的风中带了些寒意,不少人都加了件衣服。天璇校场上,麓战已久的无影手唐彬满眼震惊,下一刻他的身形就被连绵不绝霸道拳罡给淹没了:“居然强了这么多?你小子简直是个怪物!” 明明没有真气,可张子龙的八极拳却已经可以做到远攻。 “胜者无心。” “胜者魏瞳。” 比试结果近乎同时宣布,城上城下顿时响起冲天的叫好声,只不过大部分都是献给妩媚女子的。毕竟相比少年落魄模样,女子那清凉艳丽的装扮更容易俘获别人好感,更别说她还是天榜第九名的顶级高手。 张子龙与魏瞳站在台上遥遥相望。嘴中不由有些发苦,他搜集了所有选手资料,大部分都能做到知己知彼,唯有这个女人太过神秘。 无论是功法还是手段都诡异的紧。 下台后二人同时走向瓮城外,魏瞳嘴角微微上挑笑意盈盈:“不错,总算没让我失望。”张子龙哑口无言,想了片刻沉声问:“魏宗主,我想咱们之间都是误会,滨海港的事其实……” 魏瞳突然上前一步转身站定,少年连忙停步,可二人的脸近乎已经贴在了一起,女子直视他的双眼:“怎么?怕了?”声音如空谷幽兰令人意乱神迷,再加上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更让人…… 张子龙心思坚韧不为所动,就这么定身与女子面对面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执拗:“一场误会说开就好!魁首之位我志在必得,如果魏宗主非要挡路,那在下也只能应战了。” 魏瞳打量少年良久,最后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无论是不是误会咱们都要打上一场,你这家伙明明是个拳法大家却背着一柄从来不出鞘的剑,知道外面赌你出剑的赔率么?我已经下了重注,这一战非打不可。除非,你能帮我办件事!” 张子龙闻言眯起眼,万全无事对方最后一句,反而对她口中的赌局升起好奇:“哦?居然还有这种盘口?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不知道魏宗主能不能带我去长长见识?” “这有何难?”魏瞳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说完施展轻身之术化为一道残影冲入城中,“不过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追上我。” “好!”张子龙二话不说追了上去,辗转腾挪在人群中如鱼得水,没有丝毫桎梏。 …… 万家赌坊位于朱雀大街的繁华地段,距离皇城不过二十里左右,而且在长安城里十分有名。不光是因为其规模巨大又很重诚信,还因为这里与其他赌坊不一样,他们什么都敢拿来赌。 天色阴沉却好了几天迟迟不下雨?赌它! 什么时候下? 白天还是晚上,甚至那个时辰开始下? 下几天? 中间停不停? 停得话停多久? 总之什么事在这里都能开个盘口,赔率也各不相同。剩下的比如哪里会闹蝗灾啊,哪里会发大水啊,甚至他们还会堵每天朝会进宫的大臣是单数还是双数,这可不是开玩笑,万家赌坊曾经还真派人蹲守在皇城附近一个一个数。 虽然最后盯梢的都被驱逐,导致赌局没有成立,可也说明了这个万家赌坊是个什么都能拿来赌的地方。 当张子龙跟着魏瞳进来的时候,目光没有看富丽堂皇的大殿,反而直接被墙上那一张张的盘口给吸引住了。因为最近长安城最热闹的就是武举盛会,所以这些赌局都是针对武举的,一轮一轮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而他自己被誉为今年最大的黑马。 一张张画像注释,把所有参赛选手的资料都整理抄写,就放在桌子上供人随便研究,这让辛辛苦苦寻找这些密文的少年哭笑不得。 赌场方面也不是傻子,少年的赔率从最开始对阵寮山剑客岳海峰的一赔十,到后来到混元手江青的一赔七,直到今天跟天榜第二十名的无影手唐彬的一赔三。 而明日对阵魏瞳的一场,赔率又升高至一赔五,就算如此也没多少人买,看来大家对天榜第九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他们的到来也在赌坊内引起了不晓得轰动,毕竟二人现在已经是武举前八强的高手,并且明天还要决一胜负。不少人想过来打个招呼,可见二人都没有与别人攀谈的意思,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站在远处议论纷纷。 魏瞳来到这里就像回到家一般,从旁边过路小二的盘中取下两杯酒:“听说佛门行者不用持戒,咱们喝一杯?”张子龙接过酒杯,看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忙碌的小二:“你是这里的常客?” “还好吧,魔音坊在这万家赌坊有些干股,算是半个老板。”魏瞳抿了口酒随意说着,“想不想压一把?在这里就算想要压自己输也是可以的哦!”张子龙闻言一楞,心里却是苦笑:居然能压自己输?那明天要是故意输了比赛…… 天底下还有这么开赌场的? “跟我来!”魏瞳引着少年登楼,“别那么死板,人生在世不过区区百年,随心所欲就好!”张子龙跟在她身后,闻言眼前一亮:“看来明天的比武真的可以商量?” 为了获胜少年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更别说手段了。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信心完胜身前这个妩媚女子。 自二人同行开始,张子龙就一直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女子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心神。寻常尚且如此,要是真正对阵的话…… 还有那根插在女子腰间的翡翠竹笛,其上隐隐流动的晶莹宝光让少年确定,这绝对是件异宝。 魏瞳笑了,如百花盛开美丽动人:“其实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下明日比武,请进吧!”说话间推开顶层大门,张子龙大眼一扫心中一沉,因为房中还有三人,模样诡异一看就是番邦异族。 一个满脸涂满彩绘的男子,穿着紧身黑袍看起来鬼气森森。 一个体型肥胖如球般的女人,长相奇丑脸上偏偏还涂脂抹粉,厚厚的粉底带着刺鼻的香味,还没进门就已经让人隐隐作呕。 最后一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个头矮小全身却肌肉发达,褐色练功袍鼓鼓囊囊,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怕是他的眼睛,是一双碧绿色的蛇瞳。 “请坐,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姓名暂时不方便透露。”魏瞳坐下后招呼少年,声音依然是如梦如幻令人失神。张子龙落座后眉头微蹙:“我对诸位的身份没有兴趣。魏宗主,只要你明天可以认输,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沉默。魏瞳四人互视一眼,满脸涂着彩绘的男子冷哼一声:“无心大人倒是快人快语,就算你过了明天一关进入四强,难道就有把握最终取胜?为了区区一个机会你又能拿出来多少诚意?” 张子龙打量着屋内布局,不同于大唐或奢华或文雅的装饰风格,此处简单的令人咂舌。长桌木椅两扇屏风。除此之外只剩下一座神龛,不同于屋子的简陋,这座神龛是用纯金打造还镶嵌着琉璃珠宝,闪闪发光令人侧目。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里面供奉的神像却用一块黑色丝巾盖着,根本看不清容貌。 “这个你们大可放心,我对此次夺魁势在必得,有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就是了。”少年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回答对方的疑惑。魏瞳清了清嗓子看了其他三人一眼,突然探身压低了声音:“就算让你去杀人,也会做?” 死寂!沉默!四道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少年。 张子龙眯起了眼,探手在桌面上不断敲击,良久之后才沉声开口:“谁?” “户部尚书,戴胄!” 张子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亏你们也敢提,戴大人乃二品大员,又是主管天下钱粮税收的重臣,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就你们给的那点条件连零头都不够。魏宗主,咱们擂台见!” 全身肌肉虬结的孩童如旋风一般闪到门口挡住去路:“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彩绘汉子与涂脂抹粉的胖女人也不动声色的挡住周边窗前,牢牢封住少年所有去路。 只有魏瞳没有动,脸上也丝毫不见恼怒之色,反而巧笑嫣然的劝说:“无心大人,我们这些江湖人自然不方便下手。可你是堂堂大理寺少卿,有官家身份掩护,想必此事并不难。”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粉色瓷瓶:“此药名为销魂散,无色无味,服用两个时辰后会突然暴毙。并且我保证,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查出来是中毒而死,怎么样,再考虑考虑?” 张子龙环顾包围的三人,真气浑厚已达巅峰,应该都是化形境顶尖的修为。听了女子的话少年依然摇头:“既然如此你们自己去就行,一个先天高手难道会做不到?本官保证今天的话出于你口止于我耳,绝不会外传。” 涂脂抹粉的胖女人冷笑连连,连带脸上的粉底也是‘噗噗~’的往下落:“谁会相信你的鬼话?今天你要不答应,就别想活着出这万家赌坊。” “是么?这里可是长安最繁华的地段,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张子龙嘴角上挑,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话音刚落无边的杀气脱体而出,室内顿时如大雪寒冬一般。 包围的三人顿时心中大惊,暗想武举能杀入八强的都是怪物,下一刻就悍然准备出手。魏瞳见状连忙娇斥一声:“住手!”说完起身来到少年近前,“说的不错,本来这活我自己就能做,可因为你的缘故现在却不行了。” “哦?”张子龙满脸戒备的后退两步,“除了滨海港那次,我可不记得有什么事会影响到你们魔音坊。”魏瞳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声音也没刚才甜美:“就是因为那次,现在凝香馆那个老不死的凝水云已经盯上我们了。” 张子龙想起那次在凝香馆见到的老婆婆,聚气魄的先天高手,手段之高令人匪夷所思:“原来如此!看来就算是魏宗主也忌惮那位凝香馆的前辈了。” 魏瞳眼中寒光连闪:“这是自然,那老不死的曾经可是天榜第三,现在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已经不比当年,可境界却更加深不可测,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招惹这种人物。”说完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怎么样,一切皆因你起,这个忙要不然就帮了吧,不然人家可下不来台了。” “如果不同意,你们会放我走么?”张子龙身处包围,面上没有丝毫紧张。魏瞳摇了摇头:“我参加这武举本来就是找你算账的,现在你又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如果不答应的话只能杀人灭口了。” 说完看少年怡然不惧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这里早就设下了大阵,我可以保证凭借蛮力根本无法突破,而你又未修炼内功,我们四人联手定可让你死的悄无声息,掀不起一点浪花。” 张子龙凝神打量,果然感觉房间四周都浮现起天地原力的波动,如果真的是阵法的话……想到这耸了耸肩点头:“果然是有备而来,看来我也只能答应了。不过你们要提高价码,金珠玛瑙稀罕玩意都行,我这人胃口好不挑食。” 四人闻言都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钱的事好说,事成之后必然不会亏待你。”魏瞳从怀中取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丹丸:“为了咱们让双方放心,吃下它!”张子龙接过来仔细打量,片刻后满脸戏谑:“如果你们卸磨杀驴我怎么办?”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不然眼前这关就过不去。”魏瞳的声音充满了甜美,可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张子龙二话不说吞下那粒丹丸:“这下你们该放心了吧!不过我与那户部尚书素未谋面,这件事需要时间谋划,明日一战魏宗主先兑现承诺吧。” “不用,我都帮你准备好了。”魏瞳笑着拍手,门外一个婢女捧着银盘走了进来:“宗主,都在这了。” 张子龙瞳孔微缩,脸上露出让人莫名其妙的笑意。银盘上赫然是一张异常精致的皮质面具,一身灰色仆人的衣服与一块巴掌大小的腰牌。 魏瞳在旁边解释:“福海,在尚书府打了二十年的更,今天晚上你就扮成他去,绝对不会被人看破。”张子龙笑容更胜:“魏宗主准备的还真是充分,让人推脱都找不到机会,那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杀户部尚书?” 场面顿时一片死寂。 第三十章 谜团 宁王府后院。 明月下,湖心旁,风吹水面,波光粼粼。 江湖之远浩瀚无边,可人人为鱼只能随波逐流,永远也逃不脱大势的裹挟。 李寻仙一身黑色劲装,慵懒的靠在柳树边,手中拎了一壶酒,旁边散乱了几个空坛。曾经风流倜傥放浪不羁的青年,如今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一副自暴自弃的颓废模样。 魏瞳从身后黑暗的竹林中走出,一路缓步到青年身旁:“李剑仙,为何在这肚子喝闷酒啊?天音楼里的姑娘可早就盼着你大驾光临了。” 李寻仙一脸麻木的喝着酒,对女子仿若仙乐的声音充耳不闻。 魏瞳也不气恼,并着腿坐在一边,从地上挑挑拣拣找出一坛未开封的酒:“你大可不必如此,据我对主人的了解,只要能完成他交待下来的任务,你师父他们绝对不会有事。” 李寻仙眼底深处闪动了一下,瞳孔也慢慢聚焦在一起,抬头看着天上明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但愿如此吧,你的事办完了?” 魏瞳伸出素白的柔荑揭开泥封,一时间酒香四溢,女子小心翼翼探头用红唇吸了一口,而后满脸陶醉的感慨:“不愧是诗剑双绝,口味就是刁钻,十里香果然滋味独特。” 说完半躺在柳树旁,满脸爱慕的打量着青年侧脸:“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今天找到个好帮手,以他的身份再加上武艺,万万没有失败的可能。” 李寻仙又灌了口酒:“能让你看上的人可不多,介意说说么?” “你绝对猜不到。”魏瞳掩嘴笑了,皎洁月光下,女子少了些妖娆多了分天真,看起来圣洁如画。 李寻仙不敢直视,撇过头自嘲一笑:“是啊,如果我有这本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魏瞳的笑容僵了一下,抿了口酒继续说:“我明天的对手,大理寺少卿无心,怎么样,没想到吧!” “这种事你怎么敢找大理寺的人?如果他泄露消息的话……”李寻仙眉头一簇,“不行,我现在就去帮你灭口!”说着一把抓起身旁长剑。 见他如此急切,魏瞳脸上微微一红,连忙扯住对方衣角:“放心吧,无心此人对获胜的执念极深,他没有把握必胜于我,绝不会铤而走险,并且他服用了逆血丹,如果不做的话两日之后必死无疑。” “不只如此,决赛时候如果你们二人要是碰上,咱们可以直接揭露他刺杀朝廷重臣这件事!”说着说着女子掩嘴笑了起来,“可笑那无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平白惹了一身骚。” 李寻仙脚步顿住,摇了摇头沉声道:“真碰上了我自己会解决,只是劝你天下之大无所不有,我就曾在南疆见过一种灵蛊可解百毒,行事还是小心些好。” 想起了三眼金蚕,就又想起那个外表孱弱手段通天的少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战胜那个月神,有没有来这一滩泥沼般的大唐。 魏瞳松开手,慵懒的倚在柳树上:“没有你说的那么邪乎,无心只不过是个外来的佛门行者罢了。再说主人吩咐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取得武举胜利拿到进宫的机会,有你在,我放心。” 李寻仙闻言一呆,体内力道仿佛瞬间被榨干,身形都佝偻了几分:“这种力量,不要也罢。” 魏瞳拎起酒坛在手中把玩,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长叹息一声再无言语。 夜,更深了。 …… 长安东城,尚书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低沉沙哑的嗓音伴随着铜锣声远远荡开,漆黑的巷弄空无一人,只有个若隐若现的消瘦身影。 张子龙贴着墙根沉默的走着,周围时不时出现的巡逻士卒还十分友善的跟他打着招呼。不得不说这个身份确实完美无瑕,没有人会在意习以为常的事物。 可少年心中还是有些迟疑,虽然他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为了救夏灵儿更是什么都愿意做,可不代表他没有做人的底线。 十年前上任的户部尚书戴胄,可谓是履历辉煌。三十年前进士及第,一路从户部小吏步步攀升,最终登上了尚书之位。为人圆润极懂变通,人员极好的同时还恪守本分。虽然有言官箴言他有贪污之罪,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不马虎。 可以说唐国能有如今鼎盛繁荣的局面,与此人干系不小。如果按朱雀的话来说,这个戴胄就算日后被请入凌烟阁供奉也不奇怪。 杀?还是不杀? 张子龙走在空旷的大道上,虽经过世间沧桑尔虞我诈,可还是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耳边似有幻声吵作一团: “你可以不杀,反正毒已经被三眼金蚕解了,我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去拿引魂灯,这种下作的伎俩用出来简直是丢人现眼。” “话不能这么说,一个洪文敏就差点逼出你的底牌,那女人可是天榜第九,我们真的有必胜的把握?手段用尽之后怎么面对后面的强敌?做了这件事只要再赢两场就行,两场啊!想清楚,一旦输了可就没有退路,只能铤而走险了。” “别吵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么?凝香馆刺杀,董永遇袭,魔音坊算计,素未谋面的宁王,频繁出现的人皮面具,还有那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难道不觉得这幕后很可能是……” “屁个幕后,救不了灵儿都是扯淡,必须不惜任何代价获胜。怎么?她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我们却在这纠结仁义道德?别忘了这可是唐国地界,户部尚书?请问跟咱们有关系么?!” 提及灵儿,其余一切的声音仿佛都停顿了。 张子龙虚浮的脚步瞬间坚定。黑暗中的双眼冰冷如霜:“我张子龙早已经没有了廉耻,荣誉对我更是过往云烟。只要能救出灵儿,任何事我都会去做。” 一阵狂风吹来,乌云掩盖住皎洁的月光,整片天地都变得昏暗无光,大道上只有少年手中的烛火犹自闪亮,孤单又决绝。 …… 翌日,天璇校场。 “我认输!”魏瞳满脸笑意的举起玉臂,台上台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良久之后城头上的监考官才高声宣布:“魏瞳弃权,胜者,无心!!!” 昨夜户部尚书府发生惊天血案,这些是谁做的自然不言而谕。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 魏瞳满脸笑意的悄声感慨:“果然没看错你,辛苦了!” 张子龙面无表情的转身向台下走去:“此间事了,别忘了报酬!” 女子闻言一愣:“报酬?难道你不应该先要解药么?” 张子龙脚步不停没有回头,而是挥了挥手:“忘了告诉你,我有佛门大神通傍身,百毒不侵。”说完径自离去。 魏瞳哑然看着少年背影,心中暗道这家伙难道真的为了区区一场胜利,就胆大包天到杀害朝廷二品大员? 这会不会,太疯狂了? 半个时辰后,长安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武举四强已然分出,三日后十一月初一,于皇宫殿前举行盛大演武,届时宫门大开百姓们可进场观战,这对于整个长安城来说都是一场盛会。 而对战表也已经张贴: 一剑不出无心,对阵雷音寺行者三藏法师。 赤炎神剑朱雀,对阵一剑诛仙无名。 大街小巷全都是讨论此事的人,青楼妓馆,茶铺酒坊,酒楼客栈无一例外,万家赌坊生意更加兴隆,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真正的决战,就快来了! …… 与欢闹的长安城相比,戴府上下死寂一片。身穿黑色官袍的六扇门捕快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郭正平亲自带队进行搜查,府中上下三百多人无一例外,全部被缉拿审讯。 坐在正殿中,魁梧中年只觉得体内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燃烧。在国都刺杀朝廷命官,这明摆着没有把六扇门放在眼中,没把大唐律法放在眼中。 青龙走进屋内,脸色一如既往的病恹恹的,可眼神中却充满了凝重: “老大,除了戴大人还死了十名护卫,阿良正在验尸。下官仔细查看了案发地,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是个高手,并且心狠手辣出手毫不留情,有四名护卫死前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凶器是什么?”郭正明冷着脸追问,这个刺客简直是无法无天,如果让他逃脱法网,那自己也就可以提早卸甲归田了。 青龙脸色变的难看,迟疑了片刻才语焉不详的解释:“这个不好说,每名死者都是七窍流血而死,并且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外伤,所以我们还不知道凶手到底使用的是什么兵器。” 郭正平拍案而起,满连怒容眼角抽动:“连兵器都确认不了?现在正值武举盛会,长安城中的江湖高手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你让老子怎么追查?去,给我把阿良带来。” 病态青年满脸苦笑的拱手领命,接着转身向内府走去。 郭正平气氛难平的坐回椅中,苦笑自语:“这叫什么事!明日朝会陛下一定会亲自过问,要是一问三不知的话,那六扇门的脸可就丢尽了。” “郭大人不用担心,下官在书房有重大发现。”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魁梧汉子脸色瞬间转忧为喜:“辛苦了朱雀,明明今日胜的艰险还来帮忙,你在书房发现了什么线索?” 黑裙女子古井无波的声音继续响起:“一间密室,在里面下官发现了大量戴胄贪污的罪证,还有与人倒卖军械的账簿,数量之多简直骇人听闻。这些罪名一旦坐实,恐怕会龙颜大怒满门抄斩。” “嘶~”郭正平倒吸了一口凉气,“买家何人?” 朱雀摇了摇头:“戴胄只称呼对方为先生,并不知道具体名姓。”女子说着面露难色,“不过从密室里搜出的书信来看,此案牵连甚广,另外里面曾多次提及了一本名册,下官把密室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魁梧汉子闻言脸色一片铁青:“如此看来戴胄的死很可能是杀人灭口,而背后则有一个惊天阴谋正在策划。”朱雀点了点头:“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屋内沉寂了下来,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大批量采买军械还能有什么目的?想到那种可能,冷汗就不由自主的从额头渗出。 青龙此时带着阿良进来,满脸都是惊喜激动之色:“大人,有线索了!” …… 正午时分,长安城各大酒楼餐馆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豪’气外露的江湖人挥金如土。召三五好友,唤二三兄弟,或是同门,或是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的朋友。 伴随着浓郁的酒香,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他们恣意纵横的谈笑声。 “客官,这是您点的十盘羔羊肉,十盘新鲜毛肚,十盘河虾,三两鸭血,半斤牛肉……还有四坛百里香。”天香阁三楼包房,小二推着一辆半人高的木车进来,手脚麻利的把一个个菜盘摆上桌,然后告退离去,出门时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门。 张子龙脸颊微红,兴致勃勃的伸出筷子,在面前熔岩一般的汤锅中夹起一块牛肉:“你们也吃啊。” 上官婉儿跟赵一年对视一下,后者摆了摆手:“你先吃,你先吃,吃饱了好跟我们讲讲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换上一身碎花短裙的女子脸上还是笑意盈盈:“是啊,天榜第九的高手居然不战而降,要说中间没有故事的话,谁信啊?” “那女人跟我打了个赌,偶赢了,所以她就认输了。”张子龙咀嚼着辛辣可口的牛肉,不清不楚的回了一句。 坐在他对面的董永满脸憧憬:“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一言九鼎的江湖中人,那女子我见了,生的极美!”说完眼中居然泛起了仰慕之色。 “咚咚咚~” 赵一年伸手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喂,醒醒,别做白日梦了。你现在可是驸马,是个想跟老婆亲热一下都要上书申请的有妇之夫,居然还色胆包天的起了异心?信不信我下次就给文成公主聊聊你现在的花痴模样!” 董永闻言身体僵硬,脸色煞白,机械般的拱手行礼:“赵兄,你我相识一场,如果还想以后有机会同桌饮酒,就请手下留情。” 张子龙在旁边听得兴致盎然,一边把鲜美的羔羊肉放进沸锅中,一边好奇追问:“不会吧,再怎么说也是驸马爷,皇亲国戚啊,怎么会混的这么惨?” 董永脸色更差,没好气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皇亲国戚?早知如此我宁可不来考这个进士,就待在我爹身边给他当个刀笔小吏,也比现在活的痛快。” 张子龙越听越不解:“不至于此吧?!” 这次不等董永回话,赵一年就在旁边捧腹大笑,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无心兄弟,在这唐国最悲催的就是驸马了。” 第三十一章 三藏大法师 按理说驸马是皇帝的女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自然不在话下,更有皇亲国戚这般显赫的身份,以常人看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可事实却让人瞠目结舌。 唐律规定,驸马终生不能再娶别的女人,毕竟皇帝的女儿都下嫁给你了,再沾花惹草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严重的直接就诛灭满门了。 要知道在明州,男子三妻四妾十分正常,可你当了驸马就只能在旁边干瞪眼流口水的份。 大唐立国三百余年,但凡有点志向才华的人都对公主选婿的事避之如虎。据记载唐国总共有八十九名状元,愣是一个驸马都没有。 全是因为当了驸马后,就不会再被授予实职,只有个名誉爵位相伴余生。最可怕的是家中有做官的也会受其牵连,一般是追封一级后直接告老还乡。 董永的父亲是酒泉郡关外总兵,实打实的大权在握,如今追封的圣旨已经从长安出发了。可以想象,将门世家又正值壮年的董冰语接到圣旨后,绝对会昼夜兼程的过来亲手宰了这逆子。 如果这样就觉得悲惨,那你还是太小看唐国了。律法上明文规定: “驸马黎明于府门外月台四拜,云至三月后,则上堂、上门、上影壁,行礼如前。始视膳于公主前,公主饮食于上,驸马侍立于旁。” 换言之,驸马并没有资格跟公主住在一起,并且每天早晨还要四拜请安。吃饭的时候也不能同桌,公主用膳你就在旁边伺候着。这可就厉害了,寻常奴婢估计也就这待遇了。 最后还有一点,大唐风气开放女人地位等同于男子,公主更是高高在上。据史册可察有超过大半的公主都会另寻新欢,而作为驸马你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写休书了。 …… 张子龙满眼同情的拍了拍董永的肩膀:“苦了你了。”后者欲哭无泪,举起酒壶灌了个满脸通红:“悔不该来参加科举,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跟着爹习武!” 赵一年闻言揶揄:“那文成公主长得那么漂亮,你小子就偷着乐吧。想办法多贿赂贿赂内务府的女官,尽快跟公主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只要你不自己作死,老董家的后代就可以前程似锦了!” 董永闻言悲愤的站起身,指着赵一年就要反驳,可毕竟喝了那么多酒,这猛地起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的跌在地上醉死过去。 上官婉儿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只是睡过去后这才放心,叫来手下把少年抬回公主府。 张子龙此时也酒足饭饱:“行了,到此为止把。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既如此就散了!刚好我跟赵公子约好了去泛舟游湖。对了,王大人晚上在天音楼设宴给你庆功,千万别忘了。” 天音楼,与凝香馆齐名的烟花之地,而幕后东家正是魔音坊。 少年面色古怪的看了二人一眼,起身应是,独自离开。 …… 长安街头,熙熙攘攘。有三个背刀跨剑的男子并排而行,他们脸色发黑显得十分愤怒,周围百姓都远远避开。 寮山剑客岳海峰阴沉着脸:“什么狗屁天榜第九,他娘的连动手都不敢,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胡舟身形健硕,闻言扫了眼四周低声叱责:“人多耳杂你小声一点,江湖传闻魏瞳可是心狠手辣之徒,长安也算是人家地盘,少招惹些是非。” 岳海峰脸色更加难看,声音反而越是洪亮:“她自己做的出来,难道还怕我说么?堂堂天榜高手居然不敢跟无心动手,我看以后也别出来行走江湖了,徒增笑柄罢了。” 胡舟还要阻拦,可旁边的混元手江青也出声了:“还有那个无影手唐彬,堂堂天榜二十名的高手,居然被人一顿乱锤败下阵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岳海峰顿时感觉找到了知音,前些日子二人的不快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谁说不是呢!要我看现在的天榜高手都是狗屁,盛名之下全是些酒囊饭袋,连一百多岁的洪老真人都不如。”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奚落起来,胡舟只能摇头苦笑。 突然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喧闹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在三人前方不远处,迎面走来个青年,皮肤黝黑面容坚毅,一尺长的头发束在脑后,刘海飘荡遮住双眼,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斜跨刀囊,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十二柄飞刀。 天榜第二十,无影手,唐彬。 长安的百姓什么场面没见过?近乎瞬间远离此地,有的站在远处观望,有的钻入两侧店铺打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有种你们再说一遍?”唐彬的语速不快,明显是压着火气,声音如同冰冷的刀子,让听的人心惊胆跳。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面抓个正着,江青三人傻眼了,可混迹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脸面,让他们现在当众认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霹雳刀胡舟在三人当中功夫最高,为人也相当沉稳,抱拳对青年拱了拱手:“无影手唐彬,幸会,方才是我两个兄弟口没遮……” 不等他说完岳海峰就高声打断:“哟,这不是天榜的唐大高手么?吃了败仗为什么还不离开?难道是想留在长安过年?” 江青见对方只有一人,胆气顿时也大了起来:“唐彬,有本事你去找无心算账去,我们兄弟只是就事论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榜高手一个个败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上,那个魏瞳更是直接认输,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很好,很好!”唐彬气得双拳青筋毕露,眼角不受控制的频频跳动,“果然有种,今天大爷就教教你们什么叫江湖规矩。” 凛冽的刀光冲天而起,十二点璀璨如星辰的飞刀疾速环绕在周身,整条街道的天地之力瞬间沸腾起来,先天气场下,江青三人如背大山动弹不得。 看着对面衣衫猎猎如同仙人一般的青年,胡舟脸色惨白,第一次知道先天境界居然如此恐怖,他一个地榜前三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天榜都是先天境界,地榜则是化形境界,这点无可争议。两者之间本身就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还不光如此,因为并不是说你迈入先天境就能上榜。 三十六个名额相比于偌大的唐国来说,实在是太少了。江湖名望,比武战绩,功法特性与境界等等都在考量之中,可以说能上榜的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张子龙如果没有近乎怪物般的身躯,与霸王枪秘术抗住先天气场,在他们面前没有一丝胜算。 而无影手唐彬,就是把暗器练到化境的绝顶高手。 十二柄斩仙飞刀意随心起,盘旋呼啸百丈方圆,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加之其上裹挟着淬炼到极致的天地之力,真正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唐彬目光冷冷的看着汗流浃背的三人:“今日老子不痛快,你们的手就留下谢罪吧!”话音刚落,围绕在身边的十二柄斩仙飞刀如陨石疾驰,拖着彗尾奔向三人手腕。 胡舟全身战栗七窍流出血丝,咬牙怒喝一声:“挡住!!!” 电光赫赫的刀影。 沉闷如雷的拳罡。 密不透风的剑光。 化形巅峰的修为如果真想拼命,在先天气场的压制下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可,也就如此了! “丁丁当当~” 斩仙飞刀威力大得惊人,所有防御如豆腐般被切碎,在三人目眦欲裂的惊恐目光中,飞刀速度不减的斩到身前。 “阿弥陀佛!” “当当当当~” 一个金光闪闪的佛陀出现在胡舟三人面前,等人高,凝若实质,虬髯胡须根根如倒刺一般,手中拎着一把月牙铲。 斩仙飞刀尽数被弹开。 而唐彬不见有丝毫动作,被弹飞的利刃如同倦鸟归巢般飞回身边旋转不休:“哦?” 人群中走出个眉目清秀的光头和尚,光头上点着十二点戒疤,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身穿月白色袈裟。旁若无人的走到金光佛陀身前,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好重的戾气。小僧法号三藏,劝施主收起杀心,少造血债。” 胡舟三人刚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纷纷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的疾速喘息。面前少年和尚的背影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高大挺拔。 唐彬藏在刘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能挡下我,你就是武举四强,大雷音寺的三藏法师?” 少年和尚依然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正是小僧。” 唐彬嘴里有一丝苦涩,这个大雷音寺出来的行者,在江湖上没有丝毫名气。可就算这样他也知道,对方比自己厉害得多。 “大法师,你果真要管这闲事?” “这位施主,世间多少大错都铸于须弥之间,这三位是说了您的坏话,可也不至于要废其武功。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千万不要放纵心中恶念,免得最后引来业火焚身。” 唐彬冷笑着伸出手掌,十二柄飞刀纵横穿梭发出凄厉的破空声:“大法师,这三人当众辱我骂我,今天老子势必要给他们个教训,我知道你佛法精深,可今天你拦不住我。” 言罢十二柄斩仙飞刀蓦然打出,如十二道彗星激射而至,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 目标直奔胡舟三人。 小和尚面对攻击半步不退,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圣洁光辉,身后两丈高的佛陀怒喝一声如金刚怒目,挥舞着月牙铲护在胡舟三人身前。 虚虚实实的飞刀再次被其尽数击退。 唐彬探在身前的手掌握成拳状:“你真要挡我?”斩仙飞刀在空中泛起光芒,赤橙黄绿各色不一,威势也暴涨了不知几许,看来他是动了真火。 “阿弥陀佛,小僧不能看着施主铸成大错。”三藏的声音古井不波如晨钟暮鼓,坚定的让人乍咂舌。 唐彬双眼杀机暴起:“好个秃驴,今天就让大爷看看你的本事。”话音未落,悬停在空中的斩仙飞刀已经劈头盖脸的激射而下,目标已经转到和尚身上。 “嗖嗖嗖~”彗尾摇曳中,每一柄飞刀不停变换着方位,让人目不暇接根本不知从何拦起。金光佛陀也应接不暇,眼看和尚就要被其刺中。 “阿弥陀佛,小僧恭请朱家使者!” 轰隆!!!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起,一杆漆黑如墨的九齿钉耙凭空出现,插在地上的同时还击飞了所有飞刀。金光汇聚,化为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双耳呼扇如猪。 唐彬脸色异常难看:“两尊英灵,大雷音寺果然名不虚传,告辞。”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迟疑。 先天境界觉醒七魄英灵的高手本来就极为稀少,而能真正召唤出英灵的更是凤毛麟角,而这个大雷音寺的行者居然能同时召唤出两尊英灵。 这还打个屁,留下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三藏法师双掌合十诵了声佛号没有阻拦,任由唐彬离去。转回身对胡舟三人道:“三位施主,以后切莫人后嚼人舌根,须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今日如果不是小僧恰巧路过,恐怕那位施主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胡舟三人连忙站起身,双掌合十回礼道:“多谢大法师,今后我们一定谨记于心。” 三藏点头微笑:“善哉,善哉。”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去。 江青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大法师可知道您下一场的对手?” 三藏脚步顿住:“听说是位密宗的师兄,法号无心,这位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胡舟脸色顿时铁青,伸手就要拉住江青,可后者脚步一错已经来到三藏面前:“大法师可不要被他给骗了,无心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佛门弟子。他的武功专攻杀伐,江湖上都称呼他为血罗汉,我与他交过手,此人杀气之重实乃平生仅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佛门中人?” 三藏面色迟疑:“禅宗密宗本属一脉,可后续分离教义也多有不同,金刚怒目修罗灭魔多属其内,说不定那位无心师兄只不过是替天行道的修罗一脉!” 江青脸色变了几次,连忙使眼色示意岳海峰,后者会意上前:“大法师是没见过,此人可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佛门修罗。江湖传闻他有一招化形秘技,是用杀意汇聚而出的邪恶番僧,诡异的令人齿寒,如此污秽之物怎么可能出自佛门?定是邪魔外道无疑!” 三藏脸色变得冷峻:“二位施主放心,果真如此的话小僧定会清理门户。”他的话中没有丝毫杀意,可其中的虔诚更令人心寒。 江青二人对视一眼满脸欣喜,胡舟却在旁边皱起眉头。 他们没看到的是,远处街角,张子龙浑身罩在破败长袍中,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 从头至尾,他一直看在眼中。 第三十二章 天音楼 华灯初上,十数辆马车自大理寺衙门出发,穿街过市,来到一片灯红酒绿的殿宇阁楼前。身穿月白色官袍的儒生鱼贯而出,门里门外一阵喧哗。 大理寺平时深居简出,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还真不多见。 门口的伙计见状撒腿向里面跑去,没过多长时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妇快步出来迎接:“今天早上窗外鸟儿叫的欢快,没想到果然有喜事,大理寺的各位官爷快请进。” 上官婉儿没应声,转身走到其中一辆马车前:“王大人,咱们现在进去么?” 王方老神在在的挑开车帘下来,双手背在身后环顾四周:“无心还没到?” 上官婉儿回道:“这才刚入夜,无心少卿自然未至。王大人,咱们可以进去等,站在这里难免有些招摇过市,如果落在御史台那些言官眼里,说不准就会大做文章。” “既如此,咱们进去!”王方点头,一众大理寺官员紧随其后,美艳妇人连忙在前引路,众人在三楼一处金碧辉煌的宽敞房间落座。 …… 酒神居后院,张子龙指间光芒连闪,院中推积如山的酒坛被乾元戒一一收入。 店铺柜台前,掌柜的鼻尖抽动,满脸失神的喃喃自语:“天下居然还有比‘百里香’更加浓郁的酒香,真是不可思议。” 前几日张子龙花重金托酒神居采买酿制‘朝霞’所用的材料,就算繁华如长安城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准备妥当,少年如今来这亲自酿制。 “叮叮叮~” 三粒圆滚滚的金珠落在面前,掌柜的瞬间回神:“无心大人,使不得使不得,钱你早就付过了。” 张子龙摇头轻笑:“本官知道这些材料不好找,掌柜的费心了,不能让你白忙活,这点银子全当一点心意。” 金珠,乃大唐朝廷发行,一粒即白银万两,在本国及众多藩属小国都可使用。 掌柜的双眼冒着金光,可嘴上还有些迟疑:“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些钱也太多了,小人受之有愧啊。” 少年摆了摆手:“钱财乃身外之物,对本官来说无足轻重,老板你就安心收着,如果实在过意不去……”说着伸手点了点那张写满了材料的宣纸,“多多益善,能买多少买多少,也省得我自己劳心。” “这点小事就交给小人办了。”掌柜的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金珠,张子龙告辞离去。 …… 出了门,长安城大街小巷已经点上了各色灯笼,人群川流不息,一副太平盛世的繁华模样。 想起楼兰躺在冰棺中的少女,还有淮国蔓延的战火。少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迈步走进眼前这幅歌舞升平的画卷中。 “无心师傅,你怎么会在这?” 顶头上司王方在天音楼设宴为他庆功,一路来到灯红酒绿的阁楼前,不等进去身后却传来一个惊奇的女声。 张子龙回头也觉的有些吃惊:“诗诗姑娘,你们这是……” 柳诗诗面罩薄纱,身穿红绿相间的华美长裙,脸上妆容艳丽,让原本就美丽的女子更显绝色。在她身后还跟着六个容貌清纯的少女,此时正睁着一双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少年。 凝香馆与魔音坊素来不和,这天音楼又是魔音坊的地盘,张子龙怎么也想不到柳诗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柳诗诗似乎看穿了少年心思,嫣然一笑出声解释:“这不还有两个月就要上元节了,长安城中每年都有举办盛大的灯会表演,各行各业的翘楚都会登台献艺,届时我们这行也会推选出一名花魁来表演助兴。而今年的人选一直在我跟魏瞳之间悬而未决,所以今天我们是来天音楼‘踢馆’的!” “哦?”张子龙顿时来了兴趣,没想到在这大唐,连妓馆都能打擂台,“怎么个‘踢’法?” 见他连这都不知道,柳诗诗身后少女顿时笑成一团,一时间莺莺燕燕的让路人心神摇曳。 就算知道他刚来大唐没多久,柳诗诗还是掩嘴而笑:“当然是比试才艺了,就跟无心师傅参加武举比试武功一样。天音楼一直以声乐冠绝整个大唐自居,今天我们也带来了一曲歌舞,看看谁才更能得到客官更多亲睐。” 说完女子直视少年双目,一双眸子似哀似怨,媚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无心师傅一定要站在我这一边啊~~” 如此火热的目光让张子龙连忙扭头避开,脸上的银色伤疤也泛起一丝不自然的血色:“诗诗姑娘还真是厉害,相信比之魏瞳的魔音也不遑多让了。” 少年能看出来,这个柳诗诗跟魏瞳一样。后者声音可勾人魂魄,而前者这幅样子更是让人神魂颠倒。 这大唐,真他娘的疯狂,连歌妓都能弄出这么多花样。 “那咱们进去吧!”柳诗诗收回目光,眼中瞬间没了那副媚态,“听说无心师傅今天与那魏瞳交手,对方直接认输了?你小心点,她这人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说不定就有什么阴谋。” 张子龙与她并肩而行:“只不过打了一个赌罢了,目前看来算是完胜。至于阴谋……”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冷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不看一步吧。” 见凝香馆的柳诗诗带人前来,大厅内顿时一片喧哗,到处都是满脸兴奋的男人,一道道火辣的目光恨不得把女子淹没其中。 主事的那个妇人走上前,满脸笑意的发问:“柳姑娘,今天准备了什么节目啊?” 柳诗诗双手交叉于柳腰,躬身行了一礼:“一曲自编歌舞,算不得多么高明,还请魔音坊的各位前辈指教。”她的声音软软糯糯,不少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妇人眼中有些忌惮,侧身在前引路:“既然如此柳姑娘随我来,休息片刻再比试不迟。” 柳诗诗点头应是,带着六名少女跟着妇人走向后堂。路过少年的时候趁别人不注意,俏皮的眨了眨眼,张嘴开合却并无声音发出。少年精通读唇之术,自然明白她说了什么。 “让你看看什么叫色艺双绝。” 张子龙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这才叫来一名伙计问:“大理寺的人在哪?” …… 寒暄,热络,美酒入腹。莺燕之语清脆优美,灯火通明的门口络绎不绝。 “上官,你来这种地方不觉得尴尬么?”张子龙推杯换盏连喝了两大坛酒,迎来一阵喝彩后才得以脱身,跟王方告了一声罪后,来到围栏处。 上官婉儿倚在围栏上,闻言拢了拢鬓角发丝,回头看了眼推杯换盏的人群:“这在我们大唐不算什么!” 少年也学着她的模样倚在栏杆,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禁有些感慨:“大唐女性地位如此之高,来之前我还以为这里根本没有妓院呢。” “比起明州那些把女子作为男人附属品的国家,她们可幸运的多。”上官婉儿轻笑一声,举起身旁酒杯与少年碰了一下,“不论任何女子沦落至此,我大唐律法都恩准她们自赎其身,最多也就三两年的光景就能恢复自由。” 张子龙一饮而尽,满脸疑惑的放下空杯:“按你这么说,那柳诗诗应该早就是自由身了,为何还会……” 上官婉儿眼中晶光闪闪:“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少年摇头轻笑,一脸的淡然:“只是好奇。” 女子探手斟酒:“凝香馆与魔音坊都是江湖门派,只不过因为功法原因才会开设妓馆,柳诗诗身为宗主的得意弟子,可从来没有沦落风尘过,自然也谈不上不自由了。” 张子龙点了点头,有些失神的看着下方无边香艳。中间那座轻纱帷幔的高台上,有少女轻歌燕舞,前凸后翘柔若无骨尽显风情。而楼上楼下那一桌桌美酒佳肴旁,燕瘦环肥的各色女子身穿短襟长裙,巧笑嫣然的投入男子的怀抱。 上一刻,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一刻,就已经跟相思良久的爱人一般。 …… 糜音远扬中,那名妩媚妇人登台宣布:“下面有请凝香馆的头牌,柳诗诗姑娘登台献艺。”经真气加持,她的声音虽然很大,却并不刺耳,一时间压过了所有喧闹。 四周的灯光变得暗淡,衬托着舞台更加明亮,仿佛一汪溢满了月光的湖水,纤毫毕现充满了令人神往的洁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当盛装打扮的柳诗诗面覆轻纱,如仙女一般踏空登台的时候,大家的呼吸几乎都停顿了。 那惊鸿一瞥的娇艳容颜,瞬间征服了所有人,不论男女。 全场落针可闻,柳诗诗上台后也不见礼,脚步轻移就开始翩翩而舞,同时开口清唱: 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 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 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 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 众人都痴痴的看着舞台上的女子,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空灵的嗓音充满了圣洁的气息,而她精湛的舞姿,更如一只在花海中流连嬉戏的蝴蝶。 随后六名少女也陆续登台,如花瓣一样包围着柳诗诗起舞。明明没有任何配乐,可所有人都不禁念起了平生最美好的回忆。随着舞曲,更有不少人哽咽落泪。 上官婉儿点头感慨:“不愧是名震长安城的名妓,只此一歌一舞就道尽了女子心思。今夜之后,不知又要有多少人要对其魂牵梦绕了……”说着转头看向少年,嘴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 张子龙手中酒杯跌落在羊绒地毯上,两行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眼前时光倒转,回到了福州,回到了平安郡,回到了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邂逅。 彩云峰上绿裙女子满脸俏皮的跟他打着招呼:少侠,好兴致! 七杀演武前夜二人互诉情怀,订下终身。 倒在血泊中的纤细身躯,是如此让人心撕裂肺。 她,还在等我! 张子龙的目光坚定仿佛万古寒冰,近几日的些许迟疑、自责,统统一扫而空。抬手抹去泪水,少年拎着酒坛仰头就灌。 而此时台上的歌舞也进入尾声: 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 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 正消魂又是,本是残花一朵,却又心生佛念。 柳诗诗目光偷偷瞥向少年那边,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心中忍不住长叹一声。 热烈的掌声直到此时才响起,久久不息,柳诗诗带着少女们躬身行礼后,施施然的走下舞台。 …… “准备的如何?” “回大人,一切准备就位。” “小心些千万不能大意,对方可是天榜第九,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卑职明白。” …… 一声爆喝如雷鸣,在天香楼内炸响: “六扇门办案,所有人不得离开位置。” 声音实在太大,以至于所有人都不得不用双手堵住耳朵,面带惊恐的看着鱼贯而入的六扇门捕快。队伍前面,郭正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六扇门正副都统居然全部都来了。 如此阵仗吓破了不少人的胆。 那名天香楼主事的妇人更是脸色煞白,连忙快步上前:“民女萧萧见过六扇门的各位大人,这是不是弄错了?” 郭正平看都没看她一眼,对身后捕快挥手下令:“外围有殿前军负责,你们的任务是控制所有出口,不能让任何人出入。” 楼上楼下一片骚乱! 大理寺卿王方皱眉来到围栏前,俯视下方捻动须髯:“这是出了多大的案子?居然能让六扇门精锐尽出!” 上官婉儿神色凝重:“最近没听说过长安城有大案发生,卑职也不得而知。” 张子龙嘴角却轻轻扬起:“也许,还真是个惊天大案。” 上官婉儿扭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问。 “郭都统,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要不要找小环给你松松筋骨?” 魏瞳声音轻柔如丝,流淌在所有人的心田,场中大部分人都目露倾慕痴迷之色。 郭正平见正主出来,脸色凝重的大喝一声:“魏瞳,今天来此只为公事。魔音坊涉嫌在昨夜刺杀户部尚书戴胄戴大人,现在要拿你回去协助办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户部尚书乃朝廷非常重要的官员,居然被刺杀了? 魏瞳闻言一愣:“此话怎讲?郭大人,我魔音坊好歹也算是江湖有名有姓的大派,无凭无据的,这么办好么?” 嘴上强硬可心中却是一沉,难道无心已经被捕,供出了自己? 不可能啊,刚才萧萧还说大理寺的人今天在这里集会…… “今天能来找你,自然是有证据!魏宗主,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郭正平说完使了个眼色,旁边青龙四人迈步上前,隐隐围住这个姿容艳丽的异域美人。 他们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如果动手,这必将是一场恶战。 第三十三章 殿前演武 身处大唐国都,外有殿前军,内有六扇门,天底下谁还敢反抗。别说是天榜第九的魏瞳,就算是所有天榜高手同时在这,也没有人敢跟唐国正面撕破脸。 张子龙脸上露出一丝失望,魏瞳她并没有选择反抗,就这么坦然跟着六扇门离开。 而让郭正平始料未及的是,抓了魏瞳就像捅了马蜂窝,翌日朝会上就有不少官员当场发难。双方各执一词寸步不让,最后还是皇帝亲自下诏,此案由刑部、六扇门、大理寺共同审理。 这才免去了一场庙堂风波。 散朝后回到六扇门,郭正平脸色一片铁青:“简直是荒唐,那些自诩庙堂砥柱的文武大臣,居然会为一个风尘女子如此卖力,不知所谓!” 值守的青龙见状连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郭大人不必发怒,越是这样越说明咱们没抓错人。”说着摇头感慨:“这个魏瞳不简单啊~” 郭正平喝了口茶,心中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沉吟片刻说:“此间干系实在太大,必须先给陛下交待清楚。”说着起身就向外走。 青龙连忙拉住他:“郭大人且慢,依我看还是不说为妙。” 健硕中年脚步一顿,满脸疑惑的回过头:“为何?” “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魏瞳杀害了戴胄,可那本‘先生’的名册至今还没有拿到,所以戴胄涉嫌谋反的罪名并不能坐实。戴胄生前在朝廷里人缘又极好,一旦奏书陛下,那六扇门就没有退路了,到时候万一有失可就……” 郭正平皱眉思索了半晌,最后点头同意:“也只能如此了。” …… 三堂会审干系甚大,最后决定于半月后公开审理。此事在民间引起的反响并不大,整座长安城目前最关心的就是武举盛会。 十一月初三,夜半三更,漆黑阴沉的天空下着小雪,如细盐般的雪花飘飘荡荡。 皇宫,玄武门外。 一队身穿金甲的禁卫身躯站的笔直,如桑松般威风凛凛。领头的是个青年将领,顶盔掼甲腰悬长刀,满脸的英武之气。他取出一副画像:“谁是三藏?” 身穿月白色袈裟,眉清目秀的少年和尚迈步上前,双掌合十微微躬身:“阿弥陀佛,小僧三藏见过将军。” 青年将领点了点头,对照画像从头到尾打量了好几遍:“验明正身,进去吧!” 三藏点头,跟着一名金甲将士迈入皇宫。 “无名上前。” 全身都罩在黑色斗篷中的剑客迈步上前,摘掉帷帽后露出一副普普通通的容貌,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放在人堆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青年将领对照画像仔细打量后,挥手放行。 “有意思!”那名将领再次拿起一副画像展开,面露感慨的自语一声,“无心,上前!” 张子龙灰袍跨剑走上前,青年将领为之一愣:“是你?” 少年早就发现此人就是蒙国驿馆外的那名殿前军将领,闻言满脸平静道:“大理寺少卿无心,见过这位将军,咱们见过么?” 见他如此坦然。 青年将领笑了笑没有说话,依照方才那般验明正身后挥手放行。 …… 前后穿过三重宫门,面前出现一座空旷无边的巨大广场,人走在上面渺小如尘,令人心生孤寂惶恐之感。在尽头,是座气势雄浑的巍峨大殿,光基座就有三十丈高,墙体垂直且平滑,上面刷着白漆一尘不染。 而殿宇主体也有二十丈,雕梁画栋,比瓦红砖,屋檐四角有龙形雕刻,气势雄浑。宫殿正中间挂了一块巨大的金色匾额,上书‘含元殿’三个大字。 站在它面前,犹如面对浩瀚天威。 基座正中是两条楼梯,宽约五丈折叠向上,名为‘升龙道’,想要登上这座大殿就必须经过这条阶梯。张子龙一边拾级而上一边忍不住的想:也真难为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唐重臣了,开次朝会都要累掉半条老命。 殿前军的将士把三人引到殿外西侧一处平台:“在这等着吧!”说完就掉头离开。 空中的小雪还是不紧不慢的飘着,被风这么一吹,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沙,略微有些刺痛。这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寂静的如同置身于深山老林。 黑袍剑客一言不发的站在远处,张子龙眉头轻皱盯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阿弥陀佛。”三藏迈步来到少年身前,“这位师兄并非佛门中人,为何要盗用行走之名?” 张子龙收回目光,看着眼前年轻帅气的和尚,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明州之大浩瀚无边,佛门经传更是多如牛毛,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佛门弟子?” 三藏闻言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施主你执念太深,浑身血色杀孽环绕附身,无休无止!就算是修罗恶鬼见了你也要退避三尺,怎么可能是我佛门弟子?” 张子龙看着对方微微泛着佛光的纯净眼眸,有些诧异:“哦?原来是佛门的心眼神通!可观人因果断人前尘。” 三藏和尚心头一惊:“这位施主,你为何会对我们佛门神通如此了解?” 比起功法秘术,佛门中眼、口、鼻、舌、身、意,六大神通更为玄奥。因为过于稀少,就连佛门内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更别说外人了。 “你这戒疤也有讲究啊,十二点应该在佛门中也是极高的辈分,啧啧,没想到这么年轻。”张子龙看着对方光秃秃的头领感慨一句,闻言摆了摆手,“算不得稀奇!我在楼兰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密宗小和尚,法号无根,天生就通了佛门六根。” 三藏听得目瞪口呆:“阿弥陀佛,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人?” 佛门弟子只能通过研读经书,随着对佛法的体悟增进,慢慢觉醒神通。生而就有慧根的人不是没有,可天生就具备六慧根的人,简直闻所未闻。 张子龙耸了耸肩:“所以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位师弟为何还要纠结与我是否是佛门弟子呢?依我看只要心怀慈悲,人人皆是佛门弟子,难道如法师这般的天之骄子也不明白?” 三藏丝毫不为所动:“世间万恶皆因贪、嗔、痴三念所起,因爱成恨的事比比皆是,无穷尽矣。所以佛主才说要斩断尘缘,一心劝导世人向善。施主你的执念杀孽如此之重,又怎么遁入空门?” 天色更加黑暗,已经快到黎明,已经有女官带着侍女进进出出在含元殿忙活,皇宫内也多了些生气。 “鬼才要遁入空门!”张子龙笑了笑坦然承认:“好吧好吧,我并非佛门中人,三藏法师准备怎么做?!” 三藏脸上多了些凝重,双掌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小僧绝不会让你继续祸害佛门名声,今天我会全力以赴,这位施主要小心了。” 张子龙目光中寒光闪闪,声音也低沉下来:“你可以试试。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就算是佛祖亲至,我也绝不会输。” “如此便好!”三藏双掌合十念了一句,转身走到一边闭目而立,看其嘴部开合,应该是在诵读经文。 不过张子龙眼尖,看他起伏的胸膛明显比方才快了一点,看来被自己气得不轻,忍不住摇头轻笑一声:“还是太年轻啊!” …… 当天地间第一缕阳光洒在皇城中时,他们进来的三道宫门齐齐大开,文武百官整齐列队,远远看去如两条小蛇般向含元殿行来。 紧接着旌旗招展,数以千计的金吾卫密密麻麻的进入皇宫,在下方广场大约中线的位置,隔绝出一条宽约五丈,东西走向的人墙。而给他们放行的那名年轻将领,此时也带着二百多殿前军护卫在含元殿内外。 殿前演武。 顾名思义,就是让他们在乾元殿外当众比武,这在大唐来说是无上荣耀。 “上朝!!!”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此间的宁静。 张子龙抖了抖身上如一层细盐般的霜雪。在他们对角处列队的文武百官,从三人面前目不斜视的进入含元殿。 没过一会,一个体型肥硕的中年太监快步从殿中跑了出来:“你们快些准备,等朝会散了外国使团也要来观战,千万不要落了咱大唐的威风。” 三人点头应是,黑衣剑客无心皱眉问:“这位公公,我的对手现在还……” 朱雀的身影突然出现,面无表情打断了他的话:“我来了!”说完转头看了眼少年:“有信心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张子龙轻抚腰间剑柄,温润如玉的触感仿佛血脉相连。 朱雀侧头看了旁边的黑衣剑客,压低声音道:“放心。决赛碰见我直接认输便是,毕竟这条路是我给你选的,自然是帮人帮到底。” 张子龙同样瞥了眼黑衣剑客的,叮嘱道:“这家伙可不好对付,听说比赛从来只出一剑就能破敌,你要小心。” 据少年了解,这个无心的运气好到了逆天,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先天高手,可这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因为根本没有人可以测出他的真正实力。 而‘无名’见少年看来,连忙测过头去避开对视,张子龙心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朱雀白了他一眼,同样嘱咐道:“大雷音寺行者三藏法师,先天觉醒了最为深奥的英灵魄,虽初入江湖可没人能攻入他身前一尺佛光,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少年笑了:“当然,决赛见!” …… 又过去一个时辰朝会才结束,张子龙四人早早被带到广场一侧准备多时。而刚才含元殿前他们所站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太监宫女忙忙碌碌,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搭起了华丽看台。 看台顶部罩有做工精美的皮质帷幕,不但挡住了细雪,还隔绝了寒风侵袭。里面设有百余张长桌依次摆放,上面有各色糕点与美酒佳肴。 文武百官,各国使团纷纷入座,大家互相攀谈显得其乐融融。 看台正中间是一张明黄色软塌,长宽足有一丈有余,雕金镶玉还绣着龙凤,贵气逼人又透出无上威严。 软塌上有两人正在对弈。 男的身穿九龙金袍,腰束玉带,头顶镶满翡翠的金色皇冠。四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山羊胡,皱眉思索落子的时候,整个人充满了威严之感。 大唐皇帝,李高棕。 女的是个风华绝代的妇人,身穿红底长袍上绣九只振翅腾飞的鸾凤,头戴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高冠,眼波流转间,妩媚中透着大气,而眉心处的一朵火焰状印记,鲜艳欲滴。 大唐皇后,武瞾。 人在山下观景,岂不知自己也成了山上人的景观。张子龙打量着台上众人,有两道目光也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脸上。 “陛下,你看下面那个短发少年如何?”武瞾执白子落下,似无意的随口发问。 李高棕皱眉俯瞰片刻,摇了摇头道:“虽距离太远不能观其面相,可看此子与周身天地格格不入的那份气势,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如此至刚至阳实在是有悖常理,与道家讲的阴阳调和更是背道而驰,这种人注定一生坎坷多磨。” 武瞾脸上的笑容僵了瞬间,随后掩嘴娇笑:“陛下这道家看相的本事又厉害了呢,要是站近了,说不定连他的前世今生都能算个清楚。” 李高棕面露得色,摆了摆手:“皇后说笑了,我可没有那般神仙手段,此子是谁居然能让你介怀?” 武瞾笑着岔开话题:“陛下,该您落子了。” …… 而在淮国使团一桌,赵一年为了避讳没有穿他那身耀眼夺目的金袍,反而十分低调的换了身普通儒袍,与旁边的楚青山一般无二。此时他指着少年方向得意洋洋:“那个就是我在长安结交的好朋友无心,现在在大理寺任职,那人品那武功绝对没的说。” 楚青山与张子龙将近九年未见,昔日的半大孩子都已成人,样貌自然也变化颇大,光少年身上布满的银痕与一头短发,就让人十分陌生。 此时偌大的宫门开放,无数百姓蜂拥而至,他们停在金吾卫形成的人墙后驻足观望,要知道这可是皇宫,寻常时候就算祖上冒青烟也万万是进不来的。 而楚青山的目光一直在附近达官显贵的身上徘徊,还时不时的看向唐国皇帝那边,闻言只是随意附和两句就不再多说。 赵一年面露不悦的冷哼一声,转身对黑袍银甲的女子道:“等会秦将军可看好了,我这位朋友的手段那是真的没话说,放在江湖上那定然是顶级高手中的顶……” 赵一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闭上了嘴,因为旁边向来板着脸公事公办的女将军,居然在发呆! 这太不对劲了。 秦雨寒双眼死死盯着张子龙,虽与记忆中的面貌相差极大,可她不知为何一眼就断定,他就是他! 天空中的细雪仿佛大了一点,地面上已经形成一层薄薄的霜白,空气中的温度明显也低了不少。 张子龙心有所感的抬起头。 三百丈的距离,他们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中间还隔着随风而舞的满天雪花。 四目相对,两人都心生波澜。 女子不止一次后悔,三年前不应该仓促返京,七杀演武只要多胜一局,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张子龙心中却在感慨命运之神奇,二人相识多年可只见过寥寥数面,每一次还都是剑拔弩张刀兵相向。没想到时隔三年,在这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居然还能重逢。 秦雨寒呼吸急促,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是他!没错,就是他! 惊喜,后悔,战意,释怀等情绪如同洪水般淹没了女子。 心跳如同万鼓齐鸣疾速飙升,体内真气更是狂暴流动,秦雨寒面色骤然变得红润无比,张嘴喷出一口血雾。 触目惊心的血红弥漫至白雪中,被清风裹挟交织在一起,起起伏伏消散于天地之间。 第三十四章 激战 两年前! 淮国上京,北大营,武院甲字营。 房间中一桌一椅一木床,墙上挂着张等人高的七尺金弓,墙角处堆着箭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秦雨寒盘膝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周身环绕着金、红、黑三色真气周而复始,浑厚磅礴。 自福州回来没多久,她的修为已经迈入化形上品,可这些日子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修炼,境界上都没有丝毫进展,仿佛遇见了瓶颈。 师傅的话不时在耳边响起:三昧箭经虽然是天云山绝学,可修炼上需要强烈的情感为引,你天生性子淡薄根本不适合修炼此功法。 难道,只能放弃了么? “轰~” 房门被蛮力踹开,木屑纷飞四处激射。两个身高九尺肌肉虬结的大汉跨入房中,劈头盖脸的发问:“你就是福州秦雨寒?” 女子缓缓收功,睁开眼睛看着二人:“正是,不知你们又是谁?” “甲字营何书桓。” “甲字营王昌阳。” 秦雨寒面色冷峻的拱手道:“见过两位师兄。” 两名大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片刻后自称何书桓的汉子拍了拍胸膛:“我们二人来,就是想看看你凭什么破格提拔到甲字营,福州那些事我也听说了,头号战将应该是个姓张的小子吧?”说着轻蔑一笑,“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死在了广陵城下。” 怎么,可能? 那日分开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为何会? 秦雨寒心头仿佛中了一箭,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水,可她依然面色不改的看着二人:“师兄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兵部公文写的清清楚楚,毕竟那小子是陛下亲封的侯爷,怎么死的必须要弄个清楚。听说他与七皇子殿下用‘战国策’订立了七杀演武之约,可后来人都差点没凑齐,东拼西凑的找了一堆江湖草莽。最后一场中走火入魔失了心智,居然妄图行刺殿下,被皇城司与禁军诛杀在广陵城下。” 少年一项恩怨分明只杀该杀之人,绝不会对同袍下杀手。 秦雨寒心如刀绞,呼吸也变得急促:“这不可能!” 旁边那个叫王昌阳的汉子不耐烦道:“兵部战报上写的明明白白,为了诛杀此獠足足死了上万将士。” 秦雨寒深呼吸数次,压制住体内近乎要决堤的情绪,冷眼看着二人:“你们找我就是说这事的?” “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按我们甲字营的规矩,新进来的人都要经过试炼,走吧!” 而人嘴角露出坏笑,所谓的试炼就是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这个地方是谁说的算。 秦雨寒咬牙跟着二人离开,眼中杀机起起伏伏,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少年为保福州安宁背了多少血债,怎么到最后居然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此獠’? 那一天女子力战群雄,打的整个甲字营哭爹喊娘。 自此之后境界攀升一日千里,半年后迈入化形巅峰,从此任职拜将在外领军。 …… 随着那团血雾消散。 赵一年吓了一跳:“秦将军,你没事吧?”楚青山也投来担忧的目光:“秦将军,是不是功法出了岔子?” 秦雨寒摆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没事,只是淤积在体内的淤血罢了,排出之后筋脉都宽敞了三分。” 她这一笑,把赵一年跟楚青山都看呆了,自从认识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开始,印象中她就没笑过。 如今一看竟然如此……美丽。 秦雨寒没有在乎二人的诧异,反而看着台下少年喃喃自语:“无心?无心!听说当年你被赵飞燕用异宝‘斩龙’击穿心脉,所以才会有这么名字么?” …… 低沉的号角声,清脆的铜锣声,激昂的鼓点声,近乎同时响彻天地。 数以万计的百姓齐刷刷跪倒一片高呼“大唐万岁,陛下万岁!”久久不停。 “殿前演武开始!” “朱雀对阵无名,无心对阵三藏,请上台!” 黑衣剑客与和尚率先登台,身后张子龙与朱雀对视一眼:“加油!” 软塌上的李高棕皱眉:“月儿怎么也在上面?刀枪无眼伤了她怎么办?” “劝了!”武瞾摇头苦笑,“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月儿从小就主意大,一心想要为您分忧,说多了、说重了都怕伤着孩子,索性随她去吧。” 李高棕叹了口气:“简直是胡闹,今年月儿都二十四了吧?成天就知道待在六扇门里打打杀杀,这成何体统?看来是该给她找个如意郎君了。” “陛下说的极是!”武瞾笑颜如花,瞥了眼擂台上突然开口,“依臣妾看则日不如撞日,眼下不就有驸马的人选么?” 李高棕一愣,颇为诧异的发问:“你是说比武招亲?” “不错!”武瞾点头,笑意不减的指了指广场,“今日谁能夺得武举魁首之位,咱们就把月儿许配给他,陛下以为如何?依我看都是习武之人想必生活也不会那么枯燥。” 李高棕看着三藏那明晃晃的脑壳,大摇其头:“这怎么行?里面甚至还有个和尚,再说如果是月儿夺魁了呢?那不是贻笑大方了么?” 武瞾循序善诱:“陛下完全可以等比完了再下诏,依臣妾看那和尚生的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未尝不是佳婿的人选,到时候直接下旨让他还俗也就是了。” 李高棕还是面露迟疑。 武瞾探身抓着李高棕的手臂轻轻晃动,满脸都是娇嗔之色:“陛下,您方才也说了,月儿今年都二十四了,难道真要让她由着性子胡来,孤独终老么?” 李高棕满脸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行,那就依皇后的意思办吧。” …… 含元殿前面的这处广场作为皇宫的门户,大的出奇,就算金吾卫隔开一半用来容纳十万百姓观战,还是剩下千丈方圆的广袤战场。 黑衣剑客与朱雀位于东部,与西侧擂台相隔足有五百丈远,可以说怎么打都不会影响对方。 “比武开始!!!” 话音刚落,张子龙就已经冲向百步之外的和尚,脚下的青石地板不知掺杂了何等材料,十分的坚固,以他的力道居然没有丝毫破损。 前进途中少年舒展身形,体内关节一阵“噼啪~”如同爆竹。然后抬手就是十二道拳罡倾泻而下。 “阿弥陀佛,有请沙家罗汉。”三藏和尚双掌合十,面对攻击脸上没有丝毫怯意。 淡金色的佛光自他体内涌出,其中一部分自行分离,顷刻间化为一尊等人高的金身罗汉,凝若实质,满脸虬髯手拎着一把月牙铲。 金身罗汉仿佛有自己的思想,化形后不见三藏有何动作,居然主动挡在身前,挥动月牙铲把拳罡尽数击散。 这就是七魄英灵的玄奥,张子龙自然知晓,因为夏灵儿就是! 相距对方本体十五丈时,右脚突然传来先天气场的磅礴压力,少年触电般的拧身变向。英灵有不死不灭的特性,所以这场比赛注定是场持久战,他对抗先天高手的手段只有“背水一战”一招,所以必须要用在分胜负手的紧要关头。 仗着自身速度优势,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以和尚为中心,就在十五丈左右的距离,张子龙若即若离的徘徊不定,八极拳拳罡无时无刻的挥洒而下。金身罗汉月牙铲舞动如风,可依然不能全部拦下,可漏网的拳罡打在和尚身前环绕的金色佛光上,却如泥牛入海般无声无息。 少年心中暗道:这些佛光看似轻薄,没想到防御居然如此强悍,必须另寻他法了。 他惊讶,三藏却比他还惊讶:“居然能凭借肉身摆脱先天气场,施主的体魄当真世所罕见。” 作为跨过鸿沟的先天的高手来说,先天气场下任你化形巅峰也如凡夫俗子般,只要沾上哪还能脱身?可对方就在他面前,如闲庭信步般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还真是…… 强悍的不可理喻。 来一招引蛇出洞试试。张子龙心中有了决定,手上突然攻势暂缓,金身罗汉腾出手立马咆哮一声,挥动月牙铲向外杀来。 果真如此! 当对方出了先天气场的范围,少年立马迎上短兵相接,一阵拳拳到肉的轰鸣声中,火力全开的八极拳瞬间就把对方打成了筛子。 可三藏脚步一错,居然围着金身罗汉来了个秦王绕着走,同时环绕在他周围的佛光涌出,金身罗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攻势受阻,张子龙立马撤出对方先天气场的范围,仅凭肉身他并不能在里面坚持多久,心中忍不住嘀咕:果然难缠。 由此空挡,金身罗汉已经完好如初,生龙活虎的继续杀来。 而这次三藏也学聪明了,双掌合十紧跟在罗汉之后寸步不离,少年不愿硬抗先天气场只能选择游斗。场面一时变得胶着,双方追逐互有攻防。 看似激烈好看,百姓们也连连喝彩。可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少高手纷纷摇头,都知道这样根本分不出胜负。 观战的人群中有三个大汉,正是败在少年手上的胡舟等人。 混元手江青双拳紧握青筋毕露:“大法师加油啊。” 寮山剑客岳海峰更是高喊:“三藏法师,快叫你的英灵啊。” 胡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时至今日你们还没看出来,这个无心绝对是个不出世的高手,败在他手上并不冤枉,你们还是少说几句吧。” 江青、岳海峰二人同时怒目而视:“我们就是不服!” …… “阿弥陀佛,有请朱家使者。”久攻不下,三藏法师双掌合十轻喝一声。 “轰!” 平地起惊雷,一道黑色匹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在张子龙前方,后者虽然早有准备及时闪避,可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仍然出现九道血痕。 漆黑如墨的九齿钉耙悬浮于空中,金光汇聚,旁边出现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双耳呼扇中,抄起钉耙与金身罗汉前后夹击。 与之相对的是,三藏法师周身护体佛光再次变得稀薄,若隐若现只能护住三寸方圆。 刚才还连连避战的张子龙眼中精光一闪,暗道对方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这么早就亮出底牌,既然如此…… 背水一战! 如长鲸吸水,高度凝结的雾化空气倒灌进口中,牙关一咬,气势攀升至顶点。 “呔~”金光罗汉大喝一声,月牙铲带着凛冽的寒芒,由上到下呼啸而至。 “吃你朱爷爷一耙!”黑色钉耙更是金光大放,肥头大耳的使者同时一记横扫千军,罩住少年所有退路。 张子龙嘴角轻蔑一笑,不闪不避!握拳的双手在胸前对撞,一道肉眼可见的红色波纹荡漾开来。 法相天地! 自少年体内喷涌出凝若实质的红色光芒,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它们凝结缠绕,化为一尊十丈高的血色菩萨。 面相庄严俊美温文尔雅,双耳垂肩尽显福态,身穿布满经文的长袍袈裟,手捏莲花法印,与神龛上供奉的地藏王菩萨如出一辙。 唯双眼中没有一丝慈悲之意,有的只是无情与冷漠,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心中发毛。 它一出现,原本就磅礴的杀气再次高涨,这方天地中的雪花都映射出诡异的红芒。 三藏法师顿时脸色大变:“居然是外道邪魔!” 等人高的英灵在血色菩萨面前是如此渺小,张子龙双拳齐出,法相与之动作一般无二。 沉闷的撞击声中,金身罗汉与胖大和尚倒飞出去。 机会!!! 此时的先天气场中,暂时只剩下三藏与张子龙。后者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八极拳挥洒而出,拳风呼啸气劲纵横。 血色菩萨光一个拳头就比人还大,这一拳拳下去三藏法师身上的护体佛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磅礴的劲道透体而过,更让其肺腑激荡受了不轻的内伤,一缕缕猩红的血迹从嘴角流淌出来。 两尊英灵怒吼着返回救主,可杀气弥漫中,法相化身一手一个捞起它们身躯,挥臂掷出,如两发炮弹般轰向更远处。 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流出,三藏脸色坚毅古井无波,眼中却闪过决然。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和尚双掌合十居然念起了经文,远处金身罗汉与胖大使者身形突然消散于天地中,而他自己周身岌岌可危的佛光又一次明亮起来。 对待先天高手,决不能有任何犹豫。 第三十五章 第三尊英灵 两个月前,西宁府大雷音寺。 “方丈,弟子这就要下山了,师父让我来问问您可还有要嘱咐的?”三藏站在一间禅房前,双掌合十语气恭敬。 “进来吧!”一个和蔼苍老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三藏躬身应是,推门而入。 屋内十分古朴,除开桌椅,只剩下摆满经书的书架。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和尚正在蒲团上诵经,手里敲着木鱼。旁边还有个青烟袅袅的香炉,屋内充斥着檀香。 大雷音寺主持,被江湖上称为泰斗般的存在,在世佛陀:玄空。 小和尚恭敬的走到他面前:“弟子三藏见过方丈。” 玄空敲木鱼的手顿住:“三藏,可知道寺里这次为何要让你下山?” “砥砺武道,度化苍生。” 老和尚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只是其一,你此行长安城参加武举,寺里希望你能取得魁首之位。” 三藏闻言皱了皱眉头:“可是方丈,弟子不明白,咱们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如此追逐胜败不就犯了执念么?” “糊涂!”玄空抬手在他的光头上敲了一下,“昔日我佛门在大唐地位何其尊崇,靠的就是朝廷扶持。而当今陛下亲信道教,沉迷于虚无缥缈的求仙问药,咱们自己再不争一争,恐怕百年之后这大唐就没有佛门了。” 三藏心中不以为然,可还是点头道:“方丈放心,弟子知晓该怎么做了!” 玄空欣慰的点了点头,最后沉声叮嘱:“你身怀英灵魄,又修炼了我大雷音寺的奇功,参加武举的都是些年轻小辈,相信凭你的本事没有问题。可是切记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用第三尊英灵,毕竟你现在修为尚浅,万不可贪功冒进伤了根基。” “弟子知道了!” …… 震九州! 张子龙可不准备给对方时间,全身力道汇聚于脚猛然踏下。 “轰隆隆~” 地下深处发出沉闷的轰鸣,一圈血色波纹猛地激荡开来,大地剧烈震动,离得最近的金吾卫与观战百姓更是人仰马翻。唯有含元殿似乎有阵法加持,依然纹丝不动。 令人惊奇的是,这么猛烈的攻势,脚下青石愣是没碎一块。 可三藏的处境明显不太好,地脉反震之力从四面八方的涌来,张嘴喷出一口血雾,同时身形也被禁锢不能移动半分。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肯停下口中的经文。 护体佛光被逼退至身前一寸,眼看就要突破防御! 张子龙身形舒展正准备使出‘撼天倒’终结此战。可和尚却猛地睁开眼:“大威天龙,伏魔八众,白龙!!!” 杀气血海中,三藏的身躯是如此的渺小,可随后有一点寒芒蓦然出现,璀璨如星,一闪即逝。 “噗~” 从来没有被人突破过防御的僧袍,右胸处突然炸裂,鲜血顿时喷涌如泉。 肺腑激荡,一口气散,身后法相也化为漫天红芒消散一空。 功亏一篑,张子龙咬牙撤出先天气场的范围。 三藏法师的面前,出现了第三尊英灵。 银盔银甲身材挺拔,手握一杆亮银色长枪,面目俊朗长发飘飘,额头处凸起两只犄角。这尊英灵浑身沐浴在金色佛光下,恍然如天神下凡。 上至王亲贵族,下至江湖高手,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傻眼了。 不同于盲目欢呼喝彩的百姓,一个人居然能掌控三尊英灵,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 含元殿前,从头到尾大声助威的淮国八皇子也哑火了,看了眼身旁二人弱弱的问:“我草,这小和尚这么猛的么?无心都受伤了,他应该没事吧?” 楚青山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按理说你这个朋友早就应该输了,反倒是能坚持到现在才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 楚青山侧头看了一眼秦雨寒:“这点化形境巅峰的秦将军应该最清楚,想要对阵先天境的高手何其难,需要硬顶着天地之威进行战斗,一增一减中几乎毫无胜算。而你这个朋友很了不起,他居然有秘法可以无视先天气场。”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此次武举结束后,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赵一年满脸沮丧:“先不管以后,那是不是说无心兄弟现在要输了?” 一直没开口的秦雨寒突然道:“不,他已经赢了!!!”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楚青山与赵一年对视一眼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 随着英灵的召唤,三藏法师的脸色苍白如纸,可是他依然露出笑容:“施主你的外道邪魔,碰上八部天龙的‘白龙’,自然也就灰飞烟灭了。” “有意思,这个可比刚才那两个强多了。” 张子龙却不以为然,‘转生蛊’的阳蛊在体内心脉,他的肉身恢复与怪物无异,此时右胸处的血洞已然止血。唯一让他纳闷的是身上这件‘佛愿’化为的僧袍,与妖兽跟其他江湖人对阵的时候表现惊人。 可今天一碰上佛门中人居然如此差劲,合着他们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呗! 三藏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施主小心了,白龙小僧还掌控不好。” “压箱底的居然是一尊用枪的英灵?小和尚你似乎运气不太好!”张子龙满脸古怪的俯下身,右手反握住九龙剑雪白的剑柄,“原本是为决赛准备的,现在便宜你这和尚了。” 所有手段都已用尽,又没有‘背水一战’的加持,少年只能选择出剑了。 三藏脸色越来越难看,可见这尊英灵对他的负担极大:“白龙,速战速决。” 持枪英灵点了点头,身体如利箭一般激射而来,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脱出一条长长的残影,同时手中银枪疾速刺出,空中浮现七点耀眼的寒芒。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这尊英灵的枪法奇高,七点寒芒互相依托如天上北斗,已经负伤的少年究竟能不能挡住这猛烈的攻势?而人群中的寮山剑客则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少年握剑的右手:“要,出剑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人大跌眼镜。 他们都知道少年拳法惊人,还背了一柄神秘莫测的长剑,对剑道应该也有很深的造诣。 打死他们也猜不到,张子龙真正擅长的兵器,正是对方英灵手中的长枪,对于枪法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距离,特性,招式,范围。 张子龙脚下连踩,身形乱作一团看似毫无章法,可就是这样偏偏躲开了长枪的所有攻击。仿佛双方早就彩排好一般,有的甚至是少年先躲开,英灵才挥出那打空的一枪。 而在英灵变招的刹那,攻守互换,少年找到了一个根本不能称之为破绽的破绽,九龙剑果断出手。 一道寒芒如流星划破空气,剑光甚至呈现一道久久不散的丝线,冲天的剑气稍纵即逝。 张子龙已经立于英灵身后归剑入鞘。 长剑刃长四尺通体雪白,两指宽的纤细剑身,圣洁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上面雕刻着九条神色各异的妖兽,有的凶悍、有的恐怖、有的美丽、有的优雅……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仿佛剑身中真的囚禁了它们一般。 台上台下所有练剑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不提这柄一看就是异宝的长剑,单说少年方才那惊艳绝伦的闪电一剑。 狠辣、果决、一往无前。刹那间分胜负,转瞬间断生死! 他们第一次觉得,原来剑,还可以这样用。 而人群中的岳海峰满脸痴迷之色:“好美的剑,好快的剑法。”旁边的江青也傻眼了,啥他娘的一百招互有攻防,少年当时如果出剑,一招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含元殿前,武瞾猛地站起身,挥手叫过侍候在旁边的陆令萱耳语一番,后者脸色凝重的快步离去。 李高棕满脸好奇:“皇后,怎么了?”武瞾嫣然一笑:“没事,就是看那柄剑挺眼熟的。” “哦!”李高棕随口应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而是感慨,“这个无心穿的破破烂烂,没想到功夫居然这么好。” 武瞾点头附和。 …… “嘭~” 直到此时那尊神将一样的英灵才炸裂成漫天光点,三藏法师受其反噬,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胜者,无心!” 全场欢呼声冲天而起,这一战实在是太精彩了。不论是败北的大雷音寺行者三藏,还是大理寺少卿无心,论实力都是能在天榜名列前茅的高手。 今日之后,看来天榜要更新了。 张子龙却没有理会这些,抬眼看向东侧擂台,眉头顿时皱在一起,因为朱雀的喉咙已经被一柄再熟悉不过的长剑顶着。 飞仙? “胜者,无名!” 东侧那边也传来热烈的欢呼。 黑袍女子面无表情的收剑过来,路过少年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些,这人身怀先天剑心。” 张子龙点了点头未发一言,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边李寻仙收剑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这个六扇门副都统居然这么难缠。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抬头发现张子龙的目光,心中顿时苦笑不已:看来是被发现了。 …… 含元殿前,武瞾松了口气:“还好月儿没有受伤。” 李高棕却开始打量起广场上仅剩的二人:“这个无名长得也太普通的,看面相应该是庸碌之辈,怎么会有如此成就,难道是改了命格?相比之下这个无心虽然满脸疤痕,可还是英气勃发,做月儿的驸马倒也够格。” 武瞾在旁边埋怨:“陛下,您就一点不担心月儿的安危么?” 李高棕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在这皇城,没有人能伤月儿半分毫毛。” 武瞾还要再说,帐外却走来一个华发老者:“陛下,老臣看台下二人消耗不小,是不是延迟几日再行决赛?” 他穿着藏青色长袍,外罩一件华美披风,整体黑色其上绣着无数银亮星辰。 李高棕满脸笑意:“袁爱卿说得极……” 话还没说完,旁边武瞾轻咳两声,李高棕顿时闭上嘴。 老者连忙施礼:“皇后娘娘,那您的意思是?” 武瞾面露威严之色:“袁天罡,往年殿前演武都是一日,陛下国事繁忙实在不宜再大费周章。依我看就让他们现在开始吧,毕竟都是武林高手,没必要事事都讲公平。” 袁天罡抬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李高棕,领命离去。 “无心,无名二人甄选决赛,上前。” 张子龙与李寻仙来到广场中央站定,前者面带笑意疑惑道:“你这家伙为何藏头露尾?现在不是应该在天山跟你师父成婚么?跑长安干什么?” 少年一连三问,李寻仙满脸苦笑:“其中缘由不便多说,我必须夺得武举魁首。” 张子龙闻言一愣,面色渐渐转冷:“姓李的,在南疆我帮你拿到七星玲珑灯,好好回去抱着你师父过日子去。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在这,武举关乎能不能得到引魂灯,你当真要阻挠?” 李寻仙满脸愧疚:“子龙,我也有我的难处,总之必须要夺得魁首之位……对不起,就当我欠你的!” “欠我的?”少年冷漠的摇了摇头,“你知道引魂灯对我意味着什么!不需要你欠我什么,现在赶紧认输离开!” “我……做不到!” “好,好,好!”张子龙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愤怒,“没看出来你李寻仙居然是这种人,前尘恩怨咱们一刀两断,手底下见真章吧。” 李寻仙自知理亏,嘴里满是苦涩,想要解释,嘴唇开合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比武开始!” 既然已经到了决战,就没有必要在隐瞒实力,一道凝练的剑光冲天而起,李寻仙衣衫猎猎御空而行。 “这是,御剑术?” “不错,这就是天山剑宗的独门绝技!” “这个无名到底是谁,没听说过天山剑宗有这号人物啊。” “天山剑宗隐居世外高深莫测,最近出来的一名叫李寻仙的弟子,年纪轻轻就名满江湖,此人看起来武功应该更在其之上。” 人群一阵惊呼,毕竟就算是先天高手也做不到御空飞行,这种手段近乎与仙人无异,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激动。 张子龙眉头紧皱,他可不会飞行,这么下去只有挨打的份:“行,姓李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说完也不在藏拙,指间乾元戒微光一闪,面前凭空出现一台造型繁复的弩车,墨家机关术秘宝:狩天! 第三十六章 决战 浪迹蛮疆秋春冬,夙愿得偿剑回中。 天山依旧夏吹雪,万鼓擂心意难平。 久旱逢雨不为过,金榜提名逊几多。 苦果终成天仙酿,洞房花烛月庆天。 八月十五,天山剑宗张灯结彩,上上下下喜气洋洋。是夜,无数黑衣人打破山门,鏖战一夜方才罢休。 李寻仙一身喜气红袍,披头散发的匍匐在地,飞仙剑跌落一旁,身下更是血迹斑斑。即便如此他也不曾低头,双目喷火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李寻仙,新娘子在我手上,想要她活命,就必须帮我完成一件事。” …… 三藏已经被人抬下去医治,朱雀迈步登上‘升龙道’来到含元殿前:“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李高棕满脸担忧:“月儿,没受伤吧?” 朱雀虽然脸色苍白,可仍然点了点头:“父皇放心儿臣无碍,只不过是内力消耗过度,休息片刻就好。” 武瞾拉着月儿的手坐到软塌上,满脸好奇的追问:“怎么输的?” 朱雀目光复杂的看着偌大广场上,那二人孤零零的身影:“这个无名身怀先天剑心,虽然境界相同,可无论是剑法还是内力都远胜儿臣,输得不冤。” 武瞾又问:“既然如此,那个无心有几成胜算?” 朱雀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依儿臣看,一成剩算也没。” …… “比武开始!” 张子龙反手握剑,看着对方周身有些沸腾的天地之力:“这才多久没见,你已经是先天高手了,最后问一句,果真要挡我?” 李寻仙虽面有愧色却眼神坚定,单手举起‘飞仙’遥指少年:“与你一样,我别无退路。”说完松开手,飞仙剑蓦然化为一道剑光,载着他冲天而起。 御剑术! 场下一片沸腾。 张子龙冷哼一声,指间乾元戒闪动,墨家秘宝‘狩天’凭空出现,场下又是一片惊呼。 不用说,有些见识的都能猜测出,少年手中有一件可以收纳东西于芥子的异宝,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李寻仙本准备居高临下发动攻击,可一见‘狩天’心中顿时一沉,他在月神墓可是见识过这弩车的威力,寻常真气防御在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想都没想剑指牵引,剑光飚射开始躲避。 “嘣~” 果不其然,沉闷的弓弦声响起,一人高手臂粗的弩箭撕裂了天空,近乎眨眼间出现在李寻仙方才的位置,弹指间又消失在天空。 “想跑?”张子龙瞳孔微缩,驾驭着‘狩天’开始疯狂射击。与上次失了神志不同,清醒的少年总能料敌先机,空中的剑光立马被逼的走投无路。 李寻仙压力倍增,因为要驾驭飞剑躲避,根本空不出手发动反击,只能御剑降落。 张子龙见状左手一挥,偌大的‘狩天’凭空消失,反手抽出九龙剑。 凛冽的剑光,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空气中寒芒出现一道璀璨的丝线,瞬间出现在李寻仙面前。 “铛~” 双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金铁声,少年神力惊人,青年先天真气磅礴,两人握剑较劲相持不下,簇簇火星四散激射。 四目相对。 “为什么?” “不用你管!” 九龙剑柄长一尺,可双手握持。少年闻言双手握剑,一声爆喝:“给我开!” “轰~” 狂暴的劲道如泰山压顶,李寻仙根本无从招架,身形散乱倒飞出去,连滚带爬十五、六丈才稳住身形。 “咔咔~”手中‘飞仙’更是崩开一道裂缝。 九龙剑之威,远不是一般异宝所能阻挡的。 张子龙倒拖长剑,并没有选择追击,反而再一次发问:“给我个理由!” 李寻仙身上罩着的黑袍变得破烂不堪,依稀露出里面一丝雪白,闻言没有问答,而是平静道:“子龙,你想知道我先天境觉醒的是第几魄么?” 少年心头一惊嘴里发苦,如果不是连续比赛,他还有‘背水一战’可以相抗,可如今…… 李寻仙见对方没有说话,就继续道:“放心,并不是可控制天地之力的‘聚力’我知道你体内没有筋脉,无法修炼真气,全凭体魄硬抗罢了。” 说完举起崩开一道缺口的‘飞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觉醒的是一魄天冲!” 下一瞬间,磅礴的先天真气涌入‘飞仙’,周围驳杂的天地之力也汇聚其中,“咔咔咔~”裂纹瞬间布满剑身。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状况,哪有临阵自毁兵器的? 可张子龙却凝神戒备,一魄天冲可觉醒血脉之力,领悟古技传承。他就有幸从‘青梅酒’中习得一套霸王枪,威力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果然,‘飞仙’化为漫天铁屑,可一股磅礴无匹的剑意却冲天而起,李寻仙手上赫然出现一柄三尺长的翠绿光剑。 剑光吞吐,精纯到极致的剑气令人汗毛倒立。 张子龙手中的九龙剑被这股剑意所激,剑身剧烈颤动发出嗡鸣,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般。 李寻仙手握光剑:“子龙,你现在认输,我保证帮你拿到引魂灯。” 听到这幅居高临下的口气,少年笑了,可眼中却升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你们大唐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趾高气昂?” 说完飞身进攻:“别忘了,没有我,你这个废物现在还在南疆大沼中泡着呢。” 这一击他是全力出手,璀璨的剑光呈满月状。 “铛!” 翠绿色的光点如雨般散落,可这全力一击就这么被挡下来了。 李寻仙皱了皱眉:“你不是我的对手,再信我一次。”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喝,虽然九龙剑被挡下来了,可少年还有拳头,八极拳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全身都可为兵器。 “轰~” 八声闷响近乎同时响起,李寻仙没料到对方此举,身形跌飞向远处,黑袍四散露出一身如雪的白衣,其上光华流转不似凡品。 张子龙这次再不留手,紧随其后挥剑便砍。他虽然没有练过剑法,可直来直往凛冽如风,用惯了长兵器的他挥舞起九龙长剑,大开大合一剑快似一剑,愣是有种别样的美感。 而手持光剑的李寻仙,则把剑法演绎到了极致。招式变化如羚羊挂角不漏一丝破绽,漫天妇人剑气聚散合离,真正做到了如臂使指的境界。 交手百余回合愣是没让少年如火的攻势占到一点便宜。 两人在偌大的广场上辗转腾挪,远远看去就像两只嬉戏的蝴蝶,激射而出的流光如绚烂花海,美不胜收。 …… 赵一年双拳紧握不住呐喊:“上啊,对,就这样,小心啊!” 秦雨寒眉头紧锁:“为什么不用真气?” 在她的印象中少年虽然神力惊人,可更厉害的还是那股千锤百炼的凝实真气,同境之中无一敌手,还有那招化龙秘技更是可以左右战局的胜负手。 而今天这些通通没有,除了那招诡异的杀气秘术外,她只看到少年如同一头蛮牛,只会凭借体魄作战。 楚青山此时也把注意力放在比武上,闻言摇了摇头:“恐怕不是不想用,而是他根本就没修炼过内功!”说完自己也摇了摇头:“不应该啊,他的外功已经练到了极致,为什么不转修内力呢?”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 …… 两百招后,李寻仙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对方实在是太蛮横了,攻势越演越烈根本没有一点转弱的趋势,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反应已经有点跟不上了。 “小心了!”白衣剑客轻啸一声,周围天地之力顿时如沸水般翻涌起来。 张子龙身形一滞,熟悉的先天气场再一次压在他的身上,与其他高手不同,对方的气场内还充斥着凛冽剑意,如成千上万的钢针无时无刻的刺着皮肤。 虽然少年咬牙硬抗,这幅身体也并无大碍,可手上动作难免慢了许多。 李寻仙转守为攻,十五招后一剑削在少年大腿,可预想中的血花却没有开出,反而传来一个金铁撞击声。 果然只要不是对着和尚,这破僧衣还是这么生猛。 张子龙心中松了口气,趁着对方分神,九龙剑如闪电般斜刺。 “咚~” 同样的情形在李寻仙身上重演,那身如雪白袍莹光大放,居然挡下了这一剑。唯一不同的是其中力道实在太大,他虽未受伤,可身躯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噔噔噔~” 足足退了二十步方才停住。 张子龙硬顶着先天气场与剑意,再一次挥剑杀来。 除了刚开始被‘狩天’逼下来,前后三次被少年击退,李寻仙明显也打出了真火,持剑的手向脚下一点。 并蒂青莲! 头上脚下凭空升起两朵莲花,与南疆时不同,这次的莲花是由精纯的先天真气所化,防御之高远超少年想象。 “啷~” 九龙剑斩在光幕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震鸣,虽然莲花光幕出现数条裂缝,可等量的反震之力也让少年虎口破裂。 “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这么厉害!”李寻仙感慨一声,抬手把‘飞仙’抛掷空中,手捏剑诀,“那试试这一招!” 落花流水! ‘飞仙’升空后猛然炸开,绚烂的青色光芒升腾幻化,十朵三丈大小的莲花凭空绽放,粉白相间栩栩如生。下一刻花瓣片片凋零,每瓣落叶都裹挟着极为精纯的剑气,飘飘荡荡罩向少年。 似缓实疾,四面八方! 张子龙手中的九龙剑舞成一团,数以百计的花瓣纷纷被磕飞,可随后再次互相牵引,化为十条蜿蜒如水的河流,像锁链一般困住少年周身所有空间。 更可怕的是莲花花瓣形成的长河中,隐隐有梵音传唱。 “噗噗噗噗~~~” 九龙剑与花瓣齐舞,等散尽之后,少年全身上下多了上百道伤口,身上‘佛愿’所幻化的僧衣被斩的残破不堪,如同挂了一身布条。 李寻仙满脸震惊:“你穿的究竟为何物,居然能挡住‘落花流水’的攻击?” 自从迈入先天觉醒了天冲魄,此招是他习得的最强传承,可谓是名列前二的杀招,不光有天地之力与自己先天剑心的加持,甚至还带着佛法大家的平生领悟。 练成之后,同境之中从没遇到过对手。 回应他的是一抹剑光,凛冽又固执。 “啷~铛~啷~” 势大力沉全力施为,在李寻仙震惊的目光中,身前的莲花光幕被斩成漫天流光。 张子龙扭转身形,双手持剑一记竖劈,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眨眼而至。 “噗~” 归剑式! “噗~” 一抹血光自李寻仙脸上飘起,同时剑指回拉,张子龙背后蓦然出现一束翠绿寒芒,刺破肩胛骨返回到前者手中。 ……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地面已经霜白,可天空中的雪花犹自飘落。 人皮面具一分为二! 李寻仙显露真容,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朗目,鼻梁高挺唇如朱砂,一头长发散乱在脑后,白衣胜雪手握三尺光剑,俊美的如同画中走出来的江湖侠客。 只不过现在从额头到眉心,多了一条渗着血珠的剑伤。 张子龙拄着九龙剑半跪于地,另一只手捂着血如泉涌的伤口,半张脸被乱发遮挡,没人能看到他的目光。而沾满血渍的布条滑落,赤膊的上身露出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银色伤痕。 就像一件摔碎了又粘起来的瓷碗。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要分生死啊?” “往年都是点到为止,今天这两位是怎么了!” “等等,你们看,那个无名像不像诗剑双绝李寻仙?” “我草,真的是他,为什么要易容?” “李寻仙加油!” “李寻仙,我爱你!” “你们看无名的伤……” “这……应该是被分尸过吧,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怪物,真是个怪物……” “是啊,这家伙可是扛着李寻仙的先天气场再打!” …… 含元殿前,袁天罡脸色一变,快步走到软塌前:“陛下,应立刻取消无名的参赛资格,如此费尽心思的乔装打扮参加武举,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高棕沉吟片刻正准备开口,旁边武瞾就已经出声:“袁天罡,我们大唐武风盛行民风开放,哪条律法不允许乔装参加武举了?” 袁天罡目不斜视:“虽无律法规定,可参加武举本来是件振兴宗门,扬名立万的好事,微臣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藏头露尾。” 武瞾娇声对着李高棕道:“陛下,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那么多外国使臣都在,扫了大家的兴事小,要是影响了大唐国威可就……” 李高棕面露难色,思虑片刻看向朱雀:“月儿,依你看呢?” 朱雀坦言:“父皇,此人名叫李寻仙,乃是天山剑宗的得意弟子,虽然化名参赛,可应该不是坏人。” 天山剑宗在大唐声誉极好,算是威名赫赫的名门大派。 李高棕闻言点头:“袁爱卿,朕看就算了,继续比武吧!” 袁天罡叹了口气离开。 …… 被当众暴露了身份,李寻仙脸色苍白如纸,回过神后满脸疯狂的挥动手中光剑狂吼:“去死~~~” 天山剑莲! 浩瀚的剑气如火山喷发,在空中幻化成一朵如小山峰般的巨大莲花,通体雪白一尘不染。仔细看,每朵花瓣都是由上百把光剑凝聚而成。此花一开,整片天地都静止了,无边的剑气接天连地,散发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威势。 雪莲倒转,看似圣洁却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向少年咬来。 张子龙半跪的身躯在它面前渺小如蚁,下一刻就会被吞噬殆尽。 第三十七章 获胜 两年前,楼兰海国京畿城。 张子龙百无聊赖的看着棋盘。在他对面,正是楼兰国师,面如枯槁的渡厄禅师。 黑白两子遍布的棋盘上,犬牙交错相互盘踞看似势均力敌。可双方除了前线外又都飞子遍布,战况扑朔迷离,就算是弈棋大家来此,一时间也分不出孰优孰劣。 张子龙捻了两粒黑子在手中掂量:“老和尚,你已经输了。” 渡厄禅师面无表情的看着棋盘,良久之后摇了摇头:“阿弥陀佛,张将军,鏖战正酣为何就已经断定胜负?” 少年拨了拨遮挡住视线的白发,另一只手指着棋盘:“你是想牺牲这五枚白子换取先手,然后一鼓作气攻入我方腹地,再配合这片飞地前后包抄屠我一条小龙,最后拉出空当趁胜追击。是也不是?” 渡厄古井无波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你刚学会弈棋不过将将一载,能有这份眼光实在让人钦佩,可就算让张将军猜到了,又有何破阵之法?难道要放弃这片饵?如此一来只能平局收官了。” “平局?那有什么意思?”张子龙摇了摇头,探手落了一枚黑子于敌军包围正中的死地,“老和尚别忘了,现在先手还在我手上,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片包围位于棋盘上无关紧要的地方,可无奈少年落子,渡厄只能围追堵截。十五手后,原本必死无疑的黑子却做了三个‘活眼’,整个棋盘顿时变得风云变幻。 又过了三十五手,渡厄禅师双掌合十:“是贫僧输了。”转眼又有些疑惑,“还请教张将军,到底哪一手才是胜负之关键?” 中前期双方势均力敌,可越是往后就感觉差距越大,仿佛每一步都落到对方算计之中。他沉浸棋艺半生,现在甚至不知道是哪一步失了胜机。 张子龙闻言笑了笑,探手开始收棋,同时答非所问道:“以自身为界,永远不要小看对手,永远给自己多留张底牌,仅此而已!” 说话时,少年眼中跳动的精光忽明忽亮。 …… 天山剑莲! 山峰大小的白莲汹涌而下,如飞流而下的瀑布淹没了少年的身形。大地在颤抖,坚固到不可思议的青砖也隐隐出现裂纹。 凭空出现的剑气瀑布让所有人都傻眼了,没有人觉得有人能在此招下幸存。 大唐武举决赛,很少会出现过生死相搏。最近一次还是在一百三十年前,并且交战双方还是世仇,这才会不死不休痛下杀手。 看台上,李高棕看着巨大雪莲化为的剑气瀑布,捋须感慨:“这个李寻仙,真乃人杰也。” 在他眼中,李寻仙不管是长相、武功、出身,都是一等一的,很符合他心目中驸马的人选。 朱雀在旁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有些担忧的看着剑气瀑布。 知女莫若母,武瞾眉头一蹙:“袁天罡,今日不宜见……”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妇人自然而然的闭上嘴。没过一会,殿前军的那名青年将领上前来:“陛下,淮国八皇子要求面圣。” 李高棕脸色冷了下来:“这是在大唐,无论是谁都要遵守唐律的规矩,尉迟将军可自行决断。” 青年将领目中有精光闪过,领命正准备离开,骚乱声却越来越近。 赵一年突然出现在近前,在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秦雨寒与苦笑连连的楚青山:“唐国皇帝,请下旨终止比赛。” 不等李高棕作答。 袁天罡一挥手,无数天地之力倒灌成一幅璀璨星图,把三人牢牢禁锢在原地不得寸进:“大胆,你居然敢如此跟陛下说话。” 赵一年目露惊恐,他发现自己连动动小手指都做不到,更别说说话了。 楚青山温文尔雅的拱手作揖:“八皇子殿下与那无心是好友,因为担心其安危才会冒犯陛下,望唐国国君恕罪。”说话间,自他体内涌出一道金色流光,如溪水般围绕着三人转动,赵一年二人顿时浑身一轻,恢复了行动。 而那金色流光仔细看去,分明是由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文字组成,异常玄奥。 袁天罡轻蔑一笑:“区区书生意气,也敢在这里逞凶!”说完就准备出手教训一下这些来自淮国的天之骄子。他一发火,无边的威压如江海沸腾,楚青山额头渗出冷汗。 “等等。”武瞾出声喝止,好奇的打量着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秦雨寒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黑袍银甲的女子躬身行了一礼:“回大唐皇后,末将秦雨寒,此行负责使团安危。” 武瞾回头看了一眼朱雀,意有所指:“你好像也很担心那个无心,为什么?” 秦雨寒眉头皱起一言不发。 武瞾又看了看三人,挥了挥手:“尉迟,带他们下去吧。放心,他们都是我大唐翘楚,必然不会让其有生命危险。” 等他们离开,武瞾正准备让袁天罡终止比赛。 “轰隆隆隆~” 身下传来剧烈震动,向台下看去,顿时所有人大吃一惊。 …… 李寻仙的这全力一击威力实在太大了,甚至击破了广场上加持的阵法。一连串的清脆破裂声过后,脚下大地正面承受剑气长河的洗礼,一时间泥土坍塌轰鸣不断。 等长河散尽,广场上出现一个方圆五十丈的深坑,黑黝黝的根本不知道有多深。 李寻仙喘着粗气,挥手召回‘飞仙’,冷静下来后满脸懊悔的看着面前深坑:“我……到底做了什么?” 全场一片死寂,就这么死了?不少人心里都空落落的。 武瞾发出质问:“袁天罡,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就这么死了?为何不出手阻止?” 袁天罡苦笑一声跪地解释:“回皇后,微臣没有想到天枢大阵居然会被攻破,再想施以援手已然来不及了,至于无心少卿……” 他并没有往下说,天枢大阵都扛不住的攻击,肉体凡胎又怎么…… “父皇,母后,儿臣累了就先告退了!”朱雀叹了口气离开,路过淮国使团的时候突然出声,“你好像并不担心他的死活?” 秦雨寒目不转睛的看着广场上的坑洞,闻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跟他交过手么?” 朱雀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 “快看,他没死!” 成千上万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坑边,待看清后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张子龙拖着九龙剑,一步一步走了出来,速度不快,每走一步全身都会洒下大片鲜血。他身上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到处都是剑伤,密密麻麻令人心里发毛。 而更骇人的是,少年左胸有个人头大小的空洞,里面根本没有心脏,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纯净到极致的白芒。 “我草,这家伙没有心!” “废话,人家名字就叫无心。” “可是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应该是那团白光,看样子是代替了心脉,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 “这家伙身上的好东西还真多。” …… 李寻仙看见那团白芒,震惊道:“转生蛊?”想起‘月神’不死不灭的恐怖,青年顿时汗毛倒立。 “李寻仙,你真是好样的!”张子龙声音沙哑,胸膛的光团收缩涨大,蓬勃生机顺着无数白色丝线游走四肢百骸,全身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说完横起‘九龙剑’在身前,另一只手划过剑刃,殷红的血液顿时布满剑身:“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看我这招如何。” 囚龙咒·开! 九龙剑明光大放,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咆哮,剑身上刻绘的九条异龙破体而出,化为一股股颜色各异的洪流,在头顶高空短暂汇聚后,如彗星般陨落而下。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九头五丈高的妖兽团团围住李寻仙,有对他放声咆哮的、有对他龇牙咧嘴的、有对他冷眼相对的,一时间群魔乱舞。 张子龙手中的‘九龙剑’此时通体晶莹圣洁,还不断散发着乳白色剑气:“咱们继续!” 话音刚落,当先一头牛首龙尾的妖兽已经开始攻击。正是曾经把朱雀困住的囚牛,此时它虽然体型小了很多,可依然浑身充斥火焰,摇头摆尾间大地迸裂,碎石乱飞。 李寻仙拎着光剑与之交手,可刚占上风身后就传来空气凄厉的呼啸。 回头招架,面前是一双血红阴狠的兽瞳,龙首豺身四至粗壮,正是睚眦。只见妖兽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巨大的头颅向后一缩,同时挥动粗大的前肢向他打来。 利爪与光剑相撞,青年身躯被拍飞到空中。 李寻仙心头大惊:“这些妖兽竟然都是活的?”直到此时他才看出不对,如此灵性根本不可能是化形出来的。 张子龙胸膛白光如潮汐般起起伏伏,身上剑伤已经恢复大半,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现在才知道?晚了!” 话音未落,一头体型修长优雅,形似麋鹿的妖兽张嘴吐息,淡蓝色的迷雾顿时淹没了两百丈方圆,这些雾气升腾而起风吹不散。 从中接连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可从外面根本看不清任何虚实。 少年拖着九龙剑,不紧不慢的迈入迷雾:“蒲牢的烟带有剧毒,同时还带有阵法结界的效果。李寻仙,别怪我。” 这一连串的变化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广场上的那一大团迷雾,不知战况如何。 不会错,一定是失传已久的九龙之剑。 武瞾猛地站起身,双目中仿佛燃起火焰。旁边的李高棕有些诧异:“怎么了皇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武瞾连忙压住内心的激动,佯装无力的坐回软塌,以手抚额道:“没事陛下,可能是今日寒风吹得多了,脑中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李高棕连忙拉住她的手,眼中充满担忧:“那朕现在就陪你回宫休息。” 武瞾楚楚可怜的摇了摇头:“没事陛下,臣妾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今天可是殿前演武,依照祖例您等下还要亲自接见武举状元,如果提前离开成何体统?” 李高棕大袖一挥:“什么祖例,在朕眼中都不如你的身体重要。”他说的斩钉截铁,眼中充满浓浓的爱意。 武瞾再三相劝才稳住李高棕。 秦雨寒眉头紧锁,刚才少年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了。 朱雀眼中却有些欣喜。 …… “轰!” 整片天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淡蓝色的迷雾随之消散。李寻仙披头散发的躺在血泊中,如雪般的白衣残破不堪,他双目无神,盯着天空中的雪花呆呆出神。 “师父,对不起~” 张子龙握着恢复原状的九龙剑,居高临下看着青年:“你输了。” “呕~”肺腑激荡,李寻仙嘴角涌出一口带着碎块的淤血:“你赢了!” “胜者,无心!!!” 喝彩声顿时淹没了所有声音,“无心”之名响彻天地。 张子龙还剑入鞘,转身离去:“再敢拦我,必杀之。” 李寻仙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躺在冰冷的地面一动不动,被随后而来的殿前军士卒抬下去医治。 少年则在欢呼声中,被带向含元殿面圣。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可他心中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感觉距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升龙道刚过半,事情又有了惊人的变化。 玄武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娇媚的身影化为一道清风,从人山人海的百姓头顶疾速靠近。金吾卫围追堵截,可一声悠长的笛声仿佛有种魔力,所有人都同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 “无心是个杀人凶手,就是他亲手杀了户部尚书戴胄!!!”清脆的声音被真气加持,反反复复的回荡在含元殿前,欢呼声顿时偃旗息鼓,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文武百官也是一阵大乱,特别是郭正平,一张脸铁青:“她不是收押在牢么,怎么跑出来了?” 青龙苦笑:“郭大人,这可是天榜第九的高手,咱们又不能上刑具,如果她一心想出来手下捕快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白雪飘飘中。 魏瞳孤单的站在空旷的广场上。淡蓝色抹胸,绣金短裙,柔顺的褐色长发披在背后,腰间斜插一杆翠绿竹笛。 刺杀朝廷重臣是同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被定案,张子龙不光自身难保,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会付诸东流。 第三十八章 魔踪 五年前,西域大食国。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今天真是太走运了。” “啧啧,活该咱们今天艳福齐天。” “喂,这女人身上带着魔教令牌!” “魔……魔教?咱们怎么办,还是跑吧。” “跑?你能跑哪去?这娘们已经见过咱们的样子,今天如果放了她,以后必定会被魔教追杀。” “那按老大的意思……” “一不做二不休,等会快活完了直接埋了,这里人迹罕至,谁能找到我们?” 黑暗中,魏瞳双目喷火的看着满脸淫笑的三人。放在平时她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轻松的把这三个汉子挫骨扬灰。 可是她奉命来这里追杀一个圣教叛徒,对方是个用毒的高手,鏖战半天虽然手刃了叛徒,可是自己也身中奇毒。 现如今体内真气暴走,体不能动,口不能言…… “哟,你们这是在干嘛?”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正上下其手的三人浑身一僵,立刻拔出各自兵器。 白衣胜雪腰悬青锋,俊美的如同画中之人,李寻仙歪了歪头:“大侠我今天心情好,留下刚才欺负这名姑娘的手,滚吧。” 见是个毛头小子,领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狞笑:“敢打扰爷爷们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腻了,上!” 李寻仙轻叹口气,手中‘飞仙’猛然出鞘,清冷明亮的剑光稍瞬即逝。对面三人呆立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少年迈步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到魏瞳身前蹲下查看片刻:“放心,已经没事了。” 说着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一件男子长袍,盖在了女子衣衫凌乱的身上。 “轰~” 直到此时,那三人的身躯才齐齐倒下,眉心出现一抹殷红。 魏瞳呆呆的看着少年的脸庞,那一眼,即是永恒! …… 越狱本就是重罪,加上擅闯皇宫。又在文武百官、外国使团、数万百姓面前公然状告朝廷命官,今年的武举状元,致大唐脸面不顾…… 后果十分严重,可从女子那坚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即便如此她也不在乎。 含元殿内鸦雀无声,一身龙袍的李高棕与武瞾高居龙椅,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各国使团偏居一隅。而大殿正中,魏瞳双膝跪地,斥责身旁少年所犯之罪。 魏瞳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不得不说她还有点脑子。并没有说是自己在背后主使的,而是一掠而过专门说少年的行刺手法。 李高棕听后狐疑的看了一眼赤膊少年:“无心,你怎么说?” 张子龙单膝跪地,抱拳道:“微臣乃大理寺少卿,怎么可能知法犯法?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臣要避嫌不能自辩。既然魏姑娘当堂指认微臣,陛下何不亲自主持会审?传出去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李高棕眼中一亮,显然已经动了心思。 “陛下只需监审就行!”旁边武瞾小声提醒了一句,转回头挥手下令:“大理寺卿王方,六扇门都统郭正平,刑部尚书林正法,现在命你三人上前当众庭审此案。” “臣遵旨!!!” “你这兔崽子是要害死我们啊!”郭正平心中大骂,证据还没搜集齐呢就要断案?看陛下这样子今天还必须结案,这…… 须发皆白的王方却神采奕奕,他大理寺负责复审。像这样的三堂会审成了有他一份功劳,没成也没他什么干系。这么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简直打着灯笼也难找。 “魏瞳,本官问你,你方才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率先开口的是刑部尚书林正法,此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体型消瘦面色阴沉,一看就是心若铁石不懂变通之人。 魏瞳磕头道:“回大人,句句属实。” 林正法又走到少年面前:“无心少卿,魏瞳指认你乔装成更夫,以奇毒谋害了户部尚书戴胄,可有此事?” 张子龙坦然与他对视:“一派胡言。” 林正法点了点头,回身走到王方他们身边小声交流起来。毕竟他们原本约定半月之后才要会审,所以此案的卷宗目前只有六扇门知道。 “小子,你死定了!”一缕轻音似有似无,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飘入张子龙耳中。后者脸上没有丝毫诧异,嘴唇蠕动回了一句:“走着瞧。” 片刻之后,郭正平清了清嗓子:“下官来介绍一下案情。戴大人府上共死了十一人,除了他本人外还有十名护卫,经过验尸并没有一人是中毒而死,统统是七窍流血一击毙命。各位大人请注意,这些护卫都是武林高手,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一人在死前拔出兵器,寻常人绝对不可能做不到。而且凶犯经验十分老道,有一名护卫在临死前曾留下血字并用手掌遮掩,可最后还是被凶犯销毁了,在现场近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好,郭大人稍等。咱们先就武功来说,无心少卿与魏瞳姑娘应该都可以做到。”林正法来到二人面前,“六扇门抓魏姑娘想必已经掌握了证据,咱们暂且搁置不提,本官且问二位,案发那夜你们在哪?” 魏瞳心中一惊,那一夜她可是跟李寻仙在宁王府,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那夜我在天音楼。” 站在武官末位的朱雀眼中有精光闪过。 林正法追问:“可有人能作证?” “门内弟子均能作证。” “如此一来证词可能相信?”林正法摇了摇头,看向少年:“无心少卿,你呢?” 张子龙面露迟疑,皱眉反问:“此案大理寺并未参与侦破,敢问林大人,案发具体是在哪一天?” 林正法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的表情,闻言点头答:“十月二十七日。” 少年不解思索的回道:“那夜我在‘酒神居’后院酿酒,掌柜的可以作证。而且因为那夜应该是下官值守,为此还专门跟王大人请了假,上官大人跟王大人都能作证。” 魏瞳猛地抬起头看向少年,可后者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异色。 王方点头:“不错,本官还好奇他一介武夫居然还会酿酒,最后无心还许诺酿好了送老夫一坛尝鲜。” 魏瞳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为何戴胄不是中毒而死?为何他能分身两地?种种疑问弄得脑中一团乱麻。 林正法点头对郭正平道:“六扇门掌握了什么证据?郭大人可以继续了!” 健硕中年迈步上前:“经仵作验尸,死者七窍流血瞳孔涣散,全身并无外伤痕迹,体内脏器完好无损,排除了外功的可能。而魔音坊从西域传入大唐,擅长‘音律’攻击,恰巧与这死状不谋而合。” 魏瞳站起身怒目而视:“天下奇功多如牛毛,单凭此你们就断定是我魔音坊所为?” 话音刚落,立刻有三名官员站出来替她说话。 郭正平皱眉看了一眼末位的朱雀,后者走出队列冷笑一声:“自然不会如此草率,自魏瞳入狱后六扇门搜寻了长安城所有魔音坊的产业。然后在其中一处发现了密室,找到了她诬陷无心所说的打更人的服饰、腰牌、人皮面具。” 说话间女子来到魏瞳身前:“这你又作何解释?另外告诉你,本官修炼了秘术可辨认真伪,从刚才开始你一直都在说谎。” 魏瞳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呆呆转头看着一脸自然的少年。 林正法正了正官袍,拱手深施一礼:“陛下,孰是孰非想必已经弄清楚了。魏瞳此人一介江湖草莽,所说之言无一可信,无心少卿乃朝廷命官,今天又赢得武举状元,切不能听此蛊惑之言祸害忠良。” 朝堂上一片议论纷纷。 从文官队列中走出一人,身穿正三品官袍,体型圆润:“林大人,此事怎么会这么巧?魏姑娘刚来告御状,随后就在魔音坊的房产中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此间会不会有什么蹊跷?本官可听说无心曾经在六扇门内任过职!” 说完看着郭正平:“戴大人遇刺一案事关重大,如果破不了案恐怕会牵连到某些人。下官以为这些都是精心策划的一场戏,一场栽赃陷害的好戏。” 郭正平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许大人是说这一切都是我们六扇门……” 高居皇椅的李高棕皱眉呵斥:“六扇门乃我大唐之基石,朕相信他们能秉公执法。” 那名官员连忙双膝跪地,磕头告罪。 含元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微臣有要事启奏!”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的看去。 月白色官袍,文文静静满身书卷气。大理寺少卿,上官婉儿。 李高棕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 “十月二十七日,大理寺少卿无心被魏瞳邀请至‘万家赌坊’,回来后跟下官说了此间见闻。微臣觉得有些蹊跷,于是明察暗访翻阅卷宗,发现魔音坊、血月帮、圣童堂、污神教暗中勾结,并且同样供奉邪神‘九天圣母’,应是魔教余孽无疑。” 魔教余孽! 含元殿顿时炸开了锅,李高棕脸色也变得铁青,二十多年前他刚登基,剿灭魔教就是他下的令,没想到时至今日魔教还贼心不死,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 郭正平脸色凝重:“陛下,当年清剿魔教使他们近乎死绝,可最后偏偏让教主陈天悟逃脱了,依臣翻阅当年密档所知,此人睚眦必报,这次魔教再次复出,会不会……” 魏瞳闻言全身巨震:“不是……” 上官婉儿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来到近前厉声娇斥:“朱雀大人可辨人言真假,本官在此问你三个问题自有分晓。” “第一,你是不是信奉‘九天圣母’?” “第二,你是否跟戴大人的死一点关系也没!” “第三,魔音坊是否跟另外三派有所牵连?” 面对咄咄逼人的女子,魏瞳面色苍白如纸,堂堂天榜第九的顶尖高手,居然不住的向后退去。 李高棕见状冷哼一声:“拿下此妖女。” 殿前军顿时蜂拥而至,魏瞳咬了咬牙,一身先天真气运转起来,居然张嘴清啸。一圈圈五光十色的音波如湖水中荡开的涟漪,满朝文武顿时目露茫然,东倒西歪。 暂时控制住局势,魏瞳身形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抽出腰间竹笛直奔李高棕而去。 所有人都傻了,这贼人居然想弑君? 张子龙并没有受声波影响,可还是装作虚弱的瘫坐在地,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蠢货! “昏君受死!”魏瞳已经来到了九层金阶之下,距离皇位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大胆!”一声怒喝,袁天罡出现在女子面前,同时大袖一挥,含元殿内的时空顿时凝固了。 面对老者,魏瞳只觉得自己的先天气场顿时碎裂,无尽的威势如一座巨大的山峰轰击在肉身上。对方还未动手,她的肺腑就受了内伤,再想动作更是痴人说梦。 七点璀璨的星芒凭空出现,如疾驰的利箭般一闪而逝,魏瞳身形倒飞出去,被星芒封住周身要穴,牢牢的钉在地上。 从头到尾也就两个呼吸的时间,殿前军已经反应过来。名叫尉迟的青年将领黑着脸,一把抽出腰间长刀,势要把此贼人碎尸万段。 “尉迟将军且慢。”朱雀出声拦住,回头抱拳行礼,“陛下,魔教消失这么长时间,一直隐藏在暗中找不到线索。这个魏瞳是天榜第九的高手,想必在魔教中也身份尊崇,不如交由六扇门来审讯。” 面对一个刚才还想刺杀自己的女子,李高棕还是脸色铁青。 旁边武瞾却开口道:“说得不错,想要一举铲除魔教就必须做到知己知彼。郭正平,人你就带走吧,不过记住,再让她越狱你就直接提头来见。” 姑奶奶,能不能不要招惹这么麻烦的事?郭正平心中苦笑,可皇后已经下了圣谕,只能选择跪地领命。 一场闹距至此方才结束。 …… 六扇门的监牢很有意思,从上到下总共七层,按所犯之罪的轻重来量层关押。最下面一层潮湿阴暗,终年无光,距离地面足有三十丈深,目前在这里关押的只有魏瞳一人。 张子龙拾级而下,最后站在了披头散发的女子面前。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浑身血迹,两侧肩胛骨被铁钩穿过,四肢、腰间、脖颈处套着精铁打造的铁镣,粗大铁链连接在四方墙壁的底部,可以说牢不可破。 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真气波动,哪还有一点先天高手的样子。 “是不是想不明白?”张子龙站在女子前方三步外,“这些都是我设计的,自从你带我去‘万家赌坊’就开始了。也多亏了你,才让我找到陈天悟的线索。”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配合,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我接下来的行动必然事半功倍。” 魏瞳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少年耸耸肩继续道:“是因为李寻仙吧?你们认识……不,你们是一伙的!” 女子终于睁开眼,冷笑一声:“你……会…后悔…的。” 有点意思! 张子龙点了点头,指间乾元戒光芒闪动,一堆瓶瓶罐罐出现在桌上:“我喜欢忠义之人,可你为魔教效力就是助纣为虐。” “虽然不想,但不使出些手段恐怕你不会老实交代。”张子龙拿起一个装着粉红色液体的琉璃瓶,放在眼前摇了摇,“一天,只要你能撑住一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 “祝你,好运!” 第三十九章 雪山夜话 太初宫。 陆令萱跪地复命:“启禀皇后,无心此人来历不明根本无从可查,第一次出现是在滨海港,按航道来看应该是从东南方向来的。另外据他自己说,他是楼兰海国的密宗行者,游历天下来到的大唐。” 武瞾双目微眯:“那柄剑可知道跟脚?” 陆令萱摇了摇头:“除了今日,他唯一一次出剑是在恶炎窟,并且未曾使用今天这般剑法。” 武瞾心中叹息一声,随意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女子恭恭敬敬的行礼后,缓步退出房间,顺手合上了门扉。 “九龙剑乃帝王象征,唐国建立之初就已遗失,怎么会在一个佛门行者的手中?”武瞾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天意?” 三日后,大理寺别院。 “来,也给你洗洗!”张子龙靠坐在屋檐下,用一块锦缎擦拭着手中纤细的剑身。 屋外下着雪,飘飘荡荡就跟鹅毛一般。 上官婉儿迈步走进小院,裹了裹身上的皮裘:“你倒是挺悠闲。”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女子眉目间多有喜色:“以后是不是该称呼你为上官大人了?” 上官婉儿轻笑一声:“不错,王方大人没有如愿调入兵部,反而顶了戴胄的缺,如今已经是户部尚书了。而我如今也升了一级,大理寺卿。” “恭喜,恭喜。”张子龙归剑入鞘,又用锦帕沾了些透明油脂,擦拭起黑鲨剑鞘,“这可是件大喜事,上官大人可不能小气,准备在哪做东?” “这是自然,今晚枫桦楼。”上官婉儿在少年旁边坐下,看着院中的雪景问,“你既然找到了证据,为什么不自己说?非要假我之手,平白送我一份功劳?” “志不在此,再说当时我的身份摆在那,避嫌。”张子龙说完站起身,把九龙剑绑在身后,“下官去一趟六扇门。” “等等!”上官婉儿连忙叫住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这里有你一封信。” 张子龙疑惑的接过信件,撕开一看有些发呆。 女子好奇的问:“怎么了?” 少年回过神连忙摇头:“没事,不过今天晚上恰巧有事,吃饭的事还是改做他日吧。” “行,知道了!对了,最近最好不要出城,江湖传言不少人都盯上你了。” 张子龙的脚步顿住,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上冠达人,你知不知道蒙国使团去哪了?” 上官婉儿想了片刻:“上次驿馆被拆之后,蒙国使团上书辞行,说是什么时候大唐修好了驿馆,他们什么时候再来。” 张子龙又追问一句:“是不是向北走了?” 上官婉儿迟疑的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 华灯初上,北郊一处无名小山,居高临下可以看到长安城繁华如星海般的夜景。 白雪飞舞,把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霜。寒风拂过,树海轻摇,积蓄在枝头的雪花在月光照耀下不断飘落。 一道身影矗立在山顶,高挑的身材背着一张金色长弓,仿佛一副精美的画卷。 “嘎吱嘎吱” 身后传来脚步声,女子没有回头。! 从幽暗树林中走出的,正是穿着大理寺少卿官袍的张子龙:“好久不见。” “是很久了!”秦雨寒清冷的声音毫无感情,说话间反手掷出一道利箭,金色的流光破开空气,眨眼间出现在少年面前。 “笃” 张子龙没有任何动作,脚下更是不曾有片刻迟疑,利箭擦着鬓角发丝没入身后树干之中,羽箭的尾部还在剧烈抖动。 “他乡遇故知,本来是件酒言欢的喜事,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回应他的是女子质问的目光:“广陵城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刺杀七殿下?” 少年来到女子身旁盘膝坐在雪地中,指间乾元戒光芒闪动,两坛百里香凭空出现在面前。 张子龙递给女子一坛,自己则拎着酒坛灌了一大口,这才俯瞰着山下的长安夜景轻声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当然指的是淮国朝廷。 秦雨寒冷着脸揭开泥封喝了一口:“说你练功走火入魔,失了心智。” 少年自嘲一笑:“还不错,最起码不会连累我爹他们。” 秦雨寒没有说话,山顶顿时陷入一片寂寥,二人各自拎着酒坛,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雪下的似乎更大了,远处的长安城变得十分模糊,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被这天地遗忘。 秦雨寒再次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子龙呼吸这冰冷的空气,抬头灌了口酒,这才缓缓诉说。 三年,发生了太多事。二人一说一听,任由时间匆匆流逝,长安城的灯光也变得稀疏,最后终于没入在黑暗之中,雪地上的空酒坛也多了起来。 讲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女子问:“引魂灯真的能救她么?” 张子龙摇了摇头:“不知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你不准备与他相认么?” 少年转动着手中酒坛:“知道小秀才混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说着自嘲一笑,“我这副模样还是算了。楚青山,天下无处不青山,居然成了孔太的关门弟子,还真是……想不到啊” 见他这幅模样,秦雨寒皱了皱眉头,仰头一饮而尽,随手把空坛向山下扔去。 站起身摘下金弓插在雪中,后退十余步外摆了个拳架:“上次说好了,见面要打一场,来!” 张子龙闻言一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现在这幅身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什么人不人的,你不是人还能是什么?”秦雨寒却冷哼一声,凌空挥掌劈下,“我倒要看看大唐的武举魁首,到底有多厉害。” 一团黑色掌风破空而至,张子龙张开手掌一把捏碎:“好!!” …… 战意勃发。 大雪纷飞中,二人身若游龙战在一起,拳风掌劲引动地面积雪簇簇冲天而起。 如烟,如雾。 女子身法如鬼魅般迅捷,张子龙四顾根本找不到人影,同时裹挟着诡异黑烟的手掌不住落在少年身上:“果然,筋脉寸断坚如实铁,看来你没骗我。” 仿佛回到了三江口的比武大会,少年轻啸一声:“我张子龙从不骗人,看招。” 八极拳! 既然找不到对方身影,那就干脆全部攻击。少年身形如陀螺旋转,全身关节无差别的四下攻击。 秦雨寒嘴角冷笑抽身暂退,重心压低摆了个拳架:“这拳法还真是霸道,不过小心了!” 两人辗转腾挪打成一团,旁边一弓一剑交错而立,隐有震鸣,如歌如泣。 良久之后…… 秦雨寒汗流浃背的躺在雪地中,整个人升腾着热气:“原来如此,至刚至阳生生不息,这就是转生蛊,也只有这种奇物才能治好你的身体!” 张子龙坐在她旁边:“可惜你没迈入先天,不然今天咱们就能好好较量一番了。” 女子眼神迷离的看着阴沉的天空:“先天?那可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哪有那么简单,你这口气越来越像唐国人了!” 少年闻言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诚不欺我!” 是啊,方才说话的口气,可不就跟自大的唐国人一样了么?如果他不会霸王枪,没有背水一战,那自己在那些先天高手眼中,也只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是什么让他感觉,先天境变得稀松平常了? 他如此如孩童般放声大笑,秦雨寒脸上也忍不住浮现笑意。 等笑声停住,少年沉声问:“淮国战况如何?” 秦雨寒面色沉静下来,坐起身以指代笔,在雪地上画了起来:“不乐观,北方门户青、燕二州已经落入蒙国之手,从此铁骑南下再无凭借。而南方的徐、江、福三州也落入叛军之手。” 说完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少年:“现在实际掌控福州的,正是华家,你的好兄弟华羽更是自己组建起了陷阵营,曾三次逼退了朝廷官军。” “太急功近利了,商乃淮国立国之本,孔太的一部商律搞得民怨沸腾,如果你是华家你反不反?”张子龙眼都没抬一下,盯着雪地上画的粗浅地图,“你们不应该来唐国结盟,蒙国一统北方,南下扩张已经是唯一的选择。大唐也与北地有接壤,就算你们不说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帮忙牵制。” 秦雨寒皱眉:“唐国一行势在必得。你太高看咱们淮国了,正如你刚才所说,商律之下已经动了国家根基,如今市井萧条大批商人外逃,淮国早就外强中干!” “你是害怕淮国抗不过敌人的一轮铁骑?” “不错,你应该知道地方军都是什么德行。青州距离上京不过两千里,途中又无险地扼守,唯有一条怒江天险咱们还没有精锐水军。如果我是蒙国主帅,恐怕现在就已经攻下上京了。” 张子龙思索片刻:“不至于,三州边军的精锐并无损失,所以蒙国才不敢贸然南下。”说着指了指地图东南,“与其跑到唐国搬救兵,不如想办法安抚住叛军占领的三州。” “你的意思是说诏安?这怎么可能?” “今时不同往日,你当年连海寇都可以收为己用,区区叛军不过是一群被逼反的臣子,又有何不可?难道朝廷现如今还想着自己的脸面不成?” 秦雨寒面露苦笑。 张子龙以手抚额:“我草,不会吧!!!” 沉默良久。 “哟,状元郎这么晚了还出来散心?”树林深处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秦雨寒猛地站起身,一抬手,不远处的金色巨弓飞至手中,女子凝神戒备:“谁?” 一个身材消瘦的汉子走出树林:“大雪纷飞还在这荒山野地里花前月下,没想到状元郎还是个风流种!”说着一双淫邪的目光在秦雨寒身上四处打量。 在他身后影影绰绰,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同伙。 张子龙站起身,拖拖然迈步到崖边拔出九龙剑,转过身满脸不屑的看着众人:“说,找我何事?” 消瘦汉子见他如此狂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把你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大爷们今天可以饶你跟这小美人一命。” 秦雨寒冷眼打量片刻,轻声提醒:“小心点,人数过百都是高手。” “没事,放心吧!”少年来到她身边站定:“夺宝?下面就是长安城,你们莫不是疯了?” 消瘦汉子冷笑连连:“不用费心了,此处我们已经布下了阵法,就算打的再热闹也不会让人发现。” “哦!”张子龙平淡的应了一声,“那也不枉我一片苦心了。” 说完抬手向天空掷出一物,一道火线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冲到高出猛然炸开,绚烂如花。 人顿中顿时一片大乱,消瘦汉子色厉内荏:“你在给谁发信号?” 少年双臂宝剑,面色鄙夷的看着他:“你不是都准备充分了么?怕什么?” 山脚下突然燃起无数火把,如一条条长龙般向山上行来,厮杀声由远及近,这一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化为鸟兽散。 可是他们要面对的,是武艺高超并专门收拾武林中人的六扇门捕快,战局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宣告结束。 朱雀罩着一件白色斗篷过来:“收获不小,总共二百三十多人。” 张子龙点头:“是不是魔教的?” 朱雀翻了个白眼:“不经审讯,现在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能辨真假么?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直接问一句你们是不是魔教派来的。谁说谎谁就是呗!” “你真当我是神仙啊?”朱雀闻言转身就走,“不打扰你们了,请继续!” 等山头恢复平静,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一夜,过去了。 秦雨寒脸上一片冰冷:“这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 “本来是准备过几天。”张子龙耸了耸肩,“可是你昨天刚好约我出城,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为了找到魔教行踪?” “不错,杀了陈天悟取得引魂灯,唐国此行就没有遗憾了。” 秦雨寒转身向山下走去:“祝你一切顺利。” “呃?”张子龙呆立原地,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发火。 旭日初升,天地间为之大亮。 少年孤身一人站在山顶,俯瞰着生机勃勃的长安城,突然心有所感的喃喃道:“这天下,又有哪里可以真正太平?” 第四十章 驸马? 三年前,楼兰京畿城。 张子龙泛舟湖中,身披蓑衣手持鱼竿,旁边鱼篓中空无一物,时不时的从旁边拿起酒葫芦抿上一口。 柳生十兵卫在船尾正襟危坐,往常寸不离手的烟杆被别在腰间,面色有些局促。 “嗖”岸边升起一只哨箭。 刀疤女子皱了皱眉:“主人,战局恐怕有变。” 张子龙不紧不慢的摇了摇酒葫芦:“十兵卫,记住,越是高明的的谋士往往都追求算无遗策,此次的敌军主帅是石和通,性格偏激狂妄自大,自诩将门世家谋略过人。殊不知已经落了下乘,只是一只跳梁小丑而已,跟他不用这么较真。” 柳生十兵卫有些疑惑:“所谓计谋,难道不应该面面俱到么?” 张子龙抬手压了压头顶斗笠:“天下哪有什么面面俱到的计谋?所谓的环环相扣换言之就是破绽成百上千的放大,太多心怀鬼胎的人参与其中,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所谓的谋划恐怕就千疮百孔了。” 两个月后,石和通军大败向北逃窜,他不知道,在那里还有一张大网等着他。 …… 天佑大唐,万世祥平:状元无心,天纵神武,相貌堂堂。朕见心喜,特纳为婿,赐婚昭仪,封武威侯,上元佳节,结为连理,此,昭告天下。 一封诏书如晴天霹雳。 唐律规定,公主被赐婚后就不能在朝廷职权部门任职,所以她的副都统职位即可被八面,被郭正平请出了六扇门。 朱雀傻了。 唐律规定,驸马只有封号爵位享受俸禄,同样不能担任三司官员。所以上官婉儿当即面色古怪的宣布:为武威侯收拾行装,送往昭仪公主府。 张子龙傻了! 皇城外,昭仪公主府门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朱雀的身份少年早就有所猜测,所以并不吃惊。可张子龙现在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且不提他心里只有夏灵儿,单看董永过得那叫什么日子? 唐国的驸马,活的还不如一条狗有尊严! 张子龙摇头苦笑:“这可与你跟我说的不一样,现在怎么办?会不会影响我拿引魂灯?” 朱雀闻言脸色一片铁青,狠狠瞪了少年一眼:“闭上你的嘴。” “放心,等会我就进宫。说什么我也不会嫁给你一个贼和尚,引魂灯的事我也可以帮忙探探口风。”女子说完深呼吸两口,想要压下暴躁的情绪。可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怒火中烧,抬腿一脚就把公主府大门踹开:“秋月,滚出来?” 门内一阵骚乱,片刻后一群侍女快步而来。 为首一人姿容艳丽,身穿三品女官袍,来到近前带头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朱雀刚要发火质问,名叫秋月的女官已经压低声音道:“公主,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这里人多眼杂难,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朱雀侧头瞥了一眼街角两两三三看热闹的人,冷哼一声进了公主府。 秋月来到愁眉苦脸的少年面前:“驸马爷,咱们也进去吧。” “别,别叫我驸马,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子龙连连摆手,脚下一错绕开女子,跟着朱雀走进门内。 他心里却有些悲愤,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上次还揶揄董永,如今居然马上就要步他后尘,以后还怎么见面…… 又一转念,暗道这皇帝莫不是有什么癖好?董永是文举状元,他是武举状元…… 仔细思量汗毛倒立,少年甩了甩头抛开杂念。 昭仪公主府占地并不大,前后两进各有一座主殿,左右还有两座偏殿。建筑精美丝毫不显寒酸,前院空旷庄严如校场,后院居然有一池方圆百丈的小湖,中间有一座上下三层的水榭,湖边种有树木竹林。院内还围着不少花圃。 虽然现在是冬天并未见其原貌,可相信开春之后,这院中必然柳岸成荫、清波荡漾、花海环绕。 直接进入后院主殿,屏退左右下人。 朱雀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来往宫中较多,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秋月不慌不忙的行礼后,这才开口:“回公主,奴婢没有听到任何口风,倒是昨天听陆姐姐随口提过一句恭喜,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朱雀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陆令萱?” “正是!” 女子挥手:“行,你下去吧!” 秋月转身离开,背对朱雀的时候,还巧笑嫣然的给张子龙比了个大拇指,少年苦笑不已。 等她走后,张子龙才出声询问:“你们大唐不是风气开放么?为什么你的婚事你自己却不知道?” “父皇他一直不想让我待在六扇门。”下人都走了,朱雀这才露出苦涩的笑容,“陆令萱是我母后的贴身女官,这件事恐怕是她的主意!” 这可是了解大唐皇族情报的绝佳机会! 少年心中一动,面上泛起好奇之色:“你娘的主意?早就听说你们大唐皇后能顶半边天,你爹是不是很怕你娘啊?引魂灯的事是不是她就能做主?” 朱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行者居然如此长舌与妇人无异!” 张子龙双手枕在脑后,身体后仰靠在椅中,一脸无所谓的说:“只是好奇而已,大唐国力如此强盛,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后宫乱政的事!” “后宫乱政?”朱雀闻言一呆,回神后轻蔑一笑,“我父皇体弱根本承担不起繁忙的国事,后又醉心于道家的求仙问卜的术法,对庙堂上的事就更加看轻。可以说如果没有母后,这大唐恐怕不会又今天的局面。” “哦?那你娘可真够厉害的,以区区一个弱女子的肩膀,居然担负起了整座大唐的江山。” 朱雀嘴角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那是当然,我们武家祖上早在大唐建立之前,就已经在明州建立了庞大的国家,只不过后来淹没在天下大势的洪流中。” 张子龙脸色颇有些玩味:“你们武家?当今天子不是李家么?” 朱雀自知失言,脸色一板娇斥道:“你问的太多了,如果还想要引魂灯的话最好闭上嘴。” 张子龙脸色一暗,叹了口气道:“原本以为咱们也算生死之交,现在我又莫名其妙的做了你的驸马,现在居然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算了!” 朱雀脸色忍不住一红,眼角的胎记也有些充血:“什么驸马,一会我就让母后消了圣旨。” 少年耸了耸肩:“朱雀大人,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见过昭告天下的圣旨被撤回么?这可关乎着大唐的颜面,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朱雀愣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变幻了好久,最后长叹一声:“我叫武心月,至于我为什么姓武……”踌躇良久才继续说:“是因为我爹是上一任皇帝李新民。” “什么?!”张子龙闻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满脸不可置信道,“这,这,这什么情况?难道现在皇帝是你爹的兄弟不成?” 他听说过北方有种风俗,做哥哥的如果死了,弟弟是可以娶自己嫂子的,这全都是因为生存环境险恶,必须保证血脉的传承。什么礼义廉耻在种族延续面前,只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谁知道武心月板着脸摇了摇头。 少年顿时目瞪口呆,回过神后狠狠揪着自己的短发:“那……也就是说,是正常的……子承父业?” 武心月点了点头。 “我草!”张子龙如同被雷电击中,满脸的惊疑不定,“你们大唐也太疯狂了。” 唐国皇后武曌居然委身伺候李家父子二人,两代天子,这魅力是有多大?就算大唐民风开放也要有点限度,这简直就是道德沦丧。! 想着想着不由同情的看了眼女子,面前的这位也够憋屈的,按辈分他应该叫当今天子为皇兄,谁知道造化弄人现在居然要称呼为父皇! 这……也太闹心了。 朱雀语气冰冷如霜:“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件事自己知道就好。如果走漏消息犯了忌讳,我可以保证你不能活着走出大唐。” 张子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明白!” 怪不得朱雀公主的身份遮遮掩掩,颇为神秘。想必她家的事是宫中辛密,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而知道的那些,要么绝对不会说出去,要么恐怕…… 都已经死了! 两人都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屋内陷入寂静。 “既然咱们现在都被罢黜了官职,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查查关于魔教的事?” “六扇门还没有找到头绪,难道你有什么线索?” 张子龙眼睛微微眯起,右手轻叩桌面:“还记得凝香馆的那起刺杀案么?” 武心月眼神一凝:“当然记得。” 她对那个身手高超,眼见逃脱无路果断自尽的刺客,可谓是记忆犹新。还有那张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君…… 嗯? 女子一愣:“你是说那名刺客与魏瞳他们是一伙的?” 上次搜查,就从魔音坊也搜出了人皮面具,这事未免也太巧了。 “应该不会错,至于为什么要刺杀一个钱庄老板……”张子龙耸耸肩,“这还要调查一下才知道,如果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魔教这次所图定然不小。咱们已经抓住了阴谋的破绽,只要追查下去定然可以水落石出。怎么样,有兴趣么?” “现在我没兴趣!”武心月直接站起身,“我现在就要进宫,你自便吧!” 见她有端茶送客的意思。 张子龙满脸诧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要赶我走?我在这长安城人生地不熟的,住哪?” “自便!” …… 半个月后,长安城的天气越来越冷,前后下了两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 主路依然畅通无阻,毕竟事关自己生意,每个商铺都会让伙计天没亮就出去把积雪清理干净。 西城一间酒肆。 张子龙挑帘进来,在柜台拎了两坛酒走向角落一桌,掌柜的自然认得这个武举状元,什么也没说。 桌边早就做了一个人,神情萎靡眼圈青黑,一头长发疏于打理如野草,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袍,下巴长出支棱杂乱的短须。 “咚” 张子龙把酒坛放在桌上,往对方面前一推,自己则大大咧咧的入座翘着二郎腿:“李寻仙,带我去见你背后的人。” 原来这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居然就是那个白衣胜雪的剑仙,恐怕所有人都不会吧两者联系在一起。 青年空洞的眼神根本没看他,而是习惯的抱起了酒坛,一碗一碗的喝了起来。 张子龙右手放在桌上不住敲击,漫不经心的说:“你师父现在还没死呢,你就准备放弃了?” 李寻仙身体一僵,深埋酒坛后的双目瞬间充血:“张子龙,要不是你……” 少年闻言冷笑着打断:“李寻仙,都是命凭什么你师父的命比别人金贵?总之一句话,谁敢挡我救灵儿老子就弄死他,你也不例外。” 邋遢青年体内顿时升起磅礴的剑气,身旁一块破布裹挟的长条状物体,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你是来嘲笑我的?” 张子龙耸了耸肩:“我吃饱了撑的?想要你师父活命,我有办法。” 李寻仙呆了一呆,浑身气势全无,片刻后叹了口气:“不可能,对方势力极大,天山剑宗在一夜之间就被覆灭,凭我们根本不可能救出师父。” 张子龙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仍在了对方面前。 “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让你获取武举魁首,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什么?或者说他们到底想让你干什么?” 想起少年在南疆的作为。 李寻仙手忙脚乱的撕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本名册,翻开一看,一个个名字跃然纸上。 有耳熟能详的江湖高手,也有高居庙堂的朝廷要员,更多的则是从未听过的名字。 “这是……?” 张子龙冷笑:“你们大唐看上去歌舞升平,可背地里已经酝酿起一场轩然大波。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让你刺杀当今圣上。” 李寻仙瞠目结舌:“什么……?” 少年呵呵一笑:“你跟魏瞳的关系可不简单啊,为了你她不顾自己的生死,当朝检举我刺杀朝廷要员。后事情败露,她不选择逃跑,反而是替你去刺杀李高棕。” “我很欣赏他,比起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师父,我更希望你俩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寻仙面若死灰:“她,现在怎么样了?” 张子龙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环,拿下! 第一章 出发 “究竟,发生了什么?” 武心月的一声呢喃回荡淹没在漫天风雪中。 没有人回答,张子龙,李寻仙,三藏等人眉头紧锁。 在他们面前,远处的长安城大门敞开。滚滚黑烟升腾至上空形成一朵遮天蔽日的黑雾,一具具尸体遍布在官道两旁,雄伟高大的城墙上也空无一人。他们背对着大唐曾经最为繁华的国都,大雪半掩分不清容貌。 就算距离如此之远,也能听到喊杀声,哭喊声,兵器的碰撞声。鼻翼抽动,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整片天地。 还是回来晚了一步,长安城……沦陷。 “母后!!”武心月轻啸一声,发疯似地冲向城中。 张子龙连忙追了上去。 三藏目中露出悲悯之色,双掌合十深深鞠躬:“阿弥陀佛。” 李寻仙拽着他就向城中追去:“这都什么时候了,别他娘的对着死人念经了,有这时间还不如进城去多救几个活人。” 没有人知道,在如今这座烽火连天的长安城中,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 月余前,长安城繁华依旧。 李寻仙胡子拉碴,满脸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张子龙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了碗酒:“帮你?别自作多情了。”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其一,幕后之人很可能是我来大唐的另一个目标。此人藏得太深根本无从找起,只能让你给我带个路。” 说完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幕后之人毁你门派又挟持人质要挟于你,别跟我说以你的性子能忍得下这口气。而你我二人强强联手,胜算也就多了一分。” 最后伸出第三根手指:“另外,我倒是也想见见你那个师父。究竟是何等奇女子,居然让你死心塌地到如此程度。” “谢了!”李寻仙闻言呆了一呆,抱起酒坛‘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双目囧囧有神的看着少年,“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张子龙举起酒碗抿了一口,白了他一眼,“那你也要先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目的地吧。” 李寻仙点头,沉声把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他自从在南疆找回了七星琉璃灯,就星夜兼程的返回了天剑山。虽然内心还有些对少年的愧疚,但他实在是割舍不下对师父的思念。 之后的事也顺理成章。救出了师父,二人相拥而泣,而宗主也说话算话,不仅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还答应亲自主持,现在想起他的嘴角还带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 可就在大婚当夜,一切都变了。 无数黑衣人悄无声息的破开护山大阵,趁夜攻上山门,杀了天山剑宗个措手不及。数以百计的弟子惨遭屠戮,就连宗主也被暗算陨落。 对方还以师父的性命相威胁,这一切才导致了白衣剑客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张子龙听的眉头皱起:“所以说,那些黑衣人的总部究竟在哪,其实你也不知道?” “不见得。”李寻仙压低声音:“入京之后我就被安排进了宁王府,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些黑衣人很可能就是宁王安常在的爪牙。” 宁王! 张子龙眉头皱的更紧,上次的刺客,魏瞳的招供,李寻仙的话不约而同都指向了这个大唐最受器重的外姓藩王。如此有权有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庙堂重臣,完全没有理由跟魔教搅在一起才对啊…… 少年想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把面前酒碗一口喝完,起身向门外走去:“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御守府会会这个宁王。” …… 六扇门牢房外,身材肥胖的吕厚挥手撤去门口守卫,这才松了口气道:“出来吧。” 张子龙带着颓废的李寻仙从假山背后走了出来:“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吕厚满脸苦笑的摇了摇头:“别说废话了,这要是被老郭发现,非给我打个半死不行。你们速战速决,我就在这守着。” 张子龙也不多言,二人直接迈步走进牢房,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直到站在魏瞳的监牢前。 少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努了努嘴:“去吧,这个女人不错。” 李寻仙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异域美人,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到近前:“你……还好么?” 魏瞳闻言浑身一僵,吃力的抬起头:“寻仙,你怎么来了?”她的目光中一片死灰根本没有丝毫聚焦。 李寻仙心中一颤:“你的眼怎么了?” 魏瞳嘴角扯动想要露出笑容,可却牵动了伤口让她闷哼一声:“没事,我毕竟是天榜高手,不这么做他们也不放心,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 半炷香后。 “我就说吕厚这么懒散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牢房外面看守?原来是在替你放风!”拐角处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张子龙回头看了一眼牢中低声私语的二人,耸了耸肩走到楼梯口:“还真是巧!怎么样,我这个莫名其妙的驸马是不是可以卸任了?” 朱雀脸色一白,摇头道:“这次母后跟……他,态度都很坚决,恐怕凭我是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定。” 自从上次跟对方吐露心扉,她在他面前就再也叫不出‘父皇’二字了。 少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我就知道,皇帝的诏书既然已经传遍天下,再想改变主意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事关帝王威信。” 朱雀冷哼一声:“放心,这件事我还不准备放弃。现在离上元节还有些日子,我这几天多求求母后。”女子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一双杏眼中罕见的露出迟疑之色。 张子龙眼光何等老辣?刹那间就猜到了什么:“引魂灯的事,有变化?” 武心月思虑半天,最后不答反问:“你这把剑,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在大唐,一柄趁手的剑对于剑客来说,重要性不亚于自己的生命。她不知道为什么母后既然已经要招少年为驸马,为何还会提出用‘九龙剑’换‘引魂灯’的条件。 她清楚自己如此冒昧的提问,很可能会引起少年的不满,可是她必须要问,因为一个疑惑。 在他心中,手中的绝世神兵与那女子的性命,到底孰轻孰重? “九龙剑?呃,在南疆随手捡的。”让女子意外的是,张子龙的口气居然会如此风轻云淡,“查阅古籍的时候,我就发现此剑出自唐国,看来是有人认出来了,这是准备让我用剑换引魂灯么?” 武心月呆呆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不过现在不行。我马上要出去一趟,很可能会遇见棘手的敌人,没了它我怕会输。” “时间上没问题。”武心月脱口而出,随后挑眉问,“你还是准备去调查魔教?” 张子龙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我跟陈天悟还有笔帐没有清算。” “别说他早就隐匿江湖,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他还在活动,可唐国这么大你这无异于大海捞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让你真找到了,别忘了当年围剿魔教时,他仅凭一人之力就杀了三十七名先天高手,最后还能安全脱身。你有把握战而胜之?” “走一步看一步吧,敌明我暗相信还是有些机会的。” 少年的话虽然说的轻松随意,可眼中却充满了坚定。每当想起单乐成那高大决绝的背影,还有独居山顶苦苦等候四十载的佝偻妇人。 有些帐,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随你吧,相信以你的本事如果不是自己作死,应该能活着回来。”武心月也不再劝,反而侧头看了眼监牢方向,“你带人来的?” “一个朋友,说好了此路同去,不过临走前放不下魔音坊的大美人,我这才偷偷带他来探望探望。” “哦?”女子有些诧异,追踪魔教可是危险万分,她想不到还有人敢跟少年一起发疯。 李寻仙此时也已经出来,双眼微红的来到近前:“走吧!” 武心月瞳孔微缩:“居然是你!” 虽然容貌气质大变,她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易容参加武举的李寻仙。同样是先天境,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远远胜过自己,这绝对是平生仅见,所以她才会如此记忆犹新。 李寻仙点了点头并未作答。 女子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不住打量。她想不通,这两个在殿前演武的时候都差点杀死对方,为什么现在居然要共同去追查魔教:“你们……早就认识?” “嗯,在南疆的时候就认识了。” “随便在街上拉的人,跟他不熟。” 两人近乎同时开口,可意思却大相径庭。 张子龙冷哼一声向上走去:“李寻仙,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无论事情因何而起,有多少苦衷,可你这人背信弃义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寻仙眼神晦暗的连忙跟上,任由少年如何冷嘲热讽,他都不回一句嘴。 地牢里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武心月。 …… 御守府,白雪皑皑的校场上人满为患。崭新的盔甲,锋利的寒芒,五万大军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惊胆战。 点将台上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方脸高鼻,豹眼浓眉,一头褐色长发弯曲成卷。他满意的看了眼台下的将士大声道:“狗屁的皇上昏庸无道,整日沉迷道家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术上,膝下连个带把的都没有。国家大事也全交给一个娘们去打理,搞得周边小国都暗中嘲笑咱们都是些没种的软蛋,你们能忍么?” “不能!不能!不能!!!”台下声音整齐划一,如山呼海啸般骤然响起。 褐发将领抬手下压,校场上顿时安静下来:“这个狗皇帝哪天自己嗝屁了,连个继承皇位的都没,到时候大唐各路藩王与附属小国必然揭竿而起争夺天下,到那时兵乱匪祸盛行,咱们的家人很可能就会惨死在乱世之中。你们能允许么?” “不允许!不允许!不允许!!!” “说到大唐这些藩王,谁能比咱们宁王做的好?勤政爱民、保障民生、兴修水利、减免赋税、严于律己,可以说御守府能有今日的繁荣都是他的功劳。你们去跟周边几个州府看看,哪个有咱们过得好?既然这天下注定要大乱,何不直接跟我去长安杀掉狗皇帝,推宁王登基?到时候咱们都是从龙之臣,也不枉咱们穿了一回军衣,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好!!!” “好!不愧是我木鹿大带出来的兵,咱们现在就去长安城找那狗皇帝理论理论,出发!”褐发将领放声大笑。 数万大军开始阵型严谨的调动,如一条黑龙向长安方向行军。 除此之外,暗中不知还有多少武林门派也开始有所行动。 …… 长安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有两人牵马而立,看模样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其中一人身材挺拔,长发凌乱不修边幅,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俊美的面容。此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长袍,身背一个长条状的包袱,仿佛一个家道中落的贵公子。 有眼光毒辣者打眼一看就能分辨出,这又是一名落魄江湖的失意剑客。可谁也不会把他跟名满江湖的‘诗剑双绝’李寻仙联系在一起。 另一人体型消瘦,剑眉朗目瞳若苍鹰,披肩短发扎在脑后,刘海飘荡遮住了半张脸庞。他穿了一件样式怪异的宽大黑袍,外罩宽大厚实的灰色斗篷,后腰横跨一个五尺长的条状包袱。 根本不用仔细打量,这人满身英气就像一柄出鞘利刃,锋芒毕露。 张子龙手牵骏马,回头看了眼雄伟的城墙有些感慨:“此行凶险,还有什么心愿?” “魏姑娘……你能不能想办法……” 张子龙不等他说完就摇头打断:“这可是皇帝亲自下旨缉拿的‘妖女’,就算你拿剑逼着郭正平,他也不敢放人。我看你还是死心吧,除非……” 李寻仙眼中一亮,连忙追问:“除非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宁王很可能意图谋反。只要咱们此行能拿到切实的证据揭穿这场阴谋,再或者取下魔教教主陈天悟的头颅,如此滔天大功在身,到时候求朝廷放个把犯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寻仙目光暗淡下来,苦笑道:“子龙,此行能靠‘名单’换回师父我就知足了。劝你一句,宁王势力庞大,过多深入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可由不得你。”张子龙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别忘了,我愿意帮你救人的代价。到时候就算我让你去送死,你也没有资格拒绝。”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李寻仙闻言满脸坦然:“放心,我李寻仙这次必不负你。只要能救出师父,这条命,任凭驱策。” “那咱们出发!” 二人翻身上了骏马,如两股狂风奔向远处,没过一会就消失在茫茫雪地之中。只在途径所过之处留下两道浅浅的马蹄印,与被卷到空中飞舞的积雪。 第二章 雪村 夜幕降临,大雪封山。山坳中透露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冰冷的空气中充满了寂寥。 “大夫,怎么样?”一个忐忑的男声在屋中响起。 头发花白的老者叹息一声,默默的摇了摇头:“这位师父身中的是一种奇毒,老夫行医数十年闻所未闻,恐怕……”说完又叹了口气。 咚。 身穿棉袍的汉子一拳打在墙上:“是我们害了师父。”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父亲的举动吓了一跳,怯怯地走到老者面前,睁着纯真的大眼睛问:“爷爷,求求您救救和尚哥哥吧,他都是为了我才会去找那些坏蛋的。这个请你吃。” 说完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个油纸包,打开后双手捧着举在老者面前。 看着里面一颗颗冰糖葫芦,老者眼中浮现出一丝苦笑,良久之后伸出干枯的手掌,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玉儿乖,不是爷爷不救这位师父,是爷爷真的没有这个本事啊。” 小女孩闻言双目噙满了泪水,转身默默走到床边,看着上面躺着的脸色青黑的少年和尚喃喃道:“三藏哥哥,玉儿不要你死,你起来说句话吧,好不好?” 身后的汉子眉头紧锁,双目中充满了恨意:“都是圣童堂的那些畜牲,要不是他们……” 听到‘圣童堂’的名号,木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铛铛铛~”刺耳的锣声由远及近,没过一会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一把推开。倒灌的冷风让屋内油灯摇曳,几乎差点为之熄灭。 一个面色惶恐的青年冲了进来:“村长,不好了!你快出去看看吧,村外来了两个人,看样子不太好惹。” 汉子闻言全身巨震,一把抄起立在旁边的钢叉,大跨步向外走去:“今天就算死,咱们也不能再妥协了。” 小女孩抓着和尚的手浑身颤栗:“和尚哥哥,你快醒来啊!” …… 张子龙环顾四周手持铁器的农夫:“各位老乡,我们是长安人士,途经贵村天色已晚,兄弟只想投宿一宿而已,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一个手持耙子的少年怒斥:“你放屁,我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什么地方会途经我们这?你们一定是‘圣童堂’派来的是不是!” 圣童堂? 张子龙心中一动,他记得这个圣童堂可是与魔音坊勾结的三个门派之一,又想起在万家赌坊见过的那个半大孩子:“我们可是冤枉的,我们想去……”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大家一起抄家伙上!”一声爆喝打断少年的话。 李寻仙皱起眉头,手也摸向系在腰间的长条包袱:“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难道想打劫不成?” 眼看场面紧张一触即发。 “都住手!”一声爆喝,手持钢叉的中年汉子从村内走来,包围二人的村民纷纷聚拢在其背后高呼:“村长来了!” “你们要去哪?” 张子龙牵着马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中年汉子:“御守府。” 御守府? 村民闻言一阵骚乱,中年汉子眼中生出警惕之色,向北方指了指:“从那里出山,五十里外就是。” 少年苦笑一声:“这位大哥,我们已经两天两夜都没合眼了,如今大雪封山,能不能在贵村借宿一宿?” 汉子板着脸拒绝:“我们这里现在可不太平,二位还是趁夜上路吧。”他曾经也是见过市面的人,看的出面前二人都深藏不露,但绝对不是圣童堂那些人,自然也就不想拖他们下水。 李寻仙面露怒色,张子龙却冲他摇了摇头,再回头看着中年汉子诚恳道:“看大哥也是个明辨是非之人,听说你们跟圣童堂有瓜葛,不如请我们进村休整一番。我保证只要在此一天,那些跳梁小丑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中年汉子依然摇头拒绝:“外乡人莫要不识好歹,圣童堂在此地为非作歹肆虐已久,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不想死的还是速速离开吧!” “轰!” 张子龙面露笑意,凌空挥拳,狂暴的罡气卷起大片积雪,二十丈外的苍松突然木屑纷飞应声而倒:“这位大哥放心,我们自己的安危自己可以照顾。” 这一手震惊了在场村民,所有人看向二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畏。 中年汉子面露惊骇,最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二位贵客请进村吧。”他也是看明白了,就凭对方的武功如若执意进去,他们这些村民都是白给。 张子龙二人跟着进村,两旁院落墙头影影绰绰,一道道或好奇,或仇恨,或恐惧的目光盯着他们。 李寻仙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些蹊跷?” “别节外生枝。”少年目视前方回了一句。他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村落看规模应该有一百多户,可那些看热闹的人中居然没有一个孩童,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中年汉子引着二人来到自家院落,指了指旁边牛棚:“二位贵客的马匹可以拴在那里,屋里有水,我去给你们泡壶茶。”说完快步离开。 二人拴好马匹,李寻仙再次开口:“这里很古怪,咱们要小心点。”他本就是唐国人,热情好客的传统在这个山村中荡然无存,这不得不引起他的警觉。 张子龙耸了耸肩,踩着积雪向闪烁着温暖灯光的房屋走去:“放心吧,就凭这些百姓还伤不了咱们。” 李寻仙闻言一呆,摇头苦笑着跟在少年身后。 …… 三藏的身躯不住颤抖,嘴角也淌出黑紫色的血液,口中还呢喃着:“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名叫玉儿的小女孩一直守在他身旁,见状连忙担心的抱着他的手臂:“和尚哥哥,你怎么了?别怕,玉儿会保护你!”话虽如此,可她仍是止不住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少年的僧袍。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妖人,还不住手?”三藏身躯抖动的更加剧烈,全身隐隐浮现起金色佛光令人心神安宁如沐春风。 可他的脸色却刚好与之相反,遍布青黑之色。 小姑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松开和尚的手臂,快步跑向屋外:“爹,爹,和尚哥哥快不行了!”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瓦房,正在大厅招呼少年二人的中年汉子猛地站起身:“玉儿别怕,爹这就来!”说完来不及打招呼,便脚步慌乱的离开。 张子龙与李寻仙面面相觑,前者也跟着站起身:“走,咱们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屋内,张子龙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和尚,眉头皱起喃喃自语:“三藏?他怎么会在这?” 李寻仙在旁边也有些诧异:“谁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让大雷音寺的行者弄成这幅模样?” 玉儿闻言眼中透出狂喜之色,快步跑到二人身前跪下:“求求你们救救和尚哥哥吧。”她身旁的中年汉子也是满脸希冀。 “放心,没事的!”张子龙扶起双眼通红的小姑娘,迈步到床前给和尚把脉,眼中露出了然之色:“瘴毒吗?” 居然能看出是什么毒? 中年汉子连忙追问:“侠士,能救么?” “只要是毒,就能救。”少年看了眼面若死灰的和尚,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蛊皿,里面盘踞着一条可爱的金色蚕虫。 “你这和尚的运气,还真是好!” 三眼金蚕,以毒为食,可解天下万毒。 …… 翌日清晨,李寻仙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不见少年人影,连忙起身出门寻找。可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张子龙与那个名叫玉儿的小姑娘在打雪仗。 双方你来我往笑声不断。 这份童真未泯弄得剑客苦笑不已,可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师父立刻让他坐立难安,转而大声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少年侧身躲避不及,被一颗雪球正面打在脸上。对面的小姑娘欢呼一声,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小手道:“我打雪仗可厉害了。” “走不了了,昨夜又是一场暴雪,如今山里积雪足有四尺多厚。”张子龙随口应了一声,捏起雪球还击,少女的身影在院落中四处奔跑躲避。 李寻仙手搭凉棚向村外看去,果然茫茫白雪接天连地,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 正午十分。“哇啊~~”床上的三藏猛地坐起身,呼吸急促满头大汗。 冬季毫无温度的阳光洒下,窗子大开寒风倒灌,和尚下意识把身上的棉被裹得更紧了。张子龙随意的坐在窗上,看着外面呆呆出神,身后传来的惊呼声都没有吵醒他。 三藏呆呆的看着少年背影良久,回过神后连忙一把挽起僧衣长袖,发现伤口血痂居然是正常的红色,这才松了口气:“施主你怎么会在这?” 出家人讲究修心戒念,所以对方虽然曾经打败过自己,可三藏内心并不着恼,反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剑客。 “去御守府办点事!不过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偏远山村中?” 三藏强撑着下了床,小步走到桌边坐下。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他面色潮红:“小僧那日败于施主手中,就想出城历练砥砺佛法,偶然间发现此地常年被圣童堂祸害,这才仗义出手。” 张子龙白了他一眼:“所以就被暗算了?”说着跳下窗子来到和尚对面坐下,“堂堂一个佛门正统行者,按理说不至于论落到这等地步吧?难道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三藏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并非如此,对方很强。” “哦?”少年双眼一亮,联想到此地距离御守府并不远,忍不住好奇追问,“怎么说?这个圣童堂居然这么厉害?”他跟和尚打过架,可以说最后如果不是对方召唤出一个用枪的英灵,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最起码要出剑才能对付。 少年和尚沉声解释,张子龙眼中精光忽明忽灭。 原来这个‘圣童堂’山门就在附近,为了扩展势力,他们就要求本地村落每年都要献出一个年满七岁的孩童入门修炼。 而这个门派所修功法极为残忍邪性,十个孩子也不一定有一个能活下来,并且侥幸练成之后身体也会永远固定不再长大,就如同侏儒一般。 “原来如此,怪不得来村子之后只见到小玉一个孩子。”张子龙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右手轻叩桌面:“此事为何不报官?六扇门那些捕快巴不得拿下这份功劳。” 三藏眼帘低垂:“去过。不过贼人十分狡猾,六扇门来了几次都扑了个空,等官家人走后对方就屠村报复,手段十分凶残。这些山民见状吓得胆战心惊,又怕连累了乡里,所以再也没人敢去状告了。” “有点意思。”少年杀意满满,“你先休息吧,现在大雪封山闲着也是闲着,这事我帮你料理了。” “不可!”三藏脸色大变,连忙解释,“对方并非一人……” “我知道!”不等他说完张子龙就出声打断,“是不是还有一个鬼气森森的花脸男人,还有一个涂脂抹粉的胖女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小和尚双目瞳孔骤缩,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怀疑。 双方毕竟不知跟脚,对方又曾经冒充过佛门弟子,而在这深山老林中显然官家的身份也不可能如此了解情况,那唯一有可能说得通的就是……他和对方是一伙的! 暗自提防的同时想要运转体内先天真气,可毕竟剧毒刚解,体内经脉桎梏,强行运气导致他脸色刹那间一红,虽咬牙抑住翻涌的气血,可嘴角仍然留下一丝猩红的血迹。 三藏脸色忽青忽白,连变数变。 对面的少年看的津津有味,眼看他都把自己逼出内伤了,这才挥了挥手解释:“你误会了,在长安城的时候魔音坊的魏瞳曾经带我见过一面,当时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就十分密切。” 说着与三藏四目相对:“而你的本事我很清楚,能把你伤成这样,对方一定是三人围攻。方便跟我说说交手的经过么?” 三藏双掌合十,闭目思索片刻,最后叹一口气娓娓道来。 第三章 三生石 自从入了冬,大大小小的雪就一场接着一场的下。而御守府又偏居大唐北方,气候更加寒冷,除了各地郡城依然人气不断外,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更别说是大雪封锁的山中了。 临近御守府的一座大山上,矗立着四座殿宇,东南西北环山顶而建,仔细看去风格诡异各不相同。 半山腰处升腾起袅袅青烟,这是一间占地不大只有方圆十余丈的茶馆,紧邻在登山的唯一古道旁。如今大雪封山,此地人迹罕至没有一点人烟。 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茶馆内温暖如春。根源就是在北侧有一面壁炉,里面火舌吞吐,坊市间价格不菲的精炭,仿佛不要钱般被投入其中。 茶馆内只坐了一桌,且只有三人。 身材消瘦,满脸画着彩绘的中年男子,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棉袍,整个人看起来鬼气森森。 血月帮帮主,宋黎。 体型肥胖成球的一名中年女人,身穿大红大绿颜色十分艳丽的长裙,相貌奇丑却偏偏涂脂抹粉,浓郁的香气令人几欲作呕。 污神教教主,芮丽。 最后一人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个头矮小不过五尺,可全身健壮布满肌肉,身上的褐色短打棉袍被撑得高高鼓起,一双绿色竖瞳中充满了冷漠。 圣童堂堂主,文天仇。 肥胖如球的女人率先开口:“魏瞳那蠢娘们,居然为了区区一个男人,险些坏了教主的大事,如果落到我手上定然让她生不如死。”说完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二人,“要我说魔音坊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咱们三家何不吞并了去?” 宋黎冷冷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别忘了咱们现在之所以能成为‘魔教四柱石’都是教主扶持,没有他老人家的话,我劝你还是收起那点小心思,不然别怪我血月帮不客气!” 文天仇双臂环胸也出声附和:“芮姐,教主说了以后我们内部禁止一切明争暗斗,必须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这可是铁律。你说这话要是传到教主耳中,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是是,我这不就是跟你们商量的么?毕竟现在魔音坊近在眼前又群龙无首,实在是馋人的很。”芮丽翻了个白眼,“木鹿大的军队已经出发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情况如何,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不急,反正都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教主一声令下,这大唐……”宋黎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文天仇眉头却皱了起来:“我还是不放心那个大雷音寺的行者。如果他侥幸不死回到山门把此间事情一说,自然有老秃驴能识破咱们身份,到时候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如果再次联合……” 芮丽闻言脸色一沉,白花花的粉底如雪花一般的向下掉落:“不可能!咱们三人联手不光已经重创了他,还身中了我们污神教‘一朝夕’奇毒,此时必然已经死在这深山老林的某处了。” 听到文天仇的担忧,宋黎却凝眉沉思:“二十多年前的事决不能再次发生,教主为圣教谋划了这么久,咱们可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是死是活必须眼见为实才行。” 芮丽冷哼一声:“说得轻松,这虽然只是‘潜龙山脉‘的支脉,可崇山峻岭多以百计,如今又大雪封山,想在其中找一具和尚的尸体无异于痴人说梦。” 宋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文天仇:“你怎么说?” 蛇瞳少年沉思片刻:“死的不好找,那咱们可以按照他活着的找。找我圣童堂麻烦的无非就是那些村中山民,等我回去看看今年哪里没有交出‘贡品’,如果和尚还活着一定就藏身在其中。” 宋黎眼睛一亮:“好,就这么办!” …… 入夜,张子龙李寻仙二人抱着被子来到侧屋,正在桌边蒲团上打坐的三藏皱眉问:“你们来干什么?” 李寻仙没好气道:“还能干什么?睡觉呗!人家只有三间房,咱们只能挤一挤了。” 旁边的张子龙已经旁若无人的把手中被褥往地上随意一丢,大大咧咧的躺在床上:“先到先得,你们自己找位置吧。” 李寻仙四下扫了一眼,挥手间真气涌动,房中的桌椅已经被挪到了门边。他在空出的地方铺开被褥,看到盘膝的三藏还呆坐原地不准备挪窝,忍不住推了一把:“有点挤,你去那边。” 三藏被推得跌坐在一旁,心头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猛地站起身就准备呵斥。 张子龙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冷不丁的说:“你可是佛门行者,高僧座下的弟子,就这么容易犯了嗔戒?” 三藏一愣,回过神后双掌合十,口中默诵经文,等怒火消散方才开口:“非是小僧不愿,可我体质特殊,从小同屋而眠的师兄弟都深陷因果无法自拔,最后只能黯然还俗。下山前师父还曾百般叮嘱小僧,这都是为二位施主好,你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张子龙‘腾’的一下坐起身,满脸狐疑的上下打量和尚:“真的假的?你可是佛门弟子,要记得出家人不打诳语。” 三藏一脸坚定的点头:“阿弥陀佛,小僧所言句句属实。” 李寻仙和衣而卧,闻言侧过身背对和尚:“赶紧睡吧,我们可不是佛门信徒,大家都是先天境的武者,别老拿这些装神弄鬼的话糊弄人。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与其我们两个出去找地方住,不如你一个人自己出去。我可是听说佛祖都有割肉喂鹰的大慈大悲,小和尚你也发发善心,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这几天实在是累的不轻,我就不送了。” 他说完没一会就响起了匀称的呼吸声,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丝毫不理会旁边脸色铁青的和尚。 张子龙见状也躺倒在床上:“放心睡吧,你体质再神奇遗憾的也是那些还俗的师兄弟,我们本就是红尘中人,无所谓。” 呼吸之间,少年轻微的鼾声已经响起。 三藏看着相继睡去的二人气得嘴角抽搐,念经压下心头火起,二话不说就也铺开了被褥躺下。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夜,渐渐深了! …… 荒莽大地上没有国家,没有律法,没有安全,所有生命都在遵守优胜劣汰、胜者为王的自然存续的法则。与野兽妖物相比,身体孱弱又没有尖牙利爪的人类,脆弱的像是一顿顿会行走的佳肴。 如果你生活在这样一个世代,你会怎么做? 为了活着?为了部落的繁衍?亦或者是为了种族的延续? 万里大沼的南疆,生存条件更为险恶,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带领部落离开这片充满死亡与危机的绝地。他们的下场要么是沉溺在沼泽中做了养料,要么是消失在波澜诡谲的无边大海上生死不知。 内疆一座山脚下有个很小的部落,人数不过二百,在旁边几家大部落的欺压下苟延残喘,随时都有被吞并的可能。 九月的某天,部落中随着一个嘹亮的哭声,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前来祝贺,谁让这是族长家喜添新丁呢。 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名为蒲冰的女婴,未来会给南疆带来多少变化。 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张子龙明明知道这是在梦境之中,却只能以蒲冰的视角来经历这一切。 …… 冬日的阳光来的总是特别晚,当玉儿托着简单的饭菜,吃力的推开门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看着就十分厉害的疤脸少年神色惶恐,与旁边同样脸色难看的落魄青年一起把和尚逼在角落,屋内气氛十分紧张。 “那个……该吃饭了。”玉儿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声。 三藏透过二人身躯看到小姑娘担忧的眼神,诵了声佛号挤了出来坐到桌边:“二位,咱们先吃饭吧。”说完对玉儿笑了笑,“麻烦玉儿小施主了。” “不碍事。”玉儿腼腆一笑转身离开屋内。 李寻仙与张子龙坐在桌边,前者端起一碗白粥三五口喝了个精光,抹了抹嘴率先发难:“你这秃驴昨晚是不是给我们下药了?” 三藏细嚼慢咽的吃着早饭,闻言摇了摇头:“小僧昨晚就与你们说了,可是你们还执意要与我同眠,现在怎么反倒怪起了我?” 张子龙眉头紧锁,以双指轻叩桌面,等三藏把饭吃完才开口问:“那个梦,可有什么讲究?”李寻仙脸色也凝重起来。 三藏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两位施主所梦,正是你们身上最重之因果。” 李寻仙闻言脸色铁青:“放屁,我从小就是孤儿,怎么可能梦到自己的身世?” 张子龙却若有所思的捂着胸口,那里面可是装着蒲冰的转生蛊,而手中的九龙剑也是机缘巧合在月神墓中获得。 因果?原来如此! 三藏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心施主应该已经明白了,因果在你自身与小僧无关,是非真假理应由施主自行判断。” 李寻仙呆了片刻,回过神后冷哼一声摔门离去。 张子龙却不为所动,看着和尚的背影有些唏嘘:“原来如此,你的体质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吧!那几尊英灵也是遵循着你三世的因果而来!” 虽是问,可语气十分肯定。 三藏回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不错,传说地府有一块‘三生石’,近之可照见三世因果。而小僧,就是那块人间的‘三生石’。” “还真是江湖之大,无所不有。”张子龙想起梦中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忍不住感慨一句。 三藏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人活当下,奉劝施主一句,最好不要过多牵扯其中,不然黄粱一梦坏了心性。” 少年却不为所动,起身伸了个懒腰,嘴角带着笑:“我有预感,总有一天我跟她会再次相遇。能有如此了解敌人的良机我又怎么能错过?法师,今晚也打扰了。” 说完大步出门,只留下三藏一人呆立当场。 …… 山村外不远处的小山上,李寻仙盘膝坐在积雪中,涣散的瞳孔没有聚焦,显然已经神游天外。 嘎吱,嘎吱。 张子龙迈步来到他身后,俯瞰正在修建栅栏的村民:“面对魔教那些高手,这些村民明知道不是对手,还在尽自己所能的准备抵抗,有些血性。” 李寻仙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少年皱眉踢了他一下:“如果沉沦在那些所谓的‘真相’里,何不暂时抛开主观意想不做判断?毕竟咱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的师父还等着你去解救呢!” 师父!!! 李寻仙闻言瞳孔微缩回过神来,从地上捧起一把积雪狠狠的搓了搓脸,再抬头时已经眼神明亮:“不错,我还有师父。”说完起身与少年并肩而立,“咱们什么时候走?” 张子龙看着远处影影憧憧的白色山峰,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咱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什么意思?” “据你的小情人魏瞳交代,咱们到这其实已经进入了御守府的范围,魔教的山门也应该就在这山脉中的某处。可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就算可以用‘御剑术’翻找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自己送上门岂不更好?” “我跟魏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寻仙红着脸驳了一句,然后追问,“他们连我们的存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乖乖送上门?” 张子龙眯起眼:“据我所知当年围剿魔教,正道联军带头的就是佛门魁首‘大雷音寺’与大唐第一剑派‘剑阁’。现在他们想卷土重来,就不可能放跑了三藏这个大雷音寺行者,不然消息传出去,魔教又会再次陷入被围殴的窘地。” 少年说着环顾四周群山:“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看着风平浪静,这片山脉四周已经被团团包围了,咱们现在贸然出击,只会过早进入他们的视线。” 李寻仙眉头紧锁:“咱们手中可是有‘名册’,完全可以把师父换回来。” 张子龙叹了口气:“那也需要见到正主才行。不论是魔教教主陈天悟,还是宁王安常在,他们身居高位自然会投鼠忌器。可要是碰见了圣童堂那帮人,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抄家伙动手了,这就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李寻仙长舒一口气:“我信你,拜托了!”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二人就这么并肩而立看着山中雪景。 第四章 来袭 三日后的清晨,张子龙神色复杂的睁开眼,梦境中他亲眼目睹了蒲冰一路的成长。说实话,他现在倒是有些敬佩这个‘月神’了。 与昔日传自己‘霸王枪’,可化无形气为有形的宋行书不同,他生活的极北十万大山中本就是血腥征伐,他根本无礼可知。再后来‘云’‘霜’两个部落相互征伐,从挚友的慷慨赴死中知道了原来还有‘礼义’这个东西,最终反叛,同意了云、霜两部成立了云霜帝国。 宋行书那个时代不是无礼义,而是他不知道。 所谓不知者不怪,他一个终身活在懊悔中的人,能算坏人么? 而蒲冰生活的那个时代更加荒蛮,什么礼义廉耻、道义是非在生存与种族延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人类身体孱弱,她就发明了巫、蛊之术,不仅能御敌还能增强自己的体魄。 南疆生存环境险恶,她就钻研岐黄教导百姓解毒之法。部落间只顾私利征伐不断,她就用铁血手腕统一了所有族群,带领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与妖兽斗,与瘟疫斗…… 她祭献了不少百姓,用他们试毒、试蛊、试药,也暗地里解剖尸身研究,还不止一次的抛弃了部分子民。可她却保证了南疆整个一族的血脉延续……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少年自认做不到蒲冰这种程度。 他现在已经无法用善恶对错,去评价那个被奉若神明的高大女人了。就像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饶自己一命,并把转生蛊(阳)送给他。 百年光景充斥着脑海,是非功过都已化为历史,他们作为后人真的有资格评判么? 就这么躺在床上,少年呆呆的看着房顶,良久没有说话。 他并不知道,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股中正自然的无形之气自他体内散发出来,令人心神祥和。 正在打坐的三藏惊疑不定的看着床上,片刻后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无心施主,你与我佛有缘。” 少年的状态在佛家、道家、儒家都有记载,虽名称各不相同,可总结来说就是‘悟’了。不同于武功境界,这是对人生感悟的一种提升。 张子龙坐起身白了和尚一眼:“别动不动的就跟你家佛祖有缘。经书我也读过几部,总的来说对你们那些什么慈悲啊,以德报怨啊,感化人心啊,度化苍生啊不感兴趣。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三藏皱眉想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低头诵经不再说话。 张子龙提着九龙剑来到门廊下,靠坐在墙角开始擦拭起来。在他对面的屋檐下,李寻仙正盘膝闭目养神。自从那夜的诡异梦境后,他就再也不愿意跟三藏一起睡觉了,每到晚上就在屋外打坐练功,白天找时间小憩一会。 少年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与飘飘荡荡的鹅毛大雪:“应该快来了!” 李寻仙与屋内的三藏近乎同时身体一僵,接着就恢复如初。 …… “疤脸哥哥,你看这是什么?”玉儿穿着一身红色棉袄,高高兴兴的从院子外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银色的雪狐。 “这么可爱的小狐狸,玉儿你是在哪找到的?”少年满脸笑意的接过来,指间‘乾元戒’微光一闪,手中已经多出药品与绷带,以他的眼力自然早就看出这只狐狸受伤了。 玉儿挺着胸膛,满脸自豪道:“这是我在村外设的陷阱抓到的,厉害吧?”说着伸手就要拿回来,嘴里还说着,“可惜太小了不能下锅,只能烤着吃了。” 张子龙吓了一跳,伸手挡开小姑娘的手,不可思议的把皮毛蓬松,睁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小狐狸举在她眼前:“玉儿,你是说,要吃了它?” 玉儿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了,村里本来就是靠打猎为生,如今大多猎物都冬眠了,能有口肉改善改善伙食自然是最好的。” 少年苦笑不已,一边给温顺的小狐狸上药一边对身后屋内喊:“三藏,快出来度化一下玉儿。” 对面的李寻仙嘴角扯动,露出一丝不太友好的笑容。 玉儿满脸迷惑的站在原地。三藏推门出来,盘膝坐在门廊下,小姑娘欢呼一声:“三藏哥哥,你的伤已经好了么?”说完跑到他身边紧挨着坐下。 和尚一脸温和的笑容:“阿弥陀佛,劳烦玉儿施主挂怀了。” 玉儿嘻嘻一笑,满脸的童真:“不劳烦,只要三藏哥哥没事就好。” 和尚看了眼少年手中的小狐狸问:“玉儿,可是村里没有口粮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有啊,入冬前爹带人去外面镇上买了好多粮食,足够我们过冬了。” 三藏笑意不减:“那你为什么要吃这只狐狸?” “粮食可以填饱肚子,可玉儿还是喜欢吃肉。爹也说我正在长身体,光吃那些五谷杂粮将来肯定长不高。” 她的回答让三藏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回过神后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佛说众生平等,怎么能因为这个理由而随意杀生?为了生存有时候必须要有所取舍,可决不能因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妄造杀孽。” 玉儿皱眉,脸上尽是委屈之色:“可是,可是那些野兽也吃过人啊!村里大家都是凭自己本事打猎,为什么就不能吃它们?” 三藏叹了口气还准备再说,张子龙已经在旁边说话了:“玉儿说的没错,你们和尚喜欢念经吃斋是你们的事,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山民世代以狩猎为生,你劝他们不杀生可就是断了人家活路。” 和尚面露苦笑:“无心施主,是你让我来劝玉儿不要吃这只狐狸的,现在怎么反过来帮她说话?” 少年放下手中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小狐狸,闻言笑道:“抱歉,一时没忍住。” 房檐下的几人顿时面露笑意,就连玉儿也不例外。 银狐十分通灵,被放下后没有立马逃跑,反而匍匐在地对着少年轻轻叫唤两声。张子龙伸手捋了捋它柔顺光滑的毛发:“玉儿,寻常打猎也就罢了,可碰见这么有灵性的小东西,能放还是放它一马。毕竟就这二两肉还不够塞牙缝的,更何况它们与其他野兽不同,并不会伤害人,不是么?” “疤脸哥哥说的对,吃它可填不饱肚子。”玉儿应了一声,见小狐狸如此乖巧灵性,顿时也来了兴致,蹑手蹑脚的来到它身后,探手就要抱起。 可小狐狸明显对她戒备心极强,四肢用力身形化为一道白芒躲入少年身后,探出小脑袋满脸警惕的盯着小姑娘,尖嘴微张露出并不锋利的牙齿。 玉儿气呼呼的收回手:“呀,你这小家伙跑什么?我不是答应不吃你了么?”说完蹲下身,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着的一颗糖葫芦,“你过来,我给你吃好东西。” 小狐狸丝毫不理会她的示好,围着张子龙转了两圈,用头拱了拱他的手掌,然后飞也似的离开,眨眼间消失在院中。 玉儿见状把糖葫芦塞进嘴里咀嚼:“切,笨狐狸,这么好吃的糖葫芦都不要,真是笨死了。”说完坐回到三藏身边,睁着天真的眼睛问,“三臧哥哥,山外面都有什么啊?是不是很大很大,到哪都能吃到糖葫芦,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个问题对于刚刚年满十七,第一次走出山门的和尚来说,确实不好回答,只能苦笑一声:“小僧也是第一次下山,对于外面的世界我跟玉儿一样迷茫。” 玉儿满脸失望的“哦”了一声。 正在盘膝打坐的李寻仙站起身,拍了拍破败锦袍的下摆道:“这你可问错人了,玉儿。要说这外面的世界,没有人比你寻仙哥哥更了解。” 小胡娘满脸狐疑的看着这个落魄剑客:“漂亮叔叔你吹牛,看你这样子就算外面到处都有卖糖葫芦的,你也买不起。” 漂亮?叔叔?买不起??? “呃!”小姑娘的话如利箭一般插在李寻仙胸口,好半天后才沉声问,“玉儿,你叫他们都是哥哥,为什么要叫我叔叔?” 小姑娘理所当然的站起身,先是指着和尚道:“三藏哥哥虽然长得没你好看,可比你年轻多了,当然要叫哥哥了。”说着小手一歪指着张子龙,“疤脸哥哥虽然没你们好看,可他本事大啊。就连三藏哥哥都是被他救活的,平日里还愿意跟我一起玩,当然也要叫哥哥了。” 说完小姑娘跑过庭院来到李寻仙身旁,围着他像模像样的转了几圈:“可漂亮叔叔你平时总是黑着一张脸,跟所有人都欠你钱一样,穿的也是破破烂烂,还动不动就喜欢瞪人。” 说完指了下李寻仙的脸,夸张的张开手臂:“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你从来不洗头,还留着胡子。虽然长得漂亮,可想让我叫你哥哥?做梦!” 张子龙想起在南疆第一次见面,那个玉树临风飘飘欲仙的白衣剑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玉儿说的不错,这种人就该叫他叔叔,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还总把心事挂在脸上,就是个长不大的叔叔。” 三藏笑而不语。 被少年肯定,玉儿得意洋洋的跑了回来,昂头挺胸仿佛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反观李寻仙,长叹一声瘫坐在地,口中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这小丫头的问题!不会错,想我在外面可是……” “铛铛铛~~” 就在院内气氛轻松欢快的时候,村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锣声。 张子龙猛地站起身:“二位走吧,咱们去会会这帮魔教余孽。” 三藏从容起身,双掌合十点了点头。对面李寻仙同样面色一肃,抬手虚握,房中被绸缎裹着的‘飞仙剑’凌空而至。 玉儿有些不知所措,满脸担忧的看着他们。 张子龙探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爽朗一笑:“放心,没事的!” …… 村外,中年汉子手持钢叉,带着四十多名青壮拦在村口。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柴刀,有木弓,有耙子,有菜刀。在他们对面黑压压的站了一百多人,为首三人相貌迥异,正是文天仇等人。 芮丽满脸嘲弄的看着对面村民:“哟哟哟,你们想干什么?就凭手中这些破烂也想反抗?” 以中年汉子为首的村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们明白自己挡不住,可是已经被逼上绝路的村民并不准备妥协。 文天仇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所以交不出孩子是因为都把他们偷偷送进城里了,居然还敢找人替你们主持公道?今天我就血洗了你们村子,看看以后谁还敢反抗我们圣童堂。” 屠村? 此言一出有不少村民抖若筛糠,裤下也有温热液体流出。可即便如此,仍然没人后退一步。 “文老弟,别节外生枝。”宋黎皱眉随口说了一句,抬眼看着对方身后的小山村,“把那个和尚交出来,我宋黎保证你们不需要再‘上供’,否则……”说着一挥手,身后一百多名黑衣人“嗖嗖嗖~”化为道道残影包围住村民,而手则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只等令下,就一拥而上斩杀这些不识好歹的山民。 村民一阵骚乱,最前面的中年汉子却怒吼一声:“慌什么!在我们大唐我还不信没有王法了不成。今天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挡住他们,人生在世难免一死,迟早朝廷大军会为我们报仇的。” 被他的话所激励,身后村民也停止了骚乱,视死如归的紧握手中的‘兵器’。 宋黎见状面无表情道:“杀!” 黑衣人得令抽出兵器,一时间寒光闪闪真气纵横,而被他们围住的村民更像是待宰的羔羊,眼看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轰!” 生死之际一道金光由远及近,如一发炮弹砸在村民面前,大片积雪冲天而起遮住了视线,黑衣人纷纷持剑后退。 等雪花散尽,村民面前出现一尊等人高的金身罗汉,凝若实质,满脸虬髯手拎着一把月牙铲。 宋黎不惊反喜:“果然在这!” “阿弥陀佛!”三藏自村内走来,僧袍飘荡长相俊美,全身笼罩在金色佛光内,仿佛画中的佛陀落下凡尘普度众生,“妖人莫要逞凶,今天小僧就要斩妖除魔。” 第五章 激战 “小和尚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今天就看看是谁斩了谁。”文天仇一声长啸,身形如猿猴一般蜿蜒向前,动作之灵活让人根本预判不及。 同时出手的还有那些黑衣人,一时间所有攻击近乎笼罩了三藏周围的所有空间。 可即便如此也不见他有丝毫畏惧,反而转身对村民道:“你们先撤回村内,这些妖人由小僧来对付。”后者闻言虽然担心,可也立刻带人后退,毕竟他们在这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金身罗汉面对攻击怡然不惧,挥舞着手中丈许长的月牙铲上前迎敌。 “轰隆!” 伴随着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各色各样的真气攻击瞬间淹没了小和尚。大地轰鸣,空气震荡,积雪升腾如雾,所有人都看不穿里面虚实。 文天仇抽身退回阵前满脸得意:“伤还没好利索就出来送死,这些大雷音寺的和尚还真是愚不可及。”从刚才传来的触感来看,他已经击穿了对方心脉。 宋黎却皱眉道:“小心点,这小秃驴的本事咱们都亲眼见识过,千万不能大意。” 芮丽也点头附和:“宋大哥说的不错,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这和尚怎么可能解开‘一朝夕’的剧毒,并在短短几天里恢复如此战力。” 文天仇见旁边二人如此表态,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心中丝毫不以为意。 一阵寒风吹过,三藏果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而金身罗汉身旁又多了一尊英灵,肥头大耳歪戴僧帽,手持一柄漆黑如墨的九齿钉耙。唯有胸前有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两尊英灵分立小和尚左右,不光挡下了方才的所有攻击,地上还躺着七具黑衣人的尸体。 “切,没打中!”文天仇冷哼一声,不满的握了握拳头。 芮丽眼角跳了跳:“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小秃驴比上次厉害了?” 宋黎沉声赞同:“不错,英灵的战力与宿主的修为境界息息相关,这小秃驴怎么短短几天就变得这么厉害!” 他们不知道的是,上次面对他们之时,三藏比武所受的内伤确实没好利索,一身功夫也就发挥了七八成。而这几天经过少年的治疗,此时的他已经恢复如初。 此时三藏的眼中没有丝毫慈悲:“阿弥陀佛,诸位施主罪孽深重,还是让小僧超度了你们吧。”说完身旁两尊英灵挥舞着兵器向周边的黑衣人杀去,而他自己则站在原地一步不动,浑身沐浴在金色佛光中。 英灵不死不灭,战力之强又远超对方这些黑衣人,半炷香的功夫就有三十多人横死当场。当然也有不少人想要偷袭三藏本体,可先天气场下本就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到了近前,面对铜墙铁壁一般的金色佛光只能束手无策,随后被杀回来的英灵一击结果。 这些看的宋黎等人脸色阴沉。 眼看手下只剩百人,而英灵没有丝毫衰弱之态,和尚的佛光也没有丝毫减弱,文天仇忍不住大喝一声:“都退下,让我来!” 言罢身形如猿猴般快速靠近,黑衣人如蒙大赦纷纷后退。他身材矮小肌肉发达,两尊英灵上前阻拦被其尽数躲开,二三十招居然不能碰其半片衣角,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来到了小和尚近前。 两人都是先天高手,气场相撞下空气都变得灼热躁动,隐隐有扭曲之感。 摘心手! 文天仇速度之快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三藏甚至连对方在哪都没看到,只觉胸前一凉金光炸碎。于是连忙后退至两尊英灵附近,低头打量,发现胸前的护体佛光已经黯淡了不少。 “哼,不过如此!”文天仇不屑冷笑,冲身再次杀来。虽是如此,可心中却也吃了一惊。这记摘心手看似简单却是圣童堂的秘技,专破真气摘人心肝如探囊取物,稍有大意就会一击毙命,没想到对方的佛光居然如此坚固。 战事胶着。 文天仇十分悍勇,只身与一人两英灵打成一团。虽然凭借鬼魅般的身法躲开了英灵大部分的攻击,可三藏的‘秦王绕柱’让他的攻击始终不能建功。这气得他牙根痒痒,嘴里不住咒骂和尚无耻。 而通过交手也能看得出来,文天仇先天觉醒的是‘六魄汇精’,可借助天地之力修复自身伤势。英灵为数不多的攻击落在他身上,没过多久就会恢复如初。 不死不灭的英灵,与觉醒汇精魄的先天高手,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激战的双方越来越向村外延伸,此时距离宋黎等人足有百丈远,而这近乎是先天气场的极限距离。 久攻不下的文天仇终于消耗掉了所有耐心,朝这边大叫:“这小秃驴比上次还难缠,别看戏了,过来搭把手速战速决。” 芮丽二人对视一眼,抬脚就向这边飞驰。 他们三人,或者说加上魏瞳共计四人,之所以能在高手如云的魔教混的风生水起,皆是因为他们四人的先天气场可同时互补结成大阵,就算对上七魄全部觉醒的‘仙人境’高手都有一战之力。 上次也是,他们刚联手就击败了不可一世的三藏。虽然对方用秘法逃脱,可他们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一回事,所以才会任由文天仇胡闹。因为只要他们同时出手,必然是小和尚上西天见佛祖的时候。 可,凡事就怕意外。 剑出鸿蒙! 高空中蓦然一亮,然后就是汹涌如瀑布一般的剑气,以银河泻地之势奔涌而下。那剑气之精纯之凛冽,让远处爬上房屋观战的村民都感到皮肤刺痛,更别说首当其冲的宋黎等黑衣人了。 实在是太突然了,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这来自苍穹的一剑下来,大地坍塌砖石横飞,残存的百名黑衣人被斩杀过半,而为了躲避剑锋,芮丽与宋黎也被分割开来。 等四散的尘埃落定,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沟壑,张子龙与李寻仙各站一边拦在芮丽二人面前。 宋黎看着站在三丈外的李寻仙先是震惊,随后怒斥:“原来是你!这么做是不要你师父的性命了么?” 剑客原本晦暗的眸子顿时射出骇人的寒芒:“是你?!”他永远也忘不掉他大婚的那一夜,那个蒙面人的声音就是面前的黑袍汉子。 宋黎冷笑:“当然是我,别忘了你师父的命现在在我手上,识时务的话……” 不等他说完,远处的张子龙直接开口:“李兄,速战速决,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 宋黎闻言面露不屑:“就凭……” 可李寻仙二话不说,三尺光剑冲天而起,蛮横的斩向宋黎。后者见状丝毫不敢大意,连忙从黑袍中抽出一柄墨绿色短剑迎敌。当初少年还是化形境的时候就十分难缠,现如今突破了先天…… 胜负难料。 芮丽看着面前的疤脸少年有些惊疑不定:“你是……无心?” 当初‘万家赌坊’一别后他们就离开了长安返回山门。虽然最后听说是无心赢得了武举,魏瞳还被捉拿下狱,可对于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魏瞳已经叛变了?不,不会,她那种人死也不会背叛教主。那这究竟是为什么? 要知道‘无心’可是大理寺少卿,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面前仿佛有着重重迷雾,这让她心中升起不安。 见她居然临战分神,张子龙轻啸一声转身就走,远处交战的三藏会意,近乎同时向这边冲来。 百余丈的距离对二人来说近在咫尺,文天仇刚想追击,面前的对手已经换成了短发飞扬的少年。 少年目光冰冷如看一具尸体:“听说你们圣童堂喜欢用孩童练功?那就去死吧!!” 八极拳! 身形舒展“噼啪~”作响,骨骼炸响如爆竹,攻势如燎原之火般迅捷猛烈。文天仇顿时被打蒙了,只觉得对方如一柄人形兵器,全身上下皆为利刃,所及之处都响起阵阵音爆。 而另一边,三藏已经带着两尊英灵围住了芮丽。后者知道和尚厉害,直接全力施为用出独门气场。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若隐若现的粉色迷雾,它们聚散合离化为一具具活色生香的胴体,****不绝于耳,是个正常男人都要心猿意马。 可是……三藏可是大雷音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虽是行者可向佛之心却坚如铁石,一点也不比那些得道高僧差。 对他使用魅惑之术,无异于弹琴与聋子听,跳舞给瞎子看。 “女施主,小僧这就来超度了你。”果然,三藏丝毫不为所动,眼帘低垂放出了自己的先天气场,一时间周身佛光暴涨熠熠生辉。两尊英灵更是痛下杀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呃,也可能是芮丽长相过于丑陋,穿的又过于标新立异,以至于是个正常男人都很难对她产生非分之想。 李寻仙激战宋黎。 张子龙对阵文天仇。 三藏放出英灵围攻芮丽。 一时间小山村外绚烂如画,大大小小的轰鸣声更是不绝于耳。旁边那些黑衣人想要上前帮忙,可无论是哪个战团,刚靠近二十丈外就气血激荡受了内伤,连忙抽身而退再也不敢上前。 文天仇虽然身法如同鬼魅,可汇精魄对于战力的提升并不高。可能是因为境界原因他的先天气场也是最弱的,以至于少年根本就没有使出压箱底的‘背水一战’,全凭一身体魄硬抗。 就这样一百招后,文天仇依然跟开始一样,被追的上蹿下跳如同一只猴子。对方拳法过于霸道,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刺猬,就算是他也找不到下嘴的机会。 他心中自有无名火起,对方是个连内功都没修习过的外家武夫,自己堂堂一个先天高手居然被逼到如此境地,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念从心起,文天仇仗着身体强横不惧寻常伤势,身形一转反守为攻,显然是以伤换伤的架势。 张子龙正愁对方如同泥鳅一般不好上手,没想到这小个子居然如此配合,面对如此盛情款待他哪还有客气的道理? 近身交手不过十余回合,文天仇就顿感到吃不消,抽身就想拉开距离。 张子龙乱发后的双眼中射出一丝嘲讽:“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震九州! 全身力道层层递进于右脚,少年狠狠踩下。“轰隆隆隆~”大地深处传来哀鸣,蛛网般的裂缝遍布五十丈方圆,地面上的积雪冲天而起。 摧枯拉朽的反震之力如同牢笼,文天仇只觉得被无数攻城锤从四面八方击中,身体不受控制的被禁锢在原地,嘴角也流出了猩红的鲜血,他双目中充满惊恐:“这到底是……” 曾经血的教训告诉少年,面对先天高手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的可乘之机。 不然,就是无法承受之痛。 “呛啷~” 冲天的剑意一闪即逝,明明没有任何真气却在空中凝结出一道久久不散的璀璨剑光。张子龙身形再出现时,已经站在文天仇身后做收剑状:“下去问你的‘九天圣母’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远处那百余名黑衣人。他,杀心已起。 凝固的时间再次流动。 “噗~噗~噗~噗~” 僵立在原地的文天仇直到此时,丹田、胸前、咽喉、眉心四处要害才飚射出一道道鲜血,原本就矮小的身躯轰然倒地。至死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一幕看的那些黑衣人胆战心惊,圣童堂堂主,先天高手文天仇,就……这么死了? 当他们看到黑袍少年向他们走来时,更是汗毛倒立不断后退。 可……在宋黎、芮丽二人依然存活的情况下,他们不敢跑,要不然就要面临比死还要可怕的惩罚。 一名头目模样的黑衣人凄厉大喝:“一起上,杀!!!” 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被恐惧压迫到极限的黑衣人,纷纷大声呼喝,悍不畏死的向少年杀来。 张子龙见状嘴角上挑出一丝冷笑,双拳在胸前对撞,磅礴的气机吹得积雪四散而飞。没有选择躲避,少年迈步前冲选择正面强攻。 眼看双方下一刻就要撞在一起。 “阿弥陀佛,无心施主还请少造杀孽。”三藏浑身佛光出现在中间,周身天地气场没有丝毫暴虐压力,反倒是温暖如风令人心神安宁。 黑衣人恢复神志,脚步逐渐停下。 张子龙回头看了眼倒地不醒的芮丽,皱眉问:“三藏法师莫不是疯了不成?这些可都是魔教!” 少年和尚眼神坚定道:“首恶既然已经伏诛,剩下的人自然罪不至死。” 有了他的庇护,黑衣人顿时作鸟兽散。张子龙皱眉不语。 清亮的剑光在旁边大放光明,之后李寻仙拖着宋黎的腿来到近前:“事不宜迟,子龙兄弟赶快帮我问出师父的下落。” 与三藏对峙的张子龙这才叹了口气:“法师,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第六章 茶馆 三天后,临近御守府某山腰处的茶馆。 掌柜的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娇艳女子,身穿彩色连衣裙外罩一件貂裘,此时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好无聊啊,怎么又到我们魔音坊值守了。” 说完看着正在擦桌扫地,上下忙碌的一名小二没好气道:“喂,我说根生,你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病?这大雪封山又荒山野地的,怎么可能会有客人?你就消停一会儿,别在我面前一直转悠了。” 名叫根生的小二咧嘴一笑,用汗巾擦了下额头微微渗出的汗珠:“雯雯姐,没事,我不累。” 女子呆立当场,过了片刻才颓然坐下以手抚额:“乖乖,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你这二货招进魔音坊的,我真想问候他家先祖。” 根生仿佛没听到,依然忙忙碌碌,准备迎接根本不可能到来的客人。 “吱呀~”大门被推开,寒风涌入,雯雯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貂裘。 根生却大喜,连忙迎上前去:“这位先生您快请进,是要喝茶么?我们这里有最正宗的‘明前小叶’。如果是饿了,我们这里有天下最好吃的五香酱肉。” 来人是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儒士,方脸阔鼻满身正气。一顶白玉冠束住整整齐齐的黑色长发,腰间一侧挂着块宝光氤氲的龙形玉佩,另外一侧悬着柄三尺青锋。 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令人心声钦佩。 随着根生来到靠近壁炉的一桌坐下,中年儒生温声道:“沏一壶‘明前小叶’。”说完就闭嘴不言。 根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好嘞,客官稍等。”说完就快步离去。没过一会就端着茶具再次过来,摆上之后小心翼翼的离开。 柜台处,雯雯狐疑的看着自斟自饮独自品茶的中年儒生,秀眉微微簇起:“这个人是从山上来的还是山下来的?” 旁边的根生摇了摇头:“刚才只顾着干活了,没看到。” “啪~” 雯雯一巴掌拍在少年头上,压低声音娇斥:“你是猪么?真以为咱们在这里是开茶馆赚钱的?” 根生挠了挠头也不敢回嘴,只是小声嘟囔着:“不然嘞?你们也没告诉我要干什么啊!” 雯雯闻言哭笑不得,只能小声解释:“上面就是圣教山门,咱们在这里的任务就是要防止外人误闯。遇见高手要硬闯的话,咱们要提前发出信号好让山上有所准备。” 说完又偷瞄了中年儒生的背影一眼:“这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上去探探他的跟脚。” “我?”根生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别开玩笑了雯雯姐,就我这样的可不敢上去。如果他真的要对咱们魔音坊出手,一巴掌就能拍死我。” 女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双手掐腰:“看你平时呆头呆脑憨憨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怕死?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不去谁去?快去!” 根生很想拒绝可又不敢,只能低头耷脑的向那边走去。 “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这深山老林的居然有人开店!”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少年惊喜的声音。 “子……无心兄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小心为妙。” “说不定这是江湖某个高手隐居后闲着无聊开的呢!不为赚取那裹腹的钱财,只图自己开心乐呵。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咱们进去看看。” “阿弥陀佛。” 根生听到外面的话仿佛找到了救星,撒腿如飞来到门口迎接:“客官快请进,我们这里有上好的茶水跟酱肉,保准驱散寒意。呃!” 话未说完,迎头就看到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连忙话锋一转:“当然,咱们这还有上好的素斋,保管这位师父……” 张子龙随意扫了一眼店内情况,大跨步进屋,径直来到壁炉旁的另一桌坐下,搓了搓手对柜台处的雯雯道:“老板娘,上两坛好酒,切十斤酱肉,再随便弄点斋饭就行。” 三藏落座后眼角跳动:“麻烦这位小施主上一壶好茶,最贵的那种。” 张子龙咧嘴一笑:“哟,还生气呢?可是金银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区区一壶茶可喝不穷我。” 当天战后,他不顾三藏劝说,执意把一切都交代完了的芮丽、宋黎二人一拳打死。自此,二人就有些不对付。 李寻仙在旁边正襟危坐:“无心兄弟箴言,行走在外还是要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这里要真是一家黑店,就凭你刚才的话就能让他们磨刀霍霍了。” 张子龙闻言眯起眼,侧头扫了柜台一眼:“老板娘,你们这是黑店么?” 雯雯被他盯着,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脚跟遍布全身,勉强一笑:“客官说的哪里话,我们可是正经买卖,哪里会是什么黑店?” 回来的根生面色欣喜,不合时宜的悄声道:“雯雯姐,这次我看清楚了,这三个是山下来的。” 蠢货! 女子心头大惊,额头也渗出冷汗,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抬头时发现少年的目光已经离开了这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快把东西给客人端过去。” 根生应了一声开始忙活。 烈酒入腹,身体暖烘烘的。李寻仙放下筷子,斜眼看了邻桌的中年儒生一眼:“这位前辈不知尊姓大名?” 对于这个孤零零却气度非凡的客人,三人自然早已侧目。 儒生斟茶的手没有丝毫停顿,闻言随口回道:“在下姓五名天东,你们可以称呼在下为‘五大哥’。” 五天东!!! 李寻仙肃然起敬,连忙起身抱拳行礼:“原来是天榜第一的‘桃花剑神’五前辈,失敬失敬。” 五天东,大唐酒泉郡人士。十九岁初出江湖就败敌无数,名扬江湖二十载剑法通神,独霸天榜魁首一十一年无人可撼,是大唐最顶尖的剑客。更有江湖传言他的剑法早就已经超脱凡尘进入化境,称为‘剑仙’也不为过。 中年儒生挥了挥手:“都是些江湖虚名,不提也罢。”说完第一次转头打量着三人,“三位少侠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如果在下没看错的话,你们就是大雷音寺的三藏法师,天山剑宗的诗剑双绝李寻仙,还有新晋大唐武状元无心吧!” 李寻仙面露欣喜之色:“区区薄名在前辈面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看得出来,原本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的白衣剑客,对此人十分敬佩。 “这位……五前辈,据我所知这里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您来这里是为了……?”张子龙在旁边心生狐疑,据宋黎二人交代,这里可是魔教大本营的所在。 而这个名满江湖的大剑仙,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合理么? 原本还算有些生气的茶馆顿时陷入死寂,雯雯与根生也发现了这边有些不对劲,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躲进柜台,探头探脑的观望。 中年儒生面不改色,不疾不徐的回道:“素闻新科武状元是大理寺少卿出身,你这么问算是审讯么?” 李寻仙在旁边皱眉,有些埋怨的看着少年正准备开口。 张子龙根本没搭理他,直接追问:“五前辈别误会,晚辈只是好奇罢了。”说完眯起眼盯着中年儒生,“那您到底来这做什么?” 空气中的火药味更加浓郁。 眼看陷入僵局,一旁的三藏双掌合十解释道:“阿弥陀佛,五施主别误会,据我们探查此地乃是魔教余孽藏身之地,所以才有所疑问。” 魔教!!! 柜台里的雯雯与根生吓得手脚冰凉,前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快……快去发信号,这些人来者不善。” 根生蹑手蹑脚的出了柜台,小心翼翼的向后院摸去。 “笃!” 一抹长条包裹钉入面前横梁,根生吓得惊呼一声跌坐在地。 张子龙收回手,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喽啰老实点。”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根生手脚并用的爬回柜台,与雯雯一起噤若寒蝉。 “魔教的人?有点意思。我来这里是跟朋友约好了,并不知道详情。”五天东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一幕:“小兄弟不愧是官人,这威风可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办?杀了他们?” 三藏连忙开口:“阿弥陀佛,善恶在心而不在其身份。这二位施主虽是魔教弟子可并没有因果缠身,我们自然不会痛下杀手。” “说得好!”中年儒生目露赞赏击节赞叹,“不愧是大雷音寺高僧门下,小小年纪就有此等胸襟。” 张子龙耸了耸肩,白了和尚一眼:“好的很,那大法师就用佛法去感化此二人吧。”说完坐回身,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 三藏想起少年审问宋黎二人的残酷手段,板着脸说教:“佛说众生平等,试问人生在世可有何人能不犯错误?对待误入歧途的生灵,我等佛子自然要度其心中恶因,方得结出善果。” 中年儒生听得不住点头,最后欣然相邀:“法师能有如此菩萨心肠,真乃是大唐之幸事,苍生之幸事。实不相瞒,在下对一直对佛法十分敬佩,不妨小师傅过来点拨一二。” 被天榜第一且成名已久的前辈如此称赞,三藏脸上有些惭愧。说了声“不敢当”后,径直来到中年儒生对面坐下,二人把茶言欢。 李寻仙迟疑一二,也厚着脸皮过去坐下,这一桌只剩下了少年一人。 拎着酒壶站起身,大大咧咧的拔出入木三分的九龙剑,随意的扛在肩上。张子龙来到雯雯二人身前轻轻一跃,就靠坐在柜台一侧,居高临下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二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雯雯。”女子连忙自我介绍,说完看见旁边呆头呆脑不知如何作答的根生,气得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壳上,“他叫根生。” “我们是刚入圣……不,我们是被魔教那些大恶人抓来,强行逼着入帮的弟子。天地良心绝对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这位大侠还请您剑下留情,放我们二人一条生路,雯雯定当终生念您的大恩大德……” 女子外表清纯,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善言之人。可没想到少年只问了他们二人的名字,她居然“叽叽喳喳”的开始说了个没完…… 边说边大着胆子抬头看去,却发现少年用一副“编,你继续编”的样子看着她,随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识趣的闭上了嘴。 张子龙这才喝了口酒继续问:“说说吧,你们是上面哪个帮派的?” 雯雯面色尴尬,可旁边看着敦厚的少年却突然开口:“我们是魔音坊的弟子,你又是什么人?” 女子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把将根生拽回来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这位大侠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不太好。” 张子龙点头咧嘴一笑:“原来是魔音坊的人,看来还真是缘分不浅。”说完俯下身盯着女子眼睛,“我们是来救人的,把今天山上的‘布防图’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从宋黎口中得知,这里的防务都是由教主亲自布置。除了他们身上的信物外,暗哨、口令每日一换,就连他们这些帮主也无法提前得知,只有山间这处茶馆才会在轮换中告知。 雯雯的身体一僵,目光也有些游离:“大侠您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们的帮主魏瞳现在可是在六扇门押着呢,就没必要嘴硬了。”张子龙说完举手在喉间一抹,嘴角上挑露出个嗜血的笑容,“宋黎,芮丽,文天仇前两天也被我打死了,魔教这颗大树撑不了几天了,你们还是识趣些好。” 女子二人彻底傻了:“这怎么可能!” 张子龙探手从怀中掏出三个物件丢在柜台上:“我骗你们做什么?来认认这些东西是不是很眼熟。”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一串珠光宝气的华美项链,还有一个孩童模样的金色挂坠。 看着这些,年轻女子顿时瘫坐在地,她自然认识这些掌门信物。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雯雯看了一眼怀中的憨厚少年,咬了咬牙开口。 第七章 闯山 “跟着我。” “咱们已经不是知道口令了么,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 “你也就剑法还算高明点,忘了宋黎带的那些手下了么?他们万一比我们早一步回山,前面迎接我们的很可能就是天罗地网。” “阿弥托佛。既然如此,方才在酒馆又为何逼问那二人?” “你们与那来路不清的剑神聊的如此热络,我闲着也是闲着,当然要给自己找点事做。见微知着,最起码也能探听一下山上的虚实。” “…………” 白雪皑皑,山势陡峭,三人并没有选择更为好走的登山道,而是穿行在更加崎岖的山林中。天寒地冻万物寂寥,只有‘嘎吱,嘎吱’的积雪声若隐若现。 对方的明岗暗哨少年都已记在心中,一路上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最近时,他们距离敌人只有三丈远,可愣是有惊无险的避让开来。 穿过了山腰东侧的‘血月帮’驻地,三人继续向上,最终在一面两丈高的红墙根停下。 李寻仙有些迫不及待的发问:“就是这里?” 张子龙警惕的四下打量片刻,嘴里回道:“不会错,这就是魔教所谓的‘圣殿’,你师父应该就被困在其中。”说完拍了拍斗篷上的飘雪,“好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李寻仙十分诧异:“你不跟我们一起?” 张子龙耸了耸肩:“别忘了我之所以帮你,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落魄剑客模样的李寻仙眼中隐隐有水汽升腾:“兄弟,谢谢你!” 如果没有少年,他就算能从心灰意冷的绝望中走出来,也没办法找到魔教的老巢,更别说救出自己的师父了。 张子龙脚尖用力,身形冲天而起越过红墙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先别急着谢,你们可要抓紧时间了。” 李寻仙听的不明所以,旁边三藏也是皱眉:“李师兄,这里这么大咱们应该从哪找起?” 二人面面相觑。 “嗖……轰隆!”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李寻仙脸色大变:“张子龙,我去你大爷。” 说完拉上三藏跃入墙内,远处不断传来吵杂的呼喝声,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各取所需,天下可没有只占便宜的美事。”张子龙俯身藏于一处高塔上,嘴角露出笑意。他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反应,一眼就找到了一座不同寻常的建筑。 青砖红瓷,高顶无窗,目之所及只有扇丈许高的黑色大门可供人出入。事发突然之下,虽然有不少魔教弟子立刻前往爆炸方向,可还能看到有些中高层出入这所建筑,似乎是在请示命令。 想到这少年眯起眼,身形如灵猴般攀爬而下,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 山腰处的茶楼内,雯雯与根生被捆得结结实实,就这么被扔在了柜台里。五天东侧眼看了看屋外的天色,起身目不斜视的向屋外走去。 雯雯满眼祈求之色,冲着中年儒生发出“呜呜~~”声。 “啪!”五天东头都没回,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然后身形就没入了店外的风雪中。 顺山而下,他步伐看似不快,可速度却尤为惊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出了冰封的山脉。 官道上,早就有一支看上去四五百人规模的队伍在恭敬等候。虽然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可每个人都面沉如水体格魁梧,一看就不是简单的角色。 五天东如入无人之境的登上其中一辆马车。 身穿黑色裘袍,手捧火炉的青年笑着打招呼:“五剑神怎么样,此行可还算顺利?” 蒙国三王子,阿史那宏才。在他身后敖英杰抱刀而立,身旁坐着的是发如烈焰的叶红芸。 五天东闻言温和一笑:“他们惹上麻烦了,不过对王爷的计划来说无足轻重。” 阿史那宏才十分好奇:“无足轻重?据我所知魔教的力量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如若没有了他们,宁王的谋划真的没问题?” “三王子放心。”中年儒生面不改色,“你们远道而来并不了解大唐势力,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王爷的力量绝对超脱殿下的想象,这里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阿史那宏才闻言大笑:“好,五剑神这么说本王心里就有数了,期待咱们的合作。” 五天东点头:“那是自然。事不宜迟咱们速速出发,想必长安城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好,启程!” …… 地牢中寒气森森,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胜三分。一座坚冰雕刻的牢笼升腾着冷气,通体呈淡蓝色,四周跳跃的火把在它面前没有丝毫温度。 冰牢中禁锢着一个女子,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此时她正平躺在地,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喂,你听见了么?” “废话,我又不是聋子。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我们圣教闹事?” “天晓得,你说不会是为了里面这个女人吧?” “那可说不准。不过不用担心,等门内长老出手,片刻间就能将他们制伏。” “……” “喂,我说,这声音怎么越来越近了?” 当门外的对话传入地牢内,女子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 李寻仙长发狂舞,满脸桀骜。手中光剑散发出无边剑意,整个人如同杀神下凡:“给我滚开!” 一挥手,剑气长河汹涌而出,奔腾如怒涛,眨眼间淹没了面前二十多名魔教弟子。 剑光散尽,神魂俱灭,尸身连灰烬都没留下一丝。 三藏就跟在他身后,见状忍不住双手合十:“阿弥托佛,李师兄还请手下留情,少造杀孽。”刚说完,就有数道攻击自身后传来。护卫在旁的罗汉怒吼一声,月牙铲上金光暴起,两具无头尸体颓然倒地。 李寻仙头也不回,继续大踏步前进:“法师,现在可不是讲慈悲的时候。” 从上方俯瞰,二人周围密密麻麻围拢了近百名魔教弟子,真气流光肆意纵横如同一座囚牢,死死禁锢住了他们行动。 恶战一触即发,而更可怕的是这里可是敌人的大本营,拖得时间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李寻仙手中光剑一震,怒吼一声冲向人群,三藏只能紧随其后护住对方身后。 …… 神秘的大殿外,张子龙侧身站在屋檐的阴影下,嘴唇蠕动喃喃自语:“三个,九个,十一个,应该是走完了。”说完闪身而出。 “吱呀~”丈许高的青铜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张子龙侧身进入。这是一座光线昏暗的大殿,两排摇曳的火把只能照亮两旁宏伟壁画的其中一片很小的地方。殿内温度居然比外面还要阴冷,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古怪的气味。 合上大门,张子龙迈步向前,轻微的脚步声在这里显得十分刺耳。据芮丽供述,这里应该就是他们供奉‘九天圣母’的地方,而她口中的那位神秘的‘教主’只要在山门内,就会待在这里。 两旁的火把映照下的,是一幅幅诡异的壁画。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肆意横行在中州大地上,无数百姓被其生吞活剥随意欺凌,一副地狱的模样。而其中带领人类抗争的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白衣女子。 令人记忆深刻的是,白衣女子额头正中,绘有一朵形似火焰的鲜红图腾,显得生机勃勃。 张子龙面露不屑:“还真是天下神灵是一家,争着抢着说是自己曾拯救了苍生,简直是……臭不要脸。” 少年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飘荡回响。 “哪里来的愚昧之人,居然敢对‘圣母’大放厥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张子龙心中一惊,右手不自觉的摸向剑柄:“看来我运气不错,你就是魔教教主陈天悟?今天来找你是准备跟你谈笔买卖。” 听声音对方就在不远处,他虽然没有真气无法感知,可身经百战的少年有着近乎野兽的直觉。在这个距离居然没有发现,看来敌人绝对是个高手。 至于到底有多高,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关于陈天悟的传闻中都没有造假,这家伙最少也是开了其他灵魄的淬神境。 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少年摸了摸怀中的那份名册,心中打定主意。 “狂妄。”老者的声音提高了三分,接着少年面前蓦然一亮,突然的变化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嗖嗖嗖~”轻微到几不可闻的破空声传来。 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 张子龙汗毛倒立抽身急退,堪堪躲开了大部分攻击,可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显然还是着了道,对方暗器速度之快简直闻所未闻。 视线恢复,张子龙凝神望去。无数闪闪发光的晶石镶嵌在屋顶上,照的大殿内如同白昼,一尊十丈高的神像沐浴其中。在它前面站着一个黑袍人,全身笼罩其中只露出二尺长的花白胡须。 他手中举着一根拐杖,顶端处由天地之力汇聚成一颗流光溢彩的圆球,看上去居然透出一股子圣洁。 张子龙心思电转再次出声:“火气这么大。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冒犯之罪晚辈在这里赔礼了。”说完从怀中掏出名册扬了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么?” “不管你是谁,胆敢冒犯‘圣母大人’只能以死谢罪,看招!”老者伸手举起拐杖一指,光球中射出数十道光箭,快如疾光电影破空声却是极小。 “叮叮叮叮~~” 它快,张子龙身形也不慢,一连串的攻击全部落在空地上:“杀了我,你们的主子宁王意图谋反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你真敢动手?” 老者根本没有搭话,拐杖顶部的光球越发明亮,数以百计的攻击倾泻而下。 少年见状心中一沉,对方此举实在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 “噗,噗!” 地牢外,浑身是血的李寻仙把面前的看守一剑了结,紧接着剑光一闪,坚固的牢门被一分为四轰然倒塌。 迈步走入地牢,白衣剑客的眼眶瞬间通红一片:“师……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冰牢中的女子闻言睫毛轻颤,可依然丝毫动弹不得。李寻仙连忙走到近前,随着大手一挥,化为光剑的‘飞仙’上下飞舞,无数晶莹的冰屑腾空而起。此时的地牢中就像下起了雪一般。 李寻仙怕伤了女子,所以光剑也是小心翼翼的从外部开始破坏,不敢大刀阔斧的直接劈开冰牢。 “李师兄你快点,小僧撑不了多久。”三藏的声音从地牢外传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激烈的金铁碰撞声。 李寻仙闻言眉头紧锁,短暂的盘算后双指并剑立在胸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说完牢房内七彩剑光大放,冰牢首当其冲迅速消融。 …… 长安城,皇宫。 武瞾秀眉皱起:“你是说无心带着九龙宝剑不辞而别?”她的声音十分威严,周围侍候的宫女无不脸色惨白。 站在台下的陆令萱连忙双膝跪地:“皇后赎罪,无心毕竟贵为驸马,公主府也不是微臣能打探的地方,所以……” 武瞾冷哼一声:“荒唐,九龙宝剑代表的是我大唐皇室颜面,你居然能在眼皮子底下把人看丢。事到如今还强词夺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昭仪公主助其出城的?” 陆令萱额头渗出冷汗,咬了咬牙点头道:“皇后圣明,确实如此。下官曾多次询问,公主都说无心就在府中,可事实上人早已出城半月有余……” 武瞾闻言思索片刻,这才挥了挥手:“还真是女大不由娘。你去把月儿给我叫过来,这件事必须弄清楚才行。” 陆令萱如蒙大赦,谢恩后快步离开。 翌日清晨,朱雀一身碎花棉袍外罩雪白貂裘,挎剑执马向长安城外走去。 昨天夜里,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母后破天荒的训斥了她一顿,并勒令她上元节夜宴前必须找回无心,并且带回九龙宝剑,所以她只能亲自去找人了,索幸她知道对方的目的地。 城门口,来往的百姓商旅排成长队,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大部分都是来城中置办年货的,毕竟大家都是忙碌了一年,手里有了闲钱当然要置办些心仪的物件。 朱雀在六扇门的时候没少出城执行公务,守城的门将恰巧与她相识,恭敬的打了声招呼后,令牌都没验就放行了。 女子也没客气,出了城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模糊不清的雪迹。 第八章 脱身 白雪皑皑的山道间散落着数十具尸体,温热的鲜血化雪成冰,结成一簇簇红色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呼哧~呼哧~” 李寻仙剧烈的喘息着,冷眼环顾四周不减反增的魔教弟子。在他背上绑着气若游丝的美丽女子,而此刻他手中的光剑也变的有些黯淡。 身旁的三藏倒是依然佛光环绕,不见有丝毫外伤,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来真气的消耗也是不少。 “区区两人也敢来我圣教山门闹事,还不束手就擒!”一声怒喝,一个身材矮小的‘孩童’走到他们身前,满脸残忍的笑意。 李寻仙挺剑而上,不过十个照面就把此人当场诛杀,甩了甩并无一丝血迹的长剑:“我李寻仙想走,天下无人可以阻挡。” “杀了他们!!!”如此狂妄的言论让包围的魔教弟子怒火中烧,随着一声怒吼,双方再次杀做一团。 李寻仙的剑,同境之中罕逢敌手,先天剑心又可叠加在天地气场之上,杀伐争斗无往不利。三藏则与英灵一起护在剑客后方与侧翼,前者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鏖战半刻钟,包围的魔教弟子又死伤了数十人,为首之人只能下令周旋拖延,等待更多的弟子前来支援。 对方围而不攻,李寻仙顿时也没了主意。想走,对方如秃鹫一般紧追不舍,想战,对方又抽身腾挪避而不战。 一时间双方陷入僵持。 就这么你追我赶,敌人的援兵越聚越多之际,一直伏在白衣剑客背上的女子却睁开了眼,扫了眼眼下的局势道:“寻仙,为何不御剑离去?” 李寻仙心头狂喜,猛地回头:“师父你醒了?” 女子扯动依然青黑的嘴唇露出一丝笑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再说。” 白衣剑客嘴里发苦,旁边三藏出声解释:“这位前辈,我们刚才已经试过了,魔教妖人已经开启了护山阵法,想要离开只能走陆路。” 女子闭目片刻,再睁开后斩钉截铁:“再试一次,阵法就交给我了!”说完自她体内迸发出浑厚的真气,其不断凝结最后在她手中化为一柄乳白色的光剑。 李寻仙见状精神大震,手中一松,光剑迎风变涨化为两丈长的剑光。 御剑术! 白衣剑客拽着三藏踏在其上,剑光调转如破空利箭,笔直的冲着天空飞去,只留下地上大批魔教的弟子面面相觑。 天山之上,七海之滨。 以我之剑,断其本根。 凛冽的寒风吹得小和尚睁不开眼,等劲风稍停时,一睁眼就看到了女子手中的长剑蓦然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如一道闪电般破开了头顶的灰色光幕。 这实力,委实可怖。 李寻仙却丝毫不觉意外,清啸一声,剑光顺着缝隙一冲而过。 三藏站在剑光尾部皱起眉头:“阿弥托佛,李师兄且慢,那位张施主还在下面,咱们应该去接应一下。” 一路上,白衣剑客恨极了少年,所以把他的身份索性全盘托出,至此小和尚也知道了,这个所谓的‘无心’根本就是个假名字。 剑光猛地减慢,李寻仙有些迟疑:“咱们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害的,小和尚你还想要救他?” 三藏点头:“诚然他有利用我们引开敌人的意图,可李师兄你能救回这位前辈还要多谢他带路,而且……”说着想起了山村中的事,眼中充满了鉴定,“他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就算他身上罪孽深重,可那一村子人的命也是靠他才活下来的,所以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到这里。” 那名女子听的不明所以,可是毕竟混迹江湖已久,对形势的判断十分准确:“就算要救人咱们也不能莽撞。”说着指了指二人身上,“现在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不如找地方休整一番,哪怕只有一日时间,胜算也会大上不少。” 可李寻仙与三藏都没有搭话,就这么虎视着对方。 片刻后,李寻仙剑指一引,剑光继续向山脉外冲去,透过云层已经隐隐可见官道的痕迹。 “三藏师弟,师父说的没错,凭咱们的力量别说救人,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白衣剑客的声音低沉沙哑,他绝不允许师父再次落入危险之中。 即便是,被人唾弃背信弃义,也……无所谓。 眼看已经出了山,三藏突然双掌合十,眼神平静道:“阿弥托佛,师父常教诲小僧,佛法的真谛就是寻求真正的善美,如若今日与你们走了,那心中蒙尘可能终身也拭不干净。” “李师兄,后会有期!”说完就纵身一跃,如彗星般砸向地面。 “你……”李寻仙脸色大变,伸手却捞了个空。 …… 山巅殿宇前,上千名弟子双膝跪地,四名奇装异服的汉子在队伍前垂手而立。当那名拄着拐杖的黑袍老者走出来时,四人立马单膝跪地:“见过大祭司。” “人呢?”老者毫无感情的质问传来,四人顿时抖若筛糠。为首一人硬着头皮回道:“回大祭司,那二人武功奇高,劫持了那名女囚,破开护山阵法后……逃……逃了!” 老者的声音显得更为冷漠:“难道你们就没发现,入侵的还有第三个人?” 回话的汉子连忙磕头不止:“这……是弟子们无能,请大祭司饶命。” “哼!”老者冷笑一声,“整天目中无人自诩能匡扶圣教,几个毛头小子就把你们耍的团团转,如此废物还想接受‘圣母’庇护?” 说完举起手中拐杖向前一点,上百道光箭顿时把那名汉子射成了刺猬:“传我令去,四派掌门死伤殆尽,即刻起由我亲自主持山内事宜。” 说着俯瞰着最前面的三人:“立刻召集全部弟子下山,动用所有力量追杀那逃走的四人。”说完沉吟一声,“特别是那个短发的小畜生,只许活捉,本座要让他生不如死。” “是,谨遵大祭司令。” …… “不妙,不妙,那老家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山腰一处背风地,张子龙全身血迹斑斑,就算有‘转生蛊’提供源源不绝的生机,依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从魏瞳的口中,他早就知道魔门四派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们修炼功法互补有无,迈入先天后更是可以气场叠加威力无穷。知根知底下才能对症下药,设计解决芮丽等人。 可……神殿里的老家伙,居然只凭一人之力就可以同时施展四重先天气场。 魔音坊以声音乱人心志; 血月帮的黑色鬼气禁锢身躯; 污神教的粉色瘴气令人幻影丛生; 圣童堂最为棘手,先天气场居然可以幻化为爪随意攻击。 从‘乾元戒’中取出伤药,洒在肩膀、腹部、大腿处的四个血窟窿上,这些就是被那个‘先天之爪’攻击下的后果。 张子龙抬头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色,小声嘟囔一句:“不能再拖了,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必须趁夜离开。”说完却没有动身,而是靠着山壁坐了下来。 “啵!” 朱红色酒葫芦出现在手中,拔下塞子喝了一口,岩浆一般的‘朝霞’入腹,少年脸色终于有了些血色。 天空中乌云密布,翻涌不休如江河湖海。飘落的雪花也变得松软膨胀,像鹅毛一般飘荡而下,没一会就将少年身上染成了霜白。 冬季的寒风本就冷彻,此间山风更是呼啸如刀,吹在脸上有些刺痛。山林中万物寂静无声,只有烈酒入腹那轻微的吞咽声。 已经有些冻僵的鼻尖萦绕着酒香,压下了浑身的血腥之气。 少年全身埋在雪窝中仿若一尊雕塑,突然心有所感,不知道灵儿躺在冰棺中,是不是这种感觉。 鏖战之后的放空感,让他目光有些迷离,一边晃动着酒葫芦一边喃喃自语:“单老师,放心,这次我总算抓到‘他’的尾巴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怎么样了,有没有救出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父’。 远处升腾起纯粹又磅礴的剑气,少年起身手搭凉棚,刚好看到‘飞仙剑’破空而起翱翔天际:“看来不用担心了,咱们后会有期。” 抖落身上的积雪,张子龙把一尺高的朱红色酒葫芦系在腰间,提着九龙剑大踏步向山下走去:“先找个藏身的地方。” …… 夜色降临大地,山中无灯无火更无人烟,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唯有在山腰处,那间不大的茶馆泛着温暖的光芒。 “嘎吱~嘎吱~” 屋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与嘈杂的交谈,屋内的雯雯与根生对视一眼,满脸决然的点了点头。后者连忙跑到门口招呼:“各位师兄师姐,这么晚了怎么还往山下跑?快进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别提了,今天不知从哪蹦出来几个兔崽子,把山上搅得鸡飞狗跳,大祭司已经放话要全员出动追杀他们。根生,你们也别愣着了,收拾收拾咱们一起下山。” 房门被推开,‘呼啦啦’进来十来个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魔音坊的弟子。 雯雯眼中露出一丝慌乱:“这不可能啊,我们二人今天一直在店中看着,没见有外来人上山啊。” 为首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叹了口气:“不怪你们,对方有人居然能御剑飞行,想必是直接从天上来的。” 根生闻言惊呼一声:“真的有人能御剑飞行?” 女子率队坐下,摇头苦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据我所知天山剑宗就有一门绝学‘御剑术’,非天赋异禀不能修习,那人……应该就是诗剑双绝李寻仙。” 雯雯二人对视一眼,根生会意连忙端上热茶点心:“各位师兄师姐请用。” “咦?桂花糕?咱们这里还有这种糕点么?”为首那名女子看着桌上的点心皱眉。 柜台里的雯雯顿时面无血色,反倒是木讷的根生如往常一般挠了挠头:“这个是上回跟雯雯师姐下山买的,一不小心买多了现在还没吃完,刚好拿给各位师兄师姐尝尝。” 女子点了点头打消疑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眼中顿时一亮:“真好吃。”完后招呼旁边同门,“你们也尝尝,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桂花糕。” 雯雯松了口气,抬起紧握到苍白的素手擦了擦额头。根生此时也走了回来,一言不发的微微点头。 吃了茶点,魔音坊的一行弟子又闲聊了一番,等寒意消散的差不多了,为首女子站起身准备带队出发。可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有毒!!!”旁边弟子顿时大骇,可一站起身也就昏死了过去。 雯雯面露悲苦之色的哀嚎:“这下可真完了,他们起来非杀了我们不成。” 根生轻轻握了一下女子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转身冲着后厨方向道:“大侠,我们都按你的吩咐办了,能不能赐下解药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保证以后离开魔教终生不再……” “放心,我说话算话。”张子龙挑帘走出,扫了一眼大堂中昏死的弟子,“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那位大祭司太厉害了,等咱们一起出了山,解药自当双手奉上。” 雯雯听了急的眼圈都红了:“你开什么玩笑,大祭司那是什么人物?没有人能从他手底下逃跑。要是让他知道是我们帮你的,那我们想死都难。” 根生也在旁边解释:“大侠,您可能不知道,这些魔门手段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少年点头沉吟片刻:“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们两粒毒药,保证什么时候想死就什么时候死,绝对没有人能拦住。”说完抬手在桌面放下两粒清香扑鼻的药丸。 雯雯与根生面面相觑。 张子龙再次开口:“这些都是你们师兄弟,给我找几个该死的,我需要准备准备,咱们一起下山。” …… 半个时辰后,魔音坊一行人悠悠转醒。为首的女子晃了晃脑袋,眼中尽是迷茫之色。雯雯小心翼翼的上前:“师……师姐,您没什么事吧?” “无碍。”女子点了点头:“方才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神秘人,被其毒烟毒倒了,是师妹你们救了我们么?那个神秘人呢?” 雯雯与根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震惊。这是什么妖法,居然能篡改他人记忆,简直是比他们的魔功更加邪门。 回过神来雯雯连忙回道:“呃,我们听到了打斗声,赶过去看的时候只看到各位师兄师姐倒在雪地中,并没有看到什么神秘人。” 女子点了点头,满脸凝重的站起身:“都小心了,对方不光武功高强还极擅用毒,再遇见的时候千万小心!” “是,师姐!”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出发!” 一行人离开温暖的茶馆,步入满天风雪中。而在茶馆后院的地底,则多了一具衣衫不整的无名尸身。 第九章 烛火镇 最危险的的地方不一定最安全,可一定是人最容易忽视的所在。 三天后,潜龙山脉外,烛火镇。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声若洪钟:“大师姐,咱们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眼看这都三天了连个毛都没找到,我看八成是已经被其他人给抓住了。” 摩科万,魔音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队伍最前方的女子皱眉思索片刻,方才点头:“也好,咱们圣教百路人马,量对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这几天风餐露宿都受苦了,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身后一众弟子纷纷面露喜色雀跃欢呼。 林晓晓,魔音坊大师姐,按辈分与魏瞳相等。 一行人进入烛火镇,队伍后方的雯雯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刚准备开口就被后者冷眼制止,只能灿灿一笑。 开什么玩笑,前面的林晓晓与摩科万都是化形境高手,五感之灵敏异于常人,这么近的距离无论多小声都会被对方听到,简直是蠢到家了。 张子龙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这几天他可算是发现了,这个雯雯还有根生单纯的可怕,如果不是自己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早就露出马脚了。 根生看到雯雯的窘态,咧开嘴‘嘿嘿’傻笑。女子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不准笑。”可根生皮糙肉厚,反而笑的更欢了。 张子龙连忙低下头避开前面投来的目光,他顶替的这人虽然体型与自己相似,可毕竟容貌上还是有很大偏差。按理说早就应该被发现了,可他却通过伊贺一族的古法秘技,催眠了众人,让其刻意忽略掉他的存在。 可就算如此也只能模糊影响人的心智,做不到蒲冰巫术那般的神通,所以少年尽量避免与他们直面相对。可万万没想到身旁雯雯二人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活宝,明明被发现就是一个死,可他们依然可以嬉戏打闹。 林晓晓在前劝道:“雯雯,别欺负根生了,等会师姐请你吃最好的烤乳猪。” 烤乳猪! 雯雯顿时欣喜若狂,跑到近前一把抱住林晓晓的手臂:“最爱师姐了。” 一行人笑闹着朝镇中前进,走在末位的张子龙心中却有些疑惑。虽然他知道人心无常,可接触了这些时日,他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些有血有肉、性格各异的年轻人,与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相提并论。 也许……魔教中也不都是坏人? 入夜,张子龙在客房中擦拭着九龙剑,四周门窗紧闭,桌上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现在已经安全进了烛火镇,这里设有朝廷衙门还有六扇门分部,魔教那帮人应该不敢公然行凶,看来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笃笃~笃~”敲门声有节奏的传来。 少年收剑回鞘:“进。” 房门打开,雯雯鬼鬼祟祟的进到屋内,还探头在外左右打量了片刻才关上了门:“大侠,不好了,与你一同来的那个小和尚被抓了!” 三藏被抓了? 张子龙面上不动声色:“哦?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他没记错,三藏应该是跟李寻仙师徒一同离开的,为什么会落单被抓? “刚才有个圣童堂的魔教妖人过来,我也是偶然间听到了他跟林师姐的对话。确实只有一个人,只不过好像现在还没抓住,而是已经被困在城外某处了,听他们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出手帮忙。” 张子龙垂首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知道了,你与根生走吧,这点钱财送给你们当做盘缠。” 钱袋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更是瘪瘪的。 雯雯满脸嫌弃的拿起钱袋掂量一下:“我说大侠,这可跟你说好的不一样。这一路上我们这么配合,怎么说也不止这点银子吧。” 没想到她还有脸说,张子龙冷哼一声:“够你们挥霍一辈子了,不想死的就赶快滚。” 雯雯皱眉打开钱袋往里一看,顿时眼中冒出骇人的金光:“得嘞!大侠爽快,祝您平安长寿。”说完把钱袋子塞入怀中,转身向门外走去。 钱袋子里装的并不是寻常金银,而是二十粒价值不菲的‘金珠’。 张子龙看着她市侩的背影再次出声:“怎么着也算相识一场,最后奉劝一句,最好带着根生远离唐国地界,这里最近要有大事发生。” 雯雯脚步顿了顿,点了点头径直离开。 …… “阿弥托佛,小僧不愿造下杀孽,你们虽然是魔教弟子,可也有不少人并未犯下大错,何不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小僧保证让尔等安然离开。”三藏双掌合十语气真诚,一身佛光在黑烟中显得十分圣洁,仿佛真的是从西天佛国下凡的佛子。 在他的四周则围拢了大大小小十五波人,黑暗中难以统计,粗略估计也不下二百人。他们把三藏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偏偏没有贸然发动攻击,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闻言冷笑:“事到如今居然还敢大放厥词!你这小秃驴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管我们圣教的事。等一会我们大祭司来了,保管把你送上西天与佛祖见面。” 三藏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平静的问:“既然小僧今夜注定毙命,还请问一声,与我同来的那人可好?” 中年男子被问的一愣:“跟你一起的?那人不是御剑跑了么?” 三藏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弯月。他是来救人的,可是那日跳下时已经出了魔教山门,而他又对地形不熟。兜兜转转三天,好不容易才从山脉中摸出来,转眼就被敌人给包围了,这还真是…… 不能再拖了,趁对方的高手还没到。 三藏打定主意双掌合十,周身佛光突然暴涨:“阿弥托佛。” 等身高的金身罗汉自佛光中走出,凝若实质满脸虬髯,手里拎着一把月牙铲,看起来悍勇无比。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头陀,双耳呼扇,手持一柄漆黑如墨的九齿钉耙。 两尊英灵幻化出来,三藏双掌合十向外突围。魔教弟子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见状纷纷呼喝阻拦,一时间漆黑的雪地中显现出斑斓异彩的流光,绚烂如城中夜景。 配合着三藏的先天气场,两尊英灵如鱼得水,前行路上近乎没有一合之敌。可小和尚心善并没有处处下杀手,而是使出‘天眼通’断人因果,只杀该杀之人。这样的结果就是那些被击倒的敌人调息过来后,统统选择再次加入战团。 一方是二百余无所顾忌的魔教高手,一方是束手束脚的大雷音寺使者。战团陷入胶着,可四面八方不时都有大大小小新的敌人补充进来,半个时辰后魔教弟子不减反增,而三藏却有些吃不消了,锃亮的脑袋也渗出了汗水。 “嗖!叮~” 身陷重围久不能脱身,体内真气体力又消耗巨大。一点破空声穿过两尊英灵缝隙,打在了护体的佛光上,虽然被其弹开,可仍然让中年汉子眼前一亮。 “大家用暗器,这小秃驴快不行了。” “嗖嗖嗖~~” 一时间各色暗器如暴雨倾盆而下,两尊英灵虽然极力格挡,三藏本人也凭借身法躲避,可暗器实在是太多了。什么钢针、银梭、透骨钉,吹箭、飞镖、如意珠,更有甚者直接扔出手中人头大小的流星锤,简直是防不胜防。 更可怕的是这些暗器都裹挟着各色真气。对方虽然没有什么先天境的高手,可化形境的二流高手也有不少,这些暗器的威力远非寻常可比。 “叮叮咣咣~”一阵金铁声乱响,两尊英灵被射的残破不堪。三藏本人虽然屹立不倒,可身上的佛光却越发稀薄,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显然是受了内伤。 而此时烛火镇魔音坊一行人终于赶到,林晓晓看着三藏的样子顿时大喜:“大家一起上,活该咱们今天捞份天大的功劳。”看交战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末位的张子龙心中衡量一下摇头苦笑,三藏的实力他最清楚,此时连第三尊英灵都没用,这群人冲上去就是送死。 包围中的三藏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虽然对方是魔教之人,可如此以多欺少还不断增援的行为还是让人不耻。 小和尚一挥手,两尊英灵化为佛光返回周身。他环顾四周双掌合十:“阿弥托佛,既然诸位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小僧……”话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此时他可是开了‘天眼通’的。新来的那波人中,大多都是些零星的因果孽债,而最后一人却身背血海,漆黑中就像一轮血色太阳,前者在他的面前就如萤火之光一样。 并且,是如此熟悉。 三藏脑袋一时间还没有转过来弯,傻傻的上前两步:“张施主你……” 张子龙见再也藏不住了,不等和尚说完脚下用力一踏,身形如大鹏展翅一样扶摇直上,然后如一颗彗星般俯冲而下。 震九州! “轰隆隆~~” 当他的脚踏在地面时,地底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大地如蛛网般坍塌,二尺厚的积雪冲天而起,两百多魔教弟子措不及防,东倒西歪跌落在地。 更有甚者因为身处地脉的反震之点上,全身禁锢口喷鲜血,倒地后不断抽搐生死不知。 等一切归于平静,百丈方圆的大地坍塌下沉两人多高,土木石块一片狼藉,而四周哪还有小和尚的身影。 …… 烛火镇一处客栈内。 张子龙仰头灌了口‘朝霞’,摇动着朱红色酒葫芦问:“你的意思是你原本可以跟着李寻仙离开,却要回来就我?” 三藏擦了擦嘴角:“阿弥托佛,虽然张施主罪孽深重可于小僧有恩,必不能见死不救。”他面前的桌上,叠着十个人头大小的海碗。毕竟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所以刚才一口气吃了十碗素面。 少年苦笑:“可现在的问题是我本来已经脱身了,因为救你又再一次暴露了行踪。” 小和尚摇了摇头:“其实方才不用施主出手,小僧亦有办法脱困。” 张子龙懒得理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然后转头走到床边和衣而卧:“行行行,是我自作多情,今天就在这休整一下吧,就算他们知道我们在镇中,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搜索。” 三藏满脸诧异,迟疑了半晌才问:“张施主你还要跟我一起睡?” “什么叫一起睡,只不过是睡一间房罢了。”张子龙脸色发黑,甩手把一旁的两床被子扔在地上,“老规矩,我睡床,你打地铺。” 三藏走到床边打起了地铺,等收拾利索后突然开口问:“别人皆怕我,为何就你不怕坏了心性?” 自打他记事起,被他坏了心性无奈还俗的师兄不下百人。毕竟因果纠缠下用他人视角生活,一夜感悟方如人之一生,再坚固的心境也会产生黄粱一梦的感觉,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更把自己错当成梦中的那人。 少年双手枕在脑后,眼睛都没睁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了解敌人的手段。没什么事赶紧睡,良宵苦短可别浪费了。” 三藏苦笑着钻入被窝,屋外天寒地冻,屋内虽然稍好可毕竟没有生火,厚软的被子是那么让人心神安定。床上的张子龙探手一弹,凝结的指劲一闪即逝,桌上烛光同时熄灭,房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张施主,你到底是谁?” “都叫我张施主了,想必李寻仙已经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为什么还要问?” “小僧只是好奇,在我们大雷音寺确实有记载。千年之前明州大乱,佛门香火危在旦夕,有密宗一脉出海传道自此了无音讯不知生死。你说的那个楼兰海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千年前的世外桃源,如今已经成了世俗之地,别报什么期望。” 又是一片死寂。 “张施主,李师兄之所以没有前来营救是因为……” “我说你有完没完?李寻仙那家伙是个什么货色我可比你清楚。为了他师父什么背信弃义的事都干的出来,如今好不容易脱身,我可不指望他会为了我回来。” “那为何,你还要帮他?” 黑暗中,张子龙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的看着房顶:“也许,只是有些感同身受罢了。” 第十章 逃命 唐国地处明州西北,按理说冬天不应该如此寒冷。可现在已经进入了腊月中旬,一场大过一场的降雪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偶尔的晴天也没有超过三日。 北大关前往御守府的官道上,朱雀搓了搓手,从马背上的褡裢中拿出一块干硬的炊饼,边吃边牵马而行。唐国的官道虽然修的宽阔平整,可连日的大雪却已将其掩埋,除非直线地段,否则骑马很容易偏离官道伤了马蹄。 所以女子一路行来骑骑走走,速度十分堪忧。不过她心中却也并不着急,再往前走五十里就是烛火镇,转道向北一百二十里左右就到了御守府地界,剩下的只要联系六扇门找到那个家伙,一起回长安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找没找到昔日魔教教主陈天悟的行踪。 正想着,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人数大约有五百左右。最前方的一百骑鲜衣怒马腰悬长刀,高举着‘大梁国’的旗号。后面跟着几十辆马车,看其车辙之深所拉的货物绝对不轻。每辆马车旁边都跟着十数个精锐步卒进行护卫,殿后的是三百多骑兵,甲胄鲜明泛着寒光,一看就是出自顶级工匠之手。 朱雀牵马让路,同时心中也升起疑惑。这些外国使节是趁着上元节来唐国朝贡的,可如今都腊月中旬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使团走在路上?一路行来居然遇见了不下三十支。 另外大梁国只是北境小国,人口不过区区数十万,往年使团穿的就跟流民差不多,就指望唐国上邦赏赐度日。什么时候居然如此富裕了? 双方交错而过各自赶路,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 烛火镇中。 “轰隆~轰隆~” 张子龙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看了眼四周哀嚎倒地的六扇门捕快,脸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黑袍老者:“老东西,你摊上大事了。居然敢杀六扇门的人,要不了多久你们这帮魔教余孽就会被朝廷大军剿灭。” 被魔教弟子称为‘大祭司’的老者根本就不答话,只是高举手中权杖声音沙哑的嘶吼一声:“亵渎‘九天圣母’者,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圣教必将其诛之。” 说完拐杖前段的光球明光大放,汹涌的天地之力开始沸腾。 少年身旁的小和尚神色肃穆,双掌合十就要上前:“阿弥托佛,既然如此就让小僧来讨教一二。呃,你干嘛?”话刚说完正准备潇洒出场,张子龙拎着他的领子就开始向城外飞奔。 “不想这么早见佛祖的话就赶快跑!” 三藏满脸诧异,没想到一向给人天不怕地不怕,任何时候都勇往无前的少年居然会说这种话。 “轰隆隆~~” 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三藏扭头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半条街……消失了! 房屋、墙壁、无辜的百姓都被天地之力化为了齑粉。放眼望去偌大的空地只有老者与身后的二十名魔教弟子,而前者笼罩在兜帽中的眼睛,泛起了骇人的猩红。 在他四周的焦土中,露出的残肢断臂与具具枯骨,一副生灵涂炭的末世画面。 小和尚毕竟初出茅庐,顿时吓得惊叫一声:“妈呀!” 张子龙微微侧头瞥了一眼:“不能在城里动手,不然烛火镇就完了。”说完脚下用力,速度再次攀升,二人如出膛炮弹般跳跃前进,速度之快甚至拉出了条条残影。 老者冷哼一声:“既然被本座找到,就别想活着离开,给我追!” “是!”身后弟子应声而动。这些可都是魔教四大派的中坚力量,全力追击下少年不占丝毫优势。 而手持拐杖的黑袍老者更是诡异,身形如沾水的墨滴般消散开来,再次出现已经在了五十丈外,如此反复双方距离快速拉近。 一切超脱自己认知的事,就很容易被规划入鬼神之说。这不三藏已经在少年的手中开始念起了‘驱魔咒’,妄图用佛法来击败身后的‘邪魔’。 “轰!” 张子龙前弓踏步,脚下青砖破碎,身形直冲城头。看他样子没好气道:“念个屁的佛,身后那老不死的可以同时用四种先天气场,应该是觉醒了不止一魄的淬神境高手,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么?” 三藏一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张施主,小僧不过刚迈入先天,靠着功法与天赋侥幸可以召唤三尊英灵,哪有办法对付这种高手……” “轰隆!” 二人落在烛火镇外三十丈外,少年屈腿卸力,然后撒丫子朝南狂奔:“那你能不能下来自己跑?” 三藏面露尴尬,伸手挡住面前激烈的狂风,小声道:“师父曾说小僧完全可以凭借英灵与人交手,最适合正面攻坚,所以轻身之术练得也是腾挪之法,不擅长途奔袭。” 张子龙额头青筋直蹦:“你这坑爹的师父是不是嫌你死的不够快,连逃跑保命的本事都不教,等着给你收尸呢?” 三藏哑然,身后又传来异响,回头一看顿时大叫:“别说了,那老施主追上来了。” 张子龙这次头都不敢回了,只顾埋头加速,同时嘴里大骂:“去他大爷的老施主,那是来取咱俩性命的老匹夫。” 身后老者仗着‘缩地成寸’的诡异身法,双方距离已经不过百丈:“亵渎神灵,罪该万死!”说完四周天地就沸腾起来,恐怖的先天气场已然散开。 “咔嚓~” 正在奔跑的张子龙右脚传来了骨裂声,显然已经被拖入了先天气场,而身后的黑衣老者则驻足观望。当今世上能挣脱他气场的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显然对方并不在其中。 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升起,少年就怒吼一声挣脱了束缚,速度更胜之前地开始狂奔。老者愣了片刻,回过神后发现对方已经逃至了极远之地。 此时身后的二十名魔教高手也跟了上来,路过老者的时候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纵身就向前方的背影追去。而老者则冷笑:“本座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刚说完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这一逃就是三十里,可因为此处是平原地带,白雪茫茫根本无从可藏,所以也根本甩不开身后魔教众人的追击。甚至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此时已经不足三百丈,唯一幸运的是那个诡异的老者此时并没有现身。 如此高强度的奔袭让少年还没好的伤口再次迸裂,棉袍下渗出了片片殷红,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起来。三藏有些担忧:“张施主,你什么时候受的伤?没事吧?” “托你的福,暂时死不了。”张子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么下去迟早要被他们追上,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么?” 小和尚摇了摇头:“唐国中部沃土万里,近乎都是平原地带,除了咱们出来的潜龙山脉外很少有山。” 张子龙心中苦笑,极目远望发现远处山丘上有个方圆不大的树林,索性变向往那里赶去。三藏有些不解:“巴掌大小的林子怎么能够藏身?不如再往前面看看。” 张子龙侧头看了眼身后的追兵:“不能再拖了,那老不死的如果出手咱们根本逃不了这么远。对方明显是在消耗我们的体力,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不如趁着还有还手之力奋起一搏。” …… 御守府灵兰都城,经过宁王安常在轻徭薄赋的大力经营,虽天寒地冻,可街面上的百姓却不少,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 坊间一座酒楼中,李寻仙与女子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四样小菜两壶烧酒。前者手持筷子,透过窗户看着街面愣愣出神。 “在想什么?”女子抬手给他斟了杯酒轻声问。 林兮,天山剑宗二代弟子中的小师妹,剑法造诣冠绝同辈,所修的‘心剑’乃是不传之秘,号称破尽天下万法。 此时的她已经不似当初病容,身穿一袭淡红色长裙,上绣百蝶穿花图。长发披肩眉眼灵动,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灵性。看上去明明年纪不大却令人感觉十分稳重,颇有些成熟女人的风情。 “没什么。”李寻仙回过神来连忙解释,“只是觉得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场梦。我原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跟师父你相见了,真是万幸。” 林兮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我二人既然已经完婚,就别整天师父师父的叫了,让外人听见了有损宗门……”说着说着不由停了下来。 昔日威震大唐的天山剑宗,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寻仙见状连忙举起酒杯:“兮儿……,放心。以后咱们定然可以重振天山剑宗的威名,相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林兮也举起酒杯与之相碰,轻抿一口突然问:“那人,应该就是你口中的张子龙吧,真的不去救他?” 白衣剑客身体一僵,有些灿灿然的喝光杯中之酒,声音有些沉闷道:“你被抓的那段时间我一直被仇人控制,也曾千方百计的打探敌人的跟脚,可越是了解就越是令人心惊,那些势力不是我们能抵抗的。原本按照计划,我们是准备用一份证据逼迫他们放出师父你,可张兄弟临阵变卦,所以才论落到这步田地。这一路逃来魔教的追兵想必师父您也看见了,贸然回去,恐怕不但救不了人还要把自己搭进去。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林兮探身轻抚少年脸颊,声音温柔如水:“都怪为师只教会了你剑术,并没有教会你为人处世的道理,是我错了。” 李寻仙连忙摇头:“千万别这么说,师父您对我恩重如山,弟子生生世世都感念您的恩情。”说完垂首叹息,“都是弟子自己没有本事,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张兄弟对我一片赤诚,事到如今我却连出手相救都不敢。” “咚~” 林兮嫣然一笑,抬手在李寻仙脑门上弹了一下,后者捂着通红的额头有些错愕。 “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载,想干什么就去干。无论是作为师父还是你的妻子,我都会全心全意的支持你。千万别忘了,天山剑宗之所以能在这座江湖扬名立足,仰仗的就是一颗侠义之心。那人既然对我们有恩,那咱们就不能辜负了他。”说着握着白衣剑客的手,“放心,这次就算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再没有任何人能拆散我们。” 李寻仙呆呆的看着女子秀丽的面容,一行清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嘴唇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也不知如何开口。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里面!” 酒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林兮叹了口气松开手:“看来咱们师徒想要救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一群挎剑背刀的人从门外进来,大眼一扫就向二人包围过来,看其装扮果然是魔教之人。 …… 无名树林。 三藏趴在雪中,双眼死死盯着远处搜索的黑衣人:“张施主,你刚才设的那些陷阱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张子龙抱着长剑靠坐在一棵树后,闻言冷冷一笑,从地上捻起根粗如针尖的钢丝:“谁告诉你陷阱是靠他们触发的?”说完猛地一扯。 “轰~轰~轰~轰~轰~” 爆炸声顿时响彻山林,火光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脚下的大地也为之颤抖。三藏双手捂着耳朵大叫:“你用的这是什么东西?” “霹雳雷火弹,楼兰海国的小特产。”张子龙随口应了一声,侧头偷偷打量,发现经此突然一炸,对方居然死伤了不过五、六人。 而活下来的全身都包裹在浑厚的真气防御中,看其程度居然都是化形境,放在天下任何江湖都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索幸张子龙用的遥控手法距离很远,对方还未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 三藏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不管那老家伙打的什么算盘,必须把他的这些爪牙给除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少年眼中闪动着寒光。只要时机合适,他有信心与小和尚合力,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这帮‘高手’。 三藏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双掌合十喃喃着:“阿弥托佛,罪过,罪过。” 张子龙全神贯注的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敌人,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亵渎神灵,毁坏圣身,你,罪该万死。”苍老浑厚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张子龙顿时吓得汗毛倒立。 糟了! 第十一章 狙击 二十年前,大唐乾龙山脉深处。 同样的冰天雪地中,一个浑身浴血的中年人踉跄前行,口中不停的呢喃着:“馨儿,馨儿,馨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四周到处都是尸体,因为天寒地冻导致他们的面上还停留在生前最后一刻。 有的愤怒。 有的狠辣。 有的惊恐。 就像一座座活灵活现的冰雕,不断展示着面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时,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态度。 中年人步履蹒跚地过了山涧,面前出现一座近乎成为废墟的城池,残垣断壁,焦土遍地。他就这么走着,走着,直走到一间还算保存完整的院落。 中年人呆立不动,伸出的手来来回回就是不敢推开门,不知天人交战了多久,这才咬牙推开了院门。 房屋内都很完整并没有遭到破坏,中年人刚松了口气,转眼就看到院中积雪上的凌乱脚步,这让他立刻心生恐惧。 “馨儿,馨儿。”中年人脸色惨白,一边呼唤着名字一边向后院冲去。 房檐下屋门旁,一个小姑娘靠坐着。看上去约十一、二岁的年纪,身形十分单薄,碎花棉袍上血迹斑驳。在她面前不远处还躺了一具尸体,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大汉。 “为什么?为什么?”中年人仿佛丢了魂一般,脚步沉重地迈向屋檐下那个娇小的身躯。 “馨儿。”呼唤声仿佛从天边传来,小姑娘睫毛轻颤,艰难的睁开眼睛,“爹,您总算回来了,咳咳!”刚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猩红的血液夹杂着一些破碎的内脏,在茫茫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扎眼。 中年人仿佛被雷击中,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姑娘身边:“馨儿,爹回来了,别害怕。” 名叫馨儿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如纸,可闻言依然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就知道爹一定能赶回来救我,馨儿不怕。” 中年人蹲下,小心翼翼的拉过馨儿柔弱的手腕,真气吞吐间,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汹涌流出。 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早已油尽灯枯的爱女。 馨儿目光涣散,伸手抚摸中年人的脸颊:“爹,别哭。到了那边娘亲会照顾我的,不用担心馨儿。”从始至终,小姑娘脸上的笑容甜美的仿佛一朵圣洁的莲花。 中年人一把抱住小姑娘,曾经心如铁石的他早已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人依然没有松开早已冰冷的小姑娘。天上日升日落,时间如溪水般流逝,直到一个同样浑身血迹的人出现:“她死了,跟我走,咱们一起报仇。” 中年人蓬头垢面的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看着来人:“教主……” ………… “阿弥托佛。” 一声佛号响彻天地,三藏消瘦的身影挡在张子龙面前。淡淡的金光自他体内升腾而出,绚烂如潮水般的攻击被悉数拦下。 “恩?”黑袍老者有些诧异,“如此高深的佛门功法,小和尚你是哪家的弟子?” 临阵之际,三藏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失措,面容无悲无喜:“阿弥陀佛,小僧是大雷音寺的弟子。” “哈哈哈哈哈~~”黑袍老者仰头大笑,声音沧桑悲凉。 小和尚眉头微蹙:“老施主你为何发笑?” 咚! 老者止住笑声,手中拐杖猛地击地:“你问我为何发笑?当年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武林势力勾结朝廷,大肆屠戮我圣教中人,致使成千上万的老幼无辜惨死。本座永远也忘不了,其中最积极的就是你们大雷音寺。” 说完老者掀开头上的兜帽:“二十多年了,本座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名正言顺的杀光当年那些仇家。今天居然能有这种机会,你说本座该不该开心?” 老者头发稀疏面容枯槁,一道道伤痕如同沟壑遍布脸上,很难相信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的左眼黑洞洞的没有眼球,右眼散发着狂热的欣喜之色。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老者更像一头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三藏本能的后退一步,与张子龙并排而立。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一直盯着老者:“就算是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你这老匹夫到底是谁?” “圣教大祭司,粱踌。”说完猛地抬手,拐杖前的光团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去死吧,你们这些亵渎神灵的畜生!” 数以百计的光箭升腾盘旋,如银河般倾泻而下。 张子龙手握剑柄,侧头瞥了眼身后围拢过来的魔教弟子:“怎么样,你一个人能挡住他多久?” “阿弥陀佛。”三藏双掌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也不知道,只能尽力而为。” 呛啷! 纤细的剑身散发着凌厉的剑意,张子龙双手持剑,转身与和尚交错而过:“等我回来,别死了!” …… 一对十五,张子龙身陷重围。 化形境的高手可以催动体内真气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姿态,或攻击或防守威力无穷。放在淮国那可是一流水准,就算是在唐国也绝对是不可忽视的高手。 血魔手! 方圆五丈的血色大手铺天盖地,近乎笼罩住少年周身一方天地。后者面容冷峻,脚下用力速度暴增,身形带着残影出现在敌人面前。 双方脸对着脸距离不过五寸,张子龙清晰的看到敌人眼底深处的那抹惊诧与惶恐。 九龙剑寒光如皓月,反手一掠而过,少年的身形也消失在面前。那人心底一松,刚想大声示警却发现自己喉咙一凉,寒风倒灌而入。 “噗~” 血箭喷出,魁梧的身躯颓然倒地,周身浑厚的真气防御也化为满天流光,直到死他依然想不明白,凭自己浑厚护体真气,怎么就连对方一剑都挡不下来。 话说回来,那把剑,可真漂亮啊! 眼中的神光开始涣散,在无边的疲惫吞噬之下,眼前一片漆黑,唯有那抹璀璨的剑光依然明亮,仿佛指引亡魂道路的灯塔。 …… “四圣奇境!” 粱踌黑袍激荡不休,沸腾的天地之力下如同魔神降世,那种令张子龙都闻之色变的奇异气场蓦然笼罩。 三藏面前天旋地转,黑、粉二色瘴气丛生,耳边隐隐有乐声响起,心中恶念受其引诱不断壮大。小和尚闭目低头默诵经文,佛光汇聚下皮肤仿佛渡了金一般,大眼一看就像座金身佛陀。 不动金身。 粱踌见状冷笑一声:“好一个金玉其外,本座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说完念由心生,气场之中有灰光流转,化为利爪无声抓下,目标直奔对方心脏命脉。 自小和尚表明身份,粱踌的目标就再也没有放在少年身上,对于远处的争斗更是不闻不问,仿佛手下那些精锐弟子的生死,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哐当!” 灰色利爪被佛光金身挡住,在反震之下化为齑粉消散。可这一招乃是圣童堂秘技,威力之大也让三藏血涌上头,脸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粱踌独目之中泛起森冷寒光:“有本事你就继续接。”言罢大手一挥,四面八方的气场中灰光大放,一条条手臂凌空浮现。 此消彼长,在灰光的强势下,其余三道气场明显的开始衰弱。 “阿弥陀佛。”三藏心有所感的睁开眼:“大威天龙,伏魔八众。” 白龙!!! 灰色利爪快如闪电却无声无息,眼看就要淹没小和尚的身躯。可一点寒芒蓦然出现挡住了最快的那一爪,随后又有六点璀璨紧随其后升腾亮起。 “叮~叮~叮~叮~叮~叮~” 金铁声急如暴雨,一杆雪白长枪上下翻飞,七朵呈北斗之势的枪花飞舞聚散,所有攻击均被打散。 佛光吞吐,银盔银甲身材挺拔的‘白龙’凭空出现,一手握住空中的亮银长枪。 面目俊朗长发飘飘,额头处凸起两只犄角,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 粱踌有些惊异:“居然是英灵,多少年都没遇见过了。” “老施主,你同时调用四种性质完全不同的气场,如此急功近利的功法对修炼者的身体来说负荷极大,还望早日回头是岸。”三藏面色如常。当初只是召唤出来‘白龙’就非常吃力,看来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回头是岸?”粱踌冷笑,“谁能想到如此道貌岸然的大雷音寺,背地里却如此肮脏龌龊?!本座一日不杀光你们这些畜生,宁愿终生不上‘岸’。” 说完举起手中拐杖:“你们佛门六根清净,看来‘四圣奇境’并不能克制。那本座就让你见识见识圣教的绝学。” 魂绞狱!!! 以拐杖顶部漂浮的光团为中心,天上地下浮现一面面银色光网,互相连接下组成一座牢笼,禁锢了整片天地。 被困在中心的三藏眉头紧皱:“白龙,上!” 银甲神将挥舞长枪,枪尖寒芒化为北斗,朝着距离最近的一面光网发动了攻击。 …… 兰都城外,李寻仙手持光剑大步而行,在他旁边跟着一袭淡红色长裙的林兮。在二人身后的街道上,躺着一具具尚且流出温热血液的尸体。 看其穿着,有魔教弟子,有寻常百姓,有士卒衙役,甚至有……六扇门捕快。 林兮有些担忧:“你朋友分析的很对。御守府现在只知宁王不知朝廷,六扇门都能公然和魔教混在一起,看来那位王爷确实谋划已久,早就起了反心。” “细细想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没有一件事是错的。”李寻仙抬头看天长叹一声:“大唐已经近百年没有过征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化险为夷。” 林兮拍了拍他的肩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现在出发争取早点救出你的朋友。” 御剑术。 飞仙剑青光大涨,化为一道丈许长的流光,载着二人冲天而起,破开云团急速南下。 …… “快拦住他!!!” “当啷,噗!”九龙剑轻而易举的斩断对方长剑,剑尖如灵蛇吐信般探出收回,一股血箭自敌人胸口射出。 “他手中的剑太厉害了,千万不要与之硬碰,拉开距离。”一声呼喝自人群中响起,包围的众人迅速散开,磅礴的真气从体内涌出,化形出各色攻击。 烈焰戟!!! 凭空出现一把红色大戟,浑身包裹着烈焰般的火苗,干冷的空气变得躁动灼热,地上积雪更是瞬间融化。大戟凌空盘旋两圈,径直向少年刺去,虽然速度不快可少年却感觉有种气机锁定的感觉。 张子龙熟视无睹理都不理,朝着其中一个正在酝酿杀招的敌人冲去。与此同时反手背剑,刚好架住烈焰大戟的攻击。 “轰隆~”一声火光冲天,以少年为中心升腾起一个三丈高的硕大火球,所有人见状都松了口气。 毕竟鏖战至此他们已经死伤过半,现如今只剩下七人而已。 “嗤~”下一刻剑光一闪,火球炸裂成满天红芒。看似威力惊人的烈焰戟,还是挡不住九龙剑上自带的惊人剑气。 少年的身影一闪而过冲出包围,顺手还结果了一条魔教弟子的性命。 其余敌人顿时脚底冒起寒气,对方明明连真气都没有,可招式之凌厉丝毫不逊于顶尖高手,并且出手就是杀招…… 一炷香后,张子龙胸膛剧烈起伏,抬手一甩长剑,雪白的地面留下了一道血渍。在他面前已经没有敌人,只有生机断绝的尸体。 “咔嚓~轰~~” 不等少年喘口气,远处银光结界突然炸裂,三藏的身躯如同炮弹般砸在地上:“小…小心……这老家伙,太…太厉害…了。” 此时的小和尚全身破破烂烂,胸膛下凹面如白纸,显然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张子龙指尖‘乾元戒’微光一闪,抬手抛给他一瓶丹药:“赶紧治伤,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咱们的祭日。” 黑烟汇聚,粱踌的身影出现在五十步外,布满伤痕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不屑:“就算是吃了神丹妙药,你们今天也别想活着离开。” “四圣奇境!” 百丈方圆内天翻地覆,张子龙心中一沉,近乎同时使出自己唯一的反制手段。 背水一战。 全身毛孔封闭隔绝,暂时脱身于天地之外。少年状态瞬间提升到巅峰状态,同时心中下定决心:必须在一息之内锁定优势,不然…… 张子龙目光坚毅,倒拖九龙剑大步前冲。 “无知小儿,同样的招式你以为本座还会再次上当么?”粱踌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说完化为一股黑烟聚散离合,居然选择主动避让。 张子龙心中‘咯噔’一下,只交手过一次,这老家伙居然看出来‘背水一战’不能持久,这下……完了! 第十二章 绝境 大雷音寺,如来殿。 高大宽阔的殿宇中供奉着十五丈高的如来金身,常人站在它的面前渺小如尘埃一般。青烟袅袅中木鱼的敲打声悠远深邃,三个老和尚盘膝围拢,满脸的凝重,而台下是八百弟子垂手站立。 “两位师弟,我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庙堂与江湖本就干系不大,为何上元节会邀请咱们去长安观礼?”说话的正是一脸慈悲、胡须花白的玄空。 大雷音寺主持,江湖人称‘在世佛陀’,被誉为武林泰斗的绝顶高手。 在他的左手边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和尚,闻言摇了摇头:“师兄箴言。朝廷这次又不是只邀请了咱们一家,而是广发英雄帖于天下各路高手,这能有什么蹊跷?” 玄空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右手边的胖大和尚:“玄通师弟,你怎么看?” 名叫玄通的和尚体型高大肥硕,明明是出家人整日吃斋念佛,可他的身高过丈四肢粗壮,肥头大耳腹部高高鼓起,与神龛上的‘弥勒佛’颇为神似。 听到主持师兄的询问,玄通笑呵呵道:“玄信师兄说的有失偏颇。为什么朝廷广发英雄帖就不能有诈?咱们江湖身处市井草莽,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可他姓李的自从成立了六扇门,对武林同道就开始指手画脚,一言不合就缉拿追捕,早就闹得人心惶惶,依我看这次突然要把我们召集在一起,绝对没什么好事。” 身材瘦小的玄信冷哼一声:“荒谬!各大门派都被邀请,得罪了咱们就等于跟大唐整座江湖为敌,这么做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阿弥陀佛,二位师弟不用争吵。”玄空双掌合十,“事已至此,再去揣度朝廷心思已经为时过晚。当务之急是咱们应该决定如何去应对,去?还是不去?” 玄通与玄信相对苦笑,后者叹了口气:“不论是福是祸咱们都别无选择,只能应邀前往。师弟之所以有方才言论,是想请主持师兄多做安排,万一我们……大雷音寺也不能断了传承香火。” 玄空点头:“此话有理。”说完转头看向胖和尚,“三藏可有消息?” “那个傻徒弟至今了无音讯,听说武举上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恐怕就算以他淡泊名利的心思也不好受。”玄通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颇有些感慨,“毕竟同辈之中他从无敌手,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心气儿啊,高着呢。” 玄空闭目沉思片刻:“阿弥陀佛,无论如何也要把三藏找回来,未来的大雷音寺,还要靠他们这些弟子了。”说着睁开眼环顾两位师弟,“至于咱们,明日就下山赶往长安,既然躲不过就只能坦然面对。” 玄通、玄信二人双掌合十:“阿弥陀佛,遵主持令。” ………… 血如泉涌。 温温热热的血水洒在三藏脸上,后者瞳孔紧缩:“张……张施主,你为何要救我?” “废话少说赶快调息,论挨打的功夫我可比不上你,撑不了多久!”张子龙捂住肩膀上的血窟窿,另一只手横九龙剑于胸前,“老匹夫,你打的好像很开心。” 粱踌依然是初见的那副模样,连番激战下来居然毫发无伤:“你这狂徒,倒是抗揍。” 他方才的避让完美的躲开了巅峰时期的少年,后者也不傻,眼看攻击无望,凭借着‘背水一战’不惧先天气场的特性,抱起三藏撒退狂奔。 直到一口气散,他们已经来到了白雪茫茫的平原。接下来,就是粱踌单方面的虐杀,不过少年的体魄明显超过他的预期太多,所以直接调转矛头诛杀小和尚。 唇亡齿寒,想要在必死之局中求得那一丝生机,二人缺一不可,所以张子龙拼命护住三藏。 “老匹夫,看你也不像是关心弟子性命的样子,那为何对我苦苦追杀?”张子龙沉声相问。刚才那些魔教高手如果对方愿意相救,自己根本无法轻松解决。 由此可见对方并不是什么善类,芮丽等人的死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那为何要对自己如此仇恨? 粱踌独眼中射出冲天怒火,大声呵斥一声:“亵渎神灵,破坏‘圣母’金身,罪该万死。”说完再一次举起拐杖,“四圣奇境!” 天地倒转空气沸腾,四种不同的先天气场同时压在身上。张子龙全身战栗,可仍然咬牙伸出血淋淋的左手,一把握住九龙剑的锋刃:“好一个老匹夫,那他娘的是你自己弄坏的,居然算到老子头上。我的命就在这,你有本事就来拿。”说完掌心抹过剑身。 目前来看除却对方诡异的身法,攻击手段不过如此。第一种是手中拐杖发出的光箭,第二种是那种诡异强大的先天气场,最后是方才使出的银色光幕。总体来说都是远程手段,有点类似秦雨寒那般的弓箭手,既然如此就拼近身肉搏,以体量取胜。 殷红的血液顿时布满剑身。 囚龙咒·开! 血气被九龙剑吸收殆尽,下一瞬明光大放,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咆哮,剑身上刻绘的九条异龙破体而出,化为一股股颜色各异的洪流,在头顶高空短暂汇聚后,如彗星般陨落而下。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九只巨大的妖兽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粱踌。有对他放声咆哮的、有对他龇牙咧嘴的、有对他冷眼相对的,一时间群魔乱舞。 “没想到你还藏有后手。”后者略微有些惊诧,可回过神后轻蔑一笑,“不过都是些丢了肉身的残魂罢了,吓唬吓唬人可以,不过在本座面前,不堪一击。” 说完不等对方开始攻击,身形就化为黑烟飘散,再现身时已经来到了牛首龙尾的囚龙上空。手中拐杖猛地敲下,顶部的光球霎时间涨大了千百倍:“真以为一个淬神境的武者,当真不会近战?” “轰隆~” 全身燃着虚火的囚龙被砸入大地之中,五丈高的身躯没入大半,身形也由近乎实体变得模糊,显然方才的攻击已经快把它打的溃散。 如此变故虽然在意料之外,可张子龙并不准备束手待毙,手中九龙剑一指:“那咱们就看看谁技高一筹,蒲牢!” 话音刚落,一头体型修长优雅,形似麋鹿的妖兽张嘴吐息,淡蓝色的迷雾顿时淹没了两百丈方圆,这些雾气升腾而起风吹不散。 “就凭这点小伎俩,嗯?这雾有毒?”身处正中间的粱踌眉头紧锁,这些妖兽如果每一只都有这般神通…… 迷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就这么稍微分神的功夫,心中警铃大响,想都没想就回身招架。在他面前的是一双血红阴狠的兽瞳,龙首豺身四至粗壮,睚眦。 随着一声轰鸣,双方各退数丈没入迷雾中。 张子龙在阵外拄剑而立:“狴犴,囚牛!” 牛首龙尾的囚牛与龙首虎身的狴犴嘶吼一声,分东西两侧冲入迷雾中,与睚眦汇合游斗粱踌,一时间蒲牢吐出的雾气中轰鸣不断。 “饕餮,椒图!” 随着少年点名,一头形似山羊的妖兽与背着厚厚螺甲的妖兽,悄无声息的潜入迷雾。随着它们的加入,里面打的更热闹了。粱踌的呼喝声也不再复似方才的从容:“这些妖物居然都有神通?啊,畜生找死!!” 不同于上次让妖兽们自己攻击,这次张子龙借用九龙剑指挥作战,所耗费的气血远超以往。鲜血顺着剑柄浸入剑身,就算以他的体魄也有些吃不消了:“你到底好了没有,快过来帮忙!” 妖兽的嘶吼响彻天地,可身后不远处的三藏却毫无反应。服下丹药后就盘膝调息,这么长时间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恢复的到底怎么样了。 “他娘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张子龙见状咬了咬牙,“没了‘背水一战’,九龙剑是唯一能抵挡对方气场的手段。既然如此,咱们就分个生死,看看咱俩究竟谁的命长。” 说完左掌紧握,方才被九龙剑划伤的伤口崩裂开来,殷红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流下,统统没入了九龙剑纤细圣洁的剑身。 “霸下、螭吻、朝风、蒲牢!一起上!” 一头体型比其他妖兽都要庞大的‘乌龟’探出一颗龙的脑袋,四脚如同擎天柱般爬向迷雾中。每移动一下都发出巨大的轰鸣,速度虽然不快可看着就威力惊人。 另有一头…或者说一条的妖兽,外形似鱼就漂浮在空中,仿佛天空才是它遨游的大洋。随着少年喝令,此名为螭吻的妖物尾巴一甩,身体如一道利箭般钻入迷雾。 还有一只鸟状妖兽,体态轻盈优雅的振翅而起。它却并不向迷雾中飞,反而扶摇直上到高空,双翅拍击洒下大片凌厉无形的风刃,掀起的音爆声十分紧密,如同天雷滚滚。 最后是吐出迷雾的‘麋鹿’妖兽,只见它迈开修长的四蹄开始围绕迷雾边沿开始奔跑,速度奇快不说,步伐还十分轻巧灵动,就像一只在原野上嬉戏撒欢的小鹿。 可随着它如此举动,迷雾的浓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并且越来越厚越来越重,最后仿佛化为了一种固态的雾气。 张子龙拄着九龙剑半跪于地,张开嘴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的汗水混着血液不断划落:“这……就是极限了!” 一场人兽大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大地坍塌狂风四起,人吼兽嘶此起彼伏,没有人能看清楚迷雾中的局势,可少年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这老匹夫……根本就不是人!” “咔嚓~”已经固化的迷雾结界出现一道裂缝,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最后随着一声轰鸣化为满天淡蓝色的碎屑,一片一片晶莹剔透,仿佛是世上最美丽的宝石。 远处蒲牢受其反噬,哀鸣一声身体炸裂,最后只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微弱流光返回到九龙剑内。 张子龙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低头看去,九龙剑上除了天空中的朝风外,其余八只妖兽的雕文都陆续浮现。可其印记都变得极为浅淡,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看来‘异兽’的魂魄都受了极大的伤害。 “嘎吱~嘎吱~”随着迷雾结界的消散,粱踌也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此时的老者穿着的黑袍都变成了布条,露出了里面的贴身黑袍与干瘪的身躯。 全身上下多处齿痕,脸上则又添了数道殷红的伤口:“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他的话充满了狰狞,独目中也泛起狠辣之色。 他堂堂一个淬神境的绝顶高手,居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这种地步,心中早已充斥了无边怒火,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草,怪物!”没有了妖兽的牵制,那股磅礴的先天气场再次临身,张子龙喷出一口鲜血躺倒在地,“早知道如此,就应该一件一件的办。” 楼兰与南疆的成功让他有些盲目的自信,加上来到大唐又是学艺又是夺得武举状元,总觉得先天高手不过如此,就算打不过脱身也是没问题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粱踌这种怪物。 他后悔的是应该先拿到‘引魂灯’回去救出灵儿,然后再回来解决陈天悟的事。现在倒好,两件事一件都没做好。 功亏一篑! 他的心思老者根本无从知晓,见对方已经黔驴技穷,粱踌冷笑一声举起拐杖:“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那颗又大又圆的光球散发出刺目的亮光,化为成百上千道光箭,铺天盖地的射向二人。 “别的不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的梦中世界了。”撇头看了眼依然入定的三藏,张子龙咧嘴笑了笑,“朝风,替我挡下这一击,死也不能让这老匹夫痛快。” 天空上盘旋的大鸟一声啼鸣,身形如闪电般俯冲而下,后发先至的挡在二人身前。 “噗噗噗噗~” 破体声如爆竹般响起,朝风的身上被刺的千疮百孔,最后化为一道微光没入九龙剑。可见粱踌的这必杀一击,又一次被挡了下来。 粱踌气得眼角剧烈抖动:“死到临头还找不痛快,看来这么杀了太便宜你了。”说着迈步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死鸭子我让你嘴硬。” “噗~”说完一抬手,拐杖直接插入了少年腹部。粱踌转动手腕,鲜血顿时四散喷溅,“现在向‘圣母’忏悔,本座就给你一个痛快。” “呸~”腹部传来的刺骨绞痛张子龙并没有理会,反而一口血水吐在老者脸上,“去你娘的‘圣母’。” 粱踌面无表情的拔出拐杖对准少年眉心:“那你就下地狱忏悔吧!” “找死!”一声轻喝由远及近,速度之快令粱踌也颇为意外,可手上拐杖未停依然刺下。 “噗!” 第十三章 屠神 武心月满脸怒容,娇媚的脸上一片铁青。虽然她有把握能挡下对方攻击,可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远到她对于少年的死根本就无能为力。 “噗~”的一声血花四溅。 “嗯?”拐杖传来的怪异触感让粱踌有些疑惑,忍不住低头看去,却发现少年居然双掌交错挡住了攻击,皱了皱眉头问,“难道你觉得凭她能救的了你?” 被手掌上流出的血淋了一脸,张子龙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闻言呲牙笑了笑:“不管能不能总算是个念想,我还有事没干完,不想死在这里。” 粱踌眯起眼:“看来你要失望了。”说完拔出拐杖再次刺下。这一次动用了体内的天地之力,拐杖也泛起了七彩光芒。张子龙早就油尽灯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落凤!!! 武心月手中的赤红长剑散发出瑰丽的火光,一只振翅火鸟腾空而起,十丈长的修长身躯遮天蔽日,灼热的气浪令方圆五十丈的积雪迅速消融。 “如此凌厉的攻击,堪比先天境巅峰一击,硬抗的话可能会受伤。”粱踌感慨一句,下一刻却脸色狰狞大笑道,“那本座也要杀了你。”说完招式不变,悍然下了死手。 轰隆!!火光冲天!! 武心月惊呼一声:“无心!”她方才的攻击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对方闪避,可没想到双方居然如此仇深似海,居然冒着重伤也要杀人。 “我……没事!”火中传来少年的声音。武心月凝神打量,发现他被一个光头和尚护在了身后。 “三藏法师,你怎么会在这?”女子来到近前扶起满身是血的少年。 小和尚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神情看起来有些木讷,全身透出的金色佛光也显得有些暴躁。张子龙在旁边松了口气:“没事,他吃了我调配的疗伤圣药,这只是一点副作用罢了。” 武心月听完之后放下了心,毕竟她跟这个大雷音寺出来的小和尚并不熟悉。把少年扶到身后不远出坐下后,凝神打量起样貌狰狞的老者:“这人是谁?你怎么得罪的?” 张子龙从‘乾元戒’中取出三瓶丹药,二话不说全部倒进口中咀嚼,闻言含糊不清回答:“小心点,这老不死的可是魔教大祭司,淬神境的武者。他独有一门气场可四次叠加天地之力,同时惑人心智十分难缠。” 少年精通岐黄,所调配出来的疗伤丹药药力奇大,加上有‘转生蛊’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说话间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魔教余孽! 淬神境! 武心月闻言心中大惊,眼中已经萌生三分惧意:“淬神境的绝顶高手?我看咱们还是先想办法脱身,等调集了高手再回来讨伐。” 淬神境高手对于先天境界来说,不亚于先天境界之于寻常化形境。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如果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张子龙恢复了些伤势,面前拄着九龙剑站起身:“如果可以谁愿意跟这个老怪物打生打死?可这家伙的身法太过诡异,根本逃不掉。” 武心月听后握紧手中长剑不再言语,场上一片死寂。 人没杀掉反而自己吃了一记重击,三番四次的变故让粱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此时他身上焦黑一片:“又来个送死的,看本座把你们一起解决。” 说完把拐杖插在地面,双掌交叉于身前,嘴唇张合默诵着晦涩拗口的口诀,他身旁的天空中浮现出大片七彩光点,蜂拥着向他体内汇聚。 这是觉醒了三魄‘聚气’才有的手段,依老者的修为居然还需要聚气,看来接下来一招的威力绝对十分骇人。张子龙第一时间开口提醒:“快拦住他,别让他使出来。” 此时的三藏看似木讷,却感觉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聪明,少年开口的同时就已经出手。 手持月牙铲的金身罗汉与肥硕的佛门使者近乎同时出现,并且骇然向老者攻去。而手持赤焰长剑的武心月身法更快,脚尖轻点来到空中。 大日焚天斩! 赤焰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火光,仿佛天空升起了两个太阳,被其所照地面积雪化为蒸汽翻涌而起,一时间水雾缭绕视线受阻。 武心月悍然挥剑,这轮直径超过二十丈的‘太阳’轰然陨落,如泰山压顶般砸向老者,灼热的气浪更是将下面湿漉泥泞的地面烤的焦黄。 面对如此凌厉的阻挠,粱踌脚下一踩,身形化为黑烟消散不见,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远离攻击二十丈外,更可怕的是他的双手依然交叉,绚烂的天地之力还在汇聚。 那招不知名的秘技,并没有被打断。 “轰隆~~~” ‘太阳’坠地大地轰鸣,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地面升腾起一朵蘑菇状的云彩,只是四散的冲击波就让张子龙连退七八步方才站稳。 武心月黑着脸落在三藏身旁:“没打中,你那边怎么样?”后者摇了摇头:“被你的攻击误伤,小僧的英灵已经被打散。” “如果你的英灵能缠住他,我的‘大日焚天斩’也就不会落空。” “这位老施主身法诡异,别说是小僧的英灵,就算咱们三个一齐上也根本困不住他。” 后面的张子龙见二人都快吵起来了,连忙呵斥:“面对强敌你们还互相指责,难道想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三藏二人闻言不吭气了,只是戒备的看着爆炸过后的尘烟。 等一切散尽,地面出现一个方圆超过百丈的大坑,坑深更是达十五丈。如果下场大雨蓄上水,俨然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型湖泊,可见武心月方才那一击威力是何等强悍。 可惜……没打中! 粱踌冷笑的看着坑洞对面的三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放眼整座江湖你们也称得上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可惜遇见了本座,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 此时的老者全身都笼罩在七彩光芒中,如果不看长相的话,当真像是神仙下凡一般潇洒威严。只见他说完之后双手高举于头顶: 九天圣母,恩威于天。 护佑苍生,诛灭邪祟。 神临!!! 所有汇聚在老者身上的七彩光芒猛然升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短短数个呼吸间,放眼望去半个天空都变成了彩色。它们汇聚翻涌如云团,最后幻化出一尊高达百丈的女子。 看着这个如小山峰般高的巨大女人,张子龙嘴里发苦:“这他娘的就是它们供奉的‘九天圣母’。” 神像低头俯瞰如同蝼蚁般的三人,探手一指,粗如磨盘大小的光柱倾斜而下,无边的压力让大地发出哀鸣。 “快躲开!” “轰隆~” 一声巨响,泥土横飞,地面再度出现一个方圆两丈的深坑,黑黝黝的根本就不知道有多深。索幸三人都躲过了攻击,可接下来就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时间如天塌了一般,光柱如同大雨般倾斜而下,少年三人疲于躲避狼狈不堪,根本就没办法发动反击。 远处的粱踌依然做双手举天状,看见三人如此狼狈忍不住冷笑:“就算本座召唤出来的‘圣母’实力只有真身之万一,那也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抵挡的,安心去死……嗯?” 话没说完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北边的天空,那里白云朵朵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可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果然没多久,一抹剑光穿过云团俯冲而下。 粱踌心中一松:“原来是两条只知逃命的丧家之犬,怎么想不开过来送死了?” 天山剑莲! 回应他的是数以万计的浩瀚剑气,如同火山喷发汹涌而出。在高空先是幻化成一朵如山峰般大小的莲花,通体雪白一尘不染,然后猛地凋零,变成一条剑气瀑布飞流而下。 如此磅礴的攻击粱踌也不敢大意,心念一起,神像便伸出一条手臂进行拦截,同时另一只手依然遥指少年三人,猛烈的光柱不曾有丝毫停歇。 三藏眼中泛起喜色:“张施主,是李师兄他们来了。” 张子龙一个前扑避开光柱,没好气道:“凭他的本事还打不破这尊神像,你还不赶快过去帮忙。” 武心月纵身来到少年身边,拽着他的衣领避开三道光柱:“我试过了,攻击根本破不开神像防御,好像是有阵法的加持,你有什么主意?” 张子龙指了指神像身后的粱踌:“看老匹夫的样子,这尊神像应该不像英灵那般有灵性,想要驱使必须持续引导,你们可以从他下手。” 武心月松开他的衣领,与三藏一起杀向老者:“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张子龙拍了拍自己胸膛,咧嘴一笑:“放心,这点本事还伤不到我。” 高空中,剑气瀑布与神像手臂撞在一起,发出了阵阵轰鸣,消散的流光更是如同萤火。 李寻仙白袍激荡长发飞扬,满脸的意气风发,仿佛回到了与少年初遇的样子:“这大家伙好像有阵法加持,我的攻击大半都被卸去了。” 身后一袭淡红色长裙的林兮居高临下打量战局:“有我在破此招不难,可棘手的是那个老者。在地牢中偶尔听到过那些魔教弟子的谈话,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就是魔教大祭司粱踌,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淬神境高手。” “淬神境?”李寻仙皱了皱眉头,可当他看到下面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时,顿时洒脱一笑,“他能逃到现在还没死,有了我们的加入一定可以战而胜之,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大家伙。” 林兮点了点头,纵身从飞剑上跳下:“交给我了。” 天山之上,七海之滨。 以我之剑,断其本根。 女子虚握的手中凝结出一柄乳白色长剑,色泽柔和温暖仿若玉雕。然后迎风变涨,一倍,两倍,五倍,十倍……最后化为一柄四十丈长的巨剑,顶天立地如同神人所用的兵器。 “所谓阵法,没有我斩不破的。”林兮清啸一声,巨剑猛然劈下。“轰隆隆~”正在抵挡剑气瀑布的神像手臂应声而裂,如山崩一般落向地面,在空中不断解体消散,最终化为一场七色冬雨。 “噗~”神像被伤,地上的粱踌被其反噬喷出一口鲜血,刚想中断‘神临’,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林兮如彗星般坠向地面,身形舒展双手握住巨剑,如同跳舞般一剑快似一剑,四十丈长的巨剑左削右砍十分灵活。当李寻仙驾驭飞剑接住她时,身后百丈高的神像已经被分尸为数十块。 张子龙放下心来归剑入鞘:“既然已经抱得美人归了,为何还要来淌这趟混水?” 李寻仙朗声回道:“欠你欠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李某居然刻意回避。幸好有兮儿提醒,我们天山剑宗的弟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来了。” “既然你要还那我也不客气了,帮我杀了这个老匹夫,咱们的帐算两清了。”张子龙捂着腹部的血窟窿,打量了一下红裙的女子,“当然如果嫂子能够帮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好,一言为定。”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粱踌口中血如泉涌,神像的损毁给他带来的反噬实在是太大了。可不等他调息片刻,武心月与三藏已经杀到近前,避无可避下只能施展身法企图脱身。 可李寻仙放下林兮自己御剑升空,居高临下,剑气瀑布随着他的手指倾泻不停。粱踌秘术每次只能移动五十丈,根本躲不开白衣剑客的追击。 胜负的天枰,逆转了! 由英灵‘白龙’正面主攻,三藏、武心月、林兮地面围堵,李寻仙高空策应。加上粱踌自身又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交手不到一刻钟,身上就中了三道剑伤一道枪伤。 虽不致命,可也逃脱无望。 半个时辰后,随着几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粱踌的身上更是遍布伤痕,每出一招就会洒下大片鲜血。可他的目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盯向了一旁观战的张子龙。 那就一起死吧! 调动起最后的力量施展秘术,身形再次化为黑烟消散,悄无声息的汇聚在少年身后,同时手中的拐杖已经当头砸下。 “小心!” “快躲开!” “他在你身后!” 如此的变故是李寻仙等人始料不及的,连忙大声提醒。就凭少年现在的身体,没有人怀疑这一拐杖下去,必定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噗~”鲜血从粱踌胸腔喷涌而出,全身的力气也仿佛被瞬间抽离。他还保持着劈砍状,看了眼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眼精准刺入自己心脏的九龙剑:“你……怎么会……知道……?” 张子龙保持着反手背刺状,闻言轻声回道:“因为我如果你是,也会这么做。”说完猛地拔出九龙剑,粱踌的身体无力瘫倒,独眼中的神光迅速消散。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了自家的那栋院子,还有馨儿蹦跳着冲他招手的样子。 第十四章 祸起长安 半月之后,十二月三十一,上元节夜。 潜龙山脉中的无名山村。 玉儿身穿一身崭新的红色棉袍,蹦蹦跳跳来到三藏面前:“三藏哥哥,咱们出去打雪仗吧。” 李寻仙满脸诡异的笑容:“三藏师弟,我看你也别吃斋念佛了,干脆还俗得了。你看这小姑娘多喜欢你,到时候给玉儿当个夫君如何?” 三藏脸上有些尴尬,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佛门讲究六根清净,李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说完起身快步向外走去,“玉儿,走,咱们打雪仗去。” “好呀,太棒了!”玉儿欢呼一声,欢快的跟在小和尚身后走出了屋。 房中只剩下林兮与李寻仙二人,前者白了他一眼:“大雷音寺乃佛门魁首,这个三藏更是下山行者,你别老开这种信口开河的玩笑,小心大雷音寺的高僧们找你谈经论道。” 想起师父曾带自己去大雷音寺见过的那些老和尚,李寻仙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哈~哈哈~应该不会吧,开句玩笑还能惹出这么大麻烦?” 林兮给自己斟了杯酒,轻抿一口眼前一亮:“此酒烈如火龙却又十分清爽,饮之令人全身通泰隐隐还有提升修为的作用,究竟是何等高人能酿出如此佳酿?” 李寻仙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一抹潮红:“酒名‘朝霞’。”说完指了指头顶,“酿酒的高人就是张兄弟。至于其中的故事他口风太紧,至今也不曾听他提起过,不过好像跟他腰间别的酒葫芦有关。” “这酒可珍贵的很,当初在南疆的时候,好说歹说也就给一杯尝尝,今天倒是大方。”说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兮儿,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这个三藏真的有这么重要?” 林兮语重心长道:“大雷音寺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什么惊才艳艳的弟子了,这个三藏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代表门派行走江湖,其重要程度还用说么?我敢说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大雷音寺那些和尚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说完双臂环胸,“想想都可怕。” 李寻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有些感慨道:“没想到他还是个香饽饽。” …… 屋顶,张子龙拿着粱踌那根拐杖反复观察:“非金、非木、非石、非铁,能硬抗‘飞仙剑’那种异宝的攻击不落丝毫痕迹,还能汇聚天地之力积蓄在身随时可以调用。公主大人您见多识广,跟我说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算不算异宝?” 武心月单手托腮看着天上明月:“能硬抗异宝的兵器自然只有异宝,不过看其功效并不适合你,倒是与底下那个小和尚挺搭配。” “哦?”张子龙不由想起那些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老和尚,忍不住笑道,“说的也是,回头送给三藏得了,真想看看他拿着拐杖行走江湖的模样。” 武心月心中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少年:“我也就随口一说,毕竟是件异宝,江湖人人求而不得的宝贝,你真舍得?” “求而不得的宝贝?”张子龙轻笑一声,“如果不称手的话那还不如一根烧火棍。我,只要引魂灯。” 武心月点了点头伸出手:“可以,不瞒你说我此行就是受了母后的旨意特意来寻你的。把九龙剑给我,回去母后自然会把引魂灯赏赐于你。” “赏赐?我怎么觉得这是笔买卖?各取所需罢了。”张子龙抬手把身边的九龙剑放在女子手上,“当初你说我只要能夺得魁首就有办法让我拿到引魂灯,现如今还不是让我自己掏宝贝来换。” 武心月接过长剑,摇了摇头道:“母后从来没有练过剑法,天知道为什么对这把剑这么上心。这些都是不可预料的变故,就算是我事前也不可能想到。” “没有怪你的意思。”张子龙摆了摆手,抬头看着天上明月,“过了年就是第二年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只是希望‘引魂灯’的事千万不要再生事端。” 武心月把九龙剑系在背上,沉声许诺:“放心,此事绝对万无一失。母后可是代表我大唐帝国,怎么可能会失信于你?” 张子龙仰面躺倒,双手枕在脑后:“希望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这人就是心思太多。”女子也躺在屋顶,侧头白了少年一眼:“话说……你是不是有点奇怪的嗜好?” 张子龙不明所以:“特别的……嗜好?你指的是什么?” “别装了,我们大唐风气开放,这点小事我还是能看的开的。” 少年更加迷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是喝酒?” “不是!”武心月有些气恼,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小心措辞道:“比如,龙阳之好?这没什么,真的。” “噗!”张子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猛地坐起身道:“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我张家三代单传,还指着我传宗接代呢!” 武心月也跟着坐起身,指了指院中跟玉儿玩闹的三藏:“那你养伤的这半个月为什么一直跟他睡在一起?两个男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怎么可能如此坦诚相待?” “呃。”张子龙感觉脑袋被敲了一记闷棍,张嘴想要解释,可这毕竟涉及三藏的秘密,最后只能苦笑摇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中有些特别的原因,不方便跟你细说。” “哦。”武心月嘴里应是,可满脸都是狐疑之色,明显不相信少年的话。 “与其你在这里胡思乱想,来,让你看个好东西。”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本名册,“只要把它交给朝廷,宁王的计划自然就会胎死腹……” 话没说完少年猛地呆住。 武心月有些好奇:“怎么了?这是什么?” 张子龙眼中神光忽明忽暗,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片刻后直接纵身跳下屋顶:“咱们现在立刻返回长安,恐怕今晚要出大事了。” …… 长安。 上元节乃是大唐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不光有官府举办的各种游行节目,还有民间自发组织的各种庙会、灯节,更是附属诸国与其他国家的使团朝贡、结交的重大日子。 从十二月三十一到元月初二,整整三天,所有宵禁全部取消,城门更是全天开放,可以说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 朱雀大街人满为患,各色张灯结彩的车队缓慢而行。队伍最前方的是一辆十六匹马拉着的宽大舞台,以柳诗诗为首的少女们穿的花枝招展,她们载歌载舞,引得两边的百姓目眩神迷。 他们的行程是绕内城表演一周后,再到皇宫外候着,如果有召见的话还需殿前献艺,不过最近十几年都没召见过这些民间队伍。因为当今天子修道的关系,同时对艺术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而且皇宫内就有一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礼官,所以自然看不上民间的团队。 …… 而青龙大街则是各国使团的车队,粗略看去有大大小小五十余支。他们身穿本国最隆重的礼服,在护卫的保护下昂首挺胸的向皇宫进发。其中最前方的是蒙、淮两国的使团,双方因为交战原因谁都不肯落下面子,于是就出现了两支使团齐头并进的架势。 蒙国使团,阿史那宏才穿着艳丽的蓝色皮裘,毛茸茸的看上去贵气逼人。他的长发扎成了数十股发辫,头戴一条镶满各色宝石的抹额。此时他满脸笑意的对旁边赵一年打着招呼:“八殿下,这都过年了,我看你们还是别再自找没趣了。赶紧回国吧,说不定现在我们的铁骑已经打到上京了,再不回去连家都找不到了。” 如此正式的场合,赵一年代表的是淮国脸面,所以也不避讳唐国规矩。他身穿了明黄色亮金长袍,上绣一条翱翔天际的四爪黑龙,显得气势十足。头戴高冠束发于顶,腰间的玉带上别着一块瑰丽夺目的血色配饰。他本来就长得英俊帅气,配上这一身更是玉树临风,两旁不时有女子目露痴迷,芳心暗许。 听到对方挑衅,赵一年冷哼一声:“不知道是谁连驿馆都被拆了,灰溜溜的跑出了城去。如今又恬不知耻的回来,我要是他们干脆回家得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磅礴的真气波动自阿史那宏才身后传来,正是敖英杰、叶红芸二人。 可与之相对,赵一年身后的楚青山、秦雨寒直接上前一步挡在面前,双方护卫更是凝神戒备。身后的那些小国使团吓得连忙停住脚步,无论是蒙国还是淮国,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得罪不起任何一个。 阿史那宏才挥了挥手,脸上没有丝毫气恼:“算了,唐国有句话叫‘好良言难劝该死鬼。’随他们去吧。”说完继续率队前行,一场冲突消散于无形。 “我呸。”赵一年吐了口口水,“都说北人性烈如火,看来也是有怂包的。”说完也率队跟上,只有身后的楚青山眉头紧皱,思索着对方刚才说那话的意思。 …… 玄武大街则是各地藩王的队伍,大唐严律藩王无召不得进京,而每年一度的上元节就是他们唯一前来拜见圣上的机会。唐朝民风开放又重文尚武,开国以来分封了大大小小十六个外姓藩王,比皇家自己的还多。所以玄武大街上也是人满为患,各个藩王的队伍排成了长龙,一眼看不到头。 最前方的一支队伍最为庞大,光护卫就有不下二百人,各个身材彪悍眼神凌厉,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而队伍正中间一人被众星拱月般推在最前面,看着将近五十岁的年纪,须发黝黑没有一丝老态,身形也十分健硕。此人身穿黑底金边的四爪蟒袍,正是深得当今皇帝眷顾的宁王,安常在。 此时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唐外姓藩王骑在马上,满脸都是春风得意,扭头对旁边全身都罩在披风中的魏瞳道:“过了今天,天下就会知道这大唐到底谁说的算了。” 本该待在六扇门地牢中的魏瞳闻言笑着附和道:“主人您神机妙算,魏瞳佩服。” 安长在捋了捋胡须:“把你换出来费了不少功夫,成事之前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待本王进宫后你就留在外面策应吧。” 魏瞳身体一僵,回过神后连忙躬身应是。 …… 白虎大街按照往年惯例是用于朝廷百官通行觐见,可今年陛下有旨,百官在落日之前就已经进入了皇宫待命。此时的白虎大街同样人声鼎沸,不同于其他街道看热闹的都是百姓,来这里的人都是江湖中人。 而走在街道正中间的,都是大唐名满江湖的各路门派代表,每个帮派都是个中翘楚,定然引来旁人一阵惊叹。要知道大唐武风盛行,江湖门派更是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全部算下来估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朝廷自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所以只邀请了一百家最有名望的帮派来参加盛典。 这些门派无一不是名声赫赫,传授张子龙拳法的扬州八极门甚至都没接到邀请。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走在前方的两队人马。一队清一色的大光头,杏黄色僧衣外披大红袈裟,正是被称为武林泰斗的大雷音寺。 而另一队人马就更加引人瞩目了,长发飘飘白衣佩剑,每个人都有着出尘的气质。领队的是一名华发老者,鹤发童颜根本看不出具体高寿,可抬手投足间行云流水,仿佛与此间天地融为一体。 剑神欧阳南明,大唐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而这支队伍就是威震江湖的第一剑派“鸿蒙”。 …… 太华殿。 武瞾起身来到栏杆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万臣来朝的宏大场面:“月儿他们回来了么?” 身后束手而立的陆令萱恭声回复:“启禀娘娘,昭仪公主曾在半月前于烛火镇现身一次之后就不知所踪,直到方才卑职也没有接到他们入城的消息。” “找到人就好。”武瞾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今夜乃是我大唐盛世,陛下还准备当着全天下亲自宣布她的婚事,如此偏爱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陆令萱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接话。 夜……才刚刚开始。 第十五章 大乱 元月初三。大雪。 长安城门大开,无数黑烟升腾到高空形成一根黑色巨柱,更上方的天空中甚至形成了一团遮天蔽日的黑云。昔日干净整洁的进京玉道此时也变得破落不堪,好像有大军行进过一样,具具尸体遍布在官道两旁。他们身上覆盖的积雪厚度不一,显然不是同一时间死去的。 雄伟高大的城墙上也空无一人。 只能隐隐从城内传来阵阵厮杀声,还有真气对冲的爆炸声,除此以外的其他声音仿佛都被这漫天大雪给吸收了。昔日繁华似锦的长安,此时更像是一座远古时期交锋的战场。 张子龙一行五人刚登到城北一处小山坡上,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按理说能挡住雄兵百万的长安,居然,被攻破了? “母后~”武心月悲呼一声,脚尖一点就向城中冲去。 三藏目中露出悲悯之色,冲着城墙方向双掌合十深深鞠躬:“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从他们站立的山坡到长安不足十里,可目之所及的尸体粗乱一看就不下五万。 “这这个时候了,三藏师弟就别对着死人念经了。”李寻仙满脸凝重,撇头看了眼短发飞扬的少年问,“咱们现在怎么办,进城?” “进是一定要进的,我还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张子龙看着武心月奔跑的背影,“不过既然咱们的债都两清了,你跟林女侠就没必要跟着我们了。宁王密谋多年,此时的长安定然堪比龙潭虎……” 李寻仙侧头与林兮对视一眼,牵着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后者点了点头,前者随即出声打断:“说什么傻话呢?南疆一次,魔教一次,我李某前后总共欠你两次,还差一次。” 张子龙也不矫情,点了点头道:“也罢,咱们走。”说完纵身跃下山坡,脚下发力如炮弹般追向前方女子,速度之快在身后形成了一道雪龙,“公主殿下,等等我,最起码先把九龙剑还给我。” 可武心月救母心切,速度之快远超以往,双方距离越来越远,只能远远看到女子的背影。 三藏手持比他还高了半头的‘拐杖’,刚要纵身准备追赶,李寻仙就一把拉住他:“看长安城这幅模样,进去后少不了大开杀戒,你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还是不要跟着我们了。” 小和尚正了正自己的僧袍:“阿弥陀佛,张施主也救过小僧的性命,如今他独自一人以身犯险,小僧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虽不愿造下杀孽,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而且我有金身护体,帮他挡些刀剑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寻仙闻言爽朗一笑:“行,那咱们就一起去。”说完剑指一引,背后用粗布包裹的‘飞仙剑’一闪而逝。 御剑术! 青色剑光载着三人贴地飞行,数个呼吸间就追上了少年:“咱们就这么冲进城?不怕中了埋伏?” 张子龙摇头解释:“长安城乃大唐都城,水陆交通极为发达,遭到攻打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会传遍天下,而进京勤王的军队也肯定已经在来的路上,可时至现在城墙上居然没有人进行防御,只能说明对方还没有彻底占领长安。所以敌人现在必须集中所有的力量在内攻打镇压,这才导致根本没有精力,顾不上这里。咱们很安全,最起码是入城之前很安全。” …… 凝香馆,四门紧闭。 院内一片死寂,丝毫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而那些曾经浓妆艳抹的姑娘,此时纷纷穿上了擅长活动的短打装扮,手持兵刃满脸寒霜。 大殿正中,华发老妪正襟危坐:“等诗诗回来,咱们立刻动身南下扬州。” 面前列阵的近百名弟子齐声应‘是’,老妪点了点头,神色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外。 “咚咚咚~”远处大门传来敲门声,一时间院内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更有不少弟子直接抽出了兵器。 老妪皱了皱眉沉声问:“来者何人?” 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我是无心,有要事找诗诗姑娘,还请开门一叙。” “无心?”老妪皱眉思索,这才想起来当初那个来凝香馆办案的大理寺少卿。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想了半晌没有结果,老妇人直接出声拒绝:“你既然是官家人,现在不想办法去皇城救驾来这里做什么?” 张子龙带队站在门外,闻言苦笑一声:“不瞒前辈,前段日子晚辈出城执行任务,就在刚刚才赶回长安。因为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想先探听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才好行动。” 老妪这才松了口,示意弟子开门把少年五人让进院中:“哦?武举四强居然悉数在列,老妇倒是好奇你们究竟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殿前演武,四人的实力远胜寻常的先天高手,还有什么任务能一次出动他们四人? 张子龙等人纷纷见礼,少年落座之后又抱拳行了一礼:“都是些琐碎的事。敢问前辈,这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目前又情况如何?” 老妪挥手让手下弟子端上茶水,这才开口道:“一言难尽。上元夜会那晚先是皇城里火光冲天,然后长安城中忽然大乱,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大批士卒见人就杀,还到处放火,搞得一片大乱。再往后又从城外杀来大批铁甲骑兵开始攻打皇城,听说如果不是这次夜宴机缘巧合召集了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皇城早就守不住了。剩下的老妇我就不清楚了,我那徒儿柳诗诗也被困在皇城中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完老妪长叹口气:“诗诗天赋极高,自幼就被我收入门下,虽然名为师徒可我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没想到现在突遭横祸。无心大人你是官家人,有机会的话还请施以援手救救诗诗。” 武心月听得心中火气,闻言“蹭~”的一下站起身:“皇城还没被攻破!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帮忙。” “等等。”张子龙轻喝一声:“老前辈放心,我与诗诗姑娘是朋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可听你刚才的意思,城外还涌入了大批骑兵?可知数量大概有多少?” 不等老妪回话,武心月就已经怒火攻心,上前一把拽住了少年的衣领,活生生的把他提了起来:“姓张的你什么意思?刚才就看你拖拖拉拉,想方设法的避人耳目,还不肯靠近皇城半分。你要是怕死就直说,我自己也能救出母后!” 张子龙没有丝毫反抗,而是面无表情的与之对视,声音冰冷生硬:“昭仪公主真是好大的本事,想凭借一己之力就破坏敌人不知密谋了多久的计划,请问你靠什么?随便出来一个粱踌那样的淬神境高手你能打得过?更何况对方坐拥不知多少的大军,你真的以为仅凭血肉之躯就能抵挡数以万计的精锐士卒?” 他每说一句,武心月的脸色就难看一点。张子龙视若无睹继续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知己而不知彼者,胜负半开。不知己而不知彼者,百战百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以你的武功在六扇门绝对是数一数二,可是现在咱们五人中,你对上谁有必胜的把握?如此意气用事别说救人,恐怕连皇宫都进不去就被人杀了。” 武心月脸色苍白如纸。李寻仙曾在武举中打败了她,甚至都没有用出全力,更别说他的师父了。三藏功力境界虽然不及她,可这和尚坐拥三尊英灵,群起而攻败多胜少。还有面前这个少年…… 女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张子龙稳稳落地:“更别说你现在就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浑身上下充满破绽。等你死后,又有谁去皇宫救人?”说着指着门外厉声呵斥,“长安城常驻军足足二十万,金吾卫五万,六扇门内更是高手如云,更有八百殿前军各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顶尖高手。他们尚且被困在皇宫,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武心月全身力气仿佛被抽了个干净,无助的跌坐在低,妩媚的脸上泪水滚滚,冲着少年大叫:“那现在该怎么办?看着世上唯一的亲人惨死在面前,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如果注定是这种结局,那我宁可慷慨赴死。” 少年之所以会如此激动,是因为当年的他就是这样不管不顾,以致于多少同袍惨死在自己面前。如果可以,他多想回到过去,用现在的力量拯救他们。 张子龙深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了有些激动的情绪:“所以我说,想要战胜敌人最起码要搞清楚敌人是谁。现如今也并非死局,敌明我暗对咱们来说十分有利,只要足够了解敌人,咱们甚至可以无声无息的潜入皇宫救人。”说完伸出手在女子面前,轻声道,“所以,你冷静一点,我保证会尽全力帮你。” 武心月愣愣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鬼使神差的牵着那只手站了起来。 张子龙松了口气,转身对老妪道:“让您见笑了。老前辈,可否回答晚辈刚才的问题?” 少年方才一番话,说的屋内众人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江湖中人会有如此算计,简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老妇人回过神沉声道:“据门内弟子与江湖朋友了解,城外来的骑兵最少有三万之多,并且……”说着话语中有些迟疑,好像有些拿不准的样子。 张子龙直言道:“是不是那些骑兵容貌迥异,一看就是外族之人,并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装备精良,无论人马皆配有重甲?” “你怎么知道?” 张子龙沉吟道:“我从朋友那里听说,蒙国称雄明州北地最重要的一张底牌,是一支名为‘黑龙铁骑’的精锐骑兵。武举的时候蒙国使团又不在长安,很可能那时已经跟宁王混在一起了。” 李寻仙皱起眉头有些疑惑:“怎么现在连蒙国也牵扯进来了,会不会是你小题大做了?毕竟我们大唐虽然不善马战,可偌大的御守府想要凑齐三万骑兵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老妪摇头道:“不,他说的不错,那些骑兵根本不可能是大唐人!他们体型雄壮如棕熊,座下战马更是高有一丈,连人带马披挂三百多斤的重甲还能持续厮杀。” “嘶~”屋内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样的骑兵,居然有三万之多,怪不得长安守备力量如此不堪一击。 张子龙又连续问了很多问题,最后闭目沉思,整个大殿陷入死寂。 …… 皇宫北门城头,秦雨寒一身皮甲,背负七尺金弓英气逼人。此时正至黄昏之际,女子冷眼看着下面准备攻城的敌人:“这些唐国人还真是升平已久,如此松散的阵型也想攻下城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身后的金吾卫将领们纷纷满脸尴尬,可嘴上却不敢说些什么,毕竟这三天全靠这个淮国女将,才能保住北门不失。 “报!秦将军,南门失守,还请您即刻率军退往内城。”甬道突然跑来一个浑身血迹的将士。 秦雨寒冷声质问:“尉迟白宇是干什么吃的?就这种规模也能失守?” “不……不是的,秦将军。”来人脸色涨红,“这次……这次是蒙国的骑兵,他们也参加了攻城。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弟兄们死伤过半这才退守。” “骑兵攻城?”秦雨寒心中一惊,冷静下来后迅速做出决断,“传令下去,带上所有守城器械退守内城,带不走的就地烧掉,决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东西。” 金吾卫众将连忙领命:“是!” 秦雨寒则双手扶着箭垛,俯瞰下面的敌军:“建造皇宫的一定是个风水大家,可惜不懂战事。四城之间没有丝毫防御,攻破一点就要全线退守,这样一来只剩下内城一块死地,就算固守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说完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烽烟四起的长安城:“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大唐,也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强盛。恐怕到最后,都逃不过草原铁骑的践踏。” …… 皇城外一处戒备森严的阁楼,魏瞳倚着栏杆愣愣出神:“传令下去,让圣教高手乔装打扮混在攻城队中,明日天黑前务必拿下皇宫。” 身后数十名魔教弟子轰然领命:“是!” 第十六章 宫变 紫宸殿,笼罩在一片雾气中,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真切。殿宇外面倒了几具枯骨,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肉,可见这黑雾毒性之强。 袁天罡抱着拂尘,手掐法诀飞速计算,额头上汗水淋漓。陆令萱领着两名女官快步来到近前:“袁大人,怎么样了?” 老者不敢分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对方设下的阵法极为诡异,处处与常理相悖,想要破解最少还需要一日时间。” “一天?”陆令萱眉头紧锁,满脸担忧的看着紫宸殿,“这天下,恐怕要大乱了。” 紫宸殿内。 李高棕脸上一片青黑,嘴唇发紫神色萎靡。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台下一人怒斥:“逆贼!朕待你不薄,为何要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咳咳~”说着猛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的武曌连忙拍打着他的背部,“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安常在面无表情的与之对视:“待我不薄?我南平瓦剌,东扫突厥,三度率军替你清理江湖叛军。按理说早就该封王了,可直到十年前你才想起了我,而封地还是北方门户御守府,你不就是想着让我安常在给你李家当一条看门狗么,现在来说恩重如山了?可笑!” 李高棕闻言气的呼吸急促,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武曌柳眉倒立:“放肆!郭正平,给我拿下此人。” “遵旨。”一身六扇门都统官袍的中年汉子大声领命,率领三十多名手下围向安常在。 “郭大人,本王劝你不要冲动,不然这些庙堂的中流砥柱恐怕就要……”安常在十分随意的挥了挥手,身后一阵刀剑出鞘声,台下被挟持的文武百官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可都是三省六部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如果全部被杀,根本不用反贼叛乱,整个大唐就会乱成一锅粥。 “这……”郭正平投鼠忌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龙椅方向。 武曌同样的脸色铁青:“逆贼,你到底要做什么?” “哈哈哈,本王想做什么?”安常在仰天大笑,“只是想跟陛下来算算旧账。我这人自诩度量不小,可有些帐却始终放不下,无论是一年、十年、亦或者是二十年。” 李高棕冷声道:“居然敢跟朕算账,简直是无法无天!来人,快给朕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他一下令,无论是身边的精锐禁卫,还是郭正平手下的六扇门高手,都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动手。 可不等他们抽出兵器,安常在就冷哼一声:“妄自尊大,死到临头了还看不清楚局势。”说完一把抽出身边士卒的长刀,手起刀落。 “噗~”血光冲天,一颗脑袋失去了身体的束缚,“咕噜噜~”滚落在地,一双尚未浑浊的瞳孔中满是震惊。 郭正平惊呼一声:“赵大人!” 赵思哲,兵部尚书,朝廷从一品大员,主管各阶将领任命升迁,同时负责天下兵马调动,是不折不扣的朝廷肱骨,权势滔天的命官。 就这么,像杀鸡一般被人随意杀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宸殿中一片死寂,就连李高棕也瞪大了双眼,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 “今天在这紫宸殿中,所有人的生死只在本王的一念之间。”安常在畅快大笑,目光鄙夷的看了眼郭正平等人,“就凭你们这些不入流的货色,真以为有本事擒住本王?” 郭正平一言不发,脚下发力,身形如饿虎扑食般直奔安常在,人在空中的时候抬手抽出腰间长剑:“宁王造反,所有人跟本官一起上,务必拿下此贼人。” 此时的紫宸殿中,除了身中剧毒的文武百官与皇上、皇后二人之外,还有身份尊贵的各国使团,见到此刻情景,纷纷惊叫着向两旁躲避。只有蒙国一行人不为所动,依然老神在在的作壁上观。 大乱之中,赵一年不慎跌倒。眼看就要被后面的人踩踏,不远处伸出一条强健的胳膊,一把把他从地上提起,同时响起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小心点。” 一阵天昏地转,赵一年回过神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族汉子,长相俊朗体型健硕。在他的身旁还跟着几个光头和尚,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在下淮国赵一年,谢谢这位……师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金发碧眼的汉子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我是万佛国的使者,鸠摩罗。” 楚青山脸色苍白的来到赵一年身旁:“殿下,是非之地凶险万分,还请您不要再乱跑了。” “没事,我吉人自有天助。这位是鸠摩罗,万佛国的使团,咱们跟他们一起吧。”赵一年丝毫不以为意,楚青山摇了摇头不再劝说。 紫宸殿中的局势瞬息万变,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怒吼声、惨叫声、咒骂声、金铁交鸣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以郭正平为首的护卫虽然刚开始取得了先机,可对方人数众多,很快就稳住了局势。 一刻钟后,郭正平环顾四周心都凉了一半,同行百人十不存一,并且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而对方还有足足二百人,场面已经是一边倒的碾压,更可怕的是他此举的真正目的,宁王安常在毫发无伤,正背着手站在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边。 双方暂停交手。 郭正平满脸怒气的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黑衣青年:“如果本官没有记错,你应该是蒙国使团的敖英杰,贵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参加了此次叛乱么?” 敖英杰抱刀而立,闻言没有丝毫表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皇椅上的李高棕脸色更加难看,居高临下地盯着蒙国使团中的阿史那宏才:“蒙国王子,你是不是要给朕一个解释。” “解释?”阿史那宏才一脸诧异的站起身,“陛下想要什么解释?我代表蒙国出使贵国足足四个月了,你们连准话也不给一句。还有那次驿馆事件,贵国居然公然拒绝抓捕凶犯。”说完双目泛起冷芒,“致使我蒙国颜面尽失,这些陛下是否给过我一个交代?” 青年说完走到安常在身边站定:“既然你这个昏君还想着坐山观虎,不给我蒙国一个明确答复,那本王也只好换个人押注了。比起你这个鼠目寸光不思进取的昏君,还是跟我有共同志向的安王爷更适合结盟。” “咳咳~”李高棕气急攻心,斑驳的血迹自口中咳出,他满眼毒怨的盯着二人:“你们,你们,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狼狈为奸!这大唐是朕的天下,等袁爱卿破了你们的阵法,朕定然要让尔等碎尸万段。” 安常在冷笑一声:“陛下您还是省省吧,想破本王的阵法他袁天罡最少还要一天的时间,到时候你早就一命呜呼了。孤家寡人没有子嗣,百官身死大军围城,他袁天罡识趣的话就该以国师的身份推举本王称帝,不然就只能送他去地下继续伺候陛下了。” “噗~”安常在句句诛心,李高棕直接口喷鲜血,瘫在武曌怀里气若游丝。 令人意外的是此时的武曌似乎已经不在乎李高棕的身体了,盯着安常在的目光中精光一闪:“你到底是谁?” 安常在闻言放声大笑:“本王是谁天下谁人不知?” 武曌目光如刀:“收买军心豢养门客,把御守府经营的铁桶一般针插不进。并且暗中窝藏魔教余孽,明面上却轻徭薄赋积累名声。如此手段可不是本宫认识的宁王能办到的,而这一切恐怕都是为了此次谋反吧?如果不是常年累月的安插奸细,把宫内宫外渗透的千疮百孔,长安城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些,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真是为了这张龙椅?” 安常在目光渐冷:“哦?不然呢,本王还能为了什么?” 紫宸殿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冷彻人心,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 入夜,皇城东门外的一处酒馆内灯火辉煌,与死气沉沉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里面传来阵阵肆意的大笑,惊动了后边马厩中的战马嘶鸣。 “砰~”大门被一脚踹开,寒风倒灌中灯火摇曳,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酒馆内。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魁梧汉子拍案而起:“你是谁?”身边二十多个大汉同时站起,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间刀柄上。 来人抖了抖身上风雪,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颊:“各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我只是想请大家喝杯酒,如何?”来人用的是正宗的蒙国官话。 络腮胡闻言‘哈哈’大笑:“原来是自己人,快请坐,小二上酒!” “好,今天咱们不醉不归。”来人爽朗一笑,旁若无人的穿过手持兵刃的大汉,坐在了络腮胡的对面。 “都愣着干什么?是酒不好喝了,还是肉不好吃了?都坐下。”络腮胡再次大笑,看着对面少年问,“小兄弟从哪里来?” 来人没说话,从旁边拎起一坛酒‘咕咚咚’的仰头大罐,直到见底了才一抹嘴:“游马国镇东王手下。平日里最佩服勇士,特别是‘黑龙铁骑’的各位,所以才冒昧前来。” “哈哈哈,原来是游马国的兄弟!”络腮胡满脸得意,伸手从桌上抓起一只羊腿狠狠咬了一口,边咀嚼边说,“你们也不错,能以区区一国之力抵挡我草原联军这么久,是好汉子。” 气氛融洽,两人一碗一碗的碰酒,地上的酒坛越来越多。直到络腮胡已经双眼迷离,来人这才站起身:“耶律大哥,小弟喝的差不多了。” 络腮胡咧嘴一笑,一脸欣赏的看着他:“兄弟,没想到你一个南人居然酒量这么好。怎么样,别在那娘们手下干了,跟着哥哥我,保证等咱们回去的时候,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口中的南人,指的是草原以南的人。蒙国攻陷淮国两州后俘虏了大批奴隶,此时的‘南人’指的就是淮国人。 “还是算了,小弟不差钱。”来人轻笑,可眼中却泛起一丝杀机,“再说,这种杀人越货弄来的钱,我花的也不心安。” 络腮胡明显已经喝多了,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又问了一句:“嗯?老弟你刚才说什么?” 来人面色转冷:“相见即是有缘。小弟冒昧,斗胆跟耶律兄以及众弟兄借样东西。” 络腮胡豪爽的拍了拍胸膛:“老弟有事尽管说,你的事就是老子的事,谁敢说半个不字看我不把他脑袋锤烂。”酒馆中人群哄堂大笑。 来人点了点头,再次拎起坛酒一饮而尽,周围汉子轰然叫好。 “啪~” 喝完之后,随手把酒坛摔在地上,来人低下头:“耶律大哥果然痛快。对了,忘了介绍,小弟姓张名子龙,是个……淮国人。”话音刚落,如江如海的汹涌杀气自他体内涌出。原本还温暖如春的酒馆突然转冷,所有人都手脚僵硬,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年。 “呛啷~” 络腮胡见状猛然惊醒,一把抽出腰间短刀,同时体内真气隐隐激荡。 “砰~”可下一瞬间,络腮胡就被少年抓着脸抵在墙面上,巨大的力道令整个酒馆都震了一下。前者虽然口咳鲜血脑袋眩晕,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甚至咧开血盆大口残忍一笑:“原来……是淮国狗,你们的……国家……已经被……我们……” “嘭~”话没说完,络腮胡的脑袋猛地炸裂。 “安心去吧,这笔债老子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些蛮子知道,什么叫杀人者人恒杀之!”张子龙收手甩了甩上面的血迹:“还有你们,本来只是准备借几身衣服,可现在大爷改变主意了,借你们的项上头颅一用!” 下一刻,酒馆中响起一片拳拳到肉的轰鸣声。 …… 远处街角的阴暗处,武心月眉头紧皱:“按理说不应该用这么长时间才对。” 李寻仙双臂环胸倚墙而站:“放心吧,张兄弟出手绝对不会出现意外。”身边的林兮掩嘴而笑:“寻仙,武姑娘应该是担心张少侠的安危,你怎么这么不懂风情。”说完白了青年一眼。 武心月没理会林兮的调笑,反而神情凝重:“如今我们身处敌方腹地,稍有差池就会引来大军围剿,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李寻仙与林兮对视一眼摇头不语。 默不作声的三藏突然开口:“阿弥陀佛,张施主回来了。” 众人看去纷纷皱眉。空旷的大街上走来一个孤独的身影,浑身血腥气隔了老远都清晰可闻,特别是那双黑暗中的眼睛,冰冷明亮摄人心魄。 第十七章 城门 夜晚的长安陷入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幽暗的街道边不时躺着具尸体,老鼠们在上面爬来爬去“吱吱~”作响,这是一场属于它们的狂欢。 城中唯一亮着光的地方就是皇宫,现在外城已经落入了叛军手中,他们四面扎营把内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自街角的黑暗中行来一小队人马。 高大的战马披着铁甲,五个穿着罩面全覆式甲胄的人策马而来。守门的叛军们立刻议论纷纷,对这些来自北方神秘国度的骑兵,他们还是很好奇的。 守门的士卒很少,只有不到一百人。毕竟他们现在是进攻方,谁会没事把兵力部署在屁股后面。这些人穿的是金吾卫的制式军袍,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脖子上扎了一条白色汗巾。 张子龙策马走在最前面,随意扫了一眼城门口的布防情况,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故意用草原方言大声嚷嚷:“我们是耶律部落的勇士,追击敌军时与主力失散。朋友,你们知道‘黑龙铁骑’的营地在什么地方么?” 守城的一名将领刚想上前盘问,被这一闹彻底傻眼了。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好回头大声问:“你们谁会说蒙国那边的话?” 士卒们面面相觑。虽说大唐重文尚武,可家庭条件好些的更愿意送子女去读圣贤书,这些来参军吃皇粮的普通士卒,大唐的字都认不全,更别说懂万里之遥的外国话了。 张子龙见状心中大定,从怀中摸出块令牌继续吆五喝六,仿佛有些气急败坏一般。 守城的将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这位勇士,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你们从哪里来,这是要去哪?”他面红耳赤的上下比划着,让他身后的士卒都满脸憋笑。 张子龙也开始比划起来,两人就这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上了。过了半天守城将领大手一挥:“开门,放行!” 精铁铸成的坚固侧门徐徐打开,张子龙带人通过,还不忘对首场将领摆手道谢,后者满脸笑意的挥手告别。 等他们进去后,侧门缓缓关上。年轻将领松了口气:“这些北地蛮子说的什么狗屁话,不光拗口还说的那么快,鬼才知道他们到底想表达什么。” 身后副官诧异道:“王大哥,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放行了?” 年轻将领摆了摆手:“那么扎眼的骑兵肯定是北方来的蛮子。白天你不是也看见了么,他们的穿着一模一样绝不会有错。既然是盟友又语言不通,你不放行又能怎么办?难道真把人扣下?” 副官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可是听说草原蛮子茹毛饮血,抢掠成性,一言不合就以杀人为乐。真惹怒了他们,恐怕咱们这百十来号兄弟还真不是对手。”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现在皇宫被我们重重包围,如果不是咱们自己人,傻子才会往里面钻。”青年将领满脸得意,说完眉头却突然皱起,“刚才你看清他们的体型了么?” “他们都骑在那么高大的马上,这谁能分辨的清。” 青年将领自嘲一笑:“嗯,看来是我多虑了。话说他们的马都这么壮么?咱们大唐的马跟人家一比,连驴子都算不上。” 皇城门口又恢复了平静。 …… 皇宫城墙分内外两层,中间相隔五里,其上没有任何大型建筑,都是些供禁军休息换岗的班房。可此时这里却扎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寨,灯火通明吵吵嚷嚷。 以致于根本看不清远处内城方向的情况。 五人刚进来就被这一幕惊呆了,马速也不由得放缓了下来。张子龙眼中闪动着寒光:“如此密集的营寨,只需少量精锐再加一把火,必能大破敌军。” 李寻仙哑然:“张兄弟,你可不要冲动。别忘了咱们进来是要救人的,一定不能节外生枝。” 少年侧头看了眼身旁心事重重的武心月,点头道:“放心,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就算能在这里重创敌人,可皇宫……乃至长安城都已经是片死地,如果不能逃出去杀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 少年的话刚说完,三藏不由惊呼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行人顺着小和尚的手指方向看去,皇宫内城方向的夜空中,突然升起一点火光,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化为天上的繁星一般。可下一刻,随着一声清澈的鸟啼声震动四野,那点火光蓦然下坠,迎风变涨如野火燎原。 等到营寨上空百丈的时候,那点火芒已经化为一只巨大的火焰神鸟,双翼舒展足有三十多丈。 张子龙瞳孔骤缩:“秦雨寒的射日箭,不好,快退!!!” 同样是修行火系功法的武心月皱眉:“不就是化形巅峰的一记攻击,用得着……” “轰隆隆隆~~~” “妈呀,着火了,快救火啊!” “这是什么火,为什么水浇不灭?” “啊~~~快救救我。” “真气,真气,快运功!” “轰隆!!” …… 不等她说完,空中的巨鸟已经一掠而过。面前的营寨燃起了冲天火柱,到处都是哭喊声、求救声、呼喝声,可这炽白色的火焰十分诡异,不惧水土与物就燃,火势蔓延速度远超常理。 不过半刻钟,原本吵吵嚷嚷的营寨就变成了一座熔炉炼狱,到处都是焦黑成碳的尸体,空气中还升起浓郁的烤肉香味。可配上面前的场景…… 实在是令人反胃。 大火烧到近前,三藏纵身下马站到众人前方:“阿弥陀佛!!” 金色的佛光从小和尚体内升起,随着经文开始涨大,一直到护住几人方才止住。炽白色的火焰到了眼前,不能突破佛光的防护,渐渐的开始暗淡熄灭。 这女人的火,更厉害了!张子龙松了口气,目光却穿过火海,盯着皇宫内城的大门,嘴里喃喃道:“快出来了!” 因为要躲在佛光中,此时五人站位紧凑,他的话自然也都被众人听见。林兮有些疑惑:“什么快出来了?” 张子龙头也没回:“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不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混进城了,马上就会有人出来接我们进宫。” 李寻仙等人一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人有这本事,能在这种情况下接我们进去?” 就在此时,皇宫内城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 “杀啊~~”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想起,原本就阵脚大乱的叛军顿时慌了手脚,略一接触就全线溃败。 周围火势减弱,张子龙纵马前奔:“一个朋友,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走,咱们现在进宫!” …… 紫宸殿中死寂一片。 因为没有点灯,外面又有阵法封锁,所以大殿内漆黑一片,空气中带着一股别样的香甜,让人忍不住想要用力去闻。 “啪~”赵一年脸上挨了一巴掌,迷离的眼神瞬间变的清醒:“谁?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黑暗中传来楚青山的声音:“殿下,是我。屏气凝神少闻这些毒烟,不然等不到明天你可就要死了。” 赵一年的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沮丧:“祸不单行,这次就不应该来这倒霉的唐国。”说完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丝亮光,“对了青山,你满腹经纶见多识广,能不能看出来那些人是怎么离开的?只要破解了这些咱们就可以不用死了。” 楚青山闻言苦笑:“对方境界之高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使用的手段更是雾里看花,一时半刻怎么可能琢磨明白?殿下你还是少说些话避免中毒过深。” “这还真是出师不利身先死,也不知道上京那边怎么样了。”赵一年悲呼一声,转身向黑暗中道,“鸠摩罗兄弟,你怎么样了?” “八皇子,楚大人说的没错,还是少说些话吧。你不比我们这些习武的,气息驳杂紊乱,这么说下去恐怕撑不到日出。”鸠摩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到现在了还想活命?”赵一年嗤笑一声,“那个谋反的王爷说过,想要破除阵法需要一日时间,也就是说还有八个时辰。别说我,你们自己能撑到么?” 说完叹了口气:“看开点吧,咱们都活不成了。还不如临了说说话交个朋友,到了黄泉路也算有个伴。”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十分刺耳,有人再也压抑不住低声哭泣起来。这些被派来出使大唐的使团,在本国身份都十分尊贵,万万没想到死亡会突然降临。 “绿林风起兮,君在彼方。明月当空兮,倒影且长。追光溯阴,心甘如蜜糖。”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柔美的歌声,空灵清澈如清冷月光,听入耳中却沁人心田。 所有人都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龙椅方向。 “郭大人,本宫素闻天地之力虽常人不可琢磨,可在你们这些武者手中却能调动驱使。此处无光,可否劳烦大人为我掌光,陛下喜歌舞,本宫想最后送他一程。” 此时的郭正平仰面躺倒在血泊中,胸膛处塌陷下去一大块,身旁更是遍地尸身没有一个活人。闻言强撑一口气:“卑职……遵命!” 七彩的流光如萤火之虫,飘飘点点的浮现在空中,虽不璀璨却令人心驰神往。武瞾矮身把李高棕扶起,端坐在龙椅上,又握了握他早已冰冷的手掌:“陛下,瞾儿最后为你献舞一曲。” 说完优雅的站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华服,拖拖然下了高台来到大殿中央。 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佩环微颤。 武瞾身姿曼妙,看的殿中所有人都痴了。她,就像一个沦落凡间的仙子,干干净净不食烟火,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深藏心中。 一曲舞毕,两行清泪无声而落。武瞾看了眼高居龙椅的冰冷尸体,轻声呢喃道:“高棕,世事无常非我本愿,你先走一步,臣妾随后……” 天山之上,七海之滨。 以我之剑,断其本根。 “呲啦~”她的话还没说完,巨大的锦帛撕裂声响彻大殿,一缕光亮从外面照了进来,众人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 翌日清晨。 社稷阁,收纳着大唐所有的兵力配置与山河图志。袁天罡面无表情道:“陛下驾崩,朝廷大员十不存一,现在当务之急是保护皇后出城避难,等各地的勤王大军一到,咱们再扭转乾坤剿灭反贼。” “弟子明白!”老者对面,站着三百多身穿阴阳鱼道袍的弟子,各个天庭饱满器宇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 武瞾一脸寒霜的坐在龙椅上:“袁大人有心了。尉迟将军,你来说说现在的情况。” 银盔银甲的尉迟白宇跪地抱拳:“启禀娘娘,城外敌军人数众多,大致估算足有十万众。另外还有蒙国的三万骑兵与数目不详的魔教高手,形势不容乐观。” 武瞾点了点头:“宁王安常在密谋造反多年,有这样的实力方才合理。勤王大军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宫中现在还有多少力量,能不能突围出城?” 尉迟白宇继续恭声回道:“事发突然,军中又多有叛乱者,战端伊始就损失惨重。现如今殿前军不过两千,禁军不过六千,这几天如果不是蒙国使团的秦将军与江湖好汉帮衬,皇宫早已失守。现在自保尚且捉衿见肘,实在无力……突围!”说着说着青年垂下了头。 “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武瞾轻叹一声,“本宫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皇城防务照旧由尉迟将军负责,务必保证皇宫周全,袁大人也去助守城防吧。” “卑职遵旨。”众人领命告退。 他们走后,社稷阁中变得冷冷清清,武瞾轻声问:“你那里进展的如何?” 陆令萱手捧九龙剑来到近前,跪地道:“启禀娘娘,那无心二话不说就交出宝剑,只求换得引魂灯。” 武瞾伸手接过长剑,抽出纤细的剑身细细打量:“总算是听到一件顺心的事。你下去召集心腹,今夜咱们就离开长安。” “遵旨!”陆令萱起身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小声问:“娘娘,您后悔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宫……不悔!” 第十八章 梅林 太华殿,位于皇宫南面,高达百丈气势巍峨。 “安王爷,不,过了今天就该称呼陛下了吧,咱们是不是该商量商量结盟的事情了?”阿史那宏才随意的靠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满脸笑意的对安常在抱了抱拳。 中年王爷双手负后站在围栏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宫内城里那些如同蚂蚁般忙前忙后的人:“三王子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本王一定会做到。明州也是该变变格局了,从淮国这块肥肉开始正合我意。” 说完转身看着青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大军攻下皇宫取得’战国策‘后,方才合适。” “那是自然。”阿史那宏才点了点头,“有您这句话本王子也就放心了,那咱们回头再议,告辞。”说完起身离场。 站在角落的魏瞳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问:“主人,长安城乃大唐国都,您登基后也要在此执政。这些草原蛮子进城之后烧杀抢掠闹得人心惶惶,您为何不开口让他们收敛一点?” 安常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让他们闹,闹得越凶越好。不然攻打长安弑君谋反这口大锅谁替本王背?” 魏瞳心中一惊:“主人是说把这次的事情都推到蒙国头上?可这几日长安闹得沸沸扬扬,都知道这些蛮子是跟主人一起……” “一起?”安常在端坐在龙椅上,不以为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本王在城外已经安排了人手,长安城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等攻下皇宫拿到国库里的东西后,直接一把火将长安化为废墟,到时候谁知道咱们跟蒙国人是一起的?” 接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安常在眼中寒光闪闪,“到时候把这几万蒙国骑兵一杀,本王就是勤王救驾的最大功臣。这昏君又没有子嗣,想要称帝舍我其谁?就算有几个王爷不愤造反,天下归心之下本王占据大义名分,直接派兵剿了就是。” 长安城可是人口千万的天下第一城啊。 魏瞳听的汗毛倒立,连忙跪地抱拳:“主人英明。” …… 御花园,梅林。 按理说正值隆冬,本不应该有花才对。可这梅林却遍布着盛开的梅花,幽幽香气虽不如其他花朵那般浓郁,可它敢当百花先,独自开在这皑皑的白雪中,自有一种孤傲气势。 秦雨寒一身戎装背着金弓,站在亭中凝视着面前的梅林。 “嘎吱~嘎吱~” 脚步声响起,张子龙只身一人走来:“秦姑娘,都说淮国富甲天下,可我看这唐国也毫不逊色,如此规模的园林不说建造,光维护也是一笔天大的开支。你去过上京城的皇宫么,比这里怎么样?” 秦雨寒转身看着少年,摇了摇头:“咱们淮国礼法森严,我也就在武院结业任职时去过一次皇宫,接受任命后就离开了,不曾逛过皇宫。” 张子龙走进亭子,抖了抖身上的积雪:“也是,谁家的皇宫会由着外人闲逛?也多亏了宁王这次造反,不然咱们也没机会在这御花园赏花了。” “箴言,别说这种幸灾乐祸的话。”秦雨寒微微皱眉,“虽然咱们是外人,可谋逆造反在哪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罪。更何况我此行是来与大唐结盟的,此时此刻面临的局势对淮国很不利。” 张子龙坐在亭中石凳上,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摇了摇:“好酒,一起喝点?” 秦雨寒没有回话,却移步到少年的对面坐下。后者伸手从怀中掏出两个酒杯,拔开塞子给满上:“你方才说局势对淮国不利的话,实为大错特错。我倒是觉得现在这种局面简直是天作之合,要不了多久唐国就是淮国最坚实的盟友。” 清澈的酒香弥漫开来,甚至压下了这满园的梅花香。秦雨寒端起酒杯轻嗅两下:“大唐此时覆灭在即,就算挡下了这次叛乱分裂之势也已成定局。一个无暇他顾的盟友对淮国来说毫无用处,我不知道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叮~” 张子龙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岩浆般的‘朝霞’入腹,全身如同泡在热水中一般舒服:“大唐立国三百余年,绝对不会因为一次叛乱而覆灭,一旦它挺过这次风波,就与淮国有了共同的敌人。蒙国铁骑在长安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觉得一向骄傲的唐国人会在事后放过他们?届时根本不用结盟,唐、淮两国都会选择出兵北上,而蒙国只能两线交战,淮国的压力自然也就减去大半。” 秦雨寒举着酒杯在手中转动,眼中精光闪烁:“这些唐国叛军虽然不太会打仗,可外面毕竟有三万蒙国铁骑,我并不觉得唐国这次能挺得过去。”说着把酒杯放在唇边,“骑兵善野战而短攻坚,这是天下共识。但你可知就在昨天,这些蒙国人居然用骑兵攻破了皇城。” “哦?”张子龙顿时来了兴趣,“这还真是天下奇闻,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们的马能上墙?” 烈酒入喉,女子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绯红,眼中也升起氤氲:“重甲冲入二百步无一伤亡,以精湛箭法压制守军。出千骑为攻坚组,上至城门外,下马以铁索勾之,人马同力下硬生生把城门给……” “等等。”张子龙倒酒的手僵在空中。 “怎么了?” 少年眉头紧锁:“能想出这种办法,很像我一个故人。” “故人?”秦雨寒把面前的空酒杯推到少年面前,声音有些冷硬的质问,“张子龙,你怎么会认识蒙国人?别忘了现在两国正在交战,另外告诉你一声,这些蛮子手段极其凶残,比之海寇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子龙苦笑,摇头甩开记忆中那个满是书卷气女子的身影:“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跟蒙国人暗通款曲。而且别忘了我爹可是朝廷命官,我要敢这么做他非大义灭亲不可。” 梅林中,凉亭下,两人举杯相视一笑。 “姓张的。”武心月从林间小路走来,脸色有些难看,“走,跟我去见母后。” “不慌,不忙!”少年侧头白了她一眼:“是不是我的引魂灯有着落了?” 武心月来到石桌边站定,皱眉看了秦雨寒一眼:“不错,但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咱们边走边说。” 秦雨寒生性淡薄,心思却极为灵敏,举杯喝完‘朝霞’后站起身告辞:“殿下那边只有楚青山在,我也该回去了。” 张子龙没有搭话,而是抬头看着武心月道:“灯给我,人就不见了。” “你什么意思?” “巍巍大唐三百载,能从乱世沉浮中脱颖而出必定有其独到之处。”张子龙轻笑一声,指了指脚下地面,“我也曾研究过土木建造,你们大唐这座‘大明宫’很有意思。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看到左右对应建筑,仿佛天水共月般,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从整体看宫殿整体并不完整,而是左‘日’右‘月’呈‘明’字状。如果我没猜错,多的那一‘勾’是内务府所在,而你们大唐的‘国库’应该就藏在其中。而那一‘撇’中应该藏有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 秦雨寒脚步顿住,武心月瞠目结舌:“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张子龙晃了晃手中的朱红色酒葫芦,“这不重要,你母后应该是已经准备走了吧?今日清晨,面对十数倍于己的强敌,居然下令城防一切照旧,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果没有后路的话,张某人打死也不信。公主大人,您信么?” 武心月脸色变了数变,最终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敌军势大突围无望,母后决定今晚就离开长安,等重整旗鼓后再出兵剿贼。” “挺好的。”张子龙突然正襟危坐,双目如炬的盯着对方:“我虽为外人本不该问,可是城内还有将士八千,仆役万人,他们……怎么办?” 武心月别过头去闭嘴不语,张子龙握着酒葫芦眼神迷离。风吹雪过,凉亭中更加清冷。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像极了那个福州郡主。少年心中有些悲哀,帝王之术,当真可以让人变得铁石心肠。 背对着二人的秦雨寒开口道:“昭仪公主,我作为客将斗胆说上一句。在你进城前,小女子曾镇守宫门,说实话,你们唐国将士虽体魄武功都十分出色,可临战时表现却并不高明。”说着声音更加清冷,“但靠着将士们敢于用命,自觉为国赴死是慷慨激昂死得其所,但凭这点就比我们淮国好上太多。如果辜负了他们,你们的江山,还能好么?” 武心月猛地转过身看着她:“你又知道什么?父皇膝下并无子嗣,大唐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如若母后再有个万一,这江山要来又有何用?” 秦雨寒依然没有回身:“社稷崩塌群龙无首,那他们又是在为谁用命?这江山说到底也就是由一州、一城、一郡、一县、一家、一户、一人组成的。你们今天可以舍弃万人,明日就能舍弃十万,后天就是百万、千万、万万,最后呢?” 武心月冷哼一声:“按你的意思,母后就应该临阵冲杀在最前面,死得其所了?”说完语气突然加重,“荒谬!为侠者当路见不平,为官者当爱民如子,为将者当赏罚分明,为君者就当保天下太平。位置不同自然思虑不同,怎能一概而论?母后如今身兼大唐国运,要是你的话当真能拿天下做赌注?” “悲呼~~~”两女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张子龙突然开腔唱了起来:“子非鱼乎?非矣!安知其乐乎?非矣!你知我乎?非矣!安知吾不知鱼乐乎?呜呼!” 不着腔调的曲子令人心底生厌,两女怒目而视。 “秦姑娘,你不是唐国的鱼。”张子龙站起身,把朱红色酒葫芦系在腰间,“公主大人,你也不是那个自以为知鱼乐的‘人’。” “我曾经整整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把一个人的想法转变过来,为此还数度几近濒死。”少年说完叹了口气,迈步向梅林外走去:“以此可见此事何其难哉。” 楼兰海国,伊贺一族的首领,柳生十兵卫。一个以效忠主人杀人为生的傀儡,最后却能安心隐居在海外孤岛,伊贺一族也能摆脱了噩梦般的宿命。这一切,用了少年整整两年的时间。 两女面面相觑。秦雨寒愣着脸说了一句:“蠢货。” …… “主人,密探来报‘鬼蜮’被破除,武瞾等人并没有死!”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恭声禀告。 安常在面不改色:“这江湖还有能比袁天罡更懂阵法的人?” 来人垂下头回道:“破除阵法的并不是道门中人,而是天山剑宗的林兮。” “天山剑宗?林兮?”安常在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就是那步闲棋之子的诱饵,没想到还成了气候。也是,素闻天山剑宗有一种独门绝学名为‘斩三千’,专破天下各种奇阵,没想到啊没想到。” 说完中年男人站起身双手负后:“知道了,你下去传令全军搜索全城,收集所有引火之物,今夜子时,给本王把皇宫烧了。” “遵命!” …… 入夜。 长安城有两条人工开凿的运河,北通红河南达嘉陵江,所以城内水路发达,自然桥也比较多。南城外就有一座大型石造拱桥,长达百丈可供八辆马车并行,其下拱洞更是可以让海船进出,是大唐第一桥,取名为‘天桥’。 “令萱,速速召船过来。”武瞾狼狈的从桥根处钻出,虽满身风尘却眼神明亮。 陆令萱紧随其后躬身领命。黑夜就是最好的掩护,女子没入其中踪迹全无,一刻钟后,江面行来一艘大船,停靠在桥下放下舢板。 …… 与此同时,张子龙坐在紫宸殿顶,右手托着一盏宝光熠熠的烛灯。 巴掌大,三寸高。底座为九片金色花瓣,如莲花盛开,每瓣花朵上都绘有诸天佛陀。灯身下窄上宽呈沙漏状,上方有柱状烛身,可是没有灯芯,整盏灯散发着幽蓝色的神光。 “引魂灯。”张子龙目光迷离,痴痴的看着手中神灯,“灵儿,终于找到了。我现在就回去,等我!” 第十九章 火海 嘉陵江,始于大唐极北的潜龙山脉,终于滨海港入海,一路蜿蜒南下横贯整个唐国,途中虽多有改道可依然是大唐名副其实的母亲河。 今夜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明月当空遍布繁星,江面上波光粼粼。一支船队悄无声息的逆流而上,身后天空尽头的黑暗中浮现起不详的红光。 武瞾独自一人迎风而立,目光十分复杂,有些伤感也有些庆幸。 陆令萱自船舱中走出,手中捧着一件毛茸茸的披风:“娘娘,江风刺骨不宜久吹,咱们还是回去吧。”说着把披风给妇人套上,小心翼翼的整理齐整后,这才躬身退在一边。 “船舱狭小,本宫在里面心里堵得慌。令萱,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陆令萱脸上带着喜色:“各地密探都传回了消息,各路勤王大军已整装待发,只要娘娘您一声令下就能挥军支援国都长安。” 武瞾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以他的手段谋划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后手。这些手握实权的外地藩王虽然嘴上说得好,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根本无从踹度。千万不能给他们光明正大出兵的理由,不然这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 “卑职明白,那咱们现在何去何从?” 武瞾转身看向北方:“北地反复叛乱,本宫曾在十年前派出大量精锐前往那里,采用以夷制夷的策略笼络了大批外族效忠。如今咱们沦落江湖,想要不被诸侯当做傀儡,就必须先拥有一支自己的力量,所以咱们去北边。” 说完目光越发明亮:“再加上现在有失传已久的九龙剑在手,是时候去潜龙山脉一趟了,相信无论如何都会给咱们添加绝大的助力。” 陆令萱听的云里雾里:“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大唐的一个隐秘,现在这种情形与你说说倒也无妨。九龙剑虽是人铸而成,可巧夺天工集天地造化,比任何异宝兵器都更加神奇,相传还有镇压气运的能力。据宫中记载,当初建立唐国的太祖皇帝就曾经是它的主人,被认为是大唐皇权的象征。” “在太祖皇帝年事已高的时候,长安城来了一位高人,精天文善卜算。他断言九龙剑可镇大唐国祚三百年。所以太祖皇帝驾崩后,后人就将此剑当做国宝待之。可那个时候诸国纷争天下大乱,前后三次迁都中,这柄剑还是不慎遗失了,以至于现在根本无人识得。” 陆令萱有些迟疑:“娘娘,您真相信仅凭一把宝剑,就能保大唐安宁?” “本宫自然是不信。就算九龙剑曾经是皇权的象征,可如今根本无人认识,那它也就是一柄普通的神兵罢了。”武瞾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轻轻笑了起来,“可这其中还牵连出另外一个传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去潜龙山脉的原因。” 说完妇人双手负后抬头望月,语气颇有些感慨:“太祖皇帝乃世之英雄,文韬武略无人能敌,手下人才济济奇人辈出。他死后的陵寝就在潜龙山脉深处。因为太祖皇帝始终相信,那里就是大唐的龙脉,而为了死后能不被宵小打扰,他生前曾下了一份密诏。他令手下最忠心的三位奇人去陵寝守墓,生生世世不得懈怠,直到天下太平后,自会有人持九龙剑前来赦免。所以说此剑就是一件信物,一件能让那三位奇人后代效忠的信物。” 陆令萱眉头紧锁:“可是娘娘,如今大唐面临的可是内忧外患的大问题,别说是三个人,就算三个家族也没有力量帮助大唐渡过难关啊。您可千万不要听信这些道听途说的谣言!” “谣言?”武瞾闻言没有恼怒,反而是说出了三个人的名字:“布衣神侯白良,陆地剑仙田星河,战神武继奴。” 一向沉着的陆令萱闻言瞠目结舌:“什……什么?” “不错,正是现在供奉在凌烟阁前三位的初唐三杰。如果说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唐国有十分功劳,他们三人加在一起就能占据其中七成。并且本宫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谣言,因为战神武继奴就是我们武家的一位先祖。” 陆令萱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娘娘圣明,三位大人能助太祖皇帝在列强环伺下创立唐国,就算他们的后人只有其一、二分本事,也能轻松解决叛乱。” “不够!”武瞾眼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神光,“外有蒙国南下,内有反贼肆虐,各地藩王明里暗里也都蠢蠢欲动。为了保护祖宗基业,本宫要登基称帝,驱除鞑虏削藩收权,建立一个真正能称霸明州的强盛帝国。” 陆令萱听的心神激荡,双膝跪地:“卑职愿为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明月当空,此时的长安城却变成了一片火海,正中心处正是那座名震天下的大唐帝宫‘大明宫’。装满火油的木桶,被不计其数的投石车掷入其中,随后破裂喷溅的到处都是,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整座皇宫。再然后,火箭如雨般倾泻而下,皇宫被彻底点燃。 城墙、地面、殿堂,这些砖石也在火油的浸泡下燃烧起来,无所不在的火苗把天空照的跟白昼一般。哀嚎声,呼救声,哭喊声响彻天际。水火无情,被点燃的人只能痛苦的挣扎,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张子龙站在含元殿屋顶,面色铁青的看着这如同地狱的一幕:“怎么可能?!他们居然直接放火烧城,难道不要国库里的惊天之财了么?” 在他身后站着的李寻仙夫妇、三藏、秦雨寒等人也都目瞪口呆。“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巍峨的含元殿猛然坍塌,众人连忙纵身跃下,冲天的火光烤的人发梢干枯。 “事情有变,必须立马逃出去。”秦雨寒的语气斩钉截铁,“后会有期,我必须保护殿下的安全。”说完纵身离去。 “阿弥陀佛。”三藏双掌合十,金光升腾暂时护住几人周身:“张施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就算已经火海冲天,城外还是不间断的射出一波波火箭,身旁四散逃命的人不时被其钉在地上,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此时此地所有人的头上。 “…………走!”张子龙牙关紧咬,快速转动着指间戒指,那里面可是装着少女的希望。他最后冷喝一声带头向东城跑去:“所有人赶快跟我走,东城有河。” 就这么一行人一路救人,一路向东城逃亡。三藏在前头带路辟火,李寻仙光剑出鞘护住百丈方圆,不时有人加入队伍,可也有不少人倒在了百丈之外。 一路上所有人都心情沉重。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因为人的命只有一条,按理说只会经历一次死亡。可现在的情况是,入目所及的地方都在死人,并且过程痛苦无比,一遍遍刺激着这些还活着的人。 恐惧也就由此诞生,并开始不断蔓延,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疯般的冲出队伍,任旁边人怎么喊都拦不住。 “阿弥陀佛。”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三藏一脸慈悲,双掌合十默诵经文。 林兮环顾四周,发现火势越来越大,就算身处金光中也能感受到外面炽热的空气。她一咬牙来到少年身边:“张兄弟,这样下去就算我们也受不了,更别说这些没练过武的普通人了。” “我知道。”张子龙也心急如焚,指着身后人群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宫女道,“林姑娘你去替李兄弟,让他过来用‘御剑术’带着这些孩子先行离开。咱们坚持坚持,能救多少救多少。”说完对前面大吼,“和尚,快用你的‘法杖’,不然人都要被烤死了。” 开路的三藏闻言一愣,举起手中几乎与自己等身高的‘拐棍’,真气涌入其中后,前段的光球变得流光溢彩,辟火的金光肉眼可见的变得凝实。 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明明有机会提前离开,明明连唐国人都不是,可少年却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林兮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也露出笑容,方向一变向队伍后方冲去。她总算明白眼高于顶的徒弟,为何会对此人如此钦佩,也许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江湖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 太华殿,安常在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城中:“这几个小家伙还真是能闹腾。来人,传令魏瞳遣重兵于东城,决不能放跑一个。” “是!” 身边的阿史那宏才突然眯起眼:“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说完一指人群中的少年,“英杰你来看。” 抱着刀站在远处的青年迈步走上前,眼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杀机:“是那个来驿馆捣乱的家伙!三王子,我与他上次未分胜负……” 阿史那宏才直接挥手打断:“你去吧!记住,面子不是靠别人赏的,要靠自己去拼,草原的雄鹰没有一个甘心失败。” “末将明白!”熬英杰大踏步离开。 安常在有些好奇:“你们与他还有过节?” “当初要不是他落了我们蒙国面子,我也不会另辟蹊径去跟王爷你合作,算起来倒还要谢谢他。”阿史那宏才笑容转冷,“本王子宽宏大量,冒犯我的事可以不追究。可是他拆除驿馆,让蒙国成为天下笑柄,这件事就必须拿他的命来偿还。” 安常在有些若有所思:“哦,原来是这样。” …… “摩罗兄,快救我,着了着了!”赵一年面如黑炭的大声呼救,说完挥动金袍宽大的袖子向地上摔打,可着火借风威烧的反而更旺了。 “哗啦~”一声,鸠摩罗端着一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水,从上到下浇了对方一个通透。 “舒坦~”腊月的水可是冰的厉害,赵一年却一脸惬意的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有些疑惑,“摩罗兄,你这水哪弄得,怎么有股子怪味?” “现在不要计较这个,咱们快跑,再晚就来不及了。”金发碧眼的鸠摩罗此时也满身狼狈,四面八方都是火海,已然是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自然不会告诉对方那是一盆洗脚水。 赵一年却执着的摇了摇头:“不能走,要不然青山该找不到我了。” “你不要命了么?”鸠摩罗有些讶异。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个淮国皇子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那好吧,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抬脚就准备向外跑。 “别啊~”赵一年一个飞扑抱住他的大腿,“相信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轰~”的一声,天上掉下来一桶火油,漆黑的液体顿时溅射开来。鸠摩罗面露恐惧的踢着腿:“快放开,你这个疯子。” 赵一年不依不饶,反而更加有力的收紧胳膊:“我当你是兄弟才不让你走,放心,最多一刻钟,青山一定会回来,到时候这点火算个屁。”说完咧嘴一笑,“救命之恩也不用什么厚礼,回头请我去万佛国吃顿好的就行。” 说话间,一团火星从大火中爆开,好巧不巧的落在了院中的那滩火油上。 “腾~”的一声,冲天而起的火柱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两人顿时傻眼了,原本还算安全的小院如今已经变成一处死地。 “我草!”鸠摩罗毕竟也是驭物镜的高手,侧身躲过吞吐的大火,飞起一脚踢出,“想死你自己死,别拉着老子跟你陪葬。”他毕竟原来是海匪头子出身,着急之下破口大骂。 可没练过武功的赵一年,此时却有如神助,任鸠摩罗如何动作,愣是不能把他给甩下去。 四周的火势已经开始向内蔓延,鸠摩罗顿时暴怒,抬手呈掌就要拍死对方:“老子去你大爷的,看掌。” “灭!” 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二人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去,只见入目是一个偌大的‘灭’字,金光闪闪。在它范围笼罩下的火焰,仿佛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 汹涌的火苗越来越小,直至自行熄灭。 楚青山从墙头上纵身来到院中:“卑职护驾来迟,殿下赎罪。” “青山,你可算回来了。”赵一年哈哈大笑,狼狈的站起身拍着鸠摩罗的肩膀,“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只要有青山在,那里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十章 血路(上) 日落之前,紫宸殿外。 武心月把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递给少年,目光平静没有说话。张子龙身体有些僵硬,没有直接伸手去接,反而声音有些颤抖的问:“该……怎么用?” “只要带到她身边就行,引魂灯遇游魂则亮,因果轮转自有神妙。” 张子龙气息粗重的接过木盒,小心地打开取出引魂灯,幽蓝色的宝光映衬下,少年激动的无以复加。 武心月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跟我们一起走吧,她不是还在等你么?” “不用。”张子龙指间微光一闪,引魂灯消失的无影无踪。“敌军虽然势大,可兵力分散在四城外,局部兵力并不占优。我准备攻其一役,于今夜组织所有兵力从南门突围,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在敌军反应过来前藏进城区。以长安城的大小来看,对方区区十来万人根本无法全线封锁,明夜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武心月低头沉默,一阵寒风吹来,撩动了她的长发。 过了良久,女子这才开口:“人各有志,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 …… 还在火海中挣扎前行的队伍来到了一汪美丽的湖泊边,人群中一阵欢呼,顾不上严冬时节冰冷的湖水,如下饺子一般跳入其中。毕竟只要在湖中就不用担心肆虐的大火,而且只需潜游三百丈就能到达出宫的水道。 一条能出入皇宫的通路,寻常时候自然有重兵把守,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还有人,这也是少年选择这里的原因。 三藏最后一个跳入湖中,练武之人体格强健,自然与其他瑟瑟发抖的普通人不同。他跟着队伍一起向宫外游去,眼角扫过幸存的人时忍不住默诵起经文。 这一路上最多曾达到两千人的队伍,撑到此时的不过百十来人,而且这还是把李寻仙御剑救了的十几个孩童也给算上了。 在临海的福州长大,张子龙自幼水性就好,此时在湖面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呵斥:“不想死的就赶快游,这个天在水里呆久了,等手脚一麻就再也游不动了。快,快点!” 队伍在他的督促下加快了速度,如一支迁徙的鱼群,只花了半刻钟就在皇宫城墙外登上了岸。 下水之后,李寻仙一直在最前方引路,可刚刚上岸的他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与预想的不同,此处不光有密密麻麻的守军,周围还燃着火堆擎着火把,把水道内外照了个灯火通明。 第二个上岸的林兮来到他身边,神色凝重的环顾包围他们的大军:“寻仙,看样子对方早有准备,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寻仙没有回答,反而神色复杂的看着远处人群中的魏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她,恐怕这次麻烦了。” 魏瞳乃魔音坊教主,天榜第九的高手,一手音律神功杀伤于无形,最擅长以少打多。 此时的异域女子也在看着他,虽然眼底深处有一丝挣扎,可仍然素手一挥:“放箭!!!” “嗡~~”数以千计的利箭腾空而起,从四面八方射向水道,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刚刚上岸身体脱虚的,还有依然泡在冰冷湖中的幸存者,好不容易逃出了无情火海,在此时却被射成了刺猬。 “魏姑娘,不要再助纣为虐,杀戮无辜了。”李寻仙见状轻喝一声,三尺光剑舞动成风,剑光交织成一张巨网,牢牢护住身后众人。 “成王败寇,主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唐国以后就不是姓李家的天下了。李寻仙,我对你的情谊你应该明白,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一定会在主人面前给你说好话的。” 箭雨不休,李寻仙与林兮武功再高也只有两剑,根本无法阻挡四面八方的箭雨,不时有人被利箭射中。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死了五十多人,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嘭~”水道中传来一声巨响,三藏的身体如炮弹般砸了过来:“张施主,你……” 砖石横飞,小和尚出现在双方中间,头顶就是漫天箭雨。只见他双掌合十颂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体内升起金光笼罩住身后众人,箭矢射在上面发出金铁交鸣声,然后就被弹飞了出去。 张子龙最后从水道中爬出:“这都能被你们堵住,这么灵的鼻子难道是属狗的?” 他的出现魏瞳没有意外,闻言更无丝毫恼怒:“你们破坏了主人的计划,把武瞾和那些大臣交出来,不然别想活着走出皇宫。” “哦?我们这些外人可不知道皇后她们在哪。你们这么大的阵仗,恐怕她老人家已经葬身火海了。”张子龙随口附和,眼光却扫过四周包围,心头顿时一沉。 对方对自己等人十分戒备,这次来的也都不是寻常士卒,而是纪律森严的精兵悍将。他们列阵在二百步外,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同时有能发挥出弓箭等远程兵器的真正威力,不得不说想的十分周到。 人数粗略估计应该在三千人左右,毕竟这里位于皇宫内城外城之间,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在皇宫范围以内。最让少年担心的是背后城墙上此时空无一人,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派兵在这里,居高临下更能发挥地形的优势,对方应该不会想不到才对。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伏兵已经就位,只不过对方觉得现在还不需要动用罢了。 魏瞳盯着少年的目光有些冰冷:“少卿大人,既如此,那咱们就好好算算帐吧。”说完清喝一声,“神机营准备。” 殿前演武的时候她陷害不成,而且还被反咬一口,揭露了魔教身份,最后在六扇门地牢中少年更是对她严刑逼供。那种想起来就令人神魂恐惧的拷问,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轱辘~轱辘~” 敌军井井有序的散开,露出一门门狰狞的火炮。人头大小的炮孔正对着他们,每门炮后还站着两名蓄势待发的士卒,他们手中举着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火把。 这么近的距离,只需一轮齐射,除了自己与三藏外,包括李寻仙在内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张子龙心思电转,瞬间就做出了决断,满脸真诚的摆了摆手:“魏女侠息怒,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我们本来就对朝廷没有多少忠诚可讲。当初那么对你也不过是各为其主,自求保命罢了。现在你为刀俎,我们为鱼肉,还请女侠念及跟李大哥的交情手下留情,去跟宁王大人通禀一声,就说我们愿意降了。” 除了魏瞳外,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年。李寻仙更是满脸鄙夷的低声训斥:“张子龙你失心疯了不成,当初说突围的是你,现在说投降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子龙头也不回,仍然满脸笑意的看着魏瞳,等待着她的答复。同时嘴唇蠕动小声回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初说要突围是为了让两万人活命。现在差不多都死绝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跟他们硬抗了。看看你身后,一旦交手咱们暂且不说,这些人可就必死无疑了。” 李寻仙转头看去,幸存下来的都是些体型瘦弱的太监宫女,此时他们抱在一起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中的恐惧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魏瞳闻言也松了口气,虽然她恨不得把张子龙碎尸万段,可也并不愿意让李寻仙身处险地。对方现在既然已经松口投降,以主人爱惜人才的性格,很有可能会放他们一马。想到这女子刚准备开口应下,地面突然开始颤动起来。 “轰隆隆隆隆~~” 地动如山洪一般的轰鸣自远处响起,越来越近,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四下张望。可这声音响彻天地撼动人心,却根本无从分辨方向。 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张子龙的脸上却突然神色大变:“快躲开,这是大队骑兵发动冲锋的声音!!!” 无论是魏瞳还是李寻仙等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论武功他们稳胜没有兵器的少年,论见识他们更是力压淮国偏远福州出来的少年。 可归根结底,这些人只是混迹江湖的高手罢了。 他们的‘武’是民间之‘武’,也就是现在身处的这座武林。 还有一种‘武’为军阵之武,乃国之基石种族之本。 两者其实如井、河之水一般并不相通。不过要说各自擅长,前者仗剑江湖惩奸除恶,可弘扬正义震慑宵小。后者更像是天灾一般,一单发动必然是尸横遍野、遍地疮痍。 所以少年此时的心已经沉入了深渊,双方力量对比之悬殊,不亚于他当年孤身一人在广陵城外面对海寇的万人骑兵。 “轰隆隆~” 低沉的声音变得清晰高亢,皇宫外城出现了一条‘火龙’。铁甲在它们的照耀下寒光四射,像一条钢铁洪流直冲众人压来,人数过万无边无际。 魏瞳转身满脸怒气的清啸一声:“蒙国人,这是我们大唐自己的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冲在骑兵最前方的正是熬英杰,此时他手持长刀,目光紧紧盯着少年,闻言冷笑:“草原的雄鹰绝不允许任何人抢夺我们的猎物,你们这些唐国人滚开,不然大爷手中的刀可分不清敌友。” “找死!”在自己的地盘被如此侮辱,魏瞳明显已经动了真火,脸色铁青的抽出三尺长的翠绿长笛放在嘴边,“井底之蛙,也敢大言不惭。” 说完闭目运功,汹涌而出的真气引动天地之力的沸腾。虚虚实实,千回百转的笛声响彻皇城,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如水中涟漪,层层叠叠的涌向骑兵。 “好机会!”张子龙见状连忙招呼李寻仙夫妇来到后面,“你们御剑带着这些人赶快逃,去南城随便找一处宅院藏身。明天如果我跟三藏没有出现,你们就想办法趁天黑逃出长安。” 李寻仙皱眉问:“现在他们发生了内讧,咱们一起走多好。” 张子龙指间‘乾元戒’微光一闪,一张硕大的绳网出现在地上,他撑开让幸存的人赶紧钻进去。闻言摇了摇头,“魏瞳那些人根本挡不住。再说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根本不可能逃得了骑兵的追击。更何况……” 说着少年苦笑一声,他已经认出了熬英杰:“对方……好像,应该,大概是冲着我来的,跟我在一起你们更危险。” 李寻仙还想再说,旁边的林兮扯了扯他的衣袖,摇头道:“寻仙,就听张兄弟的。凭他的本事一定可以化险为夷,咱们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女子毕竟是李寻仙的师父,心思缜密学识渊博,要不然也不会修炼成号称可破万法的‘斩三千’。她已经看出来少年的不同,他走的是军阵之‘武’,而现在的情况明显已经不属于江湖的民间之‘武’了。 另一边,音波已经攻入冲锋中的骑兵中,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明明是虚无缥缈的音波,可此时愣是像一堵城墙横亘在面前。 虽然攻击建功,可没有人发现吹笛女子的脸色涨红了一瞬,铁甲骑兵冲击的威力,比她预想的更为恐怖。 “雕虫小技。”熬英杰嘴角冷冷一笑,举起弯刀大喝一声,“鹰!!!” “哈!” “哈!” “哈!” 万马奔腾的轰鸣中,骑兵的呼喝声响彻天地。散乱的阵型开始快速收缩,片刻就在熬英杰身后形成了三支利刃,如同鹰爪般锋芒毕露。 再次遇见横亘在眼前的音波,铁甲骑兵如履平地的一冲而过,只留下漫天散碎的流光。 如此快速的行进变阵,如此惊人的冲阵威力,别说大唐的军队没见过,就连少年都瞳孔紧缩:“坏了。” 说完连忙扎紧手中绳网:“快点,不然大家一起死。” 李寻仙自然也看见了,他曾经与魏瞳经常切磋,比任何人都知道她音律的威力。因此他现在也遍体生寒:“这就是骑兵。”任你手段通天,在这支钢铁洪流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飞仙剑脱手而出,化为一柄硕大的光剑,李寻仙与林兮上去后,前者回头看着三藏:“快上来。” 小和尚执拗的摇头:“你们快走,小僧在这里可助张施主一臂之力。” 那边铁甲骑兵已经冲入魏瞳率领的叛军百丈内,双方的箭雨如同乌云起落,一簇簇血箭如地泉喷涌。李寻仙再也不敢耽误,拎着硕大的绳网冲天而起:“我们在南城等你们。” 第二十一章 血路(下) 昨夜,文祥殿。 “我去,这就是皇宫么?也太奢侈了吧?”张子龙呆立在门口。殿内无灯却纤毫毕现,全凭四周墙上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温润的光泽虽亮却不刺眼。 一张床大的不像话,估计并列躺十五个人都丝毫不会嫌拥挤。梨花木的桌子,镂空靠背直椅,屏风上彩绘着栩栩如生的山水画作,书架上摆的都是名家孤本。就连头顶横梁都刷着金漆,更别说用来装饰的花瓶了,古色古香的怎么看都是上百年的老物件。 “阿弥陀佛,世间荣华富贵皆如虚妄。”三藏眼帘低垂,“张施主何必庸人自扰,不过是一间下榻的屋舍,就算都是由黄金铸造的,又能如何?” “笨蛋,还真是活在世外不懂人间疾苦。”张子龙笑骂一句,快步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红玉酒杯,“知道这是什么吗?鸡血石。是用拳头大小的原石细心打磨而成,就这一个酒杯就能让玉儿他们村子吃喝十年。” “怎么这么贵?”小和尚有些惊异。 “废话,这些物件每个都价值连城。这屋里的东西如果换成银钱,最少也能作价万两黄金,也就是说百万银两。”张子龙伸出双臂做拥抱状,回过神后嘴角带笑,东走西奔的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收入了乾元戒中。 “反正这皇宫也守住不,与其被敌人抢走不如便宜小爷。”没过一刻钟,殿内变得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三藏皱眉走到床边坐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休息吧。”说完就准备宽衣解带。 “滚蛋!”张子龙拎着小和尚的衣领把他扔到床下,“老规矩,自己打地铺去。”说完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 三藏也不生气,叹了口气就开始收拾被褥。 等一切停当,小和尚和衣而卧躺在被窝中。夜明珠因为被少年收起,殿内显得一片昏暗:“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不是人,能在我身边忍受这些非人的炼狱,到底是为了什么?” “炼狱?”张子龙双手枕在脑后,“你错了,那里才是真正的极乐净土。有些事,无论你知道不知道,见过没见过,它就在那里。真相,无论多么血淋淋的真相,我们……都应该相信。” 黎明之时。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张子龙紧闭着双眼,满脸的狰狞。三藏盘膝坐在他身边,一脸平和,双掌合十默诵‘静心咒’。 …… “杀啊!!!”皇宫中响起了怒吼。 三千叛军抽出兵刃,向铁甲骑兵发起了冲锋。魏瞳脸色有些苍白:“退,不要上去送死。”可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马蹄声中,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张子龙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蠢货。” 铁甲骑兵冲阵速度极快,双方速度迅速拉近,随着一名叛军被撞飞到空中,战斗已然打响。骑兵对步兵简直就是天然的碾压,武功、境界、体格、力量在此时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连人带马就有七百斤,再加上全身重甲,一千多斤的骑兵借助冲锋的威势,寻常士卒别说阻挡,就连拖延片刻也做不到。“隆隆隆~~”马蹄过境,三千叛军被杀得七零八落。 魏瞳作为天榜第九的大高手,凭借精纯的内力与轻身之术,勉强在交手前逃到城墙之上。俯瞰之下简直是一场屠杀,人命在此时显得还不如草芥。鲜血、尸身,如同尘埃般飞起又落下,干净的地面变得一片狼藉。 “怎么……可能?” “太好了,一直觉得大唐好像得病了一样,明明是盛世却过得人不像人。今天你们蒙国人来了,说实话还真要谢谢你们,落后就要挨打,无论是谁都要明白这个真理。” “咔咔~”张子龙活动肩膀,发出一连串的‘噼啪~’声。三藏皱眉问:“张施主,别说你是一介凡人,就算是魔教妖人也不应该如此嗜血,对面可都是普通士卒,你当真要造此杀孽么?” “杀孽?”张子龙目光如炬,“虽然不想说,可你们大唐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杀些人以儆效尤是不可能的。”在他面前,三千叛军如同草芥一般被人杀戮着,“小和尚,我也希望天下太平,可是你觉得现在的情况是我造成的么?” 三藏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张施主一介外人自然不是罪魁祸首,可人命本贵,面对他们你真的能下得了杀手?” “众生皆苦。”张子龙看着正在虐杀叛军的蒙古铁骑,一身淡红色的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向死而生,如果今天咱们能活下来,我张子龙愿意跟你结为异姓兄弟。” “阿弥陀佛,小僧是大雷音寺弟子,本身就是方外之人,异姓兄弟怕是不妥。” 小和尚话音刚落,前方战况就有了惊天转变。一万蒙国最精锐的铁骑能做到什么?从现实来看,三千叛军被杀的丢盔弃甲,别说是阻拦,就连像样的反击都没发动过一次。 铁骑踏过,尸横遍地。什么淮国、唐国,在绝对武力碾压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分别。唐国所谓的精锐,在蒙国成建制的攻击下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仿佛个柔若无骨的小姑娘,被大汉摁在地上肆意欺凌。 “和尚,你到现在还坚持么?”张子龙眼神中寒光闪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阿弥陀佛。”三藏低下了头双掌合十,“张施主,对待别人小僧可能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对你这种血海滔天的人来说,只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若不然我也只能锲而不舍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张子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回身走到小和尚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法师,您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是因为根本没有见过人世间的残酷,既不入世又何谈出尘?” 东门岛十三万海寇,楼兰更是坐拥百万雄兵,对淮国肆意掠夺,普通百姓被当成牛羊一般的被买卖奴役。杀人错了么?杀那些敌军错了么? 铁甲骑兵旁若无人的杀散叛军,并余威不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威势冲向二人。那山岳倾倒般的威势就在眼前,三藏的双手都有些颤抖麻木。面对着天灾般的骑兵,他用力揉了揉脑门的皱纹:“既然你带我留下来,还是说说怎么带我逃出去的事吧。” “和尚!到现在了,你觉得还能逃?”张子龙旁若无人的双手拢发,用凌霄巾紧紧束缚,“据我经历得知,寻常骑兵对阵步卒在同等兵力下胜率为十成,更别说是蒙国精锐了,三千金吾卫给他们塞牙缝都做不到,就凭你我二人想要逃命无异于难于登天。” 大地颤抖,山呼海啸。 三千叛军,荡然无存。 得到如此丧气的消息,三藏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知道么,小僧虽然是大雷音寺的弟子,可因为体质原因除了师父外并没有相熟的师兄弟。张子龙,同辈之中除了你外,没有人能打败我。现如今咱们身陷重围,你觉得小僧会退缩么?错了!真要打,在我死之前没人能伤的了你。小僧不懂庙堂事故,但是今天,小僧之所以留下来就是给你续命的,无论是盾牌还是肉盾!” “好兄弟,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战阵的可怕。”张子龙摸了摸鼻子,面对奔腾而至的万余骑兵,面上没有丝毫迟疑,“张某不喜欢说什么漂亮话,可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那还是跟兄弟说个明白。” 虽,千万人,吾往矣!! 没有兵器的少年就如同没有牙的老虎,以卵击石般的对冲向铁甲骑兵,明明武功高超人数众多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可他却视若罔闻,仅凭一人就发动了冲锋。 面容被飘零的短发掩盖,身躯更是隐藏在黑袍之中。张子龙脸上的笑容如恶魔般的微笑:“兄弟们,辛苦了。” “轰~~” 少年挥拳用出了全力,如同山崩海啸般淹没了众人,前者驻足当场冷冷一笑:“当你拿上武器的那一刻,就注定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朋友,你……可以放心了!” “吾乃淮国张子龙,熬英杰,可敢跟我一战?” 张子龙脚下发力对冲而去,明明是一骑绝尘冲入敌阵,却展现出了两军对垒的磅礴之感。待在后面的三藏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以为所谓的对阵应该是依托城墙拖延时间,万万没想到少年居然发动了攻击,并且是如此孤注一掷赤裸裸的攻击。 “轰轰轰~” 双方接触,铁甲骑兵的冲击力远远超过少年的认知,三马而过张子龙身体腾空,不受控制的抛飞向远处,可骑兵大队却紧随其后,眼看就要马革裹尸。 “阿弥陀佛,你们,够了!!” 三藏一声厉喝出现在少年面前,依然是双掌合十,依然是低头默诵,可是双眼中却充满的勃发的怒气:“蒙国铁骑,贫僧来当你们的对手。” 说完僧袍激荡,全身真气如怒浪般汹涌起伏,单手伏身按在地下:“给我滚出来!!!” 金色佛光喷涌而出,手持月牙铲的罗汉,九尺兵耙的使者,顶盔掼甲的龙身青年,三者同时幻化而出,根本用不着三藏催动,他们一往无前的冲向骑兵中军。 “散而不精,就是废物。”熬英杰面无表情的看着局势变化,嘴角露出冷笑,手中的宽背马刀高高举起,“既然如此冥顽不灵,就让尔等看看我的厉害。” 断江!!! 紫色的虹光冲天而起,熬英杰的刀下突然升出一条真气江河,浩浩荡荡没有丝毫凝滞,眨眼间已经覆盖到三藏二人面前。 硬拼?小和尚心底发虚。 躲开?张子龙心中冷笑。 干! “阿弥陀佛。”三藏周身金光大起的挡在少年身前,无匹的刀光轰在其上发出阵阵轰鸣,可依然不能建功。漫天流光中,熬英杰咧嘴而笑:“好家伙,你还真找了个高手压阵。” 反观小和尚,看着面前奔腾而来的骑兵大队,刚开始激昂一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角肌肉抽动道:“我觉得,咱们先跑吧!” “背靠皇城,前有大军,左右无纵深之地,上下无藏身之所。跑?往哪跑?”张子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小和尚,不想见你的佛祖的话就跟着我,老子带你去寻一条活路。” 刚说完,张子龙又一次发动了冲锋。每一脚落下都如山崩地裂般声势惊人,速度虽然不快,可对面的骑兵却心升惊疑。 “这家伙,还是人么?” “轰轰轰轰~” 如果说蒙国的铁骑是明州陆军的梦魇,那少年就像一头洪荒巨兽。什么兵力,什么作战,什么阵型?统统被蛮横的打碎。少年飞身挥拳,眼中尽是冰冷:“该死!” “噗~”没有击飞,音爆阵阵的一拳直接把敌人的头颅轰成血雾,观战之人胆战心惊,可少年却随意挥手甩干血迹,再次冲向敌军大队。 骑兵冲阵急如迅风,上万人的部队一冲而过。 “嘿嘿,看来你们还不如海寇。居然还自称草原雄鹰?简直可笑!”张子龙目光凛冽,鲜血自额头不断流下,半张脸都是鲜血淋漓,可依然嘴硬。 “别说了张施主,真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说话。”三藏气喘吁吁。虽然没有强行军,可指挥三尊英灵护卫少年左右,就已经耗费了他大量心力,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张子龙抬手抹过嘴角鲜血:“和尚,把你的英灵都撤了吧,事倍功半简直毫无意义,还是留下点力气用在刀刃上吧。” 三藏举着神光照耀的‘拐杖’,面上却尽是苦笑:“可是小僧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刀刃’啊。” 对冲而去的骑兵并没有选择再次发动,反而围成一个包围,牢牢把二人困在中间。张子龙看了眼远处残破的叛军尸身,冷笑一声道:“小和尚,你召唤这么多真的有用?不如听我一句都收了吧,如果有可能,把那杆枪留下。” “枪?”三藏明显没有听懂,环顾旁边三尊英灵,最后把目光落到‘白龙’手中的长枪上:“你说的是白龙?可不召英灵单独召唤兵器我从来没试过,可能么?” 大军压境,气血上涌。 张子龙直视远方熬英杰的双眼:“老子今夜要弄死他,别废话。” 第二十二章 执枪 矗立在火海之外的太华殿依旧高耸入云,安常在脸色阴沉似水:“三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手下三千精锐顷刻间被屠戮一空,甚至毫无还手之力,这不得不让他重新审度起这些草原蛮子的实力。按照原先的计划恐怕…… 阿史那鸿才满脸歉意的抱拳:“安王爷见谅,黑龙铁骑可是我们草原最勇猛的骑兵,对于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不会心慈手软。就算是我想拦也拦不住,怪只怪咱们双方还是不够了解。” “哼!”安常在冷哼一声,“听你这么说,还要怪本王的手下不识好歹,挡着你们的路了?” “不敢不敢,是熬英杰欠了考虑,等他回来本王子肯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安常在不置可否的皱了皱眉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了。” …… “哈!哈!哈!哈!” 蒙国骑兵发出阵阵呼喝,地面仿佛都在颤抖,空气中充满了躁动。熬英杰单骑出阵,挥舞手中长刀指着少年:“你们都住手,让我来收拾他。” 骑兵饮马后撤,在中间留下一块百丈方圆的空地。三藏与少年背靠着背,满身的血污:“这些人……太快了!” 刚才二人不顾身死的冲阵,就是希望能打开一条缺口逃命,可这些骑兵训练之精良简直骇人听闻,以不到百人的代价就把他们牢牢困死在阵中不得脱身。 张子龙的胸膛剧烈起伏,源源不断的生机顺着血管涌动,不断治疗着刚才战斗留下的伤势。此时的他目光落在熬英杰身上:“擒贼先擒王,你我联手试试能不能生擒此人。” 他与对方曾交过手,自然知道赤手空拳之下二人不相伯仲,想要战而胜之都很困难,更别说生擒活捉了。 三藏点了点头:“阿弥陀佛,虽然以多欺少不是英雄所为,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少年心头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身边这个执拗的和尚不愿意呢,那今天他们可就要在这里原地飞升了。 “就凭你们?”虽然他们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可熬英杰依然听了个清楚。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鄙夷,轻轻抖动缰绳,高大的战马踱步到二人身前五十步外。 “刚才你说你是淮国人?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说完举起厚背马刀在面前,“你可知道攻打淮国的时候,我就是用这把刀,亲手砍了九百九十九颗自诩‘高手’的脑袋。” 张子龙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是么,那还真是遗憾,差一颗就凑齐一千颗了。据我所知按照你们的军规,如此大的功劳可以直接升为万户,并且还会封地赐口成立本姓部落,实在是可惜了。” “知道的还真不少。”熬英杰眼底有些诧异,手中刀光一转直指少年,“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加上你的脑袋刚好凑够。”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张子龙大喝一声,与三藏同时暴起,分左右两路包抄过来。 “来得好!”熬英杰策马扬刀,首先冲向了三藏。后者没有丝毫慌乱,挥舞着手中不伦不类的‘禅杖’与之缠斗。空气沸腾,流光溢彩,二人都是先天高手,全力施为下打的天昏地暗。 破绽! 双方实战虽境界相同,可熬英杰的实战经验明显远远高于对方,瞅准一个旧力已尽新力未发的空挡,手中长刀泛起妖异的紫芒,势大力沉的一记劈砍。 “轰隆~” 关键时刻,张子龙终于赶到,飞身而起一脚正中刀脊。蛮横的力道汹涌而出,刀锋不由自主的偏了两尺,擦着小和尚激荡的僧袍砍在地上。 轰鸣声中劲风激荡,砖石横飞中少年得势不饶人,双臂一振欺身而上,八极拳近身短打的优势被发挥的淋漓尽致,熬英杰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 然而身下的骏马再也扛不住了,四蹄屈膝摔在一旁,马嘴中更是血流如注。 “敢杀老子的马?”落马的熬英杰怒喝一声,刀光一引把少年身形圈入其中。张子龙毕竟手无寸铁,想凭血肉之躯与神兵硬抗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能咬牙转攻为守,八极拳威力大减。 “别忘了还有我!”三藏则大袖一挥,大片金光如月光洒下,手拎九尺兵耙的肥硕身影蓦然出现,二话不说向敌人后路发动攻击。 前后包抄下,熬英杰不慌不忙,手中长刀舞作一团,所有攻击被他悉数挡下。并且盯着少年这块‘短板’进攻,一时间战况胶着。 可百招过后,局势渐渐明朗。张子龙力大无穷拳法霸道,可毕竟无趁手兵器,打斗起来畏首畏尾。三藏境界高深,所召唤出来的英灵更是身经百战,可小和尚本人却初出茅庐经验欠缺,面对好几次少年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抓住。 而熬英杰不愧是蒙国军中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不光武功奇高,眼光更是毒辣万分。瞅准对方缺点扬长避短,一柄长刀舞的是虎虎生风,居然以一人之力压制住了二人联手。 “嘭~”一招指东打西,张子龙撤步躲闪。可熬英杰突然毫无征兆的回身一脚,把英灵头颅轰的粉碎。 从此他与三藏之间再无阻拦,熬英杰大喝一声:“给我中!”手臂猛地涨大一圈,长刀化为一道闪电,裹挟着风雷之势直奔小和尚胸膛。 太快了! 三藏本来临阵交手的经验就不多,双方摆开阵势的话勉强能打个旗鼓相当,可面对这种突然的变化就有心无力了,只能双掌合十咬牙催动体内真气。 “当啷~” 暴涨的金光熠熠生辉,长刀被磕飞,可小和尚的脸色却闪过一丝病态的潮红,嘴角也流出了一缕血迹。可不等他松口气,熬英杰的身影已经来到面前,一把握住空中长刀,怒吼一声全力劈下。 佛光护体! 三藏护体的佛光突然幻化为一尊佛陀,一脸慈悲高居莲台,僧衣袈裟脉络清晰栩栩如生。 “轰~咔咔~” 铜墙铁壁般的防守毕竟太过仓促,面对全力一刀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佛陀与长刀相交的位置传来破碎声,一道道缝隙如同蛛网延伸开来,三藏面色潮红双目充血,有些狰狞的大吼道:“挡住!!” 熬英杰居高临下森然一笑:“做梦!给老子开~~” “嘭~” 佛陀化为无数金粉散开,三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利箭一般射向远处。 熬英杰落地后扭转腰身,长刀以更快的速度劈出一刀,紫色刀光冲天而起,化为五丈高的‘月牙’汹涌而出,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向小和尚。 三藏此时脑海昏沉,眼帘都被血水遮挡,体内紊乱的真气一时间也调用不出,只能眼见着刀气后发先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撼天倒!!! 可此时张子龙已经来援,在十五丈开外就用出了八极拳看家绝技。四周空气似乎都被割裂撕碎,百丈外的蒙国铁骑都觉得呼吸不畅,似乎空气被抽干了一般。 无形无影的气压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威力,“嘭~”巨大刀光凌空炸裂,余威不减的砸向熬英杰。 虽然看不见攻击,可常年混迹沙场,熬英杰早就练出了对危险的极致嗅觉。脚下用力一踩,身形已经扑到了五丈开外,同时单手一撑从地上跃起。 “轰隆~” 撼天倒打在空地上,大地坍塌石块横飞。张子龙趁机来到三藏身前,抬手扔出一个药瓶:“赶快把‘白龙’召出来。” 三藏吃了丹药脸色有些好转,闻言皱眉:“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要现在用?” “别废话了,赶快!”少年低喝一声。面前有强敌虎视眈眈,外有铁骑大军环伺,再不想办法扭转战局…… 熬英杰肩扛长刀缓步而来:“大爷才用了三分力你们就不行了?都说天下武林为唐国为尊,没想到居然是这幅德行,真让人扫兴。”说完转头看向少年,“倒是你,如此力道拳法真是少见,可比淮国武院那些废物强多了。” 张子龙凝神戒备:“多谢夸奖,我倒是对你更感兴趣了。”说着瞥了一眼对方身上快速恢复的擦伤,“觉醒了神力、汇精两魄,还真适合战阵厮杀。” “还好,比起连内功都没练过的怪胎,我倒是觉得自己还算普通。”熬英杰来到五十步外站定,盯着少年的目光中露出嗜血的凶光。 越来越多的金光自小和尚身体内涌出,张子龙护在他面前,话锋一转道:“按理说你们是来帮宁王造反的,可现在却杀了他们的人,你觉得安常在能放过你们?”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大爷就站在这等着,看你们还有什么伎俩。”熬英杰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现在的状况。 张子龙闻言一愣,回过神后点了点头:“还算有些担当。” 大威天龙,伏魔八众,白龙!! 佛光璀璨到极致,三藏双目圆睁一声大喝。 金光内卷,一点寒芒凭空出现,如漆黑的长夜中的唯一光明。那么纯粹,甚至让人感觉到了圣洁,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被其吸引。 这是一杆银光闪闪的长枪,样式古朴没有丝毫装饰。佛光继续内卷,模糊形成一个身材挺拔的人形轮廓。 “妥了!”张子龙清啸一声,探手抓住光束般的长枪,手腕翻转舞了朵枪花,整个人的气势顿时节节攀升,“淮国张子龙,再来讨教。” …… “轰轰轰~”再次交手,熬英杰深感到对方给他带来的压力,前后落差之大差点让他破口大骂。 真他娘的邪门,根本无法近身! 熬英杰目光如炬,可嘴里却有些发苦。他常年征战,见过用枪的高手多如牛毛,可还真没见过能把长兵器练到如臂屈伸般自然而然的。 咬牙舞刀近身,期望可以限制对方手长之优。可少年枪法顿时一变,招式诡异刁钻如毒蛇吐信。枪杆为盾,枪尖为刃,甚至枪尾在他手中都成为要命的匕首。 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 …… 城墙上鬼鬼祟祟的探出四个脑袋,赵一年瞠目结舌:“我草,这么大的阵仗。淮国张子龙?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鸠摩罗更是惊奇:“原来是他!” 楚青山猛地转头看向秦雨寒:“秦将军,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女子手拎金弓,目光却打量着城下地形,闻言平静道:“不错,楚大人你离开福州已久,他的容貌天差地别自然无从辨认。而我在福州抗击海寇时与他多有配合,自然分辨的出来。” 单论样貌其实女子也认不出,可她又解释不了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所以只能如此解释。 楚青山眉头紧锁,他没有继续追问对方为何要隐瞒自己。朝廷已发文,张子龙练功走火入魔,于广陵城下妄图刺杀七皇子赵安定,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看来有必要当面找他问个清楚。 …… 二百回合后,张子龙枪势已成,长枪挥舞下如怒浪滔天,熬英杰被牢牢压制。并且攻击越来越快,漫天都是残留的枪影,有此干扰,想要从中分辨出虚实真假就更加困难。 “太慢了!嘭~”张子龙轻喝一声。 手中长枪如神龙摆尾,正中熬英杰小腿,后者身形散乱中门大开。张子龙收枪疾刺,一点寒芒一分为七,覆盖住周身要害。 熬英杰面沉如水,大喝一声催动真气。一时间黑光大放,同时周围天地之力疯狂沸腾。 背水一战! 见他使出全力,并且还动用了先天气场。张子龙近乎同时亮出底牌,雾态的空气成漏斗状,疯狂的涌入少年口中。 紧咬牙关,手腕横拉。 七点寒芒转瞬即逝,手中长枪已经变成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 “嘭~” 熬英杰吐血后退,少年手中的长枪也因为承受不住蛮横的力道,化为点点银芒,可随着小和尚周身金光涌动,长枪又恢复如初。 “别急着走!”根本不给熬英杰调整的间隙,张子龙一个猛冲抓住前者手腕,猛地向自己怀中一拉,同时腰身扭转就要使出从纳兰雅雅处习得的‘跤术’。 这种北地流传的功夫,最擅长的就是擒、拿、摔、锁,少年有信心在自己的全力施展下,就算是熬英杰也没有办法脱身。 原本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可能是因为战局突变,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少年似乎忘了,对方可是正宗的北地草原高手,对于‘跤’术怎么可能一窍不通。 第二十三章 身份 三个月前,南海之上。 纳兰雅雅双腿微蹲重心压低,双臂大张蓄势待发,仿佛一头觅食中的猛虎。对面张子龙突然意兴阑珊的收了架势:“这种功夫闲暇时候解闷消遣还好,到了战场上就是活靶子,不练了。” “你说什么?”纳兰雅雅闻言暴走,上前一把勒住少年脖颈:“说‘跤术’没用?有本事你挣脱了再说。” 脑后传来丰伟的柔软另少年面色微红,可除此之外,全身都像被一把巨锁锁住动弹不得。几次发力都无法挣脱,看来此门功夫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纳兰雅雅一脸得意:“怎么样?” “没意思!”张子龙双手拉住对方固定,同时抬脚猛踩。 “轰~”甲板上响起沉闷的声响。 “张子龙,去你大爷的,你耍赖皮。”纳兰雅雅松开手,冷汗淋漓的瘫坐在地上,捧着右脚破口大骂。 刚才少年势大力沉的一下正踩在她脚背上,现在肿的老高。 少年耸了耸肩:“赖皮?怎么就赖皮了?练功就是为了胜利,其他都是虚的。论强身健体跟擒拿锁人,这门‘跤术’还算有些可取之处,在草原上表演表演也就罢了。可在这里,对方如果不跟你这么玩,怎么办?” …… “有意思!”熬英杰虽然被拿住手腕,可看对方的架势却笑了起来,“跟我玩‘跤术’?你还早了一百年。” 说完松开手中长刀,脚下用力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少年怀中,同时身体收缩藏在双臂后,凭他的体魄这一记攻击威力不亚于寻常炮弹。 这招时在‘跤术’中被称为‘虎扑’的禁招,在草原汉子间的比试中被勒令不准使用。因为此招聚集全身力道攻其一点,无论撞在哪都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杀伤力太大。 更别说这一击是由熬英杰使出来的,只见凭空掀起一股风暴逆流,吹得少年衣衫猎猎作响。 蠢货,上当了。 张子龙见对方不退反进突然变招,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松手、撤步、躬身、前冲。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却根本没有选择正面抵挡。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对方的‘虎扑’因为把身体藏在双臂后,导致视线受阻,就像一头蛮横冲锋的公牛。张子龙果断暂避锋芒,八极拳融会贯通下,一肘八击全部打在其腹部丹田。 熬英杰霎时间双目暴凸口喷血雾,体内真气更是被蛮力强行打散。虽说他体格强健,这种程度的内伤说不上有多致命,可依然导致短时间内无法行功,而先天气场缺少了维持,也随之消散不见。 趁他病,要他命。 两人交错而过,少年手中长枪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一招回马枪羚羊挂角,无声无息的反刺向熬英杰‘大椎’要穴。 只要刺中,对方体内真气就彻底无法运转,自然就可以生擒此人。 “将军小心。” “小心背后。” “熬将军,快躲开。” 观战的蒙国铁骑纷纷大声示警,可这一切反转都发生在刹那间,此时熬英杰喷出的血雾甚至还漂浮在空中,同时脑袋一片眩晕,再想躲开哪还来得及?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手中的长枪却猛地炸裂成一团银芒,所有人都傻眼了。远处盘膝调理的三藏满脸苦笑:“张施主,小僧尽力了。” 一缕鲜血从他白皙的脖子上流出,身后站着两个身高过丈的魁梧大汉,手中寒光闪闪的弯刀就搭在小和尚肩膀上。 “我草!”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临门一脚却出了这样的事。张子龙毕竟久经沙场,大骂一声心思电转,二话不说反身冲到熬英杰背后。 …… “放人!” “杀了他!” 火把那忽高忽低的火苗,照耀在身披重甲的骑兵身上,黑压压的如同一尊尊雕像。 熬英杰披头散发,目露凶光。双手被一条洁白发带捆在身后,喉咙前横着他最趁手的兵器,长刀‘鹰隼’。此时他看着周围毫无动作的铁骑,破口大骂:“我的话难道没听见?杀了哪个和尚,让这个淮国人见识见识,我们草原的雄鹰不接受任何威胁。” 他不是没想过挣脱,可这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发带,却结实的可怕。任他如何用力,甚至手腕上都勒出深深的血痕,可这发带愣是坚如磐石没有丝毫破损。 “这~”控制住三藏的两名大汉面面相觑。 熬英杰不光是蒙国最闪亮的将星,他身后的部落更是权势滔天。如果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前被杀,回去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得了善终,所以任由对方大骂,他们就是迟迟不愿意动手。 见熬英杰如此视死如归,原本心情还有些忐忑的少年见了这一幕,突然笑了:“大家都别激动,说到底咱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张子龙虽为淮国人,可兵家大事自然应该在沙场上见真章,只要今天我们二人平安离开,自然不会为难熬将军。” “放屁,我熬英杰是草原的雄鹰,宁死也不当淮国人的俘虏。”熬英杰一双充血的眸子怒视犹豫的二人,“我再说一遍,杀了和尚,再把这个淮国人碎……” “熬将军,你太激动了!”张子龙持刀的手向后一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明明满脸笑意,可少年眸子中却冷的让人心寒:“你们蒙国横行霸道,肆意攻打吞并周围邻国,还趁着淮国内乱大举南下搞得民不聊生。畜生,张某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今天非当着他们的面把你给活剐了。” 熬英杰森然一笑:“那还等什么?来啊!”说完猛地挣扎前冲,眼看就要被自己的爱刀枭首当场。 “想得美。”张子龙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收回长刀。 “嗖~嗖~” 近乎同时,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少年挥舞长刀磕飞偷袭而来的两支利箭:“都给我老实点。”说完手中长刀向下一扎,熬英杰大腿上血流如注。 “你居然敢~”挟持三藏的其中一名大汉怒吼一声,举起弯刀就要砍下。 张子龙撇头看着他:“这有什么不敢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倒是你们,只要敢动和尚一根手指,我保证把你们的熬将军大切八块。” “住手!”那名大汉举刀的手被旁边另一人死死拉住,“放人。” 熬英杰大怒,可不等他说话张子龙就如老友般揽住他的脖子。唯一不同的是手臂上青筋暴起,显得有些用力,以至于前者头部涨红充血,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三藏走到张子龙身边的时候,少年环顾四周朗声道:“各位北方来的英雄,麻烦让条路,等熬将军陪我出了城,自然会把他还给你们。” 先是死一般的沉默,然后包围圈向两边后退,露出一条只能并排通过两人的狭窄通道。 张子龙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手紧握凌霄巾,一手控制着熬英杰的咽喉。带着三藏坦然走入铁骑阵中,丝毫不担心对方刀兵相向。 “打开城门。” 皇宫那度了金漆的辉煌的大门被打开,张子龙三人在一万铁骑的尾随下出了城。可一直镇定自若的少年却突然停下脚步,瞳孔骤缩的盯着前方。 安常在,魏瞳,阿史那宏才,叶红芸。 他们身后还跟着黑压压一群人,数量大约五百左右,无论是穿着还是兵器都五花八门,看似一帮散兵游勇,可张子龙却心若死灰。 这些人根本不是行伍中人,而是真正的江湖高手。 “啪啪啪啪~”双方对峙一片沉寂,安常在突然鼓起了掌,“不错,是条汉子。” 张子龙没有回话,看对方态度,他手中的筹码明显有些不够分量了。再次对比一下双方战力,绝对的十死无生。 更何况…… 少年看着一身蟒袍的中年人,目光中有些复杂。 …… 黄昏之际。 张子龙端详着引魂灯,面对女子的话嗤之以鼻:“秘密?什么秘密?跟我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武心月美丽的脸上一片凝重,“安常在,就是你苦苦寻而不得的魔教教主,陈天悟。” 少年闻言手中一僵:“有何依据?”脑海中却疾速运转,思考着其中的真假利弊。 “没有。”武心月摇了摇头:“这些是母后的猜测,安常在之所以封王是因为战功彪炳,并不以智计见长。可从这次谋反中看,他明显又是一个心思缜密,精于权谋,有大恒心大毅力之人。如此判若两人不能不让人心中升疑。” “猜的?”张子龙呢喃一声。 武心月见他如此心不在焉,冷哼一声:“我姑且一说,信不信随你。安常在在紫宸殿的时候口口声声要跟父……陛下算账,可他心里到底想算什么帐?难道不是二十年前陛下亲自下诏剿灭魔教这笔账么?” “原来是这样!”张子龙突然瞠目结舌,“时间,对上了!” “你想到了什么?什么时间?” 张子龙眉头紧锁:“安常在的封地是在御守府,如果我没记错,公文上曾记载了,二十年前御守府推行一系列的革新之法。宁王也从一个横征暴敛的外姓藩王,摇身一变成了爱民如子的贤德王爷。现在看来陈天悟与安常在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他取而代之鸠占鹊巢,才成为了现如今的宁王。” 张子龙越说脑海中越是清明,很多问题迎刃而解:“他杀皇帝,杀百官,不全是为了取而代之。毕竟为了大义名分,逼迫皇帝禅位才是聪明的做法,而凭他的手段收服百官为其效力也并非做不到的难事。这一切从根本上来说,就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复仇。因为只要杀了这些人,无论这次叛乱最后能不能成功,大唐,或者说李家的天下都注定走向没落。” 少年眼光越加明亮:“因为皇室无子,前后三十多位嫔妃莫名流产,更有七名皇子意外夭折,以至于坊间传闻大起。这次叛乱中皇城不攻自破,说明他在暗地里已经不知道收买了多少人为其效忠,想要在嫔妃的日常饮食中做些手脚,或者人为造出些‘意外’,简直易如反掌。” “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武心月听得目瞪口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如今回过头看,大唐的江山早就在这个魔教余孽的算计中千疮百孔。只不过从表面上看来还是歌舞升平,依旧是一片繁荣昌盛的假象。 这个陈天悟,太可怕了。 “不对!”张子龙突然摇头,心头升起一团更大的阴霾。 皇宫内高手如云,像袁天罡那般奇人也不在少数。如此频繁的意外加在一起,就算设计的再怎么巧妙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为什么十几年来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除非……他有一个手眼通天以至于能蒙蔽天听的同伙。 武心月连忙追问:“哪里不对了?” “没……没事。”张子龙摇了摇头,看向女子的目光中有些复杂。 武瞾,代为处理国家大事的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身份。现在想来,可能正是这个‘一人之下’,让所有问题都变得严丝合缝了起来。 曾经的皇后,因先帝暴毙跌下高位。而后宫中又是尔虞我诈极度势力,如此落差能有几个人坦然视之?以至于她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改嫁给子侄一辈的李高棕,这个女人对权势的渴望又能达到多重? 皇帝如果膝下育有皇子,以他的身体状况,万一哪一天突然暴毙…… 武瞾曾亲身经历过一次,她还会任由这种事再次发生?恐怕只会把所有隐患都斩草除根,灭杀在摇篮之中。换言之虽然出发点不同,可她与陈天悟的目的相同,那么为什么不会暗中联合起来? 至于为何会到今天这种地步,很可能陈天悟与武瞾接触的时候用的是其他人的身份,以至于这个身份尊贵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 现如今‘安常在’突然发难,也只是让武瞾心底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张子龙不敢再深想下去,拍了拍武心月的肩膀:“时辰不早了,赶快走吧,以后……算了,一路保重。” …… 皇城外。 “淮国张子龙?”安常在旁若无人的继续称赞,“没想到满身铜臭的国家还能出现如此人杰,果然是应了那句‘寒门出贵子’的谚语。”说完话锋一转,“不过你屡屡坏本王好事,就有些不识时务了。我搞不清楚的是,你一个外人为何要如此忠心的给唐国办事,能给本王解惑么?” 张子龙眯起眼笑了起来:“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什么忠不忠心。宁王大人此次一鸣惊人,大唐易主唾手可得,如有需要张某也愿意为王爷效力。” “不用了,不用了~”安常在摆了摆手,“本王这人最是惜命,一个不知跟脚还能生擒蒙国大将的人,可不敢放在身边差遣,不然什么时候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说完侧头看着黑衣青年:“三王子,这件事本王就不掺合了。虽然按理说不应该放人离开长安,不过看在咱们的交情,是杀是放就听你一句话了。”说完转身走到魏瞳身边,一副看戏的模样。 张子龙眼睛一亮,心中松了口气。从黑龙铁骑的表现来看,他手中的熬英杰身份绝对不一般。如果是跟唐国人谈,那结果定然是不欢而散。可如果是跟蒙国人谈…… 手中的筹码,似乎又值钱了。 第二十四章 方向 事实证明,明州大国勒令其附属小国交出质子,是一个极其有效的控制手段。 佛家常言众生平等,可有些人生来就注定尊崇万分,他们一条命可以抵得上千千万万条性命。 熬英杰就属于这种身份显赫的人。有了他做筹码,不光张子龙、三藏二人可以平安离开,包括淮国使团,李寻仙等人也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长安城。 …… 翌日正午,长安城南五十里官道,一队马车缓速前行。 张子龙小心翼翼的捧着引魂灯仔细打量。窗外白茫茫一片,呼啸的寒风凄厉吹过,柔软的积雪因此变得晶莹坚固,车轮压在上面发出‘咔咔’的响声。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楚青山正襟危坐,双目如炬的盯着少年。 张子龙眼皮都没抬一下:“出海,回楼兰。” 楚青山眉头皱起:“我们此行出使一败涂地,大唐自顾不暇甚至有可能跟蒙国联手,到时候咱们淮国两面受敌,甚至有灭国之忧。值此乱世正需要你这种将才,何不跟我回国建功立业?身份的问题不用担心,我相信有八皇子作保,朝廷必然会对你网开一面。” “淮国的问题不是多一个张子龙,少一个张子龙就能解决的。我曾与秦雨寒聊过,当务之急是废除新法稳定人心,安抚义军为其正名,不然淮国危矣。可现在朝堂上乌烟瘴气,甚至连承认自己错了的勇气都没有,我看赵家的人就是一群鹅,全身上下就数嘴硬了。更别说还有孔太一行空谈的儒家官员横行无忌,排除异己结党为祸。偌大淮国,整个庙堂只能听见一种声音,这样的环境怎么能留下有识之士?所以小秀才,我劝你还是回去找恩师好好聊聊,而不是在我这浪费口舌。” “你之所言我也曾想过,可毕竟革新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楚青山点头赞同,“可现在淮国内忧外患,哪里还有时间?你张子龙打小就口口声声保家卫国,伯父也在上京为官,值此危难之时你岂能作壁上观?”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张子龙冷笑一声,“我看不见得,你恩师为了党同伐异清除墨家,可是雷厉风行的紧。福州的一剂‘猛药’我至今心有余悸,不会的话就去看书,看看什么叫‘乱世当用猛药’。” “你……”楚青山罕见有些恼怒,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少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他老人家博冠古今,还轮不到你这个晚辈在这里评头论足。虽然在福州一事上确实做的有些偏激,可推崇儒家毕竟是功在一时利在千秋的好事,一个人人都知道礼义廉耻的盛世,总比满身铜臭要强的多。” 张子龙收起引魂灯:“只说了礼义廉耻?为什么不说天地君亲师?儒家所倡导的是把人生来就分出三六九等,并教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僭越做出格的事情。咱们都是读过书的人,这种主张归其根本就是巩固皇权与贵族的利益,关芸芸众生的劳苦大众什么事?” 说着少年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口:“口口声声为了天下百姓,不过是为了愚化民智,方便帝皇统治而已。我张子龙也算是周游列国,你现在居然拿出所谓的大义压我,觉得有意义么?” 楚青山伸手指着张子龙的鼻子,满脸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想到,当年的意气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刚愎自用,满嘴大逆不道之言的混账。” 张子龙听后没有生气,晃了晃手中酒葫芦:“是啊,我自己也没想到,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道不同不相为谋,楚大人,请回吧。” “告辞!”楚青山黑着脸抱拳离开,掀开车帘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百善孝为先,当初你为了大义选择留在福州,到现在已经整整八个年头。伯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当初听闻你的死讯更是大病了一场,有时间……还是回上京看看吧。” “我知道了。”张子龙仰头喝酒,“谢谢。” …… 车队一直南下整整走了半个月,途中陆续有人离开。当他们到达扬州地界儿的时候,百十多辆的车队只剩下区区两辆。 张子龙盘膝坐在车顶,看着天边余晖形成的火烧云,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问:“李兄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师徒准备什么时候走?” 李寻仙驾驶马车,嘴里叼着根枯草,吊儿郎当的挥动手中马鞭,闻言咧嘴一笑:“咱们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准备给你说,没想到你居然先问了。” 张子龙提溜着朱红色酒壶,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就不喜欢跟你说话,我又不是个绝世美女,整这么酸有什么用?” 李寻仙拍了拍身上的破旧白袍,爽朗一笑:“张兄弟,你无论是长相、武功、智谋还是心胸都是一等一的,可就是有些不懂风情。你我兄弟二人情同手足,怎能与男女之间的那些小爱相提并论?” “是么?”张子龙面露不屑,对着前方正在跟秦雨寒说话的林兮大喊,“林姑娘,李寻仙说你们之间……” 林兮疑惑的回头看来。 李寻仙顿时脸色煞白:“张兄弟,张大哥,张大侠,张大爷,您口下积德,是小的错了。” 张子龙满意的点了点头,口中话锋一变:“李寻仙刚才正跟我说你们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是赶紧管管吧。唐国虽然民风开放,可在下觉得如此私密的话,还是不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出口。” 林兮脸色顿时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冷冷看了一眼李寻仙:“你再敢说半个字,为师就要跟你探讨一下剑法了。” “是我错了,师父息怒。”李寻仙满脸苦笑的赔罪。 张子龙见状放声大笑:“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没想到你李寻仙也有今天,真是天下奇闻。” 笑闹过后,李寻仙突然叹了口气:“唐国逢此惊天大难,必将是一场生灵涂炭。天山剑宗又是被魔教余孽灭门的,所以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都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我跟师父商量,准备去酒泉郡投靠朝廷。” “想要开宗立派重振山门,投靠朝廷建立奇功无异于是最便捷的选择。”张子龙皱眉沉吟,“可是听我一句劝,唐国的水太深了,你们最好不要深入其中。” 李寻仙咧嘴一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还能有什么办法,这里毕竟是我的家。再说咱们习武之人讲的就是行侠仗义,战乱一起必定生灵涂炭,吾辈不站出来还能靠谁?” 张子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三缄其口。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才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作为兄弟也只能祝你成功了。” 李寻仙白了他一眼:“说得倒是好听,可却自己先喝上了。快拿来,让我也来一口。” “我可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别的没有,酒,管够。”张子龙大袖一挥,一个未开封的酒坛砸向青年,后者揭开泥封畅快大笑:“还真是大方,没想到我李寻仙居然有一天能畅饮‘朝霞’,痛快。” …… 扬州城近郊,李寻仙师徒御剑离去,少年看着天空有些怅然若失:“希望他日能够重逢。” 明州幅员辽阔,浩瀚无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踏遍所有,如无意外,再次重逢的概率无异于大海捞针。 三藏有些不明所以:“张施主,以后不来唐国了么?” 张子龙摇了摇头,转动着指尖的‘乾元戒’低声道:“不知道,应该不会再来了。这里实在是太远了,远到都快忘了家乡的模样。” 三藏双掌合十跟着叹息一声:“阿弥陀佛,那真是太可惜了,小僧还想度化张施主心中的执念。” “执念?无所谓了,你们佛门不是常说因果么?现如今我倒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少年感慨着,四十多年前的一段江湖恩怨,令单乐成、薛风婷二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可现在看来,作为‘大恶人’的陈天悟就过得好么?孤身一人身负血海深仇,为此整整谋划了二十年,整日过着藏头露尾扮演他人的生活。恐怕是生不如死吧。 杀人者人恒杀之,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三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阿弥陀佛,三世因果循环不止,张施主能有此番感悟,也不枉小僧一番苦心。” “你说的苦心就是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张子龙哭笑不得,看了眼腰间的朱红色酒葫芦,“算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实力不够,总有一天……” “张施主,你心中执念又深了。” “不说我了。”张子龙摆了摆手,“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阿弥陀佛,小僧必须立刻返回山门,把长安城发生的巨变如实禀告。”三藏和尚目不斜视,“至于剩下的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同生共死了这么久,提醒你一句,无论做什么都尽量不要跟朝廷走的太近。” “张施主此言何意?”三藏心中有些不快,口气难免就有些咄咄逼人。他们大雷音寺可是江湖正统的名门,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在朝廷一方,而少年却说这种话…… “我瞎说的。”张子龙挠了挠头,自嘲一笑:“小和尚,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三藏双掌合十:“阿弥托佛,后会有期。” 小和尚看着少年入城的背影,良久后才转身向渡口方向离开。 …… 八极门。 张子龙单膝跪地:“师父,弟子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准备立刻动身返回楼兰。” 吴技虽然一脸担忧,可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欣慰:“咳,是该回去了,明天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当做路费。下午就有北去的海路商人,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弟子谢谢师父好意,可弟子并不缺钱财,还是省下来给门派里添置些兵器护具吧。” “不用了,为师年事已高,准备过几天就退隐江湖。”说完声音变得十分沧桑,“八极拳本身就是走刚猛路子的小众拳法,比不得太极门那般大红大紫。忙碌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张子龙心中颇为诧异,因为他知道吴技极为看中‘八极拳’的传承,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什么退隐山林之类的鬼话,如果不是老者自己说的,张子龙甚至相信,老头能一巴掌把说出这个论调的人给活活拍死。 “能让师父做出这种决定,弟子想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吴技的眼里充满了唏嘘,“能在最后教出你这般弟子,为师已经很知足了。你在武举擂台上亲手打败了洪文敏,别说有多提气了。”说着指着桌上银盘,“这是为师给你准备的出师礼,收下吧。” 张子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实在想不到其中缘由,只能暂且放下。苦笑一声:“别,师父您倾囊相授传我技艺,拜师礼都还没给,怎么还能要师父的东西?” “啪~”吴技拍案而气,等着眼睛看着少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如此婆婆妈妈算什么好汉?还是说,你是家大业大,嫌弃师父给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怎么可能?那……徒弟就却之不恭了。”张子龙起身抱拳深鞠一躬,拿起银盘中的一副黑色拳套后有些惊讶,“这是?” 吴技捋须笑了,满脸的骄傲:“登峰造极,此手甲就名为‘登峰’,是为师的师父,也就是你师爷所传。是件极其罕见的异宝,不惧水火刀兵,戴上后不光气力大增,甚至对武者真气乃至于天地之力都有克制作用。” 张子龙看着手中不起眼的拳套,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登峰’随为师游历江湖五十年,闯下了偌大名号,绝对居功至伟。希望你以后不要埋没了它,不求什么扬名立万,只要你能在闲暇时戴上它打一套八极拳,为师就知足了。” 张子龙越听越不对劲,最后直接开门见山:“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技看着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沉默良久才长舒一口气:“宁王反了,扬州的梁王也不老实,前些日子遍邀各门派高手,整日里花天酒地收买人心。为师本不愿意淌这趟混水,可……咳!!” “是不是有些师兄弟耐不住想要帮扶梁王?” 吴技点了点头:“以翟元为首,大半弟子都愿意替梁王做事,所以为师决定解散八极门,带着你大师兄归隐山林。这‘登封’,留在我这就是浪费,还不如传给你。” 大仇得报的陈天悟。 野心勃勃的蒙国人。 已经独掌皇权的武瞾。 还有各怀心思的天下诸侯。 盛世大唐,已然风雨飘摇! 张子龙在脑海中把局势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最后面沉如水的点了点头:“师父,还是你眼光高明。现在局势波云诡谲,仓促站队将来定然祸及师门。” 吴技闻言非但没开心,反而有些失落:“又……该乱了。” 第一章 梦回 一年后,阳春三月。淮国福州,平安郡。 官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自从华家揭竿而起占领了福州,轻徭薄赋张榜安民,同时大力开辟捕鱼业与海上商路。短短数年时间,原本贫瘠落后的福州摇身一变,成为了令人心向往之的富庶之乡。 特别是因为海上航道的开发,商队连绵不绝的从外面带回来各种新鲜的货物。当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让没见过什么市面的福州百姓大呼天外有天。 其中最重要,也是最关乎民生的,是一种从楼兰引进的作物。它外表如藤蔓,果实结在地底,不惧虫蛀又对环境要求不高,只要不是大旱之年,随便来点雨水就能保证收成。 最神奇的是它们可以在山中存活,这对于山多如林的福州来说,简直就是堪比‘黄金’的作物。 而这种名为‘土豆’作物的出现,也彻底解决了福州百姓的吃饭问题。不愁吃的,人人手里都有些余钱,从而越发刺激了商业的发展。 循环往复之下,福州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 “子龙哥,这就是你说的福州?真是太漂亮了。”远处传来一个悦耳如银铃般的声音。 十八、九岁的少女青春靓丽,面若桃花眼角带着点自然的妩媚,特别是左眼旁有一处胎记,颜色红艳状似桃花,更添了些别样美感,一身翠绿长裙衬托下显得更加清丽脱俗。 此时的她笑颜如花,仿佛连春风都和煦了些。 少女身后,跟着一个高约七尺的青年。棱角分明目若朗星,看着消瘦却充满了英气,及背头发用白巾束在脑后,身穿黑底金边的宽大锦袍。最引人瞩目的是它腰间系着个尺许高的朱红色酒葫芦,上绘游龙戏凤宝光熠熠,一看就不是凡品。 春风拂过,青年发袍舞动,酒葫芦也随着身体摆动,潇洒如江湖豪客。 “灵儿,跑慢些,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如此剧烈动作。” 他们正是从楼兰南下回国的张子龙、夏灵儿二人。引魂灯不愧是唐国四大神灯,功效之神妙令人叹为观止,不过女子冰封已久,最后足足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引魂成功。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尽善尽美…… …… 当年彩衣宗跟着卑弥呼漂洋过海远渡楼兰,后因为夏灵儿‘身死’,大师姐任宁接任宗主之位。在华家占领福州后,任宁又率众返回淮国,在青云山上重建起了彩衣宗山门。 平安郡城内市井繁华,熙熙攘攘的甚至有些喧闹,城外更是尘烟四起大兴土木。这里本就是福州腹地,占据四面八方的水、陆两种通道。再加上有彩衣宗出产的精美衣物,来往商贾是络绎不绝,有些甚至是从海外慕名而来的豪商。 “子龙哥哥,这是什么?”夏灵儿双手背在身后,俯下身看着一个吹糖人的摊位,满脸的好奇。 张子龙笑着解释:“这叫糖人,是手艺人用粗细不一的吹管,把烤化的糖浆吹成活灵活现的各种人物或者动物,算是淮国民间的一种风俗小吃,据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夏灵儿满脸惊喜:“这么厉害?那能不能给我买一个,我想吃!” “当然可以。”张子龙从怀中摸出块银子,递给摊位后埋头熬制糖浆的老者,“老丈,劳烦你吹两个糖人。” 须发皆白,头上戴了顶四方小帽的老人连忙摆手:“这位少侠,用不了这么多,老叟吹的糖人都是十文钱一个,四十多年来都是这个价。你给我这么多,老叟也找不开啊。” 张子龙避开对方的推搡,把银锭放在摊位上:“老丈,那就不用找了,我初来乍到身上没带碎银子,您多见谅。” 老人收起银子,嘴里还不停嘟囔:“年轻后生就是大手大脚,像你这么花,家里就算有金山银山,迟早也会败光。” 张子龙苦笑不已:“老丈说的是。” 身旁的夏灵儿早就掩嘴偷笑:“早就跟你说了,就是不听,现在被数落了吧?活该!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将来给我当嫂子。” 青年脸上的笑容僵住,神色复杂的看了少女一眼,可后者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糖人上。 “这女娃娃长得真俊俏,说,你想要什么?不是老叟自吹自擂,方圆百里说起这吹糖人,论手艺都是我的徒子徒孙。” 夏灵儿想了片刻,天真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老人家您就先吹个最拿手的吧。” 老者一听就来了精神,拍着自己的胸脯满脸骄傲:“好嘞,女娃娃就是聪慧,老叟这就给你吹个大英雄当如意郎君。”说完聚精会神的开始吹起了糖人。 没一会,一个顶盔掼甲肩扛长枪的少年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面前,明明只有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它目光凌厉的注视着前方,仿佛那里有千军万马的敌人一般。 夏灵儿欢喜的接过糖人:“老人家你好厉害啊,就跟真的一样。咦?子龙哥哥你看,这糖人怎么看着跟你长得有点像?” 张子龙目光平静的看着少女手中的糖人:“巧了吧。” “女娃娃可别乱说。”吹糖人的老汉突然拉下脸,从腰间抽出根旱烟袋,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这可是真正的大英雄,武曲星下凡,不能拿来说笑。” “对不起啊老人家,我们兄妹刚从海外来到这里,并不知道你们这里的风俗。”夏灵儿自知失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连忙真诚的赔起了不是。 “不知者不怪!”老汉叹了口气,“都是朝廷造的孽,好好的大英雄怎么说杀就杀,活该被华老爷撵出去。现在多好,没有海寇,也不用交朝廷的重税,这才是太平日子。只可惜了那位英雄咯~” 夏灵儿听得入神,忍不住端详着手中的糖人追问:“老人家,听您的意思这位大英雄定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您给我说说他到底干什么了?” 可能年纪大了就喜欢絮叨,老汉一听又来了精神,站起身颐指气使仿佛个厉兵秣马的将军:“嘿嘿,干什么了?那今天小老儿就给你们这些外地人好好说道说道,知道海寇么?” 夏灵儿点了点头:“我们从楼兰海国那边过来,听说海寇都是大坏蛋。” “坏蛋?”老者嘴角冷笑,“海寇可比坏蛋厉害多了,他们体格健硕嗜杀成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五年前他们集合大军十三路,浩浩荡荡挟百万众攻打福州,那真是血流千里十室九空。” “这么可怕?”夏灵儿掩嘴惊呼。 “正是,那可真的是百万头虎狼啊,当时的福州有什么?朝廷封锁了所有通往外界的关隘,没有一兵一卒的支援。而本地郡兵承平已久,一个个老弱病残还不如老叟我,就凭这些人给海寇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保护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当时的王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淬炼新军,广邀江湖侠士驻守协防。可没想到就是此举,恰巧遇见了一位真豪杰,大英雄。” 老者说的慷慨激昂,夏灵儿听得目眩神迷。没人看到旁边张子龙的眼中升起了雾气,仿佛回到当年那个雨夜。 值得么? 值! “老人家别抽了,赶快说啊,后来呢?”夏灵儿焦急的催促着点烟的老者。后者老神在在的点上烟袋吸了一口:“那可真是一位传奇将军。十六岁的年纪,就在三江口擂台上力挫武林盟主。成军陷阵不足万人,打那些七、八万的新军跟玩似的。你不知道,当初广陵城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军户,碰见陷阵营的将士都低着头走,屁都不敢放一个。” 夏灵儿啧啧称奇:“乖乖,什么军队能一万人打八万人,这么厉害?” “女娃娃你不懂,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张将军那是什么人?大英雄,真豪杰。他手下那些兵自然也都是嗷嗷叫的好汉。你是不知道,那些广陵城的官老爷心底里那个不服气啊,老是说什么‘又不是的战场杀敌,有什么好得意的。’您听听……”说着抬手在面前摆动,满脸的嫌弃,“那个酸哟。” 夏灵儿一边吃着糖人,一边追问:“这就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他们也知道不是战场杀敌,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难道他们以为真上了战场自己就变得能打了?真是气人!” “谁说不是呢,可当官的说得多了,我们这些百姓心里也犯嘀咕啊。没成想后来真打仗了,才发现雄兵就是雄兵,孬兵就是孬兵。张将军前后四战连胜,杀敌无数。而王爷手下最精锐的新军虎贲营,由世子亲自率领,兵力更是比张将军多了十几倍,可却四战连败被杀得丢盔弃甲。我呸,这帮酒囊饭袋都该死。” 旁边张子龙皱眉想分辨两句,可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夏灵儿咋舌:“我哩个乖乖,那他究竟杀了多少海寇?” “百万海寇,张将军自己率军就杀了六十多万。你说这是不是大英雄?”老者满脸骄傲,可下一刻就拉下了脸,“可那些当官的就是妒贤嫉能,解了广陵之危后,那狗什子七皇子居然逼走了张将军。自己带着十几万军队躲在广陵城中看戏,活生生看着张将军仅凭一万兵力,还护着几十万难民去跟二十多万的海寇厮杀。太难啦~~” 说着老者双目赤红,布满皱纹的脸上更是不住抖动:“他们该死,他们都是奸佞之臣,他们是比海寇更可恶的畜生。福州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却能心安理得的看着海寇屠杀百姓,自己却无动于衷。我们难道不是人么?除了张将军又有谁管过我们的死活?” 老者说着突然痛哭流涕:“就是这么个大英雄,最后还是被他们逼死在广陵城下,小老儿只恨自己腿脚不便,不然拼了命也要去给张将军讨个公道。” 夏灵儿连忙上前拍着老者的后背安抚道:“老人家别伤心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么?张将军如果有在天之灵,看见福州现在的模样,也定然会瞑目的。” 老者渐渐止住哭声:“女娃娃说的不错,张将军那种大英雄眼中看的都是天下苍生,怎么会记恨那些跳梁小丑。也就是小老儿我替他不甘心啊,二十岁不到就被奸人所害,可惜啊~” “老人家说得对,我一个外人都替张将军鸣不平,更别说是你们了。”夏灵儿轻声宽慰,“您口中这个张将军,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老者叹了口气刚准备说话。张子龙一把拽住少女的手腕快步离开:“时辰不早了,咱们赶快找地方下榻吧。听说这平安郡的客栈都是一房难求,再晚咱们只能露宿街头了。” “子龙哥哥,先别走,我还没听到张将军的名字呢。”夏灵儿奋力挣扎,可面对青年,就凭她那点力道就跟小猫幼崽似的。 “老丈,我们先走了,回见。”张子龙摆了摆手,转回头低声呵斥,“胡闹,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的么?来到福州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能使小性子。” 夏灵儿咋舌,满脸的不痛快:“切,你这就是暴君,是专政,是蛮不讲理。” 老者还在后面吆喝:“后生,你们别走啊,说好了吹两个糖人,还差一个呢。” “不用了老丈,糖吃多了对牙口不好。” 老者摇头嘟囔:“咳,现在的后生就是好日子过惯了,还牙口不好?老叟小时候做梦都想吃口甜的,他们居然还不稀罕,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 …… 四方酒楼。 “灵儿,你还记得这里么?”张子龙带着少女来到楼梯口,这里是他与周常交手的地方,也是他救下少女的地方。 夏灵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子龙哥哥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以前还来过这里?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子龙希冀的目光迅速暗淡,摆了摆手笑道:“没有,我就是刚才突然有种感觉,好像咱们俩曾经来过这里一样,所以才有此一问。” 夏灵儿“咯咯”偷笑:“子龙哥哥,你怕不是做梦还没醒吧。”说完上前伸出素手搭在青年额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灵儿怎么觉得你一来这福州就变得有些奇怪。” “啪~”张子龙拍开少女的手,“你才没睡醒,我的身体比牛还壮,怎么可能不舒服?咱们先吃饭,等明天带你去山上转转。” 夏灵儿闻言顿时满脸欢喜:“上山?好啊好啊,楼兰那里连高点的山都没有,无聊死了。”说完蹦跳着上了楼梯。 张子龙看着她的背影,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第二章 山下 春天的晚风还带了点寒意,客栈内此时静悄悄的,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盹,只有门廊上悬挂的两个灯笼在随风轻轻晃动。 “腾~”的一声,张子龙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满头冷汗喘着粗气。客房内没有点灯,外面也没有月光,可屋里却渡了一层仿佛银霜般的清冷白光。 张子龙伸手盖住胸口急速跃动的‘转生蛊’,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自从蒲冰在南疆离开已经有了两年的时间,这其中他的身体经由‘转生蛊’的强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特别是从唐国回来后,妖兽般的体魄凭借气血之力反哺‘转生蛊’,它好像越来越强大,隐隐有一种破体而出的感觉。 张子龙无力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屋顶。 ‘转生蛊’这种不受控制的躁动也从开始的一个月一次,到现在的每隔几天就要来一次。他有种感觉,与‘月神’再会的日子,不远了! …… 百花坪,位于青云山脚,方圆十里一片花的海洋。游人每走几步就能闻到不同的香气,或轻柔、或浓郁、或淡雅、或孤寂,清风拂过,这些花香又被揉和在一起,形成了莫名的奇特香味令人目眩神迷。 此处原来其实并没有这番景观,全因为一个江湖传言才有了现在的‘百花坪’。 彩衣宗海外归来,福州实际的主人华家倾大力助其重建山门。那时候江湖上就传出两者关系绝对非同寻常,后来彩衣宗更是鱼跃龙门,靠着一手精湛的织纺绝技名震天下。 自此彩衣宗发展的蒸蒸日上。可慕名而来求衣的人却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远远超过了自家产量。无奈任宁只好下令,除却寻常衣物,每月月初只售卖十件拥有‘特殊功能’的华服。 量身定做,童叟无欺,为此还需等三个月后才能交付。 如此一来彩衣宗的名声更是大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江湖游侠,都以拥有一件彩衣宗出品的衣装为豪。 可是产量就这么多,于是就有人打起了小心思。 江湖有传闻彩衣宗宗主任宁喜欢赏花,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天南海北的奇花种子如同插上了翅膀来到了这青云山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片‘百花坪’。 也算得上是一段江湖佳话。 …… “哇~这里好,好,好漂亮啊。”银铃般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夏灵儿如同一头小鹿,在花海中肆意的奔跑。不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之色。 见少女如此开心,跟在她身后的张子龙也不由露出了笑意:“灵儿,你要是真的喜欢,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如何?” “好呀,好呀!”夏灵儿闻言折身跑到青年身前,一个劲的点头,可下一刻就轻轻蹙起了眉头,“还是算了吧,子龙哥哥不是还要带我去好多地方么?你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答应了你,万一我遇到更喜欢的地方该怎么办?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就你精明。”张子龙笑着揉了揉少女的脑袋,遥望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青云山道:“听说这百花坪尽头,青云山脚下有一座小镇,里面的‘糖醋排骨’算的上一绝,灵儿想吃么?” 夏灵儿闻言杏眼中大放异彩,可女儿家的矜持让她故作姿态:“哦,是么?真的有那么好吃?我怎么不相信这小地方做出来的东西能跟楼兰皇宫相比。”说完背过身去,偷偷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晶莹。 张子龙摇头笑了,故意一本正经道:“本来说登山之前去好好吃一顿,不过既然灵儿你不想吃那就算了。毕竟只是些坊间传闻当不得真,只是可惜那么多人都说好,不去尝尝就像如入宝山空手而归,难免有些遗憾。” 说完迈步向青云山走去:“算了,咱们走吧。” 夏灵儿听得心痒难耐,见青年真的要离开,也顾不得矜持了,跑到近前一把挽着他的手臂:“别啊,子龙哥哥。既然你想吃,灵儿二话不说一定会陪着你的,走,咱们出发!” “算了,算了。”张子龙大摇其头,“想必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等回头去了上京,我请你吃山珍海味。现在咱们去爬山,不能扫了灵儿的雅兴。” 夏灵儿听得哑口无言,最后恼羞成怒的冲着少年大叫:“别废话,我现在肚子饿了,你就说去不去吧?!” “哦,原来是灵儿饿了,刚才怎么不说?”张子龙调侃着脸色羞红的少女,见她快要发飙,脚步一转走向百花坪深处,“行了,行了,咱们现在就去。” “哼~”少女气哼哼的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跟在青年身后。 …… “怎么样,抽到了么?” “没有,真他娘的邪性了,我都在这里呆了半年了,真是背到家了。” “算了算了,这不是下个月还有机会么?别气馁,兄弟明天就要回国了,今晚我做东,咱们兄弟一醉方休。” “咳~~真羡慕你们这些运气好的。” 这是一间三层高的酒楼,地方虽然不大生意却十分兴隆,才刚到正午里面就座无虚席了。掌柜的是个穿着百花留仙裙的女子,此时正站在柜台后面拨打着算盘。 “饭庄?好生古怪的名字。”夏灵儿迫不及待的冲进酒楼,“小二,把你们最拿手的‘糖醋排骨’给我上一,不,上两盘。” 夏灵儿本就长的极为美艳,再加上如此天真活泼的性格,更是让人心生好感。这一叫引得酒楼内所有人都寻声看来,然后纷纷露出爱慕之意。 “客官稍等,您先找地方坐,这就给您准备。”掌柜的女子头也没抬。 夏灵儿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空位,在看到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后,心中不喜冷哼一声:“掌柜的,你们这没位置了啊!还有你们,看什么看!”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这一动作由少女做出,明媚如夏日朝阳,一时间酒楼内所有男人都暗自吞了吞口水。 “嘭~” 刚才那个运气不好的汉子,收起倒酒的手,一拳把对面的‘好兄弟’打飞了出去。然后满脸笑意的招呼着:“有,有位置,姑娘您来这边坐。” “葛二胖,你干什么?!”都是习武之人,那个被打飞出去的汉子一个翻身从地上站起,对其怒目而视。 可当他看到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连忙故作潇洒的双手负后:“要走也是你走,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德行,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酒馆内哄堂大笑,夏灵儿也掩嘴偷笑,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 “锵~” 被人如此嘲笑,葛二胖怒从心起,一把抽出腰间宝剑:“王麻杆你居然敢这么说我,看老子打烂你的头。” “有本事尽管过来。”王麻杆也抽出宝剑,“看你痴长几岁,我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葛大哥’,论真功夫你就算个屁。” “啊~~气死我了,看招!”葛二胖手中舞动长剑,磅礴的真气自体内涌出,酒馆内的人顿时脸色大变。 看其功力,这两人居然都是化形境的大高手。 “有完没完,这里是彩衣宗的地方,真想动手就给我出去!”掌柜的女子显然被激怒了,黑着脸抬头呵斥。可当她看到夏灵儿的容貌时,顿时呆立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看招!”气血上涌的二人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眼看两把真气裹挟的长剑就要撞在一起。 “两位大哥,我们还想在这里吃饭,能不能请二位出去打?” “叮叮~”清脆的金铁声响起,一只手凭空出现,一把握住了两柄长剑剑刃。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场中突然出现的黑袍青年,心中腹诽什么时候江湖上又出来了这么一个狠角色。不过如此帅气的出场,引得在场的不少女子心生仰慕。 夏灵儿得意一笑,跑到张子龙身边:“子龙哥哥,你好慢啊。” 青年摇头轻笑:“是你个小馋猫跑的太快了,还有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不等少女回话,被控制住兵器的两名汉子对视一眼,近乎同时运功发力,可青年的的手愣是纹丝不动。 张子龙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闹事动武争斗,是你们自己出去,还是让我请你们出去?”说完手中用力。 “嘎吱~”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起,青年松这才开手。二人看着手中如同麻花一般的长剑,二话不说纵身一起离去。 夏灵儿有些担忧的看着二人背影:“子龙哥哥,我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不要紧。”张子龙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如果他们也能成为麻烦,那还怎么保护灵儿?放心吧。”说完扫视了一眼四周食客,抱拳道,“抱歉,我们就是来吃饭的,叨扰了。” “这位少侠说的哪里话,你这也是在帮我们不是。” “对啊,由着那两人在这打起来,也不知道会误伤多少人。” “这位公子,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少侠这身手真是厉害,不知道师承何门?” “……” 酒馆内顿时一片骚乱,夏灵儿满脸兴奋的就要开口,张子龙眼疾手快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完事对周围摆了摆手:“我们兄妹二人只是路过贵地的小人物罢了,无名无号各位英雄就别打听了。相逢即是有缘,今天各位这顿我请了。掌柜的,给每桌再上两坛最好的酒。” 欢呼声顿时响起。 掌柜的女子回过神后吩咐小二上酒,自己则整理了一下着装,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不知道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夏灵儿琼鼻一皱:“子龙哥哥说过,不让灵儿跟陌生人说话。” “咚~现在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张子龙伸手在少女脑门上弹了一下,没有理会抱头呼痛的少女,而是看了眼对方华服上的彩衣宗印记,“这位……姑娘,想必已经看出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借一步详谈。” “好,没问题。”女子连忙答应,把二人领到三楼一间包房门口,“二位请进,我这就去准备吃食,你们先垫垫肚子。二师姐刚巧在附近,我现在就去通禀。” 张子龙点了点头,没有客套直言道:“行,那我们就在这等着了。” 女子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 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夏灵儿有些犯困,趴在窗边愣愣的看着雄伟的青云山:“子龙哥哥,咱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张子龙身体一震,放下手中的朱红色酒壶问:“灵儿,你想起来什么了?” 夏灵儿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这里……似曾相识,就是一种感觉。”说完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在梦里梦见过吧,子龙哥哥,我先睡一会。” “睡吧,我就在你身边。”张子龙轻声回应。接着指尖微光一闪,一条毛茸茸的毯子出现在手中,青年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少女身边,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子龙快步走出包间合上房门,对满脸惊诧看着自己的聂小蝶做了个噤声状:“灵儿睡了,小点声。” 彩衣宗二师姐,曾经有冰山美人之称的聂小蝶,此时已经秀发高挽作妇人打扮:“张……子龙?那里面真的是……小师妹?” “听闻你跟青山成亲了,恭喜。”张子龙笑了,“不错,我把她救回来了。” 两行清泪自女子眼中流出:“快让我见见,小师妹居然没死,真是苍天保佑。”说完伸手就要推开房门。 张子龙脚步一错挡在面前,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可是,她可能已经不认识你们了。” 聂小蝶伸出的手定在半空,身形也有些僵硬:“不记得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 应江之上,清风拂面碧波荡漾。天剑山依然高耸入云,每逢日出日落,上阳台‘巨大金剑’一般的建筑群都会熠熠生辉,令人叹为观止。 铸器堂中热浪滚滚,主殿内,二十个火炉全力运转,“叮叮当当~”的打造声此起彼伏。偏殿中石门紧闭,十丈高的巨大火炉内燃着金黄色的火焰。 “当!当!当!当!” 一个独臂的金袍少年,挥舞着半人高的硕大锤子,一下一下击打着面前的一杆长枪。不急不缓,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闷雷一般。 火炉边则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女子,双臂环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当初你回山执意改造由我打造的这柄长枪,到如今已经快五年了,是时候该放下了。” 独臂少年放下大锤,从身边的一汪寒潭中舀出瓢水浇在枪上,只听“呲啦~~~”一声,水雾升腾淹没了少年身形。 只是从雾气中传来一个坚定不移的声音:“这是我欠他的,就算他死了,也要还!!!” 第三章 上山 酒楼对面的街角处,一胖一瘦二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葛兄,那小子有点手段,好像又跟彩衣宗有所瓜葛,咱们真的要动手么?” 体型肥硕的汉子眯着眼冷笑:“亏你还自称‘色中恶鬼’,那小姑娘生的那么标志,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动心,连胖爷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还有你刚才估计没注意,那小子体内根本没有真气,全凭手上戴的那副手套才能硬接两剑。” 说完拍了拍消瘦汉子的肩膀:“麻杆,胖爷也不瞒你,那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只要咱们能把它抢过来,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王麻杆显然还有些迟疑:“可是看那小子的样子,不好惹啊!” “没出息的东西。”葛二胖骂了一句转身就走,“就这胆子还说是‘色中恶鬼’?真他娘的丢人现眼!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亏你还是化形高手,可笑。” 王麻杆脸色连番数变。他纵横江湖十来年自然不傻,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葛二胖也不会来找他合作,对方必然不好对付。可当他想起那娇艳明媚的少女时,一咬牙跟上了放慢脚步的葛二胖:“行,这笔买卖我入伙。不过卖的钱咱们一人一半,并且那个姑娘得给我。” 葛二胖冷哼一声:“你他娘的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姑娘咱哥俩一起,钱只能给你三成。” 王麻杆当然也不是什么善茬,闻言掉头就走:“别忘了我的独门秘药,没了你老子照样可以自己干。” 葛二胖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坐地起价,就地还钱。’老弟你怎么还当真了,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走,咱先去盘盘道。” …… 夏灵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黄昏,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子龙哥哥,咱们今天不是要去爬山么,为什么你不叫醒我?对了,你等的那人还没到么?” 张子龙靠坐在窗沿喝着酒:“你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嗜睡可以调理身体。再说有我在,现在登山也不晚,为什么要叫醒你?”说完回头看着少女,“我等的人,早就来了。” “已经来了?”夏灵儿好奇的打量四周,“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外人啊。” 张子龙跳下窗台,走到少女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除了你,谁还能值得我等这么久?走吧,咱们现在就上山。” 夏灵儿听不明白,可还是跟在青年身后,千奇百怪的问着各种问题。 …… 华府对彩衣宗的扶持可谓是花了大价钱,曾经上山只有一条破旧的石板小路,现如今铺的是崭新的青石板,两尺厚一丈长,远远看去如同天梯。 光这一个工程,耗费的银钱就十分恐怖。 而两旁的花草树木也被修剪的错落有致,丝毫没有原来的那般任其生长。张子龙带着少女离开小镇,踏着落日的余晖来到山脚下,仰头不禁感慨:“这么挥霍,难道是华羽那败家孩子的手笔?” 夏灵儿好奇的追问:“子龙哥哥,华羽是谁?” “一个全天下最另类的富家公子。”想起过往,张子龙脸上的笑容满是追忆,“好了灵儿,咱们上山。” 夏灵儿拎起裙角,快步向山上跑去:“好啊,咱们比比谁爬的快。” “那你可小心了。”张子龙爽朗一笑,双膝微蹲做前冲状。已经登了五十多个台阶的少女回头一看,顿时气恼道,“不准用武功,子龙哥哥你这是赖皮。” 张子龙只好收起架势,老老实实的拾级而上:“好好好,反正就算不用双腿,你这小丫头也比不过我。” 夏灵儿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双手掐腰居高临下道:“是么?那咱们可就说好了,从现在起子龙哥哥你不能用脚爬山。”说完指了指头顶山腰处的一座凉亭,“谁先到那就算谁赢,输的要……要……” 迟疑片刻少女眼睛一亮:“输的要请赢的人吃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说完她转身就跑,还不忘大声提醒,“就这么说定了。”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的张子龙,看着少女的背影苦笑着嘟囔:“就算残了一魂一魄没了记忆,你还是这么古灵精怪。” 青年说完一手拎着酒葫芦,脚下用力身形倒转,另一只手撑地发力,身体如利箭般腾飞出三、四丈的距离,如此反复下速度居然不慢,渐渐追上了前方的少女。 夏灵儿开始看见身后蹦蹦跳跳前进的青年,还肆无忌惮的嘲笑一番。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少女累的香汗淋漓:“你,你,你赖皮,说好了不用武功的。” “武功?那你告诉我,全天下谁家练这么可笑的武功?”张子龙笑意盎然,单手撑地的身体稳如磐石,“别耍赖了,让你先跑半刻钟,如果再被我追上有人可就要丢脸了。让我想想吃什么好呢?” “哼,我才不会输给你!”夏灵儿琼鼻一皱,咬牙加快速度。 可爬山可是极其耗费体力的,特别是不懂得合理控制消耗的情况下。夏灵儿就是这种情况,刚开始势如破竹,可七、八百阶之后就后继乏力,脚下也跟灌了铅一般迈不动步。 又坚持爬了二百阶,少女直接认命般瘫坐在青石板上,看着身后距离没有丝毫变化的青年道:“你,你,你……”紊乱的呼吸与剧跳的心脏,让她说了半天只说了个‘你’。 “灵儿,你没事吧。”张子龙手臂发力,身形如灵猴荡树般来到少女身边。 初春寒气未消,山里更甚,脚下青石板尤为湿寒,以夏灵儿如今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挡。 张子龙俯身搀扶:“地上凉,别冻坏了,快起来。” “哼!”夏灵儿却不领情,脑袋一转不看青年,“仗着会武功,身体好,就这么欺负我。本姑娘就不起来,除非……你背着我上山。” “胡闹,这里又不是荒山野岭,你就不怕被人看到说三道四!”张子龙眉头微蹙,伸手就想把少女拉起来。 “嘿嘿,我才不怕呢。”夏灵儿突然窃笑,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身体居然横移半尺躲开了青年的手。然后在他手臂上一拉,借力从地上站起,一把搂住青年脖子,“子龙哥哥,你大意了。” 不会错,刚才少女的体内确实有真气的波动。 张子龙伸出的手臂僵在空中:“灵儿,你刚才……”青年愣愣的呢喃。 “哈啊?我怎么了?”夏灵儿不明所以,双臂用力搂紧,同时双腿也夹在青年腰间,“别想让我下去,赶快出发。” 就这样,黑衣青年背着少女攀爬在青云山上,两边不时有路人经过,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有好奇,有不快,也有深深的羡慕。 三千多台阶走下来,张子龙神色如常。少女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侧脸:“子龙哥哥,你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厉害?” “厉害……么?”青年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眼胸膛,那里就是一切力量的源泉。能让他脱离濒死状态并且愈战愈强,最后从强者如林的唐国拿回引魂灯救回了少女,这一切‘转生蛊’居功至伟。 可现在,它又成了所有祸患的根源。特别是最近其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表现,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夏灵儿依然天真的感慨:“当然厉害了,在楼兰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些人都怕你。而且你体魄这么好,到现在都面不红气不喘。” “荒唐。”张子龙哑然失笑,“那在你眼中,体力好就等于厉害了?按你的思路,地里耕耘的那些老黄牛头头都是绝世高手,也不会惧怕虎狼一众的野兽了。” “你别插嘴,我还没说完呢!”少女粉拳锤了一下少年的背,“别以为我不知道哦,子龙哥哥你天天晚上趁我睡着后偷偷的练拳。”说完挺直腰杆,双手在空中笔画,“那么虎虎生风的拳法,可不就是很厉害的武功?” “好好好,我很厉害!”张子龙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点头承认,“可还不够,我要变的更厉害,这样才能保护灵儿。” “切,我才不需要保护。”夏灵儿不屑的皱了皱琼鼻,“明天我就找地方拜师学艺,等神功大成之后灵儿来保护子龙哥哥还差不多。” 张子龙闻言猛地停住身形。夏灵儿有些不解:“怎么了?” 少女数次挺身而出挡在面前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令张子龙脸色铁青,冷喝道:“住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少女吓傻了,眼泪更是夺眶而出,满心委屈的夏灵儿哭得肝肠寸断:“你,你,子龙哥哥为什么凶我?你不喜欢灵儿了么?哇哇哇哇~~~” 张子龙心如刀绞,可依然黑着脸寸部不让:“答应我,永远不要为了我让自己身犯险境。” 夏灵儿闻言哭的更凶了,可任由青年如何说,她就是不点头。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天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随后是滚滚而来的沉闷雷声,瓢泼般的大雨瞬间而至淹没了天地万物。 张子龙担心少女身体,在闪电划破天空的时候就已经发力狂奔,伴随着夏灵儿的惊叫,二人身影如鬼魅般没入山林。 …… 天剑山,上阳台,一处别致小院中。 独臂少年沉默的坐在屋檐下,盯着外面的暴雨愣愣出神。 “朗朗,你慢点。”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片刻后,一个两岁左右的稚童脚步虚浮的跑到独臂少年身边,扒着他的腿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父……父亲,你回来了,陪我玩。” 独臂少年笑着摸了摸稚童的脑袋:“朗朗乖,去跟你娘亲玩。” 稚童摇头不依:“不要,好久都没跟父亲玩了,我要骑大马。” “元良,大师姐来过了。你又抽什么风?”一个年纪双十的清纯女子走到父子旁,双臂环胸质问,“铸器堂手艺最好的‘器师’,可天天不好好打造兵器,反而整天跟那条破枪过不去。” 独臂少年抱起稚童,背对着女子道:“晴儿,那把枪是给他铸的。” 女子闻言叹了口气,拢腿坐在少年身边:“我知道你一直后悔当年回山,可他的死跟你并没有关系。我也知道当初他只要开口,你们这些选择离开的人都会留下。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必须要为将来考虑。那个华羽这几年三番五次找我们的麻烦,这次更是斥重资订购了两千柄战刀,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完不成……” “虽然现在福州是他们华家的,可他华羽又算得了什么,真敢动手我砍了他的脑袋。”独臂少年闻言冷笑一声,“还有脸重新组建‘陷阵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自以为跟着他走完最后一程,要真有本事张大哥就不会死。废物一个!” 晴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少说两句吧,再怎么说没有他们抗击那些蒙国人,福州还能安稳的了?上阳台还能过太平日子?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 独臂少年沉吟片刻,最后长叹一声:“罢了,明日等我彻底锻造完那柄枪,就去帮他们铸刀。” 女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还拍了拍他怀中稚童的脑袋:“朗朗,明天爸爸就要开炉打造了,想不想去看看?” 稚童奶声奶气的点头:“想!” …… 青云山,山腰处的一个山洞中。 外面是一片雨中世界,灰蒙蒙的混沌无光,而洞中却燃着篝火,阵阵烤肉的香气令人胃口大开。夏灵儿换了一身淡黄色长裙,盘膝坐在篝火边,嘴角隐隐有晶莹之色。 记得那年大雪纷飞,也是在这么个山洞,少女为重伤的自己缝合伤口,还差点被突然出现的‘地龙’活活勒死。嘴角浮现出一丝缅怀的笑意,少年思绪纷飞。 火光映照下,青年的样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啊,糊了!子龙哥哥你想什么呢?”夏灵儿一脸可惜的看着烤肉上的焦黑,有些埋怨青年走神,“真是的,这可是咱俩的晚饭,多好的烤肉啊,可惜了!”说完嘴巴撅起了老高,满脸不开心的模样。 张子龙回过神,举起手中焦黑的烤肉闻了闻:“放心,只是外面烤焦了,里面照样可以吃。”说完继续烤了起来。 少女满脸委屈:“可味道不就变差了么?” “放心,凭我的手艺……”张子龙摇了摇头刚想解释,耳朵突然一动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第四章 山上 青云山上大雨倾盆,距离三尺之外人畜不分,整片天地陷入了一片混沌,只有在闪电划过的时候才得见短暂的明光。 葛二胖与王麻杆面面相觑的站在树林中,任由雨水把他们打成了落汤鸡。 “胖子,刚才你真的看清楚了?” “废话,我亲眼看见那小子背着姑娘往这个方向跑的,真他娘的邪门。” 王麻杆抹了把脸上如同小溪般的雨水:“那小子没有真气用不了轻功,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躲开咱俩的追踪。他们一定是在哪藏着避雨,咱们大意了没有发现。” 葛二胖冷笑一声:“那咱们就从头再找一遍。说起来还真是天助我也,本来还怕他们跟彩衣宗汇合之后事情变的麻烦,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腰,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就算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引起注意。” 王麻杆也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干!”说完二人反身向来时的路行去。 一个时辰后,大雨不见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山腰中的二人已经累的有些脱虚,葛二胖喘着粗气:“来来回回都找了四遍了,怎么连根毛都没见到,还真是见鬼了。” 初春水冷,王麻杆在雨中淋了一个时辰,嘴唇都有些发紫,说话更是牙齿打颤磕磕绊绊:“不……不找…找了,咱…咱们…先…先找地…方…避避…雨。不然…非…非冻…冻死不…不可。” 葛二胖点头答应,二人向山林深处走去,就这么又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来到了山体附近。 洞中露出的火光在雨夜中异常明亮,特别是隐隐传出来的肉香,更是让二人直吞口水。可他们俩却满脸惊异的互看一眼:“他们怎么会在这?” “谁在外面?”山洞里传来一声冷喝,势若雷霆震的人心神动荡。 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二人一个哆嗦,本能的后退两步。 张子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山洞口,凝神打量着二人:“你们在这意欲何为?”声音不怒自威。因为身后火光的原因,巨大的影子也拉得很长,影影绰绰的笼罩住了他们。 如同一头雄狮在检阅自己的晚餐。 此情此景下,心怀不轨的葛、王二人心生惧意。前者脑子活泛,眼珠一转连忙道:“原来是白天劝架的少侠,失敬失敬。咱们还真是有缘,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旁边王麻杆连忙跟着点头附和。 张子龙却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再一次追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葛二胖一把搂住王麻杆的肩膀:“白天多亏少侠出手,我们兄弟二人才没有反目成仇。我们上山是想去彩衣宗采买件衣服,没想到突然天降大雨,只能找地方栖身暂避。” 张子龙眯起眼,眸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对方的话中破绽百出,必定不怀好意。 可不等他出声轰人,身后的夏灵儿却探出了脑袋。看着在雨中瑟瑟发抖的二人她心生同情,真诚的发出邀请:“呀,原来是你们啊!外面这么冷快进来烤烤火,暖和暖和。” 雨中两人对视一眼,葛二胖打了个哈哈不做回答,眼睛却看向张子龙。没想到后者态度骤变,爽朗一笑侧身让开洞口:“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地方虽然简陋却能遮风挡雨,二位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进!” 王麻杆眼中精光一闪,摸了摸怀中一物点了点头。他常年飞檐走壁采花问柳,靠的不是武功多么厉害、轻身之法多么高明,而是他手中有一种秘制奇毒。他有信心只要能进的了山洞,拿下二人不在话下。 葛二胖看见心中大定,一脸喜色的抱拳行礼:“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就冒昧叨扰二位了。” …… 福州与燕州的交界处,有一座天下雄关名为‘雁门’,五年前陷阵营曾在这里大战海寇,更是令其名声大噪。 雄伟的城墙上一队队守军巡逻往复,他们队列整齐面容肃穆,就算行进在大雨中也丝毫没有抱怨。能看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军纪森严的精兵。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背着双剑,赤着莲足漫步在雨中。在她的旁边是个容貌俊美却不修边幅,给人感觉有些邋遢的青年,他撑着大伞护住二人身形:“今瑶,这么大的雨就算白痴也知道对守军有利,那些蛮子怎么可能会犯傻攻城?我看你就是瞎操心。” 白衣女子冷着脸面无表情道:“淮国半数都落入蒙国人之手,武院精锐尽出也只能拒敌于江北之地,说明他们可不是只知道猛打硬冲的蠢货。雁门关乃一座天堑,正常情况下就算雄兵百万亦不能破,所以敌人一定会另辟蹊径,咱们越是觉得不可能的情况就越要小心。” “是是是,今瑶说的极是,不愧是我华羽的夫人。这眼光,啧啧~”邋遢青年满脸赔笑,另一只手不老实的向女子肩膀搂去,“雨夜漫步,也别有一番风情。” 华羽,吕今瑶。姻缘这东西真是不可捉摸,曾经陷阵营中对不对付的二人,没想到现如今居然走到了一起。 “敢在这碰我,把你的狗爪子剁掉。”吕今瑶头也不回的轻斥一声。 华羽伸出的手僵在在空中:“夫人说的极是,在这里亲热确实有些不成体统。”说完灿灿的收回了手。 二人冒着大雨转到城防一角时,吕今瑶突然站住:“等等,有些不对劲。” 华羽极目望去没看出有什么古怪:“这大雨夜的什么也看不到,今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是看到!你别说话。”吕今瑶闭目细听,在无数银珠落盘的雨水中,隐约能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有点像山体滑坡的沉闷轰鸣。 白衣女子面色沉重:“不对,外面有情况。” 华羽也收起懒散,对远处守军大喝:“传令下去,点燃北城所有明光镜。” “遵命。” 城垛中泛起刺目火光,被光可鉴人的巨大棱镜折射向城外。 一座……两座……十座……百座…… 道道巨大光束接连射出,城外三百丈内被照的如同白昼。空中的雨水粒粒显着晶莹,如同绚烂的珠宝。 华羽目眦欲裂的大吼:“传令~~敌军攻城,甲、乙、丙三营全员上城墙!!!” 城头一片哗然,刺耳的锣声由近及远,一炷香的功夫响彻了整座雄关。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将士从营房中冲出,踏着整齐的步伐登上城头。 城下,密密麻麻的大军已经来到不远处。他们一个个披着黑色斗篷,马嘴中被塞着木棍防止嘶鸣,蹄子上也裹着厚厚的布条。 吕今瑶眉头紧皱:“羽哥,有点不对劲!敌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接近,可他们连攻城器械都不带,难道想撞开城门?” “轰隆~轰隆~” 不等华羽回话,城外两侧山体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冲天的火光连大雨也浇不灭。随后就是山呼海啸的震动,无数巨石裹挟着山体,像水一般的奔流下来。 泥石流! “传令!!!天、地、玄三营也登城协防!!”华羽冷笑一声,“好一个毒计,他们这是要直接炸毁山体填平城外鸿沟,那样他们的骑兵就可以直接发动冲锋了。” 吕今瑶反手抽出身后双剑:“那咱们如何应对?” 华羽收起伞,雨水瞬间打湿了二人,青年抹了把脸:“雁门关之所以被称为天下雄关,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只要咱们守住这一波攻势,要不了多久这些山体就会顺着地势流出谷外,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 他有句话没说,这波攻击可不好挡,对面可是实实在在的草原骑兵。 这一夜,注定血流成河。 …… “这可是我子龙哥哥亲手烤的肉,在楼兰那些达官显贵都没有机会吃,便宜你们了。” 夏灵儿边吃边满脸得意的炫耀,仿佛对方能吃上这口烤肉,就是莫大的荣光一般。 葛二胖吃的满嘴流油,可一双小眼睛却不住瞥向少年指间的古朴戒指。他刚才亲眼见到,那东西一亮,这些酒肉仿佛凭空变出来一般,傻子都知道这东西是个价值连城的好宝贝。 看来这次真的是抓住肥羊了。 葛二胖斜眼看了眼同样大口吃肉的王麻杆,后者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他们的这些小动作,张子龙都尽收眼底,看都吃的差不多了,青年笑道:“听你们说排了半年的队也没有求得一件衣服,还真是倒霉,你们觉的继续等下去会时来运转么?” 葛二胖擦了擦嘴笑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这转运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说不定哪一天就掉下来个金元宝在头上呢?” 那他娘的不砸死你? 张子龙心中冷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盒:“你们可认得这是何物?” 二人凑到近前打量,发现琉璃盒子中有一条金色的怪异蚕蛹。胖嘟嘟的身体只有两寸,令人称奇的是此蚕脑袋上长了三只眼睛,圆滚滚的十分灵秀。而它背上微微凸起,还长着一对合拢的七彩薄翼。 此时金蝉面对两张硕大的脸盘,十分讨喜的张开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葛二胖眼中精光大放:“此是何等灵虫,居然如此神异?” 夏灵儿掩嘴笑了,满脸的得意:“它可是我子龙哥哥在南国得到的宝贝,名为‘三眼金蚕’,听说在毒虫万千的当地也是早已灭绝的灵虫。” 葛二胖眼中已经露出压抑不住的贪婪:“还真是好宝贝,看来大爷今天真是时来运转了。” 夏灵儿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依然天真道:“那是当然,你们今天算大开眼界了吧!” 肥硕汉子心痒难耐,直接回头问:“为什么还不发作?” 王麻杆自青年拿出‘三眼金蚕’开始,就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此时听到葛二胖的询问,额头上冷汗淋漓:“恐怕……是不会发作了。” “你什么意思?” 不等消瘦汉子解释。张子龙就冷笑道:“他的意思是,你们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如果没有意外,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了。”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山洞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夏灵儿十分聪慧,闻言立刻躲到了少年身后,探出小脑袋道:“原来你们两个是坏人,呸呸呸,赶快把刚才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少女的胡言乱语。 葛二胖猛地站起身凝神戒备,同时抽出了白天刚买的一柄普通长剑:“小子,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张子龙仍然盘膝坐在地上,闻言只是淡淡的看了肥硕汉子一眼,“看你痴长我几岁,借问这位老兄见财起意的毛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葛二胖眼神闪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子龙长叹了口气,仿佛突然失去了兴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需要这样藏藏掖掖么?”说完瞥了一眼消瘦汉子,“你这位朋友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你就跟他解释解释吧。” “是,是~”被点名的王麻杆身体一颤,勉强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葛胖子,我告诉过你我的家乡在大月国。那你可知道大月国就在南疆周边,从小耳目渲染下,对南疆传说知之甚深。三眼金蚕是传说中的灵蛊,它以天下万毒为食,所以我刚才下的毒,都已经被它吃了。” 葛二胖色厉内荏的冷哼一声:“能解毒就了不起么?王麻杆,你我联手难道还怕他一个没练过武功的糙汉?快起来!!” 王麻杆瘫坐在地上不为所动,气得肥硕汉子破口大骂:“你没看见他身上的那些宝贝么?干了这票咱们三辈子都不用愁钱花了,你个废物赶快站起来,他娘的别当缩头乌龟。” 夏灵儿听他们如此说,气得脸色通红:“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子龙哥哥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居然还想害我们,简直是禽兽不如!” 葛二胖淫笑连连:“小美人,别这么不懂风情,等我们杀了你哥哥,自然会好好疼爱你的。”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了我身上。”张子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蔑视了一眼抖若筛糠的消瘦汉子,“事到如今就别装死了,站起来,你们两个一起上。” “大侠饶命!”消瘦汉子突然双膝跪地,叩头不止,“我只是被这个胖子妖言蛊惑,一时间鬼迷心窍,求大侠放我一条生路。” 第五章 下山 彩衣宗的山门气势恢宏,主殿经过修缮后更是高大宽敞。十八根金漆立柱并列两排,四十九层大理石铺就的台阶顶部,是用一整块青玉雕琢而成的座椅。 任宁身穿一袭宝蓝色华美长裙,凤钗玉带显得风韵犹存。可毕竟受过岁月的洗礼,妇人嘴角眼梢都多了些细小的皱纹,比起五年前大大不如。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聂小蝶站在台下摇了摇头:“放心吧大师姐,有那个小子在,我不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任宁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要不然派弟子出去找找,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 “万万不可,大师姐。”聂小蝶眉头微皱,“你现在是我们彩衣宗的宗主,小师妹如今突然回来,门内势必会掀起些风波,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宗主。我知道您没有专权的心思,可这件事毕竟涉及宗门稳定,师妹我觉得还是慎重一点。更何况,灵儿现在……” “还真是造化弄人。”任宁叹了口气,“也罢,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灵儿恢复记忆。” 偌大的殿堂内灯火通明,可只有她们二人交谈。外面的雨势渐小,狂风也变得平和,屋檐上的流水也从大江大河变成涓涓细流。 “嘭,嘭~” 一胖一瘦两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被丢进门内。任宁二人寻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黑袍青年身边的夏灵儿。 已经四十岁的妇人眼眶顿时就红了,嘴里喃喃道:“真的是灵儿!太好了,师傅在天之灵保佑,太好了。”说着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下台阶。 聂小蝶连忙上前搀扶,同时小声提醒:“大师姐,表现的自然一些,别忘了灵儿现在并不认识咱们。” “好,好。”任宁连忙深深呼吸调整心情,可看向少女的目光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带着喜爱之色。毕竟,她可算是看着少女长大的。 张子龙抱拳行礼:“晚辈张子龙,见过任宗主、聂师姐。” 夏灵儿也照猫画虎般行礼:“我叫夏灵儿,见过任宗主,聂姐姐。” 任宁来到他们身前时,已经恢复了端庄威严,抬手虚扶:“不用多礼。张少侠是我们彩衣宗的恩公,这不是折煞我们么,快快请起。” 聂小蝶则是看着地上的两个汉子皱起了眉头:“张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张子龙指着地上两个五花大绑、嘴里绑着麻绳的汉子道:“他们一个是在山水郡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一个是横行徐州多年的淫贼,妥妥的江湖败类。可一方面因为灵儿在,我不想下杀手,另一方面这两人就算要死也不能死的这么无声无息,思来想去还是拜托彩衣宗把他们移交官府发落,这样一来那些被他们祸害的人也能释怀。” 葛二胖鼻青脸肿,一双小眼睛显得更加小了。他拼命挣扎想要辩解求饶,可无奈青年捆绑的手法实在是高明,全身上下近乎动弹不得。 而旁边的王麻杆就老实得多,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刚才他被实力恐怖的青年灌下了一种药,此时他的下体……恐怕这辈子都用不上了。这对于他来说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死早托生来个痛快。 聂小蝶听后笑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一回来就跟这些败类过不去。”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少年单枪匹马杀翻了多少山贼,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他们还真不是我可以去抓的,是自己跑到门上的。”张子龙摇头苦笑,摸了摸身边夏灵儿的脑袋,“我去把这两人交给李大哥,灵儿就拜托你们照看了。” …… 翌日清晨,张子龙独自一人来到山巅彩云峰。俯瞰之下,云团千姿百态翻动不停,在朝阳的映衬下色彩斑斓一片绚烂,跟记忆中的景色一模一样。 身旁还是那棵苍劲的古松,青年摸着它如铁皮般坚硬的纹理:“白驹过隙,转眼已经物是人非,可你还是如此屹立于此。这山河,可曾变成你想看的模样?” 没有人回答,一人一树就这么眺望着云海。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伴随着少女如银铃般的声音:“子龙哥哥,可找到你了。小蝶姐姐带着我看了好多漂亮的衣服,还说要给我也订做一身……” 张子龙回过身呆立当场,面前喋喋不休的少女与记忆中那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一人、一树、一片云海,突然出现的少女俏皮的说着那句:少侠,好兴致啊。 “子龙哥哥,你想什么呢?”夏灵儿跑到青年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自从来到这福州你就经常走神,难道是水土不服?” 张子龙笑了:“没事,我就是想起些往事。” “哇~这里好漂亮啊!”转眼少女的心思已经放在了云海之上,“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原来有这么好看的风景。切,子龙哥哥为什么不叫上灵儿一起,真是讨厌。” 张子龙笑而不语,两人就这么欣赏着云海。 …… 两日后,彩衣宗偏殿。 任宁皱眉看着面前的青年:“灵儿现在这种情况,你居然还要带着她离开?我不同意!” “任前辈,我原本是想带她回到熟悉的地方,看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张子龙眼中有些失望,“可现在您也看到了,彩衣宗对她来说就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这两天虽然很开心,可并没有想起什么。” 妇人冷声道:“那也不行,现在外面时局动荡,不知道什么时候福州就会再次陷入战火之中。就算你武功盖世又如何?如果真的能保护灵儿,她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任前辈……” 任宁直接大袖一挥:“不用说了,你的去留我不管,总之灵儿绝不能下山。”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聂小蝶并没有走,见青年吃瘪,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不是想带着灵儿去医神谷?” 张子龙点头道:“不错,秦雨寒说医神谷治好了她弟弟的‘分魂症’,我想灵儿的情况他们应该也有办法。” “可是医神谷已经不复存在了。”聂小蝶语出惊人,“当初你们与海寇大战,福州百姓民不聊生,医神谷最后所有弟子都出山行医,从此便再也没有开放过。” 张子龙心中一沉,这几年他一直忙着救回夏灵儿,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那可知现在在哪能找到他们?” “不知道,听说医神谷在青海郡的镇海城开设了医馆,也有人说他们已经离开福州去了上京,可现在都是些无从考证的消息了。”聂小蝶摇了摇头,说完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张子龙不明所以:“聂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小蝶直视青年双眼:“有弟子看见,你昨天晚上的样子了。” 张子龙眉头紧皱久久不言。他昨天晚上又做了噩梦,并且‘转生蛊’也愈加暴动。想起蒲冰那恐怖的手段,他的时间恐怕…… 看他的样子,聂小蝶突然正襟危坐沉声道:“看来麻烦不小,需要我们帮忙么?” 张子龙默默摇头。一万多南疆高手围攻下,蒲冰都能全身而退,这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本来就不善争斗的彩衣宗,来多少人都是白送。 “既然这样,那还是请你自己下山吧。” 张子龙闻言猛地站起身:“不可能,灵儿必须跟我在一起!就凭你们根本拦不住我。” 聂小蝶也跟着起身针锋相对:“我们是拦不住你,可是你真的想再一次让灵儿置身于危险之中么?当年的教训难道你忘了?其实现在这样挺好,她已经把你忘了不是么?你为何非要自以为是的帮她找回记忆?” “她留在我们彩衣宗,最起码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而跟着你流落江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很感谢你能把灵儿救回来,也请你真的为了灵儿着想。她能把这份至死不渝刻骨铭心的爱情忘掉,难道不是天意么?” “上天这是特意给了你们第二次选择的权利,为何你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张子龙听得手足冰冷:“你的意思是说,我自私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了灵儿?”狂暴的杀气不由自主的溢出体外,偏殿内顿时狂风呼啸。明明已经是春天,可现在却变得如寒冬腊月般刺骨。 “难道不是么?”聂小蝶寸步不让,“其实你早已经有了打算,只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灵儿现在这么黏着你,而你却不把真相告诉她,不就是怕将来如果你有危险,不用再担心她的安危。” “你怕如果自己死了,她会伤心,不是么?” 张子龙呆愣在原地无言反驳,杀气消散,偏殿内恢复平静。 聂小蝶苦笑一声:“作为灵儿的师姐,我很感谢你做的这一切,可我也是个女人,自然比你看的更清楚。你跟灵儿这么下去,就算她找不回记忆,总有一天也会再次爱上你。那时又当如何?不如早早做出决断,也算放你自己一条生路。毕竟这些年下来,伤的最深的不是她,而是你。” …… 入夜,彩云峰。张子龙背靠古松,独自一人对月饮酒。 儿女情长的问题远比征战沙场要复杂的多,他愿意为少女做任何事,也知道自己不想跟她分开。可聂小蝶的话却如同钢针般扎进了他的心中。 自己的坚持对她来说真的好么? 她现在如此依恋自己,如果他死了,她又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爱她,为什么不能为了她的安全离开? “咕咚~咕咚~咕咚~” 岩浆般的朝霞涌入腹中,可因为这幅身体太过强悍,已经找不到了当初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气恼的少年只能喝的更多、更急,才能压下心中的烦闷。 …… 彩衣宗重建后已经拆除了不知从何时遗留下来的地牢,所以葛二胖两人被关押在了一间柴房中。 “找你一起共事,我真他娘的是瞎了眼了!王麻杆,下辈子别碰见老子,不然定把你千刀万剐。” 消瘦的汉子有些神情萎靡:“闭嘴吧,你根本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厉害。” “哈哈哈~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看看你,活着还不如死了呢,活该变成个阉人,这就是你窝囊的下场。” 门外有脚步声由近及远。 “随你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强。”王麻杆突然露出一抹冷笑,“你就自己下去吧,老子不奉陪了。”说完张开嘴舌头翻转,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片就被噙在齿间。 葛二胖傻眼了:“我草!” “咔吱~咔吱~”王麻杆身体传出一阵骨鸣声,反绑在身后的双臂居然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活生生的掰到了面前。口中刀片反复割扯间,没一会就挣脱了手上的束缚。 “王兄弟,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顺手也给我解开吧,好吧?”肥硕汉子态度大变,满脸媚笑低声下气。 “闭上你那张破嘴吧。”王麻杆满脸鄙夷,“亏你还是称霸一方的人物,居然连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都不懂,想让老子救你?做梦!” 说话间消瘦汉子已经把身上的绳索全部切断,站起身连手脚都没活动,而是解开衣服低头看去:“还好,还好,只要不掉,总有办法治好。” 葛二胖脸上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你如果敢丢下我,别怪老子现在就要叫了啊。” “哦?”王麻杆一脸阴沉的系上腰带,拿着刀片缓步逼来,“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事到如今还敢威胁我,看来还是亲手送你下去比较好。” “你别过来。”葛二胖挣扎着向后退去,“别忘了这里可是彩衣宗山门,我真的要叫了啊,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说完作势就要大喊大叫。 “行了,咱们都被那家伙用药封住了真气,难兄难弟的,还是一起逃跑的希望更大。”消瘦汉子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放过胖子。 趁着天黑,脱身的二人鬼鬼祟祟的溜出柴房,在偌大的山门内寻找出路。索性他们运气不错,彩衣宗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尚武门派,所以弟子警惕不高。 没过多久他们就摸到了外面,不敢走大路,两人如丧家之犬一般向山下逃去。 “咚~哎呦~” 刚到山脚下,跑在前面的葛二胖一个急停,后面的王麻杆收腿不及撞了个结实:“死胖子,你又抽什么风?” 葛二胖全身僵硬,抬起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前面。王麻杆勾头看去,顿时也吓得魂飞魄散。 张子龙就站在不远处,此时正抬头看着青云山愣愣出神,对二人的出现没有丝毫反应。 第六章 约定 “咚咚咚~” 翌日清晨,夏灵儿踏着欢快的步伐来到青年门前:“子龙哥哥,该起床了。” 可屋内却没有丝毫回应,少女掩嘴偷笑,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干净的床榻,整齐的被褥,屋子里空无一人。 “咦,人呢?”夏灵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在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了桌上的一封信,看完后脸色大变。 …… 酒楼内到处都是推杯换盏。张子龙下筷如飞,桌上的饭菜以极快的速度被扫荡一空,最后又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朝霞,这才开口:“你们两个有点本事啊,准备怎么死?” 葛二胖二人战战兢兢的垂手而立,闻言王麻杆直接当众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大侠,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说完照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该去祸害姑娘名节。可是我王某人不曾害过一人性命,罪不至死啊~” 张子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淮国民风保守,对女子贞洁异常看重,你这么做就没想过她们以后怎么生活?罪不至死?我看你就应该被五马分尸。”说完瞥了一眼还站着的肥硕汉子,“你呢,不求饶么?” “哼,是我图财害命在前,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葛二胖脖子一梗眼睛一闭,“你一拳打死我吧。” 酒楼人多眼杂,这边闹这么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他们认出一胖一瘦两人的时候,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张子龙什么阵势没见过,对此丝毫不以为意,直视着面前二人问:“你们一个劣迹斑斑的采花贼,一个杀人越货的山大王,我很好奇福州官府不管么?” 王麻杆听青年口风并没有喊打喊杀,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回大侠的话,现在他们也是自顾不暇了。蒙国铁骑已经踏破淮国疆土过半,朝廷都迁都到了南边泉州,实不相瞒我也是最近逃到福州避难的。” “哦?” 张子龙心头一沉,这一年多他确实不曾关心过明州局势,可没想到居然糜烂至此。福州东面、南面紧邻东海,可北面却与燕州接壤,西面更是与徐州、江州接壤。 朝廷已经被打到迁都了,那父亲的安危已然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动身前往泉州。而蒙国联军的南下,也让福州面临的防守压力成倍增加,也不知道华羽准备如何应对。 张子龙心思电转。 葛二胖却冷哼一声,打断了青年的思路:“那些草原蛮子欺我淮国无人!我已经准备率部投靠华家的陷阵营了,大侠与其在这杀了在下,不如让葛某人死在战场上,也不枉这一身化形的修为。” 张子龙心中诧异,仔细打量了肥硕汉子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觉悟!” “实不相瞒,当年我也是为福州流过血的。海寇来袭时官府广招天下豪杰,葛某人就曾在秦将军的绿林营效命,前后大小十余战杀敌过百。虽然比不上张将军的陷阵营那般神勇,可也自诩不比白斩龙之流逊色。” 张子龙闻言更为惊讶:“那也算是战功在身,为什么现在会落草为寇?” “都是狗日的朝廷。”葛二胖双目充血,恨得牙根痒痒,“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战事一结束绿林营就地解散,那些战前许下的承诺无一兑现。导致因为征战落下残疾的同袍连基本生活都无人问津,反倒是高官厚禄的许诺我们这些百战幸存的高手。我葛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可也见不得如此功利的腌臜事,索性率领部下占山为王。” 许下承诺的是广陵王赵匡,可战后他已经身陷囹圄自顾不暇,真正掌权的是七皇子赵安定。 张子龙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不方便跟这个糙汉子说:“那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没残废的有四百多,缺胳膊少腿的八百多,加上家眷总共三千多人。” “这么多人衣食住行可不是比小数目,你们平时靠什么吃饭,难道就靠打家劫舍?挥刀向更弱者,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痛快?” “大侠你别血口喷人。”葛二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那些来往的商贾只需要付我一成货银,葛某人保他一路平安不受宵小骚扰,难道不划算?我们也杀人,可杀的那些都是些黑了心的该死之人。” “你们怎么知道谁该……”张子龙说着说着突然顿住,“难道是空空门给你们提供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葛二胖心中大惊,他们跟空空门的合作可以说是极为隐秘,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还真是……”张子龙摇头苦笑,“行了,我敬你葛二胖是条汉子,把这家伙一起带上从军入伍,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说完大袖一挥,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毒我也帮你们解了,希望以后不要再起杀人越货的恶心,不然下次碰见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葛二胖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放他们一条生路,满脸狐疑的运转真气,发现果然解了毒。心中大喜又怕对方返回,直接抱拳告辞,带着王麻杆快步离去。 …… 小镇外,百花坪。绝美的景色依旧,可惜青年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行至外围,张子龙抬眼回望巍峨的青云山:“灵儿,别怪我。等把一切事情都有个了解,我会回来找你的。” “决定了?”女子的声音传来。 张子龙扭头看去,正是彩衣宗二师姐聂小蝶:“嗯,我再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她了。这样,都挺好!” 聂小蝶闻言轻叹一声:“可你也不能这么不告而别,今早灵儿跟发疯一样的找你,怎么劝也劝不住。有些话,必须是你说才管用。” 张子龙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的点头:“我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 任宁带着夏灵儿从青云山上下来,少女看到他的身影后,立马狂奔过来一头撞在青年胸膛,眼泪不受控制的决堤而出:“你要走为什么不带上我?你不要灵儿了么?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带上我好不好?” 张子龙闻言心都在滴血,可面上却露出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想什么呢小丫头?我怎么可能不要灵儿?只不过我有些要紧的事情必须立刻去办,带上你太慢了。青云山这风景不错,任宗主她们也都是好人,灵儿待在这乖乖的等我回来。” 夏灵儿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不要,灵儿不要留在这。子龙哥哥,你说过到哪都要带上我的,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话不算话。” 张子龙双手按住少女肩膀,把她从自己怀中推出去,神色也变得凝重:“灵儿你听我说。蒙国已经收服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完成了统一,如今挥兵南下,淮国半数江山已然落入他们手中。福、徐、江三州虽然脱离了淮国掌控,可面对草原铁骑一样被视作敌人,所以子龙哥哥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去赶跑这些坏人。带上你会让我分心,灵儿你这么懂事自然不愿意子龙哥哥为难吧?” 看他如此郑重其事,夏灵儿的哭声也渐渐变小,闻言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可是,可是,离开子龙哥哥,我怕!” 张子龙心如刀绞,故作潇洒的爽朗一笑:“灵儿别怕,有子龙哥哥在,那些坏人根本打不进福州。再说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将来总有一天……” 夏灵儿连忙用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灵儿听话,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张子龙解下束发的‘凌霄巾’,俯身替少女扎起一头青丝:“这是子龙哥哥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你了!” 不远处的聂小蝶眼中泪光闪动:“大师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凌霄巾乃是张子龙与夏灵儿的定情信物,青年此举,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任宁平静道:“以他的性格如非自己想好了,咱们怎么威逼都没有用,换言之只要他做出决定就绝不会更改。真是个好孩子,这对他们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话虽如此,可妇人华服下的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自古男儿志在沙场,这对女子来说已经很残忍了。可此情此景,明明已经功成身退,明明已经跨越了生死再次走到了一起,却又因为用情至深再次分离。 实在是让人潸然泪下。 夏灵儿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真的,真的送我了?”凌霄巾青年一直贴身携带,可以说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张子龙洒然一笑,眨了眨眼睛道:“只要你答应乖乖听任宗主她们的话,待在青云山不要乱跑,就送给你。”说完探手微曲露出小拇指,“做个约定,答应的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到。” “扑哧~”夏灵儿破涕为笑,抬臂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伸出右手小指与青年结在一起,“那咱们说定了,你赶跑了坏人快点回来,灵儿会一直在这等着你。” “好,一言为定。”张子龙爽快答应,完后直接转身就走,“你们都要好好的,灵儿就拜托二位了。” 春风吹过衣衫猎猎,青年刚长到背部的头发随风飞舞。这背影,就跟画中笑傲江湖的侠客一模一样。 任、聂二人眼中充满了钦佩。 直到张子龙身影消瘦不见,夏灵儿才回过头问:“子龙哥哥打坏人可厉害了,他也能成为你们福州的大英雄么?” 任宁一脸宠溺的抚了抚少女的脑袋:“傻孩子,他一直都是我们的英雄。” …… 两日后正午,应江西岸。 葛二胖气喘吁吁的停下身:“他娘的,你个王八蛋跑什么跑?带你去参军打仗又不是要你的命,能不能有点出息。” 十五丈外,同样是胸膛剧烈起伏的王麻杆满脸鄙夷:“去他娘的当兵打仗,老子又不是你们淮国人,凭什么替你们卖命?如果奔着荣华富贵也就算了,你他娘的明明被朝廷抛弃过一回,为什么还要去?” 葛二胖闻言猛地站的笔直,满脸大义凛然的怒斥:“真是个杂碎,在江湖这个烂泥潭里扑腾久了也就这点眼光。习武练功不为了上沙场建功立业,整天就知道跑老娘们床上兴风作浪。人,活的要有个人样,我就想当张将军那样的人,就算死也流芳百世。” 王麻杆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草你大爷,你就是个棒槌。你知道不知道抓咱们的人是谁?” “大侠呗。” “我呸,真怀疑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大粪。”消瘦汉子破口大骂,“那姑娘叫他‘子龙哥哥’,看守咱们的人称他‘张大侠’,那人就是你口中的张将军张子龙。” 葛二胖瞠目结舌:“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废话,你又不是小姑娘,我骗你做什么?”王麻杆冷笑一声,“要说咱俩加一起都快一百岁了,都他娘的白活。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就混的功成名就。朝廷亲封的侯爷,江湖盛名已久的豪侠,百姓口中的民族英雄。还一个假死瞒过了天下所有人的眼睛,佩服佩服。” “啊!”葛二胖大吼一声满脸后悔,“有眼不识泰山,不行,我得回去。”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死胖子,你这是找死。张子龙那是什么人?敢追着几十万海寇屁股追杀的屠夫,说杀人不眨眼那都算轻的,就咱们这样的货色能从他手下活命,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你居然还敢回去?” 肥硕汉子怒目而视:“你懂个屁!当初广陵城外,张将军护送郡主独闯百万大军的时候,我就在城头。虽然站得远了看不真切,但那股英雄气概我葛二胖这辈子都不会忘。能被他亲手杀了,那是福分。” “行,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你去你去。”王麻杆耸耸肩,可下一刻就指着江面大叫,“我草,胖子你看那是什么?” 葛二胖转身看去顿时目瞪口呆:“这是,镇海舰队?” 宽阔的应江上,由南及北开来一只庞大的舰队,数量不下二百之巨,并且最小都是中等规模的海舰,一眼望去遮天蔽日。为首一艘主舰更是长二十丈高七丈,分上中下三层船舱高大宽阔,甲板更是可供十匹骏马并排驰骋。 这艘用昔日千岛湖底秘银所铸造的战舰,正是‘铁甲神舟’。此时甲板上整齐列阵这百余名金甲士卒,威风凛凛如天兵下凡。 葛二胖喃喃道:“这是,陷阵营!” 第七章 天剑山 天剑山,上阳台,铸器堂。 通红的火炉散发着灼人的热浪,钟元良面无表情的敲击着巨锤,火星四射中,一柄长刀逐渐成型。 旁边围着上百名上阳台弟子,为首的是个胡子如钢针般乍起的大汉。旁边金发碧眼的高挑女子皱眉道:“师傅,你有没有觉得元良这小子,这两天变化太大了。” “哈哈哈,男子汉就要经历些事情才能变得成熟。”干铁开怀大笑,“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交付我的衣钵了。” 艾米尔皱眉:“师傅您正值壮年,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说什么传承衣钵?” 干铁笑而不语,回头看了眼身后弟子:“都好好看着,你们钟师兄可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铸造手法已经超过了你们大师姐,都好好学。” 钟元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独臂挥舞着巨锤,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通红的刀胚以极快的速度成型,随着一阵升腾的水雾,一柄寒光闪闪的制式长刀打造完成,剩下的就是开刃制鞘。 “好!”干铁率先喝起彩来,众弟子也高声叫好。 “砰~”石质大门被踢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三角眼扫视一眼,最后落在干铁的身上:“干师弟,立刻跟我去英魂殿。”说完迟疑片刻,“带上钟元良。” 干铁满脸狐疑的点了点头:“师兄你先走一步,我们马上去就。” 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点头离去。 …… 英魂殿位于天剑山最高处,是上阳台剑形建筑群的顶部剑柄位置。只有门派发生了大事,这里才会开会商议。 地面均铺着厚厚的华美地毯,踩上去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四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张巨大的兵器画像,每幅的下方还写着篇幅长短不一的介绍,何时何地由何人铸造,历代主人是谁,创下过哪些战绩等等。 大殿的屋顶是用半透明的晶体所做,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变换为淡淡的金色,既显得辉煌又一点也不刺目。 当干铁带着钟元良进来的时候,大殿内已经坐了六个人。主位是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正是上阳台门主明百炼,其余也都是各个分堂堂主。 没有人说话,整个大殿的气氛异常沉闷。 干铁性格豪爽,见状咧嘴一笑:“平日里大家都这么忙,好长时间都没聚的这么齐了。我说师父,这出了什么事啊,还让我带元良这个小辈过来。”说完大大咧咧的坐在末位,独臂少年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 众人打量着少年纷纷暗自点头,刚二十岁的年纪,面对他们这些长辈却不卑不亢十分沉稳,这份心境尤为难得。 明百炼叹了口气:“近年来淮国风云变幻,我们上阳台一直紧守山门不参与任何纠纷,就连海寇犯境这么大的事我们碍于朝廷命令,也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上阳台毕竟是朝廷的二品供奉,可是现在……报应来了。” “报应?”干铁自得一笑,“虽然我们是没有直接参与抗击海寇,在江湖上名望大跌,甚至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作懦夫。可是……”说完指了指身后少年,“你徒孙钟元良可是陷阵营的偏将,论战功整个福州都排的上号,什么报应也落不到咱们身上吧?” 被师父点名夸奖,独臂少年没有任何欣喜,甚至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啪~” 那名高大中年拍案而起:“坏就坏在你这个宝贝徒弟身上,当初咱们又没有去抓他回来。既然已经决定献身沙场,为什么不跟着战斗到最后,平白给上阳台招来这么大的祸事。” “放屁!”干铁不甘示弱的破口大骂,站起身抓着钟元良空荡荡的左袖,“奉海师兄,你眼睛难道是瞎的么?元良在前线作战甚至丢了一臂,你居然还怪他为什么不以身殉国,有你这么当师伯的么?” 名叫奉海的中年人恨恨的坐下身:“干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咳~还是让师父说吧。” 明百炼从头到尾一直留意着少年的表情,此时终于开口:“华家少主前些日子在雁门关一场血战,虽保住了关隘却也损兵折将。现在直接率舰队围了天剑山,要求立刻交付上次委托铸造的兵器,不然就要……算了,我想问问元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元良起身来到殿中站定,拱手与在场长辈行了一礼才开口:“回师爷的话,当年弟子在广陵城背信弃义在先,华羽来刁难不过就是要给张子龙讨个公道。一会弟子自会下山自戮于他面前,绝不会牵连师门半分。只希望各位师叔师伯看在我还是上阳台弟子的情分上,把内人和幼子护送到水云城空空门,交给我舅舅柳展雄。弟子在这里谢过了。” 说完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干铁心里心疼弟子,双目一瞪就要发飙。明百炼却已经挥手道:“元良你误会了,我只是希望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如果是咱们做错了,师爷我亲自去负荆请罪,可要是有人借题发挥,我上阳台也不是好惹的。” 老者说话充满威严,所有人都神情一肃。上阳台只不过是没得命令无法参战,可别真以为他们的淮国二品供奉是大风刮来的。 钟元良再次叩首:“一切都是弟子的错,不需要师门替我出头。” “糊涂!”明百炼须发飞扬,空气中的天地之力如开水般沸腾起来,“谁让你认错了?我是问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先天气场就是这么令人望而生畏。 “师爷,我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是我抛弃了他们,是弟子错了。”钟元良全身颤抖,眼泪如掉线的珍珠般‘扑簌簌’落下,“我的同袍,我的兄弟,都死了,他们全都死了,师爷。”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独臂少年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面具,就像一个孩子般号啕痛哭。 所有人都沉默不言,静静的看着这个少年。 明百炼叹了口气:“当初我见到张子龙的时候,就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他的热血,他的赤子之心,就像一盏灯、一把火,吸引着所有良心还未泯灭麻木的人。元良,你给师爷站起来,难道你们陷阵营出来的将士,就是逢人便跪没有一点气节么?” 钟元良抽泣着站起身:“当年海寇以千机车为矛,攻开了广陵的坚城,关键时刻是我们陷阵营赶到,在巷战中杀退了敌军。可后来张大哥与华羽他们发现,这一切都是七皇子赵安定在幕后操纵,就是要清洗墨家与广陵王的势力,所以张大哥才夜闯四方酒楼。再后来赵安定他们设计要让赵匡部下充当炮灰,与海寇同归于尽,张大哥这才决定挂印封金,以一军之力消灭海寇结束站端。而弟子怕引火烧身,连累了门派,所以才选择了退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最后居然会打的这么惨烈,广陵城从头到尾作壁上观,导致张大哥以区区一万兵力对抗二十多万海寇。最后,最后,最后都死了!都死了!” “原来如此。元良你并没有错。”明百炼眼中精光四射,“他华羽不是也活下来了?凭什么就觉得你是叛徒?后来广陵城外的七杀演武,这小子不也是自己逃跑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说完老者环顾四周,声音冷冽如寒风:“传令下去,上阳台自此以后不做他华家的生意,自己鸠占鹊巢当了福州之主,名不正言不顺还处处为难我们。当初他们怎么反的淮国,小心我们上阳台怎么推翻他们。” 老者的话说的霸气十足,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 应江之上的舰队。 吕今瑶双臂环胸靠在栏杆上:“华哥,需要这样么?听你说那个姓钟的毕竟跟你们曾经是兄弟,如此赶尽杀绝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华羽擦拭着怀中金甲,脸上稍有的露出凝重:“兄弟?今瑶你不知道,当初张子龙在战前就去请上阳台参战,可他们却抱着朝廷二品供奉的牌匾,直到最后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要不是我家老爷子拦着,我早就让他们知道如今这福州到底是谁说的算了。” 吕今瑶叹了口气:“二品供奉?果然是大门大派。那你们的那个姓钟的兄弟呢?” “钟元良?”华羽冷笑,“我没有任何污蔑的意思,那家伙我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凭他的资质放在武院勉强能进个乙字营,跟着我们打仗的时候也只有冲锋陷阵的份。” 说完邋遢青年眼中泛起恨意:“原本也是个将才,是兄弟,是袍泽,可他偏偏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临阵脱逃。跟你们沧浪帮遇见前,我们本不应该打的那么惨烈,就是……就是……” 青年说着眼中泛红:“钟元良,班鹏,周齐,就是因为他们,陷阵营五大偏将走了三个,才会导致后面的战事那么惨烈。张子龙可以原谅他们,可我不能,因为他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兄弟了。” 吕今瑶走到青年身边,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我知道,最后那段路,实在是太苦了。”走过那段路的她自然明白,当初的陷阵营到底面对的是什么。 数十万拖后腿的百姓。 数十倍与己方的敌人。 作壁上观的朝廷官军。 现在回想,当初之所以能挺的过来,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气。 华羽收起金甲,一双散漫的眼睛杀气四溢:“所以说,上阳台这些老狐狸不值得同情。钟元良,也不是我的兄弟。现在福州已经不是淮国的地盘,他们居然还整天摆着二品供奉的高贵嘴脸,我今天就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 应江下游的一艘渔船上,老翁不急不缓的摇着船桨:“我说这位少侠,每年来上阳台求取神兵的人如过江之鲫,你这又何须着急呢?” 靠坐在船头的张子龙喝着‘朝霞’,欣赏着应江的美丽风景,闻言轻笑一声:“老伯,你不知道,上阳台欠了我点东西,现在我只不过是去收账的。” 老翁撇了撇嘴:“你这后生就吹牛吧,上阳台那么大的门派会欠你东西?要我看你这样子还真像个江湖侠客。就是啊,手中差件兵器,说话差了点气势。” “老伯还真是慧眼识珠。”张子龙不以为意,反而顺着老叟的话说,“真是瞒不过您,我就是想去天剑山买把趁手的兵器。” “我就说嘛。”渔翁脸上带着笑意,“看你这小子还算实诚,那老朽可要嘱咐你几句,上阳台那些人傲气的很,碰见人家多说好话,最好别提海寇的事情。” 张子龙眼中神光一闪:“哦?老伯,为什么不能提海寇的事?据我所知上阳台铸器堂的钟元良可是张子龙麾下的一员大将,论驱逐海寇那可是大功臣,怎么就不能提了?” 老翁满脸沟壑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这位少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钟元良最后背叛张将军,这事闹得天下皆知。他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江湖人称钟跑跑,他能算功臣?一会等到了地方你自己看看,华老爷他们在天剑山下立了一座神像,张战神脚下踩的那几个小人,其中就有这个混账。” 张子龙嘴里发苦:“不至于吧老丈,据我所知张将军当时是同意他们离开的,并没有刁难,怎么就变成罪人了?” 老叟闻言突然脸色铁青,手中的船桨都停了:“后生,你一个外乡人不了解我们,张将军是武曲星下凡,可他身边尽是些宵小,不然怎么可能最后几乎全军覆没?陷阵营五大偏将,东出广陵的时候就跑了三个,连老朽都知道他们一个叫周齐,一个叫班鹏,最后一个就是钟元良,这都不能被称之为罪臣?反观吉水县谢家三兄弟,那些才是民族的脊梁,大哥谢怀石……” 老丈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张子龙眼中却不由自主的流出泪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哥谢怀石、三弟谢怀银都是死在他的怀中,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渔船速度突然变慢,老者震惊的指着前方:“乖乖,这是镇海城的舰队!客官,老朽不能送你过去了,看来陷阵营的‘华将军’总算要替张将军报仇了。” 第八章 重逢 水云城外,张子龙举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逆着人流走向应江边。咬下一颗咀嚼,味道酸的青年两眼眯成了一条细线。 他此行准备去上阳台看看钟元良,顺便看看那柄枪打造的如何。必须在月神找上门之前,做好应对的准备,最起码也要提升自己的战力。 从转生蛊神异的功效来看,想要杀死她估计不太可能,那就必须想办法封印起来。 就像南疆‘月神墓’一样。 “这么大的人了还吃糖葫芦,羞羞脸。”迎面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指着青年做鬼脸。 “好好吃,小丫头你想不想吃?”张子龙一愣。当看清来人时,不以为意的又咬了一口,蹲在她身前做陶醉状。 刚才还肆无忌惮的小女孩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有些惊慌的躲到身边一个樵夫背后。接着只探出半个小脑袋,渴望的看着青年手中的糖葫芦。 “这位少侠见笑了,妞妞,快道歉。”樵夫身材不高却十分健壮,一脸忠厚之色,肩膀上还挑着两捆整整齐齐的柴火。 小女孩有些不情愿的站出来,樵夫揉了揉她的脑袋:“赶快道歉,等卖了柴火,也给你买一串糖葫芦。” 名叫妞妞的小女孩满脸欣喜,兴高采烈的一鞠躬:“对不起。”当她再抬起头时,面前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张子龙俏皮的眨眨眼:“叔叔请你吃,拿着吧。” 樵夫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糖葫芦就这么凭空出现在青年手中,就跟变戏法一样。 “叔叔?谢谢大哥哥!”妞妞可不管这么多,欢天喜地的道了谢,一把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后如青年一般眯起了眼。 “这怎么好意思……”樵夫刚开口。 “小丫头可爱,大哥你可真有福气。”张子龙站起身,摆了摆手道:“我先走一步了,回见。” 妞妞看着‘大哥哥’离开,连忙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哥哥再见,糖葫芦很好吃,谢谢!” 青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咬了一颗自己手上的这串,两眼再次眯起:“好酸,但,很好吃。” 对蒲冰,青年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那股杀心。毕竟因为三藏的原因,他在梦中经历了蒲冰相同的境遇。扪心自问,此时的青年很佩服‘月神’,换成自己绝对做不到她那种地步。 为了种族延续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 正如她所说,人类生存本身就已经竭尽了全力,哪还有精力去顾忌什么礼义廉耻?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些地方包括青年自己都觉得生存是理所应当的一般,这是自命不凡的傲慢。 张子龙叹了口气,如果可能他甚至愿意与对方和解,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今时不同往日,失去转生蛊他必死无疑。为了活着,他必须拿下对方。 青年眯起眼睛咀嚼着糖葫芦,心里已经开始思量。 …… 天剑山下,镇海舰队。 华羽吊儿郎当的坐在甲板上的一张金椅上:“对方怎么说,到底能不能交出货来?” 一名金甲士卒抱拳道:“回将军,目前山上还没有回信。不过上去报信的人以哨声传讯,天剑山上有大批上阳台弟子集结的迹象,恐怕……对方是要负隅顽抗了。” “太好了!”华羽顿时来了精神,腰杆一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传令下去,全军散开,舰首炮准备。” “诺!”金甲士卒领命离去。顷刻间旗语联动,庞大的舰队调转方向,一门门漆黑的火炮上扬,正对着上阳台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吕今瑶面无表情的来到华羽身边:“上阳台可是淮国数得上号的名门大派,其实力也毋庸置疑。你适可而止,别弄巧成拙真逼得他们跟我们拼命。” 华羽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正合我意。今瑶你知道么,福州现在内部存在很多问题,毕竟咱们是起义得来的地盘,所以名不正言不顺。这几年为了取得民心,华家一直都在赔钱赚吆喝,可即便如此,江湖上这些人也不买账。既然他们不愿意承认,那就干脆来个杀鸡儆猴,让武林看看这地界儿到底谁说了算!” 吕今瑶柳眉皱起:“你的意思是打破上阳台山门?” “不错。”华羽双臂环胸迎风而立,金袍下摆猎猎作响,脸上没有丝毫寻常时的困顿,仿佛回到了从前,“现在北方威胁日趋严重,如果没有武林同道的帮助,迟早福州会再次陷入战火。这是咱们拼了命换来的和平,为了保护它我不惜任何代价,区区一个上阳台,今天老子就给他轰平。” “华公子,好大的口气!”一个沧桑的声音响彻天地。 所有人闻声看去,天剑山山脚下,一个金袍老者威风凛凛。在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上阳台弟子,看规模最少有三千之众,应该是全员出动了。 华羽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排的独臂少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钟偏将,好久不见!” 钟元良垂头不语。 “饶舌!”明百炼大袖一挥,磅礴的劲风横跨三百丈的距离,吹的华羽乱发飞舞,“华公子是来谈公事的,用不着跟本门一个晚辈计较过往吧?” 先天高手的气机临身,华羽依然面不改色:“好,咱们就闲谈公事。明掌门,我的货到底完成了没有?” 明百炼双手负后,不卑不亢道:“说好的两月为限,现在还有半余时间,为什么华公子现在就来催货?” “问得好!”华羽身体前倾,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可怕的威势,“草原铁骑虎踞关外,就在数日前还与我军血战于雁门城头。虽得守却损兵折将,我且问问你们上阳台,三千忠骨够不够资格问你讨要这些兵器?” 明百炼皱着眉头:“在商言商,说好的……” “放屁。”华羽直接破口大骂,“就是你们这些狗屁思想,才让淮国沦落到如此地步。在商言商?你他娘的不光是个淮国商人,还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势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老匹夫你不懂?我们浴血关外,你们却给我说在商言商?” 明百炼闻言脸色铁青,直接冷喝道:“看来华公子此次前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夫就问你一句,当真要灭我上阳台传承不成?” 华羽脸色阴沉的呲牙一笑:“要么交货,要么……踏平上阳台。” “竖子尔敢!”明百炼爆喝一声,“上阳台弟子听令,布阵!” 一声令下聚散离合,身后三千弟子顷刻间施展轻身之术。金影闪动间,布成一个七边形巨大剑阵。阵成的那一刻,天上风云变幻乌云笼盖,唯有此阵散发出熠熠金光。 “不知死活!”华羽大袖一挥,“瞄准!” 身后那一门门黑洞洞的舰首炮轻微调整,正对着剑阵蓄势待发,只需少年一声令下,就能让这些自诩不凡的江湖高手见识见识什么叫战场。 双方均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郁。 “同室操戈,这样好么?”一个男子的啸声自江面中传来。所有人极目所望,只见远处天水相交的地方划来了一条……渔船! 张子龙站在船头,江风吹散了他的头发,苍鹰般的瞳孔顾盼之间锋芒毕露。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这里撒野。可甲板上的华羽却瞠目结舌:“今瑶,是他么?”后者迟疑的点了点头,“容貌虽然变化极大,可给人的感觉,不会错!” 上阳台阵中,钟元良突然发疯了一般大哭大笑,周围弟子纷纷皱眉。明百炼眉头紧锁:“元良,你认识此人?” 可此时的独臂少年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只有嘴里不断叫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渔船上,摇桨的老者胆战心惊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战舰:“我说后生,你可别骗小老儿我,这些老爷们要是一生气,咱们可就要被丢在应江里喂鱼了。” “放心,都是朋友!”张子龙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脸上泛起缅怀的笑意,“钟元良,华羽,我回来了!” …… 上阳台英魂殿。张子龙环顾剑拔弩张的双方:“面对强敌不是应该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么?为何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华羽端着茶杯与吕今瑶并排而坐,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金甲将士。闻言笑着解释:“子龙,那你就要问问上阳台的诸位愿不愿意一致对外了。”他语气轻蔑,明显有奚落之嫌。 明百炼正襟危坐闭目不言。坐在下手的干铁却是个脾气火爆的主,直接拍案而起指着华羽的鼻子怒斥:“我们上阳台乃淮国二品供奉,宁死也不跟你们这些谋反的逆贼为伍。” “反贼?”华羽故作吃惊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天啊,你们上阳台是不是太久没下山了?我们华家可是义军,推翻朝廷也已经三年之久了,如今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你现在才说我们是谋逆之贼?” 说完青年声音一转变得森寒:“我们如果是反贼,那你们上阳台为什么不下山来剿灭我们?” “好,成全你。”干铁气得一声暴喝,磅礴的真气破体而出。须发皆张的模样配合健硕的体型,活生生像一头发怒的雄狮。 华羽没有动作,旁边的吕今瑶却已经抽出双剑:“让我来会会前辈。” 从头看到尾的张子龙摇头叹气,满脸失望的站起身向外走去:“打打打,打死一个少一个,都是好样的。”说完摆摆手,“活下来的去铸器堂找我,回见。”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尴尬,蓄势待发的吕今瑶跟干铁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双方不欢而散。 …… 黄昏,铸器堂外,山巅凉亭。 张子龙随意坐在崖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下面宏伟澄澈的应江,有一下没一下的抬臂饮酒。春风拂过,周围绿植“沙沙”作响,江面碧波粼粼令人心旷神怡。 青年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久不见!”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子龙嘴角上挑露出一丝笑容,“真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会是你。” 金发碧眼的女子身材高大,婀娜多姿长相甜美,满满的异域风情。正是铸器堂大师姐,身负龙象之体,并且曾经胜过青年的艾米尔。 “怎么?不欢迎?”女子不以为意,径自来到青年身边席地而坐。 两人距离很近,张子龙甚至能闻到一股奇异的体香,偏头看了一眼女子侧颜笑道:“当然不会,艾姑娘好久不见。” 随后一阵沉默,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山下风景。 “听说你死了,元良那小子就跟着了魔一般。欠你的枪也由他接手,重铸五年,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打造出了个什么东西。” 张子龙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当初我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活下来。刚才看华羽的样子,你们上阳台的日子不好过吧?” “那是自然。”艾米尔大大方方的承认,丝毫没有藏藏掖掖,“每次在我们这订购兵器甲胄都刻意刁难,无论是工期还是质量都要求极高,以至于整个门派都成了他们华家的铁匠。其实我心里知道,像今天这样撕破脸的日子迟早都会来。如果你不出现,恐怕现在天剑山下就已经血流成河了。” “就算要流血,也是你们上阳台吃大亏。”张子龙叹了口气,“华羽我了解,他既然决定出手,最少也有必胜的把握。说实话你们居然妄图用肉身去对抗舰炮轰击,实在是有些失了考量。” 艾米尔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们都打到门口了,就算明知是死也要上去拼上一把。”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华家要的只是你们上阳台的一个态度,一个承认……”张子龙话刚说一半就闭上了嘴,因为身后又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华羽,钟元良。终于来了。 …… 比草原还要偏北的地方,有一片连绵无际的苍莽大山,一年四季山顶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环境恶劣到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可偏偏在这种地方,却生存着数以万计的大小部落。 曾经把明州大陆搅得天翻地覆的云霜帝国,就来自这片大山之中。 贫瘠的土地根本不适合谷物生长,唯一的优势是野物甚多,可想要获取就必须跟凶狠的野兽同台竞争。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万物斗。 山脉腹地的一处山顶上,白雪皑皑一马平川。仅有一间坚冰雕琢的屋子矗立在正中,其样式简单就跟个窝棚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个头很大。 正午时分,刺目的阳光照射下来,却诡异的没有什么温度。 “看来,是该出趟远门了。”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女子从冰屋中走出,四肢屈张伸了个懒腰,一双丹凤眼中露出如同野兽般的光芒,“两年了,是到收获的季节了。” 第九章 月之神邸 两年前,南疆。 月色朦胧如白霜,笼罩着这片古老危险的大地。蒲冰站在无名山顶俯瞰,她静静的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图图港。 到处都是大兴的土木建筑,随处都可见的欢声笑语。明明失去了自己的庇护,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桑海桑田时过境迁,人类展现出的这种懈怠另她十分不解。难道他们已经不需要再为生存而担忧了么?明明还是这片危险的大地,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无数萤火虫环绕在女子身边,身上的七彩草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双目凝神细看,白发少年正站在一处庭院中愣愣出神。高大女子看了良久,这才转身离去:“转生蛊就像抹了蜜的毒药,一旦品尝过它的甘美,就只能沦落成一具人形祭品。张子龙,吾相信你一定会是转生蛊最好的鼎炉,咱们后会有期。” 女子话刚说完,身体突然变得清澈透明,最后化为一缕月光遨游在天地之间。 武者修炼内功,气海充盈圆满是为‘大成境’,一般需要耗费一年光景。 随后真气便可催发到体外如身体之延伸,此时为‘外放境’。 随着修为精进,武者对真气的驾驭越来越娴熟,‘化形境’自然就水到渠成。 一个中人之姿,只要不愚笨、懒惰,都能修炼到此境界,成为名震一方的高手侠客。 可再往后,横亘在武者面前的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九成九的化形巅峰高手在此瓶颈面前折戟沉沙,只有极少一部分天资卓绝者能突破限界,觉醒非人之力,迈入传说中的‘先天境’,又被称为‘蜕凡境’。 体内真气逐渐被更神妙,威力也更大的先天之力所替换,达到‘仙人境’。再往后扶摇直上,第二魄、第三魄……正式迈入‘淬神境’。 然后经过岁月的不断积累,把所有生魄都修炼到巅峰,成就‘入圣境’的大修为。能修炼到此的武者严格意义上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而传说中武道终点还有最后一步,‘羽化境’。据说是将武者的三魂六魄修成一体,甚至不需要肉身,也能凭借神魂之姿存在这方天地间。 如何修炼?甚至有没有人修炼成功过?都已经泯没在浩瀚的光阴长河中,根本无从考究。 而蒲冰此时此刻使出的此等神通,骇然就是传说可平地飞升的‘羽化境’高手才能施展的手段。 月神!!! …… 苍茫山脉中的一处小型部落中,浑厚的号角声悠扬深远,村中顿时一片骚乱。男人们提着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器,气势汹汹的冲向村口。女人们则带着老人孩子,神色麻木的躲到村中唯一的一栋三层石制建筑……神庙。 村中户不过百,人口不过四百余。能作为战力的青壮更是只有七、八十人,此时已经全部聚集在村口栅栏后,一双双凶狠的眼睛盯着远处。 数百年前,云霜帝国强势崛起,南方诸国联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击败。可此地民风彪悍、勇武异常,偏偏地处极北无法真正教化。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卷土重来,所以联军烧毁了这里的一切书籍文献。 以至于曾经辉煌一时的云霜帝国彻底没落,全部传承就此断绝,所以这里又回到了茹毛饮血的时代。部落间为了获得充足的生存保障,互相征伐厮杀的事司空见惯。 没有律法、道德的约束,隐藏在人性心底的恶被彻底解放。优胜劣汰胜者为王,所有人都遵从着最原始、最血腥的法则。 春风拂过积雪,远处出现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女人,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不可能!” 蒲冰身后还跟着四十多个猎户模样的汉子,正确的说法并不是‘跟着’,而是被高大女子用一根粗大的麻绳拖着前进。虽然是在雪地上,可如此恐怖的力道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为首的一个村民身高过丈,体型魁梧,身上的服饰也与旁人略有不同,应该是村中的首领。他吞了吞口水大声质问:“你是哪个部落的?我们愿意用生肉千斤换回你手中的人。” 这就是弱者的手段,在这片无边无际、条件又特别恶劣的大山中。口粮、特别是肉食就是硬通货,实力弱小的一方通过纳贡的形式保存人口。 蒲冰没有说话,毫不设防的来到村口。抬手一挥,绳索猛地受力,将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俘虏丢在众人面前。同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略显寒酸的村落:“你们谁能告诉吾,怎么才能走出这片该死的大山?” 如此近的距离,村民自然也看清楚了高大女子的容貌。体型矫健如猎豹,紫色短发一双蛇瞳,身穿各色树叶编制的草衣,一双没有穿鞋的脚十分白皙。 漂亮么?漂亮! 刨去身高,无论怎么看女子都能称得上‘绝色’二字。可当她站在面前时,没有人可以升起哪怕一丝亵渎之意,有的只是来自本能的恐惧。 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神!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为首的那名汉子双膝跪地,声音虔诚道:“回您的话,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山中,不知道哪里有出去的路。” “这样啊!”蒲冰呢喃了一声,随后脸上浮现起一抹玩味之色,“既然如此那吾就整合所有部落,重现昔日‘云霜帝国’的盛况。” 她满脸桀骜,可面前的村民都被这言论给吓傻了。 蒲冰回身遥望南方:“你当初裹挟大势,再见面时吾定让你也尝尝什么叫天道昭彰。” …… 福州,天剑山。 金发碧眼,身高九尺的艾米尔挥舞着比她还高的巨锤:“我还就不信了。”这一记势大力沉,呼啸的劲风激射倒卷,围观的钟元良、华羽二人纷纷后退避让。 “嘭~~” 没有与之匹配的轰鸣,只发出了一声略显沉闷的声音。因为一只手,挡住了这泰山压顶般的一锤。黑色手甲熠熠生辉,短发飞扬的张子龙苦笑一声:“艾米尔,算了!” 再战之约已过多年,艾米尔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可她做梦都没想到,拥有‘龙象之体’的自己从头到尾也不曾懈怠,可对面青年却拥有着近乎妖魔般的体魄。 以自己化形巅峰的修为,根本破不了对方防御。 艾米尔闻言轻笑:“好家伙,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居然厉害到了如此地步,来战个痛快。”说完双手持猛地旋转起来,体内隐隐传出‘龙吟象吼’声。 平地起罡风。 张子龙衣衫剧烈舞动,双眼也微微眯起:“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说完双臂分列前后,摆了个古朴拳架,整个人的气势顿时节节攀升。 淮国重文抑武,导致江湖也逐渐没落,罕有一鸣惊人的天纵之才。可明显,艾米尔不属此列。二十七岁,身负龙象之体神力惊人,配上化形巅峰的高深修为,比那些唐国的天之骄子也不遑多让。 八荒!!! 漫天的锤影中传出一声清啸,汹涌的真气破空而出,化为一团团磨盘大小的‘锤头’,连绵不绝的倾泻而下。 “小心,快躲开!”远处的钟元良脱口而出。 华羽面不改色,可右手屈伸已经准备随时出手相救:“怎么了,这招很厉害?” 钟元良沉声解释:“大师姐在武道一途上勇猛精进,这招更是与先天境的师爷对练中琢磨出的绝技,攻防一体极为难缠,自练成之后就无人可挡。师爷还亲自点评,大师姐凭此招就能冲击先天之下第一人。” “那还真是……厉害!”华羽调动体内真气,指尖也浮现出黑白二色的光团,赫然是他的成名绝技‘混元指’。 “喝!” 可不等他出手相助,张子龙这边一声暴喝。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记直拳轰出,一拳八变,一变八极。拳未到而风已至,这些单纯由蛮力压缩而成的飓风堪比利刃。 “轰轰轰轰~~”一时间风起云涌,看似无往不利的巨锤纷纷爆裂开来。艾米尔身形一滞,张子龙第二拳直奔前者大开的空门。 “当啷啷~~”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如雷鸣,张子龙双膝微蹲,双拳一上一下立在身前。而艾米尔高挑的身形已经被击出十五丈外,双腿在地面犁出了鸿沟。 钟、华二人面面相觑:“我草!” “厉害,是我输了!!”女子挥舞巨锤立于背后,偷偷藏起破裂的虎口,面上露出钦佩之色,“看来闭门造车的我,早就已经被你甩在了身后,不愧是名震福州的大英雄。你用的是什么拳法?” 张子龙虽然体魄如妖,可双方差距也不至于一招定胜负。艾米尔知道问题出在对方那古怪的拳法上,碰撞的瞬间,对方力道何止爆涨了十倍?简直是全力汇聚成点,这才蛮横的攻破了自己的防御。 青年收起拳架爽朗一笑:“拳名八极,登峰造极的‘极’,是门最适合我的外家拳法。” 闲庭信步,胜而不骄。抬手投足间那份自信,如大日当空让人不敢直视。 高手! 绝对的高手! 刹那间的风华,让在场三人都看呆了。这份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 入夜,山下小镇。 华羽一脸没落的走入房中,正在擦拭长剑的吕今瑶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没见,不应该对酒当歌,醉生梦死一番么?” “哼,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变得如此凉薄。”华羽气哼哼的坐在桌边,抓起茶壶仰头就灌。 “哦?”吕今瑶好奇的还剑入鞘,来到青年对面坐下,“到底出什么事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华羽叹了口气:“现在蒙国铁骑南下,仅凭福州自己的力量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所以我邀他来担任陷阵营主帅,可他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还说福州的安危只能靠我们自己。”说着说着青年越来越气,站起身指着门外,“他就不想想当初咱们为了这份安宁死了多少人?那么狠心说不管就不管,那这些年我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吕今瑶看着暴怒的青年,皱眉道:“我觉得,这事你就不应该开口。他为了福州已经付出的够多了,当年夏灵儿就死在他面前,恐怕这家伙至今都没有走出来吧。” “咳~”华羽闻言长长叹了口气,颓废的坐下身,“我又何尝不知,可如今这局势……” “如今这局势怎么了?”张子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笑意的看着二人,“没想到当年最不像样的华将军,如今也变成了忧国忧民的英雄了。” 华羽冷哼一声转过身背对青年:“张英雄话说的够明白了,从今往后福州百姓的生死自然由我华某担着,不劳您费心了。慢走不送!” “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吕今瑶白了怄气的华羽一眼,落落大方起身相邀,“好久不见,进来坐。” “嘭~” 张子龙坐下后,扬手把腰间酒葫芦按在桌上:“怎么着华英雄,气得连酒都不喝了?”说完拔开塞子,‘朝霞’凛冽的酒香弥漫开来。 华羽鼻头耸动两下,面露冷笑:“抱歉了张大英雄,我终日戍边早已戒酒多年。” 吕今瑶拎着三个酒碗过来:“别装了,背地里没少偷偷喝酒,我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罢了。” “呃。”华羽闷哼一声,狠狠瞪了女子一眼,依然嘴硬道,“就算喝,我也不跟外人喝。” “就因为我拒绝担任主帅,就成了外人?”张子龙不以为意的点了点桌面,“那真是可惜了,原本我还想班门弄斧给华将军献上一计,彻底解决北边祸患。” “你能有什么办法?”华羽面露不屑。记忆中的少年论起正面迎敌,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者。虽然有时候也能抖落出来点小聪明,可论起智计谋略…… 被对方如此看不起,张子龙没有丝毫生气:“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最下攻城。蒙国人可不是傻子,聪明如你就不想想,敌人为什么不顾伤亡执意要攻打福州?雁门关咱们可都是去过的,就算蒙国联军兵力再雄厚,不脱层皮也休想拿下。这么大的牺牲,到底为了什么?” 这一问,邋遢青年眼中顿时泛起精光。 第十章 御敌之策 夜晚的风儿有些喧嚣,以至于屋内烛火忽明忽暗。两张英俊的脸颊在其照耀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吕今瑶满脸苦笑,起身关上门窗:“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可以啊张英雄,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看你现在都活成人精了。”华羽拎着朱红色酒葫芦开始倒酒。 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支持下,刚才张子龙就凭猜测目标的动机,就把如今福州面临的局势给分析的明明白白。这手段,委实有点恐怖了。 “瞎猜的,让华将军见笑了。”张子龙挥了挥手,“统一万里沃草的蒙国如今带甲数百万,想要发展就必须南下,可问题是在他面前挡着的是明州剩余两大国,真要强攻的话恐怕会落得三败俱伤的下场。不如绕过难啃的骨头,去攻打明州复地的诸藩小国,可他们没有港口没有海岸,甚至连舰队都没有,铁骑再强毕竟也不能渡海。此情之下,他们想要拿下福州的这份迫切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华羽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脸上顿时一片殷红:“原来是冲着我们的船来的,真是狼子野心。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就万万不能让其得手。明天我就动身回广陵调兵,死也要守住‘雁门’。” 吕今瑶端起酒碗,跟二人碰了一下,抿了一口眉头微皱:“这酒还是这么辣。可是羽哥,就凭咱们一州之力又能抵挡多久?” 华羽放下酒碗语气坚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天立刻把消息传回镇海城,看爷爷他们有没有对策。” “看来困守福州久了,华将军的目光也变得短浅了。”张子龙叹了口气,伸手沾酒在桌上划了起来,“蒙国想攻下福州,凭海路攻击明州复地,最应该害怕的是我们吗?我看那些不明真相的小藩国才是最应该胆战心惊的,偌大的淮国都被打的千疮百孔,就凭他们又能撑得了几时?!” 被青年奚落,原本还想还嘴的华羽顿时听得入神。 桌面上,张子龙用粗浅的线条勾勒出明州的大致轮廓:“就近来看,蒙国的骑兵一旦拥有航海能力,最先去的肯定是淮国西南方向。这里不光有附属于淮国的十六藩属,更是盛产大豆等作物,那些可是战马最好的饲料。” “咚~”说完青年一点桌面,在明州西南地方划了个圈,“这些就是我们最坚实的盟友。” 华羽闻言沉思不语,目中的神光却越来越明亮。 吕今瑶却摇了摇头:“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险境,而且想要与之结盟获得帮助,必须经过淮国疆域,如今福州与朝廷可是敌非友。” 张子龙笑而不语。 华羽出声解释:“不然,我们不是蒙国,凭借舰队我们完全可以绕开陆路,从海上与之接触。” “空口白牙,他们凭什么相信我们?” 华羽冷笑:“他们不明白,咱们就帮他们明白。造势!提前派人到那里散布消息,蒙国的战略意图就摆在面前,稍作点拨自然有人能看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说不定到时候根本不用派人过去,他们就会自乱阵脚,主动前来接洽。” “你还是如此洞悉人心。”张子龙端着酒碗笑了,“这只是第一步,有了十六国作为后盾,想要守住福州绰绰有余。第二步就要想办法让蒙国联军知道这个消息,主动示敌以强,逼他们做出战略改变,老老实实从陆路南下。这样一来压力都集中在淮、唐两国的身上,福州自然无忧矣。” 示敌以强!!! 吓走敌人!!! 华羽跟吕今瑶二人都露出震惊之色,华羽目光更如看怪物一般看着青年:“此计说不上有多高明,可确实堂堂正正的阳谋,对方只要不是傻子,就只能选择乖乖让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曾经的陷阵营,张子龙擅长临场机变,他功于心计擅揣度人心,赵飞燕才是最擅长谋略的。可如今的青年居然谈笑间就给福州找出了一条从来没想过的道路。 还是条康庄大道。 “走的远了,见得多了。”张子龙叹息一声,点了点桌面的‘地图’:“蒙国转移目标之后,淮国必然压力大增,可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背水一战下定然会举国之力顽抗到底。就算蒙国铁骑再厉害,短时间内战况也必然会陷入胶着,如此一来也就是你们走第三步的时候。” 华羽眼中精光大放:“此话怎讲?” 张子龙伸手在桌上比划:“从草原到淮国腹地八千里的距离,如此长途奔袭后勤就显得尤为重要,再加上淮国新丢的土地必然义军四起。如果蒙国人一鼓作气的话还好,可一旦被拖住了马蹄,等待他们的就是进退维谷的境地。如果此时有一支精兵从后方杀出断其补给……” 第图上的福州狭窄竖长,刚巧位于淮国极东。蒙国南下的时候只要福州不失,华羽就能率领陷阵营东出徐福关,扮演那支后方杀出的精兵。 到时候一路北上,说不定福州这天,也能…… 华羽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气息也变得粗重浑浊,眼光更是忽明忽暗。 张子龙对这种目光实在是太熟悉了,忍不住敲了敲桌面:“华羽,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心思敏锐智计过人,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何这天下总是战乱四起?” “呃?”如此突兀的问题让华羽一愣,“这个问题恐怕天下无人能回。” “是么?”张子龙呢喃一句。抬手满上三碗‘朝霞’:“来,喝酒!” “叮!” 张子龙一饮而尽,二人面面相觑,只能捏着鼻子灌下如岩浆一般的酒液。 “咳咳咳~” 一时间脸色绯红咳嗽连连。 可此时张子龙又抬手满上:“来,为了福州百姓安危,干了!”夫妇二人相视苦笑。 …… 五碗下肚,华、吕二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张子龙把酒葫芦系在腰间,抬手把二人扔在床上,盯着邋遢青年的脸愣愣道:“可我……好像已经找到了答案。” 出了客栈,张子龙踏着月光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独自向山顶走去。 明州这片地方,有史可查足足度过了六千年光阴岁月。无数国家交替兴亡,如春花秋月一般周而复始。曾经也不止一次出现过大一统的伟大王朝,可短则数十年,长则四百年,最终都会社稷崩塌,致使明州重新陷入到一片新的混乱之中。 月光下,青年的影子拉得老长。 再英明的君主也无法抵挡这股大势,他的出现虽然可以推迟王朝崩坏的时间,可就像医者讲的治标不治本一样,最根本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他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 究其根本,还是王侯将相与庶民之间那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新成立的国家有明君,有治世能臣,有功勋将领。他们怀着拯救苍生的梦想,知道江山的来之不易,再加上一批苦于战乱被祸害已久的百姓。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国家兴旺百业待兴。 可随着明君变成昏君,能臣变成佞臣,将领变成了权臣。一切都变了。 庙堂之高不知民间疾苦,百姓身上的税收一加再加。再加上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拼命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百姓生不如死,只能选择揭竿而起。而他们又成了将领眼中的功勋,疯狂的杀戮只能是饮鸩止渴,最终导致国家的崩塌。 再之后,原本起义的百姓摇身一变,成为了新的王侯将相。 于是,历史再度重演。 而这天下最多的,就是如路边草芥一般的普罗百姓。他们的生死,他们的诉求,没有人会在乎。 张子龙在山脚下停住,思绪也随风而散,他面带笑容的看着独臂少年:“在等我?” 钟元良非常吃力的解开身后长条包袱:“这杆枪早已经铸成,我回山后又重铸了五年。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亲手把它交给你。” “是把好枪!”张子龙刚入手就惊叹一声。虽然还没看,可就凭那份让他都感觉沉甸甸的重量,放眼天下都不多见。 钟元良眼中的光芒丝毫不亚于青年:“此枪还不曾有名字,还请张将军赐名。” 张子龙挥手撤去包裹长枪的绸布,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好一杆凶兵。” …… 三日后,黄昏。 有了张子龙居中调停,华羽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上阳台同意了全力赶制武器,并派门下弟子下山入伍后,庞大的舰队随之东下广陵。 华羽迎风站在‘铁甲神舟’的甲板上,与岸边的黑袍青年对视良久,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一别数年,两人都经历了太多,肩膀上也肩负起了各种各样的责任,还想回到当初那种亲密无间恐怕难如登天。随着舰队扬帆起航,空中似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良久之后。 “父亲,船都开走了,咱们也回去吧。”名叫朗朗的稚童骑在独臂少年头顶催促。 “朗朗乖,再等等。”钟元良轻声安抚着,完后看了眼黑袍青年孤独的背影问,“张将……大哥,你的情况为什么不跟华羽说明白?他如今家大业大,只要肯帮忙,再难缠的仇家也休想伤你分毫。” 这几天青年住在他家小院,夜深人静他自然也发现了其异样,连还追问下张子龙只能和盘托出。他没想到以青年如今的武功,居然还会如此忌惮一个女人。 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想起蒲冰的诡异手段,张子龙遥望江面苦笑一声:“一个只能发挥五成实力的女人,就打败了万余南疆高手,还能在冯阵亲自率领的精锐武卒下安然脱身。恐怕华羽就算倾尽家财,把淮国道上有名号的高手尽数请来,保下我这条命的概率也超不过三成。” 独臂少年听后沉默不语。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管中窥豹,光听介绍也知道那女人已经强的不像个人了。 张子龙抬起右手按在胸口,目中闪过一丝无力的嘲弄:“更何况对方也许根本不用出手,这里面的东西就会破体而出。毕竟借来的终究是借来的,并不是自己的东西。” 转生蛊早就与蒲冰融为一体。青年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会在没有后手的情况下把‘阳蛊’白白送给他。 独臂少年拳头紧握:“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子龙可不是听天由命的主,闻言冷笑一声,“咱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她蒲冰就算是真神仙,想要张某的这条命也必须付出点代价不可。” 说完张子龙反手拍了拍背后的长条包裹,眼中战意盎然:“人都有私心,一半转生蛊就有如此威力,要是能全拿到手中,说不定我张子龙也可以过一过当‘神仙’的瘾。” “更何况现在还有时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就不要在这里瞎操心了。” 钟元良看着意气风发的青年,狠狠的点了点头:“张大哥,我相信无论敌人是谁,你都能旗开得胜。” “那当然了。”张子龙爽朗一笑,转身痴痴的盯着烟波浩渺的江面,“毕竟咱们的这条命,是无数同袍用鲜血换来的。” …… 张子龙本来不准备在天剑山多逗留,可手上那副名为‘登峰’的手套却是个稀罕物件,被干铁和钟元良一眼看中,软磨硬泡的拿去研究。 这一呆就是半个月,其间除了苦练拳法枪术,还时不时的跟上门挑战的艾米尔大战一番。 两人都是神力惊人之辈,这一打起来就跟山崩地裂了一样,如雷般的沉闷轰鸣一响就是大半天。搞得天剑山上下各个心里咬牙切齿,巴不得青年快点滚蛋。 好不容易可以动身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再次打乱了青年的行程。 “踏踏~” 身材婀娜的晴儿端着一盘瓜果来到门廊下:“张大人你尝尝,这是我自己种的果蔬,一直空腹喝酒最是伤身。” “这有什么,张大哥千杯不倒,再加上这身体魄,怎么可能会出问题?”钟元良双颊通红放声大笑,还探手从盘中拿出个果子大肆咀嚼。 女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姓钟的,张大人我管不着,可你今天要再敢喝成一滩烂泥,就别想进屋睡了。” 钟元良闻言一愣,灿灿的放下刚端起的酒碗,同时小声解释:“这可真不怪我,晴儿你是不知道这酒有多烈,往常咱再怎么说也有个两、三坛的酒量,可这刚喝两碗就……” 晴儿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冷声道:“那就别喝了,自己酒量差还能怪到酒身上,真是丢人。” 张子龙含笑看着这一幕,同时心里也有些艳羡。 “张子龙!”磁性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院中几人转头看去。 艾米尔脸色阴沉的走进院中,全身都被雨水打湿,寻常蓬松的金发此时紧贴皮肤,看着有些狼狈。 黑袍青年心中一沉:“怎么了?” “跟我再打一场。”高大女子眼神涣散无光,看着有些木讷。磅礴的真气蠢蠢欲动,漫天的雨水被其牵引,上上下下激荡不休。 “大师姐……”独臂少年刚要起身追问。 张子龙却一把拉住他,满脸兴奋道:“好家伙,这是要突破桎梏成就先天之境了。好,今天我就来当你的磨刀石。” 第十一章 周齐 一个月前,燕州首府洪都。 “报告大王,夜袭被对方发现了,经过一夜血战终究没能拿下雁门,葛尔丹部死了五千弟兄损失惨重。”一个身穿布甲头戴圆形铁盔的壮汉高声禀告。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殿,两排坐了三十多个腰悬马刀的粗犷汉子。正中间主位上铺了一张斑斓虎皮,上面坐着一个身高过丈的中年大汉,穿着一件牧民常见的灰色罩袍,然而上面镶嵌了许多闪闪发亮的宝石。 大汉闻言没有惊讶,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挥手让传信之人下去休整。 见他如此模样,手下那些粗犷汉子可坐不住了。 “啪~”的一声有人拍案而起,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看向高居左列之首的一名女子:“大王,当初就是这娘们主张夜袭的,还说什么万无一失,现如今前线失利,我看就把这个姓赵的杀了祭旗。” 旁边立马有人起身附和:“不错,我赞成塔塔兄弟的意见。这女的原本就是淮国王族,怎么可能会真心替我们做事?这样的祸患还是早杀为妙,不然将来不知道要坑害我部多少勇士。” 有了他们两个开头,台下坐着的人顿时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语的大肆叫嚣,看这阵势恨不得把那个满身书卷气的妩媚女子生吞活剥了一般。 赵飞燕坐在原地没有任何辩驳,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自从逃到了北方,她对这片草原局势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外界只知道蒙国威猛,实不知其只占了三成土地,其他七成是大大小小部落的领地。与其说是一国,不如说是群狼环伺,而建立蒙国的阿史那部就是那只头狼。 赵飞燕等底下怨气稍散,这才起身对着大汉一抱拳:“还请大王亲自定夺。” 草原部族成百上千,能跟蒙国比较的不过五个。分别是西北的马扎尔族,西南的女真族,东南的乌桓人,极东的游马族,以及最后雄踞草原东北,有草原第二强国的铁木尔族。 她如今效力的就是铁木尔族的大王,铁木尔哈旗。手下坐拥联军骑兵四十万,与西面主攻的蒙国联军遥相呼应。 铁木尔哈旗站起身环伺一圈,无形的威压笼罩在身,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大殿内片刻间寂静无声。他这才开口:“咱们这次面临的对手不再是草原的儿郎,而是装备精良坐拥坚城的淮国人。他们有多狡猾奸诈相信在攻打燕州的时候你们已经亲眼见识到了,如果没有赵大当户出计献策,恐怕咱们现在也不能堪平内乱,更别说南下攻打福州了。” 所有人都面露不愤之色,可面对铁木尔哈旗又不敢出声,只能恨恨的低下头。 大汉继续道:“雁门关地势崎岖险要,我们独步天下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所以此战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这次小小的失利早就在赵大当户的算计之中,只是事关机密所以没有跟你们说罢了。”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铁木尔哈旗没有理会这下人,走下高台来到女子身边,抬手想要拍一拍她的香肩,可后者却撤下一步避了过去:“多谢大王信任,微臣必当住您拿下福州。” 大汉不以为意的收回了手:“赵大当户现在可以告诉本王详情了么?” “连番攻城之下,微臣发现敌人虽然作战勇猛可数量并不多,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一批生面孔。依我看华羽采用的是轮守制,这样方可最大限度的保持战力。” “其间规律微臣大致已经摸清,之所以安排这次夜袭就是逼他们换防,调开敌军主帅华羽夫妇。” 大汉并没有听明白:“依你的意思现在雁门关上的守军已经焕然一新,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可调开华羽又是为何?” 赵飞燕眼中冷光闪动:“自然是有大用。不瞒大王微臣与华羽也算有些渊源,此人心思缜密非常善于揣度人心。咱们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雁门就必须调开此人,不然一旦被其发现些许苗头,再想拿下此雄关,恐怕只能继续强攻了。” 铁木尔哈旗点了点头,坐回到虎皮大椅上:“能让赵大当户如此忌惮,看来这个华羽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不过现在燕州叛军已经平定,咱们想要赶上西路大军的进度,接下来又该如何动作?” 赵飞燕眯眼思索片刻:“回大王,咱们现在只需要等着便是。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等那人调换上雁门关城头的时候,相信就是咱们南下之时。” …… 我叫周齐,曾经是陷阵营的一名伙夫,后来凭借精妙刀法当众凌迟了一名海寇首领,于是被赏识提拔成都尉,后来连番征战战功彪炳,总算混到了偏将一职。 班鹏,我的同乡,打小是在我的庇护长大的。可就因为他参加陷阵营早,每次见他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现在好了,总算是追上了那家伙了。 说实话,与其他陷阵营将士不同,虽然我也恨海寇,可我更享受杀人的感觉、享受利刃切开皮肤的声音、享受砍在骨头上的那份触感。当然,我最享受的还是地位攀升的那份荣耀,那种人上之人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很不正常,可是我不在乎。既然生在这个战乱四起的年代,喜欢杀人又有什么错? 张将军是个厉害的人,原本我以为只要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把所有海寇都清剿干净就能平步青云。可我不懂,为什么他要选择跟朝廷作对。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我可不想跟着他一起死。 所以我选择了离开,一起的还有钟元良、班鹏二人。说实话,我很开心有人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哪有那么多疯子嫌自己死的慢? 可他们并没有选择归顺朝廷,反而是各自回家了。简直就是蠢货,凭借陷阵营偏将的身份,只要归顺必然会提拔成为真正的将军。 一个不想当将军的人,为什么要来吃这口皇粮? 果不其然,七皇子看中了我,直接任命我为破寇将军,正四品。虽然只是个杂号将军,可手下毕竟管着五千将士,比在陷阵营的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士卒战力不高,可我有信心把他们变成真正的精锐,就像陷阵营那样的精锐。就在我历兵秣马,准备继续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时候,前线却陆续传来消息。 陷阵营与二十多万海寇转战千里,最终被杀得逃回外海。 陷阵营也全军覆没。 那一天我喝了很多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手中的将军腰牌也分外扎眼。 七杀演武的时候我并不在场,因为被派往周边剿匪,让一个将军去干宪兵的活?难道是因为我是陷阵营出身?难道…… 果然,张将军死在了广陵城下。我很庆幸当时并不在场,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天有不测风云,万万没想到一部‘商律’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波澜。华羽率领新组建的陷阵营,如秋风扫落叶般拿下福州半数领土。 赵安定那王八蛋跑了。 靠屋屋塌,靠山山倒。这难道就是我的命?面对部下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看着城下那刺目的金甲士卒,我……降了。 编制不变仍然率领着手下五千士卒,可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旁人的目光让我感觉浑身难受。背地里他们也不再称呼我‘周将军’了,反而起了个‘周骨头’的绰号。 骨头分‘软硬’。 我自然知道他们说的‘骨头’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不在乎,燕雀岂知鸿鹄之志?我更加苛刻的练兵,因为据说北边的草原人快要南下了。 战功!战功!战功! 只要上了战场,我自然会让他们知道周齐是不是软骨头。 可是不久前影卫却找上了我,没想到这个前前王爷留下的鹰犬,居然暗地里还在活动。同时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一个让我欣喜若狂的消息。 四月初三,我终于率领部下登上了雁门关城头。 …… 那一天,雁门关……破了! …… 广陵城。 “少主,雁门关急报。三营主帅李琦发动兵变,血战一场后打开了城门,草原蛮族顺势南下。” “嘭!”面前桌子化为齑粉。华羽满脸狰狞:“十六国那边刚刚有些动静,怎么雁门关就破了?李琦他家世代将门,怎么可能临阵投敌?消息准不准确?” 不等来人继续回话。 门外又跑来一个满身血污的士卒,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报少主,雁门关副将周齐将军,浴血拼杀斩敌两千,手刃叛将李琦项上人头,现在正在雁门关内与蛮族激战。” “周骨头?”华羽这次更加吃惊。说到叛变,相比于李琦他更相信周齐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所以当初他才会安排李琦为主将,周齐为副将。 没想到他自诩人心算计,这次还真看走了眼。 “雁门关绝对不能丢,飞鸽传书一营、二营立刻支援,就算死光了也要把城给我夺回来。” “诺!”两人领命离去。 华羽心思电转,挥手叫来身边亲卫:“李琦突然兵变其中定有蹊跷,你立马派人去他家查,任何线索也不能放过。” “诺!” “周齐那里只有五千士卒,一边要平叛乱,一边还要挡住蒙国铁骑,太凶险了。传令一营、二营,与三营之汇合后以周齐为主将。”说着华羽咬唇沉思片刻,“敌我实力悬殊实在太大,告诉周齐,我不管伤亡,十天,一定要挡住十天。成则官升三级,不成直接提头来见。” “诺!” 华羽环顾四周神色紧张的一众文武,语气轻松道:“大家不用担心,福州多山地势并不利于骑兵展开。王将军,你现在立刻率领本部舰队去淮河南岸驻守,搜集当地所有船只就地焚毁,同时随机应变,时刻准备支援周齐一部。” “诺!” 随着华羽的一道道命令下去,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可离开的人却都没有了方才的慌张。青年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依山傍水布下了七道封锁,并且处处都不利于骑兵作战。 那些草原的蛮族想要短时间内拿下福州,简直是痴心妄想。 等最后一道命令下达后,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华羽、吕今瑶二人。后者眉头紧皱:“羽哥,咱们立刻给镇海城的爷爷写封信,如今局势恐怕福州北境是守不住了。” 福州虽然多山,可大部分都集中在东南。数十万骑兵一旦突破了狭窄的雁门关,来去如风下野外根本不能与之交战,到时候地势平缓且相对少山的北境只能拱手奉上。 华羽点了点头,随即来到桌前奋笔疾书,可写到一半突然顿住:“不对!敌人居然能煽动李琦叛变,很可能有个对福州知根知底的高人,如此一来咱们收缩防御的对策必然会被其猜到。” 吕今瑶有些迟疑:“可是福州地形如此,除了据险防守外也没有什么良策。” “还记得张子龙猜测对方的目的么?”华羽眼中突然射出精光,快步走到地图前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他们根本不想要福州全境,只要拿下北境稳扎稳打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到时候咱们可就被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在地图上一点:“除了镇海城外,咱们的船坞、港口都在北境,得到了它们就能完成所有部署,打不打我们意义都不大。所以说雁门关,决不能丢!!”说完扭头看着女子双目,“今瑶,是非成败在此一举,如今看来只能由我亲自走一趟了。” “羽哥,咱们一起去。”女子语气坚定,轻抚了下腰间剑柄,“此去雁门千里之遥,索性咱们这几年斥重金训练的两万精锐骑兵就在三江口驻训,算算日子只需四天就能支援前线。” “今瑶。”华羽呢喃一声,抓着女子的手久久无言。 “放心,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吕今瑶也会陪着你一路走下去,百死不悔!”吕今瑶深情款款的踮起脚尖,在青年脸颊亲了一下。 华羽动情的紧紧抱住女子,良久之后才松开,满脸豪气的轻笑一声:“如今局势比起当年咱们杀海寇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你我夫妇同心,大不了再走一遍修罗道。” 一万陷阵营,二十三万海寇,六十多万难民。转战千余尚不可惧,此时此刻又能如何? “那是自然。”吕今瑶眉头一挑满脸英气,“这消息要不要告诉张子龙?” 华羽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算了,看得出来他有更棘手的问题要处理,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了,再说一个人就算再强对战局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吕今瑶却摇了摇头:“不然,雁门关地势狭长,宽不足百丈,人数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论江湖对决张子龙表现平平,可论征战沙场,他的勇武世所罕见,只要有他在……” 华羽来到窗边,想了片刻依然摇头:“你我二人也不比他逊色。现在的问题是,只要周齐能坚持到我们驰援,此危立解。如果坚持不住丢了雁门关,谁来都没有用。所以,这次只能靠我们自己。” “咔嚓~” 随着青年话音落下,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随后是滚滚而来的震耳雷音。 第十二章 远方的消息 承平已久的福州,再一次燃起了烽烟。 周齐临阵反水,率领部下与叛军大战一个昼夜,勉强把敌人撵出了雁门关,但同时自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部士卒十不存一,幸好危急时刻援军赶到,这才解了边关之危。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送到了铁木尔哈旗的案前。 淮国西南十六属国欲要援助福州。有此后援,蒙国既定战略被完全粉碎,铁木尔哈旗连忙召集部众商量对策。会上赵飞燕主张挥军西进与主力汇合,而更多的人却觉得此时雁门关损失颇大,只要能在援军之前拿下此关就不算失败。 双方各执己见寸步不让,甚至数次动起了手,直到铁木尔哈旗拍案怒斥方才罢休。 三天后,铁木尔部留下十万大军驻守燕州。然后在哈旗的率领下精锐尽出,浩浩荡荡的西进凉州准备与蒙国主力汇合。 …… 而在淮国腹地的正面战场上,蒙国大军三战三捷,杀的朝廷军队溃不成军。从青州到上京城伏尸百万山河变色。 继凉、燕二州后,幽州、青州、庆州也先后易主。 就在蒙国准备一鼓作气继续南下的时候,后方游马国突然传来了叛乱的消息。自称‘天可汗’的蒙国国主阿史那烈鹰这才放缓了进攻的脚步,给了苟延残喘的淮国一丝续命的机会。 而被淮国寄予厚望,远在天边的唐国也深陷内战的漩涡,兵祸越演越烈甚至扩散到了周边三十多个国家。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极北之地的十万雪山中,月神凭借着通天的手段迅速统一着这片被外界遗忘的大地。 战争的阴霾弥漫在整个明州之上。 …… 淮国光州,金銮殿。 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雨,洞房花烛夜。 人生的四大喜事,对于已经五十五岁的张浩然来说,这一切都遥远的像梦中的世界,即便他曾经都亲身经历过。 少年父母丧,中年贤妻亡,老年独子去,国破山河殇。 人生就是如此残酷无情,剜心之痛如利箭刺入他的心中。两鬓完全斑白的老者虽然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可眸中那股子悲凉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淮国,要亡! 大殿上,赵启脸色蜡黄的看着台下垂手而立的文武百官:“我大淮立国三百余年,富甲天下雄踞一方,你们领的俸禄也冠绝明州。可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尔等居然推三阻四装起了缩头乌龟,让张爱卿这个年过半百的礼部尚书出去统军,简直是……咳咳~” 话没说完,赵启怒极攻心剧烈的咳嗽起来。旁边伺候的太监连忙端来汤药:“陛下切莫动气,您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 满堂文武垂首不言。 站在武将首位的,是一个身体瘦小的白发老者,闻言走出队列行礼道:“陛下息怒,非是臣等贪生怕死,接连的失利已经让我军将士军心涣散,说是谈蒙变色也不为过。所以微臣以为当前万万不可贸然用兵,而是要稳扎稳打避其锋芒才是。” 赵启脸色阴郁:“混账!稳扎稳打?现如今徐、江、福三州在叛军手里,幽、凉等五洲又被蒙国所夺。如今朝廷手中只剩下荆、楚、光、丰四州,再稳下去淮国就要亡了!” 白发老者双膝跪地:“陛下明鉴,蒙国善野战而弱攻坚,我们只需凭借青河天险据城而守,他们根本无力南下。但如果贸然出击必然正中敌人下怀,到时候恐怕真的就要亡国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上百名武将纷纷双膝跪地齐声高呼:“请陛下明鉴。” 赵启脸色更加难看,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头看向孤零零站在文官队外的张浩然:“张爱卿忠心可嘉,你对此有何看法?” 张浩然垂首行礼:“回陛下,李大人贵为淮国兵马大元帅,戎马一生见识广博,论对战局的把握自然要比臣这等舞文弄墨的文人要强上百倍。” 赵启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准备顺势应允。 可没想到张浩然却猛地拔高音量:“可即便如此,微臣依然觉得李大人的考虑欠佳。现在淮国面临的不是攻守的抉择,而是必须要有一场胜仗来稳定人心。” “所以臣愿意替陛下分忧,亲自率军与敌人一决生死!!!” 话音刚落,金銮殿上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那个腰杆笔直的身影。 赵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态,只能以眼神示意站在文官首位的孔太。后者轻轻点了点头来到张浩然身旁站定:“陛下,张大人饱读诗书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您不妨听听缘由再行判断。” 赵启面上一肃:“那是自然,张爱卿你一个文官居然主战,其中原因不妨给大家说说。” “臣遵旨!”张浩然垂首领命,然后环顾身边同僚问:“敢问各位大人,自蒙国南下以来,咱们跑了多少次了?” 如此问题谁敢回答?大殿内一片死寂。 “三次!整整三次!自庆州上京城开始,咱们一路西迁青州,因为你们说那里山多,咱们可以凭借地利予以反击。可结果呢?一败涂地!” “然后又南下荆州,因为你们说那里水多,蒙国人不擅水性根本不足为惧。可结果呢?青河北岸一战就死了三十万将士。各位大人,那是三十万条人命啊,不是路边的蝼蚁!” “然后你们又说荆州地处前线,为了陛下的安危必须南迁光州。一而再再而三,各位大人你们有没有想过,天下百姓是如何看待我们这个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朝廷的?” 他所说的话句句诛心,包括孔太、赵启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一片铁青。 张浩然却怡然不惧:“我之所以主张出兵,是因为朝廷必须要用一场胜利来稳定人心。各位大人可能还不清楚,这一路溃败下来,有多少百姓宁可去给蒙国人当奴隶,也不愿意给朝廷服兵役。再这么下去,就算咱们能守住四州之地又能如何?” …… 五月初一,赵启认命兵马大元帅李琦为左军都督,领兵二十万北上荆州驻防。同时认命礼部尚书张浩然为右军都督,领兵十万北上楚州驻防。 并亲赐金牌与左右都督,见令如面君,所有地方军政都可任意调动。 …… 五月十五,徐州嘉誉城外一片人声鼎沸,数以万计的百姓欢呼雀跃。他们面前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人数刚刚过千却训练有素,每个将士都眼神锐利如同猛虎。 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率众而出,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为首的一名少年将领前:“韩将军辛苦了!下官是嘉誉城知府王猛,听闻您讨敌归来,特意在城内布下酒席犒劳众位英雄。” 红袍银甲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看似年轻却十分老成,闻言抱拳行礼道:“既然如此,韩忠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王大人了。请!” 王猛爽朗大笑:“韩将军说的哪里话,要不是有你们韩家镇守徐州,那些蛮子早就打杀过来了。我还不曾代表治下百姓谢您的大恩,区区一顿酒席又怎敢当得起您一个谢字?” 军队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入了城。 “你们看那是什么鬼东西?” “应该是韩将军打的野兽吧。” “野兽?不像啊!我怎么看着像人呢?” “不会吧,难道这就是北边草原上的蛮子?” “像!真像!” 军队陆续通过,后方押解的囚车自然也进入到了百姓们的视野,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队伍前面的王猛狐疑的回望了几眼:“韩将军,那些是?” 韩忠随意一笑:“这次我亲率精锐北上进入庆州,昼伏夜出奔袭五百里,最终在上京城城郊抓过来的俘虏。为了他们死伤了三百多将士,看样子地位不低,所以特意留了他们一命,说不定将来会有用处。” 嘶! 王猛倒抽一口冷气:“韩将军不愧是淮国四大将门,果然威武。”不怪他如此惊讶,庆州如今可是蒙国南下的大本营,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后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这得需要多大的本事? 韩忠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面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 囚车共有五辆,每辆都关押着四人。除了为首一辆中有个身材偏瘦小的人外,其余各个都是身高九尺的壮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洁的原因,如今看来都是青面獠牙的野兽模样。 弄明白了身份,百姓们顿时群情激奋,一时间咒骂声响成一片,还有不少人捡起身边的石块杂物,一股脑的往这些俘虏身上砸去。 对此韩忠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阻拦。 然而百姓们的怒火却越烧越烈,最后居然蜂拥向囚车,眨眼间与护卫在旁边的士卒推搡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韩忠运起真气刚准备呵斥。 “啊!!” “有刺客!” “小心,有人要劫囚车。” 惨叫声,惊呼声自士卒间响起。韩忠脸色大变:“所有人退后,再胆敢上前者杀无赦。”他手下的士卒明显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闻言立刻抽出兵刃三三两两结成小阵。 韩忠的声音如滚滚惊雷,被仇恨蒙蔽的百姓们顿时化作鸟兽散。一片混乱中,王猛指挥着手下县兵准备帮忙。韩忠直接冷声拒绝:“王大人,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赶快退下吧。” 说话间场上已经敌我分明,来人不多只有区区十人,看外表也与淮国人无异,可他们武功确是不弱,他手下千名精锐如今已经死伤数十人。 就算对方偷袭在前,也说明了敌人并非好惹的角色。 呛啷! 韩忠一把抽出腰间长刀:“就凭你们也敢来我韩某人这里劫人,找死!”说完全身真气汹涌而出,脚步一错飞身杀向来人,同时大声下令,“都给我看好了,不要放跑一个。” 双方顿时激战在一起,韩忠不愧是韩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一把战刀舞的虎虎生风,以一敌三居然还稳居上风。可他手下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这里毕竟是狭窄的街道,军队根本施展不开,陆续有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上去送死,在街角结阵堵住他们的退路即可。”韩忠眼观六路,见状大喝一声,同时手中的长刀穆然速度暴增。 “噗!” 面前一名刺客变招不及,被一刀砍下了脑袋,二尺高的血泉喷涌而出。其余刺客顿时吓了一跳,为首一个汉子脚步一错奔向囚车:“点子扎手,救人要紧。” “想得美!”韩忠冷笑一声,抬手掷出手中战刀,凄厉的呼啸声中,那名汉子被一穿而过,死死的钉在囚车之上。 “他没武器了,大家一起上。” 十去其二,剩余的八人一拥而上,韩忠立马身陷重围。密不透风的攻击令他无暇他顾,也自然不会注意刚从路边酒馆中出来的黑袍青年。 “嗖!” “给我中!” 韩忠一身本事都是为了沙场征战,对这些江湖之间的厮杀并不擅长。躲利箭他信手拈来,可面对如牛毛般无声无息的钢针就有些无能为力了。 护体真气不知为何根本挡不住这暗器,少年只觉得腹部一凉,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卑鄙小人,找死!”韩忠怒喝一声,身形暴起一脚踢飞面前敌人,挥手空握,“回来!” “嗡!!”牢车上的战刀剧烈颤动,最后化为一道乌光急速飞来。 刚握住心爱的战刀,韩忠却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全身真气如开闸洪水迅速消退,心中顿时暗道不好,对着远处手下士卒大喊:“放箭,射死……” “嘭~” 不等他说完,身后一个三角眼的消瘦汉子一脚把少年踹倒在地:“怎么着,还想跟大爷们同归于尽?” 真气,体力都无以为继,韩忠趴在地上一时间居然站不起身,只不过少年眼神依然凌厉:“我保证,你们活着离不开徐州。” “老子叫你嘴硬!”消瘦汉子狞笑一声,抬起一脚向他胫骨踩去,细眼看去其上布满了赤色真气,这一下如果挨实了恐怕…… “轰!噗!”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点像沉闷的雷声,又有点像火药爆炸的声音。 三角眼的消瘦汉子吓了一跳,转身对街边的黑袍青年怒目而视:“你他娘……”话没说完突然扑倒在地。在他的胸口,赫然是一个人头大小的空洞。 其余刺客脸色大变,纷纷凝神戒备。就连地上的韩忠也是惊惧的看着来人。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杀气,如怒海狂涛,令人全身血液都凝固滞涩。 张子龙拎着朱红色酒壶,旁若无人的走到囚车边,盯着里面那个略显淡薄的身影,嘴上露出善意的笑容:“金狼图腾?你是蒙国皇族!还真是捡到宝了!” 第十三章 战? 五月二十,固守在荆州的李琦与楚州的张浩然同时出兵。趁夜色掩护悍然渡过天险青河,与没有防备的蒙国先锋激战一夜,最后因机动不足被迫回防。 歼敌五千,死伤过万。 可就是这一场不能算是胜仗的胜仗,却大大的鼓舞了三军士气,民间也都争相奔走相告。 好景不长。 六月初七,铁木尔哈旗率联军与西路大军汇合,八十万骑兵遮天蔽日,蒙国大军一时间风头无两。 六月初十,天降大雨目不能视,地面泥泞大大限制了骑兵的发挥。 张浩然乘机再次发兵,任秦雨寒为左先锋,岳亮为右先锋,借着青河水暴涨的机会隐渡求战。有天色的掩护,本以为能大获全胜,可没想到敌人却早已在岸边设下埋伏。 突袭大军渡江过半,迎面就撞上了铺天盖地的箭雨,锋芒毕露的箭头如天上繁星,凄厉的尖啸甚至压住了雷鸣的怒吼。 进退不得间血光四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浮尸,清澈的河水也变得殷红刺目。岳亮为了掩护大军后撤率兵断后,最后身中百箭落水身亡。 即便如此,最后大军也十去七八,最后只有秦雨寒带出来的三千残兵侥幸活命。 此次大败在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盖上了一层阴云,原本有些提升的士气更是急转直下,每天都有士卒出逃的事情发生。百姓更是人人自危,拖家带口的南下逃亡。 …… 楚州,临河县。 “站住,你们从哪来的?” 门可罗雀的城门口兵甲林立,身穿铠甲的门牙将大声呵斥着从东而来的一群人。 三百多蓬头垢面形同灾民的汉子没有人停下脚步,反而是一窝蜂的涌到距离城门口三百步的距离。这些人虽然面黄肌瘦,可离近了就能看到他们一个个身后背的,腰间胯的都是锋芒毕露的兵器。 门牙将面色紧张,直接抽出腰间战刀厉声大喝:“站住,不然我们就放箭了!”。话音刚落,城上城下守军士卒纷纷张弓搭箭瞄准来人。 如此威势下,那群‘灾民’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纷纷七嘴八舌的大声解释,更有甚者声泪俱下。一时间这座位于楚州前线的小城外喧闹一片。 就在门牙将不知所措的时候,‘灾民’中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他豹眼圆睁扫视一眼,直接冲着城门抱拳道:“各位军爷莫慌,我们是从北面逃回来的义军,有重要军情要向朝廷禀告!” …… 县城中一片死气沉沉,到处都是紧闭的大门。青石铺就的宽阔大街上门可罗雀,偶有行人也都是神色匆匆脚步慌乱,仿佛置身荒野,身边到处都充斥着不可言说的危险。 而街边墙角处,密密麻麻的躺着神色萎靡的难民。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锦袍在身的少爷、有前呼后拥的商贾、更多的是粗布麻衣的劳苦大众。 几乎每隔几步都能看到紧紧依偎在妇人怀中的孩童,他们原本天真烂漫的小脸上充满着恐惧。而被他们当做依靠的大人们,此时均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眼神里闪过无数迷茫,就像一具具失了心智的行尸走肉。 “当当当当~” 时值正午,街口升腾起袅袅的炊烟。伴随着刺耳的铜锣声,难民们这才仿佛回魂了一般,身体僵硬的站起身排起队来,连绵的队伍黑压压的近乎占据了整条街道。 人群中,韩忠环顾四周脸色铁青:“天杀的蛮族,总有一天我要率军北上,一把火烧了整片草原。” “就凭你一个只知道偷袭的阴险小人,还想跟我们草原的勇士正面对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一个阴柔的女声自身前传来,“要不了多久我父王就会率军南下,彻底把你们这些淮国猴子屠戮干净。” 韩忠毕竟是个少年,血气方刚下探手就摸向腰间刀柄:“丑女人,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宰了你。” 全身都罩在斗篷中的女人根本看不清容貌,可声音中却充满了不屑:“阴险小人,今天你要不杀了我你就不是个男人!我看连你们皇帝身边的阉人都不如,还不如趁早把下面割掉,反正也不会有女人看上你。” “呛~” 被如此羞辱,少年目光中的杀意一闪即逝,两寸刀光已然出鞘。 “小子,她是故意激怒你只求一死,冷静一些。”走在最前方的黑袍青年回头斜了一眼,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如一盆凉水浇在了少年头上。他能率军奔袭数千里,从敌人老巢中把皇族人绑了全身而退,自然不会是什么鲁莽无谋之辈。 “丑女人,这么死了就太便宜你了。等你手下回去把赎金带来,到时候我再当着他们的面折磨你致死。” 斗篷下的女子全身颤栗,声音如长蛇吐信一般阴冷:“你个阉货果然不敢下手,废物!”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黑袍青年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忌惮,“张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化名为‘张龙’的青年笑而不答,只是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天机不可泄露。”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粥棚前,张子龙领了一碗稀粥两张面饼,走到一处无人的墙角蹲下:“看来淮国确实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此一来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紧随其后的女子闻言冷笑:“在我们那里畜生吃的都比这个好。” 韩忠端着手里的稀粥也有些不解:“张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淮国富甲天下,而手中的食物确实有些寒酸,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淮国已经日薄西山了。 对于这个体内没有真气,武功却深不见底的奇特高手,他是打心眼里佩服。 “历朝历代的赈灾可都是个无底洞,朝廷拨款被层层克扣,最后能落在实处的也就十之一二。”张子龙喝了口稀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这城中难民不下十万,居然还能如此安稳不发生暴乱,甚至一日三餐都能吃上面饼。再加上你我三人领饭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核对身份,说明朝廷根本就不在乎多少人吃饭,这份底气啧啧~” 身边女子闻言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韩忠听后却叹了口气,狠狠咬了一口手中面饼:“就算能填饱肚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蛮族打的节节败退。” 张子龙三两口吃完手中干粮,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说的不错,可这些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说完拍了拍身边女子的肩膀:“王朝更迭乃天下大势,非你我二人就能阻拦的。等咱们领了赎金就分道扬镳,明州这么大,总有片能安身立命的净土。” 青年心中打定主意,接上父亲妹妹之后就返回楼兰,然后就全身心准备对付月神。 至于阴谋算计过自己的淮国朝廷,它的存亡兴衰对青年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韩忠看着青年的侧脸欲言又止。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对方的本事他管中窥豹也看出了些端倪,如果由他…… 张子龙仿佛看穿了少年的心思,摇了摇头道:“小子,就算这次赶跑了蒙国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说完看了一眼旁边女子,“她是蒙国皇族,你觉得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要发动南下的战争?” 韩忠恨恨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蒙国人都是茹毛饮血的蛮族,羡慕我们的繁华求而不得,只能动手抢了。” “不错!”女子也冷笑一声:“你们淮国人跟唐国人孱弱似羊,却能坐拥明州最肥沃的土地,难道我们天生就只能待在苦寒之地?凭什么?正所谓有能者居之,这天下迟早属于我们能征善战的草原儿郎。” 韩忠怒目而视。 张子龙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摇头大笑,声音中充满了对于无知的鄙夷。街面上很是安静,他如此举动引得旁边难民纷纷投来另类的目光,可青年却旁若无人的笑着。 女子咬牙切齿道:“你在笑我?” “不然呢?”张子龙止住笑声,看着空中的浮云慢悠悠道,“草原雄鹰?勇士?能征善战?都是狗屁!据我所知当年天下大乱的时候,你们这些相貌迥异的异族人可是被打的丢盔弃甲,除了北迁蛮荒草原外根本没有一丝生路。” “还有这种事?”韩忠惊呼。毕竟年代太过久远的事,留下来的文献记载也极其有限,他没想到现在威风凛凛的蛮族当年居然被打的那么惨。 笼罩在斗篷下的女子这次却没有反驳,看来对这段历史她还是知道的。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张子龙耸了耸肩,转头看着女子问,“我刚才笑的是你。明明贵为皇族却连这场战争的目的都搞不清楚,为战而战,你说可笑不可笑?” 女子闻言猛地抬头,露出一双充满阴冷的蔚蓝眸子:“哦?淮国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你一个区区草莽武夫居然都能大言不惭,对这天下局势指手画脚,是不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张子龙抬头看了看天色,仿佛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站起身拍了拍黑袍下摆的灰尘:“走吧,天色不早了,赶快跟你城外的弟兄汇合。” 三人就此出发。 “不好了,青河大败,青河大败!” 邻近城门处一片喧闹,可随着一名血染战袍的骑兵临近高呼,对峙的双方顿时都变得鸦雀无声。韩忠叹了口气:“青河天险是淮国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张子龙却目不斜视,脚下没有片刻迟疑:“别忘了你们徐州现在可是被朝廷认定为反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别操那么多心了。” 女子嘲弄着讥讽:“刚才说的头头是道,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模样,看来也是银枪蜡烛头,没种跟我草原勇士较量的家伙。” 黑袍青年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驻守在城门的牙门将一把推开面前的大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骑兵面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占据优势么,怎么……” “驭~”骑兵猛地一拉缰绳,胯下骏马人立而起高声嘶鸣,“你不要命了?赶快放我入城,贻误战机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守城官担负起的。” 说完举起马鞭就要抽打。 可门牙将却双目血红的不肯让步:“这位兄弟,求求你告诉我青河到底怎么了?我爹,我哥,我弟都在前线,他们……没事吧?” 骑兵悻悻的放下手中马鞭,抹了把额头上的血污:“前天大雨,张大人命两路先锋渡河寻找战机,可敌人早有埋伏,三万大军只活下来三千人。如果你的家人也在先锋军中,恐怕……” “怎么会……这样?”门牙将失魂落魄的让开道路。 骑兵没有任何犹豫,只留下了一句“节哀。”就纵马向城内行去。路过对峙双方时,难民中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猛地拦住去路:“这位兄弟,我有重要军情,可否带我等面见张浩然大人?” 张浩然! 张浩然! 张浩然! 人群后方,正擦肩而过的张子龙猛地停下脚步。身后女子收势不及撞在他的背上,右手无意间触碰到那杆包裹在黑绸中的神秘长枪,立马如触电般的收回手臂:“你又怎么了?” 张子龙如矗立在山崖的苍松般一动不动,脑海中翻江倒海思绪万千。 父亲只是一介文官,为何会出现在前线指挥作战? 高居朝堂的那些人就算再蠢,应该也不会胡乱做出这种决定,其中一定有隐情。 唐国一行,赵一年、楚青山、秦雨寒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么一来策划福州之乱的孔太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难道是要引出自己继续替他们卖命? 不、应该不会,此间变数太多。如果自己不在淮国,那淮国此举可就是自掘坟墓了。 前线大败死伤殆尽,以父亲的年纪经得起…… ………… 张子龙心思电转,打定主意后大踏步来到人群中:“在下张龙,特来投军!” …… 楚州青河郡。 白发苍苍的张浩然负手立在城头,在他面前是碧蓝清澈的青河,极目所望时能看到对岸那遮天蔽日的敌军连营。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面色沉稳的中年将领抱拳道:“都督,募兵之事进展缓慢,现下军中可用之人不过六万七千。” 张浩然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的低声道:“岳大人,同为朝官二十载,对不住了!” 右军副都督,平安将军岳明,战死先锋官岳亮的父亲。 并且是,独子! “张大人,我辈武人征战沙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岳明来到近前,举目眺望对岸防线,“亮儿能深明大义主动断后,用命救回三千将士,对得起我岳家的列祖列宗。” 张浩然深有同感,忍不住仰天长叹:“是啊,只要有岳亮这些后辈,淮国就不会亡!” “张大人,听说令郎也是位将才?” 老者闻言目光中满是追忆:“不敢当,犬子可当不起这么高的评价,只不过粗通武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罢了。” 岳明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片刻最终一咬牙:“关于令郎……” 可不等他说完,一个身穿粉色长袍的少女就出声打断:“岳将军,家父最近身体每况日下,吹不得风。” 张浩然板着脸:“雪烟,别这么没大没小,岳将军可是你的长辈,读那么多书难道还不知礼?” 面对老者的训诫王雪烟没有丝毫悔意,反而是盯着岳明道:“我已经从秦将军那里知道张子龙好像还活着,可这跟我们父女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岳将军以后在家父面前少提那个张家逆子。” “你!咳咳咳~”张浩然脸色涨红,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王雪烟连忙上前搀扶:“爹,您别动气。” 缓了一会张浩然对岳明拱了拱手:“这丫头从小让我惯坏了,岳将军别跟她一般见识。” 岳明担忧的看着老者:“岂敢,张大人还是多注意些身体,不然军心不稳可是要出大祸的,末将就先告退了。”说完拱手离去。 …… 青河郡乃楚州重城,又因毗邻青河渔业发达,光登记在册的就有八万户,人口五十万,这还不算附近县镇来此的常居人口。可如今战火纷飞,大量人口向南迁徙,如今留在城内的不过二三十万人。 驻扎在北城的是先锋军,乃是由朝廷最为精锐的禁军组成,大小将领更是武院出身。可因为上次大败导致兵力剧减,连日来侥幸活命的士卒陆续归建,可依然不足五千之数。 现如今的军营中空空荡荡,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而城池正中,围绕郡守府驻扎的是中军主力。兵员五万,多是由各州精锐县兵组成,虽然战力不及先锋军,可也不是寻常地方军可以比拟的。 南城驻扎的则是负责大军辎重的后军,兵员两万可到如今也不曾招满,勉强刚过万人。并且不同于先锋军与中军,组成后军的人员极为博杂。 有练过几年功夫的武林中人、有逃难至此的流民青壮、有沦陷区赶来投奔的义军、有附近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甚至有朝中达官显贵硬塞进来混个官身的自家子弟。 总之现如今淮国朝廷,或者说张浩然是来者不拒。 张子龙皱着眉头走在堆满物资的军营内:“军纪腐坏至此,想要打胜仗堪比登天。” 就在刚刚,两个勾肩搭背举着酒坛的士卒旁若无人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大批物资被随意的堆积在露天街道,因为前些日子刚下过大雨,他甚至能闻到粮食发霉的味道。 军营门口更是人来人往,守门的校尉正带着部下摇着骰盅,满脸兴奋的潮红。对他们这些第一次进入的陌生面孔不闻不问,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要知道他们可不是几个人。城门口那个络腮胡汉子姓翟名虎,手下足足有三百人。加上韩忠从徐州带来的五百精锐,一行将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进入了军营。 身后女子冷笑连连,眼中充满了鄙夷。 韩忠更是怒气上涌,拉着前面给他们带路的汉子问:“郭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辛,就是那个单骑前往临河县传令的骑兵,隶属于后军偏将。 面对韩忠的质问与旁边不可置信的目光,郭辛苦笑道:“你们刚来可能不知道,咱们后军的职责就是负责大军辎重,并不会有上前线交战的机会。加上现在无兵可招,所以军中天南地北的鱼龙混杂,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韩忠环顾四周喃喃道:“习惯?习惯?” 翟虎更是转身就走:“去他娘的习惯!老子们拼死从庆州一路追赶过来,为的是保家卫国,可不是在这里混吃等死的,告辞!” 他带来的三百汉子也都跟在他的身后,人群中不时传来议论。 “传闻张浩然是个一身正气的好官,我看也不过如此。” “就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能带出这样的兵,其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大哥,这是天要亡淮,咱们索性不管了。” “就是,想杀蛮族咱们在哪不能杀,何必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一句句,一声声的诽议让张子龙气血上涌,回身轻喝一声:“翟虎,看你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没想到居然是个遇见麻烦就只会逃避的怂包。”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猛地回头,眼神如饿狼一般凶狠:“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张子龙与之对视,目光中没有丝毫退缩:“你能在沦陷在铁蹄之下的庆州组织义军,与敌人转战千里投奔朝廷,也算是个心怀理想的汉子。可你才刚到这青海郡,什么都不了解就负气离开,就因为看到了这败坏的军纪,这不是怂包是什么?” “路见不平就当挺身而出,而不是视而不见怨天尤人。” “呸,都烂成这样了还挺个屁身。”翟虎怒喝一声,挥拳就向青年面门砸来,“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老子就教训教训你。” “碰!” 青筋暴起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青年的脸上。 张子龙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避,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据我所知张浩然张大人为官清廉,数次为民请命不惜得罪权贵,百姓都称他为‘张青天’。为此他仕途坎坷颠沛流离,如此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又终生不改的人,你却连面都不愿意见一下,当真合适?” 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钻心的疼痛令翟虎闪电般的收回拳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哼,那我就留下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说完悻悻然的返回队伍。 他的手下纷纷上来询问,可汉子脸色阴郁自始至终都闭嘴不言。 张子龙也没搭理他,而是转身来到给他们带路的郭辛面前:“郭将军,敢问后军的主帅是?” 郭辛苦笑一声:“军中主帅姓潘名孝仁,乃是兵部尚书潘忠义的胞弟。” “哦,原来如此。”张子龙点了点头,一扫刚才脸上的肃穆,嘴角甚至浮现出一股笑意。身后韩忠见了十分不解:“军纪溃烂至此,前辈为何发笑?” 青年听了笑意更深,却也不愿意多做解释:“事情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详谈。” 就这样,众人稀里糊涂的参军入伍,成为了军纪散漫的后军一员。 …… 这次战败的影响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从乡野田间一直到庙堂殿宇,都充斥着一股名为绝望的气息。 七月初一,骄阳似火。 光州,金銮殿。 赵启脸色蜡黄,深陷的眼窝中是一双黯淡的眸子,他环顾下方束手而立的文武百官:“前线失利军心涣散,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无人回话,偌大的殿宇死一般的寂静。 “咳咳~”赵启猛烈的咳嗽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孔太,你乃百官之首,朕现在就想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御敌之策?” 鹤发童颜的老者迈步出列:“启禀陛下,为今之计臣等亦无良策。” “好一个亦无良策。”赵启嘴唇颤抖,转头看向武将队列,“潘忠义,你是兵部尚书,说说吧,如今我大淮究竟该怎么办?” 武官队列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步三摇的来到殿中:“启禀陛下,从前线传回的所有战报臣都逐字逐句的判读了数遍。臣以为虽然我们与蒙国兵力悬殊,可只需占据青河天险就地防守,敌人的骑兵就算插上了翅膀也不能寸进,这也是为何在开始时咱们占据主动的原因。而此次大败皆因张浩然贪功冒进独断专行,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说着潘仁义双膝跪地:“臣以为应当立刻下旨免除张浩然都督一职,另派守城之良将统率援兵前去接管楚州防务。” “荒唐!”赵启怒目而视,“朕虽然不懂征伐,可也知道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你一个兵部尚书居然提出如此主张,到底是何居心?” “陛下息怒。”潘仁义伏地拜了三拜,“臣之所以会如此箴言,全是为了保全淮国基业。现如今蛮族势大拥兵百万,就算举全国之兵也不能说战而能胜,更别说前线只有区区十几万将士了。所以现在能走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和谈,而张浩然自命清高必不会同意此举,只能先把他从前线调开。” 和谈!!! 此话一出大殿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所有官员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就连孔太都眯起了眼,在脑海中盘算着利弊。 赵启却神色不变:“蛮族狼子野心,如今又坐拥重兵,岂会同意和谈?” 潘忠义抬起头,环顾四周沉声道:“恕臣斗胆,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蒙国联军虽然势大,可现在深陷淮国腹地,且常年征战远离本土,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么长时间未攻下青河就是铁证。所以臣猜测,他们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害怕咱们在他们撤离后挥军北上收复故土。” 说着垂头再拜:“所以只需用战国策与其签订盟约,再辅以联姻缓和关系,必然能令蛮族退兵。” 赵启目光闪烁久久不言。 …… 七月初五,清河郡城,大雨。 时值正午,天地之间却是灰蒙蒙的一片。“噼噼啪啪”的雨声如同急促的战鼓,令人心中顿生烦闷。 郡守府中兵甲林立气氛威严,张浩然高居主位:“秦将军,如今将士们恢复的如何?” 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秦雨寒起身抱拳:“禀都督,将士们士气高昂,随时可以出城迎战。” “好,不愧是武院高徒。”张浩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岳将军,最近敌军有何动作?” 岳明抱拳道:“禀都督,蛮族如今在青河北岸安营扎寨,看规模是做好了长期打算。小规模渡河的情况虽然时有发生,但均被击退。另外斥候传回消息,敌人在上游大肆伐木造船,末将估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事。” “岳将军此言差矣。”不等张浩然回话,旁边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已经出声应道。 张浩然皱了皱眉头:“潘孝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督,这并非末将危言耸听。”中年将领呵呵一笑,“最近我麾下收了位干将,他已经探明蛮族在清江上游的所有动作都是在掩人耳目,真实的情况是敌人已经在庆州已经筹集到了足够的船只,只等咱们松懈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一举突破楚州防线。” 刚说完,屋内一众将领纷纷哗然,中年将领则是满脸得意的笑容。 张浩然还在暗自诧异,岳明却已经忍不住拍案而起:“潘孝仁,你他娘的少放屁!一个破杂牌军的主帅,要不是仗着家族蒙阴,你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旁边的秦雨寒也冷声道:“潘大人,您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末将提醒一点,从庆州到青河,之间根本没有能容纳舰队行驶的江河,这种子虚乌有的谣言还是少听为好。” 张浩然正襟危坐摇头不语。 潘孝仁当众被如此羞辱,气得暴跳如雷:“老子这是为了你们好。”说着指着岳明的鼻子,“你这个匹夫居然敢骂我?我哥就是兵部尚书,怎么了?信不信我回去就修书一封,罢免了你的职务。” 屋中鸦雀无声,可所有人的眸子中都透露出一股子鄙夷。 张浩然看不过去出声劝阻:“岳将军休要妄言,潘将军虽然不懂军事,可方才所言也都是为了国家着想。”说完看向潘孝仁,“岳将军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快快坐下休要伤了和气。” 中年将领气哼哼坐下,人群中却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什么狗屁干将,还不是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买来的。潘将军,亏你好意思说的出口。” “血口喷人!”潘孝仁脸色涨红,“哪个说的站出来。” 秦雨寒身后,一个白发赤瞳的少年挺身而出:“姓潘的,是你太史爷爷说的,怎么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整个青河郡谁不知道。啧啧,这是哪个冤大头居然花这么多银子在你手下买官?白银五十万两,就算在秦淮河也够你逍遥一辈子了吧!” 太史幼慈,福州青海郡人,秦雨寒手下第一战将。 前所未有的屈辱让中年将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潘孝仁暴跳而起,指着白发少年的鼻子怒斥:“小杂种你……你……你……” “噗嗤~” 事实胜于雄辩,中年将领半天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屋内顿时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什么事这么好笑?”一声干练且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脚步,屋内一众久经沙场的将领纷纷汗毛倒立,就好像是蒙国的铁骑兵临城下,令人心惊胆颤。 张子龙身穿制式盔甲,带着韩忠、翟虎二人目不斜视的走进屋内。 没有真气,没有兵器,没有任何理由,身穿淮国制式的红色战袍,青年自然而然的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甚至因为雨幕而略显昏暗屋子也顿显明亮,英气勃发如朝阳,仿佛可以荡尽天下间所有的污秽。 那种强者的威势,令太史幼慈血脉喷张:“你就是买官的那个张龙?敢不敢跟我打上一场?” 青年缓缓转头扫了一眼,目光冷冽如寒冬。秦雨寒眼中精光爆闪,探手把少年拎回身后:“不想死就退下。” 张子龙数年间样貌大变,在场只有她识得。更因为他的厉害,天下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潘孝仁见到张子龙,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青年身边,指着面前一众将领色厉内荏道:“张龙,你打探的消息这帮家伙一点都不相信,本官令你教训教训他们,有什么事全由我来担着。” “潘大人,无妨,刚才末将都听到了。”张子龙洒然一笑并没有应承下来,反而环顾四下微微抱拳,“潘大人爱财,不错。我用五十万两银票贿赂他,也不错。”说完指着韩忠、翟虎二人,“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两个都是我的兄弟,现如今是淮国荡寇将军、骠骑将军,均是从四品武将,比在座的大部分人身份都高。” 一言激起千层浪,屋内顿时一片沸腾。 张子龙却毫不在意,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他昂首阔步的来到张浩然身前双膝跪地,举着盖有兵部官印的公文道:“张都督,末将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征北将军张龙,您,认也不认?” 征北将军在淮国原本是从三品武将,可此时大半国土相继沦丧,现如今的征北将军是实打实的正二品大将,按规格甚至可以与张浩然这个大都督平起平坐。 张浩然不愧是儒门世家,闻言面上没有丝毫不快,可他也没有回答张子龙的问题,反而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为何要回来?” “心之故乡,彻夜难忘。张都督如果愿意,末将愿意立刻护卫您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死寂! 僵持! “荒谬!”良久之后张浩然面色肃穆的怒斥一声,“我们张家世袭君恩,如今正值淮国风雨飘摇之时,为……吾岂能坐视不理?” 张子龙据理力争:“公历440年,北方诸多部落联合南下导致明州涂炭,战火燃遍强秦全境,光有史可考的损失就有六千万众,由此导致帝国开始衰败。可即便如此也只换回来七十余年太平。公历515年,北方再次发动兵灾,死伤无算秦国败亡,明州也进入了持续数百年的大骚乱,虽然最后形成了以蒙、唐、淮为首三足鼎立局面,可边境上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张大人,末将虽然生性愚钝不学无术,可自认如今也算遍访古今典学富五车。南北关系之秘钥乃生存本能,这是死局,无人可解。” 张浩然眉头紧蹙已然云里雾里。 秦雨寒却冷声质问:“这位……张…将军所谈之事过于高屋建瓴,须知好高骛远并非吾辈兵家擅长之事。我只想知道,如今蛮族已然攻陷淮国半数领土,可有退敌之策?” “退敌?”张子龙闻言之后放声大笑,伸手环指一圈脸色微微泛白的将领,“就凭你们这些草包,打到现在连敌人虚实都没摸清楚的废物?终究是白日做梦罢了。” 秦雨寒脸色铁青刚要说话。 “放肆!”那些早已经怒火中烧的将领纷纷怒喝,“竖子找死!” 刀剑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双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青年。寒光四射、真气肆意间,四面八方的攻击已经把张子龙全身笼罩。 身处风暴正中心的青年没有丝毫反抗,而是目光平静的看向正襟危坐的老者。 “住手!”张浩然拍案而起,“朝廷养着你们,不是为了让尔等对同袍拔刀相向的。” 所有攻击戛然而止,最近的一柄长剑甚至已经距离青年眉心不足两寸处。持剑的将领牙关紧咬:“张都督,此子大言不惭妄图霍乱我军战心,按律当斩。” “哦?大言不惭霍乱军心?好大的一顶帽子!”张子龙耸了耸肩,抬手拨开面前的利刃,迈步上前与那名将领四目相对,“那敢问这位将军,河对岸的敌人究竟有多少?分数于哪些部落?营房驻扎在哪些城池?敌军主帅是谁?麾下有多少善战将领?他们关系又是如何?” …… “额!”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那名将领被问的步步后退,额头上也渗出冷汗。 张子龙轻轻摇头潇洒转身,扫了眼屋内众将:“上面的问题你们只要能回答出来三个,张某人就收回前言叩首认错,怎样?”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一个青年将领气不过大声道:“蛮族这次举全国之兵,数量不下百万之众。其中蒙、马扎尔、女真、无恒、铁木尔、游马等六大部族无一缺席。而主帅……自然就是蒙国国主,有着天可汗之称的阿史那烈鹰,毕竟除了他没人能统帅联军。”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方脸阔鼻相貌堂堂,下巴上蓄着短须,看起来多了些青年人没有的沉稳。他刚说完就迎来了热烈的掌声,秦雨寒则微微皱眉。 “啪啪啪~”张子龙也跟着鼓掌大笑,“这位将军倒是会随机应变,应该是武院的高徒吧?” 青年将领面色坚毅,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是又怎样?” “不下百万?妙啊。最少一百万,万一是一千万呢?说起来也算是不下百万。啧啧!” “还知道六大部族?看来也算了解过些北地风貌。可他们加起来也只占了草原七成,剩下大大小小的上百部落难道此次都没跟来?不应该啊,淮国富庶独步明州,这么好的发财机会难道他们就没兴趣?” “阿史那烈鹰,啧啧,那可是自诩天可汗的一代君王,按地位可是等同于淮国的皇帝。你说他会傻到自己率军南下?你见过咱们打仗皇帝带头冲锋的么?话又说回来,草原上可跟这里不一样,讲的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没有他的坐镇,恐怕老家都要被人一窝端了吧!” 说完,张子龙戏谑的声音话锋一转,变得冷漠严肃:“就凭这些凭空猜想出来的情报,你就敢带着手下前去送死?难道武院出来的高徒都是你这种拿手下性命开玩笑的蠢货?” 意气风发唇枪舌剑,屋内众将纷纷低下了头。 秦雨寒眼看士气低落,只能出声圆场:“张将军言重了,并非他们不懂得情报的重要,而是敌人防守实在太过严密,清河北岸的骑兵斥候不分日夜,根本无从勘察。” “放屁!”站在潘孝仁身后的翟虎抬手甩出一个卷轴,“你们这些当官的就会说些糊弄人的鬼话。” “啪!”张子龙接过卷轴后高举于头顶,“既然如此就别老想着打胜仗。这个是敌军在整个庆州的兵力部署,是翟虎兄弟率领义军在敌人老巢勘探一年绘制而成。为此死的人不计其数,刚有所成就迫切南下想送到朝廷大军手中。” 屋内顿时又是一阵喧哗,所有人看向翟虎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敬意。 庆州北临幽、凉、燕三洲,南临荆、楚二州,西邻青州,东临徐州,是淮国复地,也是曾经的国都上京城的所在。而此时早已经沦陷在蒙国铁骑之下,上京也自然而然成了敌人的大本营。想要在哪里组织义军并且存活下来,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张浩然满脸激动的站起身:“如此甚好,翟壮士甘冒奇险立下大功,本官即刻奏请朝廷为壮士请功。淮国大幸,淮国大幸!” 中将领纷纷抱拳祝贺。 “赢不了的!”张子龙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此战必败,还请张都督随末将……离开!” 第十四章 故人 庆州府上京城,原淮国都城,现蒙国中军本营。 “王子殿下,您为何执意要滞留上京?” 巍峨皇城外的一间酒楼内,赵飞燕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抽动鼻翼,视线则一直盯着窗外的繁华,而余光却打量着对面的一名清瘦男子。 蒙国三王子阿史那宏才。 不等他回话,男子身后的魁梧青年就冷声呵斥:“铁木尔族的大当户,注意你的身份。”说完大堂内自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凛冽的空气不光掩盖住了盛夏的暑意,甚至还令所有人汗毛倒立。 九尺高的魁梧身躯,满脸桀骜怀抱长刀,正是在唐国与张子龙街头大战的敖英杰。 “姓敖的,现在不比当初武院,想打架老子奉陪。”赵飞燕身后也有一名壮汉,闻言顿时暴起。 敖英杰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就凭你?” “三弟,闭嘴。”双方剑拔弩张,飞燕连忙呵斥住撸胳膊挽袖子的赵修武,然后轻笑一声。 “敖将军误会了,并非是小女子逾矩,而是大王所差,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相问。”赵飞燕抿了一口杯中之酒,“按理说你们现在应该与玛尔扎、游马族西去青河上游与淮国兵马大元帅李琦对阵才对,再不济也应该随二王子班师评判,为什么要只身留在上京?” 淮国富庶冠绝明州,草原六族挥师南下后一路抢掠,因分配问题多有嫌隙,所以占领庆州后决定分兵而行,反正敌人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经过各方协调,最后决定由铁木尔、乌桓、女真正面南下楚州。蒙、玛尔扎、游马三族西取荆州。 敖英杰面无表情:“天下之大本王子去留自如。大淮以举国之力尚不能阻拦,就凭你,也想过问不成?” 原本缓和的气氛随着话落,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赵飞燕没有回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史那宏才。后者俊逸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像模像样的甩开手中的镶金折扇煽动两下:“赵大当户恐怕是误会了,本王之所以留下,全是因为有一些私事未了。回去告诉哈旗大王尽可放心,我们大蒙对此次分配没有丝毫意见。” 私事? 赵飞燕心中狐疑,可面对身份显赫的蒙国王子,她亦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抱拳:“既然是私事,那我们铁木尔族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况且王子您身边部众刚刚千人,要是出个意外两族之间恐怕就……” 阿史那宏才闻言大笑:“这点小事就不劳哈旗大王操心了。再说本王手下可是黑龙铁骑,在他们的保护下如果还能出现差池,那就是本王已经失去了太阳神的庇护,死又何妨?” 赵飞燕心思电转,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只得准备告辞。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阵惊呼,片刻后一头雪白的巨虎驮着女子进了大堂:“三王子,对方要求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阿史那宏才猛地站起身:“赵大当户,告辞了!”说完率众大步离开。 赵飞燕皱眉自语:“难道是……” 赵修武大大咧咧道:“二姐,管他们干什么,只要谋划顺利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攻破楚州,到时候我非亲手宰了那狗屁都督张浩然。” “我说过,张浩然必须要活着。”赵飞燕的眼中寒光闪闪,“为此我才会推举你当主将,三弟,难道你要违抗我?” 赵修武顿时身体一僵。虽然女子并不会武功,可在她面前青年就是硬气不起来,只得尴尬一笑:“哪能啊。二姐您神机妙算,这才多久就能左右三大族的战略,想必此举也有更深的打算。” 说完青年拍了拍胸脯:“活捉张浩然就交给我了,您就放一百个心。” “记住,必须是活的。谁要是敢动他分毫,直接就地斩杀。”赵飞燕站起身整了整身上长袍衣领,“咱们回去,阿史那宏才那边也不能松懈,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 走在街道上的女子轻声呢喃:“敢在虎口拔牙,我也想见识见识谁有这么大本事,手里的筹码又是什么。” …… 盛夏的天气风云变幻,前几天还暴雨倾盆,今天就已然艳阳高照。不到正午,地面上的积水就被蒸发干净,青河郡城就像个大蒸笼,令所有人都汗流浃背。 郡守府门前。 “家父身体欠佳不便招待,请你立刻离开。”少女满脸寒霜的看着面前的青年,双手紧握微微颤抖,可见正在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 张子龙挠了挠头:“小丫~” “住口!”王雪烟直接打断,“我叫王雪烟,不是什么小丫。想必你就是当众把家父气吐血的混蛋吧?请你现在立刻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青年叹了口气,面对少女的执拗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小……雪烟姑娘,这是调理气血稳固经脉的秘药,对父……张大人的伤势有奇效。” 王雪烟没有伸手去接:“不需要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家父的病自然有大夫可以诊治。” 张子龙没有再劝,矮身把瓷瓶放在台阶上:“他的病是旧疾,常年累月下绝非一般人可以医治。这些药是我专门炼制,绝对可以稳固他的病情,用与不用你自己考虑清楚,告辞。” 说完青年转身离去。 “嘭!”王雪烟冷哼一声关上大门,对面前的瓷瓶看都不看一眼。过了片刻,紧闭的大门又开了条缝隙,一只纤细的手臂“嗖~”的探出,又闪电般的收回,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品相不凡的瓷瓶。 已经走到街角的张子龙释然一笑。 …… 大厅正殿。 原本身形还算伟岸的张浩然此时尽显老态。病恹恹的脸色十分苍白,紧抿的嘴唇略微发紫,满头华发虽然梳理的一丝不苟,可怎么看都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此时他独自站在窗边,背对满屋正襟危坐的文武大员,愣愣的看着窗外一颗白桦树。 阳光斑驳的叶子中,一只金蝉正悠哉悠哉的肆意鸣叫。刺耳的声音加上燥热的温度,令屋内众人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嘭!”脸色铁青的岳明拍案而起,“都督,依末将看,潘孝仁这条朝廷蛀虫不能再留了。且不说他把后军军纪搞得一塌糊涂,现在甚至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卖官鬻爵,把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安插到军中任职,简直是罪该万死!” 他一开口,在场顿时有十几名武将出声附和,一时间屋内变得十分喧闹。 张浩然却轻轻摇了摇头,苍老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岳将军,本官只想知道我军面对敌人究竟有没有胜算?” “这……”性格坦率的岳明罕见的有些迟疑。 张浩然转身来到主位坐下,挥手示意:“岳将军但说无妨。” “如果那人送来的情报不假的话,现在在我们正面,是蛮族此次南下所灭小国抓来的奴隶,人数大约有十五万。看守他们的是乌桓族派出的两万蛮兵,加上辅兵应该有二十万众,如今驻扎在重镇邺城。” “在我们左侧是草原诸多小部落组成的杂牌联军,人数约有十二万。统领他们的是女真族南院大王完颜康,驻扎的襄阳城更是易守难攻。虽然他们不擅长攻坚,可我们想要拿下来也是难如登天。” “在右侧是铁木尔族的三万蛮族,统帅哈达号称是草原第一勇士,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们没有驻扎在城中,可麻烦的是他们从淮国沦陷地区抓了三十万青壮组成了前锋,用心之险恶令人齿寒。” “更加麻烦的是敌人内有精通兵法的高人相助,这三方安营地点不远不近,并成为掎角势。一旦开战,敌人凭借马匹的机动,无论我们攻击哪一点,用不了三天敌方的援军都必定会到达。” 随着岳明的话,大厅内落针可闻。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仅仅在他们面前敌人就部署了大军六十万,兵力十倍于己。 张浩然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岳将军,究竟有没有胜算?” 岳明只能直言:“局部可胜,可一旦全线交战……我军几近毫无胜算。” 张浩然看着台下众将,那一张张年轻鲜活的脸上,有的是悲愤、恐惧、决然,更多的是一种无力。老者沉声道:“淮国如今已经退无可退,尔等随我出征的时候也已然明白此行是九死一生的死局。现在不过是看清了敌人的强大,何必惧哉?” “战,是一死!不战,亦是一死!为了家国安危,为了百姓苍生,我张浩然决心死战到底,就算身陨青河也要让那些蛮人见识见识我淮国的风骨。”说完长叹一口气,“至于你们,去留自便吧。” “嘭~”岳明单膝跪地,昂首抱拳:“淮国一向重文抑武,以至于我等武夫地位低下。那些自诩清高的士大夫台上台下没少羞辱,最终导致文武相轻,将相不和。可张大人却是真正心系社稷百姓的文人,岳明是打心眼里钦佩您的风骨,故末将愿追随都督马革裹尸,万死不悔。” 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众将听后一扫先前的迷惘颓势,纷纷行礼: “末将愿意追随都督!蛮族有什么可怕的?正面交锋我们又不是没有赢过。” “末将也愿意!家都没了,我堂堂八尺男儿不思报仇雪恨,将来死了还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 “末将愿意留下替都督镇守青河,免得大军北上,潘孝仁的后军渣滓闹什么幺蛾子。” “末将愿意……” “……” 每个声音的背后,都是一颗看淡生死的魂灵。就算面前是千军万马,他们也会悍不畏死冲锋在前。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来在无形之中,张浩然身边已然汇聚出了一群铮铮铁骨。 就仿佛昔日的持枪少年。 张浩然看着他们,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时隔多年,他不知道张家虎子为何会变成一个只知避祸的凡夫,可是他知道在淮国,在这青河,就在他的面前,仍然有一群为国为民的英雄。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雨寒突然出声:“这场仗,未必就不能取胜。” 包括张浩然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个满身英气的女子身上:“怎么说?” 秦雨寒挺身而出,径直来到高悬在大殿东侧的地形图前:“你们还记得昨夜潘孝仁曾说,敌人已经在庆州准备好了足够的船只,意图突袭青河郡么?” 岳明摇头:“应该是他信口雌黄吧,毕竟根本没有水路……”正说着汉子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整个人顿时呆住了。他仿佛看到了鬼一般,过了好半天才突然大喊,“是雨,是大雨。” 其余众人都是双目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雨寒则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一处断开的线条解释:“昨夜我返回营中派人打听,在这里有一条怪异的河,当地人称之为母子河,上宽下窄中间被断崖所隔形成一道瀑布。” 悬崖?还瀑布? 顿时有人出声质疑:“瀑布怎么可能过船?” “寻常时候自然不行。可据当地人所说,每逢夏季暴雨河水升高,下游的子河都会逐步升高,而上游的母河却水位不变。到最后会形成一条完整的大河,就仿佛母子相伴一样,而这条河的流向正是青河。” 岳明眼中闪着熠熠的神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完全掌握了敌人的动向,而对方却对此一无所知,只要谋划得当……” 张浩然脸上也浮现起了红润之色:“可胜?” 岳明回答的斩钉截铁:“必定是一场大胜!” “好!好!好!”张浩然畅快大笑。刚准备激励众将一番,可眼角却看到门外一抹灰色身影,顿时话锋一转,“此事就交给岳将军跟秦将军了,务必好好谋划,然后再来复命。” 岳明与秦雨寒对视一眼,抱拳领命。 “既如此,尔等就散了吧。”张浩然随意交代一句就急匆匆的走了。 …… 书房中。 灰色的斗篷中传来一个不男不女的尖锐嗓音:“张都督,您交代的事实在是太棘手了,下官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摸清楚了其中大概。” 张浩然眉头微微蹙起:“魏大人说笑了,凭你们皇城司的本事,想要调查几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直接说吧。” 皇城司乃是皇家真正的‘眼睛’,于各郡县都设有据点,更别说此次大军北上胜负难料,赵启又哪有不派人监督的道理? “那三人是前不久突然投军的,为首的张龙颇有手段。他拿钱开道,没几日就跟后军那些显贵子嗣称兄道弟,甚至还搭上了潘孝仁这条线,最后斥重金给自己谋了官身。” 说到这里斗篷下的人突然停住。 张浩然闻言脸色平静:“这些本官都已经知晓,魏大人不会拿这些情报糊弄老夫吧?” “此言差矣。”来人解释着,“后军那些纨绔平日里眼高于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与之交好,足可见此人来头绝对不能小觑。虽然其具体的身份我还没打探到,但很可能也是朝中某位……” 张浩然直接出声打断:“他的身份本官并不关心。” “呃~呵呵呵~”灰衣人哑然,随后灿笑两声继续道,“青河郡本是前线,如果是想来此地混个功名也就罢了,可奇怪的是现在闹到尽人皆知的买官丑闻,却是从张龙他自己嘴里散布出去的。这其中必定有诈。” “可下官寻遍了所有线索,无非也只知道他往日除了呆在后军,就是徘徊在秦淮烟柳之地寻花作乐。其间倒有一件趣事,因为那张龙一掷千金仿佛有花不完的银两,在北城可是非常有名,还被取了个‘龙大官人’的诨名。” 张浩然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阴沉,袖中的手也不自觉的紧握起来:“哦?还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皇城司在秦淮布有眼线,这些都是可靠的情报。张龙每夜都会在那里大摆筵宴,专门招待后军中的纨绔子弟,光算开销的话比他买官花的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灰衣人说完话锋一转:“张龙此人身份成谜,可与之同行的另外两人下官已然查明。” 张浩然强忍心中的怒气:“难道又是哪里权贵的公子少爷?” 灰衣人的尖锐的嗓音变得十分郑重,可依然让人听着十分怪异:“并非如此。那个献图的翟虎乃是庆州大梁人。此人天资卓绝,十岁就拜入武院习武,随后十年武功突飞猛进,堪堪二十岁就进入了甲字营。可因为其生性火爆不通韬略,经常被人嘲笑匹夫一个。随后门内大考中,他以一敌十误手杀了两名同门,后来就被逐出了武院并判刑十载,没想到苦主家里不依不饶,甚至用重金贿赂改判为斩刑。” “既然如此,他怎么现在还活着?” “既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那自然有钱也就能使磨推鬼。当年确实是杀了一个人,可懂行的都知道那只是个替死鬼而已。后来翟虎流落江湖四处飘荡,只用了十余年就闯荡出了‘怒目金刚’的名头,在我们皇城司的档案里也算是最棘手的目标了。” 张浩然怒斥:“一个判决数度反转,视我大淮律法如同儿戏。你们皇城司明明知道,为何不出面阻止?” “张大人,这些都是规矩,可不是我等能阻拦的。”灰衣人自嘲一笑,“说到最后的韩忠,翟虎也只不过算条小鱼小虾了。他正是淮国四大将门韩家的人,徐州王赵旭手下的得力干将,也就是说,这个韩忠是个——叛军。” 书房陷入诡异的安静。徐州赵旭,江州赵正初,福州华万财,这可都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如果没有他们悍然起兵,淮国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不知过了多久,灰衣人试探的问:“跟叛军为伍,只此一条就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还请张大人明示接下来该如何动作?”斗篷罩住了他的面容,刺耳的声音不知道是敌是友。 可话又说回来,朝廷大刀阔斧的变法,甚至要完全架空各地藩王的权力,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张浩然想起当初那些商贾的联名血书,摇了摇头道:“先等等看吧。他们不辞艰辛的把敌人的部署通知我军,想必也是一心为国的忠良。现在战事吃紧无暇内乱,将来他们要是建立战功或者愿意弃暗投明,届时本官自会上书请求陛下宽恕。” “下官明白,告退!”灰衣人告辞离去,无人看见埋在阴影下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无论何人胆敢包庇反贼,按罪当诛! 这是一个天大的把柄。 …… 明月高悬,入夜的青河郡城更显清冷。因为张浩然早就发布了宵禁令,所以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仿佛一头怪兽的血腥大口。 可在后军驻扎的北城,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色。一盏盏明灯把街道照的纤毫毕现,三五成群的人在酒肆恣意喧哗,偶尔还能看到喝醉的士卒大咧咧的卧地而眠。 而不远处一条宽约五十丈的河流上更是灯火通明,数以十计的画舫就仿佛一颗颗明珠。放眼望去,这条被称之为‘秦淮’的河就像天上的银河,绚烂而美丽。 河的正中间,更是搭建了一座七层的浮楼,无数异彩轻纱随着夜风微微飘动。在里面的灯火映衬下,就像一团似静似动的烟波,又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座仙山。 其中传来的莺燕之声更是如同浮毛,令男子心里发痒。而一些大胆的女子更不愿只是挥动手中红袖,直接出声挑弄相邀,面子稍微薄点的男子顿时面红耳赤。 浮楼顶层却是一副萧杀之气。魁梧的士卒封住楼梯,韩忠、翟虎二人凝神戒备的盯着紧闭的房门,身后更是有数十柄劲弩齐刷刷的瞄准。 闺房内,正在梳妆的是个妩媚女子,听见外面的响动忍不住皱眉:“秋香,外面怎么了?” 侍女连忙快步跑到门口,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破纸窗:“云姑娘,外面不知从哪来了好多兵卒,看样子来者不善。” ‘云姑娘’闻言掩嘴娇笑:“这倒是有趣。”说完起身就向门外走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潘大人的地盘上闹事。” 侍女一脸慌张的挡在前面:“云姑娘别冲动,那些士卒看上去不像后军那般酒囊饭袋。” 云姑娘眼底充满了傲气:“别怕,跟我来就是。” ……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白衣胜雪的妩媚女子面带薄纱,丰满的身材令人血脉喷张。她一开口,软糯的声音令人忍不住放下戒备:“小女‘凤仙’见过各位军爷,不知哪位将军能上前答话?”。 样貌、身段、嗓音,女子满足了所有男子对‘尤物’二字的理解。士卒们哪见过这阵仗,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子,甚至有人偷偷吞咽着口水。 韩忠上下打量女人几番,忍不住心中有些狐疑:会不会是张大哥搞错了? “凤仙姑娘,本将军乃是骠骑将军翟虎,今日奉命前来请姑娘前往后军一叙。”翟虎则更加直白,上前两步拍了拍自己胸膛,“姑娘放心,你的安全由我负责。要是某些人真的假公济私想要轻薄姑娘,老子就让他好看。” 女子闻言轻笑,薄纱后的眸子变成了弯弯的月牙状:“原来是翟将军,想必是奉了‘张大官人’的令吧?非是小女子不愿相随,可此地是潘大人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我又岂敢迈出这浮楼一步?” 斥重资卖官鬻爵的三人,在这青河城中可是有名的很,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的话句句有理,倒让翟虎有些为难。只见他捋着钢针一般的胡子有些迟疑:“韩忠,我看那姓张的找凤仙姑娘必定不安好心,为了他的一己私欲得罪那个潘孝仁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要不然……算了?” 面对一个活色生香的风尘女子,上百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是个男人在床下都提不起任何斗志。 “翟虎,穿上这身皮才多长时间,就开始畏惧起姓潘的那个贪官了么?”韩忠目露鄙夷,迈步来到女子身前,“本将接到密报,说姑娘是暗通蛮族的细作,是真是假待我一试便知。”说完掌心真气吞吐,探手就向女子手腕抓去。 凤仙眼神一冷,错步转身躲开来手,声音中也充满了怒气:“荒唐,就凭些莫须有的借口就敢来潘大人的地盘闹事?” 此举却让原本还有些举棋不定的少年更加坚定:“是不是凭空诬陷一看便知,姑娘为何不敢让本将探上一探?”言罢脸色一正,“还是说姑娘一介风尘女子,当真身怀武功?” 凤仙眼底浮现起杀气:“是又如何?小女子常需堂前舞剑为各位大人助兴,自然练过一些粗浅武艺。” “那本将就不得不请姑娘跟我走一趟了。”韩忠闻言点了点头,“歌妓凤仙疑似敌国细作,立刻拿下。” “诺!”此次带来的士卒都是跟随他左右的亲兵,深知军令如山的道理,所以各个令行禁止。不管愿不愿意,前排队列中立刻就走出四名精壮汉子,拎着镣铐就向女子逼来。 “哪里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有潘大人的命令谁敢抓我?” 翟虎来到韩忠身边:“韩老弟你也听到了,这女人好像是潘孝仁的相好。要不然咱们再回去确定一下?”可是面对他的建议,韩忠却面无表情的不为所动。 士卒已经来到了凤仙身边,刚准备动手,后者眼中猛地暴起寒光:“找死!” 磅礴的真气汹涌而出,白衣女子素手一握,自屋内飞出一道紫光落入其中,手腕翻动长袖飞舞,其中夹杂着如冷月般的锋芒。 “叮叮叮叮~” “砰砰砰砰~” 精铁打造的镣铐应声而断,四名大汉也倒飞出去。名叫凤仙的女子长剑负后柳眉倒立:“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今天别想就这么算了。” “正合我意!”韩忠面无表情,手已经摸向腰间刀柄。 “好功夫,我来试试!”被此情此景弄迷糊的翟虎突然仰天大笑,不等韩忠反应,纵身一跃来到女子身前,同时双拳挂着凛冽疾风,分上下两路罩住对方全身。 势如猛虎。 可女子的武功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长剑上紫光暴涨,面对强攻而来的翟虎没有丝毫退怯,直接正面与之交锋。呼吸间互换十余招居然稳占上风,可对方巨大的力道却让她眉头一皱:“我最讨厌力气大的男人。” 翟虎闻言哈哈大笑:“姑娘是不知道力道大的好处,将来有机会定要让你体会一番。” “恐怕是没有机会了。”一次身形交错间,紫色长剑突然变得其软无比,如长鞭一样从诡异的角度直插对方后心要害。 “想多了姑娘!”满脸虬髯的翟虎虎躯一震,周身涌出漆黑如墨的磅礴真气,眨眼间包裹全身化为幽幽坚甲。 当啷!!! 长剑点在护体真气上,翟虎虽未受伤,可身形却被打成滚地葫芦般狼狈不堪。 大汉从地上爬起,磅礴的气甲把原本就高大的身材映衬的更加威武雄壮,唯一裸露在外的眼中充满暴戾:“姑娘你的力道也不小啊,跟我正般配。” 四目相对。 凤仙眼神冷漠如看一具死尸:“很好,你可以去死了。”言毕周身汹涌的真气蓦然大放。 十步一杀! 磅礴的气机瞬间锁定了翟虎,后者只觉得天地之间出现了无数丝线捆绑在他的头上,肩上,手上,腰上,腿上,脚上。 如深陷泥沼! 开山! 女子手中软剑剑光暴涨千倍不止,如一座大山向他砸来! 躲……不开?! “你居然是化形巅峰的高手!”翟虎满脸骇然,同时拼命催发体内真气想要抗衡,可仓促之间哪还来得及。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浮楼都为之颤动了一下。 翟虎嘴角淌下一缕鲜血,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韩忠道:“小心点,这娘们厉害。”后者一脸昂然战意:“所有人听令,立刻捉拿凤仙,生死不论。” 虽然张子龙的命令是让他们生擒活捉,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少年可以肯定如果己方心存顾及不敢全力出手,必然会死伤大半。 女子身形疾退来到墙角,面对四面八方杀来的士卒冷笑一声:“既然来了就一个也别想走。” 断江! 磅礴的真气奔腾如大江大河,如千军万马从侧翼杀来。她这一记横扫千军,赫然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目标。 韩忠见状面色大变:“快闪开。” 士卒虽然都身强体健,有些甚至怀有不俗的武功。可面对化形境巅峰的全力一击,没有一人有生还的可能。而韩忠虽然已经拔刀杀向女子,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见他们就要死伤大半。 “本来只是想找一双眼睛,没想到还能碰上熟人。”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似缓实疾,最后一字俨然已经像在耳边响起。 嘭!!! 劲风呼啸,女子的剑光被无数拳罡消耗殆尽,只剩下无序的气劲四下激射。 来人是一名青年。棱角分明的脸上英气勃发,目光晦暗深不可测,体型匀称略显消瘦,可举手投足却自有虎踞龙盘之势。及背青丝疏于打理看起来十分凌乱,可却不给人丝毫邋遢之感。黑底金边的宽大锦袍无风自动十分潇洒。最引人瞩目的当属腰间那个尺许高的朱红色酒葫芦,上绘游龙戏凤宝光熠熠,一看就不是凡品。 高手!绝对的高手! 就算没有感觉到对方体内有真气的流动,可站在他面前,所有人都有种皮肤被针扎般的压力。 “你就是张龙?”女子小心翼翼的调整身形,来到最利于出剑的位置戒备。虽然关于对方的情报她已经掌握了很多,可这却是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何,她本能的觉得对方十分熟悉。 张子龙拍去黑袍袖摆上沾染的灰尘,答非所问的感慨道:“啧啧,几年不见,没想到云副指挥使居然落魄到如此地步。” 妩媚女子先是满脸差异,可听对方叫出‘云副指挥使’的时候,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你究竟是谁?” 当初在广陵城下,她虽然拼死阻挡少年,可最后依然不是对手,要不是有秘法保命早就香消玉殒了。可毕竟是保护不利,差点让赵安定死在城头,回到上京后官降三级,最后被发配到这楚州当了暗探,无非意外今生都晋升无望。 翟虎抹了把嘴边的血迹,满脸狐疑的打量着两人:“姓张的,原来你俩早就认识?” “有眼不识泰山。”张子龙大袖一挥从容介绍,“云亦巧,化形上品的绝顶高手,曾经的皇城司副指挥使,手握无数人生杀予夺的天大权力。”说着指了指韩、翟二人,“就算你们二人联手,恐怕也挡不住云副指挥方才使出的十步一杀。” 自己的底细被人揭了个干净。女子的脸上一片铁青,再次厉声追问:“你——究竟是谁?” 她行事作风狠辣,十步一杀又是一门及其擅长暗杀的绝技,见过之人近乎都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嘴,少数几个知晓她跟脚的人也跟青年完全对不上。 张子龙哑然一笑,与女子四目相对问:“云副指挥使可还记得当年广陵城外的七杀演武?” 震惊! 方才那股熟悉感再次袭来,张龙?张——子——龙! 云亦巧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停止了运转,面前青年身影与当年战神般的少年重叠在一起,甚至令她的呼吸都有些凝固。 张子龙上前两步:“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跟云副指挥使也算是老相识了,难道区区数年您就忘了?” 四海客栈外那屈辱的一跪,水云城外的一场截杀,七杀演武的拼死相搏。 算起来也真是“缘”分颇深。 他刚一靠近,云亦巧立马汗毛倒立,脚下一点身形如闪电般向屋内射去。 跑!!! 久经生死磨练出来的本能告诉她,当下只有这一条活路。 这一变化实在是快的惊人,谁都没想到她会直接逃跑。等不知底细的众人回过神,女子已经来到了窗边,只需一个纵身就能脱离他们的包围。 “嘭~”一声闷响。 云亦巧只觉得迎面撞在一座大山上,身体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不过骨骼传来了刺痛,居然已经折断。抬眼望去,窗边出现了青年的身影,原本普通的身形在女子眼中仿佛一尊巨人。 张子龙俯身微笑:“恭喜云副指挥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眼睛’了。” …… 东城某处小巷。 “张浩然,你居然敢包庇乱臣贼子,等我上书朝廷,看你这次怎么脱身。”寂寥的大街上,灰衣人心中暗自非常得意。 第十五章 人分四等 青河以北就是庆州,曾经上国之都的所在。下辖九郡五十二县,地势平缓适宜耕种,人口最多的时候足足落户千万之多,是公认明州最富庶的地方。 可建难毁易。一场战火下来,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命丧他乡,巍峨的城池也是一座接着一座的被焚毁倾倒。蒙国的大军又似乎根本没有常驻的打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不时有义军兴起占山为王,他们嘴里喊得是匡复河山,可暗地里却做着强盗土匪的买卖。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就算是富庶如庆州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无数人选择逃难避祸,可离开了城池与律法的庇护,他们就像草原上无助的羊群,任谁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咬上一口。 …… 天颜县。坐落于庆州南部偏西的山区中,此处因盛产祭祀用的精美面具而成名。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行,这门手艺十分被草原众部看重,因此得以免于战火涂炭,可代价是放弃以前所作的神面祥瑞,反而专门为敌人制作面目狰狞的恶鬼面具。 嘭!! 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怒容:“父亲,各位叔伯,尔等如若再给那群蛮夷做活,就请滚出天颜县,以后再也不准以‘颜’姓自居。” 屋内正在商议的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怒斥:“玉儿,大白天的说什么疯话!赶紧给各位长辈道歉。” 名叫颜玉的少年梗着脖子摇头:“道歉?父亲你说什么胡话。就你们的所作所为也配让我道歉?恐怕就算我愿意,我们颜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愿意。”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带下去关在地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把他放出来!”中年人满脸阴郁,守在大门两旁的人闻言立刻架着少年就向外走。 颜玉的身体受制,可嘴上依然大喊大叫:“国不将国,你们这些人不思报效皇恩,居然卖主求荣投降蛮夷,甚至心甘情愿被其驱使,做些令人作呕的魑魅鬼脸,列祖列宗如果知道你们这些不肖子孙的所作所为,非从棺材里面气的蹦出来不可。大逆不道,数祖忘典,卑躬屈膝的腌臜之辈,我颜玉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的!” 一声声,一句句。 屋内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气的长须乱颤:“不可理喻,不可理喻。颜如,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 “叔父息怒,玉儿毕竟不知道咱们的谋划,有些许误解也是不可厚非。”中年人语气淡淡,“好了众位,我颜氏一族现在终于获得了铁木尔族长的信任,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族长!” …… 青河水畔,天色未明,晨雾浩渺。 云亦巧冷眼看着面前松散的队伍:“侯爷,能不能告诉我就凭这些人,你到底要去对岸做什么?”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青年身后用黑色绸布包裹起来的长条状器物上。 他的枪法自成一派极其霸道,曾经一天之内连杀两名绝顶高手,数千精锐合围也不能挡其锋芒。 这不由得女子不心怀忌惮。 “没事,跟人约好了做笔买卖罢了。”张子龙扯了扯头顶兜帽遮住了大半容貌,“此行多则一月,少则十天,路上的安危都仰仗云副指挥使了。” 云亦巧面无表情道:“庆州已沦陷日久,皇城司当初留守密探的损失根本无从知晓,侯爷最好不要太过期望。”言毕女子莞尔一笑,“话说回来,我有今天全拜侯爷所赐,就算一起共赴黄泉也算是小女子死得其所了。” “云副指挥使莫非失心疯了不成?当年是你们步步紧逼才落到今日下场。蝼蚁尚且偷生,难道当初张某就要引颈就戮不成?”青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轻抚衣摆,“再说我相信云大人的本事,一切都拜托了。” 说完青年迈步离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的女子投出恨恨的目光。 一行六百人褪去官衣换上便装,借助大雾的掩护,陆续登上前往青河北岸的战船。一路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毕竟这里可不是他们当初南下的偏远地区,而是淮、蒙两国正面交战的最前线。 三十艘规模的战船只要被对方发现,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为首的一艘战船上,张子龙随意侧卧在船舷,有一下没一下的举起朱红色酒葫轻抿。 船舱中共计坐着四人:正襟危坐擦拭刀身的韩忠,手握羊腿大口撕咬的翟虎,斗篷加身看不清容貌的消瘦女子,最后是饶有兴致打量他们的云亦巧。 翟虎一边咀嚼一边不清不楚地问:“云姑娘功夫了的,不知道是师从何处啊?还有那姓张的说你是皇城司副指挥使,到底真的假的?” 云亦巧生的天生丽质,当下妩媚一笑:“形势比人强,小女子人微言轻当然任由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委屈、苦涩,道不尽的我见犹怜。 翟虎看的双目呆滞,感觉手上的羊腿也不香了,翻身就要出去找张子龙算账。 “莽夫,你被骗了!”韩忠擦刀的手顿了一下,“此人能用两招击败我们,武功已然进入化境。这般年轻的女子高手江湖上却没有一丝传闻,而明明有此等手段,却又甘心混迹烟柳之地做那逢场作戏的买卖,除了皇城司淮国还有谁有这般权威?” 翟虎性子虽直却也不傻,顿时火冒三丈怒视女子:“好你个姓云的,你算计我?!” “怎么?”云亦巧素手轻抚腰间紫色剑柄,目光中满是讥讽,“难道翟将军想要动手不成?” 呃! 翟虎顿时哑口无言,狠话涌上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悻悻然的坐下继续吃喝。 短暂的平静后,云亦巧的目光落在身披斗篷的女子身上:“她又是谁?” 翟虎装作没听见,韩忠收刀入鞘抱在怀中:“云姑娘,虽然咱们现在同路,但还是要奉劝一句,不该问的最好别问。” “哦?”面对如此充满火药味的回答,云亦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了然一笑:“据说此行是要做笔买卖,可你们却并没有拉载任何货物,莫非——这个女人就是你们的筹码?” 韩忠、翟虎二人心头一惊,互看一眼都闭上了嘴装作没听见。 “看来我猜对了。”云亦巧侧了侧身,挪到消瘦女子的身旁,“庆州现在全部都在蒙国之手,区区一个女子就算有惊天之颜也不会得到对方重视,难道她是个地位显赫的蒙国人?” 无人搭话。 “这倒是有趣,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就——”云亦巧说着探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下了女子罩在头上的兜帽。 栗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十分蓬松,脸颊清瘦五官略大,褐色的瞳孔充满了异域之风。令人瞩目的是她的额头,刻着一个小巧的金色图腾,形同啸月之狼。 云亦巧看见那个印记,霎时满脸的不可思议:“居然是——蒙国皇族?” 不愧是曾经的皇城司副指挥使,果然见多识广心思缜密。船舷处的张子龙嘴角轻轻勾起,忍不住灌了口壶中朝霞。 云亦巧回过神后忍不住质问:“据说蒙国香火淡薄,膝下只有三子一女,并且尤为偏爱幼女缪兰。你们既然抓到了她为什么不上报朝廷?这很可能是达成和谈的契机,简直是天大的功劳。” 翟虎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云姑娘,忘了介绍。大爷我姓翟名虎,庆州大梁人,是淮国要犯,据说是上了你们皇城司秘档的,是不是真的那就不清楚了。” “翟——虎?”云亦巧轻声呢喃,片刻后一脸诧异,“你就是江湖人称‘怒目金刚’的翟虎?这怎么可能?!”不怪女子惊诧,她哪里能想到自己一招就击败的人居然是雄霸一方的江湖大佬。 “云姑娘别瞧不起人,如果不是当时大意,你未必是我的对手。”翟虎哼哼唧唧,一转头看向韩忠,露出满脸揶揄的笑容,“这位韩老弟更厉害,淮国四大将门‘韩’家的天之骄子,现徐州王手下第一战将。” “徐州王?”云亦巧感觉脑袋生疼,忍不住以手扶额,“难怪,原来造反王爷的手下,再加上他,怪不得你们不敢把她交给朝廷。” 船舱外突然传来张子龙的声音:“各位,该上路了。” …… 天颜县,地牢。 三丈方圆的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宽大的书桌上摆满了未完成的面具,刻刀画笔等工具摆放杂乱。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厢房来的合适。 颜玉此时正聚精会神的刻绘着一张面具,它比寻常面容都要大上一圈,金面白眉肃穆庄严。 哒哒哒…… 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可颜玉的手却稳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颜如来到门外驻足观望,一直到少年绘制好手中面具,这才开口:“不愧是我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玉儿,你这张‘斗尊神面’宝相庄严、栩栩如生,就算是为父也甘拜下风。” 啪! 被他夸奖,颜玉没有丝毫开心,反而愤怒的站起身,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面具:“做的再好也是假的。什么狗屁神面,百姓们千百年来的供奉,如今怎不见有神仙下凡拯救凡尘?” “你错了,玉儿。”颜如叹了口气,“人之所以信封诸天神佛,只是在修心中的善念而已。求而不得,方显这份信仰的难能可贵。” “父亲,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少年厉声驳斥:“这些道理我又岂能不知,可我颜家世代受淮国皇恩二百载。不光特封为朝廷一品供奉,在江湖中有着超然地位,就说每年拨下来的款银堪比一郡税赋,这才让我族内可以不事生产,一心研习雕刻之术。就连咱们脚下的城池,也是当年朝廷为颜家专门大兴土木修建而来。可如今值此天下大乱之际,你不带着颜家杀敌报恩,还摇尾乞怜地去给那帮蛮夷效力,这你让我颜家以后如何在淮国立足?” 中年人看着慷慨激昂的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都是欣慰之色:“有此觉悟不愧是我颜如的儿子!可那些草原骑兵数以百万,又各个能征善战,咱们族内所有人都算在一起也不过万口,全部死光了又能杀敌多少?” 颜玉话锋依然坚定:“那也比现在强。庆州广袤地势复杂,听说现在依旧活跃的义军就不下十股,实在不行咱们就往山里一钻与敌人游战,我就不信这些草原的骑兵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咣当! 说完少年狠狠锤了牢门一下:“父亲您身为族长,难道就不知道外面是怎么骂我们的吗?不论江湖还是民间,他们都说颜家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只脊梁断掉的嗷嗷犬狗。” “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是忠是奸他们说的岂能作数。”中年人感慨一句,然后目光变得坚定凌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过些日子为父要进京干一件大事,到时候家里可就交给你了。” …… 日上三竿,在炎炎烈日的烘烤下,笔直的官道甚至都显得有些扭曲。路边蜿蜒着的一条溪流,被炙烤的水气升腾,河边嫩绿的草坪也都是垂头耷脑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 哒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约三百余的人马夺路狂奔。呼啦啦一大帮根本没有什么队形,甚至有人只是坐在马上僵硬的抱住马的脖颈,任由马匹跟着马群行动。 翟虎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大声抱怨:“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天气,恨不得把皮给扒了去。” 韩忠回头看了眼狼狈的人群,面容有些悲戚道:“张大哥,弟兄们都受不了了,你看是不是休整一番再走?” “吁!!”张子龙勒马放缓速度,放眼打量一下四周地形,抬手指向河边不远处的树林:“去那里。算算路程最多休息半个时辰,不然被咬住就麻烦了。” 他一松口,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纷纷争先恐后的渡河休整,有些人甚至也不去树林了,直接整个人跃入河中大口狂饮。 “云姑娘,这还没到地方人就快死了一半了,你这‘眼睛’当的可有些不太好使啊。”树荫之下,张子龙盘膝而坐,摘下酒葫芦灌了口‘朝霞’。 “侯爷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这里是庆州腹地,没有我从中策应带路,你们早就全军覆没了。”在青年身后倚树而立的女子捋了捋额前长发,“那些追兵明显不是普通骑兵,九成是蒙国专门派来营救公主的精锐。” “明明跟着侯爷才是最危险的,您现在还要倒打一耙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么?” 张子龙没再开口,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在河中嬉闹的人群。 从他们度过青河开始,接连全歼了十数队敌人斥候,不光凑够了行军所用的马匹,还获得了不少前线的情报。相比数十万大军的规模,这区区数百人敌人应该不会太过警觉。 可接下来局势就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没过几天他们遇到敌军越来越密集,仿佛专门来搜索他们的一样。 刚开始还只是小股斥候,人数多则数十,少则七八人,后来居然能遇上超过百人的大队,军中也自此开始出现伤亡。最后在一场遭遇战中,因为一名士卒麻痹大意,放跑了一名敌军。 真正的噩梦就来了。 有一支真正的精锐骑兵盯上了他们,人数足有三千余。他们身强体壮臂力惊人,一个个剃着光头,赤膊上身刺满了图腾,配着胯下高的有些不像话的血色巨马。 第一次交手的时候,面对敌人山崩海啸般的冲锋,包括韩忠、翟虎二人在内,所有士卒都在对方恐怖的军威下双腿战栗,不敢反抗。 为首主将更是先天境的绝顶高手,除张子龙、云亦巧二人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牵制。 仅仅一个照面就死了二百多人,要不是当时地势占优,张子龙一拳打崩了山体,导致敌人追击受阻,恐怕能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两军战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张子龙只能灵活避战,就这么一追一赶向目的地进发。 可这么时刻跟着个尾巴,届时前狼后虎,自己想要达成目的恐怕就难了,必须趁早解决…… 噗! 陷入沉思的张子龙突然感觉脖间一凉。 “针上涂的是皇城司秘制毒液,见血封喉。”云亦巧妩媚一笑,腰肢扭转从他身后绕到前面,“当初答应同行途中任由我进行刺杀,可曾后悔?” 叮! 青年虽然面色转黑,可神情却一如往常,探手拔出漆黑如墨的细针扔在地上,答非所问的点评:“很厉害的毒,呼吸间居然能让我体内气血运转骤降,比当初李行舟的毒也差不了多少了。” 说话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雕袖笼,打开盖子,一只胖嘟嘟的金蚕顺着青年的手爬向脖间伤口。 南疆灵蛊,三眼金蚕,可解世间万毒。 “无论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绝不对你出手。”吸吮间,张子龙脸色恢复如常,收起玉笼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女子:“可有一点,这些人都是我带来的,张某自然会尽其所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庆州,云姑娘就不要在这方面动什么歪心思了。” “这点不用你说,再怎么说我也是淮国人,自然不会去勾结蛮夷。”对方居然百毒不侵,云亦巧虽然心中惊讶万分,可还是点头答应。 张子龙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你先前说的那个颜家是不是就在附近,他们实力如何?” 云亦巧耸肩自嘲一笑:“人家颜家可是朝廷一品供奉,人手众多以千数计,几乎人人自幼习武,你觉得实力如何?不过前些日子听说他们计划执行失败,现如今天颜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无从得知。” 张子龙眉头微簇:“什么任务?” “借献礼之名,暗杀敌国首领。” “皇城司还真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此计不论成败,你口中的那个人丁兴旺的颜家恐怕都要满门赴死了。”张子龙叹息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淮国气数要尽了啊~” 云亦巧与之四目相对,语气颇有些感慨:“这些……侯爷不是早就领教过了么?” 张子龙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轻喝:“好了,准备出发。” “去哪?” “天颜县。” …… 青砖垒就的城墙并没有破损痕迹,仿佛这里并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可一具具倒悬的尸体却遍布城头,远远看去密密麻麻。天空中盘旋的数百只鹫鸟不断啼鸣,除此之外城中再无杂音。 而城外的地方却没有血迹尸体,半点也无,一如昔日般草长莺飞。 这是距离天颜县百里远的一座城池,作为官道咽喉,这座人口只有三万的小城平日里车水马龙十分繁华。 一行人来到城外不远处驻足,翟虎看着“干净”的城外大惑不解:“还真是活见鬼了,这仗是怎么打的!” 你说是据城死守吧,分明没有半点战火痕迹。可要真是一场攻坚战下来,四散而逃的百姓不论生死也会留下痕迹才对。 韩忠闻言看向张子龙,他也无法理解这样的战况,只能求助好像什么事都知道的青年。 黑袍青年叹了口气,扶了扶身后的长条包裹没有说话。 旁边的云亦巧柳眉紧锁,声音中再没有半点故作的妩媚,反而冷硬如冰:“数月前密探传回情报,北方蛮子发布新政,凡遇抵抗一律屠城,可要是主动投降……” 韩忠连忙追问:“可活?” 女子摇了摇头:“只屠半城,剩下半城人口可入草原第三籍。” “一帮畜生。”翟虎双拳捏的‘嘎吱’作响,双目隐隐有血丝浮现,“他们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韩忠脸色同样极为难看,可还是出声发问:“第三籍?” “不错。”云亦巧点了点头解释道,“阿史那、女真、乌桓、铁木尔、玛尔扎这五大部落是一等人,附属于他们的草原小部族是二等人,南下路上主动投降是三等人,而我们这些被戏谑为‘人羊’,根本不算是人。” 闻言所有人都脸色铁青,云亦巧继续说:“听说如今的上京聚集着大量草原商人贩卖我淮国百姓。成年男子二两银子、普通妇人三两、读过书的孩童五两、姿色好的处子也不过一二十两。啧啧啧,如此明码标价还真是畜生不如。” 轰! “我去他娘的。”翟虎须发皆张,一拳把身旁碗口粗的小树打断,无数落叶四下激射。 云亦巧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旁边继续拱火:“还有江湖传闻说敌人在上京城中摆下生死擂,连斩高手一百多人。直说淮国江湖就是滩烂泥塘,什么狗屁高手都是假把式。他们还把淮国有名有姓的高手都画了画像,一个个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孱弱模样,还有的直接穿了女装。我想想,好像其中就有翟大侠您的名讳。”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所有人都骂骂咧咧的满脸怒容,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打去上京。 “行了,咱们进城。”张子龙双腿一夹马腹缓慢前行,“靠嘴皮子可杀不了敌。”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想起自己不久前在敌人马蹄下怯懦的表现,每个人都脸色愧疚的拍马跟上。 云亦巧白了一眼青年背影:“切,没意思。” 最终章 感言 就很突然,最近有人联系我问本书的事。 很惊讶,因为在我的记忆里这本书已经完结了。几经周折想起了账号上来一看。好家伙,这个乌龙真是令人汗颜。 首先声明:最终章就是本卷第一章:梦回。 我还写了“祝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话。至于后面的章节都是草稿箱的存货,被小助手设置成了自动发布,这才导致了现在这样。 其次我要诚恳的跟各位书友道歉,就剧情上来讲确实是结束的太草率了。实在是鄙人能力不足的原因,以前都是写的中短篇,对长线剧情把控力低下。 网文这潭水太深,我目前还把握不住。 还有,因为vip章节不让作者删除,目前想要修改结局也是有心无力,这才出了本章声明。 最后再次致歉:对不起了各位。 …… (还有就是,最近突然想写科幻了,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