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之撼起钟声动》 第1章 莫嗟行路有崎岖 “嘚嘚,嘚嘚”,一条蜿蜒的山道上,春光明媚,鸟语花香。远处传来一阵缓行的马蹄声。 一个佝偻的少年,牵着一匹白色骏马的缰绳,缓步行走,马上驮着一名年轻男子。 那男子一身儒生打扮,却是个秀才。肤白皮嫩,面如满月,一脸富贵相,这书生跨在马上,摇头晃脑吟诗作对。 那牵马的少年,面容倒也颇为俊朗,肤色略暗,脸颊消瘦。若非身着一身奴仆服饰,比那马上的书生更为英气勃发。 这少年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琴囊,看来是个琴童。 琴童听着那书生吟诗,脸上显出一丝鄙夷之色,但转瞬即逝。 那书生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难为水......嗯,后面该如何写呢?” 琴童听那书生吟了几句接不上,在苦思冥想自言自语,便接口道:“除去巫山不是云。” 那书生听了大摇其头,斥道:“哎哟!你个狗奴,好好牵你的马,乱接我的诗做甚?我可是要多加斟酌的。你这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何谓除去、焉有不是?词不达意,词不达意啊!” 一边却不由自主提指做笔,在空中虚划起来。划了几遍之后,终于微微点头,面露得意之色,哈哈笑道:“嘿嘿,狗奴,你看,你自小陪着我读书,不会作诗也会吟了吧?你以后可别张口就念这句了啊!给人听到笑话,以为我们张府对下人没有管教!” 琴童微微皱眉,停下脚步,那白马也停了下来,低头去蹭蹭琴童。 琴童长吸一口气道,忍了忍,说道:“是,郎君。” “哼!什么郎君!我阿爷、阿娘均已仙逝,现在我就是张府主人了!”那书生皱眉道:“告诉你多少次了,以后要么叫我主人,要么叫我阿郎!” “是,阿郎!” 书生顿了顿,又说道:“嗯,不过,如果在美貌小娘子面前,可得叫我郎君,别忘了。若叫阿郎,小娘子还以为我已婚配。” “是,阿郎!某记下了。”琴童说着,又牵马走了起来。 “哈哈哈,某,某,某!你这狗奴,不过就是个奴仆,该自称‘贱奴’!懂不懂!”书生提高声音笑道。 琴童停下脚步,猛一回头,抬头望向书生,俊朗的面容忽然转为憨厚迟钝之色。 琴童盯着书生的眼睛,迟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嚅嗫道:“我不是贱奴,我虽然现下是奴仆之身,可我也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宗旦’,阿郎你也自小这么叫我,怎么长大了,反而不叫了?阿郎若叫我名字,当不辱没尚书府的家教。” “嘻嘻,那是小时,如今自然不同。你是我阿爷当年在礼部尚书任上给我买来的琴童,叫你声琴童吧。若不买你,你们一家可就饿死了,你得懂得感恩!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叫你声狗奴,那是爱称,哈哈哈,不要这么见外了!” 琴童微微摇头,无奈道:“那就无妨吧,可琴童是某职责所在,叫我琴童,倒是恰如其分。” 山道蜿蜒,两旁树木葱郁,阳光斑驳地洒在泥土上。琴童牵着白马,马上坐着的张生正低头沉思,眉头微皱。突然,树木间一阵喧闹打破了这片宁静。 “哈哈,这不是富家郎君吗?留下你的金银财宝,饶你一命!”一个高大的蒙面人从树后跃出,手持钢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琴童抬头,面无惧色,心中却在计算:“这情形,非同小可,必须机智应对。” 张生紧张地握紧马缰,心中想道:“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其他几个蒙面大汉也跟着冲出,围住了张生和琴童。 “大胆狂徒,竟敢公然行劫!”琴童声音冷静,但内心却是一片波澜,想道:“我虽是奴仆,但不能示弱。” “哼,我们就公然行劫了,那又如何?”一个蒙面人嘲讽道,举起刀来。 张生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祈祷:“神灵保佑,希望能平安无事。” 蒙面人中的头目伸手:“少废话,快将财物交出来!” 琴童淡然回应:“我们主仆二人行山水之旅,身无分文,你们要财无用。” 头目不信,一步步逼近:“哼,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搜!” 两个蒙面人上前,准备开始搜身。琴童内心如镜:“这般凶徒,非用智计不可。” 突然,琴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冷冽:“你们知道我家阿郎是谁吗?错伤了我们,可引来无穷祸事。” 头目略显犹豫,心中思索:“此人言语不凡,莫非真有背景?” “哼,装什么大尾巴狼!”另一个蒙面人不耐烦地说。 琴童继续道:“我家阿郎乃前礼部张尚书之子张珙,你们若敢伤我,必将招致满门抄斩。” 张生心中一喜:“狗奴果然机智,这等话足以让这些土匪犹豫。” “啊?张珙?”头目和其他人相视,眼中露出犹豫,追问道:“你们从哪里而来?” 琴童傲然道:“我们来自西洛。洛阳你们总听说过吧?” “那你们此去何方?”头目又问道。 琴童往远处一指,说道:”我们先去蒲关,我家阿郎要去探望他的义兄杜确将军,然后带着杜将军给的盘缠去长安赴考,你若要钱,不妨跟我们去杜将军那里取!” 头目一愣,眼珠转了转,沉吟片刻,最后做了决定:“好,今日饶你一命,但下次再见,定不轻饶。” 蒙面人退去,琴童暗自松了口气,但面上仍保持镇定,恨声道:“这大唐盛世,居然还有劫道的毛贼!真是可恶!” 张生这才长出一口气:“太好了,总算脱险。狗奴啊,你看,要像我一样,遇事要镇定,这不,歹人见我临危不惧,自然就怕得逃走了!” 说着,将手中的折扇在空中虚挥,似乎刚才那些贼人一拥而上,他便可以用折扇予以痛击。 两人重新踏上山道,继续前行。 又走了很久,此时天色将晚,那书生在马上望得远,见不远处有连片房舍,便说:“看来今天是赶不到河中府了,那我们就在前面这处野村寻个店住了吧。” “是,阿郎!”琴童回过头去,背对书生,脸上憨厚迟钝之色顿失,又转为先前的俊朗面容。 一主一仆一马,慢慢走近那处房舍,放眼看去,倒确是一处里店。只是此处村落狭小,并无多少人家。 书生见此处了无生气,不禁怏怏不乐。 但琴童与店家打听了,此去河中府还有数十里地。 眼看夜色已至,远远听得不知何处传来悠远的钟声,低沉绵长,不由人心中沉静。 书生问店中博士道:“这钟声却是何处?” 博士笑道:“那是普救寺的晚钟,离这里甚远,郎君若想前去瞻仰,总也得明日了。”这书生是断断不敢走夜路的,便只得在此店中找了店房住下。 琴童在房中安置行李,清扫已毕,请书生入内。书生以袖掩鼻在门口一张望,脸色一沉,说道:“什么破店,又没别的客人住店,怎么就没有干净上房了?” 琴童道:“阿郎且将就住一晚, 明天到了河中府城,大唐盛世,有的是酒肆、旗亭、青楼、勾栏,今晚你且养精蓄锐,明晚便可大展雄风!” 书生哈哈一笑,说道:“嗯,你这琴童,不枉陪我长大,又跟我游学一遭啊!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之所好,你倒是清楚得紧!” “那是,阿郎那数十片红香春罗,哪一片不是阿郎所好!” “你这小狗奴,尽撩拨于我,还嫌我火气不够大啊!哈哈哈哈!”书生听了,却不动气,反而满面春风地说着,跨入房内。 琴童将马儿牵到马厩拴好,请小二张罗饭菜,伺候书生饮食完毕。再让店家烧了热水与书生沐浴更衣。 待收拾停当,书生换了干净衣物,便在桌旁坐定。 窗外微风轻拂,带来了丝丝凉意。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平静。 “是谁?”琴童的声音透着警惕。 门外却没有回应。琴童犹豫了一下,最终走向门边,缓缓打开。 门外,一位打扮妖娆的女子倚靠着门框,酥胸半露,敞在外面的香肩白得耀眼,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轻轻一笑:“小哥哥,可否让我进来?” 第2章 忽逢纤指弄鸣弦 琴童愣住,心中想道:“这女子来路不明,必须小心。” 张生听见声音,放下书本,眼神微动:“这是何方美女?穿着如此大胆。” 女子款款走进,婀娜多姿。张生不自觉地被她的魅力所吸引,眼睛在那女子身上上下游移起来。 琴童心中却隐隐生出警惕:“这般女子,非同寻常。” 琴童看着这一幕,心中紧张不已,悄悄附耳向张生提醒:“阿郎,恐怕这是仙人跳的圈套。” 张生心中一惊,表面却保持平静:“妙曼的小娘子,不知何事驾临寒舍?” 女子眼波流转,声音甜美:“我是附近村子的,听说郎君才华横溢,特来一睹风采。” 张生听了颇为受用,但言辞依旧温和:“小娘子过誉了。” 琴童赶忙道:“我郎君这屋子,小娘子不宜久留。” 女子却步步紧逼,几乎贴到张生身边,香气袭人:“郎君,你这般拒人千里之外,可真令人伤心。” 张生感觉到她的气息,心中一荡:“嗯,这小娘子真香,这么白嫩的肌肤,看上去滑若凝脂,且让我摸摸看。”便要伸出手去。 琴童在一旁焦急地冲到两人之间,在张生耳边轻声说道:“阿郎,世道艰险,千万不要上当。” 张生点点头,微微一笑,放下手来,说道:“小娘子,你的风情我领了。但我习惯清静,恐怕不能奉陪。” 女子见状,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好个冷淡的郎君,难得我有情,你竟如此。” 张生心中一软:“这小娘子不开心了呢。”但随即镇定下来:“不管她是谁,都不能让她左右了我。” 那女子见张生无意,只得无奈地转身离去,留下了满屋的香气,挥之不去。 张生犹自望着门外,叹道:“哎,若非荒郊野店,我可真要把持不住!” “阿郎,世间诱惑无数,必须自持啊。”琴童则松了一口气,说道。 张生一挥折扇,敲在琴童头上,喝道:“你这狗奴,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琴童无奈地躲开张生的折扇,待要去洗张生换下的衣物,书生道:“不急,来,先陪我打一局棋谱。” 琴童腹中空空,本待去马厩啃饼垫饥,无奈只得放下衣物,取出棋盘、棋子,又拿出班固的《弈旨》,问道:“阿郎,今欲打何谱?” “哎,我今日孤家寡人,且打一谱‘治孤’之局吧!” 琴童将棋盘放在桌上,将《弈旨》翻到“治孤”局这页,摊在棋盘旁,站在桌边,按照棋谱,将这“治孤”局黑白子交替一一摆上。 书生待琴童每摆一子,便微微凝神思索一番,时间有长有短,待想通此手,便微一点头,琴童便摆上下一手。 待摆到这“治孤”局的三分之二处的一粒白子,书生举手到:“且住,此后不用打谱了,我已了然于胸。待我亲来执黑,你且与我对弈。” 琴童心中不耐,脸上只得不动声色,说道:“好。”由桌旁转到书生对面站定,拈起一颗白子,等着书生落子。 书生胸有成竹,落下黑子,琴童执白一一对弈。 两人落子飞快,不一会儿,已下了十数手。 下得十数手后,书生眉头渐渐深锁,落子迟缓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烁着些许迟疑,思考良久,放下一枚黑子,棋子落定的瞬间,整个局势仿佛一汪静水泛起涟漪。琴童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棋子,略一思考之后,以一颗白子应对。 书生微微皱眉,脑海中转动着无数变化,他双目灼灼地盯着棋盘,良久不动,试图洞察琴童的意图。琴童则神情淡定,轻声说道:“阿郎,该你了!” 书生不语,再度提起黑子,缓缓落下,整盘棋局仿佛一幅精妙的画卷。琴童微微一笑,反手落下一枚白子,掀起了一波三折的攻防。 两人的心思纷繁交错,面部表情和神态各异。书生的额头微微见汗,而琴童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两人不断思考着每一步棋,彼此竭力阻挡对方的进攻。 棋盘上的棋子交织成错综复杂的局势,书生和琴童的手指灵活地在棋盘上穿梭,落子忽疾忽缓,但每次都是琴童比书生考虑的时间要短得多,几乎都是不假思索,抬手便下。 忽然书生面色一沉,斥道:“狗奴!你干什么!” 琴童不知所措地望向书生,只听书生高声教训道:“你这狗奴,好好想想,别落子这么快!动动脑筋啊!哎,算了,瞧你这蠢样,有脑筋么?” 琴童不发一言,一脸的笨拙之色,且让书生尽情揶揄,手中略略放慢落子的速度。 渐渐地,棋局趋于白热化,时间缓缓流逝,书生不再说话。待琴童又一次落下白子后许久,书生捏着一粒黑子,迟迟不动。忽然,“咦!”了一声,说道:“你这狗奴,这不对啊,不应该这么下!” 琴童一脸无辜的愚钝模样,低头看着书生,回答道:“如何不对了?” “你个狗奴这么下,我岂不是要输了?”书生有点恼羞成怒,脱口而出,说完,便觉理亏,又道:“棋谱上这‘治孤’之局可不是这么下的!” “你不是说不用打谱了么?”琴童貌似懵懂地说道。 书生气急败坏道:“那也不能我输了这‘治孤’之局!”举起黑子,便要砸在棋枰之上。 只见琴童抓住书生的手指,说道:“阿郎你不是说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吗?那又计较什么输赢?” 书生“哼!”了一声,琴童拉着书生的手指,将那颗黑子缓缓的放到了棋盘上的一处。说道:“阿郎莫不是想下在此处吗?这却是一手妙招!” 此处一下,这治孤之局豁然开朗。“哈哈,阿郎你可就赢了呀!” 书生不敢相信,俯下身去仔细看这棋局。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看样子我的治孤之局还是可以下得的!好了,今天棋谱便打到这里。” 琴童心中暗喜,赶紧收拾起棋盘、棋子,想着可以去吃饼充饥了。未曾想,书生一指那琴囊,对着琴童说道:“时日尚早,且把琴取来,待我抚琴几曲。” 琴童暗暗叫苦,却无可奈何,只得取过琴囊,将琴拿出放在桌上,又点起一支香来。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清烟飘翻,顿令尘心散去,灵心熏开,这简陋客房一时间环境变得幽静风雅,不由得静心凝神。 书生端坐桌旁,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温暖而柔和。古琴横放在他面前,洁白如玉的琴弦散发着一丝幽幽的光泽。 琴童见书生轻抚琴弦,心中暗暗地默叹一口气,垂手站在一边。 只见书生轻轻抚摩着古琴之弦,感受其细腻的触感。他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弹动,如同触碰着一颗心弦,似乎与琴音融为一体。他闭上双眼,陶醉在这古琴曲之世界中。 指尖拂过琴弦,发出了微弱而清脆之声响,宛如风吹过松涛,幽幽的琴音弥漫在整个房间。曲调悠扬起伏,如同一阵阵微风轻拂着心灵。书生的脸上荡漾出一抹宁静的微笑,仿佛他与古琴心有灵犀。 一曲抚罢,琴童心想,花了这么多银两请的琴师来教,确是有用啊!再者,这登徒子资质也算不差,这琴弹得颇有情调。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假意拍手叫好:“好曲!好曲!阿郎比之前弹得更好了!” 书生见琴童点头鼓掌,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对着书童说道:“宗旦,今日兴致不错,你且也来弹一曲与我听听。” 第3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琴童之前还与书生计较称呼,此时听得书生叫了声名字,却不由打了个冷颤,这登徒子不知道要使什么花花肠子,但又不可不依,连连摆手道:“阿郎还有这么多衣服未洗,马儿也要给它喂一些草料,我就不献丑了吧。” 书生站起身,一把将琴童拉了过来,按到椅子上,说道:“让你弹,你就弹。小时我偷懒时,还不都是你帮我弹出声来,给我阿娘听到,便不再管我。再说,你当年卖到我张家为奴,还不是因为你那刨地的爷娘,说你居然会抚琴识字下棋,我阿娘才力劝我阿爷将你买下的。” 琴童见推脱不过,心一横,还是快些糊弄一下,好去吃饼。于是抬起手来,按到琴上。 琴童轻轻抚摩着古琴的琴弦,细腻的熟悉触感传递着沁人心脾的感受。琴童指尖一震,不由去轻抚琴弦,琴弦如清泉流淌,发出阵阵悦耳的鸣音,如同小溪流水,纤细而流畅。 琴童正要闭上眼睛,沉浸在古琴的世界中,忽然余光所及,见书生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眉头微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自己一时技痒,尽然将幼时童子功尽数发挥,指尖在琴弦上舞动,弹出了温柔而独特的旋律,如同春风拂过垂柳,轻柔而舒缓。显而易见,比之书生刚才弹奏的曲调要高出何止一筹。 琴童猛然惊觉,立即将指形变化,开始将之后的曲调弹得凌乱不堪,弹弹停停,或有凝滞,音节极为不顺,传入耳中,甚是别扭。 又用余光扫去,只见书生此时却颔首微笑,又弹了数节,琴童自己也听不下去,正待罢手,只听书生奇道:“咦?此曲莫不是《短清》曲?是曲者,汉蔡邕所作也。有长清、短清二曲,取与于雪,言其清洁而无尘杂之志,厌世途超空明之趣也。志在高古,其趣深远,若寒潭之澄深也,意高在冲漠之表,游览千古,有紫虚大罗之想,恍若生羽翰谒王京者也。我也不甚熟练,你却是如何会弹的?起首数节,还真是弹得音韵甚妙!” 那书生说着,忽然站到琴童身后,伸出右手去,按在琴童的肩膀上,慢慢的沿着肩膀抚下去,右手搭住了琴童的手背,说道:“宗旦,且让我来与你同抚。” 琴童感觉书生靠在自己背后,一物甚坚,紧紧顶住后背。不由心中惊怒,喝道:“ 你今夜孤家寡人,明日自可尽情欢娱。何以要与我行龙阳之兴,我可没有你等权贵那断袖之癖!” 于是将书生的双手猛地甩开,愤然作色,站起身来,疾步迈到桌前,狠狠盯着书生怒目而视。 却见书生左手拿着把收拢的折扇垂在腹前,惊疑不定,过了半晌,方才明白琴童说的是什么,不觉摇摇头,哂笑起来,说道:“嘿嘿嘿!你这狗奴,想什么呢!你不过是个奴仆,还想龙阳断袖?我现下确是一时火大,不过就算用你,也只是拿你泻火而已,还会对你动情?你发甚么痴!” 顿了顿,又盯着琴童的脸说道:“哎,你还别说,你发起火来,似乎还挺俊俏的呢!” 琴童一愣,迅疾明白自己情急之下,未及变脸,赶紧低下头去。见错怪了他,倒也有些讪讪,不过听书生所言轻慢,却是心中有气,恨道:“我虽是奴仆,也不可如此对我!” 书生一伸手取过防身的长剑,拔出剑来,提剑在手,喝道:“你这狗奴,你是我张府买来的,还把自己当人了!你不过就是猪狗,惟主人之命,各从其事,以供百役。本朝《唐律》载明:奴婢贱人,律比畜产;怎么,你还敢违抗主人之命吗?我现在就是将你宰了,按律主人不经官府杀死奴婢只杖一百,如奴婢有‘罪’,主人先请之官而后杀之者,即为无罪。” 书童抬起头,换了一副愚钝委屈的模样,嗫嚅道:“你若使强,我便闹将起来,让店家报到官府,看你洛西尚书张府颜面何存!” “哼哼!本朝《唐律》早有律定,奴婢听主为隐。除谋反,大逆外,基于主从尊卑之别,奴婢是不许告发主人的,否则处以绞刑。报官?你倒是试试看?”书生将长剑直指琴童,森然道。 书童劈手从腰间掏出一个弹弓,夹住一粒弹丸,对准书生,嘟囔道:“那就试试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弹弓快!大不了鱼死网破!” 书生眼珠转了一下,顿时气馁,扔下长剑,泰然坐下道:“本朝《唐律》:奴婢杀主,‘十恶’大逆!你敢吗?哼,你这狗奴!哪像我八拜之交杜确兄长手下的书童,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琴童嗫嚅道:“那你去找你的杜确兄长去,让他的书童给你泻火啊!” 书生恼羞成怒,却也无可奈何,从容说道:“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计较什么?去,给我把那装着数十片红香春罗的囊袋取来,且让我把玩一番。” 见琴童依然拉着弹弓不放,便自己去到行李前,伸手翻找。 琴童摇了摇头,放下弹弓,去将长剑归入剑鞘,说:“你别乱翻,翻乱了,还不是我要收拾。” 书生尴尬一笑,站起身来让开,晏然自若说道:“哈哈,好好,我让你。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吵吵闹闹,有什么打紧?” 琴童“哼”了一声,走到行李前,抽出一个囊袋,放在桌上,说道:“都在这里了。” 书生忙不迭取过,捧在怀中,去闻那氤氲之气。 琴童撇撇嘴,微微摇头,撅起鼻翼,以示不齿。拿起衣物,也不收拾瑶琴,便走出客房,到水井边打水,将衣物略略搓洗干净,晾在院内。 又自己盥洗一番,走到马厩,给马儿添草,那马儿便低头大嚼起来。 琴童抱住那匹白色骏马的脖子,喃喃说道:“马儿啊马儿,我和你差不多时一同买来伺候这小兔崽子,我还不如做一匹马呢!” 那马儿是自小与琴童一同长大,颇有灵性,将马头蹭蹭琴童的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琴童的脸颊,将琴童逗得咯咯大笑。 琴童轻抚马脖,说道:“马儿,马儿,你就不要站着睡了,躺下吧,春寒料峭,你也帮我挡一下风寒。” 马儿听懂了,立即躺卧下来,将肚子露在外面,任由琴童抚摩。 琴童抚着马儿,说道:“马儿,马儿,你比那畜生要好多了,你不是畜生,你才是我的好兄弟!” 琴童靠在马儿柔软温暖的肚子上,感受着马腹传来的温度,掏出一个干饼来,慢慢啃食。吃完忽觉困顿,拉过一些稻草盖在身上,渐渐睡着。 睡梦中,似乎见到了自己的阿爷、阿娘,他们身着华服,满面慈祥地向自己张开双臂,只待拥入怀中。 忽然,阿爷、阿娘身后冒出熊熊火光,耳边只听得无数刀剑相撞之声,无数人在呐喊高呼:“抓住他们全家!不要让他们跑了!” 阿爷、阿娘一下子惊慌起来,不再伸手,反而双手往外疾挥,口中喊道:“快!快逃!” 琴童一惊之下,倏然惊醒,睁开迷蒙的眼睛,赫然见到院外火光灼灼,似乎有人高举火把,映得院内忽明忽暗。 听见耳边有人窃窃私语,顿觉心惊,不觉抬起头来。又听见店家博士在与人说:“今日来了一只肥羊,看来是富家郎君,颇有金钱,便可取了去了。” 那对话之人说道:“好极,好极!今日兄弟们奉飞虎将军之命,前来取财。你有头脑,成功以后,飞虎将军必有赏赐。” 店家博士连说:“好说,好说。” 琴童心中一惊:“不好,这里是处黑店呢!这可如何是好?今日入了虎穴了!” 赶紧起身,用些稻草将马略略遮住,说道:“马儿,马儿,你且卧着勿动。” 悄无声息的走到房前,轻叩房门,压低声音说道:“阿郎!阿郎!”只听房中床上窸窣有声,呼吸急促,却不回应,只得推门而入,关上房门。 “什么事儿啊?干什么呀?我睡得正香呢,你这狗奴想要干什么?”书生惊觉,一时手忙脚乱,不由呵斥道。 琴童顾不上嫌弃,伸手去按住书生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道:“不要做声,做声你就死定了!” 第4章 外泽中干非尔俦 那书生吃了一惊,黑暗中的双眼一下子瞪得大如铜铃。 “有强盗!”琴童压低声音说道。 书生闻听大惊,猛地把被子蒙住脑袋,却不曾想,一双脚却盖不住,露到外面瑟瑟发抖。 书生在被中颤抖着说道:“发,发,发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琴童轻声道:“你且不要作声,我们住的这是一家黑店!外面都是强盗!” 书生大骇,说道:“那,那,那可如何是好?我,我,我这里有长剑,想我书剑飘零......” 琴童低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说这些陈词滥调了,你这剑对你来说又有何用?书剑飘零,哼,自己说多了都信了是吧?” 书生只顾在被中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 琴童说道:“今日不出手也是死,出手也是死,不如放手一搏!”又看看那书生缩在被子里的萎缩模样,摇了摇头,将长剑拔出剑鞘,心中举棋不定。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砰砰作响。放眼看去,只见窗外火光熊熊,飘忽不定,这是那些强人手中的火把的光亮,想来已从外面进了院中。只听强人在门外叫道:“里面的人赶紧出来受死,否则我们冲进去把你大卸八块,让你生不如死,你出来便可让你保个全尸!” 书生听了更是胆寒,筛子一样的瑟瑟发抖,连带这床都在抖了起来。 琴童见此情景,提起剑来,高声说道:“外面的好汉听了,我家主人是赴京赶考的士子,礼部尚书张府的阿郎,未来的状元,你若冲撞了,将来需不好看!” 只听外面的高呼声又传了进来:“什么狗屁酸秀才!我们管你什么里部、外部!上树、下树!你今日死在我们弟兄刀下,明日便不用赴京,自然也考不到状元了!有甚好不好看?你乖乖地把钱财双手奉上,飞虎将军面前,我可保你不死!” 琴童一听,什么飞虎将军?又想到此处乃近蒲关,这书生的八拜结义兄长杜确,号称统领十万大军,镇守于此,怎的会有强人出没?那伙强人的首脑叫什么飞虎将军?不知是不是杜确手下? 如此一想,便举起长剑对着门口,喝道:“我家主人,乃是蒲关征西大元帅杜确将军同郡同学,当初为八拜之交!不知你家飞虎将军见了杜元帅该当如何称呼?” 此言一出,那书生忽然在被中不再发抖,进而探出头来,大声说道:“正是,正是。我可是征西大元帅的八拜之交,你们可不要乱来!” 屋外忽然一阵喧嚣,之后,是死一般的沉静,原先映在窗棂上的影影绰绰的人影,忽然逐渐一个个退后,慢慢消失。 接着,那火把的光亮也渐渐由明变暗。又过得片刻,窗外恢复了一片黑暗之色,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在屋内。 琴童举着长剑,慢慢摸到门口,隔着门听门外的动静,但只听到一片寂静之声。 床上的书生也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琴童。 琴童将长剑对着门外,把心一横,轻轻拉开屋门。 房门洞开,只见屋外院内,悄无声息,月儿高挂夜空,月光将琴童持剑的身影,在屋内地上,拉出长长的黑影。 琴童微微探头往外扫了一遍,只觉院内毫无动静,没有人影。便转头对着床上的书生说道:“阿郎,你且待在此处不动,我出去看看。” 书生心中略定,但犹自惊惶,颤声说道:“狗,不,我错了,琴,那个,宗旦,宗旦啊,你快去快回。还有,我那把剑可别掉了,很值钱的。” 琴童摇了摇头,“哼”了一声,提起剑往屋外走出。 跨出屋门,提剑左右迅疾探察了一下,见确实无人,这才穿过院子,走到马厩。 只见马厩的围栏已打开,那匹白马早已站了起来,原先拴好的缰绳已解开,凌乱地抛在地上。那白马竖着耳朵,正在默默吃草,不时四面观望,待到看到琴童,忽然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似乎劫后重逢,颇为欣喜。 琴童走到马边,轻抚马儿说道:“马儿,还好那些强人没有把你掳去。你乖乖待在这吃草,我且要去店堂质问那博士,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琴童提着长剑。穿过院门,来到店堂,却不见博士踪影。整个店内空无一人,店门大开。 琴童追出门去,只见夜色茫茫,山道上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隐约可见凌乱的脚印和马蹄痕迹。 慢慢在这小村中提剑缓行,只觉路边破烂不堪的房舍中,黢黑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 琴童四面环顾,身上刚刚沸腾的热血有些冷静下来,不觉有些凉意,提剑往后倒行,一步一步慢慢退回店中。 关好店门,穿过院子,推开客房的屋门,只见书生在月光中,一人魂不守舍,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犹自惊慌失措。听到推门声,倏然一惊,月光下,见是琴童,这才略略安心,颤声问道:“宗,宗旦,强人呢?” 琴童见这书生吓成这样,不觉微微皱眉,顽皮心起,忽然指着书生身后,面色惊惶说道:“那,那不是吗?” 书生又吓得将被子蒙住脑袋,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被子,在被中瑟瑟发抖,口中只喊道:“好,好汉饶,饶命!不要,杀,不要杀我!”。 琴童取过剑鞘,“吭啷”一声将剑归入剑鞘,点起灯来,说道:“好了,好了,阿郎,没事了。现下这黑店中,便只有你我二人。” 书生一听,慢慢不再发抖,过得片刻,从被子中露出一只眼睛,往外张望,见灯光大亮,屋内只有书童一人,这才慢慢探出头来,四面环顾,确定无人。终于披着被子,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喝道:“宗,宗旦,你,你这狗奴太过分了,敢吓唬主人我!算了,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责怪于你了!” 琴童听了好笑,说道:“哦,好啊,那我还得谢谢主人你了?” 书生说道:“那是,那是!你看,若不是我报出我结拜义兄的名号,你还能站在这里?早就给强人一刀砍了。” 说罢,想到有义兄撑腰,似乎胆气又壮了不少,把被子一抛,从床上下到地上站定,双手叉腰,瞪着琴童说道:“宗,呸,我跟你说,狗奴!你给我听着,明天我们去河中府城报官!无法无天了!你现在给我在屋外门口来回巡夜,不准睡觉!有强人进来,你就拿剑给我砍了他!” 琴童听了不觉气恼,正要开口顶撞,只听屋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书生正在指手画脚,唾沫横飞之际,忽然听到声响,见那屋门被往内撞开,不禁又吓得腿软,一骨碌地又一下子跳上床去,钻到被子里,抱着头开始颤栗不已,口中只叫道:“不,不,不!好汉饶,饶命!好汉饶命!我们不,不,不报官,绝,绝对,绝对不报官。我们不敢拿剑砍,砍好汉您,我们是拿剑,献,对,献给您!这把剑可,可值钱了!我这行李中有的,有的是钱财,好汉尽管,尽管取去!还不够的话,还有这个狗奴,也可取了去,他什么脏活、苦活、累活都会干,都,都干的很好的,还,还会琴棋书画!比我还有才情!要,要不是,奴,奴婢贱籍,说不定能,能,能考状元!我还有一匹白马,也,也是日行千里的,骏,骏马,值,值钱得很!” 第5章 风劲角弓鸣 张生说到此处,屋门外探进一个白色的东西,琴童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匹很值钱的白马的马头嘛。 那白马打了个响鼻,跨了进来。 琴童上前牵住缰绳,抚摩着白马的马脖,说道:“马儿,马儿,你可真聪明,专门来替我解气来了。”然后,提高声音说道:“谢谢你啊,白马兄弟!” 书生在被中听到马儿的响鼻声,又听到琴童的嘲笑,兀自不敢相信,但渐渐不再战栗。过了半晌,这才探出头来,四面张望了一下,终于又站到地上,气哼哼地说道:“你这劣马!这是你待的地方吗?给我滚回你的马厩去!” 琴童牵着马儿,拍拍它的脖子,让马儿躺到屋内地上。关上屋门,回头说道:“今晚我们兄弟俩就陪着劣种在这客房中住一晚了!” 书生恼道:“你!你这狗奴,说谁是劣种?” “好好好!你出身高贵,尚书之家,自然不是劣种,那就是我了!”琴童说完,靠在马腹上,闭上眼睛。 屋内一灯如豆,书生惊魂未定,又不敢吹熄,便又把被子裹起来,睁着眼睛,不敢闭眼。可是倦意渐渐袭来,慢慢地,眼皮便耷拉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异响,书生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吓得叫道:”狗,不,宗,宗旦!宗旦!” 书生惊坐在床上紧紧抱住被子,却见琴童和白马早已不在屋内,窗外天光大亮,一声鸡鸣远远传来,已是清晨。 书生见已天明,镇定了一下,大声叫道:“狗,宗,宗旦!宗旦!” 恰在此时,琴童推门进来,将洗脸水端给书生,又在桌上摆上白粥、酱菜,说道:“阿郎,店中空无一人,我就找了些米熬些白粥,有些酱菜,你且将就吃点吧。” 书生皱着眉头,老大不乐意,可也一筹莫展,只得点点头,“嗯”了一声。 琴童又反身出了屋门,喂马儿吃了草料,自己刚啃了两口饼,便又听到书生催道:“狗奴!还不快点!这破地方,我要赶紧离开,去河中府城!” 琴童赶紧收了衣服,进屋帮书生梳好头,又收拾好行李,背起琴囊,出门牵了白马,两人走出店门,琴童将书生扶上马去,正要牵马上路,只见村头有一人远远走来。 那人步履蹒跚,衣衫褴褛,拄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满头凌乱的白发,胡乱结个发髻,走到近前,抬头说道:“这位郎君,行行好,给我这老头一点吃的吧!” 书生在马上掩住口鼻,皱眉道:“我朝官府有分每丁口分田与永业田,好好种地还怕没吃的?” 琴童抬头给书生翻了个白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干饼,转头递给那老者,说道:“老丈,这饼且先拿着,可要慢吃,太干了,别噎着。” 那老者千恩万谢,说道:“不是我等不好好种地,实在是苛捐杂税太多,种出来的粮食都交了税了。地也实在没法子,都被强逼着贱卖给了员外,如今租那员外的地种,更是入不敷出。加上飞虎将军横行劫掠,这春天青黄不接,我们全家可怎么活啊!”说罢,老泪纵横。 书生眄视着老者,说道:“当今至尊,仁心爱民,尔等子民,当努力耕作,以报圣恩!不要信口胡言,诋毁朝政!若要翻身,自可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我便是萤窗雪案,刮垢磨光,学成满腹文章,将往长安赴考!尔等自己不努力,怪得谁去?万金宝剑藏秋水,满马春愁压绣鞍。”拉转马头,便催马前行。 琴童见书生又在满口仁义道德,吟诗作对,轻叹一口气,知道这种士族门阀的官宦权贵子弟,也不会对贫者感同身受,只得对着老者微微颔首道别。忽然想起什么,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放在老者手中,转身默默牵马前行。 老者打开那小包,以指沾了一些,放入口中,顿时浑浊的眼睛中一亮,包好小包,对着远去的琴童做个长揖,饱含热泪,目送二人走远。 走得半日,前方远远只见挑着一个茶铺的幌子,那书生说道:“琴童,你且在那茶铺停下,待我歇会儿,喝点茶水。” 琴童应了一声:“是,阿郎。”慢慢走到茶铺,拴好缰绳,转过身来,那面容却瞬间转成另一副愚钝憨厚的模样,扶着那书生下了马。 那书生找了一处雅座坐了,让博士上了壶好茶,几样茶点。琴童给书生沏上香茗,垂手而立。 那书生抿了一口茶,咬了一口茶点,抬头见琴童站着,皱眉道:“你这狗奴,别站着傻看,此地已离城不远,你且去城里找家住店,再回来接我。” 琴童低头道:“是,阿郎。”取下琴囊放在桌上,转身往茶肆外走出。出得门去,脸上那愚钝憨厚之色又转为英朗之气。 琴童慢慢走上山道,转过拐角。忽然间缓慢的身躯一下子灵动起来,弯腰一顿,慢慢的将头伸出一点,一个眼睛往来的路上望去,只见到那书生坐在茶肆中喝茶吟诗,并未望向此处。 于是,琴童立即站起来。就在此时,刚才那个佝偻着身体的羸弱奴仆忽然舒展开身体,成了是一名长身玉立,面相俊朗的翩翩少年郎,比那书生更高了半头。 琴童站直身躯,将自己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剑眉之下一双星目,不怒自威。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奴仆衣装,然后大步往前赶去,原先缓慢的步行,化成了现在疾步的小跑,身形之迅速,令人目瞪口呆。 只见琴童疾步而行,过一会儿便又翻过了一座山坳。便在此时,忽然听得,路边草丛中悉嗦作响。 琴童赶紧伏低身子,猫腰慢慢探出头去。定睛一看,只见草丛中居然有一只野兔。 琴童心中暗喜,左手到腰间一摸。取出了一只弹弓。 他左手持弓,右手又摸出了一颗弹丸。只见那弹丸浑圆沉重,显然定制而成。 琴童将弹丸放在弹弓的皮囊处,右手捏紧往后拉去,慢慢的将弹弓橡筋拉足弹力,瞄准那只野兔的头部,然后右手一松,只见那弹丸呼啸着向那野兔飞去。 那野兔似有察觉,正待蹦起逃命,可是哪里及的上弹丸的速度,被弹丸噗嗤一声打到脑袋上,顿时扑倒在地,四脚蹬了几下就此一动不动。 琴童欢呼一声,把弹弓插入腰间。几步走上前去,俯下身来,拎着那兔子的耳朵,一把提了起来。 又从旁边扯了些草,在兔子脑袋上略微擦了擦血迹,从怀中掏出一只布袋,将那兔子扔了进去,背在背上。 然后四面又看了看,便从草丛中又走回路上,继续在山道上大步疾行。 又翻过几个山坳。忽然听到前方有鸟吱吱喳喳的在叫唤。琴童心中暗喜,看来又有猎物送上门来,于是默不作声,慢慢伏低身子往头上四面观察,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有一只大鸟,在树枝上吱吱欢叫。 琴童心说:“唉,鸟儿啊,鸟儿,是你运气不好,碰到了我,这样吧,我让你早点超生吧,下辈子不要碰到我呀!” 于是再一次抄起弹弓加上弹丸,吸了口气,手一松,只听呼的一声呼啸,随之,那鸟儿再次被击中脑门,扇动了几下翅膀将要飞起,却已无力回天,扑拉拉的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树脚下。 琴童大步向前,捏住那鸟的翅膀,那鸟儿一动不动。 琴童点点头说道:“鸟儿,鸟儿,你虽然死惨,可是在我手里,那也少受点罪,我这弹弓一弹毙命,总比被那猛禽走兽撕咬吞吃要好的多了!” 于是把鸟儿又扔入布袋中,继续赶路。 一路走去,又看到多只小动物,有野鸡,有松鼠,还有小鸟小雀儿,反正没多久,半个布袋倒是装满了。 琴童索性放下脚步,慢慢往前走。忽然之间,听到前方树林之中有动静。 琴童心想,莫非又是什么猎物吧。但见树丛摇曳不已,若是个大猎物,那我还是不要冒险,要不然就凭我这弹弓还不一定治得了。 但是毕竟心头痒痒,于是慢慢蹑手蹑脚走进树林,俯下身来,分开草丛往前望去。 琴童一望之下,那可不得了啊,只见树之中伸出两条雪白粉嫩人的小腿,在那不断的扭动,竟然是个少女仰卧在地。 第6章 遭忍辱兮当告谁 琴童大吃一惊,再把头往上抬去,只见那小腿之前,大腿上方有个大汉正骑在那,紧紧压住那仰卧的少女。身边地上,赫然插着一把长刀。 那仰卧的少女口中呜呜作响,叫却叫不出来,却不知为何。 琴童又往前一探头,只见那仰卧着的少女双手被另一条汉子一手紧紧拉住压在地上,并且另一手把她的嘴巴捂得死死的。所以。那少女尽管拼命挣扎,却挣扎不脱,而且叫不出声来,在那呜呜作响。 琴童一见之下,心中惊怒,这两人显然是意欲不轨。 这时只听那压在少女身上的大汉喝道:“小娘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可是白,不,飞虎将军麾下,你乖乖从了我们弟兄,便放了你!” “是啊,如若不然,老子一刀划烂你的俏脸!”另一条拉住少女手的汉子也威逼道。 那少女浑身一震,不再挣扎,两条小腿松弛了下来,口中呜呜之声顿息,变成了声声悲泣。 两名歹徒见女子已然放弃,便哈哈狂笑起来。 拉住女子手的汉子忽然道:“兄长,完事了真的放了她?” “那自然是这样了!”那压住少女大腿的大汉说着,却一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笑了几声,便伸手去撕扯少女身上的红色衣裙。 那少女见到大汉的手势,心知横竖性命不保,忽然又竭力挣扎起来,想要抬起身子坐起来。 那坐在少女大腿上的大汉顿时暴怒起来,挥手扇了那少女一个耳光。 琴童见事不宜迟,立即取出弹弓,捏住弹丸,瞄准那大汉的后脑勺,啪的一声把弹丸弹了出去,但是手下还是留了几分力。毕竟是人不是小兽小鸟,万一打死了那可不好办。 只听“砰”的一声,那弹丸重重的砸在了大汉的后脑勺上。大汉闷哼一声,往前扑倒,一下子翻下身来。 那压着少女双手的另一条汉子,一惊之下手略一松,捂着少女嘴巴的手被少女“嘎吱”咬了一口。那汉子痛极,抓着少女的手也放了开去。 这汉子见那大汉跌落在地,悄无声息,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不觉大惊。往后蹦了数尺,抄起搭在树干上的一柄长矛,指向前方的树林喝道:“谁?” 然后又四面转了几个方向,每个方向都大声喝道:“谁?是哪个狗辈?给老子出来,老子看见你这狗辈了,你给老子出来!别让老子逮着你,逮着你,老子把你弄死!” 就这样瞎招呼了半天,琴童趁他回过身去背着自己,又操起弹弓,对着那汉子的后脑勺,再一次射出一颗弹丸。 那汉子正在咒骂着,忽然后脑一痛,眼前一黑,还未叫出声来,稀里糊涂地往前脸朝地摔了下去,那柄长矛插到地上,矛尾不断摇晃。只剩下刚才骂到一半的声音:“兀那狗......”在林中回荡,终于消失无声。 见到那汉子倒在地上,仰卧在地上的那个少女,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又赶紧坐起身来,将身上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红色衣裙整理好。 琴童静静趴在树丛后不动,待那少女整理好衣裙。他四面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了,这才站起身来往前踏出一步。 那少女刚整理好衣裙,忽见身前又冒出一人,不觉大声尖叫,挥舞着双手。一边怒目圆睁,一边厉声喝道:“你这歹人!不要过来!过来我就和你拼了!”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哭腔,但犹自不屈。 这一声喝,把前面那汉子又惊醒了,那汉子爬起来迈步要逃。琴童立即拿起弹弓,又一发弹丸击中了那汉子的后脑勺,那汉子闷哼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那红衣少女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个少年救了自己。赶紧整理好衣裙,对着琴童倒头就拜:“多谢恩公救了奴的性命,奴无以回报……”顿了顿,正踌躇后面如何说是好。 琴童赶紧说道:“阿姊快起来,不要这样。看到歹人要欺侮你,我自然要向前帮忙。” 那红衣少女再三谢过,又拜谢一番,然后起身。对着身旁那倒在地上兀自没醒的大汉狠狠地踢了两脚。 琴童道:“该死的歹人,是该踢!阿姊是被他们抢了钱了吗?” 那红衣少女脸上一红,点点头,悲愤道:“这两个鼠辈,不仅抢了我的钱,还,还......\"再也忍不住倔强,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 琴童手足无措,赶紧说道:“阿姊莫哭,莫哭呀!” 那红衣少女收不住眼泪,呜咽道:“我红娘命好苦啊,崔相国在世的时候,就侮辱我。没想到崔相国死了,我外出采买,半道上还要被强人侮辱。呜呜......” 琴童听了,上下打量了那红衣少女的衣装,不禁黯然说道:“红娘阿姊,你,莫不也是官宦人家的仆役?” 红娘点了点头,落泪道:“是啊,可怜我们老田家,原本好好的种田为生。可是,藩镇割据,战火连天,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实在过不下去了,我爷娘,只得将我卖给了崔相国家中为奴,以全我性命。我八岁进府,现今已有九年了。”说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琴童面色一变,说道:“哦?京师崔相国府中,那可是大族呀。一样为奴,在相国府家自然要好的多了。” 红娘摇了摇头,抽噎道:“哼!那些官宦,从来不把我们奴婢当人。要打要骂,要杀要砍。我们这些下人,苦不堪言。” 琴童点点头,说道:“是啊,他们是人,我们不是。” 红娘奇道:“小阿弟,你莫非也是?”这才上下打量起琴童来,但见这少年清秀俊雅,长身玉立,英气勃勃,只是身着的是一身奴仆的衣装。 琴童被红娘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正是。我是服侍我家郎君的琴童,我叫宗旦。说起来我家郎君的父亲,曾任吏部尚书。说不定与你们崔相国也是同朝为官,莫逆之交。” 红娘一听,“呸”了一口,说道:“崔相国的莫逆之交,想来也是一帮厚颜无耻的禽兽!” 琴童一惊,望向红娘:“红娘阿姊,你何出此言?” 红娘眼圈一红,怒道:“哼!这崔相国,自我到了破瓜之年,便夺了我的处子之身。后来,又在同僚上门拜访,酒酣耳热之际,将我送与同僚发泄。”说完泪水潺潺而下。 琴童骇异道:“竟有此事?” 红娘落泪道:“若不是看在崔相国府上小娘子莺莺的份上,我真想手刃了这个老竖!” 琴童问道:“哦,那这莹莹小娘子却又如何呢?” 红娘说道:“我自被爷娘卖到崔相国府,便一直贴身服侍崔相国的爱女莺莺。我与莺莺一同长大,不敢说情同姐妹,但是,日久生情,自然还是要体谅莹莹阿姊的处境。若我把那崔相国杀了,莹莹阿姊却又如何是好?” 琴童忽然暴喝一声:“这崔相国该死!我绝不能放过他!” 红娘叹一口气道:“宗旦阿弟,你且不用动怒。这崔相国,恶有恶报,已于上个月暴病而亡了!” 琴童一听,愣了一下,忽然头上青筋暴起,眼珠瞪得极大,急切问道:“什么?崔钰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死了?” 第7章 搏贼创残半段枪 红娘叹气道:“自然是他做多了坏事,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上个月他去郑尚书家喝花酒,回到家便上吐下泻。医生上门查看,却已无力回天,当天晚上便暴病身亡。” 青铜皱眉道:“莫不是喝酒喝的中了什么毒?” 红娘摇头道:“这我倒不大清楚,只是我倒也听说,那郑尚书乃主母娘家,此前向来与相国不睦,却不知为何相国何以反常态,前去他家喝酒,想来两人已尽弃前嫌了吧。” 琴童怒道:“郑尚书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挥手,拍在插在地上的长刀柄上。 红娘微微点头,眼睛望向这俊朗的少年,心中一动,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 就在此时,忽然余光到处,只见那先前扑倒的汉子竟然幽幽醒转,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回头一望,见是两个少年少女,便又猖狂起来,但后脑疼痛,实在提不起劲了,便喊道:“好,好,好!你们这对獠奴!我认得你们了!待我把兄弟们叫来,将你们剥皮抽筋!”一边往树林外奔去。 琴童见事出突然,顺手便拔出地上的长刀,追了过去,但隔了远了,那汉子竟已奔出数丈。欲取弹弓,一手提刀,却是不便。奔出几步,见那长矛插在地上,刀换左手,右手一把拔出长矛,向着那汉子奋力掷去。 红娘只见这俊朗少年提刀奔过身侧,身上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只觉得目眩神迷。又见那少年疾步骤停,换手持刀,拔出长矛,将矛掷出,一气呵成,不禁看得呆了。 但见那长矛在树丛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往那汉子后背而去,紧张之下,只觉得那长矛飞得如此之慢,缓缓刺向那汉子的后背方向。 红娘手中捏了一把冷汗,只怕这长矛掷得不准,那汉子若纠集同伙,自己和这少年两人寡不敌众,势必束手就擒,身死当场。 不由望向那少年,见那少年的侧脸,鼻梁挺直,脸颊消瘦,一双星目炯炯有神,盯着那长矛的方向。不觉心中悲凉,却忽然微笑起来,喃喃道:“阿爷,阿娘,红娘若与这少年一起死在这里,便可与你们相见了!那也倒是幸事,总比在相国府受罪的好!” 眼光便随着那长矛枪尖,一寸寸的追上那奔出的汉子,待到那枪尖挨到那汉子背后,忽然一切便都变得迅捷无比,只见长矛“扑哧”一声刺穿了那汉子的后背,从他胸前透出,余势不尽,带着那汉子又往前直冲数尺,那汉子“啊”的一声惨叫,浑身瘫软,被那长矛钉在了前方的一颗大树的树干上。 那长矛的矛尾兀自在那汉子的背后上下摇晃不已,渐渐的,不再动弹,而一缕鲜血,顺着矛尾汩汩淌出,滴落在树丛中,发出可怖的滴答声。 红娘和琴童同时长出一口气,都欢呼一声,不由都张开手臂,面向对方上前几步,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红娘劫后余生,又惊又怕,却也又喜又羞,依偎在琴童宽阔的胸膛中,感受着琴童砰砰作响的心跳,直觉脸上发热,口干舌燥。 琴童痛下杀手,心中也是慌乱不已,小兽禽鸟猎杀多了却也无妨,这次毕竟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禁心惊肉跳。定了定神,才感受到怀中温香软玉,是红娘阿姊的身子,低下头来,只见红娘满头青丝飘逸,鼻中都是红娘那令人心醉的芬芳香气,那么甜美,那么温润。 两人都是自小被买到官宦之家为奴,从小便没了爷娘怜爱,不要说抱抱,连温言软语也没听过几句,同命相连之下,只觉得想要就这样,一直抱着,就这么抱着,不要分开才好。琴童沉迷在这拥抱中,便要闭上眼睛。 就在琴童即将闭上双眼之际,忽然感觉到有一丝异样,不由向那地上的大汉望去,果然,那大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不在那里。 便在此时,琴童忽然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他猛地转身,将红娘往身后一拦,挡住红娘的身子。 便见那大汉双手端着一杆长矛,向着两人刺来,矛头直指琴童胸腹。 电光火石之间,琴童左手长刀已不及举起,但只需往外一让即可避开。可是如此一来,身后的红娘势必将被长矛扎透。 琴童并不多想,右手奋力往后将红娘推开,自己却已避无可避,那矛尖已抵近胸腹。 红娘被琴童往后一推,后退几步站定,抬头只见那大汉狰狞着面目,一杆长矛刺入了那少年胸腹间。 只听“扑”一声,红娘的眼中,时间仿佛凝固得无比缓慢,便见那少年的背后衣服忽然破了一个口子,然后越裂越大,中间一个尖刺穿出,越来越宽,越来越厚,直到穿透出来,竟是那长矛的枪尖。 便在此时,那凝固的时间又迅疾起来,那枪尖穿过少年的后背,一直扎到红娘面前方才停下,若少年没有把红娘推开,势必也将穿透红娘娇小的身躯。 铮亮的枪尖上沾染着琴童的热血,映出红娘惊恐绝望而扭曲的面庞。血腥气在红娘身前氤氲散开,红娘悲痛得尖叫起来:“不!阿弟!” 当听到当的一声,枪尖一震,血滴弹出,红娘只见少年身前那长矛被少年双手持刀猛挥,一刀奋力砍为两段。 那大汉两手握着残存的矛杆,两眼圆睁,兀自不信眼前这个胸腹间插着一柄长矛的少年,鲜血狂喷,还能挥刀砍断矛杆。 那大汉吃惊之下,收势不住,往前疾冲。琴童在这大汉愣神之际,已将长刀改砍为刺,向前迈出一步。那大汉疾冲之下,已不及让开,心口对着长刀撞去,长刀一下子便插进了那大汉的心口。 那大汉至死不信自己瞬息之间,竟被这少年反杀,呆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长刀,又抬起头来盯着琴童,用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好,好,好刀法!”然后头一低,往后便倒。 琴童放开手去,那大汉仰天倒下,那把长刀兀自插在他心口,刀柄微微颤动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红娘奔到琴童身前,双手扶住琴童,颤声哽咽道:“阿弟!阿弟!” 琴童刚毅的清秀面庞上,强现出一丝微笑道:“阿姊,谢谢你,陪着宗旦。” 红娘泪如雨下,哭道:“都是红娘连累了阿弟!阿弟,你死了,红娘也无颜苟活!”拔下发簪,反手向自己颈脖刺去。 第8章 沧海横流血作津 琴童大喊一声:“不要!”伸手一把抓住红娘的小手,但觉入手冰凉,柔若无骨。 琴童扒开红娘的手指,将那发簪捏在手中,轻轻地重新插到红娘的发髻上,将发丝抚顺,柔声道:“阿姊,谢谢你!宗旦我自小命大,没那么容易就轻易死了。” 说罢,两手抓住断矛,往前慢慢抽出。 红娘大叫:“不行!不能拔,拔了你就死定了!”便伸手去阻止。 琴童脸上微颤,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挤出声音道:“阿姊,没事,没刺中要害。”撩开衣服,让红娘细看。 红娘低头看去,不觉心头一震,又惊又喜,欢呼道:“阿弟,你真是福大命大!只是皮肉伤哎!” 只见那矛杆,贴着琴童的左侧肋骨,穿透了肋骨外侧的皮肉,并未伤及内脏,只是插在皮肉之下,看上去甚为可怖。如果偏右数寸,那便将穿透心脏,再无回天之力! 琴童忍住痛,慢慢将矛杆拔出,枪尖自背后退入体内,犹如又被再次刺入一般痛楚。琴童咬住牙齿,猛地一使力,将断矛整根拔了,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看了看那枪尖,琴童轻蔑地一笑,心想:“大仇未报,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对着红娘爽朗一笑,说道:“阿姊,我没事!”将断矛抛下,忽然踉跄了一下。 红娘赶忙伸手扶住,泪眼婆娑地开心笑道:“阿弟,太好了!你且小心!”扶着琴童靠着树干就地坐下,伸手将自己里面雪白的中衣撕了一块下来。 琴童伸手拦道:“阿姊且住,莫要弄脏了你的衣服。” 红娘嗔道:“阿弟你为救我,命都不要了,我还会顾惜这身衣服吗?”顿了顿,又道:“莫说衣服,便是我这人,我,我也可以给阿弟!”说完,脸色绯红,低下头去不再说话,掀开琴童的衣服,将创口血污擦去。 回头见地上有那两个歹徒带着的酒壶,便去取了晃了一下,只觉其中颇有液体,拔出塞子,闻了一下,喜道:“是好酒啊!”便洒在创口上,反复擦拭干净。 琴童靠在树干上,见红娘忙前忙后,为自己清理创口,包扎妥当,额头满是汗珠,一滴汗更是流淌到了那小巧的鼻尖上,堪堪就要滴落。 琴童心中感动,这么多年为人奴仆,只有自己伺候别人,何曾被人温柔相待,不觉看得痴了,伸出手去,帮红娘拭去了鼻尖上的汗珠。 红娘一惊,欲待往后一缩,忽然又便明白了,脸色顿时一片娇羞,抬头望向这满面刚毅的俊朗少年,说道:“待我包扎好了,你就没事了。” 琴童奇道:“阿姊学过医术吗?” “哪有,我只是平时看到小猫小狗小兔小鸡受伤,便给它们清理包扎一番。我再给它们搭个巢儿,过得不久,便又活蹦乱跳的。” 琴童听了,想到此前一路上猎杀了不少这宅心仁厚的阿姊所爱的小动物,若给她看到,那可要惹她伤心,这可万万不行。不由想去摸背后的布袋。 红娘温言道:“你莫动,别又碰到伤口。” 琴童笑道:“阿姊,我没事,这点伤,算得了甚么!比我在尚书府被家法责打要轻多了!” 红娘轻叹一声,道:“是啊,我亲眼见过,我家相国府中,被家法仗毙的奴婢可不在少数。” “你家?那真是你家吗?阿姊?”琴童悲愤道。 红娘眼圈一红,茫然望着远方,叹道:“家?我早已没有家了。阿爷阿娘将我卖了,就是为了让我活着,他们自己也没能多活几天,地也是员外的,茅屋自然也是员外的,就连埋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琴童点头感叹道:“是啊,那只是主人的家,和我们奴婢,哪有半分关系?”伸过手去,揽住红娘,红娘浑身一震,又平静下来,顺势靠在琴童肩上,憧憬道:“若是有自己的家,那该多好!” 琴童安慰道:“会有的,我就不信,这世道,难道奴婢只能像畜生一样活着?”一手虚挥,猛一受力,创口吃疼,咧起嘴吸了口冷气。 红娘一惊,赶紧站起,手足无措。琴童哈哈一笑,右手一撑树干,站了起来。 “不行,你要歇着,不能乱动!”红娘急道。 “没事,我自小跟师傅学过些功夫,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红娘恍然道:“哦,怪不得我见那歹徒一矛刺向你胸腹,我以为你,你,哎,你是怎么能躲过去的?” “我小时顽皮,老是待不住家要溜出去玩, 就跟武师学了缩骨功,平时也一直在用。”琴童笑道,“没想到今天居然靠着这手逃过一劫,我也算运气好了。” “嗯,嗯!好人自然有好报!”红娘感叹道。 琴童低头看看红娘,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张开口。想了想,说道:“阿姊,此处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那这些歹人的尸首怎么办?”红娘担心道。 琴童凝神道:“若我没有受伤,是该挖个坑埋了。可是现下要做这些毕竟力不从心,还是算了吧,胡乱拉到低处盖些枯草罢。” 于是将两具尸首和兵刃一起略略掩藏了起来,只盼时间长了,无人理会便可。 收拾停当,两人赶紧钻出树林,还好道上无人,两人便发足奔出,只求远离这是非之地。 奔出里许,两人心中略定,琴童道:“阿姊,你方才说出来采买,难道那崔相国如今死了,不是要下葬吗?” 红娘抬起头来,说道:“是啊,崔老夫人带着儿子欢郎,女儿莺莺,扶柩至博陵安葬。因路途有阻,不能得去。来到河中府,将这灵柩寄在普救寺内。” “哦,此处已近河中府,那普救寺就在附近了?” “是,我们就这西厢下一座宅子住下了。” 青铜冷笑道:“好大的脸面。一家女眷居然住在一座和尚庙。” 红娘说道:“阿弟,你有所不知,这寺便是崔相国修造的,是则天娘娘香火院,况且法本长老又是崔相国剃度的和尚。” 顿了顿又道:“其实那寺院,也是有的是无数田地房产放租,只要给钱就好。” 琴童冷笑道:“是啊,崔钰为官数十载,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点钱还是给得的。” 红娘道:“咦?你怎么知道的呢?” 琴童道:“为官的莫不如此,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看。我家老主人,原来是礼部尚书,还不是家有良田万顷,积累钱财无数。” 红娘奇道:“那你家郎君却为何离家远游呢?” 琴童哼了一声说道:“我家郎君,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之事,这说的是要去京师赶考,游山玩水,号称书剑飘零。但是一路上拈花惹草,不知道摧残了多少春心少女。” 红娘又鄙夷又好奇道:“这种破烂官宦郎,真有这种爱好?” 第9章 客途僮仆自相怜 琴童说道:“是啊,他随身的包袱中,可是收藏了几十片春罗,每片春罗之上都有一朵桃花。” 红娘脸上一红,羞涩道:“我知道了,崔相国那时也是如此,将那春罗放在我身下。后来,后来……” 琴童疑惑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崔相国见香罗上猩红一片,哈哈大笑不已。”红娘悲愤地咬牙道。 “果然官宦都是饱暖思淫欲!”琴童恨道。 “此后崔相国在家招待同僚,还命我侍奉他的好友兵部杜尚书,那杜尚书也拿了一片香罗,结果不见桃花。杜尚书说崔相国骗他,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后来第二天崔相国听说此事,又把我用家法仗责了一顿,我那一个月都没下得床来。”红娘说着,不禁怒咬银牙,潸然泪下。 “相国夫人倒也不管?”琴童不解。 “我们卖身为奴的,自然是主人的玩物,主人要打要骂要杀,可不只能由着他吗?相国夫人怎会去管?再者,相国夫人只生了女儿莹莹一个,又不准崔相国纳妾,崔相国要延续香火,相国夫人也只好任由他了,总比去外面胡搞要好得多。现下,崔相国府中终于有了子嗣欢郎,现今也已七岁,便也一同住在这普救寺中。” 琴童心中一动,说道:“哦,崔相国还有儿子!” “是啊。”红娘说到此处,不由惊觉,说道:“我可要赶紧回去,晚了可又要挨骂,少不得又要费我聒噪一番。” 琴童叹道:“你,你还是要去崔相国家么?” “哎,红娘命苦,不去崔相国家,只怕一时也无处可容身。”红娘一跺脚,说,“去就去了,我红娘还会怕了他们!” 琴童点了点头,说道:“这道上险恶,我送你过去吧。” 红娘心头一热,微一点头,两人便并肩往普救寺而去。 琴童担心道:“你这一回去,又要受苦了!” “哎,这就是我们为人奴婢的命啊!”红娘面色沉重道。 琴童怒道:“卖身为奴也是人。如何他家的儿子女儿便当宝贝一样,下人奴婢却要遭受如此厄运?红娘,你恨不恨崔相国?” 红娘咬牙道:“唉,这就是命呀。那崔相国已经死了,我又何处去申冤呢?” 琴童道:“哼!那该让他的孩子,他的掌上明珠,也尝尝此等痛苦!” “你这法儿解气!”红娘拍手道,“但用在崔府却万万不可,这岂是我等奴婢所能想能做的事情。再说,再说……” 琴童奇道:“再说什么?” “再说莺莺也对我不薄。”红娘昂首道。 琴童“哼”了一声说道:“待你不薄却是如何不薄了?你受辱之事如说与她听,她会替你主持公道吗?” 红娘面色如霜,愠道:“莺莺阿姊听得入神,反而还让我多说些细节。” 琴童怒哼一声:“你还真说与她听!这莺莺想来是思春了。” 红娘笑道:“莺莺年一十九岁,就算思春也是人之常情。” “这等年纪,那不应该婚配了么?” “是啊,莹莹早许给崔相国夫人之侄,郑尚书之长子郑恒为妻。因莺莺父丧未满,未得成合。但是,但是……\" “但是如何?”琴童不解道。 红娘无奈,说道:“但是不知为何,莹莹就是不喜这郑家郎君。” “哦!竟有此事!”琴童道。 “是啊。”红娘摇头道,“莺莺针指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向来眼光极高,若非人中龙凤,又怎能入她法眼。” 两人说说谈谈,一路走来,便已近普救寺,远远已可望见那普救寺的黄色围墙和山门。 红娘转头望向琴童,看着这张俊朗的脸庞,留恋道:“阿弟,我,我可要进去了。” “阿姊,你若有家,还愿意去吗?” 红娘幽幽地轻叹一声,道:“那是自然不去了,可是,可是,哎,阿弟,你跟着你那主人,也要多保重了。你身上这伤,都是因我而起,我却不能多帮你调理,你要自己多将养。我这便去了,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你。”说罢,眼圈又是一红。 琴童望了望远处的普救寺,低头看向红娘那妩媚娇丽的脸,一把拉住红娘的小手,笑道:“阿姊,我们这么有缘,说不定很快就能见面。” 红娘心想这是琴童在宽慰自己,奴婢的命运皆由主人掌握,自己哪里可以决定,但不忍扫这浑身散发着活力的少年的兴,也收住眼泪,颔首微笑道:“嗯,阿姊相信的,阿姊等着和你相见!” 顿了顿,又说道:“阿弟,你今天救了我两次,阿姊在寺中如得便,一定去钟楼敲两下钟,一来超度亡魂,二来,二来……” 琴童奇道:“阿姊,二来如何?” “二来,以表我红娘心中在念着阿弟你。”红娘羞得脸颊绯红,低声说道,又偷偷瞥了一眼这阿弟俊秀的脸庞。 说完,强忍不舍,干脆一把挣开琴童的手,扭头便向普救寺跑去,不敢再回头去看琴童,只怕自己再回头,便再也挪不动步子。 红娘越跑越远,离普救寺越来越近,跑到西厢院门口,砰砰叩门,再也忍不住,回过头去,向着来路望去,却哪里还能见到那英俊帅气的身影。 此时,西厢院门开了,红娘恋恋不舍,终于还是转回头来,跨入了西厢。 待那西厢院门关上,路边的树后,一个少年慢慢闪出身来,便是琴童。 琴童怅然若失地望着西厢,长吸一口气,猛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大步往河中府城走去。 到得城中,琴童先去市集将猎取的禽鸟小兽作价尽数发卖了,然后又走街串巷,逐门逐户敲门拜访,将随身携带的一小包一小包东西卖与住家。得了不少制钱,又去柜坊换成金子,贴身藏好。 再去寻了一家客店,找到博士,说道:“等下我带我家郎君前来住店,我家郎君必会相询,此地哪里有好耍处,你却如何作答?” 博士笑道:“你家郎君想来年轻俊朗,风流倜傥,豪气十足,自然应该去城中青楼去耍,那里年轻娇美的小娘子多的是,个个嫩得一掐一把水。若是喜欢优伶,当去勾栏看戏,名角如云,必有所喜者也。若爱喝酒,便去酒肆,若喜赌钱,更有赌坊。哪都不比京师差,包你家郎君耍得心满意足!” “那普救寺呢?”琴童提醒道。 博士大摇其头,说道:“若非善男信女,去那和尚庙做甚?去看那不会动弹的泥塑木雕?还是瞻仰雕梁画栋的工艺?上了年纪前往那是祈福全家,年纪轻轻的郎君前去?非奸即盗么!” “博士,想来这些耍处都会给你谢酬吧?这普救寺的和尚定无此例!” 博士笑道:“哪有,哪有?” 琴童摸出一把铜钱,掂在手中,盯着铜钱道:“普救寺若出了这谢酬,不知我家郎君相询问,你会说到底哪里好耍呢?” 第10章 丛身疑陷围 那博士一愣,奇道:“这倒有趣得紧,你家郎君是否高姓张?” 琴童也是有些疑惑,皱眉道:“怎么,姓张便不能去普救寺了?” “没有,没有!”博士笑道:“正是姓张,西洛来,进京赶考,那便需得尽力说服郎君去那普救寺游玩一番了!” 琴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那博士的眼睛说道:“这却是为何?” “我也不懂为何,只不过也有人像你这般,愿意给我钱来办事。”博士眼神躲闪着说道。 琴童心中一凛,急问道:“却是何人?何时与你提的?” “如若我按你刚才所求做了,你家郎君也这么问我,我是否该当说与他听呢?”博士语气不善道。 琴童打个哈哈,说道:“哦,那倒不必!你也不用说,我也省了这笔钱。”说罢,作势准备将那把铜钱收起。 博士急了,忙伸手按住琴童的胳膊,说道,“哈哈,咱们做生意的,不怕钱烫手,你若信得过我,我自然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无论如何,说服你家郎君前往普救寺!” “那倒大可不必!你若竭力推荐,反而弄巧成拙。不如这样,这些铜钱在我这里先存着,若我家郎君前往普救寺,那这些就都是你的。”琴童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如果你做戏过头,我家郎君看出蹊跷,我不但不给你钱,还自会找你晦气!” 博士笑道:“那是自然!我若想说动你家郎君,必于不动声色间。不过,我话可摆在前头,若你家郎君素来不喜寺庙禅院,我巧舌如簧也说不动,那可也怪不得我!” “好,你若尽力,就算无果,我也当谢你苦劳口舌之功,就看你如何开口了!” 博士忙不迭地满口答应,决计不放过这动动嘴皮就可挣钱的送上门的生意。 琴童交待妥当,又旁敲侧击了一番,那博士却口风甚紧,死活不肯透露另一方来历。 无奈之下,琴童又去左近其他店儿问了,居然家家都一听是自西洛去京师赶考的张郎,便都竭力劝说前往普救寺。 琴童听了只是冷笑,忖道:“想来是有人在普救寺有甚勾当,亦或设下圈套陷阱,若张生前去,便要着了道去。且看看是何阴谋?不知诡计如何能够得逞?” 有性急者便要拉住琴童不放,也有城府深者让琴童速速带郎君前来,方可亲自劝说。更有甚者,索性取出钱来,言明五五分成。 琴童好不容易一一摆脱了,走到城中道上,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想到若等下带张生入住,需得避开各色酒肆、茶坊、勾栏、青楼,不然,若张生见了此等所在,只怕走不动路,更遑论前去普救寺了! 于是在城中探访一番,见各欢娱之所都宾客盈门,不觉想,这河中府城,九省通衢,交通要冲,自然商贾云集,士人纷至沓来。这张生一日半日去往普救寺游玩自然不妨,怎么可能弃此繁华奢靡欢娱之地,在那普救寺盘庚日久?这纨绔子弟,花花郎君,就看有什么能抓得住他了! 探了条不经过繁华之处的路线,琴童便动身出城。 这一上午经历颇多,时间已然紧迫,若书生等得急了,少不了大发雷霆,挨骂挨打是在所难免。 想到此处,便抄起近道,翻过一座山丘,在丘顶上却只见山脚下树丛前,一队人马来回穿梭,再一细看,这正是此前那两名歹人行劫红娘之处,心中不觉一紧,赶紧伏低了身子,趴在地上往下望去。 但见那队人马有十数人,都是精壮汉子,个个装束相近,或持长刀,或挺长矛,沉默寡言,只有零星的号令之声。 其中有两个俨然是头目,大声指挥众人在树丛中进进出出。 忽然有人在树丛中发一声喊,多人闻声抢入,未几,抬出了两具尸体。又有人提着那两名歹人的兵刃从树丛中冲出,其中便有那一分为二的断矛。 琴童心中大惊,心中懊恼,若非有伤在身,是该好好掩埋。现在草草遮盖,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了,这队人马与这两名歹人装束相近,想来便是歹人的同伙了。两个歹人曾夸口是什么飞虎将军麾下,那这些人应该便是了。 见那装束并非大唐官军,想来便是土匪了,昨晚在里店中,也是说的飞虎将军麾下,看来此处都是这飞虎将军的横行之地。 又见那队人马在两名头目的驱赶下,四散开去,搜索附近,有土匪渐渐往山丘上走近。 琴童心中一紧,这要是真被搜到,一查我身上长矛的创口,怕是躲不过去。想起身便逃,略抬起头,便见土匪在往山丘上张望。 赶紧低下头来,将身体紧紧贴在地上,脑中盘算,若是就此一直趴着,只要土匪上得丘顶,那就避无可避,不如当机立断,往后慢慢匍匐,从另一侧下山,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于是慢慢手脚撑地,调转身体,往后爬去。 料想土匪离此尚远,心中尚自笃定,手脚并用,爬个不停,只待再爬几步,便可站起身来狂奔。届时土匪应未及爬到丘顶,便不会看到。 却未曾想,此时已听到土匪的暴喝:“呔!站起来别动!老子看到你了!”又听到长矛快速掠过草地树丛的刷刷声。 心中想到,这土匪久在此地劫掠,自然爬山如履平地,这么快便上来了? 如果再不躲开,土匪上到丘顶,必然狭路相逢。情急之下,便往丘下滚去。 一路护着头面要害,翻滚不停,直到山脚。幸亏山势不陡,高度尚可。否则可受不了。 滚落山脚,伏在草丛中微微抬眼望丘顶望去,只见几个土匪已纷纷登上丘顶。挥起长刀,在草丛中四处砍动,又提着长矛胡乱戳动。 琴童不禁后怕,方才若是犹豫不定,那怕是已遭屠戮。 只见丘顶众匪呵斥连连,虚张声势,却一无所获,便开始放眼远眺。 琴童见有土匪目光向自己藏身之处扫来,赶紧低下头去。 却听见丘顶上有人喝道:“在那里了!还不站起来!” 琴童心中不齿,这土匪,又在瞎咋呼了,此处草繁木盛,看得到才怪! 就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声,还没回过神来,只觉身边一棵树干上“哆”的一声,眼珠转动,余光看去,一支羽箭钉在那里,箭尾犹自抖动不已。 琴童大气也不敢喘,此时若是稍有动静,还不得被射成刺猬? 但愿众匪只是为打草惊蛇,未必便确认有人在此。 正在这样想,只听又是一声尖啸,又一支羽箭飞来,扎入身边的地上。 琴童紧紧贴住地面,咬紧牙关,便准备好就算等下箭如雨下,也不能动弹分毫。 第11章 俗眼相逢莫评品 闭紧眼睛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再听到动静,丘顶之上的土匪也渐渐没了声息。 琴童再等了一会,抬头小心观望,见已不再危险,便赶紧寻了另一条山道,绕了开去,往茶肆奔去。 书生在茶肆慢慢品茗,摇起折扇,看山花烂漫,晴空云过,不觉兴致盎然,吟诗不绝,作对频频。丝毫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已到了晌午时分。 待琴童佝偻着身子踏进门来,书生尚兀自在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琴童走到书生身边,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阿郎,我已在城里找了家店儿,安置妥当,现来接你过去,你看是否即时启程?” 书生嗯了一声,一边起身站起,一边虚划折扇,口中念道:\"独倚破帘闲怅望,可怜虚度好春朝......\" 琴童见桌上数样精致茶点,各只动了一两块,便道:“阿郎,你这是不用了么?” 书生瞟一眼桌面,又睥睨了一下琴童,说道:“自是不要了。” 琴童笑道:“想来滋味不佳。” “味道尚可,只是没有佳人相伴,我怎么能有胃口!”书生“刷”地打开折扇,微拂几下,摇头叹道。 琴童见书生不吃了,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端起桌上其中一个装茶点的玲珑小碟,想要将茶点倒入布袋中。 书生“啪”地一声将折扇收起,扇骨往琴童手上扑的一敲,斥道:“你这狗奴!跟着我游学在外,可要顾及我尚书府的颜面,如此落魄潦倒之事,岂是我尚书府之所为?下次再给我看到,我剁了你的狗爪!” 琴童急忙缩手,那碟儿啪地跌落在桌上。博士闻声,见书生离座,急忙前来相送。 琴童轻抚被书生敲痛的手骨,也不争辩,只低头将布袋收好,将琴囊背上,赶忙奔出茶肆门去,将马儿牵来,扶着书生上了马去。 只听得远处又传来悠远的钟声,书生在马上道:“这便又是那普救寺的钟声了?” 博士送出门外,点头哈腰道:“是,是,郎君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一听便知是何所在,真是通今博古,多谋善断之才,此去京师,必当高中状元,衣锦还乡!......\" 书生听得高兴,又抛下些赏钱,哈哈大笑着打马往河中府城而去。 琴童在一旁牵马而行,书生跨马边行边念诗作,走到半途,忽道:“哎,这一句‘春草绿幼云飞白,想君跃马好仪容’,琴童,你听如何啊?” “这,阿郎真的想听我如何赏析?”琴童脚下不停,边走边道。 “嗯,你自小陪我一起读书长大,我读多少,你只怕得还比我多些。”书生叹道,“幸好大唐《通典》:‘刑家之子,工贾殊类,部曲、杂户、奴婢等不得应试。’否则你也可赴京赶考,说不定也能中个榜眼、探花,这我却颜面何存?这道上并无旁人,你但说无妨!” 琴童笑道:“为何我却不能夺个状元呢?” “状元,呵呵,那当然是我的了!”书生在马上仰天大笑。 琴童奇道:“哦?想来是阿郎以家族门阀势力,已然打通关节?” “呔!你这狗奴,赶紧闭嘴!说多了对你有甚好处?还是说说这句诗吧!”书生举起扇子,作势欲打,奈何扇子短小,一挥之下,尚有数寸之遥。 书生恼怒起来,喝道:“站着别动!” 琴童其实是早听到脑后风声,脚下加了一步,方才堪堪躲过。知道这主人不敲自己一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得站定,马儿知趣,也停了下来。 这一来,书生居高临下,抡起扇子,结结实实猛敲了琴童的后脑勺一下,琴童扛了,借势往前一扑,卸去劲道,却假装吃劲不住,往前扑倒在道上尘埃中,扬起一片尘土。 书生见了,哈哈大笑,随即又挥手驱赶烟尘,骂道:“你这狗奴,摔就摔吧,还搞这么多灰,晦气!晦气啊!哈哈哈哈!以后我打你,你不可落地!那不是咒我落第么?听到了没有?” 琴童见书生得手之后心情大好,便“嗯”了一声,从道上尘土中爬了起来,站直了略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那马儿低下头,去嗅嗅琴童,琴童拍了拍马脖,牵上马儿,往前走去。 边走边说道:“阿郎你这句‘春草绿幼云飞白,想君跃马好仪容’,文采飞扬,想是当此美景,有感而发。遣词精妙绝伦,确是佳作!“ 书生听得入耳,在马上颇有得色,边在马上又吟诵起来。 ”可是,其中几个字,若加斟酌,当可拨云见日,锦上添花!”琴童不紧不慢地说道。 书生一愣,冷下脸来,沉声道:“哼!那你倒说说看,说得在理也就罢了,说得不对,看我不打烂你的狗头!” “这‘春草绿幼云飞白’一句,‘幼’字用的很不错,将春草之嫩描述的淋漓尽致。可是,如果这‘幼’字换成一个‘茸’字,当可更显其幼嫩之形,两字之别,高下立判。” “嗯,绿茸......绿幼......\"书生听了,在马上暗自比较起来。 琴童接着说道:“而‘云飞白’,不如换成‘云色白’,否则,‘飞’字过于灵动,反而坏了春日慵懒之感,而‘色’字,更显春色宁静。” 书生在马上默然不语,琴童又道:“后半句也是如此,‘想君跃马好仪容’,‘跃马’固然气势非凡,但一则坏了春日踏青之妙,二来一跃之下,仪容安得闲适清雅,谈不上一个‘好’字。所以不如改为‘想君骑马好仪容’,这前后两句,才能于悠闲处见春光。” “哼哼,你这狗奴,敢教训起主人来了!给我站定了!”书生听琴童评判字字珠矶,却不喜反忿,恼羞成怒,在马上喝道。 琴童叹了口气,无奈停步,任凭书生抡起扇子一顿猛劈。这次不敢再扑倒躲避,便举手挡格,硬生生忍住。见书生犹自没有收手之意,只得说道:“阿郎,再打便打累了,还是停手吧。如若我受不住再落地一回,又是一番晦气。” 书生一愣,就此停手,喘着粗气叱道:“哼,姑且饶你一回,不要把我这把退之先生题字的扇子打坏了,你的狗命不够赔这把扇子的!” 琴童一言不发,只能摇摇头,卷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滴,牵起马儿,又往前走去。 书生依然在马上摇头晃脑地吟诗,只是已悄悄地将诗句念成了“春草绿茸云色白,想君骑马好仪容。” 主仆在道上走了不久,那山道浅浅宽阔,便下到平原之上。只见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直指远方。又行得数里,便见河中府城的城头在望。 来到城门,正要进城,守门的兵士见书生鲜衣怒马,想来颇有油水,长矛一挺,喝道:“兀那书生,却是何处而来?莫不是朝廷钦犯!且住!拿过所来!” 第12章 是以居官必贿 书生在马上一愣,想到此处已到杜确驻防之地,不觉心中胆气大壮,高声道:“什么过所!莫说我有过所,即便没有,这城我也进得!\" 兵士见这书生好不知趣,不赶紧奉上钱财孝敬,反而气势汹汹,不觉恼怒,发一声喊,数名兵士纷纷抽刀挺矛,冲上前来。 那马儿见兵士兵刃寒光凛凛,不觉惊了,扬起前蹄,口中嘶鸣,后蹄站了起来。 书生在马上猝不及防,大呼一声,便要摔下马去。 琴童眼疾手快,将缰绳一把拉住,那马儿缰绳被拉,不能再向后仰,只得放下前蹄,往前踢出。 众兵士发一声喊,将这主仆两人团团围住,领头的兵士上前一步,将手中长刀指向书生,怒喝道:“你这大胆狂徒!胆敢闯关夺隘!赶紧下马受缚,可免你不死!” 众兵士纷纷呵斥,将长矛刀刃碰得叮当作响,以壮声威。 那马儿受惊,又被琴童拉住缰绳,只得不断后退。但后方亦有兵士堵住去路,马儿急得扭动脖子,四蹄原地翻踏。 琴童赶紧伸手轻抚马脖,让马儿慢慢安下心来,马儿渐渐不再慌乱,四蹄站稳,打了个响鼻。 书生刚才在马上差点被掀下马去,惊得失魂落魄。又见众多兵士挺起兵刃逼上前来,早吓得不知所措。举着他那退之先生题字的折扇,挡住右前方,又觉左路危险,去格左边,听到身后兵士呐喊,又去作势往后挥动。口中一阵口吃:“啊!别,不,不要啊!狗,不,宗,宗旦!救,救我!”喊到最后,竟已涕泪交加,呜咽起来。 琴童贴住马儿的胸侧,紧紧拉住马儿的缰绳,前后四顾,见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兵士,提刀挺矛,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 城门前本有一些百姓安然进出,见此变故,纷纷奔走躲避,一时间呼喊声、召唤声、咒骂声、呵斥声四起,零散物件扔了一地。那走避不及的,也被兵士驱赶到一边。城外的不能进去,城内的不敢出来,在兵士之外围成一圈看起热闹来。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挎着一个竹篮,和身边一个老妇人说道:“哎,这却不知为何,官军在此持械?难道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什么强盗么?” 那老妇人“呸”了一声,说道:“哼!就算真是强盗,他们会砍上一刀,戳上一矛么?” 身后一壮年汉子忍不住插嘴道:“是啊,这些官军,欺负我们老百姓有的是办法,真要遇上强盗土匪,早就夺路而逃了!” “对!看这附近地方,孙飞虎的匪兵横行,官军敢去围剿么?”边上一个老者也叹道。 另一名年轻男子也恨声道:“哼!我看他们就是和土匪是一伙的!” 周围的百姓纷纷赞同:“可不是嘛!” “就是!就是!” “什么官军!就是土匪!” “土匪!土匪!” 也有人悄悄掩住同伴的嘴:“不要命了!敢直呼飞虎将军的名讳!” “嘘!少说一句!别惹恼了土匪,哦,不!官军,别把你也抓起来!” 一众百姓围着城门看这些兵士意欲何为,倒有八九成想见到官军出丑的。但毕竟不敢相助书生与琴童,只能在外围旁观。 琴童见这一众官军虚张声势,便知并非真要捉拿要犯,而是来敲竹杠的。 再抬头,看看骑在马上的书生,不由点了点头,心想,瞧你这锦衣玉食的样子,不敲你的竹杠还敲谁的? 料定这些官军,只要拿到钱财,定然不会过于为难。 于是对着为首的那名官军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官长请了,我家郎君,阿爷乃是昔日礼部张尚书,西洛人士,如今前往京师赴考,还请官长多通融指教。” 转身抬头望向书生,拉了一把书生的裤腿,悄声说:“郎君,赶紧把你的过所取出来吧,且给这位官长过目。” 说着手中使劲,暗暗轻捏了一把书生的大腿。 书生吃劲,停下哭喊,顿时会过意来。此等官宦子弟,府中自小便见长辈上下打点,收受贿赂,耳濡目染,自然一点就通,赶紧自怀中取出过所,又悄悄地将几片金叶子夹在中间,忙不迭地递向那军官。 就在此时,那军官脸色大变,失声追问道:“你,你,你,你便是张生?西洛来的张生?前往京师赶考?令尊曾拜礼部张尚书?” 书生在马上将过所举着递向那军官,听了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正是小生!” 那军官顿时换了一脸谄媚之色,收起手中长刀入鞘,说道:“哎呀,是下官不对,没有及时相询,还望郎君见谅!” 又对着手下官军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是张郎么?还不赶紧把兵刃给我收起来!” 众官军纷纷答应,将兵刃收好,队形也不再围住二人,返身站回到各自原先的位置。 书生在马上递出过所的手,一时收也不好,递也不好,僵在半空。 琴童见了,赶紧取过,走前两步,双手捧给那军官,说道:“官长,还请您检验!” 那军官哈哈一笑,说道:“这就不用了,不用了!啊,哈哈哈!”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将过所吹开一角,里面的金叶子露出一丝来。 那军官随着那金叶子映出的光芒,眼睛随之一亮,一把劈手夺过,翻开一副认真检验的模样,暗中早已将金叶子收入怀中。 然后将过所双手递还给琴童,陪笑道:“验过了,自然不会有错!” 又转身对着手下命令道:“列队!迎送张郎!” 围观的百姓纷纷瞠目结舌,议论纷纷起来。 “什么张生?” “是洛西来的?” “礼部张尚书的郎君,哼,又是门阀士族子弟!” “赶什么考啊,家里不是早就给安排妥当了吗?” “哎,你这就不懂了,这个流程还是得走的嘛!” “哼!我们百姓还哪有机会?” “嘘!你轻点!你有机会苟且就不错啦!” “不要聚集!都散开了!”那队官军挥动兵刃将围观百姓驱散了,在军官的率领下,于马儿左右列成两队,往城门内进发。 那军官只是个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军中官居最末,并无坐骑,便在最前方昂首步行引路。 众人自城门鱼贯而入,那陪戎副尉转身问道:“敢问郎君下榻何处?” 书生在马上一时语塞,只得低头去看琴童。 琴童笑道:“我家郎君,是要前往京师考取状元的,自然是去那状元店了!” 那陪戎副尉点头道:“是啊!张郎此去京师,自然是会高中状元的!”对着手下官军高声命令道:“健儿们,迎送张状元前往状元店!” 两列官军一齐高呼:“迎送张状元!”声势颇为惊人。周围道旁,顿时又聚拢起无数观望的百姓。 书生在马上得意洋洋,打开折扇,轻轻摇曳起来。 琴童眉毛一挑,暗暗撇了撇嘴,跟着那陪戎副尉往前走去。 走出不远,来到一个路口处,忽然觉得不对,刚才看好的避开繁华之所的路线应在此处拐弯,而这队官军直往前行,马儿被夹在当中,已不及拉动缰绳拐入, 再往前走,便是城中繁华之所,酒肆、茶坊、勾栏、青楼一应俱全,这还不得把这酒色之徒的魂给勾走?那还如何拉他去得了那肃穆庄严的普救寺? 第13章 市步群嚣散 琴童正在犹豫之时,只听到书生在马上兴奋地笑道:“好!好!狗,哦,不,宗旦啊,你今天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这找的地方,还真对我胃口!哈哈哈哈哈!” 琴童的脸一下子黑了,好么,自己煞费苦心想要把书生拉去普救寺,这下子全泡汤了。这书生看到这些欢娱之所,哪还迈得动步子,不沉醉在温柔乡里是不会满足的,说不定,晚上根本就不用去什么状元店了。这街边随便哪处场所,都能让这书生狂欢一晚,乐不思蜀啊。 想到这里,不禁气馁,轻叹一口气,只怪自己时运不济,预案不足,早应该想到这些可能的事端,早些避免,也不会如此,步子不觉沉重起来。 慢慢随着众官军挪动步伐,硬着头皮往前走去,渐渐觉得有些异样之感,按说如此繁华之地,门脸富丽堂皇,幌子高高挂起,应该顾客盈门,摩肩接踵才是,可是,放眼往前望去,怎的行人寥寥,店家要么大门紧闭,要么门可罗雀。 再走几步,更加离奇的是,只见一家门面甚豪的酒肆,一个酒客端着一个酒杯,晃晃悠悠地跨出门去,有些不甘心的回头,却被伙计推出门去。那酒客口中骂骂咧咧的,拍拍自己的怀中,似乎说我有的是钱,可是伙计根本不为所动,半推半赶地将酒客拉到门外,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那酒客回头咕哝了几句,转头看到一队官军,吓得顿时酒醒了一半,酒杯也不要了,随手一扔,撒腿奔入小巷中。 另一侧是家青楼,本来倚门迎客的姑娘们早已不见,反而有两个欢客,只披着一件袍子,未及穿戴整齐,两手提着裤子,连裤带都没来得及缚好,从门内惊慌失措地奔出,一个还被自己的裤子绊了一跤,扑倒在那陪戎副尉面前,狼狈不堪。 那陪戎副尉抡起大腿就是一脚,将那欢客踢到道边,抬头望了望这青楼的门头,得意地一笑,又对着道边的那欢客喝道:“还不赶紧滚!” 再往前走去,路旁的一家家店铺纷纷把店门关上,一时乒乓之声大作。 而路边的小摊小贩,则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摊位,赶紧肩扛手推地,往两边的小巷中一窝蜂的逃开了。有来不及收拾的零碎东西,甚至就抛在路边,任往来奔逃的人踩踏,一片狼藉。 那些被店铺赶出来的,和被小贩抛弃的顾客,有的一脸茫然,有的愤慨不已,也有的面露喜色,竟是店家小贩来不及收钱,占了不大不小的便宜。 更多的则是看到官军,赶紧四散奔逃,溜之大吉,当官军走到跟前,大街上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的杂物。 再走几步,街上已空无一人,风起处,卷起灰土杂屑,显得甚为肃杀。 琴童大为惊异,却又心中暗喜。如果这些欢娱之所都关门谢客了,那岂不是书生就没地方可去,只能去普救寺了? 那陪戎副尉用力点点头,大声说道:“嗯!是该如此,清清静静地迎送状元郎, 不好吗?” 可书生并不领情,在马上见一派繁华瞬间变成一片萧条之色,顿时脸上失神,惊问道:“这,这,这,官长!这却是为何啊?好好的,怎么就全关门了呢?我还等着去耍呢!” 那陪戎副尉回过头来,眼珠一转,笑道:“啊,这个么。今日是斋日,哦,不,本月是斋月,该得在家静心参拜菩萨,清心寡欲,面壁思过,怎么还能在此花街柳巷败坏风俗呢!状元郎,你读的圣贤书多,你说是不是啊!” 书生愣在当场,说是也不对,说对也不是,哼了一声,啪地把折扇打开,对着脑门猛扇。 琴童拉着马儿的缰绳,步子反而轻快起来,愚钝的脸上现出一丝快意。 众官军护送着书生一路行进,穿街绕巷,所到之处,都是商铺紧闭,摊贩无踪。整座河中府城似乎了无人烟,偶尔有人出现,远远看见官军的队列,便迅即奔逃开去,再也看不见。 书生在马上左顾右盼,见到的始终都是一片萧瑟,愈加烦闷,折扇也懒得扇了,只是跨在马上哭丧着脸,一言不发。 又行不远,忽然那陪戎副尉举起右手站定,转过身来。 众官军也立即停步,“啪”的一声站直,将手中的长矛底端往地上一杵,发出整齐的“哆”的一声。 这声音把马上的书生吓了一跳,差点掉下马来,琴童赶紧在旁抬手扶住。 书生紧紧抓住马鞍,惊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那陪戎副尉躬身说道:“状元郎,咱们可就到了!” 琴童一看,果然街边就是状元店的大门。于是抬头对书生道:“对,就是这家状元店!” 书生兴味索然,拉着脸下了马,抬头望了望门头上的“状元店”三个鎏金大字,摇摇头,挥起收起的折扇敲了敲肩颈,跨进门去。 那陪戎副尉在门外拱手道:“状元郎,我们就送你到此了,请在此安歇。这个斋日,哦,不,斋月,你如若在城内无聊,可以去城外的普救寺游玩一番。” 说罢,微一颔首。书生强装笑颜谢过,那陪戎副尉便又率这队官军返身回去守门了。 待那陪戎副尉一转身,书生便又拉下脸来,嘟囔道:“什么斋日斋月的,搞得了无生趣,耍也无处去耍!”转身往店门走去。 早有博士迎了出来,见是位富家郎君,又早瞥见身后的琴童,顿时满脸堆笑,忙不迭点头哈腰地说道:“啊呀,这位相貌堂堂的郎君一定是张郎了!快快请进!” 书生抬头看了一眼博士,又回头看看琴童,负气道:“怎么,这状元店还要看姓什么吗?” 博士笑道:“哪里,哪里,是张郎你能入住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对得起门头上的‘状元’二字啊!” 书生这才心情有点好起来,说道:“可有干净店房?” “自然是有的,你这位琴童早上便来定下了,你也可以看下。”博士忙不迭带书生来看客房。 这客房面积不小,更分了里外,布置得颇有典雅之气,干净整洁,墙上挂有名家字画,桌角放了鲜花绿植,桌面之上,更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正合了欲考取功名,需笔耕砚田,研精覃思方可高中之意。 书生探头在客房门外一张望,点了点头,跨了进去,说道:“嗯,府城之中,果然不一样,比昨日那野村里店要好多了,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是啊,是啊!”博士笑道,“包你满意啊!” 书生回过头去,对琴童说:“你先撒和那马儿去!” 转过身来,又对博士说道:“博士,这河中府城,向为九省通衢,可有甚么可以让我解闷散心的地方?名胜古迹啦,祈福之处啦,流连坊巷啦,柳陌花街啦,诸如此类,你一定有好指教了!哈哈哈!” 第14章 谋画焉得算 那博士瞥了一眼书生身后的琴童,点了点头,眉开眼笑道:“是了是了,我们这有座寺院,叫做普救寺。那可是则天皇后的香火院,建造得气势非凡,各个宝殿都是琉璃为顶,与蓝天映衬,那叫一个好看!更有高僧的舍利塔,高耸天际,远远就能看到,可供瞻仰。” 书生等博士再说他处,博士却无下文,讨好地看着书生,只盼书生点头。书生叹一口气,说道:“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别的地方,一则与状元郎你的君子身份不合,二则近日斋日谢客,三则......\" 书生听得不耐烦,“唰”地打开折扇,摇了摇,皱眉道:“这破庙又有啥好耍的!谁会去那种地方!” 此时,便听到数声悠扬的钟声响起,比之前在里店和茶肆听到的更为洪亮。 博士一指门外,说道:“喏,这就是普救寺的钟声,那可就是有善男信女前往捐香火。”顿了顿,又煞有其事地说:“听这声音力道,一定是位婉丽姣好的小娘子!” “哦?”书生顿时眼睛一亮,说道,“真的吗?” 博士笑道:“真不真,郎君前往一看不就知道了嘛!哈哈哈!” “哈哈哈哈,有道理!”书生把折扇一合,抚掌笑道,转身又对琴童道:“狗,呃,那个宗旦啊,你赶紧准备午饭!我到那什么庙去一次,逛上一圈就回来!” 博士赶紧又提醒一句:“状元郎,那寺院是普救寺哦!便在城外不远。” “嗯嗯,听这小娘子敲的钟声,这庙应就在不远,我走过去就行了!”说完,急忙转身往店外走去。 琴童道:“要不我安排好午饭,用完我和你一起去?你也好骑着马儿。” “不用,你去做甚?好好做好你的事情!”书生看也不看琴童,径直跨出门去。 琴童赶紧追出去,拦住书生,乞求道:“郎君,还是我陪你去吧,路上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替你分忧!否则你若要亲力亲为,可别累着你!” “去,去,去!你这狗奴!没看见春色撩人,我去追欢猎艳,还用得着你陪?你这獐头鼠目的样子,可别吓着人家小娘子!快滚,别挡着我路!”一把将琴童推开,看也不看一眼,摇起扇子,兀自走了。 琴童被书生推到一旁,堪堪跌倒,站稳了待要追出门去,却被那博士一把拉住,嘿嘿笑道:“怎么样?我说了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必然能将你家郎君诳去那普救寺吧?快!赶紧把答应好的谢酬给我罢!” “要你多嘴!现下只有郎君一个人前往,我却被按在你这店里,这谢酬还能全给你吗?”琴童面有愠色,怒道。 博士也做色道:“怎么?想赖账?当初可是说好了说动你家郎君前往普救寺,几时说了你也要一同前往?赶紧把钱给我,可别想耍赖!” 琴童无奈,将许诺的一把铜钱从怀中掏出,往博士手中一拍,气哼哼地说:“给你,给你!”想想恼恨,自己的计划又没能遂愿。 得赶紧想想有何破解之法,见店中有餐食,便和博士说道:“这街上店都关门了,有劳你赶紧准备饭菜!” 博士有钱可赚,自然答应,算算那郎君出门去往普救寺,走马观花不时即可回,赶紧去操持起来。 琴童拉着马儿来到马厩,给马儿添上草料,轻抚马脖,看着马儿津津有味地大嚼,心中却怎么也沉不下心来。 本来计划好,和这书生一起前往普救寺,想办法找到红娘,就可以通过红娘,让这书生与崔相国的女儿牵上线,此后,自己即可伺机而动。 而今,计划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而且,实际上,自己的计划根本就没用上,这一切,都有另外一股神秘力量在推动。 固然可以暗中跟踪书生前往普救寺,但是,这样的话,就更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将书生往那崔相国的女儿那边引。自己的计划,可就全用不上了! 而那崔相国府中一家都寄居在普救寺西厢,如非意外,两人是不可能这么巧就能遇到,就算遇到,崔相国之女也未必便瞧得上书生。书生更是阅人无数,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又岂会稍作停留?最多不过始乱终弃罢了。 胡思乱想了一番,始终并无什么有把握的法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在店中等着,且看那书生回来怎么说。 坐立不安之间,便想到,上午与红娘分别时说过,也许下午就能见面,也不知红娘现下在那普救寺中,是否会偶尔想起? 与此同时,那普救寺内,红娘恰恰正在想着这救了自己的阿弟,明知道他分别时所说的也许下午就能见面,应该只是客套,可是终究还是满怀着一丝期许。 红娘心中极想去寺门外张望一下,哪怕看一眼那阿弟曾经陪着自己一同来的山道也好。 可是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睡午觉的小娘子莺莺,却还是忍住,坐下做起女红。只是,心不在焉,不小心便扎到了手指。 红娘不敢惊呼,只怕扰了莺莺午睡,只能把手指含在口中。 想到自己只不过被这小小的绣花针轻轻刺了一下,就钻心的疼痛,那俊朗高大的阿弟为了保护自己,宁愿直面长矛,任凭枪尖扎入胸腹。若没有阿弟这一推一挡,自己早已不在这人间,还哪里会在此照看莺莺午睡?这份恩德,如何承受。 也不知这阿弟伺候着他家的郎君,现下到了何处?是否会碰巧路过此处,又是否碰巧能再见面? 而普救寺内,同样想到这书生的也不仅仅是红娘一人。另外一人,也在寻思,那书生,却如何还未到? 这便是普救寺中的和尚法聪,乃是寺中方丈法本大师的座下弟子。 此时,法聪正在自己的禅房中,手捻佛珠,来回慢慢踱步。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竟然微微有些发亮,原来头上居然有些许细汗。法聪眼睛微微眯着,忽而低头沉思,忽然举头望天,似乎有什么参悟不透的佛理,让他绞尽脑汁。 这法聪冥思苦想的,正是那书生。 法聪此前就派出沙弥,前去查探书生的行踪。但沙弥却一直没有消息,不知到底是何情形?这书生不知到底如何,许是在哪里耽搁了? 法聪想得烦躁,赶紧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默念起佛号来。 便在此时,禅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第15章 惨澹风云怜入彀 法聪吃了一惊,定睛一看,正是派出去查探的沙弥。那沙弥一脸喜色,喘着粗气说道:“师,师,师兄,那,那书生......” 法聪一把拉住沙弥的胳膊,说道:“莫急,调匀呼吸,慢慢说。”沙弥喘匀了气息,接着说道:“师兄,那书生来了,马上便到山门了!” 法聪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这番干得不错,且按我此前与你吩咐的,一一操持起来,待我与书生起身将往佛殿时,切记依计而行!去吧。” 沙弥应了,赶紧下去准备。法聪略一思忖,便出了僧房,去迎那书生。 而那书生,自状元店出门,并未直往城外而去,而是先往来时的街道一路走去,想看是否有店铺开张,可惜依然道路清冷,人烟稀少。 好不容易拉住一个路人,问了别处繁华市井。赶紧过去,谁知也是同样一番模样,到处关门闭户,并无一家营业。偶有小商小贩偷偷摸摸地挑着担子,做贼一般,卖了几件东西,便赶紧换一处地方,始终不敢停留。 更有一队队官军,手持兵刃,来往巡逻,稽查是否有擅自开业的商号,一旦发现,难逃厄运。 书生在城中逛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有开业的欢娱之所,连可以坐下喝杯茶的地方也不可得,有些烦闷起来,打开折扇,微微扇动,想驱除些怏怏之气。 忽然眼角余光一闪,似乎看到身后一处街角有个人影,回过头去,那人影却不见了,摇了摇头,心想:“难道是这琴童?非要跟着我出来,不给他出来还颇为不忿。若真是这狗奴,回去未撒和好马,备好饭菜,我非惩戒他不可!” 而琴童此时,根本就没有外出,一直在状元店中惴惴不安。一边轻抚马儿,一边陪着马儿吃草。正在想着,这书生不知现下是否已到了那普救寺中?也不知西厢的红娘,现下却在做什么? 那边西厢之中,红娘心中想着那眉星眸,气宇轩昂的阿弟来,没来由忽然觉得心中似有小鼓轻敲,只感到心儿咚咚地加快跳将起来,身上也渐渐觉得有些燥热,对着铜镜照去,只见自己的两颊绯红,额头也隐隐有些汗珠,脑海中一片旖旎,心中不由有些害羞。只怕自己这副思春模样,若让莺莺瞧见,那可要被哂笑不已。 赶紧起身,去看莺莺午觉睡得如何,便在此时,只听莺莺打个哈欠,伸着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红扑扑的,白里透红,肤质吹弹得破,甚是娇羞可爱。 红娘上前一步,说道:“小娘子你醒了。歇得可好?” 莺莺一脸困倦之色,却又有些没来由的兴奋,红娘挽住他手臂,给她披上衣服,但觉莺莺身上,却是入手温热,与平日冰凉之感殊异。 红娘心道:“咦,莺莺也在思春么?”又自己“呸”了自己一声,赶紧扶着小娘子起身。 莺莺娇声道:“红娘,今天这个春日,感觉好是温热,怎么如此让人困倦?”红娘正待回答,只听屋外传来崔相国夫人的声音:“红娘!红娘啊!” 红娘高声应了一声,对莺莺说道:“小娘子,相国夫人唤奴呢,奴且去去就回。” 莺莺懒得说话,只嗯了一声,捏起手指,狠狠掐了红娘的大腿内侧一把。 红娘咬着牙忍住疼,赶紧奔去,却见相国夫人坐在座上,旁边是一个寺中的沙弥,低着头,对着夫人说道:“相国夫人,我们法聪师兄吩咐,春日将有春雨,怕西厢屋顶漏雨,特命小僧勘查一番,还请夫人见谅!” “哦,那倒是多谢法聪大师考虑周全了!”夫人谢道,见红娘跑来,上下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对着红娘说:“红娘,你困么?” 红娘低下头,小心地回答道:“回禀夫人,红娘不困,不困。” “这春日易倦,本也不算什么,你既然不困,那便最好,千万不可误了事情。”顿了顿,说道,“这位小师父,特地帮我们勘查西厢屋顶是否严实,且让他先勘查我这屋,莺莺那里,等下小师父过去,恐不甚方便,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红娘点头道:“是,夫人,莺莺午睡刚醒,我等下伺候她起身,到别屋旁坐。” “小师父,现下佛殿上,不知有没有人烧香?”夫人转头问那沙弥。 沙弥合掌道:“今日清净,无人进香,只有一个书生,刚来拜谒长老。” 夫人听了,便道:“那好,红娘,那你便陪着莺莺一起去散散心,玩耍一会吧。” “是,夫人,红娘谨依严命。”红娘行个万福,转身往莺莺屋中走去。想起刚才那沙弥所说的书生,不觉心中一动。 此前阿弟说是伺候府中的郎君赴京赶考,分别之时便是去接郎君去城中下榻,算来安顿完毕,前来普救寺,倒是时间上刚刚好。阿弟分别时说的下午便可再见面,看来所言非虚。那是否,阿弟陪着那书生,已来到普救寺内?那我要赶紧去见阿弟一面,就算远远望见,就算一言不发,只见一面也好。 想到这里,便觉得胸中似有一团热火,烧得自己的脸儿烫烫的,心儿也不知怎地,如小鹿乱撞,步履更不觉有些虚浮起来。 红娘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抿了抿嘴,稳住脚步,跨进莺莺屋内,见莺莺犹自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脸上红扑扑的,目光迷离,似有所盼。 红娘上前揽住莺莺,说道:“小娘子,夫人说了,等下有小师父来屋中勘查,让你回避一下呢。赶紧穿衣起身吧!”说罢,帮莺莺将衣服穿戴整齐。 “哼,这西厢之中,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回避的?”莺莺撅起嘴,娇嗔道,捏起手指,狠狠地掐了红娘大腿一下,说话的气息扑在红娘颈后,有些温热。 红娘疼得牙齿一咬,可是不敢出声叫疼,只能忍住,一边揉着被莺莺掐疼的胳膊,一边说道:“小娘子,以后,以后,以后能不能不要掐我了,我,我疼。” 莺莺闻声立即伸出手来,又狠狠地掐了两下红娘的两边手臂内侧,笑盈盈地问道:“疼不疼啊?” 红娘忍痛道:“不,不疼!” “该不该掐?”莺莺又冷笑着追问道。 红娘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该,该掐。” “为什么该掐呢?”莺莺盯着红娘,嘴角露出一丝嘲弄。 红娘心中轻叹口气,脸上却不能有丝毫不敬,躬身道:“小娘子是主人,红娘是奴婢,主人要打要骂要杀奴婢,那是天经地义的。” “知道了还问?”莺莺脸色一沉,“以后再问,自己掌嘴十个!还不赶紧伺候主人穿衣。” 红娘赶紧帮莺莺系好上衣窄袖短襦衫的衣带,扶着她下得床来,又帮她将高腰裙儿围上,说道:“夫人说了,今日寺中难得清净,竟无香客进香,让我们去散心玩耍一番呢!莺莺你倒是说,要不要快去呀?” “咦?这倒奇怪了。”莺莺蹙眉道:“平时这普救寺,香客盈门,怎的今日,却无人进香了?” 第16章 颢气氤氲金玉堂 有同样疑问的,在这普救寺中,不只是莺莺一人。这就是法聪和尚。 法聪匆匆步出禅房,前去山门迎候那书生,经过佛殿,却不由心中打鼓。往日前来进香礼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甚为旺盛,今日却不知是何缘故,竟然无人前来。整座寺院冷冷清清,萧条得很,颇负这大好春光。 法聪皱着眉头往山门外走去,边走边凝思,到底却是为何? 待走到山门,往外望去,但见春色烂漫,阳光和煦中,远处一个书生,摇着一把折扇,口中念念有词,慢慢往此走来。 法聪一见那书生,与今日得到的讯息一拍即合,果然就是此人,顿时,胸中疑惑尽解,同时也不由汗水淋漓而下,心中一阵惶恐。 很显然,这书生绝非等闲之辈,幸好此次自己识得时务,否则,今后莫说香客烧香拜佛,就是我等和尚能否安安稳稳地吃斋念佛,也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有此疑问的更是这书生,他在城中左逛右荡,却都找不到开门迎客的处所,不觉气馁,还是出城去往这人人推荐的普救寺去罢!只是此前听到的是说斋月礼佛,怎地去往普救寺的路上,却一路之上,杳无人烟?反倒是官军出没,远远见了自己,却又赶紧尽数避开。 难得是,这道上有强盗么? 想到此处,书生不由加快脚步,只想快快走马观花,逛过这普救寺,便回状元店中吃饭去了。 不过一路之上,春日风光甚为旖旎,九曲十八弯蜿蜒回转的大河,两岸一派春色。雪白的浪花轻轻拍打着河岸,映出碧蓝的天空中的白云悠悠。河上架着长长的浮桥,犹如苍龙睡卧河面。上下游南北向,串连起这河中府城的通衢要地。这大河奔流,就像天上的银河入了凡间。河上船运繁忙,直达万里之外的大洋。就算洛阳的无数名花,商丘的万顷良田,也要靠这条大河滋润浇灌,以舟船载运到遥远的地方。 自忖雪窗苦读,胸中自有文章天成,不由边走边吟诵起来:“玉梳钿朵香胶解,尽日风吹玳瑁筝。” 普救寺本就不远,行不多时,便已来到了山门,只见门前站着一位师父,一脸笑意地望向自己,不由拱手道:“这位大师请了,小生路过此地,听说宝刹清雅幽静,特来瞻仰,敢问长老在么?” 那师父正是法聪和尚。法聪笑着合十行礼道:“施主贵姓?这是从哪里来呀?又是准备往何处去呢?”这便是要确认一下,这书生到底是不是要找的那个人。 书生还礼道:“小生免贵姓张,从西洛经过此地,欲去往京师赴考。” “正是此人了!”法聪一听,眼中放光,赶紧伸手做个请的手势,殷勤地说道:“原来是张生,那赶紧请进。贫僧法号法聪,今日长老师父外出吃斋,一时尚未回寺。不如先到方丈品茗,尝尝我们这里的禅茶。” 书生心中“哼”了一声,想:“你这破庙中的素茶,有什么好喝的?难道比得上楚馆秦楼的花酒么?”脸上却堆出诚恳之色,说道:“法师客气了!长老不在,那就不便叨扰,小生就请法师指引一下,在宝刹瞻仰一番即可。” “好大的架子,你这书生,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还要我亲自相陪?”法聪心中不忿,想到:“若非豪强有命,就凭你这个穷酸书生,还要我来伺候?” 脸上却一脸笑意,说道:“好,好,该当如此!请随我来!”说完,转身往寺内走去,边走边想,不知沙弥那边,却操持得如何了?” 此时在西厢,那沙弥攀上崔相国夫人的屋顶,细细查勘,眼睛却不时往山门望去。待见那书生远远踱步而来,与法聪师兄在山门前叙谈,便由法聪师兄往寺内带入。又见没有去往方丈喝茶,而是径直往佛殿而去,便迅疾攀来下来,对着崔相国夫人合十道:“夫人,此屋已无虞,待我往他屋一查。” 崔相国夫人点点头道:“辛苦小师父了!”有对着莺莺屋中高声问道:“红娘!这便与莺莺去散心吧!” 这边莺莺早已不去想为什么今日普救寺如此清净,只想着如此一来,成全了自己春日闲散的心意,早拉着红娘欲走。听到母亲呼唤,又猛地掐了红娘胳膊内侧一把,一推红娘,红娘立即高声道:“是,夫人!” 两人便手拉着手,欢快地往外走出,也是在钟楼、罗汉堂、香积厨等处闲逛,犹如飞出囹圄的小鸟,感觉天地如此宽阔,不由心中欣快不已,不时格格娇笑。 那沙弥攀上莺莺的屋梁,轻轻将一支微微发出红光的香熄灭。这样的香,在钟楼、在罗汉堂,在香积厨都有,只是设定了熄灭的时机,直待最后,只有那佛殿之中,依然保有这一支香在氤氲起一缕幽香,袅绕于这佛殿之中,摄人心魄。 而此时的佛殿之中,那书生随着法聪,由殿门而入,便觉佛像肃穆,庄重静谧,那佛像鎏金覆面,玉石镶嵌,塑造精美,法相庄严,不由生出崇敬之感。佛像前的香案上,点着几支香火,袅袅青烟,伴随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弥漫在佛殿中。 书生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畅,要想多吸两口,也知道这样不妥。便偷偷低下头来,以免法聪发现,假作膜拜,趁机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这一吸之下,顿觉浑身暖洋洋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甚响,只觉得口干舌燥,脸上烫了起来。 法聪在旁大气不敢喘,眼见着书生已不由自主地大口吸气,便轻声道:“施主请移步,往法堂观瞻。” 书生犹自沉醉在这香氛中,似乎没有听见,待法聪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才猛然惊醒,说道:“好,好!”这才恋恋不舍地跨出佛殿。 法聪跨出佛殿,方才吐出憋住的一口浊气,吸了一口殿外的空气,正要前面带路,这书生竟似认识寺中道路一般,径直往法堂而去。步伐轻快迅捷,法聪竟一时跟不上,赶紧加快脚步,堪堪追到书生背后,只见书生一下停住脚步,法聪收脚不住,差点撞到。 法聪赶紧斜刺里跨出一步,挤到书生身侧,正要给书生介绍,书生却吸着鼻子,睁大眼睛,亢奋地说道:“法师啊,这一定是法堂了!” 第17章 步步熏兰泽 红娘引着莺莺,由西厢而出,在寺中闲逛。但觉春色明媚,柔和的阳光洒在寺院的屋顶、地面、廊檐,映出一层明亮的光色。 寺内的树儿,都爆出了绿绿的嫩芽,花儿也开始冒出花骨朵,有的花儿已经等不及了,开始绽放起来。 两人看着,笑着,说着,忽而围着这棵树仰头瞧那嫩芽的微黄,忽而蹲下去嗅那花香的浓郁,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了。 不知怎的,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儿,牵着两人循着路线而行。红娘在前引路,莺莺倒也绝没有觉得走的不对,反而会在红娘偶尔停步时,迈到红娘之前,但想去的方向,也恰恰是红娘想着要走的路线。 不知不觉,两人便走到了钟楼门前,只见钟楼大门洞开,两人手扶着门框往里看了看,见并无和尚,互相望了一眼,都嘻嘻一笑,便同时跨进门去。 这钟楼是二层正方楼阁,单檐歇山顶,柱网、斗拱,结构煞是严谨。 红娘想着与阿弟分别时所说,要敲两下钟,这可正是个机会,于是直往二楼而去。莺莺本是闲逛,无可无不可,便也跟着拾级而上。 两人上得二楼,见一口大钟悬于梁上,红娘眼睛一亮,紧走几步,上前拉起撞钟的钟杵,莺莺奇道:“喂!你这小贱婢,又想干什么?” 红娘嘻嘻一笑,说道:“我想敲两下钟啊。” “这又没什么事,敲什么钟啊!”莺莺皱眉道:“小心寺里的和尚来抓你!”转头去望向屋檐上四角悬着的风铃。 这风铃造得颇为精巧,铃舌是四瓣心形,非常漂亮,被微风吹动,铃舌撞上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煞是好听。 莺莺正在点头赞赏之际,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大钟发出悠长的共鸣声,远远地向着四面传去。 一回头,见红娘正努力拉起那钟杵,正准备撞第二下。 莺莺笑道:“人家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这是要准备做尼姑吗?”说完,用衣袖掩住嘴,轻声笑起来。 红娘脸上一红,说道:“我才不要做尼姑呢!”心中想着,做了尼姑可怎么再见我那阿弟呀,心中微甜,将钟杵猛力往前推去,只听又是一声“咚~~”的悠长钟声发出,两人哈哈大笑,捂着耳朵跑下楼来。 跑到楼下,不知怎地忽然心中空落落的,似乎觉得门外更有诱惑力,便一起奔出了钟楼。 这两声钟声,悠远绵长,传到了四方,自然也传到了河中府城中的状元店。 琴童正抚着马儿发呆,一听到连续两下的钟声,不觉心中一荡,想起此前与红娘阿姊分手时,红娘亲口所言,在寺中如得便,一定去钟楼敲两下钟,一来超度亡魂,二来以表红娘心中在念着阿弟。此时的两下钟声,是不是就是红娘所敲?是不是就在表达着对自己的思念之情? 琴童猛地站了起来,向着店外钟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可是,春日明朗的天空里,只看到悠悠白云飘过,那钟声早已飘远。 书生在法堂中,正吸着鼻子闻那香火的独特香气,根本没听清站在一旁的法聪介绍了些什么,只觉得忘乎所以,浑身通泰。又感觉腹中脐下,丹田中似乎有一团火,在渐渐燃起,越来越旺。这时,忽然便听到了钟声响起,似乎就在头顶,犹如醍醐灌顶,不觉清醒了些。 摇了摇脑袋,想起那状元店中的博士说,此前的钟声听来是位婉丽姣好的小娘子所敲,此时又是两下,脑中不觉幻化出一个婀娜动人的女子,已顾不得什么,拉起站在一旁轻声讲述的法聪,说道:“法师,这是钟楼敲的钟声吗?钟楼在哪?快带小生前去!” 法聪也巴不得离开此处,便带着书生,往法堂门外走。迈出法堂,遥指钟楼,合掌说道:“张郎,那钟楼便在此处。”说完,赶紧吐纳了一口。 书生立即抬脚便走,法聪无可奈何,也跟了上去。 此时,红娘与莺莺已奔出了钟楼,嗅着那神秘的香火味,一头撞进了一座殿堂。 两人跨进门去,便立即觉得似乎有一种威严的力量笼罩在殿堂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们,两人顿时似乎觉得更加口干舌燥起来。 红娘放眼往四下望去,只见三面墙前,是无数的罗汉塑像,造型各异,惟妙惟肖。有的安坐,有的肃立;有的降龙,有的伏虎;有的慈眉善目,有的满脸怒色。 莺莺也在红娘身边对着这些罗汉好奇,看到面相严肃的,不觉去抓住红娘的胳膊。红娘笑道:“莺莺,你现在倒是掐我呀,怎地不掐了?” “哼,菩萨在此,主人我且饶了你。”莺莺眼珠左右转转,说道。禁不住往里走去,想看看罗汉的全貌。 红娘拉住莺莺,两人慢慢沿着罗汉群像走了一圈。红娘笑道:“莺莺,你看,有罗汉在,我也安心了呢!” “让你安心,让你安心!”莺莺作势要去掐红娘,红娘嘻嘻笑着躲过,又赶紧捂住嘴巴,莺莺也吐吐舌头,抿起嘴,两人忍住笑,慢慢踱了一遭,燥热的感觉渐渐消退,心中却是颇有留恋之感,不觉往外走去,往前看去,却是香积厨所在。 书生此时已踏入了钟楼,见底层无人,但空气中却隐隐有脂粉香气,不觉心头一震,身上的燥热之感更盛。赶紧循着香味,攀到了二楼。 钟楼的二层,此时,除了那口大钟,兀自还在微微摇晃,早已没有人影,书生怅然若失,吸了几下鼻子,似乎想把空气中那脂粉香气都吸入脑海中,印在心里。 法聪等书生下了楼来,正要带他去别处参拜,只见书生自行迈步,往宝塔而去,又将回廊绕了一遍,并去参拜了罗汉、菩萨,圣贤,正是按照法聪事前预想的线路。 法聪跟在书生身侧,不时讲述两句,此时,书生似乎觉得鼻中缺了些什么,又迈步向着佛堂而去。 那边红娘牵着莺莺的手,进了香积厨中,但见有洗碗、洗菜用的石池、石槽,有做饭用的大铁锅。莺莺自小远庖厨,颇为好奇。红娘却是奴婢下人,这些都是司空见惯,但也只能陪着主人东看看西逛逛。 红娘笑道:“莺莺,你诗词博闻,且与奴婢说说,为何此地叫做‘香积’?” \"佛经说,有佛国名众香,佛号香积。”莺莺想了想,说,“香,是离秽之名,散发芬芳;积,为聚集之义,积聚功德。意指此佛殊胜庄严,是由众多功德妙香积聚而成,不须语言音声,只要鼻识缘香,便可悟道。” 红娘抚掌道:“哦,我懂了,寺院把厨房取名为香积厨,希望弟子们能够因饭香而悟道。” “嗯,说起香味,不如去往佛堂,想来那里香火旺盛,更有功德。”莺莺笑道。 红娘点头道:“嗯,小娘子说得是,我便也已闻到了那香味了!” 两人手拉手踏出香积厨,走得几步,前面廊檐高耸,香火氤氲,正是佛殿所在。 莺莺一吸鼻子,那香气直入肺腑,只觉得白骸轻盈,两颊绯红,燥热不已,不觉道:“红娘,我们快去佛殿去玩儿吧!” 第18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书生此时,正在佛堂中,背对着法聪,想着法聪看不见,便提气大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香气灌入五脏六腑,又随着血液游走于百脉九窍,端得是酣畅淋漓,直觉丹田中的燥热越来越盛。 法聪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便知他在大口吸气,心中暗喜,索性站在一边,且让他去。 便在此时,书生却见佛殿通后门侧墙,转过一个人来,那人身材婀娜,是个小娘子。 那小娘子容貌秀丽而端庄,肤色如玉,却又透出一抹娇艳的微红,明珠般的双目如一泓清泉,杏眸流光,清澈明亮。小巧而挺直的鼻下,是一点粉嫩的樱唇,精致的下巴之后,露出一截凝脂般的颈脖。 这小娘子正是莺莺,她比红娘先踏进佛殿,早便瞥见了一个男子,看那装束,是个书生,长身玉立,面容清雅,心中一荡,不由深吸一口气,那佛殿中的氤氲香气,具入肺腑,顿时瞳孔不自觉地扩大起来,不停地眨起眼来,背部不由弓起,右手却去轻抚自己的左手指和指甲,步子便慢了下来,鼻中只感到香气扑鼻,内心似乎更渴望一闻那男子身上的味道。 书生只觉口干舌燥,热血上涌,胸口的一颗心跳得砰砰作响,这佛堂一瞬间似乎除了这小娘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捏着打开的折扇的手有些发麻,微颤着遮在丹田之前不敢移动。 心中只想到:“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天呐,我的眼睛里面都是她!我,我,我该说什么?我的魂儿哪去了?是飞上天了吗?你看,你看她的香肩,你看,你看她笑了,她笑了!” 此时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到憋闷了,才又大口呼吸了一口,只觉得热血翻涌,浑身更加燥热。 又想到:“我这是真的上了天堂了吗?要不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这怕不是神仙吧?是了,是了!只有神仙才这么好看,才有这春风一样的风情,才有这镶嵌着珠宝翡翠的金花首饰!” 书生盯着莺莺弯弯的眉毛,犹如新月一般,斜斜地掩在鬓边,不觉痴痴地呆了,说不出话来。 法聪在旁边,见这书生一时之间,变得痴痴呆呆的,转头一看,原来是崔相国的女儿,已经按自己设下的时间踏进了佛殿,不由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得色。自己的所有安排,现下正一一实现,下一步,且看这书生如何表现了。于是又转头望向书生。 只见那书生依然一脸痴迷状,只看到那小娘子的红唇微启,吐气如兰,似乎说了什么。 莺莺只觉自己脸上发烫,脚下绵软,如若直接与这书生说话,未免有失礼教,便回头与红娘说了句话,这样那书生听到了,便会着意于我。 那书生耳中便听到:“红娘,你看:寂寂僧房人不到,满阶苔衬落花红。” 书生喉头一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心中只想到:“天呐!太好看了!她,她的声音太动听了!她,她还会作诗!天呐!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只觉得心中如被重锤猛击,砰砰作响,脑中嗡嗡一片。 天下居然有这么姣丽的小娘子!你看她,没说话前就一副腼腆的娇羞模样,那樱桃般的小嘴,那红嫩的嘴唇,那凝脂般的颈脖露出那么一截来诱惑我,过了一会儿才说话,天呐,这一会儿对我是多么的漫长啊! 这小娘子,就像是欢快的小鸟儿在绕着花儿转圈鸣叫,每走一步都让我动心!你看她那细细的腰肢,娇弱柔软,一千种轻盈柔美,一万样柔和美丽,我的天呐!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红娘听着莺莺说的话,随着莺莺一起走进了佛殿,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男子,心中一喜,这是个有头发的,不是和尚,还是一个秀才打扮,那岂不就是方才沙弥所说的书生了?莫不成就是救我的阿弟的主人?那阿弟呢?我那阿弟在哪呢? 在这书生左右一看,除了这法聪和尚之外,并无旁人。 再看这书生,看上去痴痴呆呆的样子,愣着不动,脸色通红,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都仿佛放大了,茫然地望向前方莺莺的方向。嘴巴张开着合不拢,似乎还有点流哈喇子。身高还算可以,但比之阿弟,那还要矮上半头。脸庞还算端正,但与阿弟那轮廓分明的俊朗清秀相比,那是相形失色了。 之前就想过,阿弟如此俊俏,那他家主人不知该如何的俊美。哪有主人的容貌比不过自己的僮仆的?看来这书生必不是阿弟的主人。一个赴京赶考的书生,居然没有僮仆相随?看来就是个穷酸了! 红娘未见到阿弟,这书生也只是个穷酸,也不会有僮仆相随,心中顿时失落不已。又见这穷酸书生,一个劲地死盯着莺莺看,旁若无人,心中不免也有几分嫉妒厌恨之感,哼,我不好看么?只有莺莺才好看么? 赶着机会和莺莺出西厢而来,一半是为了玩耍散心,一半倒是想着看是否有机会见到阿弟,方才一颗芳心慌得乱跳,浑身燥热,口干舌燥,现在犹如兜头一盆冷水,心中的热火,被浇的冰凉,就连呼吸到的佛殿中的香火之气,也不再香甜。 心想着不知莺莺见了生人,却会如何?便向前望向莺莺。 而莺莺说完那句话,心中只觉心儿如小鹿乱撞,脸颊滚烫,只想到:“他,他一定听到了!我说的还好吗?这句诗平仄、用韵、对仗,他不会觉得不好吧?他肯定是书富五车,博通经籍,可别笑话我不会写诗!” 又想到刚才瞄到那书生也正痴痴地望向自己:“他这么俊美,面如冠玉,肤色白皙,鼻若悬胆,一双凤眼迷离,哦,他,他在看我,在看我!可是,可是,我今天没有好好打扮呀,都是这贱婢死红娘,急急忙忙拉我出来,也不给我好好梳妆!哼!不行,我这副模样,他,他见了一定不会喜欢的,不行,不能让他看到,我要回去好好打扮了才行!” 红娘见莺莺一副害羞的模样,脸色绯红,转身低下头来,想是不想撞见生人,反正这书生不过是个穷酸,长得也不如阿弟,那也罢了,还这么一副色迷迷的傻样子,可别污了莺莺的眼睛。我家莺莺这么好看,凭什么给你多看一眼?于是便说道:“那边有人,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于是赶紧拉起红娘就走,未曾想此时,莺莺却又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那痴痴的书生一眼。 这一眼,顾盼流转,千般风情,顿时如一把重锤,将书生击打得脑袋嗡嗡响,便觉得鼻血也要喷涌而出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红娘见莺莺似有留恋,也略一迟疑,心想:“万一这书生便是阿弟的主人,那阿弟就在左近了,那要是再等下,会否即可见到阿弟?” 正想着,却被莺莺劈手又掐了一下,一咧嘴忍着痛,见莺莺头也不回,直往佛殿后门而出,无奈只得赶紧随着莺莺迈了出去。 书生见那天仙般的小娘子忽然转身不见踪影,慌忙醒过神来,犹如从云端跌落地面,忙伸手一把抓住法聪的僧袍,急得连“法师”也顾不得称呼,问道:“和尚,这么巧?怎么是观世音菩萨现身了吗?” 第19章 迷魂乱眼看不得 “不要胡言乱语!”法聪心中窃喜,却忍住笑,正色道:“这是河中府崔相国的小娘子。” 书生犹自痴痴呆呆地说道:“世间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这真是天姿国色啊!就别说那模样儿,就是那一对小香足,也是价值黄金两千四百两!” 法聪听了哈哈一笑,心想,这个贼书生,原来是个恋足癖。心中鄙夷,却又故意撩拨于他,说道:“这倒有趣了,离开这么远,她在那边,你在这边,她又是穿着及地长裙,你又怎就知道她的脚儿了?” 书生往之前莺莺站定的方向走去,边走边不忘大口吸气,不但要吸这佛殿中的氤氲香气,更想趁这小娘子尚未走远之际,将这小娘子留在空气中的身上体香,都吸入肺腑之中。 待在莺莺之前所在之处站定,又猛吸了几口气,越发地燥热起来,转过身来,双手挥动着说:“来来来,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你来看!” 法聪在书生身前微微皱眉,鄙夷不屑,但见书生双手挥舞,那打开的折扇却平躺在丹田前,随着脉搏微微颤抖,却并不下坠,不觉脸色惶窘,微微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书生见法聪神色尴尬,顺着那和尚的眼光,低头一看,不由脸色发红,赧然堆笑,赶紧右手停下挥动,放下手去握住扇子,斜斜挡在丹田之前,略略躬身道:“小娘子穿的是及地长裙,我欲赶往京师赴考,想得最多的,便是及第,还有比我更懂的吗?哈哈哈!” 法聪心中直呼“阿弥陀佛”,这佛门清净之地,给你这书生弄得成何体统,哎,口中说道:“哈哈哈,好,张郎既然开心,那便最好。” “法师,你且看,这里寺内那路上有飘落的红色花瓣,绿莹莹的芳草地,这才能映衬出小娘子的步步莲花,脚底微香啊!”书生站在莺莺此前站定之处,正可对着佛殿后门,后门之外,便是寺中路径与草地。书生指着门外,摇头晃脑地说道。 法聪点点头,又摇摇头,看来,这书生吸得有点过量了,真把自己当什么了,可惜,现下却是真的有点儿痴了。 可是书生意犹未尽,又接着说道:“别说小娘子方才在此处,眼睛顾盼留情,就是这脚印也能将小娘子的心事传递给我呀!你看这脚印,慢慢地,轻轻地,缓缓地,走到这门坎前面,才踏出一小步。刚刚和我打了个照面,就让我疯魔了啊!就像神仙返回了天宫府第,只留下杨柳依依,只听到鸟雀喧叫。” “这?......\"法聪一时无语,这书生,真的是痴了吧?这路上,这草地上,哪里居然能看出莺莺的脚印?只得摇摇头,任这书生在那儿大发感慨。 书生又道:“哎,开满梨花的深深的内院门紧紧地关着,白色的高墙比青天还要高。我恨这青天!不给我行个方便,让我心中无比郁闷,多少思念。小娘子啊!你怎么就这样一下子勾引我得心荡神驰,魂不守舍!” “别!张郎,可别惹出事来!河中府的小娘子已经走远了!”法聪火上浇油,故意说道。 书生怅然若失,吸了下鼻子,说道:“哎,好香啊,小娘子的香气还在呢!可是身上佩戴的首饰的碰撞声却渐渐远去了。风啊,吹的杨柳摇曳,柳丝吹起桃花朵朵,遥想那珠帘后,小娘子美丽动人的笑脸若隐若现。法聪法师啊!你说是河中府崔相国家的小娘子,我却觉得是南海观水中月影的观世音菩萨,来拯救于我啊!” 法聪哈哈笑道:“张郎啊,你看来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吧?”心中却想到,这书生想是大口猛吸,一时上头了! “不,我很清醒!我现在懂了:‘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不要了,我只要这小娘子!我就是不去京师赴考也在所不惜!状元算什么?那比得上我的小娘子的一颦一笑?”书生心中决然,看着法聪说道:“法师,麻烦你和长老方丈说一下,借给我半间僧房,我可以早晚温习经史,胜过在旅店中吵闹,房钱按规矩奉上,我明天再来!” 法聪见他已着了道,便笑道:“好说,好说,等师父吃斋回来了,我禀报长老,你要不先请回吧!不然在这寺院中,难免伤怀。”只怕他再在这佛殿中高谈阔论,张口猛吸,亢奋之情会越来越旺,届时可不知道该如何收拾了。 书生哭丧着脸说道:“哎,我望穿秋水,只能咽口口水啊!我觉得我已经浑身都感染了相思病了!就是因为小娘子临走时那看了我一眼的眼神,别说是我,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变得柔情万种。你看这靠近庭院的小屋,花开了,柳丝飘飘,争奇斗艳;太阳高照,投在庭院中的塔上落下圆圆的影子。春光啊,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小娘子却不见了啊!这哪是什么寺庙禅院啊?我怀疑这是世外乐土啊!” 书生说着,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佛殿,往普救寺外走去。殿外的微风拂过,渐渐觉得身上的燥热渐消,心跳也渐渐缓和下来,呼吸也不再沉重,自然也不用再把折扇挡住丹田,便将折扇“啪”的一声收起,捏住扇柄, 轻轻拍打后脑,只觉得脑子中有些昏昏沉沉,犹如苦读了一夜,疲惫不堪。 亢奋渐渐消退,书生反而变得沉默起来,与法聪一前一后,慢慢往山门走去,一言不发,只是忽而望天,忽而颔首,法聪都只怕他神不守舍,可别摔一个跟头,在身后小心护住。 法聪跟在书生身后,送书生出了山门,两人在山门前道别,眼见着书生依依不舍地往城中而去,法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神情,返身进了山门。 山门后闪出那沙弥,法聪瞪了他一眼,低声叱道:“别的也都做得不错,为何那佛殿中的香儿,却是加了倍的点了?” 那沙弥低头道:“我见那佛殿前后洞开,只怕风儿穿堂而过,带走烟气,所以才加了倍点上。” “嗯,算你有心!”法聪点点头,又道:“那今晚之事,可曾记得?” 沙弥顿首道:“自然记得,西厢崔相国女儿屋中,我早已准备妥当!” 第20章 乃知君子心 书生往城中孑孓而行,黯然魂消,不时长吁短叹,忽而想到如果明日能说动方丈,住进寺内,便有机会一亲莺莺芳泽,不觉又神清气爽起来,将折扇打开,慢慢摇着,又有兴致看起沿途的风景来。 此番回程,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站定了再一思索,恍然大悟,原来,此前来的路上,只有自己一个行人,路上并无旁人。 而现下回城之时,却是来往人等,络绎不绝。 心中颇为好奇,见无数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往身后而去,不觉转身回望,只见那些人都急匆匆地往普救寺而去,想来是去上香的。 在等得片刻,那些走得快的香客,已然到了普救寺的山门,早有和尚迎出门来,打开山门,放香客进寺。 书生心中奇怪,不是说今日是斋日,不,本月是斋月嘛,怎的此前这普救寺内,连带这通往普救寺的道上都杳无人烟,现下却熙熙攘攘?难道,此处上香还有良辰吉时不成? 摇摇头,想不明白,便继续往城内走去。这番守门的兵士都识得是西洛来的张生,自然也不为难。 张生进了城门,往城内走去,觉得与此前自己出门截然不同,整个城内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各家店铺纷纷开门迎客,各家茶肆、酒铺的博士,卖了力的吆喝,似乎要把之前的损失补回来。 书生心中纳闷,早先不是说斋日,还是斋月么?难道,这会儿又不斋了?摇摇头,往状元店而去。 城中此时,正是傍晚时分,街市两侧,米行、麦行、布帛行、绢行、典当行、客栈、药铺,一应俱全,幌子高高地挑起,只怕来往之人看不到。小商小贩也从支路的小巷中纷纷钻了出来,一个个肩挑背扛,沿街叫卖。叫卖声、还价声、吵闹声,此起彼伏,不时还有人小偷小摸,惹得一番追逐,一时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若是早了半日,那张生必然让琴童牵马自去住店,自己徜徉在这一片繁华中。然而此时,书生满脑子都是那小娘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举手一投足,哪有其他任何东西可以牵动他的神经? 走着走着,忽然街边深处一双白嫩的小手,一把环握住张生的左臂,张生一惊,往左低头一看,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娘子,一边往街边的门内拉,一边说道:“郎君,快进来耍呀,奴等你好久了!” 张生正要开口,右臂一紧,往右低头一看,见又是一双白嫩的双手,拉住自己,往另一边的店门内拖,口中娇喘道:“嗯,郎君,来奴这里呀,奴陪你喝酒,唱曲,跳舞......\" 左首那女子怒道:“你这贱婢!是郎君先拉住我的!你给老娘赶紧放开!” “呸!你这妒妇!”那边右首的女子毫不示弱,叱道:“郎君明明先经过我们家环翠楼的,和你们满春堂有什么关系?” 满春堂的女子大声道:“什么?你真不要脸!我的郎君是我熟客,今天是特地来看我的!”说完,将张生的手作势往自己胸口按去。 张生慌忙缩手,那边环翠楼的女子又喝道:“什么熟客?你知道郎君贵姓吗就信口开河?郎君明明是我的相好,与你何干?”说着,伸过鲜红的嘴唇,便要吻上张生的脸颊。 若是今日之前,哪怕就是午前,张生若遇着这样的美事,那自然是不用争吵,伸出双手,搂住两位小娘子的香肩,左拥右抱,也不用分什么环翠楼还是满春堂,且去一家酒楼,喝个痛快。喝完自然是押宝投注,玩个尽兴。最后再大被同眠,尽情云雨。 而此时,今非昔比,张生心中,只有那普救寺佛殿中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的眉毛、那小娘子的红唇、那小娘子的细腰,那小娘子的娇声。那是莺莺,是莺莺啊。张生的魂儿,早已都给了莺莺,便是再多的美艳女子同时出现,也盖不过莺莺的风采。 我张生,没见过小娘子吗?没见过美艳的女子么?没和她们云雨过吗?我张生,御女无数,光桃花香罗便赶考路上一路随身收集了数十片,我张生,什么样的小娘子没见过?没亲过?没摸过?没云雨过?可是,见了莺莺,那些都是粪土,只有莺莺,才是天上的白云,人间的仙女。 张生猛地左右挣脱开,拔腿就往前跑去,只留下身后两个女子的怒叱:“什么人啊!连奴家都看不上么?” “喂,满春堂可是最好的青楼了,我可是满春堂最好的姑娘了!我都看不上?你是男人吗?” “呸,你满春堂怎么就是最好的了?最好的明明是环翠楼!” “哼,那人家怎么还看不上你呀?” “嘻嘻,许是穷鬼,没钱吧?阿姊,你说是不是啊?” “嗯,也对哦,你看这穷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哈哈!” “哎,这位郎君好面熟呀,快来玩呀,哦,去对面呀?对面是我阿姊呀,去吧,去吧,一样的,一样的!” 张生一路小跑,冲进了状元楼,博士见了张生,吓了一跳,说道:“状元郎,你这是从哪回来呀,这么急急忙忙的?” 张生喘了几口气,正要开口,店中走出一人,也是一副书生打扮,博士连忙笑道:“哎呀,状元郎,你出去呀?城里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环翠楼啦、满春堂啦,那里的小娘子可水灵啦!玩得开心啊!” 张生待那人出得大门,皱眉道:“怎么他也是状元郎?怎么你跟我却说城里没什么玩的,只有城外的普救寺才好玩?” “哈哈,来我们状元店的,自然都是状元郎了!”博士陪笑道,“我见你这位状元郎浩气凛然,雍容不迫,想来乃是正人君子,与佛有缘,自然推荐你去普救寺了。那位状元郎嘛,一看就是声色之徒,自然推荐他去声色之所了。” 此时,那位刚出门的状元郎又回来取东西,博士急忙闭嘴,哈哈笑道:“状元郎,你要什么呀?托人说一声,我给你送去呀!环翠楼啦、满春堂啦,都保准能送到的!” 张生摇了摇头,不由摸摸自己的脑袋,自己乃是正人君子,与佛有缘么?也许哦,要不怎么能遇见仙女莺莺小娘子呢?就算以前不是,现在心中有了莺莺,以后就是了!小娘子想来便是菩萨,来度我的!我以后,就是正人君子! 一甩衣袖,往自己客房走去。此时,琴童早已听到声音,从马厩奔出,见果然是张生回转,不由也是欣喜,说道:“郎君你回来了!可曾吃过饭了?” 张生心中全是莺莺,并未想到腹中饥饿,此时琴童一提,倒是感到有些饿了。于是说道:“嗯,狗,不,宗旦啊,你那饭菜可还热,我就将就吃些吧。” 琴童听他语气颇善,想来今日去那普救寺有所收获了,只不知,红娘却是如何了? 第21章 钟声夜方半 伺候张生饮食完毕,琴童收拾好,照例再给张生弄热水沐浴,然后站在一旁随时待命。却见张生泡在浴桶中,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屋顶,一言不发,魂不守舍。 琴童也想探问消息,便故意说道:“郎君想来去那普救寺没什么可意之处,想来这些佛殿,法堂之类,各处都有,也不会相差太多吧。” 张生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你不懂的,普救寺里,有我的观音菩萨,我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哦?那不是求子的菩萨嘛?”琴童望着浴桶中的张生说道,“郎君你青春年少,着什么急啊!再说,你尚未婚配,婚配了自然就有了!” 张生哑然失笑,说道:“你这狗,哦,不,宗旦啊,你还小,不明白的,我马上就要婚配了!” “啊?就下午去了一次这寺院,郎君你就要婚配了?”琴童心中一喜,说道。看来这张生此行有所收获,那也不枉费自己一番苦心。 见张生闭上眼睛,沉默不语,想来在凝神回想,便又说道,“这一路去往京师,可还有好多小娘子等着郎君你呢!” “去、去、去,我今天见了我心中的菩萨了,菩萨特地下凡来度我,我此后,绝不会再拈花惹草了!”张生猛地睁开眼睛,大声说道,“我心中,只有我的女菩萨!” “那倒奇了,不知是哪位女菩萨,让郎君你改邪归,哦,不,洗心革,也不对,迷途知返,这样说总可以吧?”琴童心中已然雪亮,不由说道。 张生长吁一口浊气,感叹道:“是啊,我要迷途知返,脱胎换骨!我一定要得到我的女菩萨!” “那郎君,敢问这女菩萨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也帮你多多焚香祷告,祝你们早日梦圆!”琴童适时说道。 张生摇了摇头,说道:“哎,宗旦啊,你有所不知,这女菩萨,是天上的仙女,人间的精灵,她那秀丽的容颜,动人的身姿,让我魂牵梦绕。我看到她的那一刻,魂儿便已没有了,人就像死了一样,到现在,我的心儿还在为她狂跳。” “想来是那庙里的菩萨塑得十分精美,惟妙惟肖,郎君看迷眼了吧?”琴童见张生兀自不吐口,便激他一下。 张生果然经不住激,怒道:“胡说,那明明是真的仙女,是寄住于普救寺西厢的崔相国的女儿莺莺小娘子。” “咦,小娘子为何可以住在和尚庙中?”琴童明知故问,也想确认张生到底知道多少。 张生轻蔑地转头看看琴童,皱眉道:“呸!你这小狗奴!那是莺莺父亲,故崔相国所建的寺院,连长老都是崔相国剃度的,崔相国身故,灵柩寄在此处,怎地便住不得了?” “哎哟,郎君尚未与小娘子婚配,就已向着小娘子的崔相国家说话了啊!”琴童哈哈一笑,调侃道。 张生面露得意之色,说道:“嘿嘿,快了,快了,小娘子早晚是我的人!” “相隔未免有些远,难解郎君相思之情啊!“琴童有些担忧,其实这句,倒是说的自己的心思,相隔的是自己和红娘,自己相思的,便是红娘啊。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声悠扬绵长的钟声,又从普救寺的方向传来。 张生和琴童两人,都将头转向那钟声的方向,两人一言不发,默默地聆听着这深沉而悠远的钟声,一声又一声,静谧而安详。悠扬梵音,禅意悠长,犹言缘分,轻声呢喃。 张生和琴童的眼睛都忽然睁大,彷佛在空气中见到了各自的意中人。 张生只觉得脑海中满是在佛殿中那稍纵即逝的女菩萨的婀娜身影,那沁人心脾的优雅香气,那婉转悠扬的呢喃软语,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 而琴童,则也不由想到,红娘阿姊那奔向普救寺的背影,还有阿姊的话:“阿姊等着和你相见!” 两人就这样,都默不作声地怔了一会儿,直到钟声停了,当最后的一丝余音散去,张生才轻轻张口吟道:“钟声夜方半,坐卧心难整。” 琴童听了,深有感触,脱口而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张生不由望了望琴童,然后微微点头道:”宗旦,你方才说相隔未免有些远,说得不错,我明日一早,便搬去普救寺借住,这样,可以与我的莺莺小娘子离得近些。“ “哦,那我就收拾好,明天一早便去!”琴童也缓过神来,赶紧说道,这样,自己也能和红娘阿姊离得近些了。 “你这狗奴,你急什么?倒是你一副愚钝拙笨模样,不要吓着小娘子。”张生两手扶着浴桶边沿,从浴桶中站起,一条绤巾垂直搭在丹田之前,犹如一面宣示雄风的旗帜,略略上扬,平平垂下,淋漓滴洒着带出的浴汤。 张生伸直双手,任琴童取缔巾擦干身上,跨出浴桶,也不看琴童,掩住口鼻说道:“正好,我洗完了,你把水舀到盆中,自己也擦擦吧,你闻闻你自己,一身腥臊之气!” “是,谢郎君赏赐!”琴童心中厌弃,脸上却不得不显出恭敬之色,轻声谢恩。 清理完浴桶,那张生用下的热水,固然有难得的温暖,可琴童并不想用,全都倒了。走到马厩旁的水井边,取水将张生的衣物洗了,又取了一桶井水,自己当头淋下,略略擦洗一番,取了金创药,咬着牙,将肋下创口敷好。 又去和衣躺在白马身边,抚摸着马儿的肚子,感受着温软的气息,啃起了饼子,不时掰下一块,放在手心。马儿伸过脑袋,舌头舔着琴童的手心的碎饼吃了,弄得琴童痒痒的轻笑。 “马儿,马儿,你说,红娘阿姊会在想我吗?”琴童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道。 红娘此时,正在西厢之中想着阿弟,手边,是做了一半的女红,身边,是昏沉酣睡的莺莺。 红娘将一根丝线轻轻捻直,就着烛火的光亮,往绣花针的针眼中穿过,心中便不由想到了阿弟为了救护自己,被长矛刺穿的创口,也不知,阿弟现在还疼不疼,那创口,不知是否已然收口结痂?还有,还有,不知阿弟,是否也想着红娘我? 想到这里,心中荡漾,脸上,身上都觉得热烘烘的,心儿也如小鹿乱撞,不知怎么得慌乱不已。眼睛也觉得张大了一些,止不住的频频眨眼。不觉放下女红,轻轻抚摸起自己的脸颊,呀,脸颊怎么这么发烫?又慢慢滑到自己的肩膀,只想着,若是阿弟这样来抚摩我,我是让与不让? 心中只想到,那是自然,自然让了!我的命是阿弟救的,我的身子,自然便是阿弟的。 只听“嘤咛”一声,转头望去,见是莺莺,在床上弓起背来,满脸通红,两手在身上游走,口中喃喃道:“郎君,郎君!” 红娘哑然失笑,心道:“春暖花开,莺莺想是思春了吧?”又想到,“那,我呢?我也是在思春么?” 屋梁上,一支香,闪着忽明忽暗的一点红光,氤氲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飘溢到整个屋内。 第22章 弃旧从新人所好 清晨,春日的阳光早早地撒到普救寺的屋檐上,也照到了西厢崔相国夫人的屋子中。 崔老夫人起得早,此时独坐屋中,暗自思忖,前一天给了这普救寺的长老一笔钱,用来给崔相国做法事之用,也没有回音,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高声唤道:“红娘,红娘!” “哎,来了!”一声清脆的回应响起,不一会,一个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款款走到崔相国夫人面前,垂首道:“夫人,有什么吩咐的呢?”正是红娘。 崔相国夫人见这丫鬟一早就收拾停当,妆容整洁,心中也合意,说道:“红娘啊,莺莺起身了吗?” “嗯,小娘子醒是醒了,还未起身。”红娘回道,“不过我马上就准备伺候小娘子起了,这不我一听您唤我,我先赶紧过来了。” 崔相国夫人眼皮垂着,不动声色,说道:“嗯,好吧,你这小婢子伶牙俐齿的,如今后给我发现胡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不敢,夫人,奴婢哪有这个胆子!”红娘赶紧跪下,着急地申辩。 崔相国夫人就是要给她立威,一早上来见夫人不跪,想翻天啊!又清了清嗓子,红娘会意,赶紧去沏了一杯香茶奉上,继续跪着。 崔相国夫人掀开茶碗盖,撇开浮末,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你传我的话,去问那长老,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家崔相国做法事了?钱呢,已经给他了,就只等他采买了物品,来回复我了。” “是,夫人!”红娘跪在地上低声说道,“夫人那我现在就去问那长老。回来再伺候莺莺起身。” 崔相国夫人点点头,说道:“嗯,快去!” 红娘赶紧起身,转身离开,出了西厢,往长老方丈而去。 而那方丈之中,一大早要理事,长老法本正在唤那法聪和尚道:“法聪啊,昨天我出去赴斋,可有谁来找我么?” “是啊,昨天师父您回来晚,我还未来得及禀报您。”法聪合十低头说道:“昨天下午来了一位书生,说是从西洛来的,特地来拜见师父您,您不在寺中,他便回去了。” 法本点了点头,说道:“哦,西洛来的书生啊。那好,你去山门外看着,如果这书生今日再来,你赶紧告诉我。” “是,师父!”法聪小心地回答,转身出了方丈,同样去吩咐沙弥,看到那书生立即禀告。 而那书生,天还微亮,便在客房内咳嗽了一声,候在门外的琴童赶紧推门而入,服侍张生起身。 待张生洗漱完毕,琴童赶紧奉上早餐,张生一夜都想着那女菩萨,梦中都在和女菩萨巫山相会,一顿早饭也食之无味,吃了一半就开始停箸。 恰在此时,窗外又传来了普救寺的晨钟,一声声地荡漾在张生和琴童心中。 张生“啪”地放下筷子,说道:“狗,不,宗旦啊,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普救寺!” “这么早?”琴童奇道。平时,张生都是日上三竿才起身的,今日还好早餐提早准备好了,不然又得挨骂。 张生凝望着窗外普救寺的方向,说道:“昨日见了那小娘子女菩萨,对我颇有顾盼流转之意。今日我要早点去普救寺,去问长老借一间僧房,早晚温习经史。如果遇见那小娘子出来,那必当饱看一会,以解我相思之苦。” “好,我这就收拾,马上就能出发了。”琴童也心中挂念着红娘,你张生能见到莺莺,我琴童自然也就能见到红娘了,那可事不宜迟。 于是赶紧收拾了一下,牵上白马,便要往外走。 那博士见了,迎上前来,笑道:“哎呀,状元郎一早就要出去呀?这是要上哪儿啊?” 琴童笑道:“你昨天说这普救寺甚是好耍,果不其然,我家郎君昨日没耍够,今日再去耍。” 博士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好,好,状元郎想是与佛有缘。哈哈哈!” 迈出店门,琴童将张生扶上马,张生急不可耐,拉过缰绳,也不要琴童牵马,将缰绳一把甩了一下,“啪”地甩在马儿脖子上。 马儿吃疼,撒开蹄子,向城外奔去。 琴童摇了摇头,心想:“这人,却是这般猴急!”赶紧发力赶上。 冲到城门,那守门的几个兵士认得张生,见马儿驮了他奔出,互相使了个眼色,自有人去禀报上司。 张生纵马奔出城外,见城外春色怡人,不觉勒住缰绳,将马儿停了下来,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冰销田野芦锥短,春入枝条柳眼低。哎,这该用‘田野’呢,还是‘田地’呢?”便在马上思忖斟酌起来。 琴童紧紧跟出,在城门见几个兵士窃窃私语,又有兵士急忙往城楼上奔去。待跑出城门,回头望去,城头上,有兵士紧盯着张生远去的方向观望,随即消失在垛口。 琴童回过头来继续追赶书生,心中惊疑不定。又奔得不远,终于见张生停着马吟诗。赶紧疾走几步,奔到马儿身边,牵住缰绳,喘了几口气,说道:“郎君,莫急啊。相去不远了,一晚上都等得,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嗯,好,那你就牵着马儿吧。”张生点点头,说道,“正好,此处晨曦微露,风光与昨日下午又有不同,值得一看。” 琴童应了,拉起缰绳,牵着马儿缓缓而行,说道:“郎君,这春色撩人,鹅黄嫩柳,姹紫嫣红,可不像煞了你一路上那些小娘子么?” 张生此时,心中只想着莺莺,早已把其他小娘子扔诸脑后,听琴童说起,便道:“宗旦,我和你说,今后可别在女菩萨面前说起此事,此前的胡闹,且让他去吧,我今后,心有所属,便都是给了莺莺小娘子了!”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回去后,需将那数十片桃花香罗都取出来。” 琴童不知他想要干什么,问道:“哪却是要如何?” 书生低头想了想,喉头动了一下,又抬头望向普济寺的方向,决然地将手中的扇子往下一挥,说道:“你下次路过此地,去那河边柳树下,刨个坑埋了吧!” 琴童奇道:“郎君,今后不用晚上闻香思念佳人了么?” “哎,我如今满心都是莺莺小娘子女菩萨,其他人儿,算什么佳人?我也没时间去想她们。”张生依然凝视远方,缓缓地说道,“你且都埋了吧,只需给我留一片崭新的雪白香罗即可!” 第23章 谁解探玲珑 张生心急,催马快走,不多时,远远便望见了普救寺的山门,只见门口有一沙弥手搭凉棚观望,待确认是张生,立即奔进门内。 没过多久,张生与琴童已走近山门,山门中慢慢走出一僧,正是法聪和尚。 张生在马上挥挥手示意,琴童奇道:“那就是普救寺的长老么?这么年轻,看着不像啊?” “自然不是了,这是长老的徒弟法聪和尚。要说这和尚真是不开窍,昨天也不给我行个方便,我只不过想借半间僧房居住,最好能和小娘子门对门的,嘻嘻。”张生打开折扇,遮住口鼻,小声说道。 琴童一想,这和尚,不是也坏了我和红娘阿姊的好事吗?殊为可恶!咕哝道:“手抬抬不就行了吗?这和尚真是的。” “可不是嘛,这法聪和尚非说要等他师父回来,和他师父说。”张生也恨声道,“哼,要不,我昨天晚上说不定就能看到小娘子的美艳模样,就算不能窃玉偷香,也能过个眼瘾。” 琴童笑道:“看来这莺莺小娘子确实很是美艳绝伦了,否则郎君你怎么会如此神魂颠倒啊!” “嗯,平时见到那些庸脂俗粉,都是涂粉画眉才看上去美貌,其实都是假的。”张生折扇掩口,继续神往道,“这莺莺小娘子,那可是真的天上仙女般的人物,我这个多情的人,见了这位有情的小娘子,心中真是技痒难忍啊!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拖我越觉得心慌意乱,惹得我六神不安啊!” 说着就走到了山门前,琴童扶着张生下马,张生向法聪深施一礼,法聪合十还礼,说道:“先生来得正好!我师父这会儿正望着先生前来呢!请稍等片刻,待小僧前往通报。”说罢赶紧进去了。 过得片刻,山门内传出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声,法聪相伴着,走出一位长老,琴童一见,心中喝彩:“这位大师一看就是世外高人啊!” 张生心中也是连连赞叹:“这老和尚,须发皆白,鬓角和长须垂下,面色活润嫩如孩童,想来是有童子功的了。这相貌堂堂的样子,声音如此洪亮爽朗,只是这圆圆的头上不够光亮,倒有点像是佛像中的人物了!” 出来的长老正是这普救寺的住持法本大师。法本出得山门,一见山门前站着的是一主一仆,僮仆佝偻身材,脸色愚钝,倒更映衬出这主人的相貌堂堂,颇有富贵相。僮仆身背琴囊,看来这书生颇通音律,就连这琴童牵着的大白马,也是神韵非凡,价值不菲。想来不是平常穷酸人家子弟,赶紧迎入方丈。 早有沙弥接了缰绳,将马儿牵去马厩。琴童便跟在张生身后,一同进了方丈。 法本合十道:“先生请在方丈内坐一会儿。昨天我老和尚不在寺内,没能迎接到先生,还请先生见谅莫怪啊!” 张生和法本分宾主落座,琴童便一脸拙笨之色,佝偻着,站在张生身侧候着。法聪也在师父身边站定。 张生一脸诚恳的模样,望着法本说道:“小生久闻大师声望远播,一直想来座下聆听大师说法,可惜昨日没能相遇。今天终于得见大师尊容,小生真是三生有幸啊!” 琴童听了心中不屑,不由撇了撇嘴,这书生,真是谎话连篇,张口就来。你昨天才知道有这间普救寺的,现在居然说久闻大名,真是说得一口好客套啊! 法本哈哈一笑,有免费的高帽子,戴戴又何妨?只是这书生,不知是何来历?于是捻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先生是世居何郡的家族?敢问尊姓大名,为何来到此处啊?”这意思便是你刚才说的我都心知肚明,只是客套而已,你若不是什么世家子弟,那也就到此为止,不用多说了。 张生也不在意,毕竟为人处事,客套也是司空见惯的。再说,自己张家也是世家门阀,有什么说不得的,既然你这老和尚要问个清楚,那我就和盘托出,看你还不拜服? 便点头道:“禀告大师,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我们张家乃是西洛人氏,在官场上四方奔走,寄居在咸阳。我阿爷曾官拜礼部尚书,名望甚隆。可惜才五十多岁,英年早逝,得病走了。”说完,不禁眼圈发红。 琴童在身侧见张生擦了擦眼角,心中却暗自哼了一声,但也知道,这张生哀痛阿爷,倒也不假,毕竟,阿爷死了,多少还是影响了他的前程的。要是阿爷还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那可就大为不同了。 法本一听,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哦,原来令尊就是故礼部张尚书啊,失敬,失敬!你们西洛张家,那可是望族世家,世代传承,祖上相国、尚书无数,当今朝中,你叔伯、堂表、姻亲均身居高位,老和尚我是万分敬仰啊!” 微微摇头做痛惜状,又问道:“老相公驾鹤西去,必然安排好了一切,留下家资田产官位给你了?” 琴童听了眉头一挑,这老和尚,尽打听这些,看来佛学钻研的还不够啊! 法聪在法本身边听师父这么一说,心中有些惊讶,不觉望了张生一眼。 张生也站起身来,摇摇头,说道:“哎,我阿爷一向为官正直,两袖清风,清正廉洁,执政为民!哪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只留下我一身皮囊,四海飘零。” 琴童的眉头拧紧,想道:“若是真像你这样说的话,你家的万顷良田,深宅大院是哪里来?哼!靠你阿爷做礼部尚书的俸禄么?怕是一家上下买米都不够吧?” 法本却依然叹息不已,说道:“哎呀,难得,难得,张尚书为官真是清风峻节、守正不挠啊!这样的好官,居然英年早逝,实在是大唐的损失啊!” “不,不,我们大唐朝廷上下,都是为官正直的官吏,勇于担当、善于作为,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张生连连摇手道,“我阿爷只是做了他的本分而已。他老人家求真务实、勤勉敬业、敢于担当、奋发有为,我作为张家的继承人,实在是要多以先父为楷模啊!” 琴童不由翻了个大白眼,心想:“哼!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你也只是个白丁之身,用得着这样么?再说了,为楷模再做贪官污吏么?” 法本却不禁肃然起敬,这张生,年纪轻轻,但却一派官宦气势,说的话都是官场辞令,想来是在府中耳濡目染,早就融会贯通了。他父亲故张尚书虽然亡故,但士族门阀,纵横朝野,料想早就铺好路了,那此后的前程自然一片坦途。便问道:“先生此行,想来是去京师应取的了!朝廷又会多一个青年才俊,良吏能臣啊!” “这个么,哈哈,小生无意求官,有心在此听大师您讲经教诲。”张生拱手施礼道,“小生特地来拜见长老,可惜路途遥远,一路奔驰颠簸,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奉上。我一个穷秀才,也没有那么多人情,什么七青八黄九五赤的金子,可以随意挥洒自如。” 说完,从怀中摸出什么来,说道:“大师,这个,捐给大师做寺中公用,聊表心意,还望大师笑纳!”便双手捧着递向法本。 琴童早已瞥见,心中一凛,这小子出手还挺豪阔啊,这够买两千多斤米了! 第24章 持赠解人忧 法本只见这张生递到自己眼前的,是一两银子。便眨了眨眼睛,说道:“先生在旅途中,花钱的地方多了,这又何必呢?”将手轻轻往外推去,并不接下。 张生将这锭银子举在手中,说道:“大师,这也不是什么大钱,没什么好推辞的,你还是收下吧,就当我聆听你说法,敬奉的茶水钱。” 法本还是坚辞不收,张生又道:“小生特地前来宝刹拜访,大师何须谦让,还是收了小生的这点心意吧!” “先生真的不必了,老僧我是决不敢收的!”法本依然坚持道。 张生无奈道:“这点银子,也难买柴火,也不够买斋米,只够准备茶水的。” 琴童见两人推来推去,一个坚决不收,一个说没多少钱,心想:“这老和尚看来看出有蹊跷,这张君瑞要是不说明白,老和尚肯定是不敢收的。这一两银子,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无功不受禄,老和尚也不傻,不说清楚了,收了就难办了。”且看书生如何解决。 张生见法本水泼不进,便转头看向法本身边的法聪,说道:“师兄,这一两银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你快帮我和大师说一说,你是大师的得意弟子,你的话,大师肯定是愿意听的,如若大师愿意收下,各位的恩德,我没齿难忘!” 法聪就在师父身边,这就有些尴尬了,若是开口,岂不显得自己与这书生早有勾结,所以只做没听见,口中诵道:“阿弥陀佛!” 琴童心中好笑,这书生啊,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这法聪和尚,若是能帮你,还用等到现在,昨天就能安排上了,还不是因为要听他师父的。 法本见这张生当着自己面找法聪来做说客,看来是有些急切,已经顾不得基本的礼仪了,到底还是年轻啊,沉不住气,便说道:“先生看来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老和尚相助的了?” “小生确实有一事相求大师!”张生作揖道。 法本合十道:“但说无妨。” “小生一路赶往京师,途中不忘温习功课。”张生一脸诚挚地说道,“奈何这路途上道路险恶,杂事繁多,早晚都难以沉下心来温习经史。” 琴童微微摇头,心想:“这一路上,你要操什么心了?你是自己走山道了?还是自己收拾客房了?亦或是整理行李?喂了马儿吃草了?就连洗漱沐浴都是我来伺候你的!你要有一半寻花问柳的功夫,早就把经史全倒背如流了!” “哦哦,那先生是想如何呢?”法本望着张生问道。 张生长揖一礼,说道:“小生想借一间房,晨昏听大师讲法,其他时候便潜心攻读经史。房钱一个月多少随大师要求都可以!” 法本微微一笑,原来这书生要的是这个。我寺中本就广置良田馆屋,用以收取佣佃,这算不了什么。于是说道:“这房间么,敝寺倒是颇有数间,先生如不嫌弃,倒是可以任由先生拣选的。” 张生大喜,只要这老和尚愿意松口,那就好办了。 琴童在一旁听了也心中暗喜,这样的话,自己也能有机会见到红娘阿姊,也不是坏事。 法聪在长老身边合十垂首,眼珠乱转,心想:“哎,早知师父如此轻易答应,刚才还不如开口为这书生一请,他也欠我个人情。”心中颇有懊恼。随即又想到,“这书生如此情急,方显得我昨日之功啊。”不由微微一笑。 张生喜道:“好啊,好啊,多谢长老。不过小生我不挑不拣,也不要香积厨,枯木堂的房间,只需离开南轩一些,隔着东墙,靠着西厢即可。不管是靠近主廊,还是会经过耳房,都没关系的。” “哦哦,那好啊,那要不就和老和尚我一起住吧?怎么样啊?先生?”法本故意逗张生道。 张生慌忙道:“哎呀,那怎么行啊,小生一向攻读经史至深夜,早上也恐怕没大师起得早,那可要影响大师清修啊,这却万万不可。” “那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你这一两银子我便代寺里收了,当作你供奉的香火钱吧。”法本点点头,说道。微微转头,看了法聪一眼。 法聪会意,赶紧伸出双手,口诵佛号,将张生递了很久的那一两银子收下。 张生和琴童见法本愿意收下银子,心中石头便落了地。两人均有自己的心思,都暗暗欢喜。 “那大师,等下要不就请法聪师兄带我去哪间房间?我让我的琴童收拾一下?”张生急不可耐地问道。 正在此时,只见方丈门外一道人影飘过,但见一个清爽利落的小奴婢款款走进方丈,对着法本道个万福。 这小奴婢正是红娘。红娘一进方丈,便瞥见有一男子在客座站着,一眼便认出是昨日佛殿中痴痴望着莺莺的痴呆穷酸书生,今日似乎身边带了一个琴童,身材佝偻,面目蠢笨,除了一身僮仆装扮与宗旦阿弟无异,哪有阿弟的半分神采。 红娘也不正眼去看他俩,径直向着法本脆生生地说道:“长老大法师,我家崔相国老夫人派奴婢我来请问下长老,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家崔相国做法事?让我看你这里准备停当了,我好回去禀告老夫人。” 琴童眼见一个妙曼的身影由门外飘然而至,走过身前,带出风来,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那身影在法本身前站定,侧脸望去,细致而精致的线条勾勒出她的完美轮廓,挺拔的鼻梁,微微凸起的唇形,从额头到下巴,线条流畅而优雅,毫无瑕疵。肌肤白皙如玉,光滑细腻,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琴童的心在那一刻跳动得像是被触动了琴弦,迸发出一阵绚烂的旋律。他的眼睛定格在她身上,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只有她的存在填满了他的世界。 那就是红娘阿姊啊,那就是我的红娘啊!怎么,阿姊没看到我么?不是啊,阿姊明明眼光扫过我了啊。阿姊,红娘!怎么,才半天,你就不记得阿弟我了么? 琴童忽然回过神来,现在并未转换面容,阿姊自然不认得我,况且我现在容貌愚钝至极,身材佝偻萎缩,谁会愿意多看一眼?我要让阿姊看到我,想着,便伸展开身体,将面容舒展开来。 红娘似乎觉察到了身后这热切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转头望了一眼,却见那痴呆书生身边一人,怎的有些眼熟? 第25章 宁期此地忽相遇 琴童此时,往张生身后略退了半步,挡住法本与法聪的视线,将佝偻的身躯完全伸展开,脸上的愚钝之色也舒展为俊朗英挺之气,微笑着,望向转过头来的红娘。 红娘目光所及,先是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一副欣喜得难以置信的模样,微微张开的红唇,就想唤一声:“阿弟!” 那不是想得我茶不思饭不香的阿弟吗?阿弟你答应阿姊的,要来与阿姊相会。阿姊只当你是说笑,没想到,阿弟你真的来了! 红娘如在梦中,就这样呆住了,想要奔过去紧紧抱住琴童,却不知为何,迈不开腿去,只觉得脸颊发烫,呼吸稍微有些急促,双腿酸软,一颗心突突直跳,像要蹦出喉咙。 琴童也似乎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只觉得热血上涌,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但嘴唇却有些干涩,他微微咽了口口水,仿佛一股温暖的电流穿过了全身。他的心砰砰直跳,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能量和勇气,张开口,无声地说道:“阿姊!”然后,咧嘴微笑,露出迷人的俊秀笑容。 张生此时,见这小婢女回头望向自己,面露欣喜之色,一时之间也是看得呆了。只觉得这小奴婢似乎昨天在佛殿瞥见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子,行事端庄得体,在大师面前深深行礼,亲启朱唇,句句话都言辞得当。 又见她可爱的脸庞上化着淡淡的妆,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白色衣裙,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非同一般,再仔细望去,这不是似乎还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张生不由心想:“这不就是昨日女菩萨身边的婢女嘛!如果能够和她的主人——那莺莺小娘子同床共枕,那我怎么舍得让这小婢子做那铺床叠被的劳力活?我一定要央求小娘子、央求老夫人,就算她们不答应,我也要亲自写份凭证,让这小婢子从良!” 就在此时,只听法本说道:“红娘啊,寺里已经准备妥当了,二月十五日,就可与崔相国老相公做法事了。” 红娘正恍然梦中,痴痴地望着琴童,蓦然听见法本说话,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羞涩地向着琴童微微一笑,转回头去,一脸欢喜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却是说给琴童听的。 琴童自然听懂了,心中无比舒心,脸上洋溢开笑容,只差笑出声来了。 张生却一直在会错意,只想到:“这小婢子想是明白我的心意,喜气洋洋。”不觉也高兴起来,得意地将折扇打开微微扇动。 红娘对着法本说道:“长老大法师,那还是要麻烦你,让婢子我和你一起去那佛殿看下准备的事物,我好回去禀报崔相国老夫人。” 心中却想着,怎么才能让阿弟也过去,最好和阿弟说上几句话,不,佛祖啊,就让我再多看阿弟一眼也好。 法本点点头,对着张生说道:“先生请在此稍坐一会,老僧和小娘子去看一看就回来。”对着红娘一伸手掌,请红娘先去佛殿。 红娘回头望了一眼,脸上一红,笑意满满,赶紧掩住小嘴,转身往佛殿而去,心中却想着,阿弟一定有法子!我相信阿弟! 琴童见红娘走了,这却万万舍不得,哪有刚见一面就放佳人走开的道理。见张生正要点头,便在身后一点张生后背。 张生一愣,随即想到:“哎,对呀,我为什么不一起去呢?这小婢子也很秀美啊,不妨多看几眼,饱个眼福,全当看到莺莺小娘子了,再说去的是佛殿,就是昨日见到我的女菩萨的地方,最好能再遇见,那就最妙不过。或者见不到女菩萨,便与着小婢子相询,让这小婢子给女菩萨带话也好!” 于是赶紧改点头为摇头,说道:“大师,让小娘子前面先走,我跟在后面也去看看吧?” 法本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先生倒是有这么多道理啊,哈哈哈!”言下之意,你这书生不好好用功在经史上,看到美艳小娘子便这么多想法。 书生见这老和尚不置可否,想来是不想让自己跟去了,便激将道:“大师,小生心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哈哈哈,先生这么说,就是不吐不快了!”法本笑道,“那就请讲,但说无妨。” 书生笑道:“这崔家的小娘子都浓妆艳抹,美艳绝伦,莫不是勾引你这老出家人呢?” “阿弥陀佛!”法本听了心中有气,这书生,仗着自己是世家门阀子弟,说话如此口无遮拦,在这清净的寺院之中,成何体统!沉下脸来说道,“俺一个出家人,须发皆白,四大皆空,一心皈依佛门,侍奉佛祖,哪有此等淫邪不堪的龌龊想法,真是让圣贤蒙羞啊!” 张生听出法本在含沙射影指责自己读经史却不听圣贤教诲,说出此等秽乱之言。但是,自己自小横惯了,此前出言文雅是给你老和尚面子,你这老和尚敢阻挡我如意,就别怪我不客气! 便又接着说道:“哈哈哈,大师啊,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我看你头上亮晶晶的,想来是特地打扮过招摇过市吧?” “阿弥陀佛!”法本不觉动怒,“先生说的是什么话!还好那小娘子已往佛殿而去,要是听到你这么说,是怎么个意思?” 张生想既然事已至此,我张家纵横朝野,料这老和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发狠继续说道:“我看那小娘子是穿过主廊,引入洞房,这等好事从天而降,等着大师你呢!大师啊,这样好了,我呢,帮你看着门儿,你赶紧进去,别就蹭蹭不进去,快进去,快进去,人家小娘子等得可心焦啊!” 琴童听了不觉摇头,这张君瑞,自小嚣张跋扈惯了,这种话,平时在别的青楼、勾栏、酒肆这些地方说说也就罢了,居然敢在这六根清净的寺院中胡说八道,真是太恬不知耻了! 法本勃然大怒,喝道:“先生,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你对得起苦读的圣贤书吗?老纳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做如此卑鄙无耻之事?哼!” “哈哈哈,大师啊,看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此动气,到底是心里有鬼还是怕被我拆穿啊?”张生把折扇打开扇了扇,又道,“也别怪小生疑心你啊,这么大一个宅院,怎么没有别的年轻男子,非要这使唤婢女来说事情呢?” 法本皱眉道:“崔相国老夫人治家向来规矩极严,里里外外都没有一个男子进出的。”说完,一拂僧袍,也不再理睬张生,带着法聪往佛殿而去。 张生心道:“哼,这秃子和尚说的花言巧语,你在我这里还嘴硬!哼,那就别怪我张某人不客气了!我就硬着头皮撞进佛殿!” 第26章 相去不盈尺 法本踏进佛殿,见红娘已在供桌前观望,于是上前合十道:“红娘小娘子,你看这佛殿上,斋供道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十五日请崔相国老夫人和莺莺小娘子前来拈香。” 琴童与张生紧跟着法本也迈入佛殿。张生听了法本与红娘的话,也不管刚才对法本语言不敬,问道:“大师,这却是为什么啊?” 法本本来不想理睬这个在寺院中口出狂言的无耻之徒,但刚才毕竟没有在人家红娘小娘子面前,如果一味躲避,红娘小娘子回禀崔相国夫人,老夫人怕是会有所误会。于是不得不回答说:“这是崔相国女儿的一片孝心,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而且崔相国三年服丧期满,正要脱去孝服之际,所以要做一场法事,以告慰崔老相国在天之灵啊!” 红娘已看到这个痴呆书生进了佛殿,也不敢正眼相看,只微微余光瞥去,只见这白白嫩嫩的书生身后,站着的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宗旦阿弟,不觉心中欢喜,咧开嘴笑了起来,又马上惊觉可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赶紧举起衣袖挡住嘴巴,可是弯弯的眼眉还是出卖了她。 琴童也是一进佛殿就一眼看到了红娘,心中无比激动,刚才还好点了张生一下,就知道以他狂妄的性格,肯定会不顾法本大师劝阻,强行进入佛殿。自己正好跟着来,也算未费吹灰之力。 现在见到红娘阿姊就站在前方不远处,近在咫尺之遥,真想马上奔过去,将阿姊一把抱在怀中。只是,这佛殿中有张生、有法本、有法聪,实在不可莽撞,只能灿烂地笑着,躲过这三人的目光,向红娘微微点了点头。 张生听了法本所说,点了点头,无动于衷,却见红娘往这边笑盈盈地望来,赶紧眉开眼笑地想要上前。 琴童一见来气,这书生,来普救寺的路上还在说要把什么其他佳人都忘了,我看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看到我的红娘阿姊,狐狸尾巴就又露出来了,那可不行,红娘阿姊是我的,岂能容你染指?想都不能多想! 于是轻轻在书生耳边说道:“郎君,你刚才把大师说得心中有气,多有得罪,还想不想见到莺莺小娘子了?” 张生一听,想到莺莺的绰约身姿,顿时来了兴致,盯着红娘,也不回头,轻声道:“想啊,自然是想了,你看,我已经看到这红娘小娘子了,红娘小娘子侍奉莺莺小娘子左右,我看到红娘小娘子,就像看到莺莺小娘子一般。对了,红娘小娘子眼中定有莺莺小娘子的身影,且让我好好看看红娘小娘子的动人双眸。”说完,便要往前走去。 琴童心中来气,一把拉住张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郎君,万万不可。你如真要见到莺莺小娘子,你现在需得听我的!” 张生的眼睛贼忒兮兮地盯着红娘不放,见红娘也望着这边,掩嘴含笑,只想与心中的女菩萨莺莺小娘子早日再相见,随口说道:“好,好,你说,你说。” “郎君,你现在千万不可轻浮莽撞,显得你轻佻浅薄。若是被红娘误会,回去告诉莺莺小娘子,你猜,莺莺小娘子是想见你这登徒子呢?还是不想见呢?” 张生正要挣脱琴童的拉拽,向红娘冲去,听了这话,倒不由犹豫起来,挣扎了一下,终于停下脚步,但眼睛还是没有放过红娘,头也不回,说道:“狗,不,宗旦,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你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来听听。” “郎君,刚才法本大师说要做行孝法事,那可是一个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琴童轻声道。 张生目不转睛地望着红娘,不时举起折扇示意,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哦,那又如何?” 琴童见他一心只想勾搭佳人,心中恼怒,一把抓住张生的折扇,说道:“那行孝法事,莺莺小娘子自然会来,可是,又与你张家郎君何干?你可有机会见到莺莺小娘子?难道还是要像刚才那样硬闯不成?” 张生一愣,心中一想,确实有理,这才回过头来,望着琴童问道:“狗,不,宗旦,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琴童赶紧低下头,把身材再次佝偻起来,贴在张生耳边说道:“你现在需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声音越说越轻,几不可闻。 那边红娘掩口而笑,一直往琴童这边观望,却见那痴呆的书生,兀自一味地傻笑连连,想来是误会了,也不在意,只往他身后的琴童望去。 只见琴童站在那傻乎乎的书生身后,高出书生半头,英挺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炯炯有神的深邃大眼望向自己,满是热切的暖意,心中不由暗暗欢喜。也给出一个满含爱意的眼神,也不管那呆呆的书生还以为是在看他。 红娘就看到,琴童一边满含笑意地望着自己,一边低下头去与书生说着什么。那傻乎乎的书生一开始没怎么好好在意,一味地冲自己傻笑,听着听着,脸色凝重起来。忽然,不再望向这边,反而回过头去,仔细去听阿弟说话。 就在此时,只见阿弟身型一矮,身材佝偻起来,低头哈腰,全无英武气概,脸上神色也忽然无比蠢笨丑陋,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与这之前看着还傻乎乎的书生站在一起,顿时,书生显得高大英俊起来,活脱脱一个翩翩俏郎君。 红娘大吃一惊,咦,这一瞬间,我的俊美阿弟哪里去了,怎么变成了一个又丑又挫的小琴童了? 再忍住恶心,盯着那丑陋的脸看去,看到那眼中,还是那热切的目光。 红娘心中一动,没错了,就是这目光,昨日,就是在这坚毅果敢的目光中,两名歹人被阿弟立毙当场;就是在这温暖可亲的目光中,阿弟紧紧地与自己相拥;就是在这炙热期许的目光中,阿弟与自己在通往普救寺的山道上分别,期盼相见。 是了,这就是阿弟的目光,这就是阿弟的眼睛,这,就是阿弟! 红娘心中激动,好想冲过去,紧紧抱住阿弟,脚步浮动,正要奔出,只听见那刚才貌似痴呆笨拙的书生,现在似乎无比挺秀轩昂,上前对着法本哭道:“大师啊,大师!小生我好苦啊!万望大师相救!” 第27章 可怜斯人巧言语 法本回头皱了皱眉头,合十说道:“先生何必如此,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嘛。” 张生哭道:“大师啊, 我一想到我的父母双亲,我就伤心不已啊。想我双亲大人,辛辛苦苦生我养我长大,我要报答父母双亲的养育之恩。古诗有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深恩,昊天罔极。’想到小娘子是一位女子,尚且有报答父母之心;而我这些年湖海飘零,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连一张纸钱都没有烧给父母过,真是惭愧至极啊!” 说完,又“呜呜”地以打开的折扇掩面,哭了几声,眼睛却在扇骨间偷偷望出去,看那法本老和尚和红娘小娘子是什么神色。 法本见张生哭得颇有几分真切,倒也动了同情之心。刚才这年轻人口无遮拦,想来只不过是年轻气盛,以后入仕为官,自然会有所收敛。再者人家是官宦之后,士族门阀出身,也不好轻易得罪,说不定以后,本寺也有靠得到他们张府的时候,于是便点点头,一脸慈祥地望向张生。 红娘却浑然不知张生在做何打算,一颗心全在琴童身上,猛盯着站在张生身后的琴童打量,心中只是惊喜,哪管那书生在做什么。 但是目光投去,张生却以为红娘望的是自己,又见红娘一张俏脸满是欣喜之状,更是洋洋自得不已,心想:“哼哼,我就说没有小娘子会不被我的容颜气质吸引吧?!” 琴童站在张生身后,虽然佝偻着身子,扭曲起颜面,但是一双慧目,却始终满含笑意地望向红娘,看得红娘又羞又喜,低下头害羞一下,又忍不住抬起头找寻阿弟的身影。 张生收住哭声,收起折扇,假意抹了抹眼泪,对着法本深深一揖到底,说道:“大师,小生有个小小的请求,大师可否便宜行事,伸手相助,小生没齿难忘。” ”阿弥陀佛!”法本合十道:“先生但有所请,便请说来,老僧我如可相助,定然不遗余力。” 张生见这法本老和尚已经答应,心中暗喜,开口道:“大师,您真是慈悲为怀!小生想准备五千钱捐给寺中,正好佛殿做得法事,也能否顺便帮我父母双亲大人备上一份斋,以表我对父母大人的追思。这也不知是否方便,只希望崔相国老夫人知道了,不要怪罪于我,毕竟我是想尽一份孝心。” 张生说完,看看法本,又瞄瞄红娘。 琴童在张生身后默默点了点头,心想,这书生演戏倒是很会演,居然说哭就哭,一哭就哭出眼泪来,这也算是天生的能耐吧。看来,如此情真意切,法本也不好拒绝,只是不知红娘这边,可别用待禀告崔相国夫人为由压后。于是望着红娘,微微点点头,又向张生努努嘴,希望红娘能明白心意。 红娘时刻在注视着琴童,竭力分辨眼前这其貌不扬,甚至颇为丑陋愚笨的奴仆,怎么会是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个俊朗阿弟。但不管怎样,自己就是眼见阿弟瞬间变身如此,想来,阿弟自有阿弟的道理。此时又见阿弟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努嘴咂舌,有些不明所以。脸上露出迷惘之色。 法本一时不好回答,这法事本是崔相国夫人出钱来办的,贸然加斋,也不是太好,便转头看看红娘,想着要不让红娘先去禀告。 待看到红娘脸上神色,心中却想,这红娘小娘子固然聪明伶俐,但如回去禀报夫人,添油加醋之下,这五千钱却要飞了。如另寻一殿为这张生重新设斋,这五千钱又未免不够。况且张生想是有所图谋,也不可让他失了计策。 于是便索性对着张生说道:“先生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想来崔相国老夫人也会感同身受,不但不会怪罪于你,料想却更赞许有加的。” 回过头来,对着法聪说道:“法聪啊,给这位先生多备一份斋吧!” 张生对着法本连声称谢:“多谢大师!多谢长老!” 法本微微点头,说道:“哎,操持这场法事,多亏了法聪,你还是多谢法聪吧!” 琴童在一边,眼见书生按着自己的计策,完美地执行到位,心中也有些得意。只是这寺中,人人都各怀心思,不免有些诡秘。也许,这寺中,只有红娘才是纯纯的一无所染吧。不由又怔怔地凝望红娘。 红娘见琴童眼光转向张生与法本,也自然去听法本说些什么,但一颗心还是在琴童身上,只隐隐约约听到这书生也要备斋,却不去多想,这寺本是人人都可上香祷告,崔相国可做法事,那他人亦可做得,又有什么打紧?便又转头去望琴童,便见琴童也望向自己,不由心头一荡,垂首莞尔。 张生对着法本称谢不已,又上前一步去谢法聪:“法聪师兄,你备斋辛苦,小生替莺莺小娘子多谢你了!” 法聪笑道:“咦,不该替你自己谢我么?” “是,是,自然应该。可是,如是没有莺莺小娘子家准备这场法事,我又如何有机会也备上一份。所以还得多谢莺莺小娘子。”张生东拉西扯说道,站到法聪身侧,背对着法本,悄悄地问道:“师兄,不知莺莺小娘子明日可会来吗?” 法聪微微一笑,颇有深意地低声说道:“父母的事情,莺莺小娘子怎么会不来呢?自然是要来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张生忙不迭地说,脸上现出兴奋之色,不由“啪”地一声,打开折扇,缓缓扇了起来。 法聪见张生满脸憧憬之色,便又说道:“这三日的法事,就算莺莺小娘子明日不来,还怕她日日都不来么?” 书生一把收起折扇,点头道:“对啊,对啊!多谢师兄提点!”连连作揖称谢。心中却想到:“嗯,这五千钱倒是用的是地方!” 回头去看琴童,见琴童一见自己,便垂首而立,便走过去,用扇骨拍拍琴童的肩膀,轻声说道:“狗,哦,不,宗旦啊!你我名为主仆,实乃兄弟,你这主意,不是什么高招,我也是早就想到了。不过,你能告诉我,我还是很欣慰的!” 又附耳说道:“郎君我马上就要见到莺莺小娘子了!哈哈哈!那可就是天堂啊!哎呀,一想到莺莺小娘子的身子软玉温香,别说是相依偎,就是碰上一碰,都能给消灾降福啊。哈哈哈哈!” 琴童厌恶地偷偷撇撇嘴,抬眼见红娘正注视着自己,不由微微摇摇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红娘见这书生与琴童窃窃私语,琴童一脸无奈之色,心有同感,想是这书生,没说什么好话。 便在此时,只听法本说道:“好了,这法事也已安排妥当了,各位都到老僧我的方丈去喝杯斋茶吧!” 第28章 相逢欲借问 法本说完,也不等众人答复,便转身就走,法聪也急忙跟上。 红娘见法本转身就走,想打个招呼便要回西厢复命,连忙追上去说道:“大师,大师!”谁知法本并不理会,径直走出佛殿。 红娘一时难以决断,转头看了琴童一眼。琴童在张生身后,见四下无人,又恢复了俊朗的面容和身姿,略一点头,微微一笑,示意红娘自管去,我这边自有办法。 红娘见琴童又变成了那个熟悉的人儿,不禁心动不已,也赧然一笑表示会意,掩着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去追法本,跨出佛殿,呼喊道:“大师,大师,你慢走,且听我说。” 张生在琴童身前,哪知其中奥妙,只看到这个伶俐的小奴婢,不断地看着自己痴痴的笑,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早就心也酥麻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红娘远去的方向,一时竟迈不动步。 琴童在他身后轻轻一推,这才把张生从梦中惊醒,有点迷茫道:“呃,我,狗,那个宗旦啊?我该去哪?” 琴童道:“大师请你去方丈喝茶,你总得去一次,不然不太好。” “嗯,说得是,好,快,那红娘小娘子也去了,我们可得赶紧了!”张生一时间清醒起来,拔腿就走。 琴童紧紧跟上,在张生身后轻声说道:“郎君,你可想见你的女菩萨?” “宗旦,你说的可是莺莺小娘子?”张生脚步不觉慢了下来,说道,“那我可是朝思暮想啊,最好现在就能见到!” 琴童推着张生继续快走,说道:“那就快点走,到了方丈,也别喝茶耽误时间,和大师说你要去更衣即可,待出了方丈,我们在半道上等着,自有法子见到你的女菩萨!” 张生听了心中惊喜,正要回头,琴童那容他转身,推着他便走。 两人踏入方丈,见法本、法聪与红娘也是刚到。法本吩咐一声,法聪便赶紧去烧水泡茶。 红娘回头一看,见是琴童推着张生赶到,心中一喜,想着,阿弟果然没有欺我,脸上又浮现出少女羞涩的笑容。 张生见红娘站在法本身前,回过头来望着自己微笑,一时间又有些沉醉其间,踌躇着是否要和法本告辞,有些依依不舍,只怕自己离开了方丈,不但见不到莺莺,连红娘也见不到,岂不失算。 琴童见张生犹豫不决,心中暗暗摇摇头,对着红娘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大师,我家郎君暂去更衣,稍后回来陪你喝茶。” 又对着红娘往西厢努努嘴,便拉着张生跨出了方丈。 张生被琴童一把拖出方丈,一下子见不到红娘了,正要发火,琴童在他身后说道:“郎君,别动气,你在方丈要偷偷地看红娘小娘子,怎比得上在这必经之路上,等红娘小娘子路过,好好看看红娘小娘子,还可以问问女菩萨如何了,岂不美哉?” “对啊!哈哈哈!”张生喜道:“你这狗,不,宗旦,你我名为主仆,实乃兄弟!你真是为为兄着想啊,好!好!” 琴童将书生推出不远,见已远离方丈,便道:“郎君,我们便在此等候,那红娘一会必由此而过。” 那边方丈中,红娘见琴童使了个眼色,便推着那书生出了方丈,心中想到,琴童刚才往西厢努努嘴,不知是何意思?想来是让我赶紧回西厢,可是,好不容易刚见到阿弟,回了西厢,不是又见不到了吗? 可是总还得回西厢向崔相国老夫人复命啊,哎,既然阿弟已到了寺中,说明阿弟心中有我,今后总有机会相见的。 想到这里,便对着法本施礼道:“大师,我便不喝茶了,怕崔相国老夫人等着,怪我回去晚了,我要赶紧回去回话。” “阿弥陀佛!”法本口呼佛号,说道,“好吧,那就不耽误红娘小娘子你了,小娘子回去代老僧问崔相国老夫人好。” 红娘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方丈,转过回廊,走向西厢,跨过一道月门,忽然身前有一个阴影,不由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仔细一看,却是那个书生。正要呵斥他为何挡道,却见那书生身后站着的,正是琴童阿弟。 琴童见是红娘,俊朗的脸上顿时洋溢开笑容,对着红娘灿烂地一笑。 红娘一见是琴童,大为惊喜,又见琴童喜笑盈腮,不禁也是心花怒放,不觉脸上笑逐颜开。 张生见红娘确实如琴童所料往这条路走来,心中窃喜。又见红娘一开始吓了一跳,心中还有点惴惴不安,只怕红娘生气。却见红娘一惊之后,娇羞的脸上满是笑意,心中得意,以为红娘对自己颇有好感,于是上前一步,深揖一礼,说道:“小娘子,小生有礼了!” 红娘见这书生不管怎么说,是阿弟的主人,也便回了一礼,说道:“先生万福!” “小娘子莫非是莺莺小娘子身边的侍妾么?”张生站直了说道,琴童便站在他身侧后方,也微笑着望着红娘, 红娘抬头看着阿弟英俊的脸庞,一颗心都飞到了阿弟身上,笑意盈盈,口中只机械的回道:“嗯嗯,对的,我就是,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张生见红娘抬头望向自己,脸上嫣然含笑,心中一心以为是在对着自己微笑,便说道:“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籍贯本是西洛人士,今年才二十三岁,是正月十七日子时的生辰,并不曾娶妻......” 红娘见这书生摇头晃脑,一张圆圆的胖脸,不时挡住阿弟棱角分明,俊秀英挺的脸庞,心中有气,没声好气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谁问你了呀?” “敢问莺莺小娘子常出来吗?”张生见红娘并不拂袖而去,又厚着脸皮问道。 红娘不由有些对这书生讨厌起来,挡着我看我的阿弟不算,还说这种有失礼数的话,真是成何体统!你看还专门挡在我和阿弟之间,弄的我阿弟也不敢与我说话,看样子,阿弟连容貌都由不得自己,想是不能比你英俊,哼,你这书生,什么东西! 于是怒道:“先生,你也算是个读书的君子,你难道没有背诵过孟子写的书吗:‘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你如果是位君子,那就应该明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个基本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应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吗?” 第29章 仆奴睥睨费呼叱 张生见刚才娇美微笑的小娘子,忽然间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目光中闪烁着坚定,一番话连珠炮一般脱口而出,直轰得张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脸上一脸惶惑。 琴童在张生身后,见红娘怒目圆睁,对着张生怒叱,心中赞叹:“好一个泼辣的小娘子!”不觉举起手来,虚拍双手,以示赞赏,脸上都是惊喜之色。 红娘见张生惊慌失措,琴童阿弟却在身后无声地拍手称赞,一脸的开心,心中微甜,想道:“这个张生,想必养尊处优,惯于拈花惹草,平时定时欺负阿弟惯了,我今天好好骂骂他,替我的阿弟出口气!” 便又接着厉声说道:“俺崔相国老夫人治家一向严峻肃穆,操守冰清玉洁。内宅之中都没有超过五尺的童子应门的,年纪到了十二三岁的,非呼召不敢随便踏入中堂。” 张生尴尬地听着,也不敢驳斥,又不好接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好把一只手拿着合起的折扇在身后向着琴童使劲挥,想让琴童想想办法。 琴童见了好笑,也不理他,继续伸出大拇指来鼓励红娘,脸上笑开了花。 红娘见琴童喜笑颜开,心中暗喜,脸上却还是对着张生面若寒霜,又说道:“此前有一次,莺莺偷偷溜出闺房,被崔相国老夫人看见了,把莺莺叫来命她站在庭院里,责备她说:‘你是一个女子,不说一声就出了闺房的门,如果遇到游客或是小和尚私下看到,岂不自取其辱?’莺莺站着谢罪说道:‘从今以后,一定改过从新,绝对不敢再犯。’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对我们这些下人奴婢呢?” 张生听红娘说起莺莺,不觉竖起耳朵,脸上露出一脸憧憬之色。 琴童见他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对着红娘笑着摇了摇头。 红娘对这发花痴的书生鄙夷不已,见琴童摇头,也便点点头,对琴童眨眨眼,又对着张生大声喝道:“先生学的是先王之道,尊的是周公之礼,应该知道,与你无关的事情,何故要去多用心思?今日之事,你是遇到我了,算你运气好,我且饶了你。如果给崔相国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今后你给小娘我记着: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休得胡说八道!要不然,要你好看!” 红娘说完,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既是对这书生无礼的恼怒,也是在为琴童出气的娇羞。又抬头看了琴童一眼,目光中闪烁着欢喜之色。 琴童在张生身后雀跃不已,双拳举过头顶,为红娘无声地喝彩,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红娘心中窃喜,想要再多看琴童一眼,却又想着要赶紧去向夫人复命,心中挣扎了一下,想着阿弟定有办法再见到我,便说道:“我要回去西厢了。”转身就走,走之前,又回头望了琴童一眼,低下头,往西厢去了。 张生此时,痴痴地望着红娘娇小的背影,穿过花丛,转过月门,倏然不见,这才缓过神来,把折扇“啪”地一声打开,一边扇着,一边回想,说道:“狗,不,宗旦,你看,这红娘小娘子多可爱,她的主人是莺莺小娘子,那是比这红娘更是娇美万倍!” 琴童哈哈一笑,说道:“郎君,你可别太痴情了!” “哎,听这红娘小娘子这么一番话,我心中真是忧郁愁闷啊!”张生愁眉苦脸道,“你听红娘说什么‘俺崔相国老夫人治家一向严峻肃穆,操守冰清玉洁。内宅之中都没有超过五尺的童子应门的,年纪到了十二三岁的,非呼召不敢随便踏入中堂?’我就这么想啊,莺莺你心里这么怕你老母亲,小娘子啊!你就不该临走的时候被你妈看到!” 琴童在张生身后笑道:“哎,好好的,怎么骂起人来了!那可是你未来岳母!” “去你这狗奴!”张生浑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道,“叫我的心儿飞起怎么飞呀?火热的情充盈着我的肺腑,招惹了我的肝肠。如果今生难得有情人,那就是前世里烧的香断了头。我有机会的话,一定手掌心里捧着,心坎儿里温存着,眼皮上供养着。” 琴童听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道:“好了,好了,别肉麻了!” 张生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又继续喃喃自语道:“当初那巫山像天一样远隔,听说罢又在巫山那一边。我的身子虽然是站在回廊里,魂灵儿却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本来想要让红娘帮我把爱慕的心事传递给莺莺,我只怕春光泄漏被她母亲知道了可不得了。崔相国夫人怕女儿春心荡漾,就东怪黄莺儿成对,西怨粉蝶儿成双。” “嗨,越说越没边了!郎君,你就省省吧!”琴童在张生身后摇头皱眉道。 张生兀自念念有词道:“小娘子年纪不大,脾气刚硬。要是我张生能够在你身旁相依偎,小娘子你初相逢就不会再对美男子有兴趣,邂逅之时就会定情了!我一得到风流的样子,就成了会温存的娇婿,怕什么能够拘束你的亲娘!” “哎呀,郎君你也太会意淫了吧!快醒醒,快醒醒!”琴童不由去拍拍张生的后背。 张生不为所动,还是自说自话道:“崔相国老夫人太过虑了!我张生倒是觉得,我和莺莺小娘子那叫一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莺莺啊,你别傻傻地等眉毛淡了,想着像张敞那样的男子来给你画了;也别在飘零的春色里,想着与丽人结缘的阮郎那样的男子了。不是我自己自吹自擂,莺莺有品德、言谈、女红、仪容,我也有温和、善良、严肃、节俭诸般儒家所倡导的德行。” “对啊,可就是没有五德‘温良恭俭让’中的让啊?郎君,你缺了谦逊啊!”琴童叹口气,无可奈何道。 张生也不理睬琴童,犹自独白道:“我一心想着莺莺那浅浅描画的眉毛,淡淡化妆的俏脸,香粉在脖子上涂抹,绿色的裙子绣着鸳鸯露出小小的金莲小脚,红色的衣袖绣着鸾鸟露出如玉笋般修长的手指。怎叫人不想也要去想啊:莺莺啊,你那撒下那覆盖半天的风韵,让我捡起了万般的思念啊!” “好了,好了,郎君!我们还没去跟法本大师告辞呢!”琴童听得一阵寒颤,拉起张生就往方丈而去。 见了法本,张生立即面脸堆笑地施礼问道:“小生请问大师,说好的房间在哪里呢?”只怕自己刚才语言多有冲撞,这老和尚若是食言而肥,倒也难办。 第30章 状迹谁告诉 法本倒是颇有风度,微笑着拈着白色的胡须,说道:“宝塔院旁边,靠近西厢,正好有一间房,还算挺干净清爽的,正好可以给先生安顿下来。现在我已让沙弥去收拾了,随便先生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张生喜笑颜开,拱手施礼道:“多谢大师!小生此前语言冲撞,大师能不计前嫌,真是有道高僧,大人大量!小生这便回店中搬去。” 法本笑道:“不妨,不妨。吃了斋再去吧。” “那就麻烦大师准备下斋饭,小生取了行李便来。”张生谢道。 法本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老僧准备下斋,先生取好了可一定要来。” 张生与琴童出了普救寺,琴童将张生扶上马,便往城内状元店而去。 张生见一路清幽,不禁感叹道:“哎呀,这如果在那状元店中,那可是在河中府城中,各处都热闹得紧,哪里都有好消遣的地方。搬到这普救寺安安静静地住着,那可怎么捱的过去这么凄凉啊!” 琴童在侧牵着马,笑道:“郎君,你不是想着见你的女菩萨吗?怎么还想着府城中的花花世界?” “哎,到时候住在这寺中,那可是庭院深深,枕头竹席冰凉,一盏孤灯照着我的孤影在书斋中摇曳,说不出的相思徘徊。”张生在马上痴痴地自言自语道,“就算能够读书读到得偿所愿,功成名就,怎么能应付这漫漫长夜啊!夜不能寐的话就要辗转反侧,少说要有一万声的长吁短叹,五千遍的捶床敲枕啊!” 琴童听得摇头,心想:“你这张君瑞啊!都不知道你满腹经纶是怎么读的?” 两人进得城内,一路上又赶开乞讨的群丐,拦住揽客的博士,推开倚门的姑娘,又来到状元店中,张生催琴童赶紧收拾了行李,牵上白马,与博士退房。 博士见是张生,有点惊讶,说道:“咦?状元郎不是昨天刚来这河中府城吗?怎的今日就要走了?这城里城外的各处景致,状元郎是不再游玩了吗?” “是博士你昨天说的,此处只有普救寺是好耍去处,我家状元郎昨日前去拜访,确实是个好地方,极对我家状元郎心思。”琴童笑道,“所以我家状元郎决定不住你这儿了,今日方才去普救寺借得一间僧房研读。” 博士听了,煞是懊恼,昨日信誓旦旦说只有这普救寺才好玩,结果现在弄得自己生意也没了,否则,这富家子在这店中一住十天半个月的,岂不稳赚,哎,只怪自己贪了几个小钱,亏了一笔大收入,不觉哭丧起脸。不过,还是对张生说道:“状元郎,僧房寒苦,如若住不惯,记得回来我们状元店住啊!” 张生打个哈哈,说道:“好,好!”疾步迈出店门,上了白马,又往普救寺而去。 一路上,张生又是一心都在想着莺莺,口中只念叨着:“哎,那娇羞温柔的小娘子美得像花儿一样,我和她忽然相逢都记不真切她的俏丽模样,我只好手托着下巴慢慢的想我的女菩萨小娘子莺莺了。” 琴童脸上露出一丝揶揄之色,看来,这书生是真的陷进去了。不觉自己也心中一动,难道,自己对红娘,不也是如此思念吗?红娘阿姊啊,你现在在干嘛呢?有没有又被那莺莺欺负呢? 红娘此时,正刚刚向崔相国老夫人禀报完毕,从屋中出来,急匆匆往莺莺屋中而去,这些事情,也得一一跟莺莺说呢。 莺莺正在屋中有些烦闷,想着:“母亲命红娘去问长老法事之事,不知如何了,这小贱人也不来我这给我回个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却见红娘从门外急急忙忙地跨了进来。 莺莺面色温润地看着红娘进来,站到身边,低头说道:“小娘子,我刚从夫人屋里出来。” 莺莺微笑着伸出手去,狠狠地掐在红娘的胳膊上。红娘疼的皱紧了眉头,莺莺并不放手,笑着说道:“怎么了?你这小贱人?知道疼了?” 红娘咬着嘴唇,颤抖着说道:“不疼,不疼!” “什么?不疼?”莺莺又笑道,“那你这小贱人是说我没力气了?”手上又加了把力。 红娘失声轻呼了一声:“啊,疼!小娘子!你掐得对!是贱婢我不好,回来晚了。”不由跪倒在地。 莺莺这才放开手,叉着腰低头看着红娘,说道:“让你这小贱人去问长老的,什么时候给我父亲做法事,问得如何了?” “红娘刚刚回了夫人的话,正要回姊姊的话呢。”红娘一手轻抚被莺莺掐疼的胳膊,低声说道:“二月十五日,请夫人和姐姐到佛殿拈香。” 莺莺嗯了一声,并不答话。红娘只怕她一不顺心,又要来掐自己,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姊姊,你是不知道,我跟你说一件好笑的事情。” 莺莺斜睨了红娘一眼,不屑道:“哼,你能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可说?” “姊姊,你还记得昨天我们在寺中看到的那个秀才书生吗?”红娘偷偷看了一眼莺莺,说道:“今天他也在方丈之中,他可真是可笑,找个借口先出门,然后在半道上等着红娘,见到我,跟我深深地作了个揖,唱个喏说道:‘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籍贯本是西洛人士,今年才二十三岁,是正月十七日子时的生辰,并不曾娶妻......’嘻嘻,姐姐你说好笑吗?好像有人问他一样似的。” 红娘又看了看莺莺,见莺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并不反感,便又说道:“这书生还问呢:‘这位小娘子莫非是莺莺小娘子身边的侍妾么?莺莺小娘子经常出来吗?’被红娘我抢白了一顿,我就回来了。姊姊,我也不知道这人想的什么,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傻瓜蛋!哈哈哈!”不由笑出声来。 莺莺微微一笑,说道:“红娘,你可别对夫人说,要不然......”伸出手来,在空中虚掐了一把。 “不,不,不!红娘不敢,红娘不说!”红娘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小声说道。 莺莺见红娘怕了,于是微笑着说道:“好,你知道了便好。天色也晚了,你且去安排香案,我们到花园里去烧香去。” 第31章 西园牡龠夜沉沉 张生与琴童搬到了普救寺中,这屋子正是在靠近西厢之处。吃了斋饭,张生闲坐屋内,捧了本书想看,却无论如何看不进去。 琴童从屋外取了干净热水进来给书生洗漱,见书生手托下巴,呆呆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不由好笑,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郎君,我见你书也拿反了,想来是已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吧!” 张生被琴童一惊,托着下巴的手一松,脑袋差点儿磕碰到桌子上,恼怒道:“你这狗奴,跟我胡闹些什么?” “哈哈,郎君,你不是说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嘛,闹闹也没什么吧!”琴童故意逗他。 张生正在憧憬着和莺莺相会,被琴童打断,气不打一出来,愠道:“你这狗奴,好好的扰我清静,且让我打来!”挥起手中折扇,就要往琴童脑袋上击去。 “哎,哎,哎!”琴童赶紧避让道,“郎君,别恼啊!你还想不想见到你的女菩萨了?” 张生一听,不由把折扇放了下来,奇道:“哦?你这狗奴,有什么歪主意?倒说来听听。” “看来你也不是甚想,那就算了。”琴童假作失望状,往屋外走去。 张生一把拉住琴童的衣服,满脸堆笑道:”哎,狗,不,宗旦,你我兄弟,可别见外了!你也知道,我张珙现下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能见到我那莺莺小娘子。好不容易离这西厢如此之近,却不得其门而入,真是急死我了。宗旦啊,你肯定有什么高见,赶紧告诉兄长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哦,那好吧。”琴童点点头,说道,“郎君,我呢,问过和尚们了,说是这莺莺小娘子,每夜会在这西厢的花园中,焚香祷告。这花园呢,又是和这普救寺是一起合用的。“ 张生眼睛一亮,说道:“哦?那可太好了!” “等到这莺莺小娘子出来,你就可以在那花园的太湖石旁的墙角边上等着,好好地饱看你的女菩萨好了!”琴童嘻嘻笑道。 张生听了,兴奋地把折扇在桌子上一拍,说道:”好,好,好!你这狗奴!不,宗旦啊!你可真机灵!真是我的好兄弟,哈哈哈!” 捏起折扇,便往屋外走去,说道:“那我便去等着我的女菩萨咯!” 琴童一把将张生拉住,说道:“你别着急啊,那些和尚也不知睡了没睡,可别惊动了他们,要不,你别说见你的女菩萨,说不定,连此处屋子都不借与你住了。” “这,那却如何是好?”张生把抬起的脚放了下来,蹙眉道。 琴童道:“我要去马厩喂马,去井栏打水,时常走动,自然无人见怪。你且稍坐,待我出去观望一番。如若回廊两侧僧房中的和尚都已入眠,那你就可放心大胆地去等着看你的女菩萨了!” “嗯,此计甚妙!”张生说道,“那就有劳狗,啊,不,有劳宗旦兄弟了!你可得赶紧回来啊!” 琴童摇摇头,转身出了屋子,轻手轻脚地穿过回廊,只见月光晴朗,两侧的僧房隐藏在阴影中,并无一丝光亮,悄无声息。想来和尚们一早要做早课,早就睡了。 琴童去马厩给白马添了把草,轻抚马儿的脖子,说道:“马儿啊,马儿,这浪荡登徒子,今日且看他做何勾当!” 今日寺中和尚颇好,给了斋饭,看来这普救寺的名字还是名副其实的。 索性把怀中的饼子放在掌心给马儿吃了,也算犒劳犒劳它吧。 看着马儿吃完,琴童拍了拍马儿,说道:“马儿啊,马儿,你就好好歇着吧,我还得去忙呢。”说完,往张生的房间走去。 未曾想,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琴童走远,直到看不见了,那身影闪身而出,跟了上去。 那双眼睛跟着琴童,见琴童来到张生屋前,轻轻拍了拍门。张生在屋内急道:“你这狗,不,啊,宗旦啊,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 琴童推门而入,张生早已迎上来,问道:“怎么样,这些贼秃都睡着了吗?” “瞧把你急的!”琴童微微摇头,说道:“郎君你且安心,我看过了,和尚们都已睡了,睡没睡着我是不敢确定,但整个寺院中已无人走动。” 张生喜道:“好,好!那我们赶紧去花园吧!”说完拔腿就走。 琴童一把拉住张生,说道:“等下,你知道花园在哪吗?就一头冲出去,可别冲到了方丈,正好被方丈抓住,按住你讲经说法,嘻嘻!” “这,倒确是如此,我还真未知道那花园在何处。”张生捏着扇骨挠挠头,说道,“狗,啊,宗旦啊,你一定打听清楚了吧?赶快带为兄前往,千万可别耽误了莺莺小娘子出来烧香。” 琴童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早已打探清楚,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可真不一定找得到。”将张生一把拉到身后,说道,“你便跟着我走吧,切记脚步轻盈,不要闹出大动静。” “好!”张生兴奋地咧着嘴说道。 琴童回头皱眉望着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说道:“嘘!轻点!你是想去方丈还是花园?” “花园,花园,嘿嘿嘿!”张生压低了声音,点头笑道,说着将折扇挡在口前。 琴童摇摇头,往外走了出去。张生紧跟着走出,初来乍到,不甚熟悉,一下子绊在门槛上,往前一扑,趴到了琴童的背上。 琴童赶紧一把扶住,轻叹一口气,悄声说道:“千万小心了啊!”回身将屋门轻轻带上,心中想着:“这书生,一听可以见到莺莺小娘子,便魂不守舍了。” 琴童在前带路,引着张生穿过回廊,绕过僧房,又从钟楼兜了一大圈,转到一处月门前停了脚步,张生见状,也赶紧收步,站在琴童身后。 琴童往里一张望,见四下无人,便回头对着张生使个眼色,示意这就是花园了。 张生大喜,伸手把琴童扒拉到一边,口中低声喝道:“去,去,去,你这狗奴,别挡着我见女菩萨!滚开!”整了整衣冠,轻轻打开折扇,摆开架势,慢慢地踱了进去。 琴童本待出言提醒张生一句,谁知这书生如此过河拆桥,心中气闷,便不做声。 张生往前跨出一步,一不留神,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一脚绊在门槛上,身子一下往前跌去,张生一惊之下,张开嘴就要惊呼。 第32章 甚轻轻觑着,神魂迷乱 正在张生要张开嘴大喊“哎哟!”之际,琴童眼疾手快,抢上一步,伸出手去,一把拽住张生的衣领,将他头颈微微一勒,把他一声惊呼勒了回去。张生这才堪堪站定,也知道不好,赶紧压住嘴巴。 琴童立即拉着张生往里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假山旁,把张生按在阴影中,轻声说道:“你呀,可别再乱跑了,好好跟着我不好吗?” 张生尴尬不已,只好笑笑不说话,见两人所处的假山阴影之外,地上一片银色的月光,不由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静静的夜空中,星空透澈,一条银河横贯长空,月色格外明亮。低下头环顾花园,但见花园中春花绽放,在月光下投出影子,洒满了庭园。 张生不觉又憧憬起来,心中似乎见到莺莺衣袂款款,慎重其事,轻轻地踮着脚尖缓缓走来,侧着耳朵听着花园里有何动静,默默地悄无声息。 琴童见张生痴痴地凝望远处,眼中满是期许之色,便知他又在想着莺莺了,窃笑着摇了摇头。 张生此时满心都是莺莺的影子,只想着莺莺容貌端庄,梳妆雅致,等到一更之时,万籁俱静,来到花园之中。如果经过回廊幸运地不觉得我讨厌,我就把莺莺一把紧紧地搂住不放手!只想问问莺莺那聚少离多,可望不可及是多么地令人心焦。 张生想得痴了,脸上不由露出痴迷的微笑,口中默默地只呼唤着莺莺的名字。 琴童轻叹一口气,想道:“哎,张君瑞这薄情寡义之人,赴京赶考这一路上沾花惹草,始乱终弃,居然对这崔相国的女儿如此痴情,倒也奇了!莫非是中了情蛊不成?” 便在此时,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只见响声处,俨然是一扇小门缓缓地被推开,便是通往西厢的角门。 琴童和张生都听到了,立即凝神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躯,两手吃力地搬着一张沉重的香案,缓慢地挪进了花园。 月光下,那柔弱的身躯被月色照亮,脸庞上有几点汗珠,那小脸因为用力,白嫩中透出一抹红润。 琴童和张生均心头一跳,同时想到:“这是红娘!” “阿姊!”琴童在心中默默地呼唤了一声,只想马上奔过去,帮阿姊将这沉重的香案扛起,但一转头见张生伏在假山之侧,只怕如果这样冲出,莺莺一惊,便不再烧香,直接回去了,那岂不前功尽弃?可是眼见红娘搬得吃力,心中不由怜惜不已。 张生却也想到,红娘搬着香案出来,自然是给莺莺烧香准备的了。那想必莺莺就在身后,见红娘搬那香案搬的吃力,心中恨道:“这小贱婢,还不赶紧使力!磨蹭什么呢!耽误我看我的莺莺小娘子!真是可恶!” 这时,便听红娘“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口中轻呼道:“姊姊,姊姊!别掐我了,我赶紧搬好!”咬着牙一使劲,将香案搬进了花园。 只见红娘身后款款地缓缓踏出一只小脚,随之,一个俏丽的佳人迈入了角门。这美人脸上微露笑容,斜睨着红娘费力地将香案搬起,红唇轻启,说道:“把香案桌子搬到靠近太湖石假山那边放着。” 红娘应了一声,往那边搬去,桌脚略微碰到地上,莺莺杏眼一瞪,斥道:“轻点!轻点!你这小贱人!可别拖坏了桌子腿儿,这香案可是紫檀的,很是贵重,是父亲给我的礼物,你可给我小心着点,要不然,我打折你这小贱人的狗腿!” 琴童心中震怒,就想一把冲出,狠狠地扇这官宦小娘子的嘴巴几下替阿姊解气。可是一想到这次来这普救寺的目的,还是忍住了,转头去看张生。 却见张生在黑暗中频频点头,手中的折扇也在手心中默默轻点,想来是对莺莺极为赞赏。 张生心中只想到:“哎呀,多么年轻美貌的小娘子啊,这哪里是人间的女子,这分明是天上的仙女,月中的嫦娥,不愿再被拘束,随心就飞出了广寒宫呀!” 琴童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暗暗对红娘抱歉:“阿姊啊,阿姊,宗旦我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实在是对不住阿姊啊!哎,都是因为这张君瑞!”不觉对着张生怒目而视。 但见张生眼中发光,想着:“看她娇艳的容颜露出一点点,婀娜的身姿崭露半边酥胸,香香的衣袖无言地一挥,华丽的衣裙默默地垂下。就像是娥皇和女英两位,在虞舜庙宇的朱门斜靠着,又好像月亮上广寒宫中的嫦娥,在月亮上微微露出了淡淡的身影。真是娇美动人的小娘子啊!” 又听见莺莺又骂了红娘一声:“快点啊!你这贱婢!” 张生心中暗赞:“好一个霸气的小主母!这莺莺小娘子多敬重崔相国啊,如此爱惜父亲的礼物。真是位孝顺女儿,对这些奴婢,是该如此下狠手!奴仆算什么,不过就是会说话的牛马而已。”想着,转头看了一眼琴童。 只见琴童一脸怒容,不由生气,举起折扇敲了琴童脑袋一下,敲的时候特意用扇骨的尖角处,既痛又不伤扇子,还无声。 琴童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心中恼怒,想到:“哼!你们这些官宦之后,都是如此虐待奴仆,不把我们奴仆当人,且看你们有没有好下场!”可又不能出声喊疼,只能皱眉对着张生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再这样我就叫了。 张生怕琴童叫出声来吓走了莺莺,赶紧伸手欲轻抚琴童脑袋,以示体恤。 琴童也不想就这样坏了计划,便隐忍不发,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隐到了更深的阴影中。 便听红娘将香案摆放好,回头对着莺莺说道:“小娘子,香案已摆好,你请上香吧。” 张生只见莺莺微微点点头,缓缓上前,不禁看得痴了,心想:“我这里刚刚见到如此美好的小娘子,比着那月宫里的嫦娥也没有这么漂亮!缓缓地穿过花园的芳草小径,想来是小脚儿难以行走。可爱的小娘子脸上千娇百媚,真是把我的魂灵都勾走了啊!” 只听莺莺说道:“把香拿来!” 红娘立即将香点上,放到莺莺的手边。莺莺伸出如玉笋般的手指,轻轻捏住香,只见香火头忽明忽暗,闪烁不定,飘散出缕缕青烟和淡淡清香。 书生在前,琴童在后,默默地看着前方花园中的莺莺和红娘。 未曾想,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双眼睛,躲在夜色中闪出一丝光亮,紧紧盯着他们,心中只道:“哼,哼!且看你们着不着了我的道!” 第33章 香烟引到焚香处 琴童在张生身后,两人都在暗处,见到莺莺拈香,便要开始祝告起来。 琴童隐隐闻到这香燃起来的味道,甚是好闻,吸入鼻中,说不出的畅快,似乎勾着人,只想再吸一口。 这香味似乎有些奇怪,吸入肺腑之后,便觉得随着血液循环全身,身上便觉得燥热起来,身体某处,渐渐有了不可名状的反应。 琴童大吃一惊,这香想是有古怪,其中定是参杂了什么催情之物,而这崔莺莺晚上出来到花园焚香,怎么会用此等房中之物?也不知红娘点的香,闻了却不知会如何?便望向红娘,见红娘静静站在莺莺身边,随时准备点下一炷香,娇小的身体似乎尚无异状,只是黑暗中,月光映照下,不知何故,似乎脸色微红。琴童大惊,红娘阿姊这弄不好已经中了香毒。 张生在琴童身前,这香已吸入肺腑,觉得甚是好闻,伏低身体抬头望向崔莺莺,只觉小娘子如此明媚动人,脸上虹霞飞起,说不出的娇羞,不觉意乱情迷起来,还好伏低身体,黑暗之中,却也无妨,心中也只想道:“且先听听小娘子祝告些甚么?”便凝神仔细听去。 只听得莺莺一手拈香,轻启朱唇,轻声祷告道:“此一炷香,只愿上天,保佑我那相国老父亲,能够早日往生,去往天界。”合掌默默鞠躬,将香插入香炉。 张生心神荡漾之际,听莺莺如此祝告,心中感慨:“这莺莺小娘子果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先祝崔老相国往生天界,实乃是至善至孝之举啊!好!好!不知小娘子下一炷香又是为谁祝告呢?” 琴童听得真切,心中大感讶异。若说这崔莺莺晚上出来想要行不轨之事,那点起这催情之香倒也有些道理。可是,如今要祝告的明明是愿先父早日往生,那就甚为奇怪了,且听她下一炷香如何祝告。眼睛便盯着红娘的小手,却不知为何,觉得红娘的小手也似乎不是雪白之色,有些微微发红。 只听崔莺莺又接过红娘点上递过来的一炷香,看上去似乎有些燥热,脸儿红扑扑的,想了想,开口说道:“此一炷香,只愿上天,保佑我那中堂老母亲,身体康泰,平安无事!”又合掌行了一礼,将香插到之前那一炷香的左侧。 琴童听了,不觉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因为,祝告先祷告父亲,自然应该接着祷告母亲,只是这样一来,点的这香便更为不堪。而这第二炷香点起,那香味便更加弥漫起来,琴童只得掩住口鼻,尽可能小口呼吸,但也无法阻止异感更甚,便觉浑身火烫,口干舌燥,身体某处,更是蠢蠢欲动起来。 张生偷偷凝视着莺莺,眼光从莺莺的发髻,向下投到娇丽的面容、淡雅的娥眉、小巧的鼻子、猩红的嘴唇、圆润的下巴,又落在粉嫩的颈脖、微露的酥胸上,忍不住喉头一动。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作响,如不再伏低身体,想必衣袍会甚为不雅。心中只想道:“多么孝顺的小娘子啊,确实是名门之后,孝心可鉴!实乃是我心目中的佳偶啊!不知小娘子下一炷香是否是为我所拈呢?” 那边香案之前,红娘将第三炷香再点上递给莺莺,莺莺接过,微微一顿,口中说道:“此一炷香,此一炷香......”却并不往下再说,脸上现出红晕,鼻尖也渗出细汗来。 张生心中念道:“小娘子,你该祝告于我呀!”一边紧紧盯着莺莺不妨,眼睛早从莺莺的酥胸移到蜂腰,再到肥臀,再到小脚,又慢慢扫视而上,那香味更为浓烈,氤氲在花园之中,张生不觉更加如痴如醉起来。 琴童微微呼吸之下,调整内息,便觉躁热稍减,听莺莺欲言又止,倒有些不解起来,心想:“这崔莺莺不知心中在想什么?扭扭捏捏张不开口,还不如红娘姊姊索性帮她说了吧!”不觉眼光移到红娘身上,但见红娘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正想到此处,只听红娘说道:“姊姊你怎么了?为何还不祝这一炷香啊?” 莺莺转头白了红娘一眼,一手拈香,一手去掐红娘的胳膊。 红娘知道这小娘子的脾气,越是躲避,越掐的狠,便咬牙忍住莺莺使劲的一掐,吸了口冷气。 琴童看得气急,这才明白红娘此前所说的受尽崔府的欺负确非虚言。直想冲过去,揪住这门阀官宦之女,狠狠抽她两个耳刮子。但看了看眼前的张生,还是忍住了。 张生此时,早已神魂颠倒,眼睛紧紧盯着莺莺不放,只听得红娘忍住疼,脆生生地说道:“姊姊,你这一炷香,何必忍住不祝呢?” 莺莺此时,似乎有所触动,只作势伸了伸手,也不再去掐红娘。 红娘见莺莺如此, 胆子便大了些,说道:“姊姊你要是不好意思祝这一炷香,那我就替姊姊你祝告了:我呀,只愿俺姊姊早日给我寻得一个好姐夫,把俺红娘也一并拖带嫁过去,岂不甚好!” 莺莺此时,脸上红晕更甚,呼吸也紧促起来,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也顾不得去掐红娘,双手拈起香来,插到此前两炷香的右侧,然后拜了两拜,说道:“心中无限伤心事,尽在深深两拜中。”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生心中一动,想道:“小娘子如此长叹,似乎和我一样,有些动情了呢!” 琴童一颗心都在红娘身上,听红娘说什么要“一并拖带嫁过去”,不觉气急,这样的话,那红娘阿姊心中,岂不是根本没有与我同结连理的想法,想来,还是期望能和崔莺莺一起,作为陪嫁侍妾,一同嫁与这张君瑞?虽然这自然自己也可天天见到阿姊,可是那毕竟完全不同,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仅有的一丝燥热也渐渐消退殆尽。 张生却在想道:“这夜深深中,香气飘散在这花园中,云淡风轻多么安静。小娘子焚香完毕便靠着这栏杆,长叹了数声。天上的月亮犹如明镜般高悬空中,都看不见轻云薄雾,只见到了氤氲的烟气和小娘子的身影,我一时之间都分不清了。” 琴童见张生痴痴地默想,想必他要有所行动,不觉想道:“这古怪的香气起来,倒是可以给这张君瑞壮胆不少啊!倒也不是坏事,只是却不知到底何人所为?”不由往后退去,慢慢退到花园墙壁,远远可见到张生和整个花园。 第34章 当时作诗谁唱和 但见张生想道:“我虽然不如司马相如,但我看这莺莺小娘子颇有卓文君的意思。我不如就来一首绝句诗,且看小娘子如何反应。” 于是便高声吟诵道:“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莺莺吃了一惊,对红娘说道:“咦,怎的有人在那边墙角吟诗呢。” 红娘自然也听到了,仔细一分辩,嘻嘻笑道:“姊姊,我听这声音,便是那个我跟你说的,那个二十三岁还未曾娶妻的傻瓜书呆子。”心中却想道:“这书呆子来了,也不知道我那宗旦阿弟是不是也随之而来了?”便往吟诗处望去。 琴童听到红娘一声声姊姊叫得亲热,便想到:“想来红娘阿姊伺候这崔莺莺,说些迎合她的话也是无奈之举吧。否则,岂不是要一直被这崔相国府的小娘子责罚,只怕掐一下皮肉还是轻的。”想到此处,心中也略略平复一些,便往红娘发声处望去,只见红娘伺候在崔莺莺身侧,眼睛往这里望来,眼光中满是期许,一时间不觉移不开目光。 却见莺莺微微点头,脸上似乎颇有赞许之色,说道:“这首诗,听上去倒是神韵雅致,遣词工整,字斟句酌,颇为清新。” 红娘见花园深处一片阴暗,未发现书生,也没见到有琴童,转头在一旁笑道:“哎,你们两个看上去倒是有缘啊,姊姊你该和诗一首。” “我来试试看,按照此诗的韵脚来对应一首。”莺莺倒并不反对,低下头去思考。 琴童听红娘居然帮莺莺撺掇,虽然无意中与自己的计划也有呼应,但是想到红娘方才的话,心中总归不是滋味。便不去多看两人,而是往花园四下细细望去。 莺莺听了红娘在旁戏笑,倒未生气,微微思索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张生听了,心中暗喜,想道:“没想到应和得还挺快的呢!” 又想道:“之前在佛殿,这小娘子忽然见到我,脸上露出的一副可憎的表情,没想到心里却是如此的知书达理,七步成诗,真是个聪明人儿。我这诗也是刚刚新作,莺莺小娘子居然就能马上应和一首,而且每个字都是倾诉衷肠之语,听着都是享受。这语句清丽,音律轻佻,怪不得小娘子的芳名叫做莺莺。如果小娘子能和我这样偷偷的相见,隔着墙儿唱和诗句一直到天明时分,那才印证了‘惺惺相惜’这句古语啊!” 琴童环视了花园一圈,并未发现异状,见张生站在身前,一副痴迷之状,却并无举动,不觉摇了摇头,上前几步,轻声附在张生耳边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你还傻乎乎地站着干嘛?还不赶紧闯过去,看你的女菩萨会说甚么!”伸出手去,将张生往前轻轻一推。 张生听得琴童耳语,微微点头,正待举步,被琴童一推,顺势便往前紧走几步,一下子冲到了莺莺面前。 莺莺见从花园的墙角方向,一个青色的影子,从阴影之中闪出,向着自己快步走来,在身前忽然收住身形站定。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白面书生,小心翼翼地微笑着作了一揖。 莺莺不觉大惊失色,有些害羞,赶紧侧过身去,并不受他揖礼。慌乱之下,脸上红霞飞起,只觉呼吸急促,心儿似乎要跳出喉咙。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将求助的目光向身边的红娘投去。 红娘见莺莺的眼光中,满是娇羞之色,不断地对着自己使眼色,又微微摇头,对着西厢努努嘴。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懂了,将莺莺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张生,说道:“哎,哎,哎!怎么又是你这书呆子啊!” 张生刚刚站定,却见莺莺闪到一旁,眼前忽然现出的,赫然是红娘,正待再施一礼,只听红娘脆生生的说道:“你呀,别半夜里忽然间跳出来吓唬我们小娘子!装神弄鬼的,算什么读书君子!” 琴童听红娘如此呵斥张生,心中大呼不妙,赶紧望去,只见红娘见只有这书呆子,并无宗旦阿弟在身侧,便拉起莺莺就走,说道:“姊姊,这边有人,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本来就是瞒着夫人出来烧香的,可别给夫人知道了责怪,那可就麻烦了!” 一拉之下,却见莺莺并未挪步,似乎心有不甘,可是红娘手上加力,又拉了一把,将莺莺拉了过去,两人快步奔入角门。 张生一时呆在原地,待见到两人闪入角门,再想要跟上,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角门被一下子关上了。 琴童见红娘如此良机,似乎也并不是太想见到自己,心中也不觉郁闷,自己的计划看来离成功还是遥遥无期啊。心中轻叹一声,目光落在张生身上。 只见张生失魂落魄,跺了下脚,将折扇在手中一拍,说道:“红娘这个小贱婢,真是不作美,一点都不懂情为何物,只知道听主人的命令。” 此时忽听得一声扑刺刺响,张生猛然一惊,抬头看去,原来是张生拍扇声惊扰了在花园中晚宿的鸟儿,鸟儿飞腾上半空,翅膀扇起,将花梢拍得颤巍巍的,月光下的花影也一阵抖动,一时间红色的花瓣纷乱,落满小径。 ”小娘子啊,你就这么走了啊!”张生失神道:“这却叫我怎么办啊?” 琴童眉头微皱,这张君瑞,只知道怨天尤人,怎么自己不会把握机会。忽然想到,今天之事,似乎有些古怪,便又往四处张望。 张生哪里知道这些,还在那捶胸顿足,自怨自艾道:“哎,小娘子啊,你就这么撇下我,在这花园中的绿油油的苔藓露水、明晃晃的花间月影。我白天就觉得孤单凄凉白白耽误得要生病,今夜却又更加相思。” 琴童任由张生在那儿自言自语,眼睛不断地巡视周围,忽然发现似乎在入口的月门处,有一处阴影似乎有些异样。 便听张生继续在喃喃自语道:“窗帘已经放下,房门已经关上,刚才我吟诗悄悄相问,得到了小娘子的轻轻应和,月朗风清已是二更天,哎,小娘子与我无缘,我真是命薄啊!” 琴童往后缓缓退到墙角,紧贴着墙角往月门慢慢移动,见那处异样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 第35章 步月影同孤 琴童停下脚步,却见那黑影又不动了,心中惊疑不定。想了想,还是一步一步沿着墙根,轻轻往月门挪去,又走得几步,只见那处异样的阴影忽然变高了,不由停下脚步。 耳边只听张生又在念念有词:“我还是找回去的路吧,一个人孤单地伫立在这空空的花园里,只见竹子的梢头随风摇曳,天上北斗七星有云儿飘过。哎!今晚天上的这么多星星,小娘子她不看我,我能怎么样呢?虽然是眉眼传情,我和小娘子两个人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明白啊!今晚,小娘子就睡在我的眼里了哦!” 张生边说边转过身来,往回走去,想是此番受挫,便要回去房间呆坐思量去了。 张生往月门走出数步,琴童盯着那黑影,只见黑影一见张生走来,便也转过身去,原来却是一个人,只是全身罩着黑衣,只露出两个眼睛,那就看不出到底是谁了。 琴童见那双眼睛在月光下闪了闪,应该是眨了眨眼,也开始蹑手蹑脚地快步离开,琴童故意咳嗽了一声,那黑影听见,一下子加快步伐,往前奔去。 琴童疾步奔到月门,只见那黑影在前方不远处跑开,提一口气,正要追上前去,只听张生在身后怒喝道:“你这狗奴!都是你惹的事!” 琴童听了心中愤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又怎么你了?” 再转回头来,抬眼望去,那黑影早已不见,也不知转去哪处了。待要再追,迈出脚去,也不知道到底该往哪跨。 正在懊恼之时,只觉后脑剧痛,耳边听到“啪”的一声,原来是张生已走到背后,将一腔求欢被拒的怒气出在琴童头上,伸出折扇,没头没脑往琴童脑袋上敲去。 琴童吃疼,赶紧往前跨出数步,回过头来,捂着脑袋怒道:“你自己把你的女菩萨吓走了,却又来找我撒气!” 张生面色如霜,叱责道:“就是你这狗奴害的我!我本当闲庭信步,缓缓踱到小娘子身前。谁知道你在我背后这么推我一下,我冒冒失失地一下子从暗中冲出,自然会吓坏人家小娘子。你这狗奴,还说不是你害的!你给我站好,让我好好教训你一顿,出我心中闷气!” “可别!可别!”琴童连连摆手,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才动手。郎君你是读书人,可不能老是这样一言不合,拔扇相向。你可得以理服人啊!” 张生听话了,火气更大,怒道:“你这狗奴,反了天了,敢和主人顶嘴,看我不用扇骨抽烂你的嘴!”说罢,便举起扇子,往前迈出,又要向琴童脑袋上砸去。 琴童急忙转身就走,奔出花园,往外奔去。张生撩起衣摆,举着折扇,一路追去,等到追到所住院中,却已不见了琴童踪影。 张生骂了一句“狗奴”,悻悻地推门,进了房间,将折扇往桌上一扔,一屁股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起来:“哎,我就回去对着这一盏绿油油的惨淡灯火,依靠着一扇冷冷清清的破旧屏风。灯儿又不亮,梦儿又不成。窗外淅沥沥的风儿吹动,透过稀疏的窗棂,将窗纸吹得扑棱棱的作响。枕头上孤零零的,被窝里静悄悄的。哎,小娘子啊,你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儿,也应该动情了呀!” 琴童其实并未走远,只是躲在暗处,在门外又听到张生还在絮絮叨叨:“哎呀,我也不能埋怨,我也不能恼恨,坐也不安,睡也不宁。有朝一日,我和小娘子花前月下,在纱帐之中云屏之后,夜深人静之际,说下海誓山盟。到那时风流嘉庆,婚姻美满,似锦如花,我和小娘子两个在华美的婚房中春宵万千。” “切,做你的春秋大头梦!”琴童在门外撇了撇嘴。 又听得那张生呢喃道:“终有一天成就这番好事就是从今天开始定下的,这一首诗就是明明白白的证明;我再也不去想什么朝廷的功名利禄,只想着和小娘子在桃花树下卿卿我我。” 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又听见床上希希索索之声不绝于耳。琴童摇了摇头,想道:“这张君瑞,又在梦中云雨了,真是猥琐!” 琴童无心再听,便转身想要离开,正在此时,忽然发现院门外又有一个阴影闪过。琴童心中一惊,看来就是刚才一直躲在花园月门外那人,却不知到底是何人,又意欲何为。 便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摸到院门,从下方探出一点,往外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正在前方不远处疾走。 琴童心中想道:“今晚之事,似乎颇有蹊跷。这黑影不知道到底是何人?那崔莺莺烧的香,香味中似乎混有催情之物,想这莺莺小娘子是大家闺秀,应该不会去使用这种东西。经手人是红娘,难道是阿姊么?这却也不像。” 想到红娘刚才在花园中的祝告,想要与主人莺莺一起嫁人,甘做侍妾也愿意,心中不由一痛。但是,也只有这样,阿姊才能脱得奴籍,这是奴婢梦寐以求之事,有此想法,情有可原。那就是说,为促成这段姻缘,红娘完全有可能铤而走险? 但是,这黑影与红娘是同时出现在花园中的,所以,要么是红娘的同党,要么是另一个图谋者。 那么,此人图谋的是什么呢?这催情迷香是否和此人有关呢?看来,要解开谜团,还得跟上。 琴童想到此处,再不犹豫,拔腿追了上去。似乎颇有轻功功底,脚下生风,却悄无声息,渐渐拉近了与那黑影的距离。 那黑影似有察觉,忽然停住身形,伏低了往后望去。 琴童在他身后数丈开外,早已看见,赶紧向一旁跨出一步,躲在墙角的阴影中。 只见那黑影凝神不动,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他身上,若不是知道是个人影,定然以为只是一块石头或是什么杂物,绝对不会想到是个人。 那黑影往四处张望了许久,见没有动静,这才慢慢站直了身子,又环顾了一圈,才转过身去,忽然发力往前疾奔。 琴童见那黑影要逃,正要奔出,却见那黑影一闪,打两个滚,又转身伏在地上,往后紧紧盯着不放。 琴童见那黑影目光扫来,只得收住身形,紧紧贴住墙角,连呼吸也压到最小限度。 又过了一会,那黑影似乎放下心来,站起身来,一步步慢慢后退着往后走去,同时一颗脑袋不断的上下左右摆动,想来是再继续观察四周。 琴童见那黑影身后地下小径凌乱,此人倒走却丝毫不不怵,心中想道:“看来此人对这里的地形甚为熟悉!” 但见那黑影慢慢退后,待走到拐角处,忽然一转身,隐没在黑暗中。 琴童知道此时如果发力追上,想来那人定在拐角处看着,那便即刻暴露了。不过自己并未造次,该害怕的是那人,不如速战速决,冲上去逮住他! 主意已定,琴童脚一蹬地,冲出墙角,冲到拐角处,护住门面,往前踏出一步。 却见拐角过去,是一片菜园, 月光撒在园中各色菜蔬上,那黑影却已不知所踪。 第36章 真伪不分听者悦 这一日便到了二月十五日做法事之日了。 普救寺的佛殿之中,万事俱备。僧众一早便安排妥当,只待施主前来拈香祷告。 法本早已在佛殿中候着,见准备已毕,便对着法聪说道:“法聪啊,今日二月十五,寺中要做法事了,大小和尚们可得准备好鼓、馨、金钟、镜、锁、木鱼等响器奏乐了。你去请崔相国夫人和小娘子前来拈香吧。” 法聪低头应道:“是,师父。”眼珠一转,又说道,“师父,那张生,也捐了五千钱,不如崔相国夫人还未到,我先去请张生来拈香吧,不知师父可准?” “哈哈哈,这有甚么不准的?”法本笑道,“你先去唤张生来吧。” 法聪眯了下眼睛,又问道:“可是这场法事毕竟是专为崔相国所做,要是这张生拈香完毕,还未离开,崔相国夫人却到了,那却如何是好?崔相国夫人若是知道我们普救寺做法事还能掺合了他人,想来必会生气。” “嗯,这个么......”法本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法聪你考虑的颇为周到,为师心中宽慰啊。此事却也不难,只需如若崔相国夫人问起,就说是老衲我的亲戚就好了。想必崔相国夫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法聪大喜,微笑着点头道:“是,是!谨遵师命!”便往张生所居房间而去。 张生此时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前,以手撑腮,想着他的女菩萨。 琴童伺立在侧,见张生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中好笑,说道:“郎君,你没忘了今日是何日吧?” “管他今日是何日,没有女菩萨的日子,就是我的末日!”张生颓唐道,打开折扇轻摇,叹了口气又收起放下。 琴童笑道:“你不记得今日是崔相国府做法事的日子了么?” “崔相国府做法事?那不是要到二月十五么?”张生慵懒地回答道,忽然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怒道,“对啊,你这狗奴,怎不早说,今日便是二月十五了啊!”抄起扇子,便往琴童头上敲去。 琴童捂住脑袋,往门外奔出,口中叫道:“是你要借法事见你的女菩萨,又不是我,怎么你自己记不住?” “你这狗奴,还敢顶嘴!”张生挥舞着扇子,在琴童身后追出。 琴童跨出门去,迎面见到法聪匆匆赶来,急忙穿过法聪腋下,躲到法聪身后,口中说道:“好了,好了,郎君,且住手,赶紧去佛殿便了!” 张生追到门口,见门口站着一人,讨饶之声便由此发出,便高高举起折扇,扇骨往那人头上劈去。 那人正是法聪,见屋内一人奔出,挥起一物就要砸到自己脑袋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没有头发帽子遮挡,这可受不住。脚尖一点,身形迅即往一侧一动,堪堪让开扇骨。 张生一扇劈空,心中恼怒,正要横着再击出,法聪一把抓住扇子,不知用的什么手法,轻轻一拧,便将扇子拿在了自己手中。 琴童和张生同时“咦”了一声,没想到这法聪和尚身手如此了得。 法聪哈哈一笑,双手将扇子递给张生,说道:“先生啊,今日可是二月十五,佛殿的法事已经准备妥当,我奉师父之命,前来迎请先生前往佛殿拈香。” 张生见法聪轻描淡写地将扇子收去,又交还给自己,倒是帮琴童解了围,自己身为门阀士族,殴击奴仆,虽非大过,毕竟有违礼仪,心中有些尴尬,勉强咳嗽了几声,接过扇子,笑道:“嘿嘿,谢谢法聪师兄了!” 心中挂念着莺莺,便忍不住又说道:“敢问法聪师兄,莺莺小娘子可到了佛殿?” 琴童在法聪身后站定,撇了撇嘴,讪笑道:“这可是崔相国的法事,正主自然要到了。” “就你这狗奴多嘴!”张生又将扇子举起,骂道:“问你了吗?” 法聪夹在两人当中,赶紧打圆场,说道:“琴童说的也没错,只是,这还得我稍后去请,现在却是还未到。先生啊,我这先来请你,便是与你说好,我家师父说了,若是见到崔相国夫人及家人,崔相国夫人怕是要问,毕竟是崔府的法事。我就说是法本师父的亲戚,先生您看如何?” 琴童心道:“这普救寺中的和尚,花花肠子可真不少,如此一来,崔相国夫人自然不好意思多说了。这下可遂了这个张君瑞的愿了!” “好啊,好啊!”张生欣喜道,“那就多谢法聪师兄了!” 法本合十道:“不妨,不妨。先生如已准备好,便可请去往佛殿。”说完,便往西厢而去,要请那崔相国府中一家也去佛殿拈香。 张生心下得意,说道:“狗,不,宗旦啊,我们快去佛殿拈香去!” “拈香是假,见女菩萨是真!”琴童笑道。 张生心中正在憧憬,听了正中心意,大笑着点点头,也不生气,摇着扇子便往佛殿而去,边走边口中不改自言自语的老毛病:“寺院之中,佛殿之上,法轮高悬。绿色的琉璃吉祥的烟气笼罩。香烟缭绕,结成云盖,念诵佛经之声,犹如海波的潮声。旗幡飘飘,各位菩萨都来了!” 琴童跟在张生身后,看着他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心中不屑,想道:“哼哼,这张君瑞,又在白日发梦了!” “宗旦啊!”张生忽然停下脚步,说道,“你听这击鼓敲铎的声音,就像二月的春雷在佛殿中响起啊!” 琴童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便在此时,只听普救寺中鼓楼的钟声又响了起来。 “这钟声和佛号,就像半空中的风雨声撒在松树的枝梢上,多么动听啊!”张生又感慨道,“我等下等在门外可不准老和尚再敲了,纱窗外肯定有红娘会来报信。我这害了相思病的脑子眼馋的紧,见到我那女菩萨定然要看个饱!” 主仆二人一路疾走,不一会儿便进了佛殿,只见普救寺中的大小和尚都已开始操持法事,佛殿之上,香烟缭绕,烛光大盛,崔相国的灵位也已放置好,各种祭品陈列在前,端得是相国府的排场。另一边,便是张生父母的牌位了。 法本见张生来了,上前合十道:“先生来了啊,这边法事都已准备好了,可先拈香。” “多谢大师!”张生揖礼道,“不知莺莺小娘子何时前来啊?” 法本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舒展开说道:“崔相国府家人等下便来,先生莫要着急。对了,如果崔相国夫人问起,千万可得说是我老和尚的亲戚啊!” “嘿嘿嘿,我懂的,我懂的!”张生笑道:“这毕竟是崔相国府的法事。” 第37章 长以声音为佛事 法本笑道:“嗯,先生果然是聪明人,此去京师,定能高中!” “哪里,哪里!”张生摆手道,“小生才疏学浅,不求高中,只求在普救寺中,能得见菩萨便了。”说着,眼珠往四下看去,却不见心中的女菩萨的身影。 琴童上前一步,说道:“郎君,且别四处张望,你的女菩萨还未来到。你先拈香,祷告令尊令堂,与他们说与此事,看他们准与不准。” “嗯,这倒也是。”张生点点头,说道,“你这狗,不,宗旦啊,你赶紧点香啊,磨蹭什么呢!” 琴童便伸手取出香来,在烛火上点了,见香头亮起红光,青烟升起,便转身递给张生。 张生接过香来,拜倒在蒲团上,闭起眼睛,轻声祷念道:“我张珙,只愿活在人间的家人能够长寿,愿逝去的家人在天堂逍遥快活。为我曾祖父、祖父、父亲三位先人的灵魂,向佛、法、僧三宝施礼,以求如愿。” 琴童在一旁听了,倒有些佩服,心想:“这张君瑞倒有几分孝心,这番祈祷还算是颇有诚意,愿佛祖保佑他们家吧。” 正想道此处,却听得张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点起这支名贵的香来,我暗中祷告,只愿能够让那红娘不再顽劣,崔相国夫人不要焦虑,欢郎不要作恶!佛祖啊!请您让我早日能够与我的莺莺小娘子成就我们幽会的秘密约定。” 琴童连连摇头,在这庄严肃穆的佛殿之中,这张君瑞的色相又一次暴露无遗,竟然祷告佛祖实现他的淫念,真是亵渎神明啊!不由向着佛像合十,连连请罪。 张生却毫不自知,起身将香插入香炉,又对着佛像合十喃喃祷告了一番。 正在此时,法聪从西厢请了崔相国夫人,回到了佛殿上。 张生一见法聪,急忙上前,拉住法聪问道:“师兄,那莺莺小娘子可来拈香了?” 法本见状,不由轻叹一口气,合十口呼佛号:“阿弥陀佛!”摇了摇头。 琴童拉了一把张生,轻声说道:“郎君,你可不要着急,法聪师父就是去请崔相国夫人一家来拈香的,稍等一下又何妨,莺莺自然会跟着崔相国夫人前来。你这般猴急,没来由让寺里各位高僧看了笑话,辱没你张府门阀士族的先人,你这番拈香祷告,岂不前功尽弃。” 张生一心只想着莺莺,听琴童出言劝解,心中不耐,挥起折扇怒道:“你这大胆狗奴,到底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看来,平时我是教训你不够,你倒要教训起我来了!” 琴童赶紧往后逃开,不再说话,让张生在佛殿去颜面扫地。 法聪赶紧说道:“先生,先生!且不要个奴仆计较。我刚才去西厢请了崔相国夫人前来拈香。夫人和莺莺小娘子等早就准备好了,随后就已出了西厢。所以我急忙跑来,告与我师父。” 赶紧走上前去,来到法本身边,禀告道:“师父,小徒刚刚从西厢回来,崔相国府上一家,即刻便到。” 法本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让众僧不要懈怠。” “是,师父!”法聪合十称是,走到一旁,对着众僧做个手势,顿时,众僧操起鼓、馨、金钟、镜、锁、木鱼等响器,颂经念佛之声大起,从佛殿远远传了开去。 崔相国夫人带着莺莺、欢郎和红娘等,出了西厢,便听得佛殿传来沸反盈天的法事之声,不由点了点头,转头对着莺莺说道:“莺莺啊,你看,这法事还得是我们老相国亲建的这寺院,才能如此尽心尽力啊!” 莺莺点点头,说道:“是呀,母亲,父亲生前积善行德,才能得到这寺中僧众的尊崇呀!” 红娘在一旁也说道:“嗯,夫人你听,这法器声,多么响亮啊,还有还有,诵经声,也直冲云霄,定可给佛祖听到,降幅于我们。” 莺莺斜睨了红娘一眼,微微举起手,红娘吐了吐舌头,赶紧躲到欢郎身后。 欢郎嘻嘻笑道:“红娘,你就是话多!看来还是家法打得不够!” “哎!”红娘轻叹一声,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呀!” 崔相国夫人神情凝重,说道:“今日相国法事,不可嬉闹。”又对着莺莺说道:“法本长老操持了这法事,请我们前去拈香。莺莺啊,我们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着。” 众人都点头称是,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便来到佛殿。 张生在佛殿内正自焦急,越看越觉得琴童不顺眼吗,见琴童远远躲着自己,心中恼怒,沉声道:“你这狗奴,离我这么远做甚?还不赶紧过来,你看这香火就要燃尽了,还不赶紧去添!” 琴童见张生迁怒于自己,心中想道:“哎,你这张君瑞,还不是因为那崔莺莺一直没来么?犯得着这样泄愤么?” 走上前去,张生作势要挥起折扇,琴童赶紧抬头望望佛像,又回头望望法本。张生这才放下折扇,不耐烦地挥手让琴童快去。 琴童上前在点起香烛,心中想道:“哎,崔莺莺啊,你赶紧来吧,要不然这张君瑞得急死!” 便在此时,崔相国夫人跨进门槛,伸手将莺莺引进佛殿,说道:“莺莺,进来拈香了。” 莺莺应了一声,便也踏入佛殿。 张生一听到莺莺的声音,顿时精神一振,眼光便向着佛殿门口扫去,果然便见到莺莺扶着崔相国老夫人走进佛殿来。 张生的眼睛立即直了,偷偷看了一眼法聪,悄声说道:“法聪师兄啊,果然拈香祷告有用啊,你看,你看,我心诚祈告,佛祖显灵了啊!这不是我的神仙菩萨下凡来拯救我了么?” “呵呵。”法聪偷偷笑道,“你这也不是第一次看到神仙菩萨了,你这可是第二回了啊!” 琴童正在点香,听见张生与法聪说话,心念一动,想道:“看来,是那崔莺莺来了,也好,那样的话,红娘阿姊侍奉左右,定然也是一并来了,我便又可以见到阿姊了。” 心中微甜,忽然又想到那晚花园中,亲耳听见红娘说的,祈告与莺莺一同嫁人,做个陪嫁侍妾,不觉心中失落起来,也不知道是想立即见着红娘,还是就此不要相见,以免误了阿姊的前程。 第38章 千古迷人看不足 张生见到崔莺莺踏进佛殿,顿时心神不宁,如坠云端。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仿佛凝结了整个世界的渴望。在他内心深处,莺莺早已化身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是他的心灵之源,亦是他情感的归宿。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中千言万语,却不敢轻易开口。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宛如行走在一片蓝天白云中,而莺莺,就是他眼中那朵如花般娇美的彩云。 琴童在张生身后,察觉到张生的异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道:“郎君,千万注意仪态啊!” 张生苦笑着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莺莺与崔相国夫人一同走到佛像前,她稳重端庄的仪态与灵动娇美的容颜在张生眼中交相辉映,犹如绝世仙子。 崔相国夫人与莺莺并肩立定,轻轻点燃香烛,低声祷告。莺莺的眼神时而凝视佛像,时而望向远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的美丽动人,每一个神态都如诗如画,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莺莺,这是我们崔家的家风,你务必要谨慎行事。”崔相国夫人低声叮嘱着莺莺,眼中满是关切。 莺莺点点头,轻声回应:“母亲放心,我会谨言慎行的。” 张生瞧着这一幕,心中涌动着莺莺的形象,仿佛有千百种情绪在心头交织。他想牵起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对她倾诉心中的爱意和思念,却又不敢冒然行动,生怕打破这一切美好的梦幻。 佛殿里的香烟袅袅上升,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这一切仿佛都在阐述着佛法的博大精深,而张生的内心也在此时得到一种宁静和平和。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莺莺,渴望着她的目光能够与自己相遇。他不断地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佛祖让莺莺能感受到他真挚的情感,让她知道他心中只有她。 琴童静静地站在张生身后,目光遥望着紧随在崔莺莺身后的红娘。心中想道:“红娘阿姊,自从我们那次险境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像从前那样近距离相处了。我心里一直牵挂着你,但现在的情形,我只能远远地观望。” 琴童的眼神柔和而温暖,充满了对红娘的思念和牵挂。他想起了他们曾经生死相依的时刻,曾经为对方拼尽一切的场景在他脑海里回荡。 此时法本见张生兀自愣愣地站在一旁,便走到崔相国夫人身边,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一句话,夫人可否一听?” 崔相国夫人夫人也合十敬道:“大师但说无妨!” 法本看着崔相国夫人,神态庄严,垂首道:“我虽是出家人,但也有敝亲,一个饱学的秀才,父母亡后,我无法报答他们。如今他托我代他多备了一份斋,追思双亲,我一时应允了,但恐怕夫人会责备。” 崔相国夫人听到法本的话,微微一笑,说道:“长老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你既然答应了,便请前来厮见。”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法本让张生前来。 张生得到夫人的召唤,从佛殿那头急忙走来,众僧纷纷瞩目,而他的目光却只落在崔莺莺身上。心中暗忖:“莺莺小姐,我终于又能见到你了,你的美丽比以前更胜一筹。” 张生微微鞠躬,恭敬地拜见崔相国夫人,尽管他内心充满喜悦,但表情上仍保持着庄重。他心想:“我要以礼相待,不让她发觉我对莺莺小姐有特别的情感。” 崔相国夫人看着张生,心中暗想:“这个张生倒是颇有富贵相,举止得体,看来以后倒也有所成长。”她微笑着说道:“长老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众僧见到崔莺莺,也不由得惊叹她的美丽,暗暗赞叹她的风采。他们心想:“这个崔莺莺真是艳冠群芳,名不虚传啊。” 红娘在莺莺身边,见张生和众僧都为莺莺倾倒,不觉好笑。心想:“哼,这班男子,哪怕是出了家的,都是如此色迷迷!”不觉想到,若是宗旦阿弟在此,不知又会如何。 正在红娘思绪纷乱之际,她突然发现琴童应该陪着张生前来,但却不见他的踪影。她不禁开始四处望去,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终于,在佛殿一角,她看到琴童独自站着,凝望着自己。红娘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其他男人的目光都只在崔莺莺身上,而琴童却不同,他的眼中似乎只有红娘。 红娘不由得心中一荡,琴童的目光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心。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了解,让红娘在这个陌生的佛殿里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虽然他们不能交流,但眼神间传递的情感足以让彼此明白心中的所想。 红娘微微一笑,向琴童轻轻点了点头。 琴童在那角落里,不由伸展开身体,面容也完全打开,一脸俊朗之色,向着红娘露齿而笑。红娘心中一甜,不由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偷偷掩嘴笑起来。 等到抬起头来,却发现琴童已不见了,心中一惊,赶忙往张生那边望去,却见琴童已走到张生身后,这才定下心来。 张生此时,见法本大师在法座上坐得端然肃穆,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的沧桑,透过烛光,凝视着佛殿中的一切。 张生想道:“多少年过去了,这佛殿依旧静谧庄严,佛像依然慈悲,但人世变迁,风云变幻,我只是其中一个过客,渺小如尘埃。”他暗忖,自己已在这尘世历经岁月,见证了无数人的生死离合,心中对俗世的情感早已淡去,唯有佛法是他坚守的信仰。 做法事的众僧,为首的一直在看着法聪敲击金磬,跟着他的鼓点把握诵经的节奏。 佛殿内,诵经念佛之声回荡,曲调婉转,红尘的喧嚣仿佛被这清静的佛殿所净化。老的小的,村的俏的,都在这里虔诚参拜,他们的祈愿和希冀如灯火般闪烁,没颠没倒,胜似闹元宵。张生观察着四周,看着这些虔诚的信徒,心想:“佛法慈悲,吸引着众生前来寻求庇佑,众生心愿汇聚在这里,如灯花聚成海,渺小而又壮丽。” 不觉又动了凡心,只觉得莺莺小娘子,如此美艳动人,真是自己中意的冤家呀,可是又怕别人知道,便假装香熏迷了眼,擦拭时偷偷地瞧着莺莺。 便在此时,佛殿中忽然一暗。 第39章 共此灯烛光 法本不动声色,望了望佛殿门口,说道:“没事,是风把灯烛吹灭了。” 张生此时被莺莺迷得心痒难挠。犹如哭声像莺鸣在高枝上,眼泪像露水滴在花梢上。就连那位大师也不禁学着装出慈悲的表情来。击磬的和尚感到懊恼,添香的僧人心里焦急。烛光摇曳,香烟缭绕,因为他们都贪看莺莺的美丽容颜,结果烛火灭了,香头也消了都不知道。 法本心中明白,微微一笑,替大家掩饰了过去。 张生听到法本说风把烛火吹灭了,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惊讶。他看向法本大师的法座,果然只剩下微弱的烛火,灯火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法聪也感到有些尴尬,他原本专注于指挥众僧诵经击磬,却没料到烛火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吹灭了。他急忙抬起手,想要护住烛火,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佛殿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映照着众人各自的神情。张生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烛火失灭,他不禁想到了古时候风灯谜的故事,心想:“难道这是佛祖对众人的考验?” 莺莺站在一旁,也因为烛火熄灭而感到一丝不安。她看向张生,察觉到他的紧张和疑虑,不由心生担忧。她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琴童也在佛殿里,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注视着失灭的灯火,神情凝重。他心中暗自揣测着原因,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寻常。不由想到,红娘阿姊不会有事吧?便往那边望去。 红娘服侍在崔相国夫人和莺莺身边,再加上崔相国的儿子欢郎,一边要递上香烛,一边要照看香火,还要顾及主人口干舌燥,忙着奉上香茗。一时竟未注意琴童,待到此时,才猛地一惊,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崔家老小,而是往琴童那边投去关切的目光。 两人目光在佛殿中交接,都不觉心中一暖,互相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红娘望着昏暗中依然洋溢着光彩的琴童,脸上不禁有些羞红,笑着低下头去。却听见崔相国夫人在身边说话。 崔相国夫人轻轻拍了拍莺莺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她低声说道:“或许只是风吹灭了烛火而已,不必太过担心。” 法本大师也尽力安抚众人,说道:“众僧请勿惊慌,或许只是风势稍大,我们会尽快妥当处置。” 他随即指示其他僧人拿来火折,重新点亮灯火。众人在月光下匆忙忙地行动着,佛殿内弥漫着些许忙碌的气氛。 张生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他想:“或许真的只是风吹灭了烛火,不过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崔相国夫人担心地看着莺莺,她知道莺莺对佛法的虔诚,希望女儿不要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 莺莺却并不是很在意失灭的烛火,她心中早已将注意力集中在佛像前,虔诚地闭眼默念着经文,祈求佛祖的庇佑。既然闭着双眼,有没有烛火,又有何妨? 在火烛的照耀下,佛殿重新明亮起来,气氛也逐渐安定下来。法本大师又恢复了法座上的端庄,继续主持法事,众僧也继续诵经击磬。 张生注意到崔相国夫人始终在关注着莺莺,心想:“崔夫人对莺莺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看来她对莺莺的教导十分重视。” 佛殿内的氛围渐渐肃穆起来,失灭的烛火似乎只是短暂的插曲,众人都重新投入到法事中。 佛殿内的烛火摇曳着,一阵微风吹过,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莺莺静静地站在佛像前,闭目合掌默祷,心中祈求着家人的平安和幸福。偶尔睁开动人的眼睛,她注意到烛台上的一支烛火即将熄灭,心想:“烛火快要熄灭了,要赶紧换一支。” 就在这时,张生走到莺莺身旁,微笑着说:“我来点灯烧香。”他伸手拿起一支新的蜡烛和香,然后拿着火折慎重地点燃。 莺莺看着张生点燃烛火,感到一丝暖意在心头蔓延。她轻轻点头,表示感谢。然而,莺莺并不知道,她只不过在闭目诵祷之余,才睁开眼睛看看周围。而张生则时时刻刻注视着莺莺,一见莺莺开口,自然马上效劳。实际上忙着照看、点燃烛火和香的并非张生,而是他的奴仆琴童。张生身为主人,自然不会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所以平日里凡事都由琴童代劳。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生又慎重地将香点燃,深深地插在香炉中。他祈求着佛祖保佑自己和莺莺,也为家人祈愿平安。 莺莺默默地观察着张生,她发现他虽然表面上装得很成熟,但内心里仍然是满怀激情。她看着他眉头紧锁,一丝担忧地瞧着香炉中的香,心想:“或许他也在祈祷着什么。” 见到莺莺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张生微笑回应。他知道莺莺对佛法的虔诚,他尊重她的信仰,也想在佛前表现得虔诚一些。 在烛火的照耀下,莺莺的美丽更加动人。张生忍不住再次思念起她的美貌,心中涌动着爱意。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再次吹过,佛殿内的烛火晃动,有几支火焰险些熄灭。莺莺连忙上前,想要换上新的烛台,但她手中的烛台因风而倾斜,差点将烛火熄灭。 张生见状,连忙伸手接住了烛台,琴童赶紧伸出手去想要帮忙,他心想:“这张珙,虽然想在崔莺莺前表现得虔诚,但实际上这些小事真的不会做啊!” 张生轻轻咳嗽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琴童立刻领会了张生的意思,不再上前去,在张生身后,见张生轻手轻脚地将烛台稳固好,这才放下心来。 又见张生笨手笨脚地换上了新的烛台,细心地点起烛火,然后又拿出香炉,点燃香并插好。 莺莺看到张生帮她完成这些琐碎的动作,心中不禁产生一丝暖意。虽然张生有时候显得有些生涩,但还是挺勤快的,你看,点烛烧香,都是自己在做。哎,身边的这个琴童,如此蠢笨,也不知道帮帮主人的忙!要是我的奴婢是这样偷懒,我非拧死她不可。想到此处,便将眼光转到红娘身上。 只见红娘忙前忙后,手脚不停,这才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在莺莺的眼中,张生默默地完成这些繁琐的事情,却从未抱怨过。他在佛殿里守护着香烛,默默地支撑着。 莺莺点了点头,转头见母亲崔相国夫人和弟弟欢郎都在闭眼默诵,心中有些羞愧起来,便也闭上眼睛默祷起来,众人的祈愿在香烛中升腾,佛殿内,烛火闪烁,香烟袅袅,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 红娘见崔家老少三位主人都开始闭眼诵祷,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觉往琴童那边望去。却见张生一见莺莺闭眼诵祷了,便揉了揉胳膊,把香往琴童一抛,琴童赶紧一把接住,摇了摇头。 张生一见,心中恼怒,掏出插在腰间的折扇,回头望望,见崔家老少都在闭眼诵祷,便转过身来将折扇往琴童头上使劲敲去。 恰在此时,莺莺似乎听到了异动的声音,不由睁开了双眼,正见到张生挥出扇子,便惊呼了一声。 第40章 又从而哀矜惩创之 张生听见莺莺惊呼,顿时停住手,将击打琴童的折扇硬生生收住,“唰”地一下打开,轻轻地摇了摇,转身去看向莺莺,眼中都是关切之色。 莺莺脸上一红,又看了一眼张生,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诵祷起来,心中却是小鹿乱撞,一时不能平静。 佛殿中,烛火摇曳,香烟袅袅,众人在虔诚的氛围中祈愿着。莺莺闭目默诵经文,心神专注,感受着内心的平静与安宁。她相信佛祖会聆听她的心愿,给予她祝福与庇佑。但却不时有杂念生出,那杂念便是张生。 张生站在莺莺身旁,似乎十分虔诚。他知道莺莺对佛法的信仰,为了讨好她,他故意表现得像个虔诚的君子,一副慈悲端庄的模样。 见莺莺又继续闭目诵祷起来,张生又贪看了一会,这才恋恋不舍,转过身去,想起刚才还没打到琴童呢,心中不由怒火中烧,一把拖过琴童,拉到佛殿一处角落里,回头又望望莺莺,见就算莺莺睁眼,也避开了莺莺的目光,便收起折扇,肆无忌惮地往琴童身上没头没脑地抽去。 琴童举起手来试图挡住张生折扇的抽打,默默地承受着主人张生的责罚,他尽力忍住疼痛,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他知道,这世道,主仆有别,他身为奴仆,只能顺从主人的吩咐,无论是奖励还是责罚。 红娘在佛殿这边,正在忙着侍奉崔家老少三位主人,但眼光却也不时偷偷去望琴童一眼,忽见到张生将琴童一把拖走,知道不好,往外迈出几步,却见张生已将琴童拖入角落,不见踪影,但却听得啪啪作响之声,又见烛影摇曳,映出的影子里,一个高大壮硕的黑影,挥起一根长物,狠狠地抽打着蜷曲的另一个瘦弱矮小的黑影。 红娘心中一紧,这定是那傻角书生在殴打琴童了,听得一声声痛击之声,不由喊出声来:“别打了!”喊完忽觉不对,这下可扰了莺莺诵祷了,不由转头将眼光投向莺莺。 只见莺莺睁开眼睛,脸色不悦。转过头来,杏目圆睁,狠狠地剜了红娘一眼, 红娘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来,以示自己知错了,不该在佛殿中呼喊。但却又不由转头望向张生殴打琴童的角落。只见那里的黑影,还在不断抽打着,一下,两下、三下...... 莺莺见红娘目光望向别处,便也顺着红娘的眼光看去,见到那黑影在击打另一黑影,想到刚才见到张生意欲挥出折扇,心中顿时明了,这必是张生的琴童偷懒耍滑,张生作为主人,忍不住要管教一下奴仆了,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用的着你多管闲事?想来这红娘,是为那奴仆打抱不平了,哼!看来我平时还是管教得不够!我得像这张生一样,严加管教! 想到此处,莺莺不由将合十诵祷的双手放下,向着红娘伸出手去。 红娘忍不住看着琴童那边,心疼不已,但随即却感到一阵剧痛,她意识到自己胳膊上被莺莺用力掐住了。回过头去,却见莺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她嘴角微微翘起,满脸傲慢和威严,对红娘施展着她那不可一世的主人威风。 红娘疼得几乎忍不住要喊出声,她强忍着,不敢有丝毫怨言。她明白莺莺的本性,知道她是个傲慢、残忍的主人。她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不敢有任何反抗。 莺莺的手指狠狠地掐住红娘的胳膊,死命地拧了一下,红娘忍受着剧痛,脸上扭曲着,但她不敢喊疼,只能忍气吞声。莺莺心中得意,觉得红娘怕了自己,才是理所应当的。这才放开手去。 那边张生也打得累了,停了下来,整了整用力过猛扯散的衣冠,将琴童一把拖出角落,却正撞见莺莺摄向这里的目光。 张生有些尴尬,放开了拉扯着琴童的手,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要掩饰一下。 莺莺微微一笑,张口说道:“先生不必如此。” 张生嗫嚅道:“嗯,这,我也不想打打他,只是这下人不听话,你知道的,这,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先生你打得对!”莺莺笑道,“我是说先生不该觉得不好意思。对这些会说话的牲口,不听话就该责罚。”说完,又冷冷地转头看看红娘,说道,“我这贱婢,也是要不时责罚,才肯听话。” 红娘急忙跪下说道:“小娘子,红娘错了,求您今后别责罚我了,我,我疼......” “疼好啊!”莺莺冷冷一笑,说道:“不疼你能长记性吗?” 又转头盯着张生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回过头去,又闭上双眼,开始诵祷。 莺莺继续诵经,心中的杂念越来越多,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对红娘的控制却让她心中愉悦。她觉得自己完全掌握了红娘的命运,这让她感到极度满足。 张生见莺莺如此劝慰自己,心中欣然不已,回身挥手让琴童赶紧收拾香烛,清扫灰烬。自己也站到莺莺身边,低头做起诵祷状,却不停地偷眼去看莺莺的侧脸。那张纤美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 琴童轻抚被张生打疼的皮肉,心中一片悲楚,他咬紧牙关,上前去照看香烛,想到此前红娘那一声呼喊,心中顿时涌上暖意,似乎疼痛也减轻了几分。回头望去,见红娘站在莺莺身后,关切地望向自己,不由向着红娘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红娘眼中泪光闪动,不仅仅是被莺莺掐得生疼,更是对琴童受这傻角书生殴打感到心疼,又想道:“此前阿弟救我时受的伤,也不知如何了?是不是收口结痂了,是不是还需要换药?” 于是伸出手来,在自己肋下比个手势,眉头微皱,满是疑问之色。 琴童会意,咧开嘴笑笑,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别担心。红娘这才定下心来,想着琴童笑着点点头,脸上红霞飞起,赶紧低下头,去忙着侍奉主人。 莺莺闭目诵经,却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心中有些不安,却又不敢睁开眼睛,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杂念。她只能强迫自己专注于诵经,试图排除掉心中的杂念。 张生偷偷地看着莺莺的侧脸,心中却是一片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痴迷于这个女子,他曾经是个自信满满、风华绝代的青年才俊,但在莺莺面前,他却变得软弱无力,不敢表现真实的自己。 莺莺的美丽和高贵让他望而生畏,他觉得自己永远无法与她相配。但同时,他又不愿放弃这种虚幻的憧憬,不愿放弃对她的渴望。 莺莺的闭目诵经,让他感到心神荡漾。她那娴静的神情,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让他感到心旷神怡。 莺莺的诵经声渐渐平和,她逐渐找到了内心的宁静。然而,与此同时,她还是感受到张生的目光在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她心中有些矛盾,一方面她希望张生能够真诚对待她,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让他看出自己的脆弱和杂念。 良久的诵祷,忽听鸡鸣之声,天已微明。 莺莺睁开眼睛,却又见张生在忙着点烛烧香,心中感动,凝望着张生忙碌而笨拙的背影,轻轻对着身边的红娘感慨道:“红娘,你看那书生,倒是忙了一晚上啊!“ 第41章 执热互相望 红娘皱着眉头,心想:“哎,这傻角书生,明明偷奸耍滑,活都是我那宗旦阿弟做的,他只不过在你莺莺睁眼的时候装模作样而已,却被你当作忙了一晚上,真是没心没肺啊!”但不敢驳斥主人,只能附和着“嗯嗯”几声。 莺莺又接着轻声笑着说:“你看那张生,真是风流倜傥,青春年少,外表倒是让人喜欢。”她捂着嘴笑着,目光中透着调皮。 红娘也忍不住微笑,想着说些莺莺爱听的吧,免得她又来掐我,反正你和这傻角是一路货色,惺惺相惜,倒也没错,于是回道:“是啊,他倒是长得风流潇洒。可是内在却又聪明过人,学识渊博,真是冠绝当世。” 莺莺接着说:“不过你看他那样子,总是扭捏着身子,故意做作,好像百般卖弄俊俏。真是好笑。” 两人一边嬉笑着,一边拍手叫好,仿佛在调侃张生的可笑之处。 红娘见莺莺爱听,便接着轻声夸赞张生说:“我猜那书生,黄昏渐渐降临,白天的疲惫一觉未醒,窗外传来悠扬的镬铎声。待到晚上,一直躺在书帏里,等待睡着,却发现千万声叹息怎么也捱不到天明。夜晚漫长而寂静,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难以入眠。” 莺莺微微一笑,眉梢含羞,心中却暗自好奇这位书生的真实面貌。她眼神闪烁,暗自揣摩红娘的话语。 莺莺心里满是矛盾,想到了这佛殿中与书生相处的情景,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红娘看出莺莺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年轻人都有些许的烦恼与纠结。时光虽然漫长,但也有自己的美好,相信明天会更好。” 莺莺点点头,微笑着感谢红娘的关心。莺莺忽然感受到红娘的温暖陪伴,她心中渐渐涌起一股踏实感。要不是她是个贱婢,做个姐妹倒也不错呢。 佛殿那一边,张生在见到莺莺睁开眼睛时,将琴童一把推开,劈手夺过琴童手中的香烛,装模作样忙着点烛烧香,一边心里默默地想着:“那莺莺小娘子对我的目光似乎颇为婉转而喜欢呢!”他不禁陷入了幻想之中。 在心里,他想象着与莺莺小娘子相见的情景:她眼含笑意,眉眼间透着温柔,对自己的话语也总是和颜悦色。每当他朗诵诗篇,莺莺小娘子总会静静聆听,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欣赏着他的才华。 张生轻轻一笑,不由得心里暗自得意。他觉得自己的风度与才华在莺莺小娘子面前得到了认可,心里的自信倍增。 他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他觉得自己或许也对莺莺小娘子心生好感,只是还没有勇气表达出来。 “也许,我该更主动一些,多和她交流,了解她的兴趣爱好,让她看到我的真心。”张生心里默默下定决心。 张生心里满是期待,同时也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莺莺小娘子对自己的感觉是否与他猜测的一样,但他决定要争取,让他们之间的缘分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张生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对莺莺小娘子的态度产生了一些矛盾和疑虑。他觉得莺莺似乎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又担心自己的忧虑会让她心生疑惑。他试图猜测莺莺的情意,想知道她是否对自己有好感。 在心思的交织中,张生的情绪变得复杂,既有畅快的感觉,又有一丝恼怒。他不禁听见铛铛的云板声响起,仿佛是在警告他要冷静思考。同时,僧人的诵经声和沙弥的木鱼声也使他感到心烦意乱。 在这一刻,张生明白自己不能贪图别人的美好,不能随意夺取他人的感情。他意识到应该保持冷静,不要轻易影响别人的心情,包括莺莺小娘子。他决定要更加理智地对待自己的情感和行为。 琴童正在闷头干活,却被张生一把推开,抢过香烛,便知道一准又是那崔莺莺睁开眼睛了。摇摇头讪笑着,往崔莺莺那边看去,却见崔莺莺正与红娘悄悄说话,两人说得起劲处,笑得花枝乱颤,光艳动人。不觉微笑着望着红娘。 红娘与莺莺说笑完,也觉得似乎有目光盯着自己,心中猜到定是琴童,放眼望去,便与琴童热切的目光交接,心中甜甜地,娇羞一笑,低下头去。 此时在佛殿内,法本与众僧移动法器,神态庄重。法本手持铃杵,缓缓摇动,发出清脆的悠扬铃声。众僧俯身跪拜,心诵佛号,法事进行得庄严而肃穆。 随着法本的动作,铃声渐渐减弱,法事终于接近尾声。法本神情肃穆,慢慢放下铃杵,抬手合掌,宣布法事结束。 “法事已成,众僧可以散了。”法本的声音庄重而悠扬,传遍整个法堂。 众僧们听到宣布,起身行礼,然后依次离开佛殿,各自返回自己的寮房或继续修行。 佛殿外,一缕朝阳照在燃起的香炉上,烟袅袅上升,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法本准备进行烧纸仪式,为亡灵超度。 他手持着一叠纸钱,心中默默念着超度的经文。然后,他轻轻地将纸钱点燃,静静地观看着它在空中飘舞,化为飞灰。纸钱的火焰映照在他的脸上,神情庄重而虔诚。 在这寂静的夜晚,法本与众僧一同完成了法事,超度了亡灵的离世之魂。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和对超度仪式的虔诚。 法本看着天色渐渐明亮,微笑着对崔相国夫人和莺莺小娘子说道:“天已经亮了,法事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神态庄重而和蔼,双手合十,身穿僧袍,令人感到一股慈悲和庄严的气息。佛殿里烧着香火,微弱的烛光照亮着他的脸庞,显得更加神秘而庄重。 崔相国夫人身着华丽的锦衣,仪态端庄。莺莺小娘子容颜娇美,眉目含羞。她们俩站在佛殿内,恭敬地听从法本的吩咐。 夜晚的法事已经结束,众僧们在禅堂内静静坐着,气氛肃穆庄严。法本摇着手中的铃杵,声音清亮而悠扬,宣布法事已经圆满完成。 “请夫人和小姐回西厢吧。”他的声音温和而庄重,让人感到一种内心的平静和安宁。 崔相国夫人微微一笑,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法师慈悲。”她的声音柔和而婉转,充满了敬意。 莺莺小娘子轻轻拂袖,也跟着行了一礼,羞涩地说道:“多谢法师。” 张生笑着说道:“再继续做一会儿法事也挺好,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小生我来做啊!” 第42章 离别何足道 莺莺听得张生这么说,心中又是一动,想道:“这书生倒是挺不错啊!你看,还愿意多干活。” 张生站在莺莺的身旁不远处,微笑着。他的神态自信而又略带羞涩,心里却有千言万语难以启齿。张生心中只想道:“我且得要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又不可轻易展露,我可有些生怕被拒绝。”张生内心矛盾,希望能表现得无所畏惧,但实际上却有些拘谨。 莺莺站在张生的对面,她的目光婉转而欣赏着张生,心中想着:“这书生的风度和才华真是让我心生好感。”然而,她也暗自忧虑,担心地想道:“我的感情是否能得到这书生回应呢?我要是展现自己的情意,但要是被这书生误解了那可不好。”她的内心也是纠结不已,多情的心被冷漠所困扰。 在另一边,琴童与红娘也正在用眼神交流,两人面带笑意,目光交汇,暗自感受彼此之间的默契。 红娘欣赏琴童的忠诚和勤恳,想着:“不知阿弟的伤如何了,哎,这都是为了我呀!”而琴童则对红娘的关心和温暖心生感激,心中想道:“阿姊还是这么关心着我,我孤苦伶仃,有阿姊想着我,我也知足了。”他们心有灵犀地明白彼此的心意,但又未敢明言。 佛殿内的法本与众僧禅定修行,劳碌了一整晚,心神专注,将法事进行得庄严而虔诚。月亮已经西沉,钟声依旧不绝,告示着时光的流逝。鸡鸣声响起,黎明即将到来。 “咚——咚——咚——”普救寺的晨钟在清晨的寂静中又响了起来。钟声悠扬而庄重,回响在整个佛殿内,带来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 张生、莺莺、琴童和红娘都在佛殿中静静地聆听钟声。他们的神态各异,心中都有所思绪。 张生微微皱眉,心中思索着:“我该如何追求莺莺小娘子的心意?我要得到莺莺小娘子,必须展现出自己的真心和才华。要和莺莺小娘子在一起,必须克服各种困难和阻碍,方才有可能啊! 莺莺小娘子眼神含羞,对张生的心意有些猜测,但她也不敢妄下结论。她心中暗自期待着:“如能与这张生有更多的接触和交流,进一步了解彼此,那才是最妙的。” 琴童看着红娘,心中感慨万千,想道:“我对红娘阿姊的情意不凡,但我也明白要得到红娘阿姊的芳心并非易事。我要更加努力,证明自己的诚意和实力。” 红娘轻轻拂袖,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她明白琴童的心意,但她也心中想道:“我与宗旦阿弟要彼此相守,必须面对种种考验。我愿意与阿弟一同努力,共同面对未来的挑战。只是,阿弟虽好,毕竟也是奴仆贱籍,我为奴日久,实是唯愿脱得奴籍。哎,这可如何是好?” 在晨钟声中,四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期待和犹豫,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挑战。他们知道要追求真爱,必须勇敢地面对一切困难,无论大小,都要敢于决然地迈出这一步。 佛殿内的氛围宁静而祥和,钟声回荡不绝,仿佛在提醒着每个人要坚定自己的信念,迎接新的一天,迎接美好的未来。四人默默地凝视着彼此,心中的期待和决心愈发坚定。在这寂静的早晨,他们都决心要勇往直前,追求自己的幸福。 法聪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佛殿内的沉寂。他看向法本,微笑着说道:“法事结束了,师父,你看大家是否该各自回去了?” 法本点头,脸上也浮现出和蔼的笑容:“是的,法事已经圆满完成,大家可以各自回去了。” 崔相国夫人听到法聪和法本的对话,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也该回西厢了。”她温柔地拉着小儿子欢郎的手,向莺莺示意。莺莺向着母亲点点头。 张生看着莺莺小娘子和小欢郎,心中涌起一丝暖意,他笑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他心里明白,虽然法事结束,但自己的心思却仍停留在佛殿里,似乎有一份难以割舍的牵挂。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他们经历了一夜的心灵洗礼,在佛殿中得到启示和感悟,但此刻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离别。 红娘看着大家,笑着对法本说道:“大师,我们虽然要各自回去了,但心里都留下了这美好的时刻。希望我们都能珍惜这份感悟,将其化为内心的明灯。” 众人听了红娘的话,都点头表示赞同。他们知道,这次的法事虽然短暂,但却是一次难得的体验,也是对心灵的一次洗礼。 法本看着众人,眼中满是慈爱和祝福之情:“大家都是好样的,愿你们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能够秉持善良和慈悲之心,活出真实而美好的自己。” 众人纷纷向法本行礼,表示感谢和敬意。他们对这位智慧高僧充满了敬慕和崇敬,感激他为他们指点迷津。 在佛殿内,众人互道珍重,然后各自离去。晨钟声已敲响,太阳逐渐升起,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 崔相国夫人拉着小欢郎的手,微笑着看着莺莺和红娘,说道:“莺莺,红娘,走吧,我们回西厢吧。” 莺莺点点头,她轻轻扶起崔相国夫人的手,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回头偷望了一眼张生,眼神中满是温柔和犹豫,然后一回头,扶着崔相国夫人,迈出佛殿,往西厢而去。 红娘押后,跟着跨出佛殿,转过头来,温柔的目光投在琴童身上,转而又狠狠地剜了张生一眼,说道:“你这书生,对下人可要好些才是!” 张生犹自站在佛殿中,目送着莺莺的背影渐渐远去,眼中根本没见到红娘,更没听得她说什么,不觉脚下痴痴挪步,想要追上去。 红娘“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见琴童咧着嘴微笑着凝视着自己,脸上一红,偷笑着转过头去,追上莺莺等人。 琴童赶紧拉住张生,轻声说道:“郎君,你可别犯浑,昨晚你已与你的女菩萨共度一晚,也该知足了。” “哎,你这狗,不,宗旦啊,我怎么能知足呢!”张生轻叹一声,说道,“我心中对莺莺小娘子的美貌如闭月羞花赞叹不已,面对这样的绝色佳人,我如何才能得到她的青睐呢?” 忽然面露凶光:“我心中明白,若想得到莺莺,就得将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剪草除根,不管对方是谁,都必须清除干净,才能无往不利。” 第43章 写尽千行说向谁 张生站在佛殿的门口,目送着莺莺和崔家夫人等人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转角处。他的神态有些凝重,眼神中满是留恋和失落,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难以启齿。 他的手指轻轻地握成拳头,又缓缓松开,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内心波澜起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又害怕被拒绝和误解。 “莺莺……”他低声呢喃着,仿佛在与远去的身影对话,可惜那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此时,佛殿内的晨钟声依旧在回响,如波涛般荡漾在心间。张生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但仍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 他慢慢转过身,忽然脸色凝重起来,步履踉跄地离开佛殿,仿佛不知该往何处去,脚步有些迷茫。他不断回想刚刚在佛殿中与莺莺的眼神交流,试图从中寻找线索和答案。 琴童紧紧跟在张生身后,看着张生的神情,心中揣测不定。他知道张生心中一定有许多纠结和矛盾,但又不敢过多打扰,只能默默地跟随着。 他在心中琢磨:“这张君瑞,刚刚对莺莺小娘子的态度可真是百般柔顺啊,看来是有了心意。可他现在这副神情,又似乎有些犹豫和迷茫。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张生的脚步逐渐加快,他似乎在寻找出口,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独处的地方,好好思索自己的心意和未来。 琴童眼见张生越走越快,他不敢落后,急忙跟上,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张君瑞能尽快理清自己的思绪,找到正确的方向。” 最终,张生来到了自己的小屋内,他站在小屋中央,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目光冷酷而又深沉。 琴童站在张生身旁,看着主人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他知道,主人此刻内心一定经历了激荡,但又不知道他将要做出怎样的选择。 “郎君,您有什么打算吗?”琴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渴望了解主人的心意,却又不敢直接询问。 张生转过头,看着琴童,面无表情地说道:“狗,不,宗旦啊,你别担心,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思考一下。有些事情,我需要自己想清楚。” 琴童点点头,知道张生不愿多说,便退后一步,默默守在一旁。他对张生心中的矛盾和苦闷感同身受,但又明白这是张生必须自己面对的问题。 张生在小屋中踱步,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与莺莺的相遇和交流。他想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又害怕被拒绝。他内心纠结,希望能表现得无所畏惧,但实际上却有些拘谨。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暗自下定决心,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他明白,要得到莺莺的心,必须想尽办法,克服各种困难和阻碍。 窗外,一只小鸟轻盈地飞过,引得张生抬头望去。他看着小鸟飞向远方,心中涌起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时,他的心情渐渐平复,脸上重新浮现出自信的微笑。他转身回到琴童身旁,对着忠实的仆人说道:“宗旦,研墨!” 琴童见张生神情舒展开来,知道他已有计较,便赶紧在桌上备好笔墨纸砚,在桌边研起墨来。 “莺莺……”张生默默念叨着女菩萨的名字,回想着刚刚在佛殿内的一幕幕,她婉转的目光,略带羞涩的笑容,还有那一瞬间相交的视线。 张生明白自己心中的感动和喜欢,但同时又感到束手无策。张生怅然若失,好像一切美好的可能都在眼前却又难以触及。 在这间静谧的小屋里,张生感觉自己孤独而迷茫。钟声依旧在绵长地响起,如同一阵阵深深地叹息,似乎在讲述着他的心境。 张生望着窗外的天空,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内心的阴霾。 张生的心情此刻犹如潮水般起伏不定。他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墨笔,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映照着他执笔的身影。他的神态专注而又有些焦急,心中隐藏着一份秘密,不愿轻易示人。 终于,张生腹稿打定,奋笔疾书起来。 琴童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张生挥毫,但他并不知道张生究竟在写些什么。他忍不住想要一睹文字的内容,但又不敢轻易打扰张生。 然而,琴童的好奇心逐渐战胜了顾虑,他试图靠近张生,想要偷看一眼。但就在这时,张生突然抬头望向琴童,目光冷峻而又决绝。 “琴童,你出去吧,这是我的私事。”张生的语气坚决,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窥探自己内心的秘密。 琴童被赶出门去,他站在门外,心中有些失落,但他也理解张生的决定。 屋内,张生继续疾书,他的笔墨飘逸,字迹流畅。他的思绪此刻万千,内心的纷扰让他不知所措。 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复杂而又决绝,他的内心犹如风暴般波涛汹涌。 这时,屋内的氛围越发沉寂,只有墨笔滑过纸张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张生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焦虑,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冷静和决绝。 经过片刻,他终于写完了。他抬头望向门口,心中明白这是时候了。 琴童站在屋外,焦急地等待着张生,心中不免有些好奇,猜测着张生刚刚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但他清楚,张君瑞绝对不会向他透露一丝一毫。 他想到刚刚在佛殿中,张生与莺莺小娘子的交流,他们的眼神交汇,似乎有着深意。琴童心中暗自揣测:“主人刚才与莺莺小娘子交谈时的神情,一片柔顺和温和,看得出他对她情有独钟。” “这张君瑞写的内容,会是关于莺莺小娘子的吗?”琴童自言自语。他对张生的心意有些猜测,但又不敢肯定。 小屋内的挥毫声逐渐停歇,琴童知道主人已经完成了写作。他望着门口,等待着张生,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知张君瑞是否会节外生枝? 门内传来了动静,小屋门缓缓打开,张生走出来,面色凝重,仿佛心事重重。 见琴童站在门外,忽然有些恼火,喝道:“你这狗奴,站在这里偷什么懒?衣服洗了吗?白马喂过草料了吗?不叫你干就这么杵在这里!不知道机灵点吗?”挥起手来,又要揍琴童。 琴童一惊,赶紧远远逃开,口中说道:“别打!别打!我这就去干活,马上就干!”一溜烟地往马厩奔去。 张生皱眉看着琴童消失,这才整了整衣冠,抬头望望天,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往僧寮走去。 第44章 玉堂花蕊为谁春 莺莺自从见到了张生,心神都被牵动了。她每每想起张生的样子,思念之情让她心情烦闷,连吃饭喝茶的兴致也大打折扣。每逢黄昏时分,她更是感觉到分别带来的伤感,在春天的暮色中,心情更加烦恼。 在庭院里,莺莺抚摸着自己的心口,神情忧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内心的情感。她知道自己喜欢张生,但又担心自己的感情是否会被误解或拒绝。 “怎么办呢?张生对我那般温和柔顺,他会不会对其他女子也是这样呢?”莺莺自问自答,心中犹豫不决。 正当莺莺心烦意乱的时候,天边的明月已经悄然升起。她抬头望着那皎洁的明月,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之情。她想起张生,觉得自己真的有情怜惜那夜晚的明月。 而庭院中,几片落花飘散,被微风吹动。莺莺凝视着这些落花,感觉它们似乎无声地怨恨着东风,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离别之苦。 莺莺静静地站在庭院里,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矛盾。她的心如同明月一般澄澈,却又像落花一样飘摇不定。 在这春天的黄昏,莺莺感受到了心灵的起伏。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份情感,也不确定张生对她的心意。她心中感叹着这无尽的烦恼,就像明月无法倾诉一样,落花无法说出心声。 莺莺知道,她的心意无法轻易启齿,只能暗自忧虑。她想要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又怕被拒绝,怕错失了这份美好。 站在庭院里,她默默地祈祷着,希望明月能为她守护这份爱意,希望落花能为她倾诉这份思念。然而,她也知道,面对这样的烦恼,只能靠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在春天的黄昏里,莺莺静静地凝望着明月,心中的情愫难以言喻。她明白,只有等待时机成熟,才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莺莺疲惫而瘦弱地坐在窗边,她的神情显得疲惫不堪,眼神无比凝重。她早已被伤得精疲力尽,而此刻又正值残留的春季,似乎与她的心情相得益彰。 她身着宽松的罗衣,仿佛试图用舒适的衣物掩饰内心的忧愁。然而,这宽松的罗衣却无法真正消解她心中的烦忧。她低头不语,眉头紧皱,心思难测。 微风吹过,轻拂着窗帘,但莺莺却没有卷起帘幕,仿佛她希望将自己封闭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远离外界的纷扰和喧嚣。 窗外的雨水打在梨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梨花盛开的枝枝叶叶间,似乎也有着莺莺心中的忧愁。她感觉自己就像这梨花,被雨水淋湿,深深地将门紧闭,不愿让外界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莺莺默默地依靠在窗边的栏杆上,凝视着远方的云彩飘荡。她的心思千回百转,却无法找到宣泄内心的方式。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无法言语,只能静静地感受着那种被困在心中的郁闷与无奈。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氛围,仿佛空气都凝滞了。莺莺的情绪跌宕起伏,如同那飘荡的云彩,难以捉摸。她希望能找到解脱的出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这样的黄昏时刻,莺莺内心的悲伤和矛盾达到了巅峰。她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助,仿佛在思索着人生的无常和无奈。 一切都是那样的复杂和纠结,就像这春日的黄昏一样,让人心情烦闷。莺莺感叹着内心的纷扰,希望能够找到真正的安宁和解脱。 春风拂过花园,红色的花瓣随风飘零,漫天花海中夹杂着点点愁绪。莺莺站在池塘边,望着晨曦的初升,梦中的幻景被现实的清晨唤醒,短暂的春光即将离别。 她的目光落在一对舞动的蝴蝶身上,微风轻拂,蝴蝶的粉尘像雪花一样飘扬,轻轻沾在飘飞的柳絮上。树上的燕子忙碌地在泥土中筑巢,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吸引了落花的尘埃。 莺莺凝望着柳树,悠悠的春意系在短短的柳丝上。她感受到了春天的美好,却又发现自己隔着花影,远离着她向往的远方。 而在这美丽的春光下,莺莺内心却承载着沉重的感伤。她看着落花,似乎也看到了六朝的繁华,繁华已逝,只留下金粉的记忆。三楚的风采也逐渐减退,曾经的精神和活力也慢慢消退。 莺莺轻轻叹息,她知道时光无情,一切都在变化,就像这春光一样短暂。她不禁想起了张生,想起了佛殿中的美好时光,但现实的距离和现实的困境让她感到无奈和心痛。 她在花园中徘徊,神情忧郁,心中无法平静。春光明媚,但她却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和生活的无常。这片花海美丽而短暂,如同人生的瞬间,充满了起伏和离合。 她低声呢喃着:“花开花落,风起风息,光阴荏苒,时光匆匆,愿时光能静好,愿岁月不负,愿生命充满温暖和希望。” 红娘轻步走进莺莺的房间,见她神情郁闷,不禁关切地问道:“小娘子,您怎么了?心里不舒服吗?” 莺莺低头不语,表情有些烦闷。红娘看出她心里有些事情,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莺莺身旁,温声安慰道:“姊姊,有什么烦心事就告诉我吧,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莺莺抬头看着红娘,眼神里有些迷茫,却又不忍心让红娘为自己担忧。她轻声说道:“红娘,我……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红娘轻拍了一下莺莺的手,关切地笑道:“别担心,姊姊,您放心休息一会儿,我会照顾好您的。” 说着,她拿过一块柔软的被子,轻轻为莺莺盖好。莺莺感受到被子的温暖和红娘的关怀,心中有些感动。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谢谢你,红娘。” 红娘看着莺莺的神态,知道她是累了,便温柔地说:“姊姊,你累了这些日子,要不要睡一会儿?我来替你看着。” 莺莺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有些困了,你在这里看着,我稍微休息一下。” 红娘微笑着点头,陪伴在莺莺身旁。莺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哪有这么快就能进入了梦乡? 红娘看着莺莺安静的睡颜,轻轻捂住自己的嘴,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莺莺心里一定有着难以启齿的烦忧,但她也明白莺莺是一个坚强的姑娘,不愿让别人为自己担心。 红娘站起身,轻轻拉上了帘子,让房间里变得昏暗舒适。她注视着莺莺,轻声说道:“姊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太累了。” 然后,她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为莺莺守护着。看着睡梦中的莺莺,她心中充满了对这位姊姊的关怀和疼爱。她明白,姊姊的心里有着许多难言之隐,但她愿意默默陪伴在莺莺的身旁,给予她力量和支持。 在屋外,风轻轻拂过窗棂,带着落花的芬芳,吹动着房间内的窗帘。红娘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牵挂和忧愁。 时间悄悄流逝,房间内的氛围变得宁静而温馨。莺莺在红娘的陪伴下,却一直难以安然入睡。 红娘正想着,这莺莺如此失魂落魄,想来是想着那张生。也不知那张生的奴仆,我那宗旦阿弟,现在却又如何,不知伤口好些了没有? 忽然,便听见莺莺在床榻之上,轻声呢喃了起来。 第45章 花寒欲发尚迟疑 红娘一愣,原来莺莺并未睡着,于是转头往床上看去,只见莺莺她轻叹一声,抚摸着被褥上的绣花,感受着被子传来的寒意。她低声自语道:“翠绿的被子居然生出了寒意,压在绣花的被褥上,真是让人不安。” 莺莺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袭翠绿的被子轻轻拢在身上。她的神态显得有些忧郁,眼神深邃而思索。床帘上绣着精美的花纹,仿佛在衬托着她的美丽,但此刻却透露出一丝凉意。 莺莺抬头看向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一瓶淡雅的兰麝香味。她微微皱眉,继续说道:“就算再放兰麝的香味,也只能索求自己的温暖罢了。” 她回想起昨晚的一幕,那个身穿锦衣的书生明显地勾引着她,让她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然而,今天却与那些门阀士族难以亲近,她心中的落寞和失落无法言喻。 莺莺躺得有些不安,她的心思飘忽不定,仿佛被一团迷雾所笼罩。她知道自己想要登上高处,也想要悠闲地散步,可她却无法找到真正的快乐。 她将手掌轻轻按在心口,感受着内心的跌宕起伏。她的情思在日复一日的沉淀中越来越浓烈,让她昏昏欲睡。 在这静谧的房间里,莺莺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仿佛希望从那遥远的天际找到答案。她心中的矛盾和苦闷让她陷入了无尽的思索之中。在这春光明媚的时刻,她却感受到了内心的孤寂和迷茫。 莺莺知道,她的心已经难以平静,她需要找到一种释放情感的方式。但此刻,她只能默默地感受着这份纷乱和悸动,让情思在心中交织,昏昏欲睡。 莺莺幽幽地看着红娘,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疲惫和忧虑。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红娘啊,我只需要一张柔软的鲛绡枕头,在上面稍作打盹。但一旦出了闺门,你就像影子一样紧跟在身边,不离不弃。” 她说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床上的绣花被褥,神情中带着一丝渴望。她感觉这里是一个温暖而安心的地方,只要在这柔软的鲛绡枕头上稍作休憩,就能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 红娘听了莺莺的话,微笑着点头,她明白莺莺此刻的心情。她轻轻叹了口气,对莺莺说:“不关我的事情啊,是老夫人吩咐我要跟着姐姐的。”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无助,仿佛也被牵扯进了一场无法避免的纷争。 莺莺听了红娘的话,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她明白红娘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但为什么老夫人要吩咐红娘跟着自己呢?这让她感觉有些不解。 红娘见莺莺的疑惑,解释道:“姊姊,你知道家里最近发生了些变故,老夫人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所以吩咐我要跟着你照顾你。” 莺莺点了点头,心中渐渐明了。她知道最近家中的局势确实有些动荡,她的确需要有个人陪伴着自己。虽然她有些不喜欢被过多干涉,但她也明白老夫人的用心。 “好吧,红娘,既然是老夫人的吩咐,那你就跟着我吧。”莺莺最终接受了这个安排,尽量表现出坦然的态度。 红娘听到莺莺的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知道莺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坚强,但内心其实也有着脆弱的一面。作为她的贴身侍女,她希望能够在莺莺需要的时候,给予她温暖和支持。 红娘笑道:“姊姊放心,我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不离不弃。无论出了闺门,还是在家中,我都会守护您。” 莺莺听了红娘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和欣慰。她想道:“虽然红娘只不过是个贱婢,但是倒还是我可以信赖的人。无论发生什么,红娘总是默默地在身边陪着我。” “红娘,谢谢你。”莺莺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红娘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姊姊,这是我应该做的。只要您需要,我会一直在您身边。” 莺莺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随即又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我娘也真没意思!这些日子就一直这样戒备着我。小婢女倒是伏侍得很勤快,但老夫人却限制得太严,好像我是个脆弱的花朵,怕我受了委屈。” 她坐在房间里,手中捧着一本书,却心不在焉地翻着。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精致的红木桌子,桌上摆着一盆盛开的牡丹花,花瓣绚烂艳丽。莺莺的视线落在牡丹花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红娘站在一旁,看着莺莺,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莺莺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但也因此让老夫人担心她受了委屈。红娘想安慰莺莺,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莺莺抬头看着红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委屈和无奈。她知道红娘是好意,但她也渴望自由和独立,不想被过度保护。她希望能有机会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去体验生活的酸甜苦辣。 “红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受够了这种束缚。”莺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我也需要面对一些挑战和困难,才能成长。” 红娘听了莺莺的话,心中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意。她轻轻拍了拍莺莺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姊姊,你往常从未有过这样冷漠和烦闷的情绪。自从见到了那张生,你的心情就变得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有什么让你烦恼的事情吗?告诉我吧,或许我可以帮你。” 莺莺低头不语,表情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将自己的心事告诉红娘。她轻声说道:“红娘,自从我见到了张生,心里就变得不安宁。每每想起他的样子,思念之情让我心情烦闷,连吃饭喝茶的兴致也大打折扣。尤其是黄昏时分,我更是感觉到分别带来的伤感,而现在正值春天的暮色,让我心情愈发烦恼。” 红娘温和地拍了拍莺莺的手,安慰道:“姊姊,情感的波动是很正常的,你不必过于自责。你喜欢张生,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但是,我想提醒你,人生有很多复杂的因素,我们不能仅凭一时的感觉决定未来的方向。或许张生对你也有好感,但他是否适合成为你的伴侣,还需要深入了解。” 莺莺点了点头,眼神里仍带着忧虑。她明白红娘的话是对的,但内心的纠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她说道:“红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担心自己的感情会被误解或拒绝。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感觉,也不确定张生对我的心意。” 红娘微笑着握住莺莺的手,鼓励道:“姊姊,感情是需要勇气去面对的。如果你真心喜欢张生,不妨试着表达自己的心意。或许他也在等待着你的回应呢。” 第46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莺莺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道:“红娘啊,往常只要看见陌生人,我就会有些生气;只要看见客人,我就会有些烦恼。但自从见了那个人,心里却变得不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明白这种情感是从何而来。” 红娘轻轻拍着莺莺的手,安慰道:“姊姊,有时候心里的情感是难以解释的,也许是缘分使然。那个人能引起你的共鸣,让你心生亲近之感,或许正是你心中所期盼的吧。” 莺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想起他昨夜的诗作,按照以前的韵律,回应得十分清新。他的诗笔犹如春水般流动,让我感受到了无尽的美好和温暖。” 她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对那人的思念和喜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心动,但她知道那个人带给她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 红娘温和地笑了笑,说:“姊姊,或许你已经在他的诗中找到了共鸣,那份心灵的契合让你觉得他与众不同。不要想得太多,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感受这份情感吧。” 莺莺点点头,却又觉得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勇敢表达自己的情感,担心被误解或者遭遇拒绝。 红娘察觉到了她的犹豫,轻声说道:“姊姊,感情是需要勇气的,如果你真心喜欢他,不妨试着表达一下。人生苦短,珍惜当下,也许幸福就在前方等待着你。” 莺莺默默地凝视着庭院里的景色,心中有着起伏不定的波澜。她知道红娘说的是对的,但内心的犹豫让她难以下定决心。 在这个春天的黄昏里,莺莺的心情如同庭院中的落花,飘摇不定。她渴望着幸福,却又害怕面对未知的结果。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逃避,她需要面对自己的情感,勇敢地迈出下一步。或许真正的幸福就在不远处,只要敢于追求,勇敢地去表达自己的心意。 红娘今日听得莺莺诉说思恋之意,心中不由也心猿意马起来。小娘子爱慕的是那书生,我却爱慕的是那书生的奴仆。可惜,奴仆自有奴仆的命。小娘子如果有缘,与这书生成就佳偶未必不可,而我呢?我自然是随着小娘子做那书生的侍妾了,如此,我亦可脱得奴籍。跟了宗旦阿弟,他千好万好,可也只是奴仆呀。 心中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看到莺莺的神情,便关切地问道:“姊姊,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莺莺抬起头,微笑着对红娘说:“红娘啊,我在回忆昨天晚上那位书生吟诵的诗句。他的咏月新诗,简直比织锦的回文还要精彩。” 红娘听了莺莺的话,故意假装好奇地逗问道:“是吗?他吟诵的诗句真的这么动人吗?” 莺莺点头称是,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是的!他的声音韵律悠扬,朗朗上口,每一个字眼都真切动人。我仿佛被带入诗的世界,心情沉浸在其中。” 红娘感受到莺莺的激动,温和地笑着说:“听你这么说,那书生的诗才确实非同凡响。” 莺莺点头附和着:“是啊,他的诗句充满着深情和美好,让我心动不已。” 她继续说道:“尤其是他咏月的新诗,那些描绘明月的词句简直比织锦的回文还要精彩。他用诗歌表达了对月亮的赞美,让我感受到了一种超越言语的美妙。” 红娘听得入神,她知道莺莺对书生的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姊姊,你真的被他的诗吸引了。” 莺莺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抹羞涩。“或许吧,我不禁想,谁肯穿针引线,将这份美妙的诗意传递给东邻,表达我深深的关怀之情。” 红娘听出了莺莺心中的思念和留恋,她轻轻拍了拍莺莺的手,温声说道:“姊姊,或许你可以将这份心意传递给书生,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喜欢和感激。” 莺莺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我不知道他是否对我有同样的感觉,我担心自己的感情会被误解或拒绝。” 红娘安慰道:“感情是需要勇气去面对的。如果你真心喜欢他,不妨试着表达自己的心意。或许他也在等待着你的回应呢。” 莺莺陷入了思索,她明白红娘的话是对的,但内心的纠结仍让她犹豫不决。“我会考虑的。”她轻声说道。 红娘微微一笑,想道:“我虽然不如小娘子有如此才情,但自小陪伴小娘子读书,文理还是粗通的,那张生,所吟之诗,也确是算得上佳作了。哎,只不知,我那宗旦阿弟,是否也会得吟诗作对?什么时候,他也能为我做首诗呢?那时,我也可以如莺莺一样,心中都装着那首诗。” 想到此处,不由看向莺莺,见她眉头微皱,红娘轻声问道:“姊姊,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莺莺抬起头,微微一笑,却在笑中透露出一丝苦涩:“红娘啊,我刚刚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风华绝代的才子。他的面容清秀,身姿俊美,性格温和又机智,让人不由自主地称赞他的才华。每每回忆起他吟诵的诗句,都在我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说到这里,莺莺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她继续说道:“他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一天星斗焕文章''。可惜,这些年他默默耕耘,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就像那句''十年窗下无人问'',他的才华却无人问津。” 红娘听着莺莺的话,心中也不禁为这位才子感到惋惜。她知道莺莺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对于优秀的人才会格外敏感。她温和地劝慰道:“姊姊,或许他的才华尚未被世人所认知,但我相信,他必定不会气馁。这样的才子终究会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莺莺听了红娘的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红娘,你说得对。他必定会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我相信他的未来会更加辉煌。” 红娘点头赞同,又关切地问道:“姊姊,你对他有着深深的关怀和思念,是否有机会表达出来呢?也许你们之间会有更多美好的故事。” 莺莺微微一愣,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她知道红娘的好意,但对于自己的感情,她却有些犹豫和迟疑。“红娘,或许有些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表达的。我想他也许并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意。” 红娘温和地笑了笑,安慰道:“姊姊,情感的表达需要勇气和耐心。或许你可以试着与他交往,更多地了解他,让他知道你的心意。谁知道,也许他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呢?” 说完,不由心中一动,其实,自己岂不也是如此?哎,只是自己绝没有莺莺这么全心一意,自己对宗旦阿弟,却是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相较之下,倒有些自愧不如了。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忽然却听见崔相国夫人在门外着急地呼唤声:“莺莺!莺莺!我的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47章 无端盗贼起 红娘赶忙到房门后张望,却见在房门前,崔相国夫人和法本长老静静地站着,仿佛是在等待着某个重要的时刻。他们的神态庄重肃穆,目光专注地盯着房门,似乎在等待着门后的一切。 崔相国夫人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她的脸上挂着微笑,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凝重,好像心中有着重要的事情在挣扎。 法本长老则站在崔相国夫人身旁,他的背微微驼曲,双手合十放在身前,目光平静而沉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刻的思考,仿佛在默默地为某件事情做出决策。 整个房门前弥漫着一种庄严的氛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崔相国夫人和法本长老的存在,让这个地方充满了威严和权威,就连微风也仿佛停止了呼吸,不敢打扰这份肃穆。 红娘急忙道:“姊姊,是夫人和长老都在房门前呢!” “还不快开门!”莺莺赶紧说道。 红娘连忙打开房门,崔相国夫人疾步迈入房门,走进屋内。她的神情凝重,眉头微蹙,显然带着些许焦虑和担忧。她走到莺莺身边,急切地说道:“孩子,你知道吗?现在孙飞虎率领着五千匪兵围困了寺门,他说你‘眉色深邃如墨,脸色如莲花般嫩绿,容貌像倾国倾城的仙女太真般美丽’,要将你劫持做他的压褰夫人。孩子,这可怎么办呢?” 夫人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忧虑的光芒。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可能会影响到莺莺的命运和安危。她望着莺莺,神情中满是关切和期待,希望她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 崔莺莺聆听着崔相国夫人的话语,心头一阵悸动。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寒意所笼罩,听闻鬼魂离开了肉体的描绘,让她不寒而栗。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恶运笼罩,祸患缠身,这一切让她感到仿佛身处险境,无法摆脱。 她的眼神略微失落,仿佛可以感受到被困在困境中的无奈。她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焦虑,仿佛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无法找到一条通往安宁的路。这种窘境让她心头久久不能平静,如同被哭泣的痕迹缠绕的袖口,难以掩藏。 “怎么办呢?”她心中默默念叨,眉头微微皱起。她感到自己就像是孤苦无依,没有归宿的人,仿佛魂灵流离失所,无法找到栖息之处。她的内心涌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和无奈。 她静静地凝视着前方,耳边仿佛响起金鼓的声音,震撼着她的内心。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仿佛在面对困境时仍保持着冷静和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而外面的景象似乎与她内心的矛盾形成了对应,征云飘渺,土地上的雨点纷纷洒落,仿佛预示着不安定的局势。她在夫人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内外的压力,同时也意识到她必须要面对这一切,寻找自己的出路。 崔莺莺不禁心中翻涌起各种情绪。她明白眼前的局势已经非常紧急,孙飞虎带着五千匪军的围困,使得寺庙陷入了危机之中。 莺莺眉头微皱,心想:“那个人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编织出胡言乱语来了。他竟然说我‘眉色深邃如墨,脸色如莲花般嫩绿,容貌像倾国倾城的仙女太真般美丽’,真是无稽之谈。这种胡话,简直不值一驳。” 她对崔相国夫人说道:“母亲,这事怎么可能这么荒谬?真想要送三百僧人来念经咒他。只是他率领五千匪军,人数甚众,哪能一瞬间做到剪草除根呢?” 夫人和长老都面带忧虑,莺莺深知局势紧迫。她继续思索着:“那匪徒,对国家毫无忠诚信义,竟然肆意地劫掠百姓。而且,他竟然还放火将建造得如同天宫一般的建筑物焚烧一空。这种举动,简直是对人心的挑衅。要不是没有诸葛孔明,我甚至想要模仿博望坡的火攻战略对付这匪帮。” 她踱步于房间内,心情愈发沉重。她知道,眼下的局势不容乐观,需要采取有效的措施来应对。 崔相国夫人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虑,年华已过,白发苍苍,但这并没有让她对寿命的长短产生过多的忧虑。 她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神似乎穿越了岁月,回到了儿时的记忆。她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老身我已经六十岁高龄了,不再担心寿命的长短。”她的声音带着些许苦涩,仿佛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随后,她的目光转向房间深处,那里床上铺着精致的锦被。她心疼地看着床上莺莺的被褥,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 她继续说道:“可是我的孩儿还年幼,还没结过婚,这真让我为难。”这句话充满了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和担心。她的孩子年幼,未曾谱写人生的另一半,而她却在渐渐老去,这让她感到一种无奈和无法释怀的情绪。 她双手轻轻抚摸着经书的封面,目光凝视着远方,仿佛在寻找着答案。她明白自己不能改变岁月的流转,但作为母亲,她始终希望孩子能够幸福安康,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归宿。 房间里的氛围变得安静而凝重,仿佛时间也在夫人的忧虑中静止了片刻。 崔莺莺思考片刻,眉头紧皱,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母亲,我想我有一个计策。也许只要我愿意成为那个贼寇的妻子,或许就能够保全我们一家人的性命。” 她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坚定,眼神却充满了无奈和担忧。她知道这个计策并不是理想的选择,但在如此危急的局势下,似乎也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保护家人。 崔相国夫人听了莺莺的话,不禁眼眶微红,她紧紧地握住莺莺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孩子,你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呢?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红娘听了莺莺的话,顿时大吃一惊,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仿佛难以置信。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裙角,心跳加速,脸色一片苍白。 她抬起颤抖的手,抓着莺莺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娘子,你、你说什么?你、你要嫁给贼寇?” 她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和惊恐。她的脑海里一时间充满了混乱和不安,她难以想象这样的决定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 红娘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冷静自己,但她的声音依然带着颤音:“小娘子,你要嫁给贼寇,这关系可大了!如果你真这么做,那我……我势必要陪你过去,我们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至于“再也无法摆脱奴籍了!”这种想法,自然只能埋在心里,主人还会在乎你的贱命如何? 她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已经变成了哀求,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恳求和不安。她明白,一旦莺莺做出这样的选择,不仅是她自己,连同红娘在内,都将陷入无法挽回的困境之中。 第48章 嗟汝未嫁女 莺莺听到红娘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厌恶,仿佛滚烫的液体在她胸腔中流淌。她的眼眶微微发红,恼怒之情让她难以言喻。她的嘴角微微下弯,形成了一个恼怒的表情。 在愠怒的冲动下,她不禁伸出手臂,毫不犹豫地狠狠掐了红娘的胳膊一把。这个动作虽然出乎意料,却充满了愤懑的情感。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但意味深长的眼神和举动中透露出她的恼怒和狂躁。 红娘却没有料到莺莺会突然掐自己,她被掐得猝不及防,疼痛感传遍全身。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脸上扭曲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痛楚。 她揉着被掐的地方,嘴角微微扯动,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低声抱怨道:“小娘子,您这是要让我胳膊肿起来啊!” 尽管她被掐得疼痛难忍,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反而带着一丝宽容和理解。她知道莺莺作为主人的驭奴之道,也能理解她的突然举动。反而若是表现出怨恨之色,必然会再遭猛掐。 崔相国夫人看到莺莺突然掐了红娘一下,她的脸上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惊讶或反应。她似乎对这种情景司空见惯,对她的行为并没有过多的感到意外。夫人的神态依然保持着淡定和沉稳,没有因为这一幕而改变。 夫人轻轻皱了皱眉,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在默默地表示自己对莺莺的举动的认同。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无奈,似乎已经习惯了莺莺这种富有活力的行为方式。 她的声音平和,透着一丝讽刺的味道,对莺莺说道:“红娘,你以后可要乖巧些,别惹莺莺生气,生气了还不得掐你。你是下人,是贱婢,别整天没大没小的。你的命运就是跟莺莺一起,莺莺都没说什么,哪轮得到你!” 夫人微微一笑,看向莺莺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宽容和亲切。她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和情感宣泄方式,对莺莺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过多的计较。再说了,身为主子,掐奴婢几下又如何,奴婢的命也是主人的。 夫人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房间的角落,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她的内心充满了忧虑和担忧,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为即将面对的困境寻找着解决的方法。 法本长老见到莺莺掐了红娘一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不忍之情。他的神态依然保持着平静和沉稳,但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在他眼中,生命和平和是极为珍贵的,对待别人应当怀有慈悲之心。 长老的双手合十,放在身前,他微闭双目,唇间轻启,开始口呼佛号“阿弥陀佛”。他的声音清悠而哀婉,似乎在为这个充满纷争的世界祈愿一丝宁静和安宁。 他的合十动作显得庄重而虔诚,他的目光逐渐内视,仿佛将自己的心灵连接到了更高的境界。他在心底默默祈祷,为众生祈愿平安,希望能够在动荡中寻找到内心的宁静。 长老对于人间纷争有着深刻的体悟,他深知恶意和冲突带来的伤害,因此在这个时候,他选择用佛号来表达内心的冷静和超越。他希望以这种方式,能够在莺莺的举动中传达一份平和与宽容。 崔相国夫人瞥了法本长老一眼,心中“哼”了一声。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不悦。在她看来,法本长老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于消极和被动,她更希望看到积极的解决方案。 她的眼神闪烁着一丝不满,目光稍稍投向一旁的长老。她内心有些反感,认为长老过于宗教和虔诚,可能无法真正理解现实的世俗问题。 夫人的神态仍然保持着庄重和担忧,她虽然在心中“哼”了一声,但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她明白眼下的情况紧急,不宜发生争执,更应该齐心协力,共同寻找解决之道。 崔相国夫人听到崔莺莺的说要嫁与贼寇,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对这个想法感到震惊和愤怒。她的眉头紧皱,双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不悦。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愤怒,怎么会有人提出这么荒谬的主意?她是家族的女主人,对家族的荣誉和名声有着非常强烈的责任感,绝不容许任何事情玷污了家族的清誉。 她瞥了一眼法本长老,仿佛在示意他也加入到这场谏阻之中。然后她看向崔莺莺,语气冷冽地说道:“孩子,你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我家岂是无法无天之地?我们崔家里可是名门望族,士族门阀,从没有犯法的男子,也没有再婚的女儿。怎么可能舍得将你送给那个贼寇?这样一来,不就是让我们家族的名声受损吗!你怎么可以如此不顾家族的名声和尊严?” 她的声音透着严厉,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不满,仿佛在责问莺莺的决定是否经过深思熟虑。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指关节微微发白,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和愤怒。 夫人的话语仿佛一记严厉的警告,让崔莺莺感受到了来自家族荣誉的巨大压力。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定是否过于草率。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红娘站在一旁,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她感受到了夫人的愤怒和压力,也明白了莺莺的提议对整个家族意味着什么。她的胳膊上还隐隐作痛,之前被莺莺掐的那一把,让她心情更加沉重。 法本长老合十口呼佛号,似乎在默默为这个局面祈祷。他的眉头微蹙,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作为长老,他对家族的荣誉和名声也有着深刻的认知,他明白这个决定的重要性。他的心中希望莺莺能够理解夫人的立场,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崔相国夫人瞥了一眼法本长老,她的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带着一丝不满。她并没有在意法本长老的祷告,她更关心的是如何阻止莺莺做出这个决定。她心中“哼”了一声,仿佛在嘲笑莺莺的决定是多么的荒谬。 在房间内的氛围变得紧张而沉重,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住了。崔相国夫人的态度和言辞,让整个场面充满了紧张和压抑。她的坚定立场和不容质疑的口气,彰显出她作为家族女主人的威严和权威。 忽听法本口呼一声“阿弥陀佛”,往前跨了一步,站到莺莺与崔相国夫人之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第49章 法堂延客未曾关 众人心中一凛,想来法本已有主意,便都凝神听去。 红娘趁莺莺不注意,轻轻揉揉自己被莺莺掐疼的胳膊,心想:“哎,等会肯定又要出来一处瘀青了。”心中酸楚之下,却不由想到了宗旦阿弟:“阿弟为了救我,长枪扎穿肋下,想来更是疼痛难忍吧?可是阿弟那时却还是面带微笑地玩着我。我可不能这么点疼就受不住!”想着,放开手去,仔细去听法本如何说法。 只见法本长老略微皱起了眉头,他的神态显得庄重而沉思。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他缓缓开口,声音深沉而悠远:“诸位,我们何不同往法堂,一同站于上座,两侧的廊道下,询问一下僧人和居士,看看是否有人有睿智的见解,然后共商一个能够对众生有益的长远方案呢?” 他的双眼透过经阁楣的昏黄光影,仿佛能看到更远的未来。他的言辞仿佛散发着一种宁静和超脱,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安定和信任。 在众人聆听的过程中,法本长老的手轻轻合十,放在袈裟之上。这个举动显得庄严而恭敬,仿佛在向佛法致敬,也传递出他内心的虔诚和平静。 众人的目光在长老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似乎都感受到了长老言辞中的深意,觉得这个提议颇具意义。 随着长老的提议,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感受到了长老的智慧和决策的公允性,愿意跟随他的引导,一同前往法堂,与僧人和居士进行深入的讨论和商议。 在大家的同意下,法本长老微微一笑,他的眼神透出一丝满意。他知道,在这个动荡的时刻,众人的凝聚力和共识至关重要,而这个提议恰恰是一种凝聚力的体现。 随着众人起身准备前往法堂,长老也缓步走出,他的步伐稳定而从容。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众生的慈悲和对解决困境的决心,他希望通过这次的讨论,能够为众人带来一线希望,为纷乱的局面寻找出一条明路。 众人跟随法本长老从西厢而出,穿过一道拱门,进入了普救寺宽敞的法堂。法堂内空间宽广,两侧是高大的红木佛龛,供奉着金身塑像,庄严肃穆。从高窗洒进的阳光斑驳地照在地板上,显得格外庄重。 长老领着众人走到法堂中央,他的步伐从容而肃穆,仿佛与这庄严的空间融为一体。众人跟随在他的身后,步履轻盈却不失庄重。 众人站定之后,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周围的环境。那些佛像静静地屹立在两侧,目光凝视着前方,仿佛在注视着众生的种种纷争和困苦。 法堂的氛围沉静而肃穆,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超脱尘世的气息。众人感受到一种庄严的压抑,仿佛来到了一个与尘俗世界截然不同的境地。 法本长老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合掌,他的神情虔诚而安详。他的眼眸透出一种深邃的智慧,仿佛能洞悉一切众生的痛苦和欲望。他静默片刻,似乎在向佛陀祈愿,为众人的商议能够得到启示和指引。 随着长老的示范,众人纷纷合掌,表达出他们的虔诚和敬意。站在法堂的中央,他们仿佛与众多的佛像一同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内心平静而宁静。 这个时刻,法堂内弥漫着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氛围。众人的心思在这宁静中得到了放松,他们似乎感受到一股来自宇宙的能量,连接着一切生命。 慢慢地,众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法堂的中央。众人默默地等待着,期待着能够从这个庄严的场所中得到启示和指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个急喘吁吁的居士冲进法堂,脸上惊恐不安的表情显而易见。他的胸口急促起伏,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 一群身着袈裟的僧人和虔诚的居士们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们的步伐有些急促,仿佛赶紧进入法堂就进入了一片超然的净土。 僧人们头戴僧帽,身披袈裟,神情专注而虔诚。他们步入法堂,一个个都在心中默默地诵经,仿佛与佛陀的教义融为一体。他们的脸上透出一种平和的表情,仿佛将尘世的纷扰都抛之脑后。 居士们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年轻稚嫩,他们身着素雅的服装,手捧着鲜花和香烛。他们走进法堂,神情虔诚,仿佛心灵在这里得到了洗涤。 僧人们步入法堂后,徐徐找到自己的位置,合掌坐下。他们的眼神平静而内敛,仿佛内心与佛法相通。 居士们也轻轻地找了座位,手中的鲜花和香烛放置在身边,祈愿着内心的安宁与平和。而无法进入法堂的居士们,便站在法堂外的两侧走廊中,静静等待着。 法本长老微微点头,向进来的僧人和居士们示意一瞥,表示欢迎。他的神态依然庄严而恭敬,仿佛与这座法堂融为一体。他内心的虔诚和智慧仿佛在这一刻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看着法堂中的这一幕,心中也逐渐平静下来。他们的眼神汇聚在一起,仿佛在心灵的默契中,传达着彼此的期望和愿望。这个庄严的场合,似乎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内心的净化和升华。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看到那位急匆匆的居士,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之前的动作,注视着他。在这宁静的法堂内,他的急促与焦虑显得尤为突出。 这名居士透着汗水,额头上的几缕头发贴在脸上。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法堂的门口,努力平复着呼吸,同时试图把话语组织成一个清晰的句子。 法本长老眉头微微一皱,从他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他察觉到了事情的紧急性。他的双眼注视着这名居士,示意他稳定情绪后慢慢道来。 居士深吸了几口气,终于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站直了身子,看向在场的众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诸位,刚刚……刚刚有人传来消息,说贼兵围困了寺庙,正向这里靠近!” 一时间,法堂内骤然陷入了寂静。僧人和居士们的面色都微微一变,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在这名居士身上,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居士话音刚落,法堂内顿时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僧人们的眉头微蹙,神情严肃,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居士们也纷纷交换着忧虑的眼神,心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感到忧心忡忡。 法本长老沉默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一股内心的坚定:“众位,请勿惊慌。贼兵围困虽然严峻,但佛法庇佑,我们定会渡过难关。” 第50章 屈指数贼围 他的话语虽然平静,但透露出一种不可动摇的信念和决心,仿佛他是在用声音传递一份稳定和安抚。 在法本长老的声音下,众人逐渐平静了下来。居士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他们似乎在长老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丝底气。僧人们也逐渐收敛了急躁的情绪,开始专注地思索着即将面对的局面。 与此同时,法堂外,阳光透过高窗照在僧人和居士们的身上,映照出一片宁静而温暖的光景。佛像静静地屹立在两侧,仿佛在用慈悲的目光注视着这群虔诚的人们。 在紧张的氛围中,众人开始交流。僧人们的声音平和而深沉,他们讨论着应对的方法,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居士们也表达出自己的看法,虽然心中有所恐惧,但他们依然充满了勇气和信心。 法堂内弥漫着一股凝聚的氛围,众人的目光交汇,思想碰撞,仿佛在这个时刻,他们共同形成了一个坚定的整体,面对即将到来的困境,他们并肩而立,齐心协力,决心不让寺庙受到半点伤害。 普救寺内的周围的空气仿佛冻结了,时间似乎在这刹那间停滞不动。众人的神态和交流充满了决意和希望,就像在这寺庙的法堂里,诞生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们能够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琴童在普救寺的马厩内正在给白马喂草,他年轻的面庞透着一份灵动和好奇。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眉头微微一皱。 他环顾四周,发现许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琴童迅速走近几个居士,他的目光瞥向其中一个脸色焦虑的居士,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爷,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慌张?” 那位居士抬头看着琴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地回应道:“小兄弟,你还是离这里远一点,听说贼兵围困了寺庙,情况十分危急!” 琴童的眉头紧皱,他听到这消息感到一阵震惊。他连忙问道:“贼兵围困了寺庙?真的吗?他们要做什么?” 那位居士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们也不太清楚,但听说贼兵已经靠近,情况恐怕不容乐观。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去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难。” 琴童心头一紧,他看了看寺庙的大门,发现门口的僧人和居士们都在聚集,神色紧张。他决定先去法堂看看,或许能从长老那里了解更多情况。 他匆匆离开了那位居士,步履迅速地走向法堂。途中,他的心情沉重,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情绪。似乎整个普救寺都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 当他走进法堂,他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法本长老身上。他推测可能是长老得知了贼兵围寺的消息,正在安抚众人。琴童静静地站在一旁,试图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众人的神情严肃,他们的对话声渐渐降低,仿佛怕打扰到长老。琴童注意到长老的面容依然保持着从容和沉静,尽管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但他的目光透露出一股深邃的智慧和坚定。 琴童在法堂中放眼望去,便觉得有两道热切的阳光投来,定睛一看,正是红娘。 红娘见是琴童,心中雀跃,但莺莺、崔相国夫人、欢郎就在身侧,不敢过于造次,只得躲着他们,对着琴童微微含羞一笑,顿时脸上飞出红霞一片。 琴童心中一跳,也是微笑着展开俊朗的脸庞,微微点点头,两人心意相通,也不用多说话,互相能看一眼,便已足够。 琴童又向着红娘点点头,微笑了一下,便匆匆走出法堂,他的心情异常焦急。嘈杂的声音在寺庙内外回荡,仿佛空气都被紧张和恐惧填满。他快速穿过纷乱的人群,急匆匆地来到了张生的小屋前,用力敲响了门。 片刻之后,门悄然开启,揭示出张生颓废的面容,手里的折扇打开挡住腹下。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的不耐烦,大声喝道:“你这狗奴,还让不让主人我好好睡一觉了?我正梦中和莺莺小娘子云......咳,跟你这狗奴说得着吗?急得这么厉害,是出了什么事吗?” 琴童气喘吁吁地说道:“张生,贼兵围寺的事情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局势好像很紧张。” 张生眉毛微微一挑,他淡定地看着琴童,缓缓开口:“放心,狗......啊,不,宗旦啊,事情虽然紧急,但我们不需要过于惊慌。我早有所料,这种情况早已在我的预期之内。” 琴童惊讶地看着张生,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早就知道贼兵会来袭?” 张生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急忙道:“别胡说,我怎么知道?我又跟贼兵不熟,哦,不,不认识。” 说着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又说道:“不是早就知道,而是有一定可能性。你看这安史之乱后,一些地方军阀趁机抓住朝廷的动荡不安,逐渐积累了丰厚的实力和声望。他们控制了大量军队和资源,实际上成为地方的统治者。有些贼兵趁乱打劫,也是见怪不怪了。” 说着,拿起折扇扇了扇,说道:“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事态变化很快,这种突发情况并不出奇。但我并不认为局势会失控。” 琴童看着张生的神态,渐渐平复了内心的焦虑。他似乎能从张生的眼神中读出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这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张生环顾四周,平静地说道:“宗旦啊,我们不能被恐慌所驱使。贼兵围困寺庙,我们当然要留意,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稳定的头脑和决断。” 琴童点点头,尽量平静下来:“郎君,你有什么计划吗?” 张生微微一笑:“当然有。首先,我们要了解贼兵的规模和态势,知己知彼才能制胜。然后,我们可以考虑躲避风头,暂时远离可能的危险。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存在。” 琴童默然点头,他从张生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冷静的思考和应对之道。张生似乎颇为成竹在胸,这和此前的那个遇事就惊慌失措的纨绔子弟大相径庭,却不知何故?难道在这普救寺中,真可以修身养性,改变张生的性格? 张生接着说道:“而且,贼兵围寺的消息还没有完全证实,我们不妨静观其变。不要被一时的谣言和恐慌所左右,我们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做出明智的决策。” “嗯,你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琴童点头道:“这会儿法堂上,法本长老正和众僧俗商议对策,我见那崔相国家也都来了,看来事情紧急得很!” 张生喜道:“哦!那莺莺小娘子也在吗?那可甚好!快!我们赶紧去法堂!”说着,迈步急匆匆往法堂而去。 第51章 凄惶向谁叹 张生和琴童匆匆赶到法堂,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他们刚刚走到法堂的门口,就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法堂内人声鼎沸,声音汇聚成一片杂乱的嘈杂。 张生皱了皱眉,琴童也是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法堂的门口聚集了许多人,不少僧人和居士们都挤在一起,试图通过门缝窥探法堂内的情况。由于人数众多,他们连进出的空隙都没有,只得站在外面,满脸的焦急和困惑。 张生看了一眼琴童,两人不约而同地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法堂内显然已经人满为患,想要挤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只好在法堂外的走廊中停下,无奈地望向法堂内。 法堂外的气氛同样紧张,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法堂内,试图从里面传来的声音中寻找一线希望。他们的神情各异,有的脸色凝重,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则神情冷静。 张生轻轻皱了皱眉,他感觉到法堂内外的情绪压抑得仿佛都要凝固。他的目光转向琴童,轻声说道:“看来现在法堂内已经没有空位了,我们暂时挤不进去。” 琴童点点头,他也感受到了法堂内外的拥挤和紧张。他低声说道:“郎君,我们该怎么办?现在的局势很不妙。” 张生微微一笑,看起来依然很淡定:“宗旦啊,不要着急。虽然挤不进法堂,但我们还是可以在外面倾听,也许能从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琴童点头,他也觉得张生说得有道理。虽然他们无法直接参与法堂内的讨论,但至少还可以通过倾听了解到一些情况。他们两人侧耳倾听,试图从法堂内传来的声音中分辨出一些关键的信息。 法堂内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复杂的杂音。 在法堂外的走廊中,人们的目光时而投向法堂内,时而又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他们都在等待着一线希望,希望能够从众人的商议中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张生和琴童也静静地站在一旁,试图从这个局势中抓住一些有用的线索。他们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但内心的焦虑和紧张依然没有减轻。 周围的僧俗们议论纷纷,张生和琴童逐渐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附近的一个土匪,姓孙,名彪,字飞虎,此刻正是动荡的时局。由于主将丁文雅的无能治理,孙彪率领五千人马驻守在河桥,肆意劫掠善良百姓的财物。 最近消息传来,先相国崔珏之女莺莺,她容貌出众,眉黛青,步履间透着生气,脸如莲花,美丽得堪比国色天香,有着西施和貂蝉的传世容颜。而她如今居住在河中府普救寺。 孙彪的内心却隐隐忧虑:眼下乱世,主将都还明哲保身,我又何必保持廉洁之心?于是,孙彪决定发动自己的部队,号令三军,准备夜袭河中府。决心要实现心中的愿望:将莺莺抢来成为自己的妻子。这个愿望已然成为他生命中的执念,他毫不犹豫地决定付诸行动。 琴童听完,大吃一惊,心中想道:“如果只是一般的盗贼匪兵也就算了,不过就是抢夺财物而已,可现在这孙彪是冲着崔莺莺来的,若是得手,崔莺莺与我何干?要急也是张君瑞着急,但红娘必然要陪着主人同去,落入贼手,这可万万不可!” 想着,不由转头去望向身边的张生。 却见张生神态自若,并不着急忙慌,反而嘻嘻哈哈地挤着往法堂中不断探头张望,只想远远望见莺莺一眼便安心。 琴童心中一愣,想道:“咦?说好的爱着女菩萨的呢?怎的却如此无所谓?这却怪了!” 却见法堂之中,法本长老面带凝重,对崔相国夫人说道:“夫人,情况紧急。孙飞虎率领着五千名贼兵围住了寺庙的门口,他们在敲锣打鼓,呐喊喧嚣,还挥舞着旗帜。据我所知,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要抢夺莺莺小姐为妻!我现在不能袖手旁观,必须立即通报给夫人,以便做出应对之策。”法本的脸色凝重,语气坚定,透露出他对当前局势的严重认知。 崔相国夫人关切地望着莺莺,问道:“莺莺,现在你怎么办?”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紧紧锁定着自己的女儿。她的神态表现出母亲深切的担忧和关爱。 崔莺莺之前在西厢听说土匪围寺,并不甚以为意,觉得只不过是一般的流寇打劫,至于抢自己为妻之事,更是不当回事。想崔家是士族门阀,哪会被小小土匪吓住,所以对母亲说愿嫁贼寇,实属小孩家性子,故意叛逆而已。 但如今到了法堂,见僧俗众人,都人心惶惶,听了众人之言,才知所言非虚,这孙飞虎是个强悍的匪帮,断不会因为崔家是士族门阀而网开一面,说不定会更加猖狂,毕竟士族门阀阻挡了普通百姓的上升之路,早已成众矢之的。 崔莺莺现在法堂上听到僧俗众人议论纷纷,孙飞虎要抢自己为妻,这才感觉惊慌起来,不由得全身一颤,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害怕。她的眼睛瞬间变得茫然无助,仿佛一切的安全感都被剥夺。她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衣角,指甲陷入了柔软的织物中,仿佛这样能够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一时间仿佛陷入了失落和无助之中。她从未面对过如此危险和恐怖的局面,心中的恐惧感像是无法控制的洪流,将她淹没。她嘴唇微微颤抖,但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失去镇定。 崔莺莺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寒风刺骨般,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嗓子仿佛被塞住,无法发出声音。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陷阱,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而危险。 同时,她的脑海中涌现出各种可能的情景,她害怕自己被带走,被迫嫁给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人,失去了自由和安全。她不知道孙飞虎是何许人也,但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她心中充满了绝望。 红娘见状,忍不住走近莺莺,轻轻握住她的手,传递着一丝温暖和安慰。她知道此刻莺莺的内心是多么的恐惧,作为奴仆,她虽然无法改变现状,却可以在心灵上支持她。 崔莺莺感受到了红娘的安慰,转头看向她,眼中有泪光闪动。她知道红娘是为了她好,但她现在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实在太强烈了。她嘴唇微动,终于忍不住开口:“红娘,我,我该怎么办?这,这孙飞虎他,他要来抢我……” 第52章 于此无奇策 话音未落,她已然泪如雨下。她曾以为自己是强大而坚定的,但此刻她终于无法再压抑住内心的情感,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在这一刻涌现而出。 红娘紧紧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小姐,不要害怕。虽然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但我们会想办法保护你的安全。你要坚强,不要轻易放弃。” 崔莺莺抬头看着红娘,咬紧嘴唇,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红娘说的是实话,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她必须要坚强起来,寻找解决的办法。 在法堂外,崔相国夫人望着女儿的神情,心中也是满满的担忧和不安。她知道莺莺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但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过险恶,让人难以应对。 崔相国夫人走近女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中充满了母亲的温柔:“莺莺,不要怕,母亲会保护你的。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够渡过这个难关。” 红娘见莺莺惊慌失措,自己也不觉惶恐不安起来,不觉往法堂外望去,希望见到琴童阿弟,给自己一丝支撑。 目光所及,正对上琴童关切的目光,原来琴童站在张生身后,一直在关注着红娘。 两人目光交接,都是心中激动。琴童见红娘眼中满是惊惶之色,又见崔家乱做一团。心中不忍,对着红娘使个眼色,头往一侧甩了甩。 红娘顿时会意,心中一喜,想道:“想来宗旦阿弟必有应对之策!”于是,放开莺莺的手,趁崔家上下不知所措之际,从法堂后门溜了出去。 在法堂外,人群的议论声和焦虑氛围愈发浓厚,但在这片混乱中,红娘溜到了人群最后方,琴童也挤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红娘用眼神示意琴童,两人轻轻地离开开了人群,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红娘的眼中透着担忧,琴童却努力展露出镇定的笑容,似乎想要传达一些安抚的信息。 他们站在角落里,人群的喧嚣声仿佛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红娘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阿弟,这个局面,我们真的能够化解吗?小娘子她……那我也要......” 琴童看着红娘,微笑着握住她的手,试图通过实际行动传递一份坚定和安慰。他轻声说道:“阿姊,不要害怕,我相信我们有办法。崔莺莺小姐不会束手就擒的,你也不会跟着去土匪窝。” 红娘听了琴童的话,心头稍稍安定了一些。她紧紧握住琴童的手,微微点头,试图将自己的不安情绪压下。她知道,此刻她不能让自己失去冷静,必须要与琴童一同寻找解决办法。 琴童继续说道:“我刚刚听到一些消息,据说这孙飞虎是为了崔莺莺小姐而来,但此处离蒲关甚近,是我家郎君张生的八拜之交,征西大元帅杜确统领十万大军镇守。只需张生出面,即可请来杜元帅发兵解围。” 红娘略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紧紧盯着琴童,轻声问道:“阿弟,你说的是真的吗?” 琴童微微一笑,目光坚定:“是的,况且,你看张生,一点都不着急忙慌的,和他平时完全不同,想来他也定是如此想法。” 红娘听了,心中一动,但随即又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你家主人怎么不挺身而出?” 琴童轻轻拍了拍红娘的手,笑道:“阿姊,不要担心,张生诡计多端,一定是想要一个恰当的时机。那我们就给他这样一个时机,他自然会跳将出来的,你放心!” 红娘看着琴童坚毅的眼神,心中的不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相信和依赖。她知道琴童是一个聪明和勇敢的少年,相信他能够应对这个危险的计划。 她紧紧握住琴童的手,微笑道:“阿弟,既然你有信心,那我也会全力支持你。” 琴童微笑着点头,笑道:“好,阿姊,那你赶紧回去莺莺小娘子身边,让她......”将心中想定的全盘计划都告诉了红娘。 红娘回到法堂中,见僧俗众人正议论纷纷,胡出主意。僧俗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升高,形成一片混杂的杂音。面对孙飞虎的威胁,大家都感到焦虑和无奈,纷纷提出各种主意,试图在这个危机时刻找到应对之策。 其中一个居士放声道:“各位,眼下局势危急,或许我们不妨将小娘子献给孙飞虎,以换取普救寺的平安。毕竟一个人的生命,相较于整个寺庙和众人的安危,或许更值得牺牲。” 崔家上下一听,对他怒目而视,但却有不少人纷纷附和,一时也不能发作。 另一位僧人抚着胡须,皱着眉头说:“虽然这话难听,但也有一定道理。孙飞虎势大,我们是否能够抵挡得住他的进攻?或许将小娘子交给他,能够保全众人的安全。” 旁边的一个居士也附和道:“是啊,眼下孙飞虎势大,我们若是抵挡不住他,反而会招来更大的灾难。不如将小娘子献出,或许能够换取平安。” 崔相国夫人气急,拉着法本的袈裟,一时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的几个人则提出不同的主意,有人说:“你们崔家凑点钱,或许能够打发孙飞虎,让他离开普救寺。毕竟这孙飞虎是为了你们家小娘子而来,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 还有人则大胆提出:“不如将崔家小娘子的奴婢献给孙飞虎,让她做压寨夫人,或许能够平息他的愤怒。” 红娘此时正回到崔莺莺身边,一听此言,顿时气恼,发狠道:“你这混蛋,说的甚么混话!你怎么不把你老婆、女儿献给孙飞虎,你可以做个便宜老丈人!” 众人听了,一片大笑,那人涨红了脸,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多言。 最后,有的人抱着侥幸心理说:“既然孙飞虎目前尚未动手,不如我们晚上偷偷溜走,避开他们的锋芒。” 红娘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她知道这些想法虽然都是出于对众人安危的考虑,但对于自己和莺莺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选择。 于是赶紧俯耳到莺莺头侧,悄声对这莺莺说了一番话。 莺莺一开始见红娘不知哪去了,刚一出现,便要伸手去掐她,却在听了红娘一番话后,伸出的手渐渐收了回来,不时频频点头。当红娘说完,莺莺盯着红娘看了看,又转头去望向法堂外。 法堂外,琴童早已挤回张生身后,见莺莺和红娘望来,便出言提醒张生道:“郎君,你的女菩萨再向你求救呢!” 张生的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莺莺,脸上洋溢着笑容,只想再多看一会,听琴童说了,也不在意,说道:“嗯,好,好,要我救时,我自然会救。”对着莺莺笑着点头示意。 崔莺莺轻轻咬了咬嘴唇,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坚毅。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恐惧,反而显现出一份坚强。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回答道:“母亲,女儿明白怎么做了。” 第53章 不采羞自献 夫人点点头,心中的担忧稍稍缓解,但眼眸间的忧虑依然无法掩饰。她知道女儿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但眼下的局势实在太过险恶,让她不禁为女儿的安危担心。 莺莺轻轻握紧了手中的衣角,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危急万分。她的内心波澜不惊,因为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她看着母亲,声音坚忍地说道:“母亲放心,女儿有一计可施,或许能平息这场风波。” 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微微一愣,她紧紧盯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她知道女儿一直都很聪慧,但没想到在这个危急时刻,她竟能提出应对之策。 夫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温声说道:“莺莺,你真是我的好孩子。既然你有计划,那就说出来听听。母亲相信你。” 莺莺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感激和决心。她知道,现在需要稳定大局,避免更多的恐慌和混乱。她要尽力保护普救寺的安宁,同时也要保护自己。 莺莺的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坚贞:“母亲,不如将我交给贼人,这或许能化险为夷。” 顿时,法堂之中原本嘈杂不已,这时却立即鸦雀无声,所有僧俗都纷纷将震惊的眼光投向这个娇小柔弱的艳丽小娘子,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红娘在莺莺身侧,听到莺莺如此一说,虽然心中有数,但一想到如果计划失败,岂不是自己也要陪着落入匪巢?那自己的奴籍可就再也脱不了了,悲愤之下,眼圈立即红了。 琴童远远望见红娘一脸惊恐之色,心中怜惜不已。至于红娘的主人崔莺莺如何,那又与我何干?只要张君瑞关心就够了。 而身边的张生此时,正挤在人群中,贪看着莺莺女菩萨的美貌,眼中只有小娘子那一颦一笑,其他事情,跟本没放进心里去。 自然也没在意,小娘子身边的崔相国夫人,震惊地看着女儿,不解地问:“莺莺,你,你,你何出此言?” 莺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凛然:“母亲,您听我说。将我交给贼人,有许多好处。第一,我若主动前去,或许能保全您,老太君,免遭伤害。毕竟,孙飞虎是贼寇,目的或许并非伤害我们崔家。” 崔相国夫人略微安静了下来,但仍忧心忡忡地问道:“那万一他有什么恶意,对你不利呢?” 莺莺轻轻一笑,接着说道:“第二,若我自愿前去,或许能避免普救寺的殿堂被化为灰烬。贼人虽然凶悍,但对付他们的方法有很多,我或许可以在他们眼前提出交换条件,以免更大的损失。” 崔相国夫人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仍然担忧地说:“莺莺,你能对付那么多贼兵吗?” 莺莺微微一笑,自信地点头:“第三,我若留在他们手中,至少可以保证寺内的僧人们安然无恙。我可以劝说贼人不要伤害他们,这也是一种保护。” 崔相国夫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但仍旧担心地说:“可是,莺莺,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会听你的话呢?” 莺莺眼中闪过一丝执着,继续说道:“第四,我若愿意前去,可以确保先父崔相国的灵柩安稳无恙。贼人可能不会对待父亲的灵柩太过分,以免引来更大的麻烦。” 崔相国夫人的眼眶微红,抿紧了嘴唇,明白了莺莺的意图,但依然忍不住流露出忧虑:“莺莺,这样做真的太危险了。” 莺莺柔声说道:“第五,虽然欢郎还未成年......”转身低下头,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弟弟欢郎的小脑袋。 欢郎却不领情,摇摇头,哼了一声,说道:“我啊?有什么要紧的!” 莺莺望着欢郎,说道,“欢郎,我的弟弟啊,你作为崔家的后代,也不能受到任何伤害。我愿意为了崔家的安全,为了普救寺的和平,付出我的一切。” 崔相国夫人眼眶渐渐湿润,她紧紧握住莺莺的手,颤抖着声音说:“莺莺,你真是我的好孩子,母亲为你感到骄傲。” 莺莺微笑着,柔声说:“母亲,请您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贼人虽然凶悍,但也许他们并非没有底线。我愿意为了普救寺的安宁,为了崔家士族门阀的尊严,尝试用我的方式来解决这个危机。” 崔相国夫人紧紧地抱住莺莺,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琴童在张生身后静静听着,微微点头,心想:“不错,看来红娘阿姊将我的话都转述到了。” 在法堂内外,僧俗众人纷纷停下议论,震惊地望向莺莺,仿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竟然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愿意将自己交给贼人,以换取其他人的安危。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法堂内的僧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没有想到会有人愿意做出如此牺牲的决定,为了保护众人,甚至愿意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法本长老皱了皱眉,他深知莺莺的决定并非轻率之举,但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选择。他站了出来,面色凝重地对众人说道:“诸位僧俗,莺莺小姐的决定虽然可嘉,但我们绝不会放任她去冒险。我们必须寻找其他的解决办法,保护好寺庙和众人的安全。” 而在法堂外,众人议论纷纷,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有的人认为莺莺的决定非常勇敢,有的人则认为这样做太过冒险。议论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片混乱的声音交织。 有人提议,或许可以筹集一些财物,试图打发贼人离开。有人建议,可以派人寻找援兵,联合镇守寺庙。还有人提出,或许可以通过外交手段,争取贼人的宽容。 然而,大部分人都陷入了茫然和困惑之中。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局势,他们似乎无法找到确切的解决办法。议论声越来越大,场面变得愈发混乱。 在这混乱的场景中,崔莺莺的决定成为了一个焦点。人们不禁开始思考,究竟应该如何应对这个危机,如何保护寺庙和众人的安全。但无论怎样,莺莺的勇敢举动已经在众人心中树立起一座高大的标杆,让人们感叹不已。 崔莺莺回头偷偷瞄了红娘一眼,红娘对着她点点头,示意就这么说。 第54章 为言嫁夫婿 于是莺莺又回头对着母亲崔相国夫人说道:“母亲啊,如果那些土匪真的把我家人一个不留地杀光,就连那些年幼的孩子都不放过,我虽然想去从军,但又怕给我们崔家蒙羞。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或许,我还不如找一根绳子套在脖子上,找个机会自尽,把我的尸体交给那些贼人。至少,我能保全我的尊严,免受更大的折磨。” 说着,莺莺的眼中满是绝望和矛盾,心中的挣扎让她无法平静。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衣袖,仿佛寻找着一丝安慰和支持,试图在无奈的境地中找到一线希望。 崔相国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绝望和无助。她紧紧地抱住女儿,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深知女儿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沉重,作为母亲,她无法忍受看到女儿如此痛苦。 夫人轻轻抚摸着莺莺的背,声音中带着鼓励和坚定:“莺莺,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会想办法保护家人,保护你。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莺莺抬起头,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内心的绝望似乎得到了一丝解脱。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母亲,谢谢你!” 法堂内外的僧俗众人一听崔莺莺说要自尽,顿时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在场的人们纷纷失色,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惊慌和焦虑。 红娘虽然明白,但也吓得脸色苍白,她一边看着莺莺,一边朝前迈出几步,伸手欲拉住她。 而法堂内外的僧俗众人也感受到了异常的紧张气氛,有的神情惊恐地摇头,有的脸色凝重地交头接耳。大家都明白,这样的决定将是多么的不可挽回。 一些僧人的脸色变得凝重,他们交换了一些眼神,仿佛在默契地商议着应对之策。有的居士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忧虑不已。 众人议论纷纷,纷纷发出劝阻的声音。有的人眉头紧皱,表情严肃地说道:“莺莺小姐,您千万不可冲动!”有的人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崔莺莺,说:“年轻的生命还有很多可能,不可草率放弃。”还有的人语气激动,喊道:“莺莺小娘子,您是我们的希望,不能轻言放弃。” 崔莺莺的神情却显得坚定,她的双眼中闪烁着决然之色。她看着母亲,声音中透露出一份坚定:“母亲,请相信我,我已想好了。” 崔相国夫人紧紧咬着下唇,眼眸中满是不舍和焦虑。她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心中在挣扎着。她理解女儿的决心,但作为母亲,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走上那样的绝路。 在法堂外,众人议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人纷纷上前,试图劝解崔莺莺,阻止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有的声音充满恳求,有的则表现出急切的情绪。 一名中年僧人走近崔莺莺,语气诚恳地说道:“小女子,你不可妄自菲薄。生死乃自然规律,但在生命面前,我们应该勇往直前,为善为良,不可自暴自弃。” 另一位老居士也走上前来,劝解道:“姑娘,人生有时艰难,但不可忘却了生活的美好。世间还有许多值得我们去追求和珍惜的事物。” 崔莺莺听着众人的劝解,她的眼眸微微湿润,心中暗暗得意,转过头来,与红娘四目相对,微微点了点头。 崔莺莺转过头来,轻声对崔相国夫人说道:“母亲,这样的决定让莺莺感到内心不安,同时也很难向其他人解释清楚。”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焦虑,仿佛面对着重重困难。 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继续说道:“妈妈,请您不要过于为莺莺担心。我可以不自尽!” 崔相国夫人一听,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边擦拭眼泪,心中略微一宽。 法堂内外僧俗众人,也同时放下心来,都纷纷点头。 崔莺莺又说道:“母亲,你的女儿已经有一个计划,尽管它听起来可能冒险,但我相信它是可行的。”她的声音渐渐坚定,眼神中闪烁着一抹坚毅。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管是谁,只要他能建立功勋,击退贼军,清除那些恶势力。”她的语气中带着坚定和决心,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承担起这个艰巨的使命。 “我愿意倒贴,与英雄共结连理,成为像秦晋之好!”她的声音渐渐响起,透着自信和坚毅。她的眼中闪烁着一股决然之色,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崔相国夫人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虽然我们崔家是士族门阀,与之身份并不一定能门当户对,但总比被困在贼寇之中要好。”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尽管面临着艰难的局势,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为崔家门阀士族的尊严而战。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莺莺,目光中充满了理解和支持。 在法堂内外的氛围依然紧张,人们的目光聚焦在崔莺莺身上,等待着她的决定。母女二人的对话似乎传达了一丝希望,让大家稍稍安心了一些。 与此同时,法堂内外的僧俗众人也在继续议论纷纷。有的人依然坚持主张将莺莺交给贼人,有的人提议家族凑钱以换取安宁,还有的人认为可以派人离开普救寺,寻求外援。各种意见纷纷涌现,大家都在为寻找出路而努力。 法堂内,法本长老清了清嗓子,声音嘹亮:“诸位僧俗众人,请听我一言!若有豪壮之士,能够驱逐贼寇,崔相国府愿陪送嫁妆和宅院,将莺莺小姐嫁与其为妻!”他的声音在法堂内回荡,众人耳边仿佛还余音绕梁。 法堂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长老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每一个听到这番话的人都不禁心头一震。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长老身上,期待地注视着他,仿佛希望从他的话语中找到解决问题的线索。长老是普救寺的领袖,他的话语代表着寺庙的态度和决策。 崔相国夫人紧皱着眉头,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她不禁握紧了手,心中忐忑不安。她明白,眼下的局势异常严峻,而这个提议无疑是一个决定性的选择。 而崔莺莺站在夫人身旁,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这个提议虽然能够保全她的生命,但却需要她放弃自己的未来和幸福。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心中只想着:“且不知,红娘所说,到底靠谱不靠谱?” 第55章 胡不上书自荐达 法堂内的僧俗们议论纷纷,有的眼神炯炯,似乎已经产生了想法;有的脸色忧虑,犹豫不决;有的则面露不满,认为这个提议太过牵强。 一个壮年僧人站了出来,他的目光坚定,声音响彻法堂:“长老所言甚是!贼寇肆虐,危及普救寺的安宁,我们岂能坐视不理?我愿率领寺内弟子,与其他英勇之士一同,前去抵御贼寇,保卫寺庙和百姓!至于婚配之事,我尘缘已了,不做他想!”他的话语充满了豪情和决心,引得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而另一侧,一个中年居士站了出来,他的神色犹豫不决,踌躇满志:“这个提议虽然有益于寺庙,但莺莺小姐的幸福又当如何考虑呢?” 长老深深地看了崔莺莺一眼,神色渐渐柔和:“莺莺小姐的决定,我们自然会尊重。如今的局势危急,我们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方能化险为夷。” 法堂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复杂,众人的思绪交织在一起,他们面临着生死和家族荣誉的两难选择。长老的呼吁似乎勾起了每个人内心的一丝勇气,同时也让他们深感无奈和不安。 夫人的眼神投向女儿,她明白,这个决定对于莺莺来说是何等的艰难。她温和地拍了拍莺莺的手,示意她无需担心,母亲会支持她的决定。 莺莺微微一笑,点头不语。又回头望向红娘,示意我已按你所说依计而行,接下来就看你到底有没有骗我了!要是骗我......想着,便不由伸出手去,作出掐人的手势。 红娘一见莺莺伸出手来,吓了一跳,赶忙往法堂外望去,见琴童站在张生身后,只是对着自己微笑,心中不由焦急,连连使以眼色。 琴童会意,微微一笑,伸手在身前的张生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郎君,该你了!” 张生正盯着莺莺看,心中满是莺莺的影子,被琴童打断,心中恼怒,不耐烦地说道:“你这狗奴,扰我清梦!该我什么了!看我不打你!”转过身来,挥起折扇就要往琴童头上招呼。 琴童一把拦住,笑着说:“郎君,你只要挺身而出,请你那结拜兄弟杜元帅来剿匪,莺莺小娘子就可嫁与你了,你还不赶紧的!” “哦?”张生一愣,随即明白了,坏笑着说道:“你这狗奴,是怎么知道我的打算的?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哈哈哈哈!” 张生大笑着转过身来,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法堂内外众人的议论,心中暗自叹息。他听到长老高声宣布的话语,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讽刺笑意。 他抬起头,看向法堂内的众人,嘴角轻轻勾起。他知道自己或许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但他也并不打算轻易说出来。毕竟,他并不是这里的一员,对于这些僧俗众人来说,他的身份和来历都是未知数。 “我知道如何击退贼兵,为何不向我请教一下呢?”张生的声音渐渐响起,他的话语充满了自信和从容。他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不太大,但却足够传到了法堂内外的人们耳中。 众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愣,纷纷转头看向张生。他们之中,有些人认出了张生,知道他是寄住在普救寺内的客人,但更多的人却对他一无所知。然而,此刻的张生却散发出一股不凡的气息,让人不由得产生好奇和猜测。 法堂内的僧人和外面的居士们都投来疑惑的目光,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张生站在人群中,神态从容,仿佛并不在意众人的关注。他的眼神扫过法堂内的每个人,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崔相国夫人也不禁抬起头,望向张生。她心中有些好奇,也带着一丝期待。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或许真的有人能够提供解决办法,至少她希望如此。 莺莺则微微眨眼,她也看向了张生。虽然她与张生的相识并不久,但她深知他并非寻常之人。在之前的相处中,她对他的印象逐渐改变,觉得他或许真的能够带来一些改变。 张生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心中忍不住轻轻一笑。身前的众人都纷纷让开了道路,他缓步走到法堂内,站在法本长老面前,微微点头示意。 法本长老见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让张生站到崔相国夫人身前。他虽然对张生所知不多,但此刻的氛围让他不得不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丝尊重。 法聪站在师父法本身侧,见张生终于走了出来,顿时放下心来,脸上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张生对着崔相国夫人深深地施了一礼,口称:“相国夫人,小生这厢有礼了!”又向着崔相国夫人身边的莺莺投去微笑致意。 莺莺见张生终于站了出来,没有枉费自己一番苦心,心中也略定,脸上一红,掩住樱桃小口,微微低下头来。 法本对崔相国夫人道:“这书生便是前日做法事时,顺便一起祭奠他双亲的那个秀才。” “嗯,我知道。”崔相国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张生对吧,我记得你,你是个勤快的孩子,莺莺跟我说了,你忙了一夜,点烛烧香,我们崔家还没多谢你呢!” 张生客气道:“哪里,哪里,崔相国德高望重,小生先父生前,也是崔相国的下属,这些小事,举手之劳,是小生应该做的。” 崔相国在任上,下属何止千万,崔相国夫人听了也不以为意,微微点头说道:“嗯,好,那你又有什么好计策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生摇头晃脑地掉起书袋来,说道,“赏罚若明,其计必成。\"说完,也不说话,只望向崔相国夫人,且听她如何答复。 莺莺听着,知是这书生只怕母亲反悔,故有此一说,心中想道:“只愿这书生能想办法退了贼兵。” 红娘见张生站在前方与崔相国夫人确认相救之酬,心中也想道:”若是这书生退了贼兵,小娘子嫁与他,那我自然要跟着做他的侍妾了,那我的奴籍就可解脱,那不甚好!”可是心中觉对琴童愧意更深,不由向着法堂外望去。 只见琴童随着张生,由法堂外走了进来,站在张生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望着红娘,微笑着不做声。 崔相国夫人站在法堂中央,微皱着秀眉,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张生身上。她略带无奈地再次开口确认说道:“我刚才跟长老说过,只要有办法击退贼兵,就把小娘子嫁给那个人作妻子。” 第56章 蓬户或焦愁 张生眉头微皱,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顽皮,他看向长老道:“既然是这样,别再吓着我夫人了。请到我寄住的小屋来,我自有击退贼兵的计策。” 崔莺莺眼中满是惊讶,她没有料到这位年轻人会如此果断地站出来,并且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坚决。她的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张生是否真的有能力对付那些凶狠的贼寇。 崔相国夫人则微微一愣,她感受到了张生话语中的自信和决断。虽然她并不了解这个年轻人的底细,但此刻她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信任,仿佛这位陌生的青年确实拥有某种不同凡响的力量。 但是这年轻人有些轻狂了,开口就说“别再吓着我夫人”,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如此放浪不羁,这可不好,于是回头看向崔莺莺和红娘,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安抚和鼓励。她缓缓开口,声音温柔而坚定:“莺莺和红娘,你们先带着欢郎回去西厢吧!” 崔莺莺听了母亲的话,心中有些不解,但她却感受到了母亲的深意。她轻轻点头,望向母亲的眼中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红娘也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她明白崔相国夫人的意思,点头应声。 莺莺和红娘相互对视,眼中透着一丝惊讶和感慨。在这紧急的局势下,竟然有一个陌生的书生愿意伸出援手,让她们感到难以置信。 莺莺轻声嘀咕道:“难得这书生一片好心。” 红娘点点头,同样低声回应:“是啊,这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 她们的眼神交汇,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欣喜和希望。莺莺心中对这位书生充满了感激,毕竟他们陷入了险境,能得到外界的帮助实在是幸运。 在她们的心中,这位书生不再只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让她们感到温暖和感动,也增加了她们面对困境的勇气。 崔莺莺心中暗暗思索着,眼前的场景愈发紧张。众位僧人和俗家众都在试图逃离生死的威胁,焦急地询问着自己的亲人是否已经脱险。她深切感受到了这股危机所带来的恐慌和无助。眼前这位陌生的书生,引发了众人心中的戒备,就像是一个未知的变数,让大家难以轻易放下戒心。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书生言辞动听,而是源于对于生死存亡的深刻担忧。每个人都在竭力保护自己的家人和财物,无论彼此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然而,当前的紧急情势让他们都明白,需要做出权衡取舍,而能够做出明智决策的,或许只有有才学的秀才。 崔莺莺心中泛起一丝期待,如果张生真的能像《出师表》那样巧妙运用文字,写下能够震慑敌人的信函,那将是一丝希望的曙光。她以及在场的众人都期待着,这位书生是否能够以文字的力量,带来转机。崔莺莺默默地祈祷,如果张生能够达成这一壮举,他的名字或许会被载入史册,如同横扫五千敌军的英雄壮举一般,永载史册。 莺莺和红娘搀着欢郎,踏上了回去西厢的小径。微风吹过,树叶发出轻轻的响声,仿佛是大自然在安慰着他们。 欢郎的目光虽然稚嫩,却透露出一份稳定和坚毅。他紧紧握住了莺莺的手,感受着她的温暖和安全感,仿佛是在默默地传递着勇气。 莺莺则注视着前方,心中涌起的情绪复杂而难以抑制。她知道,眼下的处境异常危险,而她的决定将会影响到整个崔家的命运。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是否能如愿以偿。 \"姊姊,你觉得这位张生真的能帮助我们吗?\" 欢郎忽然开口,声音稚嫩却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莺莺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温和地回答道:\"欢郎,我们只能相信,毕竟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红娘也握紧了莺莺的手,给予她一种默默的支持。她知道莺莺内心的挣扎,但眼前的处境已经让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陌生的书生。 微风拂过小径,将树叶轻轻摇晃,仿佛在为即将发生的场景预示着什么。 张生安静地站在自己寄住的小屋门前,微笑着打开门,请客人进屋。法本长老、法聪和尚、崔相国夫人以及琴童依次跨入,一时间,小屋前变得似乎有些拥挤起来。 \"这屋子有点小啊?\" 法本长老微笑着说。 张生微微一笑,行了一礼,然后道:\"正是。法本长老,法聪大师,崔相国夫人,寒舍鄙陋,请随便坐。\" 法本长老点了点头,崔相国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她望着张生,问道:\"张先生,这件事到底怎么样?\" 张生神色平静,却透露出一份自信。他面对着这几位重要的人物,心中自然也不禁有些紧张,但他知道,这是他能为他人做点什么的机会。 张生目光灼灼,微笑着看向众人,一股自信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诸位,我有一计,但要先借长老一用。\" 张生郑重地说道,他的声音中透着决然。 法本长老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他是个经验丰富的人,自然能够感受到张生的诚意和自信。 \"老僧不会厮杀,恐怕不适合尝试这计策。还是请秀才别换一个吧。\" 法本长老微笑着说道,他的语气中有着一丝幽默。 张生听后,微微一笑,他明白法本长老的意思。他抬起头,注视着法本长老,道:“别急,法本长老,不需要你去厮杀。” “哦,那就好!”法本放下心来,说道,“那需要老僧做些什么呢?” 张生笑道:“大师,只需要你出去找那些贼匪,告诉他们:‘崔相国夫人原本计划将小姐嫁给将军,但因为有父亲崔相国刚去世的原因,所以暂时不能如愿。我们也不想用鸣鼓声惊吓到莺莺小娘子,这样太可惜了。’” 法本听着,不由道:“就这样说?” “还有呢!”张生打开折扇,扇了扇,笑着说道,“请长老接下去说,‘如果将军真的希望娶莺莺小娘子为妻,可以暂时按兵不动,退至一箭之外。给我们三天时间,来圆满地完成一些必要的仪式,让小姐脱去丧服,穿上鲜艳的衣服,准备好嫁妆。’“ 崔相国夫人狐疑道:“这么说行吗?” “行的,夫人!”张生望向崔相国夫人,笑道:“有劳法本大师再说:‘然后我们一定会送小姐去将军那里。如果不争辩的话就送,一是因为父亲刚刚去世,二是这对将军也不是什么好事。’ 请大师去把这个意思告诉他们吧。” 法本长老与法聪和尚对视了一眼,又转头望了望崔相国夫人,然后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三日之后怎么办呢?” 第57章 攘攘盗贼森戈矛 张生微笑着看着崔相国夫人,他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和自信。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夫人,不必担忧,我后面会有计策的。” 崔相国夫人注视着张生,她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她明白,眼下的情况紧迫,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解决办法,将小姐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法本长老抬起了眉,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他知道,虽然张生是个书生,但他的智慧和决心都不容小觑,或许他真的能够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计策。 法聪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虽然他没有开口,但他的心中也对张生抱有一定的期待,毕竟这个年轻人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胆识和智慧。 张生感受到了大家的期待,他微笑着继续说道:“事情确实紧迫,但我这个计策,也需要看法本大师此行的结果而定!” 崔相国夫人点点头,事已至此,她只能继续相信张生能够做出明智的决策,将莺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法本长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的计策是什么,但他相信张生不会轻易做出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张生看着大家的反应,心中也稍稍放下了一块石头。他再次微笑着说道:“请夫人放心,我会尽快准备好计策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法本长老踏着轻盈的步伐,命沙弥打开了山门。往前几步,便来到了寺前贼兵的营地。 他穿着一袭素色的僧袍,脚步沉稳而坚定,身上散发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双眼清澈如水,透出一种超然的智慧。 贼兵营地外,几名士兵正在戒备着,看到法本长老的出现,不禁提高了警惕,因为在这次劫掠中,普救寺就是他们的目标。 法本长老停在了营地门前,抬起右手,将双手合十,施了一礼,他的声音悠悠地响起:“阿弥陀佛,贫僧是普救寺的主持僧,特来和贵方将军一叙。” 几名士兵面对法本长老的举动,有些愣住了,他们虽然粗鲁凶狠,但在长老的面前却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 一个颇具威严的中年校尉走了出来,他身穿铁甲,手持一把宝剑,身上的气息透露出一股统领之威。他看着法本长老,目光深沉,仿佛要洞察长老内心的一切。 法本长老面对校尉的目光,仍然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他微微一笑,说道:“贫僧知道这个时候是多么的危险,但请将军听一听贫僧的请求。” 校尉并未开口,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法本长老继续。 法本长老的声音清澈而坚定:“贫僧知道你们所求。贫僧恳请你们将军能够出面与贫僧一一谈,贫僧愿助将军达成所愿。” 校尉默然片刻,随后缓缓开口:“大师请稍等。” 法本长老微微一笑,回答道:“好。”微施一礼,表示感谢。 就在这时,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走出了帐篷,他身后跟随着几名威武的士兵,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凶狠的气息。营地前的士兵纷纷肃立,那校尉躬身道:“孙将军,这老和尚想见你!”这个中年男子正是贼寇头目孙飞虎。 孙飞虎身着锦衣,宛如战场上的猛虎,目光扫视着周围,展露出一股威严和杀气。他的手紧握着一柄雪亮的宝剑,仿佛随时准备着决一死战。 他站在营地门口,望向法本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毕竟在这个动荡的时期,一个主持僧出现在贼寇的面前,实在是不寻常之事。 “这位就是普救寺的主持僧吗?”孙飞虎语气冷漠,但目光却带着几分警惕。 法本长老微微一礼,恭敬地道:“正是贫僧。贫僧代表寺庙,为一位无辜的女子前来求情。” 孙飞虎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请求有些不耐烦:“无辜的女子?你说的是那位崔莺莺吗?” 法本长老点头道:“正是她。” 孙飞虎冷笑一声:“那还不快送崔莺莺出来!” 法本长老神情肃穆地回应:“将军息怒!崔相国夫人派老僧来,和将军说一下情况。” 孙飞虎听后,略微迟疑了一下。他思索片刻,随后看向法本长老:“哼,好,你便说说看!” 法本长老正色道:“将军,是这样的......”于是将张生所教的话依样画葫芦都说了一遍,边说,边看着那孙飞虎的神情,唯恐他有什么不顺意。 孙飞虎看着眼前的僧人,冷冷地听完,眼神中透着一丝冷酷。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嗯,既然情况是这样,我会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但要知道,如果在三天之内,她不被送到我手中,我将下令让你们一个个都死无全尸。” 他的声音中带着威严,让周围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众人心头一凛,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孙飞虎转头对着法本微微一笑,虽然是笑容,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他说:“请您告诉夫人,我这样一个性情温和的女婿,希望他接纳我。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自信,仿佛胜券在握。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同时也像是在等待着命运的转折点。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凝重的氛围中。 孙飞虎转身面对他的贼兵,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挥动手臂,发出一个明确的手势,贼兵们立刻知晓。他的表情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随着孙飞虎的命令,贼兵们纷纷开始往后撤退,保持着整齐的队列。每个人的动作都是如此默契,仿佛他们早已在战场上演练过无数次。贼兵们手中的长矛,在天光下,映照出阴森森的光芒,令人胆战心惊。 他们退后的距离刚好是一箭之地,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让他们保持警惕,却又能与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孙飞虎的带领下,普救寺的山门前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贼兵们的呼喊声消失了,刀枪交错的声音不再响起,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唰唰声。 法本长老站在普救寺山门前,眼神注视着远处贼兵们的撤退。他明白,虽然眼前的危机稍稍解除,但孙飞虎的威胁并未消散。他心头升起一抹深深的焦虑,这三天的时间成了如同倒计时的紧张等待。 尽管山门前一时宁静下来,但周遭的氛围仍然充满了紧张与压抑。贼兵们的威胁并未真正离去,仿佛一阵黑云仍然悬挂在他们头顶。法本长老深知,他们必须尽快寻找解决之道,否则整个寺庙的人都会陷入无法挽回的绝境。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坚毅地注视着远方,思绪却在飘忽间穿越时空,回到了即将到来的三天。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们必须想出一个稳妥的计划,否则,三日后不将将莺莺送出去,那么寺中人等,将会全部丧命。 第58章 先锋孰敢争 法本长老缓步回到普救寺的殿内,众人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消息。崔相国夫人、张生、琴童等人都在佛殿内,神情紧张,满怀期待。 法本长老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他停在众人面前,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诸位,好消息是贼兵已经退却,普救寺门前一时清静。然而,他们却发出狠话,表示在三日之后,若不将莺莺送出去,将会大开杀戒。”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崔相国夫人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拐杖,神情焦虑,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肯示弱。 张生的眉头微皱,他心中忧虑,但同时也开始思考应对之策。他知道现在时机紧迫,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这贼将果然是用人质来威胁我们。” 张生沉思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决然。 法本长老点头赞同:“的确如此,他们想要以此来迫使我们就范。这位将军看似文雅,实际上心狠手辣。” 崔相国夫人紧紧皱起眉头,她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作为母亲,她当然不愿意将女儿送入险境,但眼下情势迫人,她却又无法置身事外。 “我们该怎么办?” 琴童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看向张生,希望他能够提出解决方案。同时心中笃定,张生必然是向他的结义兄弟杜确哥哥求救了。 张生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大家:“我们不能束手待毙。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名叫杜确,别号白马将军。他统领十万大军,镇守蒲关。我可以写信给他,请他前来救援。” 崔相国夫人和众人都愣了愣,随即目光集中在张生身上。他们对于这位陌生的朋友有些疑虑,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似乎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这个杜确白马将军,你们见过面吗?” 崔相国夫人询问道。 张生点了点头:“当然了!杜元帅是小生我的同郡同学,当年我与杜元帅为八拜之交。后来他弃文就武,一举夺得武举状元,被当今圣人封为征西大元帅,麾下统领着十万大军,现正镇守着蒲关。我这哥哥他性格豁达,重情重义,我们交情极好。此次赴京之所以往这条路走,也是为了去探望我哥哥一面的。” 琴童在旁听了,心中讪笑,想道:“哼,什么武举状元?若非他家是士族门阀,换个普通百姓试试?年纪轻轻,何德何能统领十万大军?还不是他阿爷是藩镇节度使?” 法聪和尚在法本身侧说道:“蒲关离本寺倒也不远,从这里到蒲关大约四十五里的路程。” 法本长老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先生你写信,详细告诉他我们的困境,希望他能前来救援。” 崔相国夫人深深地看了张生一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张生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法本长老说:“信我会写好的,关键是如何送到蒲关去。” 法本长老略一思索,深吸一口气,面带坚毅地开口说道:“若是白马将军肯前来相助,我们便无需过于忧虑孙飞虎的威胁。我这里有一位徒弟,名叫惠明,虽然出家为僧,却性情豁达,嗜酒如命,好勇善斗。但若央求他去传信,恐怕会遭到拒绝,他怕是不会轻易前去的。” 法本长老的声音沉稳,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思考和决断。站在他身边的崔相国夫人和其他人也都静静地倾听着,心中对于白马将军的到来充满期待,同时也感到对于惠明的犹豫和难以预测的情绪。 崔相国夫人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得设法激发他的积极性,让他肯去传信。我们得用一些激励的话语,刺激他内心的欲望。只要我们能找到他心中的某个牵动点,或许就能促使他主动前往。” 张生默默地听着,他对惠明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明白崔相国夫人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想要打动这样的人,必须找到他真正看重的东西,让他觉得前去传信是一种获得更大利益的机会。 法本长老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夫人所言甚是,我们要想让惠明去传信,必须激他一下。只是,该如何激他呢?” 崔相国夫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这就需要你了,张生。你熟读经史,必然有经世济用之才。或许,你能用你的言辞和态度,将他引向我们所希望的方向。” 张生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投向自己,心中稍稍一动,明白崔相国夫人所言不无道理。或许,他真的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惠明肯前去传信。 张生微微一笑,点头表示同意:“好的,我会尽力去说服惠明的,让他肯去传信。” 在法本长老的召集下,僧众们纷纷聚集到普救寺的法堂。寺内的氛围显得凝重而紧张,大家都能感受到局势的紧要性。法本长老坐在高座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流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 法本长老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僧众,他的声音响起,悠扬而庄重:“诸位,近日寺庙陷入了危险之中,我们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贼寇的威胁不容忽视,但我们作为普救寺的僧人,却不能坐视不管。” 众僧听到法本长老的呼唤,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们都知道,眼前的形势非常紧急,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应对。 法本长老继续说道:“眼下,我们有一个计划,希望通过白马将军的助力,解救出被困的小姐。然而,我们需要一个人去传信,将我们的请求送至白马将军那里。” 众僧神态各异,有的低声交流,有的默默祈祷,有的则注视着法本长老,等待他的指示。此时,一道清脆的钟声响起,宛如古老的颂歌,让寺内的气氛变得庄严肃穆。 众僧的目光集中在法本长老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却都不出声,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琴童见众僧并无动静,便伸出手去,轻轻推了推站在身前的张生,悄声说道:“郎君,该你出手了!” “你这狗,不,宗旦,要你多嘴,我自然知道!”张生轻轻“哼”了一声,往前跨出一步,站在众人面前。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期待和一丝紧张。张生的表情坚毅,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将这个重要任务扛在自己的肩上。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自信和果断:“众位师兄弟,现在情势紧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有一封信要送给杜将军,请问谁愿意去传递这封信?谁敢去?有没有一位胆子大的师兄敢去?谁敢去?” 第59章 罕遇真僧说空有 众僧神情各异,有的面露犹豫,有的目光闪烁,似乎在内心权衡着利弊。毕竟前去传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面对敌寇横行的局势,他们也不能不谨慎考虑。 法本长老坐在高座上,注视着众人的反应,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着谁能够胜任这个任务。而张生站在一旁,目光坚定,他并没有停止呼唤,仿佛要在众人中找到一个勇敢的人。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和尚,他身穿普通的僧袍,脸上略带稚气,却透露出一股豁达的气息。这位和尚便是惠明,他步履自信地走向法堂中央,双目清亮,一副随和的模样,口中说道:“我敢去!” 惠明和尚站在众人面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敢,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去念《法华经》,也不去参加梁皇的忏悔仪式。”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他对传统仪式的不同看法,似乎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突然间,他一抬手,撩起了僧伽帽,这个动作显得毫不费力,却展现出他的不拘一格,仿佛在映衬他的坚韧决定。 随后,他又解下身上的衣袍,举动间流露出他对传统束缚的抛却,似乎他在此刻释放出了内心深处的束缚。他的动作显得从容而自然,仿佛是在散去一层包裹,露出真实的自己。 “贼兵杀人的心引发了我英勇的胆量。”他的声音稍稍有些低沉,但充满了一种勇敢面对内心的力量。他的话语传达出他曾面对过生死,而这样的经历让他变得更加勇敢,更加坚定。 他的双手握住乌龙尾钢椽,仿佛是在重温曾经的战斗,这个动作显然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似乎他要通过这样的动作来唤起自己内心深处的斗志和勇气。 惠明和尚的神态和动作表现出他的坚毅和勇气,他的内心世界在这一刻得以展现。他不愿被囿于传统,他敢于面对内心的欲望,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勇敢地去追寻自己的道路。 惠明和尚一袭袈裟下,他的目光坚定而明亮,流露出一股与众不同的锐气。 “并不是因为我贪婪,也不是因为我胆大,” 惠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他自言自语般道出自己的内心想法,似乎要让大家明白他的选择并非出于虚荣或勇敢。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抹坚毅,仿佛他在用自己的言辞为自己辩解,也为大家解释他的行动。他并不想被误解,更不希望大家因为他的决定而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众人听得入神,他们的目光如炬,投射在惠明身上,仿佛要从他的言语中窥探出真理的轮廓。 “我知道他们怎样喊我做‘打坐参禅’,可我并未在虎穴龙潭中迷失。我没有停下脚步,是因为我明白,正是在困境中,我们才能够感知到内心的力量和勇气。虎穴龙潭不过是人生的一种考验,我愿意毅然前行,勇往直前。” 说到这里,惠明的声音稍微有些激昂,双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宛如一位战士宣誓扞卫信仰般坚决。 “并不是因为我扶持,也不是因为我引导,这些日子以来吃着简单的菜馒头,虽然不能算是丰盛,却让我更加明白物质并不是内心真正的满足。真正的满足来自于对于人生意义的追求,来自于对于善行和正道的坚守。” 惠明的话语中洋溢着对于内心真谛的追求,众人仿佛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一片净土,充满着光明和温暖。 惠明和尚的声音渐渐低缓,仿佛在述说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矛盾和思考。他的眼神透过寺庙的窗户,望向远方的天空,仿佛要从那片苍穹中寻找答案。 “浮沙羹、宽片粉,再加上些许杂糁,酸黄韭,烂豆腐。” 惠明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轻柔而温暖,他的言辞仿佛勾勒出一幅丰盛的食物图景。众人仿佛能够嗅到那浓郁的香气,感受到那一刻的满足。 “不需要太多调味,万余斤黑面被用来制作食物,增添了深沉的氛围。” 惠明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份对于食物制作的熟悉,他似乎在想象着那一道道美味的料理在寺庙中悄然产生的氛围。 “我将这五千人的命运当作馒头馅,仿佛是我将他们融为一体。” 惠明的话语越发凝重,仿佛在思考着一个深刻的命题。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似乎透过这些食物的制作,他找到了一种将人们团结在一起的方式。 “难道这就是我人生的误导吗?” 惠明的声音微颤,似乎在对着自己内心发问。他的眉宇间流露出一抹矛盾和困惑,仿佛他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对着前方未知的道路。 “我绝不能迷失方向!” 惠明的声音突然响亮起来,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他的双手紧握在一起,仿佛在抓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信念。 “我把剩余的肉包裹起来,蘸上盐,这就是我的决定。” 惠明的动作显得从容而有力,他仿佛在将自己的决定用实际行动诠释出来。 听完惠明和尚那深情的陈述,寺庙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而肃穆,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众人的目光汇聚在惠明身上,心中涌起涟漪,被他的言辞所感动。 琴童默默点头,这惠明和尚,虽然所说的十句话中,八句与吃有关,可是,这份慷慨激昂,该当为他击节赞叹!相较之下,这张君瑞,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站出来出言解救,却非要等到崔家允诺嫁女才现身,算什么挺身而出,完全就是趁火打劫,乘人之危!不由对着前方的张生怒目而视。 张生的眉头微微舒展,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惠明,仿佛在默默地为他点赞。张生心中暗暗得意,还好有这蠢和尚,我与我那女菩萨合欢之事,可算定了! 崔相国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她的手握着拐杖,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了握,仿佛在感受着惠明心中的坚定。她是母亲,深知自己的女儿正被困在危险之中,此刻的她感受到了一份从内心涌起的感动。 法本长老坐在高座上,他的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在从惠明的话语中寻找着一些答案。他是寺庙的住持,深知眼前的局势所带来的艰难,但也能感受到惠明心中那份对于信仰和使命的执着。 法聪站在法本身侧,望望张生,又望望惠明,微微点点头,眉头有些打结,随即又舒展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寺庙中的僧众们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仿佛在默默地表示对于惠明话语的认同。惠明和尚的言辞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鼓舞和激励,仿佛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人的坚定信仰为他们点亮了前进的方向。 在这片寂静中,普救寺的钟声又悠扬地响了起来,仿佛传来了一种心灵的共鸣,众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力量,那是对于信仰、责任和勇气的共同追求。 法本长老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惠明身上,微笑着说道:“惠明和尚,我知道你胸怀坦荡,性情豁达,如今张秀才希望你能将信送去蒲关,这一任务,希望你能够担当。前途未知,你真的敢去么?” 第60章 时危可仗真豪俊 在众人的注视下,惠明和尚的目光转向了张生,他微微一笑。 \"这位先生,\" 惠明的声音响起,清澈而坚定, \"你那边问我这个小僧敢不敢去。\" 他的声音略带自嘲,似乎在表达自己的谦虚,但眼神却透露出一种坚定。 他继续说道,\"而我这边打算启请大师用我。\" 这句话中充满了一份诚恳和决心,仿佛他在向法本长老表达自己的决定。 惠明和尚的神态保持着平静,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仿佛是在向法本长老请示,也流露出他对于长辈的尊敬。 法本长老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思考着惠明的话语。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惠明,似乎在审视他的内心。 而在这时,惠明的目光又转向了众人,特别是那张生。他眼神冷静,似乎在向他传递一种默契,仿佛在说:我不会像那个沉迷淫欲、贪婪无度的人一样,我有我的坚守和决心。 \"你说飞虎的声名传遍斗南,\" 惠明的声音渐渐响起, \"但那个人却沉溺于淫欲,贪婪无度,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这句话中充满了对于那个人的厌恶和不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悔恨,似乎是在为那个人的堕落感到惋惜。 张生问惠明和尚道:“你是个出家人,却为什么不持经诵礼忏,反而搞这种打斗呢?”他的声音充满疑惑和困惑,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惠明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 琴童在张生身后听了,倒也微微点头,心中想道:“是啊,这惠明和尚倒也有趣,和这寺院似乎不是很般配哈!” 法本长老与法聪和尚相视一笑,微微摇摇头。确实如此,这惠明和尚在寺中,也算是个刺头,没半分僧人持戒的模样。 崔相国夫人心中焦急,神色紧张,也不知这惠明和尚到底何德何能,是否真能成事? 惠明和尚听了张生的问题,微微一笑,语气坦然地回答道:“我连经文都不会背诵,逃禅也不愿去参加。至于那戒刀头,刚补过的钢,铁棒上一点尘土都没有,仿佛刚刚抛光过。” 他的神态自信而淡定,仿佛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多在意。他的言辞透露出一种随性而不受拘束的气质,似乎不愿被束缚于传统的僧侣行为。 “其他的人或者是僧人却不像僧人,或者是俗人却不像俗人,或者是男人却不像男人,女人却不像女人。” 惠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幽默,他仿佛在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调侃着这个世界的种种奇特现象。 “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去那个僧房装傻,也不管那里是否有兜率宫,仿佛是个普通的寺庙。” 他的动作间流露出一种自由自在的态度,似乎对于僧侣的规矩并不过于拘泥。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戏谑,仿佛在讽刺世人对于形式的过分追求。 “如果遇到了善于文学和武艺的人,就凭着这护卫人民的书信,毫不畏惧。” 惠明的话语透露出一股坚定和勇气,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果敢的光芒。他似乎在告诉张生,他不是个无所作为的和尚,而是愿意为信仰和使命而勇往直前。 惠明和尚的言辞和态度展现出他的个性,他不拘一格,坚持自己的信仰和选择。他的神态和动作表现出他内心的坚定和自信,仿佛在这个瞬间,他的灵魂得以释放。 张生略微皱了皱眉,眼神中透着一丝疑虑。他直接问道:“如果那贼兵将领不放你过去,那怎么办?”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于这个问题的关切,似乎在试图考验惠明和尚的决心和应对能力。 琴童微微点头,的确,这才是关键所在,不知这惠明和尚有什么办法呢? “咄咄咄!”崔相国夫人不由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心中还是对这惠明和尚甚不放心。 法本长老与法聪和尚倒是脸色坦然,想来对惠明和尚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惠明和尚听了张生的问题,微微一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淡定和坚定。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回答道:“他不放我呵,你放心!” 他的声音虽然平和,却蕴含着一种不可动摇的自信。他的双眉微微挑起,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幽默的光芒,仿佛在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看透了种种可能的困难,却并不为之所动。 在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坚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的信念。他的神态自信而从容,仿佛在告诉张生,无论面对什么困境,他都有信心应对,不会轻易退缩。 惠明和尚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回答道:“张生,这个计划或许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但在危机时刻,我们必须采取出奇制胜的方法。几个小沙弥会高举幢幡宝盖,这不仅是象征,更是一种激励,他们将成为我们的士气之源。” “壮行者拿起杆棒和镬叉,这些器械或许看似普通,但在他们手中,却有着无穷的威力。他们站在前线,是我们的铁壁铜墙,用行动守护我们的寺庙。” “至于我,我会用钉子进行撞击,制造出声响和动静,吸引贼兵的视线。远处的敌人,我们会用铁棒打破他们的阵势,削弱他们的攻势。而近处的敌人,我会立刻抽出戒刀和铁棒,以快速应对他们的接近。” “面对不同个头的敌人,我们也有相应的应对之策。对付那些个子较小的,我会用脚尖踢击,以灵活的方式让他们无法近身。而对付那些个子较大的敌人,我会用力撞击他们的髑髅,以破坏他们的平衡。” “这个计划或许有些冒险,但我们必须拿出胆识和智慧,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每个人都在这个计划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我们紧密协作,方能战胜敌人。” 惠明和尚的声音坚定而坚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胜利的渴望和信心。他的话语让人感受到一股勇气和决心,似乎他们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看一看古都已经翻涌起波澜,涟漪扩散如海浪般。\" 惠明深吸一口气,声音凝重而坚定。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对于局势的洞察和担忧。他回望着寺庙,仿佛可以看到那些涟漪在空气中扩散的景象,似乎隐约感受到古都的动荡。 \"一脚踏在地轴上,摇动得坚定有力,如同震撼山岩。\" 惠明的眼神变得坚毅,他仿佛已经身临其境,脚踏在地轴上,感受着那份坚定的力量。他的脚步仿佛与地轴融为一体,传达出一种与大地共鸣的力量。 \"双手扳动,发出猛烈的声响,宛如撼动天空之门。\" 惠明的双手仿佛自然而然地举起,动作流畅而有力。他用力扳动,声音犹如雷鸣般响起,充满了决心和力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于挑战的准备,仿佛要撼动天空之门,引起一场震撼人心的变革。 “哦?”崔相国夫人此时倒是大吃一惊,这惠明和尚看来倒是有些深藏不露啊。 张生听了,大为震撼,没想到这不起眼的惠明和尚,倒有如此气场。 琴童也啧啧称奇,心中想道:“哎,这惠明和尚不错啊,这是豪俊之资,在这寺庙里可是有些屈才了!” 法本长老微笑着点点头,以示赞许。法聪和尚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心中有事。 第61章 风云激壮志 片刻之后,惠明和尚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沉声说道: “我一向直言不讳,从未犹豫不决过。坚持到底,毫不畏惧。我并不像那些敷衍了事,模棱两可的人。我的立场总是坚定明确,言辞也是果断坚决的。你们这些人,总是抛弃了坚守,一遇危险就提起刀剑,却又因害怕而束手束脚,我惠明真是为你们深感可悲。”惠明和尚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一波波信念的涟漪荡漾在空气中。他的话语充满着对于坚持和勇气的呼唤,也流露出对于张生等人动摇和优柔寡断的批评。 惠明和尚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深情,仿佛在告诫着张生,追求真正的信仰和意义需要更加果断的决定和坚定的行动。他的双手紧握在一起,仿佛在强调内心的坚守。 他的言辞传达出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让人仿佛能够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激情和决心。他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中,似乎在唤起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勇气和坚定。 同时,他的眼神投向张生,仿佛在询问,你是否也能像我一样,坚守信仰,勇往直前,不被外界的风浪所动摇。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对于张生的期待和鼓励。 张生心中感受到了惠明和尚眼光的压力,心中不觉有些慌乱,看来,这惠明和尚倒是一位人物啊! 琴童注视着法堂中发生的一切,不禁为惠明和尚心中暗暗叫好,这和尚,句句说得到位,确实有一定的道行。 崔相国夫人拄着拐杖,心中忐忑不安,这惠明和尚看上去没个和尚样,不知靠不靠得住,不由锁紧了眉头。 法聪和尚见惠明风头甚劲,眉头微皱,觉得似乎不合戒律。但是身边的法本长老则面带微笑,微微点头,想来对惠明还是颇有宽容之意。 在这片肃穆的氛围中,惠明和尚的话语仿佛成了一盏明灯,在黑暗中指引着前行的方向。众人的心灵在他的话语中得到了触动,仿佛听到了一种召唤,一种更高尚的追求。 惠明和尚并不气馁,平静地看着张生,目光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在面对这番挑战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的双眉微微一挑,神态间流露出一丝坚定。他的身体轻轻前倾,仿佛是在强调自己的立场。他的手轻轻握紧,掌心微微出汗,却没有一丝颤抖,他心中的决心如同钢铁般坚固。 “张解元,我素来敢于面对困难,不畏惧强硬的问题,也不会因为软弱而退缩。”惠明和尚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清晰地传达出他的态度。他的目光深邃而坚毅,仿佛要将内心的决心镶嵌在这句话中。 张生微微一笑,这解元自己可愧不敢当,但有人送送高帽,也未尝不可。 琴童在张生身后见他一副得意的模样,心中鄙夷,想道:“哼,不就是靠着你们家士族门阀的余荫么,瞧把你拽的!”不再想看书生的可恶样子,便去看那惠明和尚如何继续说下去。 惠明和尚微微挺起胸膛,仿佛要以自己的姿态证明自己的坚强。他的双手自然地下垂,掌心朝外,这个姿势似乎在表达他的开放和勇敢。 “受苦是一种历练,但并不代表屈服。”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深沉的哲理,他深知受苦可以磨练意志,却不会被磨练至妥协。他的双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仿佛在告诉张生,他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 “请你不要只因为这是和亲事有关而产生片面的猜测。”他的声音平和而耐人寻味,似乎在提醒张生,人的一生不应该只被过去所定义。他的目光中蕴含着对生命的理解,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在沉思。然后,他的视线又回到张生身上,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戏谑。“杜将军若不能打退贼兵,你张解元只想着继续追求风花雪月,我自然会应对这种情况。” 他话音刚落,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意。这笑容中既有对局势的理解,也有对张生的挑战。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聪明和机智,仿佛在暗示着他将会如何去处理。 “不过,我也不会只是坐以待毙。”他的声音渐渐沉稳起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戏谑。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僧袍,仿佛在回忆过去的战斗。他的动作轻盈而熟练,仿佛他随时准备着。 “如果局势需要,我会运用各种手段,甚至说些不好听的话,来占你们便宜,讽刺你们的行为。”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机智和临场应变的能力,他明白在战斗中,适时的言辞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挑战的光芒,仿佛在问张生,你是否有足够的智慧来对付我这位老和尚。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中既有着自信,也有着一丝警示。 “然而,如果出现了差错,那将是极大的羞耻。”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语气中透露出对于失误的忧虑。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表情间流露出一丝紧张,仿佛在警告张生,一切行动都需要谨慎。 张生听着,不觉愣在当场,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琴童见状,急忙伸出手去,轻轻地推了张生一把,张生这才回过神来,心中还在细品刚才惠明和尚的一番话,不觉有些羞愧。 法聪和尚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惠明和尚够了,不需要再多说了。法本长老却伸手阻止住法聪和尚,微笑着摇摇头,意思里且让他但说无妨。 崔相国夫人却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不由又将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 惠明和尚站在法堂中央,阳光透过法堂的窗棂投下斑驳的影子,映照在他的身上。他微微一笑,转向站在一旁的张生,目光温和而坚定。 “张生,你把书信给我,就等着好消息吧!” 惠明和尚的声音传入张生的耳中,充满了自信和决心。他的眼神清澈如泉水,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智慧和坚定。 他伸出手,仿佛在等待着张生递过那封书信。在他的掌心中,似乎蕴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种能够改变局势的信念。 张生看着惠明和尚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他将书信从怀中取出,轻轻递到了惠明和尚的手中。 惠明和尚接过书信,轻轻握住,感受着其中的厚重。他的手指纤细而有力,透露出他作为一个出家人,却又充满活力和决心的特质。 他将书信抚摩片刻,然后缓缓放在怀中。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张生身上,微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将这封书信送到目的地。我们的计划会成功的。” 第62章 故人书信来 征西大元帅杜确,身披战袍,肃穆地坐在帅府大堂的太师椅上。他面前的一张精巧的红木书桌上摆放着沙盘,模拟着蒲关地形。窗外的太阳正渐渐升高,但他心中仍然感到不满足。 林下的风吹拂着衣袍,太阳的光线洒在身上,却仿佛不够明亮。他抱怨着,这个早晨似乎有些黯淡,与他心头的疑虑形成鲜明的对比。杜确心头萦绕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君瑞兄弟在普救寺,却不愿前来拜访他。 他曾派人前去邀请,但君瑞兄弟一直拒绝。这让杜确感到困扰,他不明白张君瑞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张生一直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朋友,两人自幼学习儒家经典,后来一同走上不同的道路,但却一直保持着深厚的情谊。 他回忆起与张生的共同学习时光,他们俩一起坐在窗前的书桌前,讨论着经典文化,争辩着哲学观点,那时候,他们都是年轻有为的学子,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 然后,杜确的生活走向了战场。他成功通过了武举考试,升为征西大将军,统领了十万大军,负责守卫蒲关。他的人生似乎走上了另一条轨道,他开始接触军事策略和政治权谋,而张生则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在普救寺外,杜确的使者曾多次前去邀请张生前来会面,但都被坚决拒绝。这让杜确感到疑惑,他不明白君瑞为何如此避开他,他们的友情似乎已经被时间和距离拉开了距离。 杜确的心头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他知道君瑞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决定。此外,他还听说了丁文雅的失职和不守国法,以及对百姓的剥削,这让他更加担忧。 但杜确也明白,他不能轻举妄动。他是大将军,领导着十万大军,一旦发动征伐,将会影响无数人的生活。他需要充分了解情况,确保自己的决策是明智的。 孙子的兵书上说:“用兵之道,必须听从君命,合军聚集,不固守一地,要在交通要道布阵,不在绝地停留。在围困之地要筹划,面临绝境要果断作战。有些地方不值得经过,有些敌军不值得与之交战,有些城池不值得进攻,有些地盘不值得争夺,有些君主的命令不值得服从。因此,只有善用兵法的将领,才能真正理解如何运用军队。如果管理军队但不懂九变之术,即使明白五种利益,也难以赢得人心。” 这番话让杜确陷入沉思。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尚未采取行动,是因为不了解地形和敌情。他派遣探马前去侦察,但至今未能得到任何回报。 今天,他升帐,等待着有关军情的报告。他胸有成竹,希望了解君瑞兄弟的情况,以及蒲关境内的局势。他深知,只有明了实情,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阳光透过高耸的树木洒在蒲关军营内,形成斑驳的光影。帐篷整齐地排列着,士兵们各自忙碌着,一派秩序井然的景象。杜确坐在帅帐中,面前是一张精致的军用书桌,桌上摆着地图和军报,他正在审阅前线的军情。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僧袍的和尚闯进了军营,他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抹焦急。这位和尚正是惠明和尚,他深知时局紧迫,毫不迟疑地前来求见杜确。 听到士兵通报,杜确抬起头,瞥见了和尚的到来,他眉头微展,喜形于色。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访客,果然不出所料会有和尚出现在这里。 惠明和尚来到帅帐前,面对杜确,恭敬地合十行礼,然后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透露出他的诚意。 “将军,我是普救寺的惠明和尚,特来求见。” 他的语气虽然恭敬,但眼中却闪烁着一抹紧迫,他心知此刻的时间非常宝贵。 杜确微微点头,示意和尚坐下,似乎非常笃定,心知这位和尚来意何如。 惠明和尚坐在一旁,然后开始向杜确述说来意。他的语气平和而详实,没有丝毫的迟疑。 “将军,我离开了普救寺,一路急行,只为前来见你一面。” 惠明和尚的声音如同潺潺清泉,让人感到一股宁静和安定。 杜确微笑问道:“和尚前来,究竟有何紧要之事?” 惠明和尚微微点头,表情严肃。“贫僧是普救寺来的,今有孙飞虎作乱,将半万贼兵,围往寺门,欲劫故臣崔相国女为妻。” 杜确闻言,脸上的表情依然沉稳。 “继续说下去。” 杜确的声音低沉而严厉,他需要了解情况。 惠明和尚继续道:“有一位名叫张君瑞的游客,奉书令小僧前来拜投于麾下,欲求将军以解倒悬之危。” 杜确心头一喜,“将信取来!”杜确突然命令道,他迫切需要了解张生的来信内容,以及普救寺的情况。 惠明和尚连忙从袍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轻轻呈递给杜确。杜确接过书信,打开来阅读。书信中的内容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欣喜。 杜确的眼光紧紧锁定在张生的信上,每个字都被他认真地阅读着。他的眉头微皱,表情愈发凝重。 \"珙顿首再拜大元帅将军契兄纛下:\" 杜确开始默默地念诵信中的开头,他知道这是张生对他的敬意之表示。在这个乱世之中,旧友如此相待,让他倍感温暖。 \"伏自洛中,拜违犀表,寒暄屡隔,积有岁月,仰德之私,铭刻如也。\" 这句话让杜确陷入了回忆之中。洛阳,曾经是他们青涩年华的见证地,如今却是风云变幻的城市。他能感受到张生的深情厚意,这让他的心头涌起一股感慨。 \"忆昔联床风雨,叹今彼各天涯;客况复生于肺腑,离愁无慰于羁怀。\" 这句话让杜确想起了他与张生曾经的青年岁月,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回忆。他们分离的时光,让他深感迷茫与忧虑。 \"念贫处十年藜藿,走困他乡;羡威统百万貔貅,坐安边境。\" 这是张生对各自生活轨迹的回顾。张生深知自己走过了艰难的岁月,而杜确则是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成为一方官员。然而,他们之间的友情却依然如初。 \"故知虎体食天禄,瞻天表,大德胜常;使贱子慕台颜,仰台翰,寸心为慰;辄禀:小弟辞家,欲诣帐下,以叙数载间阔之情;奈至河中府普救寺,忽值采薪之忧,不及径造。\" 杜确感到一阵自责,张生文采斐然,却一直保持着对他的敬仰,而他自己却忽略了旧友的困境。 \"不期有贼将孙飞虎,领兵半万,欲劫故臣崔相国之女,实为迫切狼狈。小弟之命,亦在逡巡。\" 这句话让杜确的脸色更加舒展,他听到了普救寺被贼寇围困的消息,以及崔相国女儿的危险。这是一场危机,自然需要他这一方大员出面,不可坐视不管。 \"万一朝廷知道,其罪何归?将军倘不弃旧交之情,兴一旅之师;上以报天子之恩,下以救苍生之急;使故相国虽在九泉,亦不泯将军之德。\" 杜确微微一笑,想道:“哎,这个君瑞啊,还是有点儿书生气啊!” \"愿将军虎视去书,使小弟鹄观来旄。造次干渎,不胜惭愧!伏乞台照不宣!张珙再拜,二月十六日书。\" 杜确合上了信纸,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第63章 何时救急难 杜确捧着张生的信纸,沉思着。他的眼神专注,仿佛已经进入了信中所描述的那个紧张局势。他知道,眼下的情况十分危急,不能再坐视不理。 惠明和尚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杜确将军。 杜确点了点头,他明白眼前的紧急情况。他的手慢慢地合上了信,然后将信纸放在桌上。他的眼神凝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这家伙抢劫百姓,品德卑劣,丧心病狂。\" 惠明和尚的声音充满了义愤和愤怒,他的手紧握住信纸,仿佛在为信中所述的不义行为感到愤慨。 杜确的眉头紧皱,他知道现在是时候采取行动了。他点点头,说道:\"本帅统领大军,一直以维护正义和秩序为己任,不容忍任何不法之事。这种罪行不能被放任。\" 杜确对着惠明和尚说道:“好,多谢师父了!既然如此,事出紧急,我也不留你了,你请先回去普救寺报信,就说我率大军,这就赶去!” 惠明和尚合十道:“多谢将军相助!将军你可一定要尽快赶到啊!” \"他所犯的罪行数不胜数,若将军不理会,让贼寇恣意妄为,后果将不堪设想。\" 惠明和尚的声音中充满了忧虑,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杜确将军,仿佛希望他能够明白现在的紧急性。 杜确点了点头。 \"更有甚者,如果你就这样坐视不管,对朝廷和圣上有所隐瞒的话。\" 惠明和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他希望将军明白这不仅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朝廷的安宁。 杜确的脸色略微一变,他明白这也是对他的一种警示。他不应该让朝廷的统治受到威胁,他必须采取行动,恢复秩序。 \"如果你出兵剿灭这些祸乱,百姓将会欢欣鼓舞,战火将停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歌谣将传遍四方,你的名声将被传颂至皇宫金銮殿。\" 惠明和尚的声音中透露出对将军的期望,他相信将军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 杜确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冷峻。 \"多谢你的提醒,惠明师父。我会立刻赶往普救寺,解救那些受害的百姓,维护朝廷的稳定。\" 将军杜确郑重地说道。 杜确站在军帐中央,他的目光如炬,脸上透着冷静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命令。 \"虽无圣上发兵之令,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杜确将军的声音沉稳有力。 将军的身后,一名军士站得笔挺,等待着他的命令。他手持一面大旗,这面旗帜代表着将军的威严和权威,它的出现让在场的将士们心生敬畏。 \"大小三军,听吾将令:速点五千人马,人尽衔枚,马皆勒口。\" 杜确将军的声音在帐篷内回响,他的命令清晰而明确。 军士立刻行动起来,将命令传达给各部。士兵们迅速整装待发,检查着装备,准备出发。铁甲闪闪发光,刀枪交错,整个军营瞬间生气勃勃,战意昂扬。 \"星夜起发,直奔河中府普救寺。\" 杜确将军的命令一字一顿,坚硬如铁。 帐篷外,星星点点的篝火在夜晚闪烁,军队已经准备妥当,等待出发。杜确将军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每一个人都明白任务的紧急性和重要性。 帐篷中的气氛凝重而肃穆,每一个士兵都明白,他们将迎着星光,驰骋在夜幕下,前往普救寺。 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伍,等待着出发的号令。 \"出发!\" 杜确将军的命令响彻整个军营,帐篷前的大旗迎风招展,五千人马开始向前进发。他们的脚步坚定有力,刀枪的光芒在夜空中闪烁,星星也似乎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为他们点亮了前方。 崔相国夫人、法本方丈和张生坐在普救寺的佛殿中,昏黄的烛光照亮了这个神圣的场所,窗外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佛殿内充满了祥和的氛围,厚重的香烟弥漫在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檀香味。 崔相国夫人坐在佛殿的一侧,她的容颜虽已有些憔悴,却依然庄严肃穆。她身着一袭素雅的礼服,头发用金钗束成一髻,眉宇之间透着凝重。她闭着双眼,双手合十,默默地念诵佛经,希望能够为眼下的困境找到解决之道。 法本方丈则端坐在佛殿的正中央,他的眼神深邃,像是可以洞悉人心。他穿着一袭深褐色的僧袍,头顶光秃秃的,但他的气息沉稳如山。他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每一颗珠子在指尖滑动时都发出微弱的响声。他知道此刻的情况十分紧急,需要冷静思考。 张生坐在两位长者一边,他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他希望自己的信能够传达给义兄杜确将军,援助能早日到来。 琴童肃立在张生身后,随时准备伺候这位郎君。但心中满是不屑,想道:“哼,张君瑞,你那军阀义兄还不赶来救你,倒要看你这纨绔子弟如何处置?我却不急,在这佛殿里可以见到我的红娘阿姊,岂不甚好?” 眼睛不住地往一边站在崔相国夫人身后的红娘偷偷望去。 红娘也往琴童这里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接之下,都是心神荡漾,红娘不觉脸上一红,羞得低下头来。 琴童心中暗暗高兴,正要多看几眼,只听张生却长叹一声。 \"法本方丈,夫人,书已两日,不见回音,我真的很担心。\" 张生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他感到时间在流逝,每一刻都可能影响到普救寺的安危。 法本方丈停下手中的念珠,静静地看着张生,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思熟虑。\"年轻人,忧虑和焦急不会为情况带来好转。我们需要冷静。\" 崔相国夫人继续默念佛经,她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声,说: \"张生,你的担忧我能理解,但愿你那义兄将军能够及时赶到。\" 张生点了点头,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两位长者说得对,此时情急反而容易犯错。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佛殿内的烛光闪烁,时间似乎在悠长的钟声中缓缓流逝。众人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在心中祈祷,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香烟的清香,寺庙里的宁静感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崔相国夫人的手掌轻轻合十,她的唇边念叨着佛经,为普救寺祈福,祈求神明庇佑。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庄严。 法本方丈的眼神仍然深邃,他坐得笔直,念珠在手中滑动,每一颗珠子都有规律地点击着。他的内心平静如水,已做好了各种准备。 突然,张生的眉头轻轻皱起,他抬头朝向寺庙山门的方向。他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些声音,仔细倾听后,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夫人,法本方丈,你们听见了么?山门外似乎有呐喊摇旗之声,莫不是我那义兄杜将军到了?\" 张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他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山门的方向。 琴童眼光一凛,恋恋不舍地从红娘身上移开,也往山门望去。 崔相国夫人和法本方丈也跟随着张生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睛也往山门望去,试图看清楚外面的情况。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们感到震惊,他们不敢确定是否真的有援军的到来。 红娘赶紧上前搀扶住崔相国夫人,也不由一起张望。 在普救寺的佛殿外,山门的方向传来了越来越近的呐喊声,那呼喊声仿佛是一股涌动的潮水,伴随着锣鼓声和欢呼声,振奋人心。 有沙弥打开山门观望,张生迫不及待地跨出了佛殿,琴童发足紧紧跟上。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山门。在微弱的月光下,他们看到了一群身影,摇旗呐喊,迅速靠近普救寺。 第64章 要识将军不凡意 普救寺的山门外,张生与杜确终于相见,多年的别离在此刻变成了一段渴望已久的重逢。杜确一身威武的将军装束,面容刚毅,威仪非凡。张生则依然是那个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文人,脸上洋溢着深深的欣慰。 琴童在前带路,张生领着杜确穿越寺庙的长廊,来到了普救寺内一间静谧的小院。小院四周绿树成荫,鲜花盛开,一座古老的佛殿屹立在院子的深处,气氛庄严而宁静。 张生向将军杜确轻声介绍道:“将军,请跟我来,我要为您引见崔相国夫人。她一直在佛殿内等候。” 杜确点了点头,跟随着张生踏入了佛殿。 琴童早已奔入殿内,大声禀报道:“方丈大师、夫人,救兵来了!” 佛殿内的氛围庄严肃穆,烛光闪烁,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在大殿正中央,红娘已搀扶着崔相国夫人盛装端坐下来。崔相国夫人容颜依旧娴雅,雍容之气溢于言表。 张生站定在夫人前,恭敬地说:“夫人,这位是我们的救星,蒲关大将军杜确,是为了解救我们而特地前来的。” 崔相国夫人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落在了杜确身上,语气柔和:“大将军,多谢您前来相助。素闻大将军威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英俊威武。” 红娘见那杜确将军,气势神武,确有几分武将威仪,心中想道:“这杜将军来了便好,这普救寺之围,便可解了。” 杜确站得笔挺,脸上的刚毅神情与文人张生截然不同,但此刻却展露出温和与尊敬。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崔相国夫人,崔相国为国殚精竭虑,乃是我辈楷模。今日能拜见夫人,实乃荣幸之至。” 杜确的声音低沉:“实在是我防备不够,导致夫人您受到惊吓。幸好看来您无大碍。” 崔相国夫人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温柔如水,丝毫没有因刚刚的惊吓而减色:“大将军过誉了,您前来相助,我们感到十分欣慰。我素知大将军威名远扬,果然一见如传闻。” 杜确点了点头,感到对方的淡定,这位崔相国夫人显然是个不寻常的女性。他再次表达歉意:“夫人,我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职责,但这次却差点耽误了您的安危,实在是我的失职。” 崔相国夫人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将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前来相救,已经表现出了您的诚意和勇气。我所受的小惊吓不值一提。我们的处境困难,皆因无法忍受孙飞虎的恶行,所以才会寻求大将军的帮助。” 杜确眼神坚毅,他深深地看着崔相国夫人,说道:“崔相国夫人,我理解您的担忧,也感受到了您的诚意。我既然前来,就会全力以赴,将您和张生安全解救出去。这是我的责任。” 张生的眼中闪烁着喜悦和感慨,他看着杜确,感情激动地说道:“自从与兄长你分离以来,我一直未有幸一见兄长,今日得见,犹如云开见日,我心中的担忧和孤独一扫而空。” 杜确微微一笑,他能感受到张生的激动,对这位义弟早已充满了深厚的兄长情谊。他伸手 拍了拍张生的肩膀,表示宽慰。 “君瑞,你这些年来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做哥哥的很惭愧,没有早日前来相助。”杜确诚挚地说道。 张生摇摇头,一脸感激之情:“兄长,你是一位大将军,肩负着朝廷使命,我一直都为您自豪。您前来相助,已经是我最大的安慰。” 崔相国夫人轻轻地合上眼睛,一时间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却充满了感激:“将军,老身母子,如将军所赐的庇佑,搭救的性命,我该如何回报?” 杜确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说:“夫人,您无需多言。救人于危难之际,是我应尽的责任。崔相国府上现在平安无恙,已经是我最大的回报。” 夫人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红娘在一旁见了,马上递过一块手帕。 崔相国夫人用手帕轻轻拭去泪水,然后继续说:“将军,老身虽无权无势,却有一颗忠诚的心,我愿意竭尽所能,为将军效劳。” 杜确微一颔首,转过身来,杜确开口问张生道:“君瑞,为何不亲至军营?”他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丝担忧。 张生有些局促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谨慎地回应:“我本想前来,但偶患小病,行动受限,很抱歉未能前来。” 琴童在一旁听了,心中哼了一声,心想:“哦?偶患小病?我怎么不知道?相思病么?” 张生见琴童面色有异,便咳嗽了一声。 琴童会意,赶紧说道:“是啊,是啊。我家郎君前些时日偶感风寒,颇有不适,不方便到处走动。” 杜确点点头,理解地看着张生。他知道兄弟之间的感情,也理解生病可能会让人束手无策。 “君瑞,你无需自责。你的身体健康比一时的行动更为重要。”杜确劝解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兄长的关怀。 张生微微一笑,感激地看着杜确,说:“兄长言重了。我虽身体欠佳,但心志如旧。此番是见夫人陷入困境,说谁能退得贼兵,那就能将小娘子嫁给他,所以我匆匆写信请求兄长的帮助。” 杜确点头,他明白了张生的意图,不禁微微一笑。 “贤弟,既然如此,真是个好消息,恭喜啊!”杜确回应,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然而,他也明白,眼前的局势并不容乐观,不能轻举妄动。 崔相国夫人站起身来,她的脸上虽然仍带着忧虑。她示意身边的红娘准备茶和饭,因为她明白,此刻大家都需要补充体力,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红娘恭敬地领命,匆忙离去,为茶和饭的准备做起了安排。临行前,不忘又深情地望了琴童一眼。 杜确站起身来,他望向夫人,表情庄重而感慨:“夫人,不必费心准备了!请放心,我会尽快处理那些余党,确保没有后顾之忧。然后,我会再来探访贤弟,一切都会如愿以偿的。” 就在此时,红娘去准备茶饭,莺莺得知张生的义兄杜将军率军前来救援,也欣喜不已。跟着红娘进了佛殿。 琴童见红娘去而复返,自然高兴,却见身后莺莺也来了,不觉想道:“糟糕,这小娘子要被老妇人责骂了!” 果然夫人见莺莺未得自己的许可,便私自出了西厢,不觉动怒,沉声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西厢去!” 莺莺委屈道:“我听红娘说大将军前来搭救,是以过来见礼,多谢大将军搭救之恩!” 说罢,对着杜确盈盈一拜,说道:“多谢将军了!” 崔相国夫人脸色稍缓,对杜确说道:”将军见笑了,小女礼数不周,还望将军海涵!” 回头对着莺莺道:“好了,赶紧回西厢吧!” 莺莺答应一声,偷偷望了一眼张生,脸色一红,拉着红娘就走,也不管红娘也正望着琴童。 杜确对着莺莺微微点头致意,心中感叹道:“没想到,这崔相国的女儿,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貌如天仙,温婉动人啊!” 杜确目送她和红娘出了佛殿,转过头来,看着张生,目光中透露着一丝戏谑。又望向崔相国夫人,朗声说道:“不过,退得贼兵的是我,岂不是应该将小娘子嫁给我吗?” 第65章 阵前部曲终日死 在佛殿的宁静中,崔相国夫人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温柔而镇定:“将军,如果你能够成功将贼兵击退,我自然会履行承诺,将莺莺嫁给你。” 杜确微笑着回应:“夫人,我已有妻室,莺莺总不能做我的妾吧?再说,你们之前已经商定了,谁退得贼兵,莺莺就将嫁给谁,如果我义弟君瑞不给我写信,你觉得我一定会来退敌么?” 崔相国夫人沉默不语,此前是有此打算,待贼兵退去后,那正可借口贼兵并非张生所退,推阻婚事。 另言称将莺莺嫁给杜确,但可借口相国家女儿不可做妾,杜确必然不会休去正妻,那莺莺便可不必嫁给杜确。 而如果杜确真的愿意休去原配,娶莺莺为正妻,那杜确贵为一方藩镇,对我崔家的士族门阀之势不减反增,亦非坏事。 但现下杜确一言击中要害,崔相国夫人不禁心中暗想:“这武夫倒有几分机智,想来与这张生的八拜之交情谊颇深,这可难了。” 转头望了张生一眼,见张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么,我说了自然算数。” 琴童在张生身边听了,心中鄙夷:“这贼老太婆,这就是打了个马虎眼,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到时候可有得好赖皮了!这可看这杜军阀怎么说。” 只见杜确眉头一挑,显然心中有数,哈哈一笑,说道:“那好,那为免夫人日后为难,被宵小拿去横加指责,不如这样吧!” 转身拉起张生,说道:“君瑞,且跟我来,我们一起去往阵前,由你指挥,将那贼兵退了!” 张生正要推脱,但觉杜确手指微微一捏,心知有异,抬头看看崔相国夫人脸色惨白,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想道:“啊呀,还是我义兄想得周到!” 于是笑道:“好!好!我既然答应了夫人退贼,自然应该身先士卒!” 转头对着崔相国夫人说道:“夫人,我这便去退贼。如若我死在阵前,那小娘子就拜托夫人了,千万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说完,一挥手中的折扇,拉着杜确昂首出了佛殿。 琴童对着崔相国夫人和法本长老施了一礼,紧跟着张生冲了出去。 走到阵前高处,杜确把令旗拔出,然后将其塞到张生手中。他严肃地看着张生,说道:“君瑞,这令旗代表着指挥的权力,你要牢记,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镇定地指挥士兵,保护好自己。” 张生接过令旗,感到它的分量非同寻常。他明白这是一项重大的责任,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说道:“义兄,这,这,还真让我指挥么?” 杜确将张生往身后一拉,只见山门后,崔相国夫人和法本长老也探出头来张望。 “如果你不代我指挥,杀退贼兵,那你还想迎娶你的莺莺小娘子么?”杜确笑着问道。 琴童顿时明白过来,也在张生身后急忙说道:“是啊,郎君,我看这崔相国夫人八成会耍赖!” 张生将折扇“啪”地一声重重地敲在琴童的脑袋上,喝道:“你这狗奴,轮得到你胡说八道吗?” 琴童吃疼,吐了吐舌头,退后几步,不再多言。 杜确拍了拍张生的肩膀,鼓励道:“君瑞,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相信你。有我在,你就放心挥舞令旗吧!” 张生望着远处的贼兵,心中豪气顿生。他深呼吸一口气,令旗一挥,然后高声喊道:“士卒们,我们的任务是将这些贼寇赶出去,冲啊!” 其实杜确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兵士们只待令旗挥动,便展开攻击,至于令旗是谁挥的,长官们早就说好了,这次不用多管就是了。 士兵们迅速集结起来,列队准备出击。他们手持兵器,士气高昂,仿佛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 张生站在阵前高处,站在杜确一旁,紧紧握着令旗,看着士兵向前冲锋。他的心情复杂,既紧张又兴奋。他知道,这是一次重要的考验,也是一次机会,他必须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 贼兵的阵地越来越近,士兵们奔向前线。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发出了战斗的号角,士兵们跟随着前进弟兄的脚步,士气高昂地冲向敌人。 战斗爆发了,刀光剑影,箭矢如雨。士卒们奋勇作战,攻击敌人的阵地,校尉们不时发出指挥的口令,让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展开攻势。 张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场。他听着杜确在身旁指点,不断地转换令旗,心情时而紧张,时而激动,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必须要镇定地指挥士兵,有义兄在身侧,绝对不会有问题。 战斗紧张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杜确正准备让张生挥旗整顿阵型,确保没有遗漏的敌人,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飞向张生。这一幕发生得如此突然,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惊愕。 琴童在身后一见,立刻跃跃欲试,想要出手相救,但他犹豫了一下,心想:“哼,这纨绔子弟,死便死了,与我何干?”他的眼神焦急而紧张,犹豫不决。 而就在这时,杜确拔出腰间的长剑,以出奇的轻巧动作,将那支羽箭拨开。箭矢在剑锋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然后飞落在地上,直插在地,剑尾摆动不已,离张生的脚面仅有寸许之遥。杜确的眼神锐利而决绝,他显然早已警觉到这股危险。 张生吓得不轻,他刚刚还在庆祝胜利,没想到危险竟然如此突然临近。他的心脏在瞬间跳动加速,面色苍白。他意识到如果不是杜确的及时出手,自己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杜确望向远处的阵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似乎颇有不满。 他对着张生说道:“君瑞,你没事吧?” 张生颤抖着摇了摇头,声音颤抖地回答:“谢谢义兄,多亏了你及时出手。” 杜确点了点头,紧紧握住手中的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士兵们也变得警惕起来,他们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生怕再次遭受袭击。 琴童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心中想道:“哼,这花花公子,算他这次命好。” 这时,阵前一阵混乱,只见一名贼兵,挥舞长枪,如入无人之境,直奔张生和杜确而来。 杜确身前的护卫抵挡不住,被那贼兵突破到阵前,一枪对着手持令旗的张生胸膛刺去。 堪堪刺到,见持令箭之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身边一人,甲胄严明,显然是个将军。便调转枪头,见其盔甲护身,便往那将军门面刺去。 第66章 一方逋寇不难平 琴童大惊,心想:“这杜将军不管怎样,镇守一方,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他守卫这个地方,保护百姓,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他是这个地方的象征,是人们的依靠,却不能让他受伤害了。” 琴童明白,杜确虽然勇猛,但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抵挡得住。 他的心中涌上一股决然的念头,他不能眼看着杜确受伤,甚至丧命。 然而,琴童心中想道:“如果我贸然出手,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混乱。眼前那名贼兵,显然是一个精明的悍匪,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威胁。要是轻举妄动,只怕会让情况更加不可收拾。 因此,尽管内心涌动着强烈的愿望,琴童还是保持了镇定。他知道,此刻,他需要聪明地选择行动的时机。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确保安全的机会。 琴童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名贼兵,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着最佳的解决方案。他不能光是冲动地行动,必须要冷静,要保持头脑清醒。 琴童见张生手中一动,显然是出于本能反应,想要举扇格挡。 琴童的举动发生得如电光火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迅速跨前一步,用力踢向张生手中的折扇末端。那一脚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折扇,将它带了出去,同时用折扇挡住了贼兵的长枪,将枪尖震开。 这一瞬间,张生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琴童的行动来得太快,太果断,令人难以置信。他只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提起折扇,忽然感觉被大力带动自己的手,随后又被挥动起来,阻挡住了贼兵的长枪。 长枪的枪尖和折扇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贼兵的攻势被挡住,他不禁感到一阵狐疑和愤怒。他没有预料到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会有如此果断的反应。 琴童的发力恰到好处,折扇震开那贼兵的枪尖,折扇却没有被震飞,还是好好地捏在张生手中,而张生也以为是自己临危的忽然爆发力。 杜确站在张生身侧,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名持枪的贼兵身上,因此并没有察觉到琴童的举动。他并没有期望书生能够挽救自己,毕竟张生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而对方则是一名持枪的壮汉,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准备在对方发动进攻的瞬间迅速反击。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长枪震开,令他大吃一惊。他连忙侧身回头,却看到张生早已举起折扇,将长枪挡开,而旁边的琴童则站在张生的身后,一脸镇定。 杜确不禁心中暗自赞叹:“我还真低估了君瑞的能力。”虽然张生在武艺上不如自己,但在关键时刻,他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 远处普救寺的山门内,崔相国夫人和法本长老远远眺望着,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被战场的惨烈气氛所震慑,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法聪探出头来,叹道:“师父,这可是犯了杀戒了啊!” “阿弥陀佛!”法本大师和崔相国夫人不由都口呼佛号,望向阵前的张生与杜确。 只见杜确转身追击那名贼兵,这个敌人看来并不容易对付。对方拥有长枪,身手矫健,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悍匪。杜确提起手中的剑,迅速化作一道流光,向对方刺去。 贼兵也不示弱,他用枪尖挡住了杜确的攻击,发出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两人的身影在阵前快速穿梭,剑与枪的交错声不绝于耳。 这场生死搏斗的紧张气氛充斥着整个战场。杜确全身心地投入到战斗中,他的每一次出招都迅猛而准确,力求将对方制服。 而贼兵则充分发挥了长枪的优势,他不断地出招,试图寻找机会攻破杜确的防线。两人你来我往,战斗的结果尚未定局。 在一旁观战的张生和琴童都紧张地盯着战斗的双方。他们心中明白,杜确如果受伤,那将是一场巨大的损失。 杜确和贼兵的交手愈发激烈,他们都不愿意示弱。贼兵的攻势越发狠厉,而杜确则时刻保持警惕,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就在此时,战场上呼喊声大作,贼兵纷纷逃离,他们已经看出大势已去,再留在这里只会是送死。一时间,混乱的战场上充满了喧嚣和杂乱的脚步声。 那名与杜确激战的贼兵见势不妙,他狠狠地刺了几下,将杜确逼退,然后迅速转身就跑。 杜确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此刻没有必要再追击,最重要的是确保自己和身边的人的安全。他看向张生,心中一阵安心。 “君瑞,你没事吧?”杜确急忙上前查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张生摇了摇头,虽然他吓得面色苍白,但并没有受伤。他忍不住泪流满面,感慨万分:“哎呀,义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杜确点了点头,心中也为颇为感慨。他转身看向那贼兵,发现他已经逃离了战场。此刻,只剩下一片混乱。 琴童见杜确无恙,也放下心来。张生转过头来,望向琴童,毕竟刚才那折扇有些奇怪,但见琴童浑若无事。 不由又向后方普救寺望去,只见山门后,露出几个脑袋,光溜溜的自然是法本大师和法聪师兄了,那灰白头发的想来是崔相国夫人。 于是伸出折扇,向着山门挥了挥。 山门那边法本长老、崔相国夫人和法聪和尚,见张生挥动折扇,不由也挥了挥手。 战斗结束后,杜确率领着众人开始整理战场,清理伤员,安抚受伤的士兵。虽然胜利来之不易,但这场战斗终于以胜利告终。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广袤的战场上,照亮了一片混乱的场景。杜确的军队终于成功地擒获了贼兵首领孙飞虎。 杜确的士兵将孙飞虎拖到了战场的中央,用绳子将他捆绑得紧紧的。孙飞虎的脸上毫不掩饰恶意,他冷笑着看着杜确,仿佛在嘲笑他的软弱。 这时,杜确站起身来,他的神情严肃而决绝。他知道,这一刻的决定将会影响到整个军队的士气和纪律。 杜确脸色凝重,命掌书记准备文书,上报朝廷,证明丁文雅失职的罪行。 他面色冷峻地对着全军大声说道:“来啊,将孙飞虎斩首示众!” 第67章 相看养寇为身谋 孙飞虎大声喊道:“杜将军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杜确紧紧地盯着孙飞虎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对着士兵们说道:“将士们,此人罪大恶极,本将欲斩首以儆效尤,同时表奏闻于上。但我思虑再三,怕误伤无辜之人。如今,我决定对于主谋,也就是此人,进行一百杖的杖刑,以示严惩。至于其他跟随他的士兵,只要愿意归顺,将他们归还原来的营地,不再追究其罪。” 众士兵默默点头,纷纷表示认同杜确的决定。 杜确知道兵士自然是服从自己的,但这出戏不能不演,因为需要充分显示他的仁爱和公平。 孙飞虎的表情变幻不定,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能够承受杖刑。 杜确的军队迅速组织起杖刑的执行。刑杖呼啸而下,每一下都伴随着孙飞虎的呼嚎和肉体的撕裂声。 杜确站在一旁,眼神冷漠,他必须做出这样的抉择。 在一百杖之后,孙飞虎已是遍体鳞伤,浑身是血。但他没有发出丝毫的哀嚎,反而仰头大笑。 杜确皱起了眉头,他没有理会孙飞虎,而是下令解开了他的绳索。孙飞虎被扶起,他的双腿颤抖着,但眼中闪烁着顽强的光芒。 杜确冷漠地对他说:“现在,你可以选择归顺,加入我们的军队,为国效力。如果你再胆敢作恶,我不介意亲自将你处决。” 孙飞虎站在那片战场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的身躯被鞭刑抽打得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但眼中却闪烁着一股坚忍的光芒。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跪在地上,额头贴着泥土。 杜确看着这一幕,微微点头。 孙飞虎的声音颤抖着说道:“将军,我愿意归顺,为将军效力。我深知自己的罪行,也明白您的宽大和仁慈。我不敢再背叛,我只求能够重新做人,为你出一份微薄之力。” 杜确没有立刻回应,他注视着孙飞虎。 终于,杜确点了点头,说道:“孙飞虎,你的罪行是极重的,但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从今以后,你将归顺于我,服从我的命令。如果你胆敢再犯罪行,我将亲自处置你,没有丝毫的宽容。” 孙飞虎连忙点头,额头的泥土沾染在他的皮肤上。 杜确转身,示意士兵们给孙飞虎解开绳索。士兵们默默地拆解了孙飞虎的束缚,让他重新站了起来。 孙飞虎跪地的泥土粘附在他的膝盖上,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杜确再次强调:“孙飞虎,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部下。你必须忠诚于我,维护纪律,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听从我的命令。” 孙飞虎郑重地点头,他的声音带着坚定:“将军,请放心,我会绝对忠诚,绝不背叛。” 琴童静静地立在一旁,他的眼神锐利而警惕。杜确的话语引起了他的疑虑,他觉得其中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心中想着,琴童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孙飞虎,试图从他的表情和反应中寻找端倪。孙飞虎的脸上虽然充满感激和坚定,但琴童依然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杜确继续说道:“孙飞虎,你将归顺于我,我会保护你,赐予你地位和权力。只要你忠诚于我,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这番话语让琴童心头更加警觉。杜确明明是代表大唐朝廷行事,为何强调个人忠诚,而不是朝廷和皇帝?这似乎有些异样。 这时,杜确拉着张生说道:“义弟,来,且到为兄的中军帐中稍坐。” 张生笑道:“这个自然,求之不得!”回过头去,正要对琴童说什么,只听杜确说道:“这位小兄弟就请在外面等一下吧!” “是啊!”张生点点头,与杜确不谋而合,说道,“狗,啊,不,宗旦啊,你就在外面等着我!” 说完,与杜确走进了中军大帐中。 琴童看着杜确和张生走进了中军大帐,心中萌生了一丝疑虑。又见杜确的亲随随即从中军大帐中退出,知道两人定是有机密相商。 琴童不禁产生了一些好奇,心想:“不知道这军阀和这花花公子两人究竟在商议些什么?” 左右望去,有士兵在穿梭巡逻。还好自己是杜确好友带来的,士兵也不多问。 琴童不让巡逻士兵发现自己,轻巧地躲过了他们的视线。他在大帐的后面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悄悄地藏了起来。从这个位置,他可以听到帐内的一切,但不会被人发现。 大帐中,四周的帷幕随风拂动,显得宽敞明亮。杜确遣走了身边的亲随,示意一名亲兵端茶倒水。 张生坐在一张木质的椅子上,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看到那名亲兵,竟然是之前战场上那个持枪直刺杜确的贼兵。杜确则站在张生对面,微笑着看着他。 杜确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望了一眼那亲兵,让他退下。 转过头来,对张生说道:“贤弟,你这么聪明,这名亲兵,想必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张生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这定是兄长你安排的苦肉计了,做戏要做全套嘛,哈哈哈!”说完,打开折扇轻轻摇了起来。 杜确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贤弟,你此前第一封信托人送来,我收到即按计行事,如今事成,想来没耽误你的好事吧?” 张生眼神一凝,站起拱手施礼,点头道:“嗯,这次,可多谢义兄相助了!” 杜确摆摆手笑道:“我们兄弟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 琴童静静地躲在大帐外的角落里,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倾听着杜确和张生的谈话。 听到他们讨论计策,琴童不禁心头一震,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会谈,但从他们的谈话中,他渐渐意识到这是一场密谋。 两人的话让琴童感到震惊。他们原来早有打算。这背后一定有着深层次的计划,而他竟然一无所知,还居然想让张生去勾引崔莺莺让两家丢脸。 他越发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他对这一切毫无了解。琴童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继续听下去,看看究竟他们在策划什么。 杜确眼神一凛,说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贤弟又是如何知道这贼匪孙飞虎,其实是我的人呢?” 张生站起身来,哈哈一笑,说道:“这养寇自重,历来是名将谋身之策。我一入蒲关地界,便已领教了什么飞虎将军的威名,可吓得我够呛。但这蒲关是你白马将军的辖地,怎么可能容许贼寇横行?那除了这孙飞虎部是义兄你手下的,便别无解释了。” 第68章 门阀冠云霄 杜确也不否认,说道:“其实我听说你往蒲关而来进京赴考,本就想好,带贤弟前往普救寺,向崔相国夫人提亲的。” 张生喜道:“哦?义兄也有此意?” “那是当然!”杜确笑道,“我们义结金兰时就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下我身居藩镇军职,贤弟这次赴考,你们家族想必早已铺好路,我们家族也已帮你上下已经打点过了,高中觉无问题!现在就缺豪族门阀相助。只要与崔家联姻,那就可集我们众家大族之力,你我文武相济,纵横朝野。到时,这大唐朝廷可得都听我们的了!” “哈哈哈哈!”张生不禁大喜过望,说道:“义兄,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杜确点头道:“可是,还是贤弟你心思缜密,知道这崔家眼界甚高,自恃身属五姓七望,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中小士族放在眼里。还好我没有先贸然前往提亲,否则肯定是被婉拒,说不定,还会被那老婆子讥讽一番。” “是啊,我就是与那贼老婆子见过,知道颇难对付,才定下这这趁火打劫之计。”张生赞同道。 杜确笑道:“对付这贼老婆子,该当如此,贤弟你这计策,可真是妙招啊!” ”哈哈哈哈,”张生得意道,“不敢当,不敢当,这还得义兄你相助才行啊!” 琴童躲在大帐外的隐蔽处,听着杜确和张生的对话,心中感慨万分。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知晓所有情况的,但现在才发现自己所知只是冰山一角,对于这场阴谋的深度一无所知。 杜确和张生的谈话揭示出一个宏大的计划,一个关系到朝廷安危的计划,而他们的动机也变得更加复杂。 琴童的心情沉重,他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他不过是一个奴仆,一个在这场权谋中毫无立场的小人物。他一直以来所认为的真相,此刻都被颠覆了。 他心想:“这些士族门阀,他们的思维方式真的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为了权势,为了家族的强盛,竟然可以不择手段。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琴童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明白自己无法改变什么,无法阻止这场阴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奴仆,一个在这个大时代中微不足道的存在。 杜确和张生的对话继续,琴童不禁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言辞上。他希望能够从他们的谈话中找到一些线索,了解更多的情报,或许能够在未来扮演一定的角色。 他的心思此刻异常清晰,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警惕,继续密切关注这场阴谋的发展,哪怕他只是一个奴仆,也要为自己的命运多争取一点主动。 琴童心中充满了痛恨,想道:“哼,什么士族门阀,豪门望族,他们这些士族门阀拥有着巨大的土地、资源和军队,他们的财富和权势几乎可以与朝廷媲美,甚至威胁到天下的安定。” “这些家伙,只知道自己的私利!”琴童在心中咒骂着。他对士族门阀的不满已经积压多年,此刻听到他们的密谋,愤怒之情愈发沸腾。 琴童心中想道:“这些士族,如果不加以制约,那门阀们继续垄断着资源和军权,甚至可能引发叛乱,试图‘取皇帝代之’,天下将面临极大的威胁,到时候,还不是百姓受苦!” “历史上的案例不少啊,比如袁绍这种拥有四世三公地位的门阀势力。”琴童不禁想道,“正是士族门阀的垄断导致了当今朝廷官宦选拔如此僵化,朝廷无法选拔到真正优秀的栋梁之才。而象张君瑞这种纨绔子弟,却居然凭借士族势力,早已内定了高中。这样的朝廷,如何能革旧鼎新?如何能兴盛演进?还让世道贵贱高下固化,新鲜血液无法输入,严重阻碍天下的进益和炽盛。” 在这个瞬间,琴童感到自己的心中涌起一股决然。他心中想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尽自己微薄之力,去改变这种局面。我不会被束缚在奴仆的身份下,我要站出来,为天下的未来和百姓的福祉而孜孜不辍!” 趴在帐外,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他仍然在聆听着杜确和张生的对话。然而,内心的火焰已经点燃,他心中发誓:“我要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让栋梁之才有机会脱颖而出,不再受制于士族门阀的垄断!” 他知道这条路充满了艰难和风险,但他已经矢志不移,绝不退缩。“我要为天下和百姓的裨益而战,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是我心中的使命!” 琴童在大帐外仍然紧盯着杜确和张生的对话,努力听清他们商议的每一个细节。他们讨论了崔相国夫人的性格和心思,以及如何在与她见面时压住她的气焰,以确保她不食言,将崔莺莺嫁给张生。 杜确的声音充满着自信,他说:“贤弟,对付这个贼老婆子,关键在于掌握好节奏和策略。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深谙权谋。我们不能让她觉得我们太急切,否则她可能会趁机占上风。崔莺莺的婚事,对她来说也是一笔重要的政治交易,我们要让她觉得我们同样珍视这次联姻。” 张生点头表示同意,他认为杜确的计划非常明智。他说:“是的,我们不能让她觉得我们急于娶她的女儿。我想,我们在与她见面时,应该表现得冷静从容,像是这场联姻对我们而言并非刚需。” 琴童听着,不禁暗自点头。他觉得杜确和张生的计划非常周密,而且他们的冷静和沉稳也让他深感敬佩。这种高层权谋的游戏,他虽然不能参与,但至少能从中汲取些许智慧。 杜确接着说:“另外,贤弟,我们要在见面前,多了解崔相国夫人的喜好和兴趣。如果我们能找到共同话题,她可能会更愿意接纳我们。而且,我们要以礼待人,不管她如何挑衅,都要保持冷静和谦逊。” 张生附和着说:“是的,尊重对方是取得她好感的关键。我们不能让她觉得我们轻视了她的地位。” 琴童在帐外默默地听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学到了很多。他深知,这场婚事对于崔莺莺和整个家族来说至关重要,而杜确和张生已经为了这场联姻做足了准备工作。 而今,是给这帮门阀吸血虫制造障碍好呢?还是暂时先助一臂之力好呢? 第69章 将期一诺重 在中军大帐内,杜确坐在一旁,微微皱起眉头,他有些疑虑地看向张生。 “贤弟,刚才折扇格挡的那一招,你是怎么想到的?”杜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思。 张生轻轻一笑,道:“兄长,这不过是一时的冲动,没有多想。” 杜确摇了摇头,目光仍然锁定在张生的脸上,“你真的没有多想吗?” 张生有些不悦地看向杜确,他并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行为提出疑虑,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兄长,我见义兄危险,一下子不知怎么就爆发了,不过是本能的反应罢了,没有什么值得多想的。” 杜确沉默了一会,最终点点头,似乎接受了张生的解释。 张生见杜确不再继续追问,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有些不解,杜确为何突然对他的行为产生疑虑,但他并不打算深究。 这时,杜确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嘱咐:“贤弟,小心你的琴童。” 张生有些愣住,他没有想到杜确会提起琴童。他不解地问道:“兄长,我那琴童又如何了?” 杜确的眼神变得严肃,“刚才,当我陷入危险时,你的动作和反应,似乎有些过于迅速,几乎是能够预料到那名贼兵的袭击一般。你那一招确实是你自己发动的,还是你身后的琴童给你助了一臂之力?” 张生皱了皱眉头,他开始明白杜确的担忧了。刚才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几乎是事先知晓了那名贼兵的攻击,仔细想来,似乎自己刚才挥扇之际,那力道确是有些奇怪。 “兄长,你是说,我那一击,可能是琴童早有准备,帮了我一把?我觉得不会吧,我这琴童,和我一起长大,怕是没这能耐。”张生摇头说道。 杜确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或许是我多疑了,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小心为妙。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张生沉思片刻,心想:“义兄也是好意,我可也别驳了他面子。”最终点点头,“是,兄长,我会小心的。” 在大帐外,琴童隐藏在隐蔽的角落,竭力屏住呼吸,他听到了杜确和张生的对话,心中却充满了焦虑。 “他们在怀疑我吗?”琴童的心情变得复杂。他的确预判了那名贼兵的袭击,但他自信并没有露出破绽。他只是本能地行动,想要保护张生和杜确,没有别的考虑。 然而,他现在明白,他的行为可能引起了杜确的疑虑。他深知,杜确是一个聪明而机敏的军阀,不容小觑。 大帐内,张生看向杜确,微笑着说道:“义兄,提亲之事可是一桩大事,我可得好好准备。” 杜确点点头,语气庄重地回应:“是的,贤弟,这关系到你的未来,也关系到我们的未来。崔相国的夫人虽然难缠,但只要我们两兄弟精诚合作,一定能够成功。” 张生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明白提亲之事并不容易,尤其是面对如崔相国夫人这样的豪门。他知道,这个决定将会影响他的一生,也将会影响到杜确和他们家族的未来。 “义兄,我会全力以赴的。”张生郑重地说道,他决心不会辜负这个机会。 杜确露出鼓励的微笑,拍了拍张生的肩膀:“很好,贤弟。现在,我们去普救寺,要准备充分,确保一切顺利。” 琴童听到两人要去普救寺,赶紧从隐藏处匆匆赶回大帐前,他心中焦急,知道自己必须要表现得毫不可疑。于是,他蹲在地上,低头看着蚂蚁搬家的情景,尽量装作一副无聊的模样。 杜确和张生一出大帐,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琴童。张生脸上带着不满的神情,他迈开一脚,狠狠地将琴童踢翻在地,不客气地斥责道:“你这狗奴成何体统!居然敢在主帐前嬉戏!” 琴童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艰难地爬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委屈。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张生的目光,心中却在暗自庆幸,自己的表演似乎成功了。 杜确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仍然保持着狐疑。他觉得事情似乎并不简单,琴童的行为仍然让他感到不安。他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如此重要的时刻。 “贤弟,你对这狗奴也太宽容了,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胡闹。”杜确故意在张生面前表示不满,试图引起张生的警惕。 张生皱了皱眉头,他看向琴童,语气变得严厉:“琴童,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决定我们未来的重要时刻吗?你的行为简直是背叛!” 琴童低下头,声音低沉而委屈:“公子,小的实在是无心之过,求公子恕罪。” 张生冷哼一声,转身走向杜确,不再理会琴童。杜确则一直在观察着琴童的神情和反应,他的内心仍然没有完全放下疑虑。 大帐前,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琴童站在原地,心中焦虑不安,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恢复主人的信任。而杜确则在思考着琴童的行为,他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必须要小心谨慎,确保一切安全。 普救寺的佛殿内,香烟缭绕,一片宁静的氛围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庙宇。杜确和张生带着琴童踏入,他们的步伐显得沉稳而庄严。 法本长老、法聪和尚等人正在佛前诵经,寺庙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情愉悦。 正当张生等人走近时,法本长老突然停下了诵经,他察觉到了寺庙内的变化。他转身朝着张生一行人走来,脸上露出了喜色。 \"阿弥陀佛,这位贤士,你们回来了!\" 法本长老用和蔼的语气迎接他们。他头戴僧帽,身着袈裟,看上去庄严而慈祥。 杜确和张生面带微笑,向法本长老行了一礼。待他甚为恭敬。 \"法本长老,我们已经完成了你们的要求,贼兵已经撤离,不再对寺庙构成威胁。\" 杜确恭敬地说道。 法本长老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贤士们,你们的恩情,普救寺永世难忘。\" 法聪和尚也走了过来,满脸感慨地看着张生和杜确。他们心中明白,如果不是这两位士子的英勇行动,恐怕寺庙早已沦陷。 \"两位贤士,我们感激涕零,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恐怕寺庙将会遭受莫大的灾难。\" 法聪和尚用诚挚的语气说道。 张生和杜确都谦虚地回应了这些赞美,他们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崔相国夫人的回应,只有她答应他们的提亲请求,一切才能圆满解决。 法本长老伸手指向佛像,说道:\"阿弥陀佛,我将为你们祈福,愿你们的事情能够如愿以偿。\" 在法本长老的带领下,众人一同在佛前跪拜,虔诚地祈愿着。 崔相国夫人坐在椅子上,她的脸上洋溢着庄重的神色,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同时也带着对于未来的担忧。 杜确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崔相国夫人,我带着张生前来,是为了确认之前的承诺。” 崔相国夫人微微点头,她知道这一刻终究会到来,提亲之事不容忽视。她目光一闪,目光投向张生,微微一笑。 杜确接着说道:“我家君瑞,曾提出退却贼兵的计划,夫人曾当面许诺,愿嫁女儿给他。如果不违背之前的承诺,那令爱这位淑女可以嫁给我义弟君瑞这位君子了。” 第70章 拒之诚不仁 崔相国夫人的嘴角微微上翘,透露出一丝自信。杜确和张生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面前,双目注视着她的威仪。 崔夫人终于打破了寂静,声音清澈而婉转:“张生,你的计策虽好,但嫁女儿可不是一件小事。当初我答应嫁女儿给能退贼兵的人,但我看来,现在退贼兵的是将军。”她用手指轻轻指向杜确。 杜确微笑着回应:“崔相国夫人,您说的没错,的确是我的军队退走了贼兵。但请夫人不要忘了,这是在我义弟的指挥下完成的。” 崔夫人轻轻地颔首,她的目光锁定在杜确的脸上:“将军,我和法本长老也看到了,是张生指挥着军队退敌。但请问,如果没有将军在旁边,张生能够单独指挥这支军队吗?” 杜确略微一愣,然后苦笑着点头:“夫人说得是,张生虽然有过人的智谋和勇气,但他还年轻,确实需要我的协助。” 崔夫人微微一笑,她的语气略带嘲讽:“指挥军队是一项神圣的权利,是大唐皇帝亲自赐予你的。将军,你难道不怕将这个权利,随随便便无端移交给张生,会被人密报给朝廷吗?这可是重罪啊,以后可千万别随随便便这么到处去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保密的。” 杜确和张生面面相觑,崔夫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的味道。她似乎是在提醒杜确,指挥军队的权利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移交的。 杜确微笑着回应:“夫人明鉴,的确如此。指挥军队是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不能草率处理。我们只是希望能为大唐国家的安危出一份微薄之力,至于其他,自然会小心处理。” 张生也补充道:“是的,崔夫人,我们的初衷是共同对付那些贼寇,为国家安宁出一份微薄之力。至于婚事,只希望崔相国夫人能在此事上多加考虑。” 崔夫人微微一笑,看着两人,并不说话。 琴童站一旁,静静地注视着杜确和张生的背影。他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对崔相国夫人的表现既佩服又愤怒。 “崔相国夫人,真不愧是士族门阀的出身,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反而让两人处于不利的位置。”琴童暗自叹了口气,他深知崔相国夫人的手腕。她的话语虽然表面上看似委婉,但实际上却让杜确和张生难以承受。 张生站得笔挺,一脸郑重地说道:“夫人,请将莺莺许配给小生我,我会全力以赴,尽我所能来爱护小娘子,不负您的期望。” 崔相国夫人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琢磨着该如何回应。她深知这次提亲的事情非同小可,既关系到她女儿的未来,也关系到她家族的声誉。 “张生,”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才华和气度,我崔家是看在眼里的。但毕竟,我家崔莺莺,相貌普通,才情一般,也不会女红,脾气也差。张生你这么有才华,我怕我家崔莺莺配不上你,辱没了你,那可就不好了。” 张生微微一愣,他原以为这次前来提亲会很顺利,毕竟他已经为崔家出了一份不小的力,没想到崔相国夫人会这么说。 “夫人,我会尽我所能让崔莺莺幸福的,我真心爱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张生说得满怀诚意。 崔相国夫人叹了口气,她的表情仍然不明朗:“张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要明白,你是你们家族的骄傲,我不想让莺莺辱没了你们家族。” 杜确也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深知这是一场权谋的游戏,崔相国夫人言辞含糊不清,但却并未明确拒绝。他暗暗观察着崔相国夫人的神情变化,试图猜测她的真实想法。 张生却是义愤填膺,他感到自己的诚意被质疑,心中的不悦渐渐积蓄。他再次强调:“夫人,我可以发誓,我会一生一世珍惜崔莺莺,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崔相国夫人的表情依然含糊,她摇了摇头:“张生,爱情虽然重要,但家族的荣誉更是不可忽视的。我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一切,我希望你也能理解。” 这番回答让张生心中愈加焦躁,他感到被拖延的不耐烦。然而,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刻发火并不会有所帮助,只能尊重崔相国夫人的决定,默默等待。 杜确则看出崔相国夫人的含糊态度,心中暗自揣测,这个老贼婆子是否有其他打算,或许她在等待着更有利的条件出现。这场权谋的角力并未结束,只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崔相国夫人继续保持着一副神秘的表情,不愿意明确承诺,同时也不明说拒绝。她深知自己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希望以此来达到最终的目标,无论是家族的荣誉还是女儿的幸福。这一切都还未定局,而崔相国夫人将继续扮演这场权谋游戏中的主角。 琴童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崔相国夫人的神情和举止,内心的不满和焦急在他的脸上流露无疑。 崔相国夫人的拖延和模棱两可的回答让琴童感到一阵气闷。他本以为这次提亲会一帆风顺,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多波折。 琴童心中暗忖:“这崔相国夫人,也太难相处了。” 琴童对着张生和杜确望去,想道:“这两人在这场权谋中并不容易,要应对崔相国夫人的各种变化,需要高超的智慧和沉着冷静。虽然他们的计划可能受到了一些阻碍,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失去信心。” 琴童见张生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但他依然保持着风度,没有表露出不耐烦。杜确则目光炯炯,似乎在仔细观察崔相国夫人的一举一动。 琴童明白,两人已经做好了在这场权谋中付出一切的准备。他们并不会轻易放弃,而是会坚持到底,争取最终的胜利。 张生站在杜确身旁,看着这一切,忧心忡忡。他知道,现在关键的时刻到了,崔相国夫人的回应将直接影响他未来的命运。 \"杜兄,不如你先吃些筵席。\" 张生提议道,希望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思考应对之策。 杜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摇了摇头,微笑着拒绝了张生的好意。他知道现在不是享受美食的时候,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贤弟,我已经决定,不再吃筵席了。我要回军营,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杜确果决地说道。 张生皱起眉头,他知道杜确这是在表明态度,但他也明白杜确的担忧。这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急功近利可能会让一切白费。 \"好吧,兄长,你的决定我尊重。\" 张生深吸一口气说道。 杜确点了点头,他转身准备离开,但突然间,他又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张生。 \"贤弟,崔相国夫人是个聪明的人,你要多听夫人的。\" 杜确貌似语重心长地提醒张生,却望向崔相国夫人,显然颇有深意。 崔相国夫人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将军既然有军务,老身也不强留将军了,将军救难之功,留待今后再谢!\" 第71章 相逢方一笑 普救寺的钟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气氛庄严肃穆。杜确的人马已经整装待发,准备离开这座庙宇。他们在这里获得了胜利,也交出了一份承诺,现在是时候回到蒲关,继续履行他们的使命。 杜确骑在马上,英武的形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面带微笑,对着普救寺的僧侣们行了个礼,向着张生挥手道别。 僧侣们整齐地排成一列,为杜确和他的军队送行。普救寺的钟声悠然地响起,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仿佛是为军士们的胜利而鸣响。这个场景,如同一幅庄严的画卷,深深地烙印在众人的心中。 杜确回头看着普救寺,内心充满了感慨。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还有一份疑虑。刚刚在庙中,崔相国夫人的话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杜确扬起手臂,示意众人出发。军队动身,向着蒲关进发。他们高唱着胜利之歌,这是对过去胜利的庆祝,也是对未来挑战的信心表达。 张生送完杜确,回到佛殿,告知法本长老和崔相国夫人大军已退。 崔相国夫人说道:“张生啊,你的大恩,我永远不会忘记。从现在开始,先生就别在寺庙里休息了,让我的仆人在寺内照看你的马匹。你可以来我家的书院安歇。我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搬来。明天我会备些茶点和酒,红娘会来请你,你一定要来,我们有些事情要商议。” 说完,红娘搀扶着夫人便要回西厢。 跨出佛殿前,红娘回过头来,望了望琴童,颟颔深情,羞涩一笑,转过头去,往西厢去了。 琴童也同样依依不舍,凝望着红娘远去的方向。 张生心中不由想道:“这些事情都由法本长老来安排。” 于是问法本道:“长老,我的婚事怎么样了?” 法本长老合十道:“莺莺的婚事已经确定了,她将会成为某位先生的妻子。只是因为战乱引发了她心中的春心啊。” 张生哈哈一笑,说道:“那小生去整理我的行李,然后去花园了!”说完,与琴童一起走了。 次日,崔相国夫人皱着眉头,将红娘叫到身边。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忧虑:“今天安排了一点小酒,单请张生前来以表感谢。你务必赶紧去书院那边请张生,告诉他,不要有什么推脱的理由。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而与此同时,张生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和不安。昨晚在佛殿,崔相国夫人曾亲自告诉他,要等红娘前来请他。 于是,张生认真地打扮自己,整个人焕然一新,期待着与夫人再次相见。 他一早就使唤琴童:“你这狗,哦,不,宗旦啊,快去,给我提两桶热水来,让我好好盥洗一番。” 他用了两次皂角来擦拭自己,换了两桶水洗净身体。又差使琴童将他的乌纱帽擦得明亮如新。 张生觉得,这次的见面机会非常重要,他想要给夫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因为他知道,这或许对他的未来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红娘却一直没有前来邀请他。张生开始感到不安,他不停地在院子里踱步,不时看向书院的方向,期盼着红娘的到来。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虑起来。他开始怀疑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红娘一直没有出现。 这段漫长的等待让张生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担心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才导致了红娘的迟迟未至。同时,他也开始担心夫人会不会因为他的等待而感到不快。这种无法掌握局势的无奈感让他倍感焦虑,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步,不断地摇着扇子。 琴童见张生焦躁不安,便不打扰他,悄悄到院子中等着,想着等下就能见到红娘,心中期盼不已。 红娘此时正往这边赶来,她心中明白,如果不是当初张生的妙计,他们一家的性命可能早就不保了。那个时候,半万贼兵如同卷起的狂风,几乎要将他们吞没,但是张生的聪明才智,让他们死里逃生。他的智慧和胆识让所有人都感到敬佩。谁能想到,一封信竟然改变了一切,成为了婚媒。 红娘沿着静谧的走廊,来到书院的门前。尽管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但东阁上的宴席依然明亮而温馨,宴席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温暖的被褥和单人的枕头摆放整齐。那里的氛围足以让人感到宾至如归。红娘知道,老夫人特地安排这个宴席,她不想让张生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红娘赶紧来到了书院。这个地方虽然幽僻,但还是有人走动的痕迹,点点苍苔上沾满了白露。透过窗户,红娘轻轻咳嗽了一声,等待着书院门被打开。 琴童听到红娘在门外咳嗽声,急忙走向门口。他早已对红娘充满了期盼。 不一会儿,门悄然打开,红娘看到眼前的是琴童,那个她朝思暮想的阿弟。 琴童见到红娘,眼中露出了一抹惊喜。他不禁有些激动地拉开门,满脸喜色。 门打开的瞬间,红娘看到了眼前的琴童,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拉住琴童的手,温柔地问道:“阿弟,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可还好吗?我来了,终于可以单独见到你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担心你呢。你的枪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琴童的眼中闪烁着感激,他轻轻拍着红娘的手,安慰道:“阿姊,你不用担心我,你才是最重要的。” 红娘微微一笑,隔着衣服轻抚着琴童的伤口,回答道:“还好,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多亏了你的身强体壮。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康复。” 琴童点了点头,一脸的欣慰。在他看来,红娘就像是自己的姊姊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希望能保护她。 红娘继续问道:“阿弟,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 琴童苦笑了一下,说:“红娘,你放心,我一切都好。虽然有些难处,但都已经解决了。你的安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其他都不重要。” 这时,听到屋内一声暴喝:“你这狗奴!去哪里了?” 第72章 为君照情筵 琴童听到张生的暴喝,心中叫苦,赶紧大声回答,语气温和而恭敬:“郎君,有人在敲门,我去开门了。” 张生听了,赶紧不再呵斥,而是立即温言道:“好,快去开门,莫让客人等急了!” 他知道必然是崔相国夫人遣人来请自己了。 琴童假装笨手笨脚,急忙打开了门。 红娘微微一笑,悄声问道:“这张生一直这样骂你么?” “哎,是啊!”琴童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有什么法子,谁让我们是奴仆呢。”转头又高声说道:“郎君,是崔相国府的红娘姊姊来了!” 张生听到红娘来访,立刻站起身来。微微一点头,满脸得意之色,心中想道:“果不其然,我说对了!” 张生一副稳重的样子踱步出门外,仪容端庄,举止得体。他向红娘施了一礼,言辞恭敬地说:“小娘子。” 红娘心中涌起了各种思绪,她深知此刻的重要性,也知道张生对莺莺的关心和重视。她微笑着回应:“万福,先生。” 张生的乌纱小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白色的纱巾整洁利落,配上他那显赫的气质,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他的衣冠整洁,体态俊朗,看得出他的出身和教养都非同寻常。红娘心中不禁暗暗想道,这位张生的相貌和才情,难怪能够引起莺莺姊姊的注意。 张生对红娘的到来表示了欢迎:“既来之,则安之。不用匆忙,请书房内说话。” 红娘恭敬地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奴婢此行奉夫人严命,特请先生小酌数杯,请不要推辞。” 张生微笑着答应:“便去,便去。”他瞥向红娘,笑意盈盈地问道:“敢问席上有莺莺姊姊么?” 这个问题让红娘的脸上泛起一丝羞红。她知道张生的心思,也理解他对莺莺的思念。 张生望着红娘,眼中闪烁着一丝好奇。 \"红娘,你能告诉我,今天崔相国夫人摆筵席的目的是什么吗?\" 张生的声音平和而温柔,充满了真诚的好奇。 红娘微微一笑,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张生身上。\"这顿筵席的目的,第一是为了压惊,毕竟您和夫人才刚刚脱离了那场贼兵的围困。第二,更重要的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您的妙计,将卷起的狂风一扫而空,使崔家一家的性命得以保全。夫人是非常感激您的。这次筵席,她不请街坊,也不会亲邻,就是为了避开众多的僧人。她只请了您,大哥,为了庆祝莺莺的婚事。” 红娘的话语温暖而坚定,她的目光里透露出对张生的尊敬和感激。在她看来,张生的聪明才智是救了崔家的性命,也让这一切成为可能。 \"这样啊,\" 张生微微点头,心情舒畅。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繁华场合的人,但他明白,这顿筵席代表了夫人的感激之情,也代表了对莺莺婚事的庆祝。\"我听了之后,觉得非常高兴。\"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微笑。 红娘欣然点头,一股深情涌上心头。她知道张生是一个善于言辞表达感情的人,但他的眼神和微笑,比任何言语都更加真挚。她心想,因为看到他兴高采烈地遵循夫人的命令,她感到非常满足。这是一个庆祝和感恩的时刻,也是一个温馨而美好的夜晚。 琴童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两人,心中了然,对于张生的秉性他早有了解。他知道张生是一个聪明而狡猾的人,总是能在危机时刻费尽心机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同时,他也深知张生和杜确之间的勾当。这个秘密,一直隐藏在他的心底,他清楚这是一张敏感的牌,要在合适的时机揭示。 刚才,当他见到红娘前来邀请张生参加夫人的筵席,他曾思考过,或许这个时机已经成熟。但他又犹豫了,因为他明白,一旦牵扯到张生和杜确的关系,将掀起不小的风浪,而这风浪可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红娘的话语仍然在他脑海中回荡,她告诉他,今晚的筵席是为了庆祝莺莺的婚事,是为了感谢张生在危难时刻的英勇表现。琴童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但他也知道,这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将张生和杜确的勾当揭示出来,可能会引起夫人的震怒,但也可能打破一切谜团,让一切回归平静。 他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念头。或许,他可以趁着今晚的机会,将这个秘密告诉红娘阿姊。但他也知道,这决定不容轻率,需要慎重考虑,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默默地陪伴着红娘,心中的矛盾不断翻涌。这个晚上,将会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不论他选择什么,都将对众人的命运产生深远的影响。 琴童眼见张生一脸得色,心中想道:“这花花公子想来又生了什么花花肠子了,得让阿姊小心了。” 但却见红娘望着张生,一副痴迷的样子,心想不好,阿姊怕也要着了这纨绔子弟的着了。这小子,一路上这样骗色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张生看着红娘,说道:“哎呀,我这书房中没有镜子,敢烦红娘小姐看一下我的容颜如何?” 琴童嘴角微扬,心中暗笑,这花花公子的老毛病又发作了!他想要劝告红娘不要进屋去,但没来得及开口,张生已经迅速一把将红娘拉进了书房,随即狠狠地将门关上,把琴童关在了门外。 书房中,张生的神情自信满满,仿佛自己是这一切的主宰。他看着红娘,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好像在说:“看看,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红娘则有些犹豫,不太明白张生的意图。她心里有一股警觉,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她注视着张生,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境地。 张生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书房的中间。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扬起头,自顾自地欣赏起自己的容颜。 这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傲然之情,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他的确帅气,五官立体分明,一头乌黑的发丝整齐地梳理着,白色的衬衫衬托出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那双深邃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第73章 请君参此味 红娘有些被他的自信所吸引,不自觉地也看向他,试图看清楚。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似乎被张生的气场所笼罩,不禁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突然,张生转过身,俯身凑近红娘,一手扶住了她的腰。他的动作迅速而有力,红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已经来不及躲避。 张生的嘴唇贴近了红娘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娘子,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待着我们两个能够独处的时刻。” 红娘的心跳加速,她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让她难以自拔。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面颊微红,抬头看向张生,眼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 而在门外,琴童心中却涌起了一股不忿之情。他深知张生的花花公子本性,不禁为红娘担忧。他决定等待一段时间,如果情况变得更加危险,他将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保护红娘的安全。 红娘定了定神,伸手拦开了张生,微微一笑说道:“走来,让我看看。你这文士,风度欠佳,气色有点苍白。” 张生的眼神有些失落,他本以为红娘会对他的自恋表现赞叹不已,但没想到她的评价如此直接。 红娘端详着张生,她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嘴角微微上扬。她用手指轻轻拂过张生的额头,道:“费了不少功夫,将额头擦得闪闪发光,费劲地打跑了一只只苍蝇。脸上油光光的,闪得人眼睛直疼,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张生心头一阵尴尬,他并不习惯别人如此直言不讳地评论他的容貌。但又觉得这位红娘言辞虽然直接,却带着一种让人心生舒适的亲近感。 他不禁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夫人请我吃的酒席有点啥?” 红娘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满含笑意地说:“茶饭已经准备好了,泡了些陈仓米,做了七八碗软糯的生鲜菜品,尽情享受吧。” 张生他的目光落在红娘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一种迷恋之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自我在寺庙里第一次见到莺莺小娘子,没想到今天我们会结成夫妻,这难道不是前生注定的吗?” 红娘的眼神温和而清澈,她微笑着回应:“姻缘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是天意决定的。我们人生中要做的事情,就是专注,做到百分之百。如果一事成功,其他事情也会成功。世间的事情本来就没有感情,从古至今都有这句话:‘地生连理木,水出并头莲。’他们都有合并的特性。” 她轻轻摇头,继续说道:“不要再说是年龄问题,毕竟年轻,就容易陷入相思之病。天生聪慧,穿着整洁,但每夜都孤独一人。才子多情,佳人命运不济,竟然无法摆脱这种孤独。无论怎么说,都和人的命运有关。” 张生默默地陷入了沉思。红娘的话语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共鸣,他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和追求。或许,他一直追求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幸福,而是一种虚幻的欲望。 红娘继续说道:“我们要明白,世事无常,姻缘有时会超出我们的想象。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专注于当下,全力以赴,不辜负眼前的人和事。” 她的声音渐渐柔和,她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她继续说:“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但我们都有责任去追求真正的幸福,不要被外界的诱惑和浮华所迷惑。” 张生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疑虑似乎并没有完全消散。他追问着红娘:“你姊姊真的有这个意愿吗?她是否也认为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红娘的微笑依旧,她的眼睛透露出一丝神秘的光芒。她轻轻点头,回应道:“谁没有一颗真诚的心,谁没有一份真挚的情感,你们今晚会彼此验证的。我劝告你,今晚庆祝,体贴莺莺,也要照顾她的情感。温柔体贴,让两颗心在灯下相互交融。”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智慧和关怀,仿佛她深谙爱情的奥秘。她继续说:“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让人误解,真是难以置信的美丽。” 张生陷入了深思。他渐渐明白了红娘的用意,她希望他们在这个夜晚更加亲近,更加了解彼此的内心。或许,这个晚上将是他们感情的转折点。 在这个时刻,他决定要更加用心地对待莺莺,去体会她的情感,去珍惜这份特殊的缘分。他感到一股温柔的情感涌上心头,他期待着这个夜晚的到来。 张生微笑着,对红娘说:“小娘子,请您先行,我会收拾一下书房,随后就来。不知您那边有什么美丽的景致呢?” 红娘含笑回应:“我们那里有着满地的红叶和嫣红的胭脂冷。请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时光。夫人派我前来,不要推辞。” 窗外的风吹动着纱帘,微微摇曳的柳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窗外的景色是一幅如诗如画的画面。红叶在微风中飘舞,如同一场热烈的秋舞。胭脂冷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珍贵的宝石一般。 红娘的声音如同一股温柔的春风,轻轻拂过张生的耳畔:“请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时光。” 张生微笑着点了点头,抬起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知道这一切是夫人的心意,是对他们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 红娘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准备了美丽的双人床,月光透过金帐,春风轻拂着软玉屏。还有美妙的音乐,鸳鸯舞会,箫声和板鼓声相融。我们有着华丽的琴瑟和美妙的笙箫。” 张生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和幸福。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和红娘度过一个浪漫而难忘的夜晚。他感到自己是多么幸运,能够和这样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共度余生。 张生望着红娘,说道:“好红娘,待我与你莺莺姊姊结为伉俪,自然要带你一起嫁过来做我侍妾,你便可脱去奴籍,只不知你意下如何?” 红娘惊喜万状,虽然心中早有此念,但却不好开口与莺莺相询,未曾想,张生如此体贴入微,主动说起此事。 想到如果成了眼前这位翩翩佳公子的侍妾,那免不了要有云雨之事,红娘不由娇羞不已,低下头去不语。 张生笑道:“好红娘,怎么,你却是不愿意么?哎,那也无妨,我和你莺莺姊姊自会找一个好奴仆帮你嫁了,只是,你这奴籍,却是脱不了了。嗯,我那琴童,倒是不错,不如便成全了你们俩人罢!” 红娘心头一惊,暗忖:“奴籍事大,怎可因儿女情长不分轻重?难道,我与阿弟互生好感,被这姊夫看出来了不成?那可得避嫌,不然,真将我许配与琴童,我这一生都是奴籍了!” 于是抬头道:“郎君说哪里话,红娘只是闻听如此喜事,喜不自胜,不敢有违姊夫美意!” 张生哈哈大笑,一把将红娘搂入怀中。 琴童在书房外焦急不安,他来回踱步,急躁的表现明显可见。他的眉头紧锁,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他时不时地停下来,将耳朵贴到书房的门上,试图听出屋内的声音。 第74章 喜与愁心相继来 红娘脸色通红,略挣扎了一下,便瘫软在张生怀中。 张生闻着红娘身上的幽香,见红娘已然收服,心中自然高兴,微笑低头对红娘说:“小娘子,请您先行,小生随后便来。” 红娘此时,只觉得张生的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微笑中透露着自信和绅士风度,一袭青衫,气质出众。他的目光温暖地注视着红娘,眼中闪烁着深情。 红娘则含笑轻声道:“姊夫不必客气,夫人特地等着您呢。常言道''恭敬不如从命'',休使得人再来请。” 她的笑容明媚如春日的阳光,眼中充满了善意和欣赏。一袭绯红的衣衫,绣着精美的花纹,给人一种高贵和美丽的感觉,婉约而妩媚。 这一幕仿佛是画中的人儿,相互之间的眼神交汇,流露出某种特殊的情愫。 红娘此时,早已把张生看作主人莺莺的夫君,那此后,莺莺出嫁时,必然会将自己作为陪嫁侍妾一起带去,那,眼前这位翩翩佳公子,自己可就也是他的人了。到时候,自己的奴籍也能消除,我红娘,可就不再是奴婢了! 张生轻轻地伸出手臂,示意红娘先走。在红娘眼中,他的手掌宛如雕刻出来的艺术品,洁白修长。他的动作轻盈而自然,仿佛是一位优雅的舞者。 红娘羞笑着点头,然后向书房门外走去。她的动作柔美而婉约,每一步都充满了女性的温柔。 在书房外,琴童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他的心情如同搅动的汹涌江水,无法平静。他试图听屋内的声音,却只能听到微弱的说话声和淡淡的笑声,这让他更加焦虑。 他有时将耳朵贴到门上,试图听清屋内的对话,有时又扒在窗户上,试图窥视屋内的情景,但都无法成功。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无法逃脱的梦境中,渴望了解书房内的一切,却无法实现。 琴童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他的心跳加速,他的呼吸急促。他希望能够知道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他担心红娘的安危,同时也期待着他们别有什么坏消息。 他的眼神不停地在书房的门和窗户之间穿梭,试图找到一丝线索。他的心情如同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挣扎着寻找出路。 然而,书房的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将他隔绝在外面。他只能等待,等待消息,等待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他的心情充满了焦虑和期待,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便在此时,红娘打开房门,迈出了房间,仿佛是从一个梦境中苏醒过来。她的心情是那么的愉悦,仿佛在她刚刚经历的美妙梦境中游荡。然而,她的欢愉瞬间被琴童的出现打破。 琴童闪身而出,满脸焦急,快步走向红娘。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深切的担忧,声音也带着紧张。 \"阿姊,发生了什么事?张生有没有欺负你?\"琴童焦虑地问道,他对红娘的安危格外关心,担心她受到了委屈。 然而,红娘却毫不畏惧,甚至有些不屑地看着琴童。她心底的幸福似乎让她对琴童的话语充耳不闻。 \"你胡说八道,我家郎君谦谦君子,怎么会如此?\"红娘冷冷地回应,她对张生的印象已随着莺莺即将与张生成婚,又亲口答应将自己纳为侍妾,便可脱去奴籍,变得极为优雅和绅士的,怎么可能想到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而此前张生说要将自己许配给琴童,那可万万不行,如此一来,我可如何能脱奴籍,与这琴童阿弟一辈子便做奴仆贱籍么? 抬眼望着眼前的这个帅气的阿弟,心中却又有所不忍,毕竟阿弟曾不顾性命救过自己。 但想到压在身上的奴籍,心中狠了狠心,轻叹一声,大声说道:“琴童,请你家郎君收拾好便去,晚了夫人要等着急了!我们男女授受不亲,无需多言,先告辞了!” 这是故意说给张生听到,以绝了张生再动将自己许配琴童之心。 这番话语刺激了琴童,他心头一阵悸动。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仆人,而张生是他的主人,但他对红娘的担心使他不愿放弃追求真相。 \"阿姊,我不是乱说的,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我看你刚才的神情,有点像是被吓到了。张生虽然文雅,但他也是人,有时候难免会有冲动的时候。您确定没有发生什么事吗?\"琴童语气坚定,试图说服红娘谨慎对待这个问题。 红娘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感到琴童的坚持有些让人不悦。她转身走到院门前,伸手拉开院门,微微侧头,仿佛是在嘲笑琴童。 \"你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她突然话锋一转,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奴仆,怎么会理解我与郎君之间的感情?张生是我心目中的完美绅士,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不妥之事。再说了,等我家莺莺姊姊与郎君成婚,我便要做郎君的侍妾。哎,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回去吧。\" 琴童被红娘的话语刺激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的脸色涨红,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无奈。他感到自己的关心和担忧被误解和忽视,这让他心情十分沮丧。 然而,红娘却不再理会琴童,她继续欣然沉浸在即将来临的美好时光中。琴童退后了一步,目睹着红娘的态度,他知道再劝下去也没有意义,只能默默地退回到房间外,留下一地的疑惑和挣扎。 出了院门,红娘的心情回到了刚才的美好状态,她的笑容再次绽放,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坚信自己的选择,相信张生是一个值得依赖的绅士,而她将会在这段感情中获得幸福。然而,琴童的话语仍在她的心头回响,让她感到了一丝不安,不过她选择将其抛之脑后,享受眼前的美好瞬间。 而张生此时,在书房中搓着手踱步,自言自语道:“红娘离开后,我得急匆匆准备一下。” 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又自言自语畅想道:“嘿嘿嘿,等我赶到崔相国夫人那里,夫人说:‘张生,你也来了,来,喝几杯酒,然后去卧房和莺莺做夫妻吧!’” 张生想到此处,有些猴急起来,不由喉头一动,咽了一口口水,又自言自语道:“我进入卧房,和我的妻子莺莺小娘子一起解下腰带,脱掉衣物,我们亲昵地在一起,享受着彼此的爱意,充分体验了亲近的愿望,享受鱼水之欢,尽情云雨一番!” 想到这里,不觉狂心大发,哼起小调来:“我欣赏她乌黑的秀发,明亮的星星般的眼睛,她的衣物上有精致的绣花,彼此相拥如鱼得水,实现了我们共同的愿望。” 远处,法本大师远远站着,合十轻声说道:“阿弥陀佛!只凭口头的表白,就能洞悉对方的内心么?” 身边的法聪和尚垂首说道:“师父,何出此言?” 第75章 谢公还欲卧 法本合十肃然道:“不可诳语,所作所为需秉持正道,但愿张生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能有此悟道。” 法聪在旁默然不语,师父说的,岂非也是有意无意提点自己,难道,自己做下的,始终未逃出师父的法眼? 法本转身往方丈而去,法聪急忙跟上,光头上渗出的冷汗,在月光下闪着惨白的光芒。 西厢后堂中,崔相国夫人亲自在宴会上安排桌子,一边摆放精美的瓷器,一边关切地询问红娘。 \"红娘,你不是去请张生了嘛,怎么还没看到他来?\" 夫人微皱着眉头,她对这场宴会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一切都尽善尽美。 红娘微笑着回应崔相国夫人,她知道张生的性格和习惯,\"张生让我先行,他随后就会到。\" 她的声音温和而自信,仿佛能为夫人解除不安。 正当崔相国夫人和红娘交谈之际,张生走了进来,面带微笑地向夫人行礼。他知道崔相国夫人对这次宴会的期待,所以尽量提前赶来。 红娘望向张生身后,未见张生带着琴童而来。若是此前,必然心有所系,但方才听得张生许诺纳自己为侍妾,便可脱去奴籍,那琴童在心中,便已不同以往了。 崔相国夫人欣然接受了张生的礼节,她看着这位贵客,感慨万分,\"前几天如果不是先生您,我们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切呢?我一家的性命,都是先生您所赐予的。\" 夫人的语气充满了感激之情。 张生谦虚地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夫人过奖了!小生惭愧得紧。” \"这只是小酌,不是为了回报您的恩情,不要觉得我们太过于轻慢。\" 崔相国夫人的声音温和而真诚。 张生品味着话中的深意,他的眼神在宴会的烛光下显得深邃。他知道这次庆典不仅仅是夫人一家的欢庆,更是庆祝他们一同渡过的风风雨雨。 \"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贼之败,皆夫人之福。\" 张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深知崔相国夫人的必有要事相商,不妨顺手送个高帽。 崔相国夫人点头微笑,她的眼中闪烁着感激,\"将酒来,先生满饮此杯。\" 她举起酒杯,示意张生共同庆祝这一时刻。 张生微笑着接过酒杯,\"长者赐,少者不敢辞。\" 他知道这杯酒不仅仅是为了庆祝,更是为了表达对崔相国夫人的尊敬。 崔相国夫人亲切地劝酒,\"先生请坐!\" 她的语气温柔而坚定,示意张生不必再拘谨。 张生言辞谦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轻轻地拱手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小生站着都已经超越礼数了,怎敢和夫人对坐。\" 他的声音低沉而镇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可琢磨。 崔相国夫人微微一笑,她理解张生的拘谨,但她也知道这是感激的时刻,不应太过拘泥礼节。她坚定地说道:\"有句话叫做''恭敬不如从命''。\" 她的声音中包含着亲切,示意张生不必再客气。 张生点点头,谢过崔相国夫人,坐了下来。 崔相国夫人转过头来,对红娘说道:“红娘,去叫一下小娘子,让她来和郎君打个招呼!” 红娘立刻前去隔壁的卧室,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卧室内,小姐正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一袭淡粉色的睡袍衬托出她白皙的肌肤。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确实有些不适。 \"小娘子,老夫人在后堂招待客人,让你去呢。\" 红娘恭敬地说道。 崔莺莺微微侧过头,她的眼神略带无奈,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红娘,你真是个调皮的好奴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幽默,但也透露出一些无奈。“我身体不太舒服,出不去。” 崔莺莺慢慢地坐了起来,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红娘立刻上前扶她,问道:\"小娘子,你说请的是谁?\" 崔莺莺轻轻点了点头,她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打了个哈欠,没声好气地说道: \"请的是谁啊?\" “请张生呀!”红娘说道。 崔莺莺“啊”了一声,伸出手去,狠狠地在红娘手臂上使劲掐了一把,骂道:“你这贱婢!也不早说!还跟主子我打哑迷,你是活腻了吧!” 说完,也顾不得红娘龇牙咧嘴,腾出手来,接过红娘递来的一袭华丽的丝绸长袍,开始急匆匆地更衣,一边嘟囔着说道:“如果是请张生,那我就得挣扎着去一趟。” 红娘默默地轻抚被崔莺莺掐疼的手臂,看着崔莺莺,心中充满了无奈。赶紧搭手,帮崔莺莺穿戴起来。 不多时,崔莺莺穿好了衣服,打扮停当。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向红娘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去见见张生吧。\" 说完,拔腿就往后堂而去。 崔莺莺匆匆向后堂跑去,心中满是喜悦。她一边快步走向后堂,一边自言自语。她知道,化解了崔家全家的祸患,关键就在于张生的一纸书信。如果不是张生真认识的人多,如果不是张生的眼光敏锐,不说别的,我们可能都不知道如何躲避这场危机。 \"免除崔氏全家祸,尽在张生半纸书。\" 她低声念叨,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心情沉重,她明白这个时刻的重要性。 崔莺莺一路匆匆走过,穿过了花园,接近了后堂。这里是安静而幽雅的地方,后堂的窗帘上隐隐透出了灯光,温暖而宁静。 崔莺莺自言自语道: \"我们已经准备了酒菜和音乐,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和花香,飘散在轻拂的东风中。这一切只是为了感谢张生,表示我们对他的尊敬和感激。刚才我在碧纱窗下为自己画了双眉,轻轻拂去了罗衣上的尘埃,只是在突出指甲的指腹轻轻点了一下化妆品。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来了,我可能还会躺在床上呢。\" 红娘紧紧跟在身后,凑近崔莺莺,微笑着说:“看看俺姊姊这张脸,如玉般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真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啊,张生真是有福气!” 崔莺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容,她轻轻摇了摇头,回应道:“红娘,你就别夸我了。这个容貌与内在的美才是最重要的。” 红娘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她继续说道:“哎呀,姐姐,你太谦虚了。不过,我可知道,这样的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的是一大优势。张生一定会为你着迷。” 崔莺莺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掐红娘,但还是忍住了,轻轻拍打着红娘的手臂,温柔地说:“红娘,别再取笑我了。我只希望他是因为我的内在魅力而爱上我的,而不是因为我的容貌。” 红娘点了点头,她明白崔莺莺的担忧。内外兼修的美才是最令人难以抗拒的。她轻声说:“姊姊,你的内在美是无可比拟的,我相信张生一定会珍惜你的一切。这是一段美好的缘分。” 崔莺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红娘一番,伸出手去,作势要掐她,口中沉声喝道:“你这贱婢,今日有些不同以往,一个劲地奉承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刚才去请张生时,你与我的郎君做下了什么苟且之事?” 第76章 一寸芳心思万端 红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明白崔莺莺的狐疑不是没有道理。被人无端地奉承,的确容易让人疑神疑鬼。然而,这次情况确实有些特殊。她努力保持镇定,轻声说道:“莺莺姊姊,我发自内心地为你高兴,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我想告诉你,刚才奴婢前往邀请张生,张生有意在你们成婚后,将我纳为侍妾。” 崔莺莺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狐疑之色更浓了。她抬起手,似乎要掐住红娘,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她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个贱婢,竟敢编造这种荒谬的故事!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红娘见崔莺莺状似要动手,急忙摆手后退了一步,强调道:“姊姊,这并不是编造,我绝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张生确实对我提起这个打算,但我已经明确表示,这可得姊姊您和老夫人做主啊。我对是不是成为妾室并没有太多兴趣,我只希望能一直陪伴在姊姊身边,为你做些什么,就算是终老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崔莺莺的怒气逐渐平息,但仍旧带着疑虑看着红娘。她心头涌现出千百种猜测,但又不得不相信红娘的话。这时,她终于问道:“你真的不会争夺正室的地位吗?” 红娘坚定地点头,说:“我发誓,莺莺姊姊,我只希望成为你的奴婢、若姊姊能当我做姊妹,陪伴你走过这段婚姻之路,我也已经很知足了!张生的打算并不是我的选择。我只是个奴婢,我一切都听姊姊和夫人的安排。” 崔莺莺的心情渐渐平复,她也理解了红娘的诚意。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让她感到震惊,但也明白了红娘不是故意编造谎言,而是为了让她知道真相。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或许我多疑了一些,但我相信你的话。这段婚姻对我来说已经够复杂了,我不想再争夺什么,只想平静地度过。” 红娘松了口气,微笑着说:“莺莺姊姊,我会一直支持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咱们姊妹情深,不会因为外界的因素而改变。你就别生气啦,你看,你的脸蛋这么美,吹弹得破,可别为奴婢这点小事气坏了皮肤。” 崔莺莺听了红娘的话,却不以为然。她皱着眉头,不满地说:“别瞎夸,不要以为我这张脸儿真的吹弹可破。你这么说,我好像应该化妆才行。” 红娘微笑着回应:“俺姐姐就是生来就有夫人的风范,哪里需要化妆呢?” 崔莺莺并不喜欢别人随便评价她的容貌,她镇定地补充道:“别再说了,不要随便评价。谁知道别人的幸福是什么样的呢?不过,我倒是也可以当得一个夫人。” 红娘理解崔莺莺的情绪,知道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不安。她不再多言,只是微笑着,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崔莺莺,表示自己的理解和支持。毕竟,崔莺莺作为即将新婚的新娘,内心的压力和焦虑是可以理解的。 红娘轻声道:“那当然,张生博学多才,定能赴京高中,那时,圣上亲授官职,莺莺姊姊你就是官夫人了!” 崔莺莺也慢慢感受到了红娘的善意,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红娘见崔莺莺心情好了,便说:“过去两人都有难处,今天早点开心也是好事!” 崔莺莺深情地说:“我俩都彼此相思,这是多美好的事情。我们应该送些礼物来表示感谢,阿娘的心地也是善良的。” 红娘略带疑惑地说:“应该要小姐和张生结婚呀,那为什么不办个盛大的婚礼,弄个热闹的酒席,邀请亲朋好友,而只是请了张生一人小酌呢?” 崔莺莺解释道:“红娘,你或许不太了解夫人的心思。他因怕我是赔钱货,两合其成,一起办好。根据他举荐将军除去盗贼这一点,也就维持得了家庭生活。耗费了一股娘家力,就将要缔结连理了,省去了要找媒婆恐怕张罗,还要还人情。” 后堂内,张生抱歉道:“夫人,不好意思,我要去更衣了。” 他提到要出去时,崔相国夫人道:“没事,没事,你且去罢!” 张生站起身来,迈出后堂门,却在门口撞上了崔莺莺。 在后堂门外,帘前,崔莺莺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小脚。她的目光刚好扭转,仿佛秋天里飘落的柳絮,飘忽而不经意。 然而,她低估了张生的灵敏。正当她认为她的轻巧行动未被注意时,张生已经迈出了后堂,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这一幕让崔莺莺有些措手不及,她吓得不禁后退了一步,似乎要躲开张生。 崔莺莺的心里涌上一阵羞红,她感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幼稚。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的聪明和自信,变得像一个害羞的少女。而张生,见到她这副模样,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他走近崔莺莺,几乎是一步步慢慢走近,仿佛怕吓到了她。他温柔地说:“莺莺小娘子,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抱歉,吓到你了吗?” 崔莺莺尴尬地摇摇头,她感到自己的面颊渐渐燃烧,不敢正视张生的眼睛。她轻声说:“没,没有吓到我。只是我刚才的动作太不经意了。” 张生微笑着,眼神充满了温情,说:“莺莺小娘子,您不必害羞。我喜欢您自然的样子。” 崔莺莺感受到了张生的关怀和真诚。她的心情渐渐放松,也渐渐愈发坦然。这一刻,她感到自己与张生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她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 她轻轻笑了笑,说:“张生,你真是个绅士,让我感到很安心。我也很享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红娘跟在崔莺莺的身侧,见张生恰在此时与莺莺相见,心中也有几分欢喜,想着:“你们两个呀,赶快办好事吧!也让我早日脱得奴籍!” 而远处的转角,一个脑袋探出一个眼睛,往后堂张望着,正是琴童。 此前张生从书房出发赴宴,琴童也准备跟上,谁知张生斥道:“你这狗奴,跟着我干什么?我这是去赴相国夫人的筵席,你去做甚?又没有你的座位!” 琴童嗫嚅道:“郎君,我,我伺候在你左右,你有什么事情也好使唤我。” “去去去!”张生头也不回,边走边甩手说道,“去把我的大白马喂好了,再把书房打扫干净!记得要一尘不染,我赴宴回来要用白巾擦拭的!” 西厢后堂中,崔相国夫人端坐在,看着整齐的庭院,微风拂过帘幕,引来了清凉。方才张生说去更衣离开,现下堂中无人,崔相国夫人正沉浸在这宁静的时光中,却听到了崔莺莺的脚步声和张生的话语。她立刻起身,步履匆忙地走向门口。 见崔莺莺正与张生面对面站定,崔相国夫人赶紧跨出门去,对崔莺莺说道:“小娘子,快来见你的哥哥!” 第77章 听叫哥哥许少停 崔相国夫人的话语如同霹雳般炸响在后堂门外。崔莺莺、张生、红娘原本正欢畅地见面,谈笑风生,突然间静如止水。 而远处的琴童,听到崔相国夫人的话,则轻轻地点了点头,想道:“嗯,那就是了,这老贼婆看来是不想把宝贝女儿嫁给我家这纨绔子弟了,想来是要卖给门当户对的士族门阀吧!” 这不但破坏了张生和杜确的联姻计划,也让琴童原定的恶作剧几乎要泡汤了。琴童一时倒也犹豫不决起来,是要助张生一臂之力以完成自己的作弄呢?还是应该让这两个八拜兄弟铩羽而归呢?不觉有些头痛起来。向着张生望去。 只见张生迅速转身,一阵的尴尬和担忧涌上心头,突然间感觉到一种不妙的气氛,心里咯噔一下,如同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使他呼吸困难。 他心中不由想道:“啊呀,夫人这句话似乎不同于往常,什么叫做叫我哥哥?这婚姻的事情看来有些问题了。“ 张生知道,崔家是士族门阀之首,婚姻对于崔家来说,必然是一次重要的选择。他在内心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焦虑,他是否准备好了,是否愿意迎接这个婚姻的曲折? 他转身时,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但他的眼神有些迷茫。这一瞬间,他意识到,未来的路途会变得曲折,而他必须要准备好,去面对这一切不确定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与士族门阀联姻之路,那是自己张家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然,朝廷上下皆是由这些名门望族把持,不进则退,张家终将堕入寒门,那时,张家的脸面何存! 崔莺莺的心情也变得复杂,阿娘的突然改变让她心生疑虑。她本以为阿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和张生的关系,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她心中嘀咕道:“怎么会这样?阿娘一直是我的坚强后盾,而现在她为什么要让我叫张生哥哥?” 崔莺莺开始担忧,她害怕阿娘可能会反对他们的关系,或者是有其他更加复杂的打算。 这一瞬间,崔莺莺的内心波澜起伏。她感到自己置身于一场风暴之中,无法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她担忧着她和张生的未来,害怕阿娘的变卦可能会改变她一直憧憬的美好生活。 崔莺莺心里一阵混乱,她原本已经为与张生的婚事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阿娘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她急忙站起,欲向崔相国夫人行礼,却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红娘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这一切,心知事情不妙,她也为崔莺莺担忧。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对于崔莺莺来说无疑是一场冷水浇头。 红娘的眼神显得略带无奈,微微叹息了口气。这场相思,她明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顺利解决的。 她暗自叹息,暗忖道:“如此一来,我何时方可脱得奴籍?哎,红娘我真是命苦啊!”但她也深切明白,这场相思的结局,最终还得由崔莺莺和张生来决定。 夫人的眼神锁定在崔莺莺身上,她一直以来都是强势的,坚信儿女的婚事需要自己精心安排,但此刻,她也感到一丝不安。毕竟,这事关崔莺莺的未来幸福。她坚信,即使是普通人家,儿女的婚事也是完全由父母主导,无需尊重他们的意愿,更何况自己崔家,乃是士族门阀,自然也要听家长的。如今相国已驾鹤西去,自然由自己说了算! 琴童远远望去,见后堂前这四人,此时都呆呆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之感。只有那崔相国夫人,难掩脸上的一脸得色。 琴童眼光转向崔莺莺,只见她眉头紧锁,不觉也为她感到有些伤感起来。 崔莺莺心里有一团乱麻。她感到整个情况就像是一条迷宫,一条毫无出路的死胡同。无论她怎么思考,答案似乎都不那么容易找到。此时,她的内心如同被一团乱麻缠绕,难以平静地坐下来思考。 她从未想过自己阿娘会成为一个老姑婆,竟然要自己以妹妹之礼与张生相见,叫张生做哥哥。这个意外的结局让她感到无法接受。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无法摆脱。蓝桥上的水悠悠流淌,渐渐变得一片茫茫,仿佛她的未来充满了迷雾,找不到曙光。 此刻,崔莺莺的内心充满了混乱和焦虑。与崔相国夫人的对话让她对未来的道路感到迷茫。她内心纠结,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崔莺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试图理清头绪,寻找一种应对这一切的方法。她想要保持镇定,但心情却异常沉重。这一切似乎都变得太复杂了,让她感到无法承受。 她看着后堂边的湖水,心中波澜起伏,如同湖中的波浪一般,将水中的鱼儿惊跑了,仿佛她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而她的内心又充满了疑虑和不安。这一切的复杂情感,让她的眉头紧锁,心情如此忧虑,仿佛身陷困境,无法逃脱。 崔相国夫人微笑着对红娘说:“红娘,快拿热酒来,让我们庆祝一下,这是个喜事嘛。” 红娘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准备去拿酒。崔莺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她感到整个情况变得异常尴尬。她心里琢磨着,怎么会这样?明明来应个门儿亲,却变成了这样奇怪的场面。 张生也陷入了窘境,他原本计划是来商议婚姻大事。但现在,他却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崔相国夫人简简单单一句话打发了,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自在。 在一旁,崔相国夫人微笑地看着他们,心里满是得意。她一直希望崔莺莺能够与般配的士族门阀子弟成亲,现在,这样一来,便可阻止张生这比我们崔家地位低下的士族攀附。虽然这个情景有些尴尬,但她充满了沾沾自喜。 红娘快步回来,手里拿着一壶热酒和两只酒杯。崔莺莺看着红娘的手,心里有一丝痛楚,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个梦。 琴童远远见到红娘,顿时心中气苦,想道:“哎,阿姊明明此前对我体贴有加,却因为张生要迎娶崔莺莺,许诺可以纳红娘为妾,便与我冷眼相加。也罢,如此阿姊可脱得奴籍,我便说什么也得再帮阿姊一把!” 只是想到自己对阿姊的一番深情,终将付之东流,不觉心中凄苦。又将目光往后堂外望去。 只见那边,崔相国夫人轻抚崔莺莺的香肩,温柔地说道:“莺莺,你给张生哥哥倒酒。”她目光灼灼,期待着女儿以此断绝张生的想入非非。 第78章 叹息空凄然 崔莺莺感到内心一片混乱,如同迷失在迷宫中,她的思绪乱成一团。当崴颈低垂,她仿佛把头埋在了沙子中,不敢直面眼前的现实。眉头微微皱起,这是她内心不安的体现。在她眉心间的褶皱中,可以看出她的不安和焦虑。 琴童远远望去,只见崔莺莺的眼神朦胧,仿佛有一层薄雾笼罩在她的瞳孔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感。或许,她害怕去直面眼前的问题,害怕去表露内心的纷繁思绪。崔莺莺的嘴角微微下垂,带着些许苦涩。她感到自己处于一种无法言说的尴尬局面,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感到一股混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或许是担忧,或许是不解,又或许是对未来的恐惧。崔莺莺在这个局面中变得有些茫然,陷入一种思考和挣扎的状态,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这一刻,她心头的思绪交织成一幅错综复杂的画面,让她觉得很难找到应对的方法。 琴童心中轻叹一口气,想道:“哎,这崔莺莺倒也是个痴情的女子,只是这张君瑞实在是不配!若非为了红娘,我才不管你们这破事!” 不由望向红娘,只见红娘捧着酒壶上前,想要交给崔莺莺。 崔莺莺斜眼瞥了一眼红娘,并不情愿。她希望能够理清思绪,找到应对这一尴尬局面的方法,但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困难。崔莺莺知道,她需要时间来冷静下来,来面对眼前的挑战。不过,这个局面确实有点尴尬,不仅对她,对所有在场的人来说都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困难。 但是,崔相国夫人在身边又催促了一声。 崔莺莺无奈上前,接过红娘捧上的酒壶,轻巧地斟了一杯酒,她的手颤抖着,显然是受到了情绪的影响。她凝视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内心的思绪如涟漪般荡漾。 张生看到崔莺莺的不安,他感到有些无措。他轻声说道:“小生酒量不大,真的不必喝得太多。” 崔相国夫人见状,呵呵一笑,劝酒道:“莺莺他哥哥,别急,慢慢来,先喝了这一杯。” 张生万般无奈,接过酒杯,犹豫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这一刻,酒液滑过喉咙,温暖了胸膛,也平复了一些尴尬的氛围。 崔莺莺心中思绪万千,看着张生,心中想道:“哎,我的郎君啊,你的酒量有限,实际上无法承受这醉人的美酒。谁曾想,月下的西厢之中,我们的感情如同传说中的南柯梦一样虚幻。” 崔莺莺不禁泪眼婆娑,一不小心将酒滴在了身上香艳的锦绣上。 抬眼看去,只见张生已经没了力气,软倒在椅子上。 琴童远远望见,心中一时奇怪起来:“这张君瑞平时出没于勾栏秦楼,喝花酒可以喝个通宵,怎地这浅浅的一个小酒杯的酒,就把他放倒了?” 再一想,心中明了,这是给他的心上人看啊,于是视线转向崔莺莺。 只见崔莺莺自己也无法抬起手来扶住肩膀,想道:“我怎么犹如重病抽丝一般,让我虚弱不堪,简直要死了。阿娘啊,不如你就把我送人吧,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崔相国夫人看着崔莺莺和张生,她内心并不希望这段感情继续发展。她明白,嫁女儿给张生意味着将女儿送入一条充满艰辛和不确定性的道路。因此,她故意想拆散这对恋人。 \"红娘,给小娘子的哥哥再倒一杯酒!\" 她提醒红娘。这个要求似乎是为了确保张生醉得更深,也是为了制造更多的尴尬局面。 张生刚才喝了一杯酒,他的脸上露出苦楚的表情。他感到一种挫败感,因为他明白,他们的爱情似乎注定要受到崔相国夫人的阻挠。然而,他不敢表露出来,他知道崔莺莺对他的阿娘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垂下头,无言以对。这一刻,他感到酒杯里的液体变得越来越重,不是酒精的重,而是沉重的挫败感。他还没有真正醉,但他已经开始嫌酒杯太大,酒太多。 琴童在远处见张生这副模样,不由心中暗暗叫好:“妙极!妙极!这张君瑞梨园玩多了,演技见长,这幅颓唐之色,我见犹怜,况崔莺莺乎!” 只见崔莺莺的眼睛盯着张生,她也感受到了阿娘的阻挠。她知道阿娘并不愿意她嫁给张生,但她的内心却充满了对张生的爱。她很矛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这是一个尴尬的时刻,崔莺莺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她想要既顾及阿娘的意愿又不伤害张生。如今,这一杯酒成了这场矛盾的象征,酒喝下去,却上了心头。一时间,她感到无法自拔,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一窘境。 崔相国夫人看着这一切,她的心中窃喜。她知道,要拆散这对恋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但这个开始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决心继续施加压力,以确保她的计划得以实现。 崔相国夫人见红娘不动,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眼露精光,盯着红娘看去。 红娘无奈,只得向崔莺莺递过酒壶,崔莺莺不忍辜负她阿娘的期望,又将酒满满倒入张生的杯中。 红娘看到崔莺莺和张生的尴尬局面,悄声对崔莺莺说道:“姐姐,这烦恼怎么解决啊!” 崔莺莺心头有些烦乱,她心里琢磨着,现在这些烦恼暂时还可以不去理会,可问题是将来怎么办呢?她深感内心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她渴望与阿娘分享自己的内心感受,却发现阿娘就在身旁,站在那里,仿佛筑起了一道高墙,让她无法越过,难以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似乎越拉越远。这困扰的情感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琴童见张生拿着酒杯,失魂落魄,渐渐也生出一丝同情来,暗想:“哎,这崔相国夫人也真是言而无信,也许这就是士族门阀之所以成功的原因吧?” 只见崔相国夫人说道:“红娘,送小娘子回卧房里去吧!” 崔莺莺和张生不得不分开,他们的目光交汇,充满了无奈和不舍。红娘领着崔莺莺悄然离开了后堂。 崔莺莺眉头紧皱,想来心中思绪万千,她脑海中充满了困惑,她暗自嘀咕:“我娘真是口是心非啊!” 又想道:“阿娘对这事似乎尚未明确立场,她的话含糊不清,好像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秘密。她说出了一些令人不悦的话,让我感到颇为为难。” 又想到了张生,心中气苦,想道:“哎,美貌的女子通常命运多舛,而这书生则有些优柔寡断。面对这种情况,这书生内心纠结得无法开口,就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鹅在闷头垂泪,似乎已把我抛诸脑后。不争取是成不了亲的啊,你也不说话就这么对我!” 再想到崔相国夫人,心想:“刚刚还洋溢着幸福,但此刻满脸泪痕。如果不是一封书信带来的消息,将五千贼兵成功击溃,我们一家如何可能幸存?但现在,一切都变得错综复杂。阿娘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当初说成全的是阿娘,今天要拆散的也是阿娘。” 第79章 慎勿将身轻许人 崔莺莺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她感到深深的沉思和无奈。她想道:“从现在开始,我玉容如同孤独的梨花,胭脂淡淡的像樱桃,这份相思何时才能实现呢?” 抬头见夜色黯淡,犹如黑黢黢的大海一般深沉,又如白茫茫的陆地一般苍茫,更如碧悠悠的青天一般无边无际;仰望如太行山高大,沉思如东方的海洋洋般深广。 崔莺莺只觉得这样的情感真是令人伤感,不由又想道:“我的阿娘啊,你把我们娇柔的双头花蕊揉搓,把混合着馥郁的香气的我们连接在一起的心灵割裂,把长长的连理琼枝挫伤。这白发苍苍的阿娘,竟然承受了年轻女儿的未来,我们那美好的前程,现如今却变得模糊不清。阿娘用美丽的词句来编织梦想,但最终未能实现,虚荣和名誉也欺骗了我。” 红娘在一旁扶着崔莺莺,心中也是颇有戚戚然,这崔相国夫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愿意将崔莺莺嫁给这个张生,那由此一来,自己也不可能成为张生的妾室,那奴籍什么时候能脱去,就遥遥无期了,不觉脚下也有些颓然。 琴童的眼光随着红娘而去,见她扶着崔莺莺,慢慢地越走越远,终于不见,这才回过视线,望向张生。 只见张生站在夫人面前,脸上透露出微醺的神情。他试图寻找着恰当的话语,说道:“夫人,我有点醉了,所以告辞了。” 崔相国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张生见她并不挽留,心中焦急,又说道:“夫人面前,我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但不确定夫人是否会接受。” 崔相国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想道:“这小子真不识抬举。”但脸上不动声色,反而笑了笑说道:“无妨,先生请说吧!” “前段时间有盗贼的威胁,夫人提出,如果有人能够击退盗贼,她将把女儿崔莺莺嫁给退贼的人做妻子。”张生壮了壮胆子,说道,“我毅然决然站了出来,写信给杜将军,才能够解救夫人和崔家上下,还有普救寺脱离危险。” 琴童在远处,听到张生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心中倒有些为张生叫好起来:“大丈夫该当据理力争,刚才崔莺莺在时怎么不说?” 却听张生越说越激动:“今天本以为夫人请我赴宴,是个庆祝的日子;但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意见,却按照兄妹的礼节对待我。我来这里并非为享受美酒佳肴,如果夫人对这个婚事不满意,我就毫不犹豫地告辞了。” 崔相国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尽管你曾帮助我脱离困境,但小姐之前在老相国在世时,曾经与老身我的侄儿郑恒有了婚约。” 张生一惊,皱眉想道:“此事此前并无人提及,想来是这老贼婆推脱之词。”正要冲口驳斥一番。 只听崔相国夫人又道:“最近写信去京城召唤郑恒了,但迄今未见他回来。如果这位先生回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这......”张生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毕竟人家已有婚约,此事倒是难办了。 “不如也许我们可以用金钱和礼物来作为酬谢。”崔相国夫人坦然道,“先生你可以挑选一个富贵之家的女子,另行提亲。先生你对这个提议有什么看法呢?” 张生皱眉,语气微冲:“既然夫人不愿将莺莺下嫁于我,那小生又怎么会贪图金钱和礼物?有句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还怕找不到好女子?今日便这样吧,告辞!” 崔相国夫人看着张生,略带歉意地道:“你且住,今日你有些喝醉酒了。”她明显察觉到张生话语中的恼怒,似乎并不像醉酒的人那般模糊。 这时,红娘已经送崔莺莺回到卧房,又返回到后堂门前。 崔相国夫人见红娘回来了,顿了顿,又说:“红娘,你扶哥哥去书房中歇息,到明天我们再说别的。”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 红娘轻轻地扶住张生,她注意到张生的嘴唇微动,不时念叨一些话。张生低声念念有词,他的话语随着呼吸一一呢喃而出,言之带着深沉的忧虑。 \"我晚上只能在萧瑟的寺庙度过,\" 张生口中的话开始有了起伏,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没有机会在洞房迎来春天。\" 红娘轻声安慰着:“张生,少喝一杯酒不好吗!” 张生抬头看向红娘,眼中满是疑惑,说:“我喝什么酒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红娘耐心地解释道:“你刚才说了些词,有些人会以为你喝醉了。你看,你现在情绪如此激动,不是酒作祟吗?” 张生并未理会她的话,他忽然跪下,大声说出他心头的苦闷:“小生为莺莺小娘子,白天夜晚忘记吃饭和睡觉,心神疲惫,经常感到迷茫失落。自从在寺庙里第一次见到她,我们隔墙对诗,迎风待月,承受了无限的煎熬。等到了能够走向婚姻殿堂的时刻,夫人却改变了主意,使我感到困惑,思索无解。此事几时是个结束!” 红娘听后,默不作声,她深知张生的痴情,明白他为了崔莺莺,已经付出了太多。 张生继续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奈和苦涩:“可怜刺股悬梁志,险作离乡背井魂。” 红娘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的心中也为张生担忧,她知道这是一段注定充满坎坷的爱情。 张生却已经跪在地上,深情地说:“红娘,你能怜悯我,将我的愿望传达给崔莺莺吗?让他知晓我的内心,告诉她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说完,张生忽然站起来,伸手去往自己腰间摸去。 琴童远远望去,见张生如此动作,不禁发急,这花花公子,不知要准备做什么?不由皱紧了眉头。 却听张生说道:“红娘,我就解下腰间之带,寻个自尽算了。” 琴童恍然大悟,松了一口气,心想:“哼哼,你自尽?也就骗骗单纯的红娘阿姊罢了。” 想到红娘,不由心头一痛,望向红娘。 只见红娘听到张生如此一说,连忙安抚:“你这个大傻瓜,你别着急,让妾身我帮你想办法。” 琴童心中,如晴天霹雳,黯然想道:“哎,阿姊已经自认作这纨绔子弟的侍妾了,我还有什么念想。”默默低下头去,不想再见两人。 却听张生问道:“有什么计策吗?我可以去祭拜神明。” “我曾见你那书童,背着你的一张琴,想来你懂得弹琴,你的琴技一定不错。”红娘说到琴童,不觉心中颇有愧疚之心,停了下来。 琴童听到红娘说到自己,不觉猛地抬起头来,又望了过去。 只见红娘定了定神,又说道,“小姐非常喜欢琴艺。今晚,妾身我和小娘子要去花园点香,你在旁边等待,如果听到我咳嗽,就开始弹奏琴曲。” “好啊!好啊!”张生喜道。 红娘继续说道:“我呢,届时会注意观察莺莺的反应,把先生你的话转达给莺莺姊姊。” 张生大喜过望,一把拉住红娘的手,说道:“那太好啦!” 琴童心中一痛,惨然想道:“好吧,你们两个,一个是郎君,一个是侍妾。我呢,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个卑贱的奴仆。” 却见红娘脸上一红,轻轻挣开张生的手,说道:“如果有什么话要说,明天妾身来回报郎君。现在我必须走了,免得夫人找我。” 说完,转身进了后堂,进门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张生,含情脉脉。 第80章 风前月下花园里 红娘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消失,张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一直到再也望不见了。他长叹一声,然后才转过身来。 远处的琴童也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红娘,仿佛不愿意让她在黑夜中消失。然而,当他看到张生愣住不动,然后慢慢转身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情况的变化。 琴童急忙闪到暗处,往书房奔去,闪进房中,快速地整理书桌和地面,抹灰擦地,准备好张生的归来。 张生踏进书房,他的眼神显得疲惫和烦闷。看到琴童忙碌的身影,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对琴童发火。 \"你这该死的狗奴才!\" 张生咒骂了一句,声音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 琴童虽然被主人的责骂吓了一跳,但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这是张生在泄愤。于是他急忙回应:\"是,是,小的知错了。\" 张生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落,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将琴童赶出书房。 \"滚出去,去外面候着。\" 张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也透露出决然。 琴童默默地退出了书房,留下了一个独自疲惫而又不安的张生。他深知,他与崔莺莺的感情充满曲折,而这一晚,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在寂静的书房里,张生坐在桌前,长时间地凝视着书桌上的一本书,然而,他的思绪早已飘远,飘向了花园。他知道,他的抉择将决定着自己和崔莺莺的命运。 终于等到天色渐晚了,昏暗中,张生打开书房门,叫了声“狗奴!” 琴童候在门外,赶紧现身,说道:“郎君,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琴背上,我们去花园!”张生冷冷地说道。 琴童故意问道:“这么晚了,去花园干什么?还要带着琴?郎君,你要弹琴,在书房弹就好了。这琴也不轻,背来背去,万一......” “你这狗奴,你再聒噪,我打死你!”张生劈头盖脑一顿折扇,将琴童赶进书房。 琴童双手抱头,赶紧将琴收拾好,装进琴囊,背在身后,跟着书生出了书房,往花园而去。 此次不比之前,不必偷偷摸摸地,两人正大光明地来到花园,摆好瑶琴。 张生心中暗忖:“红娘小娘子说的话,很有意思。天色晚了,月亮,你早点出来么!” 见琴童不动,忍不住上前又是一折扇,说道:“你这狗奴,还不赶紧焚上香!” 琴童吃疼,也不敢喊痛,忍住去将香点起。 稍等片刻,只听催更鼓响起,张生心中焦急,想道:“哎呀,却早敲起催更鼓了。” 又过了一会儿,又听得报时钟敲响。张生在瑶琴前踱来踱去,心中有些焦躁:“哎呀,却早敲响报时钟了。” 于是坐下来整理起瑶琴,口中念念有词:“琴啊,我和你相伴在湖海已经好几年了,今夜这一场大功德,都在你这神品、金徽、玉轸、蛇腹、断纹、峄阳、焦尾、冰弦之上。天啊!却怎么能借来一阵顺风,将我弹奏的琴声吹进我那小姐玉雕成、粉捏成、懂得音乐的耳朵里去呢!” 琴童站在张生身边,静静地听着张生的胡言乱语。他知道这种时刻,张生常常会情绪波动,说出一些令人费解的话。但他并不介意,因为他了解张生。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琴童的内心也开始变得纷乱如麻。他从未预料到这次戏弄张生和崔莺莺的计划,最终会牵扯到红娘。琴童原本只是想逗弄他们一下,或许促成两人的感情,但他没有想到会变得如此错综复杂。 琴童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无奈。他深知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让红娘脱离奴籍,走出阴影。 于是,琴童下定决心,为了红娘阿姊的自由,他愿意成全张生和崔莺莺。他知道这条路并不容易,充满了挑战和不确定性,但他愿意承担。因为在他心中,红娘阿姊的自由,是一切努力的价值所在。 就在此时,只听花园角门处,有人说话,正是红娘,只听红娘说道:“小姐,烧香去了,好明亮的月亮啊!” 原来崔莺莺领着红娘进了花园。 崔莺莺轻叹一口气,有些幽怨地说道:”事情已经办不成了,烧香有什么用处!月亮,你又圆又亮啊,我们却怎么应付呢?” 心中怨恨,无处发泄,忍不住伸出手来,又狠狠地掐了红娘的胳膊一下,疼得红娘呲牙咧嘴,却只能硬生生忍住。 琴童和张生早已听见,却不做声。张生暗忖:“这又何必,你们以后一个是我的正房,一个是我的妾室,等婚后,我可得让莺莺小娘子不要再掐红娘了,要不,我见到红娘小娘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却煞风景。” 琴童怒火中烧,心中想道:“若非在这西厢之中,你欺负我红娘阿姊,我非给你颜色看不可。”但身处此间,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把拳头在黑夜中攥紧了,放到背后。 崔莺莺发泄了一番,静静地凝视着这明亮的月光,心中充满了离别的愁绪,又自言自语道:“一轮明亮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投下清辉。冷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哎,离别愁恨千端,闲散愁绪万种。\" 她的声音如同一缕轻风,悄然在夜色中回响。 崔莺莺继续说道:\"夫人啊,没有谁没有开始,却少有能走到最后的。\"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思熟虑,仿佛在提醒自己那些早已铭记在心的回忆。 \"他成了影子里的情郎,我成了画像里的爱宠。\" 崔莺莺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苦涩,仿佛在探讨那个深埋在她内心的秘密。 \"只能心里思念,嘴里不断提及,只能期望在梦里相逢。\" 崔莺莺的声音逐渐柔和,她的眼神逐渐朦胧。她在心中祈愿,希望那个曾经的情人,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幸福安康。 崔莺莺继续说道:\"我母亲昨天大开东阁,我则以为会有怎样的佳肴美食呢?却原来是 ''翠袖殷勤捧玉钟'',却忘了 ''主人情重''?就因为以兄妹相称,因此鱼水难相容。\"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曲折命运的感慨。 红娘见崔莺莺心情不佳,也对她掐自己释怀了,抬头望着苍穹,问道:\"姊姊,你看月亮已经到天边了,明天是不是会有风呢?\"她的语气中透露着对明天的期待,仿佛期盼着一场清新的风。 崔莺莺轻叹一声,她的眼神中有一抹忧郁。\"风月这些事虽然在天边有,但人间的美事却一点也没有。人间看波,玉容深锁绣帏中,怕有人搬弄。\" 她的声音充满了对尘世纷扰的感慨,似乎对世俗的纷争感到厌倦。 \"想嫦娥,西没东生谁与共?怨天公,裴航不作游仙梦。\" 崔莺莺继续说道,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古代神话的痴迷,对于那些传世的美丽传说心生向往。 红娘微微一笑,她明白崔莺莺的情感。 \"这云像我罗帏数重,只恐怕嫦娥心动,因此上围住广寒宫。\" 崔莺莺又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幽怨。 红娘远远望去,见花园中黑暗的一角,张生和琴童都已在了,张生面前,赫然是那把琴童背着的瑶琴。 红娘心中一喜,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琴童听见,却是心中一痛,想道:“哎,阿姊还是按与张君瑞所约而行了。我不怪她,不怪阿姊。” 张生心道:“嗯,红娘果然没有骗我,来了。” 于是将瑶琴一拨,发出清脆的琴音。 那边崔莺莺一惊,说道:“这是什么响?” 第81章 弹琴收馀响 崔莺莺听见一声悦耳的脆响,思绪交错,心中不禁浮现出繁琐的景象,像是一个宫殿内,或是一位仙子在婷婷玉指上轻拨琴弦。她想象着那个漂亮的头饰,应该是华贵的,镶嵌着明亮的宝石,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崔莺莺的心思再次飞扬,她想象自己穿着婷婷玉裙,轻摇裙摆,古铜色的环玎咚作响,宛如一个出水芙蓉的仙子。她身着美轮美奂的裙裾,行走间宛如仙女下凡,飘然而至。 正当她心绪万千时,又觉得那声音如一股阵风席卷而来,仿佛一匹铁马疾驰,掀起裙摆,扬起了她的长裙。崔莺莺诧异地抬头,发现柳树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墙边的一排金钩,微风拂过,金钩叮当作响,如美妙的音乐。金钩上的玉环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同时,似乎一阵钟声响起,宛如铁马冲破云霄,高亢嘹亮,悠扬壮丽。钟声的高低宛如音符,在夜空中跳跃。 而在这一刻,似乎是时间停滞了。崔莺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的宫殿中,被各种声音包围。 崔莺莺陷入了深思,这些声音如魔法一般,将她带入了一个超凡脱俗的境界。她的思绪转动,似乎与这些声音交织成了一个美妙的画卷,不禁沉浸其中。 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她的遐想。崔莺莺猛地回过神,她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陌生的氛围,彷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 崔莺莺静静聆听着那低沉的声音,宛如儿女的私语,轻轻掠过她的耳畔。这声音仿佛来自小窗的那一方,像是两人在密谈,传递着深情。 她不禁感到那边的人或许也充满了困扰和忧虑,思虑无穷。而她自己则情意绵绵,心中的感情愈加显得清晰。在这安静的夜晚,崔莺莺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如同娇鸾与雏凤,本应天生一对,却因命运的捉弄而分离。 当时音曲并未终结,她的心意也在继续升温。这两处的情感,纠缠交织,宛如伯劳与飞燕,在东西两个方向徘徊。这些情感的细腻表达,全都隐含在那无言的音律之中。 崔莺莺的心仿佛也在和那个发出声响的人紧密联系着。她期待着更多的音符,更多的声音,更多的情感,好让他们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 夜晚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神秘而美丽,崔莺莺的内心也在这美妙的音符之下,渐渐迷失,与那位神秘的人儿更为紧密地相连。 \"姊姊,你这里听,我瞧夫人一会便来。\" 红云的声音打破了崔莺莺的思绪。 崔莺莺疑惑地望向红云,她的内心依然沉浸在刚才的奇妙景象中。她不确定是自己的想象还是外界的声音,但她感到那些声音似乎已经与她的情感交融在一起。 夜深了,庭院外月光皎洁,风景如画。在这寂静的夜晚,崔莺莺的内心依然荡漾着刚才的美妙音响和思绪。她无法割舍,仿佛被一个神秘的力量牵引,期待着那一刻再度降临。 红娘心中想道:“郎君啊,我与你约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接下去,那就看你的了,可一定要好好让莺莺姊姊明白你的心愿,要不然,你们不能成连理,那我又如何能脱奴籍啊?” 见莺莺不语,便转身出了角门。 琴童远远见红娘走了,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站在张生身旁,深吸一口气,目送红娘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宽慰的微笑。轻声对张生说:“郎君,那边有人,想必一定是莺莺小娘子,你可以弹曲子了,小娘子应该在那儿等你的琴曲。” 张生点了点头,心中充满感慨。他的手指轻轻擦拭着琴弦,感受着它的微妙纹理,仿佛在与这把琴沟通。 张生心中想道:“我把琴弦调好了,现下便弹奏一曲,并唱一首歌,歌名叫《凤求凰》。从前司马相如就是用这首曲子来求得文君芳心的,我虽然比不上相如,但愿小姐能像文君那样有此心意。 他明白这曲子的重要性,毕竟这是《凤求凰》,司马相如曾借此歌传达自己的深情。他内心充满了真挚的情愫,希望通过这曲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张生开始弹奏,指尖轻巧地拂动琴弦,发出清脆的音符。琴声清亮,如同流水潺潺,充满了深情和渴望。张生的眼神也变得专注而深情,他好似完全融入了这曲子之中。 伴随着琴声,他开始歌唱,声音温柔而坚定。歌词婉转动听,富有深意。歌中所述的“美人”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位遥不可及的梦中情人,而是他心中的一位真实存在。他唱出了对她的思念之情,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渴望。 琴童只听那歌词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琴童站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张生的琴曲和歌声。随着歌词的展开,他不禁想起了许多事情。这首《凤求凰》曲,他曾听过许多遍,但此刻听来,歌词中的深情和渴望仿佛与他有了更为亲切的联系。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让他懂得,爱情是美好而珍贵的,但也是脆弱的。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段爱情都能如愿以偿,但如果你有勇气去追求,它就值得去珍惜。 在这个时刻,窗外的夜空也似乎更加宁静,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仿佛是见证这段真挚情感的见证人。与此同时,风儿在窗外低语,传来微微的拂拭声,似乎是对他的表演作出了回应。 随着曲子的推进,张生的情感也愈发沸腾。他不再仅仅是演奏者和歌手,更像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对话。他的眼睛在演奏间时时与远处的崔莺莺相望,仿佛期待着能够将这份真挚的情感传达给那位他深爱的人。 一曲终了,歌声渐息。张生收起琴弦,轻轻拭去嘴角的汗水。他坐在那里,等待着回应,希望这曲子能够打动崔莺莺的心。 歌曲结束后,琴童没有立刻说话。他希望这首曲子能够传达主人内心深处的情感,与此同时,也激励着自己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所爱,不畏惧任何困难。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珍贵,仿佛整个世界都为这份真挚而美好的爱情停滞。 琴童突然感到屋外的微风变得更加温柔,这似乎是大自然的回应,也在等待着那个美丽的回应。 张生和琴童均屏住生息,不发一言。 过得良久,只听那边传来崔莺莺的一声赞叹:“弹得真好啊!” 第82章 他他他把凤求凰暗弹 崔莺莺凝视着月光洒在庭院里,她的心被刚刚的歌声所触动。那首《凤求凰》的词曲充满了浓烈的哀伤,情意深沉,仿佛鹤在苍穹中哀鸣。崔莺莺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让她不禁流下了眼泪。 她知道这首曲子的深意。它不仅仅是音乐的表达,更是对悠思的倾诉。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曲调,而是张生心灵的投影,是他内心深处的缱绻。他的音乐将他的愿望、他的渴望、他的不舍,都凝结在了音符之间。 在这首曲子中,她似乎感觉到了张生内心的孤独和迷茫。曾经的欢愉,如今的离别,他的心情如同这夜色一般漫长,每一个字,每一声音,都充满了深情。 崔莺莺抚摸着花园的兰花,她深深理解这种情绪。这不是深夜中钟声的凄凉,也不是黄鹤楼上醉客的豪情,更不是麒麟和凤凰的神秘鸣叫。这首曲子,更像是生活中的点滴琐事,如衣带宽松的每一声长叹,变成了一首首的抒怀之曲。 她闭上了眼睛,让这首曲子渗透到心底。这是张生的心曲,一种珍贵的绸缪表达,只有那些懂得音乐的人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这不仅仅是音乐,更是张生对她的缠绵倾诉。 崔莺莺微微一笑,她明白了,张生的心情,她也感同身受。离别和思念,那种愁绪,已经融入了这首曲子之中,成为了一曲真挚的意惹情牵。 她转身面对张生,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充满了毅然。她想要告诉他,她明白了他的心意,她也在心底深处怀念着他。 \"张生啊,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珍贵。\"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温柔而真切。 琴童静静地站在一旁,崔莺莺的话语透露出坚忍和真挚,使他感到她的情愫颇为情真意切。 张生盯着崔莺莺,眼中满是怀疑和失望。他感受到了背叛,一个扎在他心头的刺,痛苦而深刻。 \"夫人做忘恩负义的事也就算了,没想到小娘子你也说谎啊!\"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这个情节让他陷入了沉默,他感觉到自己被这两个女人欺骗了,让他痛苦不堪。 崔莺莺面对张生的指责,却表现得坚韧而冷静。她知道自己无辜,但她也明白她娘亲的举动会让人误会。她心中涌上一股无奈之情,她深爱着张生,但现在,他的怀疑和愤怒却让她感到困惑和痛苦。 \"你冤枉我了。这的确是我娘的偶变投隙,与我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带着坚定,她需要他相信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 \"假若由得我,恳求能像鸾鸟和凤凰那样相配。\" 她的声音温柔而真挚,她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张生开始明白,这个情况并不是崔莺莺的错。他陷入了自己的猜疑和愤怒中,误会了她。他感受到她的爱和诚意,她的话语如同温暖的微风,吹散了他心头的乌云。 崔莺莺微笑着,她的眼中满是温情,\"我娘没有黑夜和白天的让我做女红;我若能得些闲散时间,张生啊,怎么教你无人处把我吟咏。\" 这一刻,他们的心紧紧相连,误会和猜疑都被打破,只剩下深切的爱意。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坚固,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他们都将携手面对,共同前行。 “我屋中稀疏的门帘,微风袅娜,幽暗的灯笼,灯火清荧。”崔莺莺有说道,“四周围就是一层红色帷幕,几榥儿疏檑隔着云山几万重,怎么能有人来传递消息?即使巫山十二峰,他也曾赋高唐来梦中。” 就在此时,红娘匆匆忙忙地冲入花园,面带焦急,紧张地说:“夫人寻找小姐,咱们快去看看。” 崔莺莺皱了皱眉头,不解地望着红娘。她轻声说:“红娘,你怎么这么着急,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匆忙?你这样一来,可不让人害怕吗?早就让你注意,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让你的喉咙响成这个样子?赶紧的,你应该把张生拦下,不然夫人来了,我怕要被葬送了。” 说着,又疾速地伸出手去,想要使劲掐红娘一下,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手指刚一搭到红娘的胳膊,只听红娘轻咳一声。 崔莺莺心中一动,抬眼看了红娘一眼,只见红娘将眼光往花园深处不断给崔莺莺使眼色。 崔莺莺顿时明白了,张生就在花园里不远处,如此一掐红娘,张生势必看到,届时如果对自己好感顿失,岂不因小失大。 这红娘蠢钝,回房去再细细收拾也不迟。 于是,伸出的手指改掐为抚,轻轻搭在红娘胳膊上,柔声细语地说道:“你呀,以后轻轻地说话好吗?” 红娘点点头,心中隐隐有些感谢张生在此,便急切地说:“姊姊,你还只管听琴呢?张生让我告诉你,他不会再住下去了。” 张生和琴童听了,对视一眼,均想道:“嗯?有这么说过吗?” 张生心想:“这红娘有点乱说话,我怎么会不住,我想住这里一直住下去呢!” 琴童则心念一转,明白了过来,想道:“哎,看来红娘阿姊确实精灵古怪,为了脱去奴籍,想尽办法,这显然是她的激将之计啊!” 崔莺莺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忧虑,她低声回应:“红娘,亲爱的妹妹啊,你一定要再劝劝他,让他多住一段时间。” 红娘略微沉思,然后说:“还有什么要再说呢?” 崔莺莺苦涩地笑了笑,她补充说:“你去吧,只要告诉他,夫人这边有人在私下说好话,不管是好是坏,不会让他的心愿落空。不问我这个口不择言的母亲,怎么肯让一个真诚的人离开呢?” 红娘点了点头,两人便转身一同往角门走去。 张生一急,怎的黑黝黝地还没见上一面就要走了?正要开口,只见崔莺莺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望向这里。 张生心中一喜,想道:“小娘子心里终究还是有我的。” 红娘也随着崔莺莺一起回过头来,昏暗的夜色中,只见张生和琴童在花园远处站定。红娘想到琴童此时,心中定然酸楚,心中不忍,赶紧拉着崔莺莺出了花园。 张生和琴童站在原地,目光都看向角门,各怀心事,久久凝望。 第83章 归去日相思 自那晚花园抚琴后,张生便病倒在床,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和疗养,但他也明白,心中想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通知莺莺小娘子我的病情。” “狗,狗,不,琴童,宗旦,宗旦啊!” 琴童听到张生召唤,心想:“这回不叫我狗奴啦,想来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 急忙奔到张生床前,问道:“郎君,唤我何事?” 张生喘了口气,说道:“宗旦啊,你前去寻找长老,希望他能转告给崔家,就说我病得很重。” 琴童暗忖:“你这张君瑞,这是要去卖惨么?我看那老贼婆不会怜惜你的。” 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好的,郎君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 于是奔到方丈,与法本长老说了。 法本长老见是琴童,正待问何事,琴童便已开口说了张生所请。 法本念着张生救寺之恩,赶紧道:“啊呀,那我可得去望望张生!” 赶到西厢书房,与张生宽慰一番,给了张生一些寺中自制的安神的药丸。 又听了张生所请,便与琴童一起前往崔家传达消息。 崔相国夫人见是法本长老亲自登门,也是以礼相待,但听到法本说了张生病重的消息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说:“知道啦,请张生保重身体,好好调养。年轻人嘛,身体底子好,慢慢会好的。” 她的语气平和,但言下之意并未充满关切。也许她觉得年轻人的身体韧性,相信张生会克服病魔。 琴童站在法本长老身边,只待崔相国夫人询问病情,那便可添油加醋,将张生描绘得形如枯槁,行将就木,以激起崔相国夫人的同情。 谁知崔相国夫人只是礼节性地回答了法本长老一句话,便闭口不语。 法本带着琴童,本意也是自己转述不便,让琴童说明张生的病情。但崔相国夫人似乎不屑一顾,这便不方便再让琴童开口了。 站在崔夫人身边的是红娘,她一脸冷漠地看着琴童,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这种态度让琴童心中充满了苦涩。他是为了传达张生的消息,却遭遇了崔家这样的态度,让他感到受伤和失望。 琴童几乎可以肯定红娘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但她选择装作不认识他,似乎在故意忽略他的存在。这种冷漠和无情的态度令琴童感到一阵酸楚。 心中既为张生的病情担忧,又为自己受到的冷遇而感到伤感,琴童心情复杂。然而,他明白自己的任务,不能在此久留,他必须尽快回去将崔家的回应传达给张生。 于是,琴童伴着法本长老告辞崔相国夫人,离开了崔家。 红娘见琴童与法本走远,心中想道:“哎,不知刚才我如此装作陌生人,琴童阿弟心中可会怨我?我也是没法子,要是流露出一丝情愫,夫人非打死我不可。” 崔莺莺坐在宽敞的房间里,思虑重重。自从那个夜晚聆听了张生的琴声后,她的内心充满了忧虑。她听红娘说张生病了,病情严重,让她焦虑不已。她知道,这个消息让她心情颓废,但她也意识到她必须采取行动。 她决定让红娘前去书院看望张生,了解他的病情如何,同时传达她对他的问候。她知道,红娘能够替她传达她的心意,也许会让张生感到安慰。 崔莺莺轻声呼唤红娘,红娘匆匆赶来,她显得有些不安,面露犹豫之色,想道:“姐姐叫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我得走一趟。” 踏进房门,崔莺莺见红娘来了,略带不悦地说:“我身体不舒服,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红娘轻笑,故意说道:“你想张......” 崔莺莺不容分说地打断了她:“张什么?” 红娘轻轻咳嗽,她说:“我在‘张’着姐姐呢。” 崔莺莺闻言,微微一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补充道:“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红娘好奇地问:“什么事?” 崔莺莺紧皱眉头,她说:“你替我去看看张生,看看他怎么说,你回来告诉我。” 红娘犹豫不定,她小声说:“我不去,如果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崔莺莺一时间感到焦急,她哀求:“红娘,我叫你姐姐!好姐姐,我给你拜两拜,你替我去一趟!” 红娘急忙扶起崔莺莺,她说:“你是我姐姐,姐姐你起来吧,我去就是了。” 顿了顿,又调侃道:“我就说:‘张生,你病的这么重,可我姐姐也不比你弱。’只因为午夜调琴的手,引起了春闺爱月的心。我的姐姐没有心情去做针线活,也不愿意去梳妆打扮。她的双眉紧皱,满怀春恨,如果能得到些心有灵犀的感应,或许能够治愈她久治不愈的病情。” 崔莺莺听了,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红娘见红娘害羞了,嘻嘻笑着,蹦跳着出了房门。心中想道:“其实我早就想去看张生了,只是如果自己前去,若给夫人知道,怕是要出事,这下好啦,小娘子叫我去,这叫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嘻嘻嘻!郎君啊,妾身我来啦!” 崔莺莺抬头见红娘走了,心中想道:“红娘去了,看她回来怎么说,我自有办法。” 张生孤独地坐在书院的小屋里,披着轻纱被单,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的心思乱糟糟的,充满了对崔莺莺的思念与矛盾。 唉声叹气之中,张生开始陷入深深的回忆。他低声自语:“崔莺莺,你害得我多惨啊。” 自从那个夜晚,他在花园中弹奏琴曲,那段美妙的音乐似乎成了他和崔莺莺之间命运的转折点。虽然他知道崔莺莺在那里倾听着,但他不敢正面面对她,怕自己会因为爱意而失态。 “自从那天晚上听了琴之后,就再也没能见到我家小娘子。”张生的声音逐渐低沉,他回忆着那个夜晚崔莺莺的身影。 他自责不已,认为自己没有应该尽早去寻找崔莺莺,因为自那一夜,他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他试图让长老传话过去,表明自己病得很重,但却没有收到崔莺莺的回音,这让他感到痛苦。 “我叫长老传话过去,说张先生病得很重,但为什么没有人来看望我?” 张生的眼中闪烁着忧虑的泪光,他对崔莺莺的思念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无法抵挡。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显得沮丧而无助。他开始怀念崔莺莺,怀念她的温柔笑容和晶莹的眼睛。他的心被思念填满,每一个记忆都如针刺般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他开始想念了,想得越多就越想念。崔莺莺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她的缺席如同缺失了生命的一部分,让他感到空虚。 张生的内心充满了焦虑和渴望,他渴望再次见到崔莺莺,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她的温暖。然而,他也深知,事情并不简单,爱情充满了曲折和挫折。他感到无助,却又充满坚定,他愿意为了这份爱情而战斗,哪怕前路坎坷重重。 在书院的小屋里,张生的心如琴弦一般,被思念拨动,发出悠扬的旋律。他知道,未来充满了挑战,但他愿意面对一切,只为能再次与崔莺莺相会。 他闭上双眼,渐渐进入梦乡。在梦中,他似乎看到了崔莺莺的微笑和那抹明媚的眸子,不仅嗫嚅道:“莺莺!莺莺小娘子!” 第84章 至今缄愁不忍窥 红娘奉小姐之命,去看望张生。 红娘心中想道:“我得走一趟。我想我们一家,如果不是因为张生,又怎会存续我们一家呢?” 又想道:“相国的祠堂,我们暂时居住在萧寺。因为发生丧事,小姐幼女弧儿,将要投军而死。” 不觉心中感谢张生:“还好有张生,一封书信发出杜将军便起兵救援。这显现了文章的有用,也足见天地的无私。如果不是将那五千贼人草寇除掉,就差点儿让俺一家儿灭门绝户了。” 心中叹息:“莺莺和君瑞,多么般配啊;可夫人失信,用其他理由推托;想要打消婚姻,以兄妹为借口。如今都废除了成亲的事,让两人一个愁得胸中锦绣模糊了,一个泪水洗尽了脸上的胭脂。” 不觉想到,憔悴的张生鬓发已有白发;崔莺莺也不像旧时模样,腰围宽松清减了瘦腰肢。一个昏昏沉沉不想看书史,一个心有所悬懒去拈针线;一个在丝桐上调弄出离别的曲谱,一个在花笺上删改成断肠的诗篇;一个用笔写下深情,一个用弦传达心事:两下里都一样害相思。 红娘心想:“我这才相信所谓才子配佳人确实有这回事呢,依我看啊,有些乖僻的性子,恐怕有情人心愿不能实现会像这样。张生害得有些憔悴,莺莺遭遇着没思量,一头扎下去安排着憔悴而死。 红娘想着,便快步来到书院里,把唾津儿润破窗纸,看张生在书房里做些什么。 心中想道:“我将这纸窗儿润破,悄没声儿地窥视。” 但见张生和衣而卧。孤眠滋味,凄凉情绪,无人服侍。红娘偷偷望去,只见张生气色涩滞,有侧耳听去,只觉得他气息微弱,又看了他脸儿黄瘦。 不觉有些心疼起来,想道:“张生啊,你若不是闷死多半应是害相思病而死了。” 琴童喂马回来,踏进书院,见红娘在窗口徘徊,于是轻咳一声。 红娘本来正专注地偷看着张生,对琴童的咳嗽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琴童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他知道红娘为了自己的自由,不惜促成张生和莺莺的婚事,甚至甘愿期望成为张生的妾室,这一切都是为了脱去奴籍。 琴童并没有责怪她,反而非常感激她的付出。 红娘走到琴童面前,柔声地对琴童说:“阿弟,你要理解我的难处。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命运和自由。或许在下辈子,我们可以再续前缘,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琴童听了,微微点头,微笑着说:“阿姊,只要你过得好,阿弟我就心满意足。我们都只是命运的棋子,有时候不得不作出牺牲,但我相信善良和真诚最终会得到回报。” 说完,他转过身去,悄悄擦了一把眼泪。这个年轻的琴童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内心充满了成熟和坚韧。他明白,红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和自由,这是一个残酷而不公平的世界,但他们在这个世界中仍然保持着善良和坚强的内心。 红娘道:“阿弟,你怎么了?” “没什么,眼睛大概进沙子了,我去冲冲水就好。”琴童掩饰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院。 红娘望着琴童的背影,看着他出了书院,拐弯不见,心中也是有些无奈。 轻叹一口气,便回身去,敲响了书房的门,书房内轻轻传来了张生的声音,他问:\"谁啊?\" 红娘微笑着回答道:\"我是传递相思的五瘟使,小姐想到月圆之夜深时,让我红娘来找你。\" 张生听到这句话,连忙打开门,迎接红娘进了书房。红娘在进门后,扫视了一眼房间,发现这里的布置与上次来时并无太大改变。书桌上摆放着张生的文房四宝,一幅未完成的书法作品,以及一支古琴。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其中有一副山水画,显然是张生的手笔。房间里还飘散着淡淡的墨香,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文人氛围。 张生的眼神有些疲倦,但仍充满期待。他说道:\"红娘,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好久。小姐怎么样?她在家里一切都还好吗?\" 红娘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她尽量保持镇定,对张生说:\"小姐很担心你,所以托我前来关心你的情况。她现在过得还算好,只是心情不太好。你们之间的事情,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她等待着那个特殊的时刻,希望你能明白她的心意。\" 张生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小姐担心,但眼下的情况使他感到无能为力。他看向红娘,目光中满是感激和渴望,同时也有一些自责。 书院外,琴童刚才出了书院并未离开,而是悄悄擦干了眼泪。他迷恋着红娘,但他也深知自己和红娘之间的命运。他从未对红娘表白,只默默地守护着她,因为他知道红娘已经为了脱去奴籍,不惜牺牲一切。 此时,他听见红娘敲门,张生将红娘迎入书房,便赶紧奔入书院,就着红娘刚才润破的窗纸儿,往内望去。 只见张生看着红娘,眼中闪烁着期待,他说:\"红娘,既然小娘子你来了,莺莺小娘子一定有话要说。\" 红娘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张生和莺莺之间的感情一直扑朔迷离,充满曲折。她说:\"是的,郎君,莺莺小娘子的确想念你。她不止一次提到你,她的眼中充满了期盼。\" 琴童听到红娘道声“郎君”,心头如被大锤痛击了一下,定了定神,又往里望去。 却见张生感到一阵欣慰,他心中的石头似乎松了口气。他继续说道:\"红娘,我有一封信,敢请小娘子传达我的肺腑之言。\" 红娘点头答应,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把信放在手心。她知道这封信对莺莺和张生来说意义非凡,也承载了太多的情感。但她仍然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说:\"只怕莺莺小娘子看到这封信后会改变主意。她一直都是那样固执,要是看到这封信,她可能会费尽心思,反复思考。\" 张生坚定地回应:\"我明白,但我必须让她知道我的心意。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红娘深情地看着张生,她知道这位年轻的书生对莺莺的感情真挚而坚定。她说:\"张生,你不必担心我会改变主意。我会把信交给莺莺小娘子,让她做决定。\" 张生深深地施了一礼,表示感谢。他说:\"红娘,我以后会多以金帛酬谢你的。\" 红娘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哎,你这穷酸书生真没趣。卖弄你有家财吗?难道是想谋取你的东西才来的吗?先生的钱物,给我红娘做赏赐,是我爱你的钱财吗?你看看人像桃李在春风中枝头卖弄,倚着门儿卖俏。我虽是个女人,但有志气。我会跟小姐说:''可怜他这个年轻人,只有独自一个人!''像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个法子。\" 第85章 书此谢情人 琴童在窗外听见红娘如此一说,心中倒也佩服得紧,想道:“阿姊聪明伶俐,果然句句说得有道理。” 便继续往那润破的窗纸儿中望去,只见张生看着红娘,他的眼中充满了渴望。他轻声道:“听从姐姐的,可怜可怜我只身独自一人。” 红娘点点头,她了解张生的感受,也理解他的爱情是多么地坚定。她答应着,不带任何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不结了,你写下来,我给你拿去。” 张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他拿过笔和纸,开始写下那封信。他的字迹娟秀,笔触深情款款。在他的字里行间,充满了真情。红娘静静地守在一旁,等待着他完成。 “哎,若论落笔成文,这可是张君瑞的长项,自然难不倒他。”琴童在窗外想道。 当张生写好信后,红娘接过,轻声道:\"写得好呀,读给我听。\" 张生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信中的文字: \"珙百拜奉书芳卿妆次:自从分别以后,音信全无,悲哀至极。不料夫人恩变成怨,改变以前的婚约,怎么能不失信呢?让我眼看着东墙,恨不得展翅在你身旁。患相思成病,生命垂危。因为红娘来了,随便写几个字,表达我的一点心意。万一日后你有了可怜我的意思,回信扔下来,也许还可以保全性命。匆忙写信,伏乞你见谅!\" 张生的声音充满了深情和哀求,每个字都如同他心头的血肉一样真切。红娘听得入迷,她知道这封信承载了太多感情。 琴童在窗外也暗自点头,想道:“你还别说,这张君瑞自小家中延聘教师,苦读经史,写出来的东西还是颇具才情的。” 接着,张生继续念信中的五言诗: \"相思恨难平,漫弹瑶琴咏。欢乐又逢春,芳心你也动。此情不能违,芳誉何需奉?莫负月光明,且怜花影重。\" 这首五言诗如同珠玉般流淌,表达了他对莺莺的深情和对未来的期盼。红娘凝望着他,她明白,这是一封承载了爱情和希望的信件,也是一个年轻人心头的真情告白。 “嗯,不错,有这一首诗,那可是抓住崔莺莺的芳心了!”琴童心中不禁想道。 张生完成了信的朗读,他的眼中充满了期待。他说:\"红娘,请你一定把这封信交到莺莺小娘子手中。无论她的决定如何,我都愿意承受。\" 红娘静静地注视着张生,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态。她的心中涌起了许多感慨。本以为张生正在拂拭花笺,准备写下真情的诗稿,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大笔一挥,先写下了几句寒暄的开场白。 张生的文字如同一泓清泉,清新而流畅。他的书法纵横交错,仿佛山水间的涟漪,勾勒出一幅美丽的画面。红娘知道,这是他为了引逗莺莺而故意为之的,但她仍然无法不被这份聪明和风度所吸引。 随后,张生题下了五言八句的诗,红娘暗自赞叹。这个年轻人不仅才情横溢,而且对待这份感情如此真切。他的文字流露出深情,让人感受到爱情的温暖。 给红娘读完,没等一会儿,张生就把花笺和书信折做同心方胜,交给了红娘。 张生的行动让红娘不禁心生感慨,她明白这只是一个表面的伪装,但她也感受到他的真诚。她的内心泛起涟漪,这个书生的坚韧和勇气让她产生了深切的敬佩。 红娘不禁陷入了深思:“郎君真是他太聪明,太恭敬,太风流,太轻浮了!”想着,不觉脸上飞起红霞。 她想起了一句诗词:“颠倒写鸳鸯两字,方信道在心为志。” 琴童在窗外,见红娘脸色绯红,心知红娘已被张君瑞的才情所动,心中不觉一痛。 只见红娘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会尽力,希望莺莺小娘子能够理解你的心意。\" 张生心中充满了感激,他明白红娘承担了重要的任务,而他需要把信托付给她,让她代为传达。他将那封写满真情的信交到了红娘手中,轻声说:“姐姐,你拿去吧,一定要放在心上!” 红娘接过信函,她知道这是张生对莺莺的深情告白,也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履行这个任务。她说:“我会看她的喜怒表情,从中找些意儿。请学士放心!我愿意为她效劳,不会有任何推辞,你放心。” 这番承诺让张生松了口气,他深知自己无法亲自传达这份情感,但红娘的信誓旦旦让他放心。 红娘见了张生的神态,接着说:“我就说:‘昨夜弹琴的那个人,请我转告她,让她知道。’这封简帖我给你带去,先生要以功名为重,不要因此堕落了志气。你要用那偷香的手,准备着攀折桂枝。不要让那些淫秽的词句污秽了龙蛇的字迹,藕丝儿牵绊住鲲鹏的翅膀,黄莺儿夺走了鸿鹄的志向;不要为了这绣花的锦帐里的美人,耽误了你‘玉堂金马三学士’的功名!’” 张生看着红娘,心中的感激溢于言表。他再次说:“姐姐,你一定要放在心上!”这句话充满了真情,也是对红娘的信任和期望。 红娘微微一笑,她明白自己的使命,也理解了张生的心意。她说:“放心,放心!”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心,她会竭尽所能,将这份爱情之情传达给莺莺。 而就在窗外,琴童静静地目睹了这一幕。他心中早已对红娘和张生的感情生出了疑虑和忧虑。他知道红娘将要执行的任务意味着爱情的考验,也知道这段感情的坎坷和挑战。他感到一股酸楚,因为他自己也是深陷在这场爱情的漩涡之中,而现在红娘也卷入了这场风暴。这一切,注定会让他们的命运起伏不定,但他们都愿意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 只听红娘又说道:“沈约的病多种多样,宋玉的忧愁无人能比,清减了相思的样子。你那眉眼传情未完时,心中日夜藏之。你怎么敢因此而‘有美玉在此’,我须教有发落归着这张纸。凭着我舌尖上说词,更和这简帖儿里心事,管教那人来探你一次。” 红娘的话深深刺激了张生的心弦。她提到了沈约的病和宋玉的忧愁,用形象生动的比喻描绘出了他们的痛苦。这让张生更加坚定了将情感表达给莺莺的决心。他感受到了红娘的信任和承诺,心头充满了感激之情。 张生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红娘的手,表示自己的感激和赞赏。他说道:“好姐姐,日后待我娶了莺莺,自然将你一并收为侍妾。”便要探身去亲红娘。 然而,红娘并不像她的话语那样果断,她的脸颊红透,细微的颤抖表现出内心的挣扎。她试图让开,但张生的手却坚定地包裹住她,靠近了她的嘴唇。 红娘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神迷离而忧虑,仿佛在权衡着自己的选择。她明白,这一吻可能会让她的生活彻底改变,但她也理解,这是张生对她的深切感激和情感表达。 在这个微妙的瞬间,张生的嘴唇靠近了红娘的,但她的内心彷徨不定,似乎随时都可能做出决定。这一刻充满了紧张与情感,无论是张生、红娘还是窗外的琴童,都感到了这个吻背后的分水岭。 第86章 已览赠子篇 红娘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虽然了解自己的立场,但张生的话语仍然打动了她的心。她慌忙轻轻推开张生,低头轻声回应:“只要先生记得我便好,日后纳我为妾,我便可脱去奴籍,一心一意服侍先生与小娘子。” 红娘说完,感到一股温热的害羞涌上了她的脸颊,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时刻,她的眼神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感,仿佛在传递一种复杂而柔软的信息。 书房外,琴童从润破的窗纸儿中见红娘要走,赶紧匆匆离开了窥视的位置,闪出书院门外。 只听书房门打开,红娘走了出来。 在书房里,张生静静地站着,望着红娘离去,思绪万千:“小娘子将简帖儿拿走了,不是我说话,则是一道会亲的符篆。他明日回话,必有个次第。且放下心,须等待好消息。‘且将宋玉风流策,寄与蒲东窈窕娘。’” 次日的早晨,闺房内弥漫着宁静的气氛。崔莺莺躺在床上,她感到略显疲惫,但又不想完全清醒。窗外阳光透过轻纱,将房间染上了温暖的光晕。 她自言自语道:\"红娘伺候老夫人没空儿,这时候她大概要来了。起得早了些儿,有些困了,我再睡会儿。\"她轻声自语,然后重新合上眼睛,伸展着身体,准备再次沉入梦乡。 不久,红娘轻步走进了崔莺莺的闺房。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不想打扰到崔莺莺的休息。心中忧虑,因为她早已得到小姐的命令,前去看望张生,但在她回来之前,尚未能与小姐交待妥当。 红娘观察着崔莺莺,注意到她似乎还沉浸在梦中,面容上带着些许倦意。窗外的风停止了,纱帘微微摆动,带来一股淡淡的麝兰香气。红娘决定不打扰崔莺莺的安宁。 她缓缓打开朱红门扇,叮叮当当的铜环轻响。闺房内,一切都沉静而美好。红漆的梳妆台高高隆起,上面摆放着金色的荷花形镜子和银色的香炉。红娘的目光在这些美丽的物品上游走,感受到了一股宁静与浪漫的氛围。 她走到帐帘前,小心翼翼地将温暖的帐帘轻轻掀起,偷偷窥视崔莺莺。崔莺莺坐在床上,钗玉斜横,髻头有些凌乱,宛如云朵被轻轻拂乱。尽管太阳已经高悬,但她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仿佛陷入了一种慵懒的沉思。 红娘观察到崔莺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个眼神的变化。这位年轻的小娘子,不再是昨日的闪亮少女,而是带着成熟和疲惫的女性。或许她承担了太多,或许她心中的情感充满了复杂,但此刻,她在宁静的早晨中,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美丽。 这个时刻,红娘深刻感受到了崔莺莺的内心,她似乎是一个无法触及的梦中女子,充满谜团和情感。她的美丽和成熟,都在这一刻得以真切展现。 这时崔莺莺从床上坐起,一声长叹。 红娘静静地注视着她,试图猜测她此时的思绪。她内心犹豫地想,或许是时候将张生的书信给她了。 但另一方面,她担心小娘子会察觉她的行动,产生误会。于是,她决定将书信悄悄放在妆盒上,暗中观察崔莺莺的反应。 崔莺莺站在镜前,梳理着自己的发髻,同时,她的视线逐渐移向妆盒。她看到了那封书信,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崔莺莺晚上的妆容已经有些残破,黑发散乱。她轻轻涂抹脸上的粉饰,却仍然显得神采奕奕,如同一朵花在朝露中舒展。 终于,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封书信。她打开封皮,仔细阅读,反复研究。她将书信颠来倒去,仿佛希望从中找到更多的答案。 红娘心中产生了一丝忐忑,仿佛这封书信承载着重要的信息。她的眼神紧盯着崔莺莺,试图读懂她内心的波澜。 然而,就在这时,崔莺莺突然怒叫起来,声音充满了恼怒。她的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红娘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内心顿时充满了担忧。 \"红娘!\"崔莺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她的目光直直地朝着红娘,充满了责难之色。 红娘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浓烈,她不确定这一切是否与书信有关。或许,书信中的内容触动了崔莺莺的敏感神经,或者其中包含了令她不悦的信息。 崔莺莺又喝道:“小贱人,还不快来!” 崔莺莺的脸庞因愤怒而泛红,她仿佛变了一个人,眼中的怒意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崔莺莺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掐住红娘的胳膊的一小点皮肉,将她掐得疼痛不已。红娘被痛苦的表情扭曲,但她并没有呼喊或抗拒,只是忍受着。崔莺莺的目光锐利而充满了怒火。 \"小贱人,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崔莺莺的声音冷冽,她的神色彷佛一只愤怒的猫,准备扑向猎物。\"我是相国的女儿,谁敢拿来这东西戏弄我?我曾何时惯看这些东西?告诉夫人,打下你这个小贱人的下半截身子来。\" 红娘用颤抖的声音说,\"小娘子,你让我过去,他就让我送过来。我不识字,知道他写了什么?明明是你犯的错,却无缘无故地把我牵连;让别人颠倒错乱,心烦意乱,你不习惯,谁曾习惯?\" \"姐姐不要闹了,等到你跟夫人说呵,我把这简帖儿拿到夫人那里去告发。\" 红娘尽力镇定自己,同时试图为自己辩解。 崔莺莺终于将手松开,她的脸上仍然是一抹怒意,但也带着一丝玩味。她仿佛突然改变了心情,轻轻一笑,拉住红娘的胳膊。 \"我逗你玩呢。\"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就像是初春的微风。但红娘依然能感受到崔莺莺的手上,留下了无尽的疼痛。 \"放手,看把下半截身子打下来。\" 红娘挥动手臂,仿佛要挣脱崔莺莺的束缚。 \"张生最近怎么样了?\" 崔莺莺的话题突然转向了张生。她的眼神锐利而好奇,仿佛试图从红娘口中获取一些消息。 红娘叹了口气,她知道她无法逃避这个问题。\"我就不说。\" \"好姐姐,你说给我听吧!\" 崔莺莺的声音变得嗲声嗲气,充满了哀求。 红娘的眼神闪烁着忧虑:\"张生最近脸色不好,瘦得厉害,看着都难受。不想吃饭,一动都不想动;日夜都在期待,废寝忘餐。从早到晚,望着东墙哭泣。\" 崔莺莺听着,心中泛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感,现在听到这些细节,她感受到了更多的内疚。或许是她的母亲将张生推向了绝境,让他如此痛苦。 \"请个好医生看看他的病情。\" 崔莺莺建议,试图为张生寻找一种可能的拯救方法。 红娘却摇了摇头,\"他的病情吃药治不好。”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仿佛已经看透了张生的处境。“要想病好,除非是出点风流汗。\" 第87章 惆怅情何极 \"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拿给夫人看了,看他有什么脸见夫人?\" 崔莺莺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虽然我家亏欠他,但只是兄妹之情,岂有别的事?\" 她清楚地表达出,她的关系与张生并没有交情的那么深。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语却充满了担忧,\"红娘,幸亏你口风紧;要是别人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子。\" 红娘哼了一声,道:\"你在哄谁呢?你把这个饿鬼弄得七死八活,那该怎么办?\" 崔莺莺逐渐从张生的事情上抽离,将焦点放在了处理问题上。 \"怕人家揭发,早晚夫人会发现破绽,那时你我都不得安生。\" 红娘提醒崔莺莺,她的语气中带着严肃和警告。这个家庭内的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如果不妥善处理,将会有无法挽回的后果。 “问什么他出了危险?该赶紧想办法,不要错过时机。”红娘说道。 \"把描笔拿过来,我要写信回复他,让他下次不要这样了。\" 崔莺莺深呼吸,她知道这封回信非常重要,需要仔细斟酌每一个字句。她坐下来,握住墨笔,轻轻抚摸着它,仿佛它是一个重要的工具,可以改变她与张生之间的关系。 崔莺莺开始写信,她的字迹工整而娴熟。她言辞中透露出一股自信,仿佛她一直都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然而,她的内心并不那么平静。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她不知道这种选择是否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红娘,你去说:‘小姐看望先生,以兄妹之礼相待,没有其他意思。再这样一次,一定会告诉夫人。’\" 崔莺莺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她显然对这个消息的传达有着明确的计划。 “这张生和你个小贱人肯定都有话说的。”崔莺莺把书信往地上一扔,走了。 红娘点头,感慨着:\"小孩子家说话没遮拦,一味地用言语伤害。像你这样的性格,别想什么秀才,做多少好人家也白搭。\" 心中充满了嘲讽。 红娘弯下身,捡起地上的书信。想道:“他为你梦里成双醒来后却孤单,废寝忘餐。罗衣耐不住五更的寒冷,无限忧愁,寂寞的泪水纵横。像这样空盼把你盼望,我在这角门儿从未牢牢拴住,只希望你做夫妻没有危难。我向这筵席头上打扮,做一个闭了嘴的撮合山。” \"我要是不去,说我不听她的话,那张生又要等我回报,我得去走一趟。\" 红娘自言自语,然后,她从房间中快步离开。 那厢书房中,张生坐在书桌前,思绪万千。他不禁担心崔莺莺的回信,这是他们之间的纽带,是他们未来的关键。他期待着这封回信。 \"那书让红娘拿去了,还没见回音。我这封信去了,一定能成事,这会儿该回来了。\" 张生自言自语,忧心忡忡。他的脸色苍白,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孤独。废寝忘餐已成为他的习惯,他的心一直等待着一个消息,一种关于崔莺莺的消息。他日夜都在期待,不知疲倦。 红娘来到书房门外,心情复杂。她明白了崔莺莺为何要这样做,但她也为张生担忧。这一切似乎是一场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红娘深知她在这个局势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她不仅要传达消息,还要照顾好每一个参与者的情感。 \"小姐的脾气太娇惯了;有前些日子的想法,哪会有今天的心思呢?\" 红娘对崔莺莺的变化感到有些疑惑。崔莺莺曾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女,如今却变得复杂。她已不再是那个每晚倚窗盼月、听琴解忧的少女,她成熟得超越了她的年龄。 又想道:“以前个晚上妆楼上看杏花快凋残,还怕衣服单薄,那一片听琴心情清露月明间。昨天个傍晚,不怕春寒,几乎被‘先生馔’,那当时岂不羞颜。为这样一个不酸不醋疯魔汉子,隔墙儿险些化做了望夫山。你费心儿拨弄风云,我好意儿传书寄信。不肯找自己的不是,却待要寻别人的差错。受了窝心脚还得忍着。真是可恶。说什么‘张生是兄妹之礼,焉敢如此!’对人前花言巧语;没人处便想张生,背地里愁眉苦眼。” 琴童见红娘又来了,心中明白肯定是为崔莺莺和张生传信,便与红娘打声招呼,也不多说话,知趣地避开了。 等红娘一进书房,关上房门,琴童又通过润破的窗纸儿中望去,偷偷观察着红娘和张生之间的互动。他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时刻,一封信可能会改变一切。 红娘进入书房,见到张生,她的脸上洋溢着忧虑。她明白这次任务的失败可能会带来严重后果,她需要小心处理。她欠起身,轻声说道:“先生,小娘子已经来了,但事情并不如您所愿。” 张生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来,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的心情陷入了低谷,他在等待的时候曾有过无数个情景,但现实往往和幻想相去甚远。 \"我的擎天柱主心骨啊,事情怎么样了?”张生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失望,他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红娘,仿佛希望她能带来好消息。 红娘摇摇头,说道:“不成了,先生,您别再傻了。” 张生听了这番话,面色更加苍白。他绝望地摇摇头,心中涌起一股悲痛的感觉。他费尽心思写的信竟然不成?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他是否真的应该冒险追求崔莺莺。 琴童在窗外听见,心中喜忧参半,但想着:“红娘阿姊脱去奴籍事大,这可耽误不得。” \"我写的简帖儿是一道会亲的符篆,是小娘子你不用心,故意这样。” 张生用沉痛的语气回应红娘。他感到自己的心情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泥沼。 红娘对此感到心情沉重,她恨声说道:“我不用心?天理何在,你那简帖儿好听得很!这真是命中注定,不是你红娘怠慢。那简帖儿倒成了你的罪状,她崔莺莺有了借口,我有了把柄。若不是看你的面容,和你顾盼,担待你的轻慢,先生受罪,按礼也是应当的。” 红娘黯然说道:“我红娘有何罪?差点儿把你娘拖下水。从今以后相会少,见面难。月儿昏暗西厢,凤儿离秦楼,云儿敛巫山。你躲着我,我避开你;请先生不要嘲笑,早早寻个酒阑人散吧。” 第88章 书信难传万里肠 红娘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张生跪在地上,用颤抖的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裙边。 琴童在窗外猛地一惊,心中怒道:“这张君瑞精虫上脑了么?这是要准备干什么?”急忙看红娘如何挣脱这登徒子。 只见红娘轻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已深陷其中,无法逃避。她轻轻地摇着头,回应着张生。 \"不用再讲了,不必申诉你的肺腑,怕夫人找,我先回去。\"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疲倦。 张生眼泪汪汪地看着红娘,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意味着生死存亡。他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裙角。 \"小娘子这一次去,再让谁与我分解;必须想个办法,才能救我一命。\" 张生的声音颤抖着,带着绝望和渴望。 琴童在窗外眼见张生紧紧揪住红娘的裙角不放,眼中要冒出火来,自己对红娘阿姊尊重有加,从来没有想过去碰她一下,没想道这张君瑞却如此轻薄,更可叹红娘阿姊竟然不以为然。 却见红娘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她深吸了口气,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张生的肩膀上,试图让他站起来。 \"张先生是读书人,岂不知此意,事情就可知道了。你不要装痴呆;你想恩爱美满,却让我骨肉被摧残。\" 她的声音中带着责备和无奈。 “老夫人的面前摩挲着一根木棍,就等着我犯错揍我一顿。有什么好倔的?粗麻线还能穿得进针关么?”红娘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 \"一直等到我拄着拐杖帮你做事偷闲,缝合了嘴唇送暖。想走啊,小姐性情固执容不得一粒盐巴入火,听到消息儿就要跳脚起来;我不想走啊…\" 张生感到红娘温暖的小手搭在自己肩上,已无法再保持冷静,他崩溃了,跪在地上哭泣。他明白,自己的生死已完全掌握在红娘的手中。 \"小生这一个性命,都在小娘子身上。\"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琴童在窗外看到,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眼见红娘柔若无骨的雪白小手在张生肩头摸索,心如刀绞,几欲转身走开,但还是忍住了,想要看他们还有什么勾当,便强压怒气,望向红娘。 只见红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她感到张生的言辞有些苦涩。 \"受不了你甜言蜜语,让我这两边都难做人。\" 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些玩笑。 红娘将一封信递给了张生,信封上是小姐的字迹。 琴童这才恍然大悟,红娘阿姊是为崔莺莺送信来了,前面是在逗这张君瑞呢!心中方才放下一块石头。 却见张生急忙打开信封,读起信来。他的声音响亮而兴奋。 \"呀,有这场喜事,撮土为香,三拜礼毕。早知道小姐写信来,理应远道迎接,接待不及,请不要见怪!小娘子,和你也该高兴。\" 张生的声音中带着欢愉,他显然对信中的内容感到兴奋。 红娘没有急着揭示真相,她等着张生继续读下去。张生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困惑。 \"怎么?\" 红娘问道。 \"小姐骂我都是假的,信中的意思,让我今夜到花园里来,和她“哩也波哩也罗”哩。\" 张生的声音中有些不解。 红娘听着这段诗句,她明白了小姐的用意,但她想听张生自己解释。 \"什么‘哩也波哩也罗’呀?你倒是读给我听听呀。\" 她说道,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张生。 张生便读道:\"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张生自信满满地解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怎么见得他要你来?你解释给我听。”红娘问道。 \"“待月西厢下”,让我月上时来;“迎风户半开”,他开门等我;“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让我跳过墙来。\"张生的解释中充满了自信。 红娘听完张生的解释,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轻轻地拍了拍张生的肩膀。 \"他让你跳过墙来,你就坐下来。真是这么说吗?\" 她问道,语气中带着调侃。 张生点点头,满怀自豪。 \"我是猜诗谜的专家,风流如隋河,浪子如陆贾,我哪里会猜错!\"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琴童此时,见红娘对着张君瑞拍拍肩膀,倒也不以为意起来,想是红娘已将自己视为张生未来的侍妾,也就不那么讲究礼教了。 “哎,阿姊心中,认定了给张君瑞做妾室,可以脱得奴籍,却也不是坏事。”琴童心中想道。 但见红娘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她的双眼透露出一种机智和深思熟虑的表情。她向张生投去了一瞥,仿佛能洞悉他的内心。 张生的表情有些慌张,他轻轻咳嗽一声,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红娘的话感到困惑。 红娘侧过头,轻轻拂去脸上的一缕杂发。她的手势优雅而从容,似乎在告诉张生她有信心解决问题。 \"你看我姊姊,跟我玩起这一套。什么时候见过寄信的倒背着书信,小心地转着弯儿。\"红娘的声音柔和而略带嘲讽,她的话语间透露出对崔莺莺的不屑。 张生低下头,略感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辩解:\"小娘子,我并非贪恋她的诗意,只是她的来信言辞婉转,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红娘微微一笑,她明白张生在心里的挣扎。然后,她又继续说:\"写着西厢等待月等得更晚,让你跳东墙做坏事。原来那诗句儿里包笼着三更枣,书信里埋伏着九里山,这么多弯弯绕!\" 这时,张生的脸上涌起了一抹尴尬。他实在无法否认红娘的解读。 \"他紧急时对人怠慢,你会云雨在闹中取静,我寄音书在忙里偷闲。\"红娘接着说,她的语调轻松而俏皮。 张生渐渐明了,红娘的姐姐崔莺莺在信中确实有意传递一层深意。 “你看这信纸光亮如玉板,字迹散发着类似麝香兰草的香气,字里行间仿佛透着春汗?一行行泪痕依然湿润,满纸春愁墨迹未干。”红娘望着张生笑着说道,“从此以后别再犹豫不决,放心当上玉堂学士,安稳地取得金雀鸦羽发髻。” 琴童点点头,想着:“看来红娘早看透了崔莺莺想要干什么了!” 红娘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张生的内心。她说:\"别人另眼相看,我在你面前任意看,更做了孟光接了梁鸿的案。别人面前甜言蜜语三冬暖,我在你面前恶语伤人六月寒。\" 张生不禁低下头,他感到有些内疚。或许他的言行确实有些冷漠,或许他该更加珍惜红娘的善意。 \"我先头儿看:看你个离魂倩女,怎样对付掷果潘安。\"红娘最后的话语中充满了调侃,她站起来,仿佛要离开。 张生连忙站起,他的表情复杂,忙说道:“我是读书人,怎么跳得过那花园呢?” 第89章 春渚日落梦相牵 琴童在窗外听了,心中鄙夷,想道:“哼,你张君瑞装什么清纯,这一路赴京赶考路上,你翻墙幽会的事干得还少了?” 红娘面容依然平静,但目光中带着一丝笑意。她说:\"墙边的花又低垂,迎风户半开。这次偷香的手段,按下了不提。\" 张生不禁纳闷,红娘的话似乎预示着这次的任务并不容易完成。 \"怕什么墙太高跳不过去,嫌什么花太密攀不上去。\"红娘继续解释,她的语调中仍然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 \"放心地去吧,别怕;你如果不去,望穿秋水也等不到她回来,愁得春山都皱了。\"红娘的声音渐渐变得温柔,她的话语充满了劝解。 张生深叹了口气,说道:“哎,我曾经到过那个花园里,已经去过两次,没见到有什么好处;这一回知道她又会怎么样?” 琴童听了,在窗外暗暗点头,想道:“不错,这花园,我倒是陪着张君瑞去了两次了,不过么,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只不过,这张君瑞太过心急罢了。” 红娘轻声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虽然去过两次,我敢说这次跟以前不一样。\"红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神秘,仿佛暗示了这次的任务将有所不同。 张生点点头,他明白红娘的话,虽然心中仍有些不安,但他感到兴奋和期待。 \"你那隔墙的应答都算不了什么,有成果的是这次的这封信。\"红娘继续说,她的语气中带着期待。 红娘又道:“那我可走了,你自己再多琢磨琢磨,别到时候怨我没说明白!”转过身来,往书房门走去,准备离开。 张生沉浸在信中,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琴童在窗外见红娘要走,赶紧从窗前轻轻跳下来,一溜烟地跑出书院门外,躲在暗处,痴痴地望着红娘渐渐走远,终于不见。 书房中,张生却在沉思中,想道:“所有的事情自有定数,谁会想到小娘子会有这样的好处。我是猜诗谜的专家,风流如隋何,浪子如陆贾,到那里只要突然倒地就行了。今天真难得天色已晚。太阳啊,你拥有万物,为什么争这一天?快快下去吧!读书怕黄昏,不知不觉西沉了勉强关上门;想赶赴海棠花下的约会,太阳何苦又生根?” 看看天色,张生自言自语说道:“呀,现在刚到中午,再等一等。” 于是,张生过一会就看看天色,看看天色就自言自语一番:“今天万般难得下去啊。碧天万里无云,空劳累倦客身心。” “可恨鲁阳贪战,不让红日西沉!” “呀,太阳却早已经西沉了,再等一等吧。” “无端的三足乌鸦,团团光闪烁;怎样才能得到后羿的弓箭,把这一轮太阳射落?” “感谢天和地!太阳却早已经下山了!” “呀,却早敲响了暮鼓!” “呀,却早撞响了晚钟!” 终于等到夜色已晚,于是拉上书房门,熟门熟路来到花园。 他却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远远跟在后面。 那边红娘站在崔莺莺闺房门口,想道:\"今天小娘子让我寄书给张生,当着他面儿说了那么多假话,原来诗里暗暗约他来。小娘子也不跟我说,我也不戳破她的心思,就请她烧香。\" 红娘心中盘算着,她对崔莺莺的计谋早已洞悉,但她并不打算阻止。 崔莺莺则安静地准备着烧香的事情。 \"今晚妆扮的地方比每天不一样,我看到她到那个地方怎么瞒得住我?\"红娘的心中中带着一抹疑惑,她并不确定崔莺莺是否真的能保守秘密。 \"姊姊,我们烧香去吧。\"红娘喊道。 崔莺莺伸出手来,一把掐住红娘的胳膊,淡淡地说道:“叫你不要大呼小叫的,就是不听!” 红娘吃疼,赶紧轻声道:“是,是!姊姊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崔莺莺并不放手,掐着红娘网门外拖了一段路,才放开手指,冷漠地看着红娘呲牙咧嘴,说道:“哼,烧香就烧香,叫什么叫!” 红娘畏手畏脚地垂首道:“是,姊姊!” 崔莺莺径自往前而去,红娘不敢怠慢,揉了揉胳膊,赶紧紧跟在崔莺莺身后。 崔莺莺忽然停住脚步,说道:“夫人没吩咐你去做什么事情吗?” 红娘摇摇头,说道:“没有啊,哦,对了,夫人吩咐我紧跟在姊姊身边,服侍好姊姊。”说完,赶紧低下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崔莺莺“哼”了一声,又待伸手去掐她,红娘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但崔莺莺往前,红娘便又跟了上去。 崔莺莺无可奈何,狠狠甩了下袖子,往前走去。 夜晚渐渐降临,月光洒在庭院,\"花香在夜晚的风中飘散,淡淡的月光洒在庭院里。\"崔莺莺的声音渐渐柔和,仿佛在赞美这美丽的夜晚。 红娘不禁说道:\"今夜月光明媚,风儿清新,好一派的景色呵!\" 心中想道:“夜晚的寒风冷冷穿透窗纱,拉起金钩但门帘不挂。门边凝结着傍晚的雾霭,楼角聚集着残余的晚霞。对着菱花镜子,楼上晚妆已完成。” 转头偷偷望向崔莺莺,想道:“不靠近喧闹的地方,嫩绿的池塘藏着睡鸭;自然幽雅,淡黄的杨柳枝上栖息着乌鸦。金色的莲花凑近损坏了牡丹芽,玉簪抓住了荼蘼架。夜凉滑溜溜的苔径,露珠儿湿透了凌波袜。我看那书生和我家小娘子非常盼望夜晚的到来。” 见崔莺莺顾盼生辉,想道:“自从那天开始想月光,每等待一刻就像等待一个夏天;看到柳树枝的斜日慢慢落下,早就希望得到圣贤的赏识和指教。” “姊姊装扮的身体假扮着,准备着云雨会巫峡。只因为这些燕子和莺儿,锁不住心里的想法。”红娘又想道:“不因为我的姊姊害相思病,那书生啊!已经两三天没吃饭了。因为我的姊姊闭月羞花,真的、这之间的性情难以平静,一路上胡思乱想。” 此时,崔莺莺站在湖山脚下,红娘悄悄去打开了寺庙的角门儿,心想,“怕有人听到我们说话,我先看一看。” 她做好了准备,心中却想道:“张生这个时候傻瓜还不来,快点来呀!” 一边口中假装虫鸣,对起了暗号:“赫赫赤赤,赫赫赤赤!” 第90章 必以恶言斥 琴童蜷缩在院落的影子里,目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凝视着前方的动静。虽然黑夜掩盖了他的身形,但掩不住内心的波澜。 琴童远远听到红娘与张生对暗号,心中酸楚不已,强忍愤恨,隐身在黑暗中静静观察,默不作声。 他心中思量:“这些人的世界,真是比夜还要深沉。” 张生潜行至暗处,环视四周确认无人,便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模仿虫鸣,低声呢喃:“赫赫赤赤,赫赫赤赤!”声音中带着几分诡谲与期待。 红娘的耳朵动了动,那是她的暗号。她轻轻地踏步,如同夜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心中却是一片冷静,心想:“那个鸟来了。” 心中又想:“我原以为是晚上的风吹动的槐树影子下的乌鸦,没想到是一个玉人戴着黑色头巾。一个人悄悄地藏在转角的地方,另一个人背对着湖边的山站立;他们没有谈天说地,也没有打招呼。” 红娘对上了暗号:“赫赫赤赤!赫赫赤赤!”不由想道:“那个鸟来了。” 张生见影子动了,急忙上前,一把搂住不放,他急促地说:“小娘子,你来了。” 红娘摆脱了张生的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禽兽,是我。你这眼神真是看的仔细,如果是夫人来了,你怎么办?” 张生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他赶紧放开手,忙不迭地道歉:“我……我是眼花了,一时手忙脚乱,请原谅我的鲁莽。” 红娘侧头,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说你慌乱了。你这样盯着我看,大概是饿昏了头吧。” 此时,琴童在黑暗中,远远见张生拉住红娘,心中恨极,眉头紧皱,怒火中烧。他的手紧握成拳,心中愤怒地想:“这张君瑞,竟敢如此放肆!” 正要探身出来喝止,却见红娘挣脱开,想想便还是忍住了,在黑暗中望向张生。 只见张生轻声问道:“小娘子在哪里?” 红娘的身影在月色中若隐若现,她提心吊胆地回应:“在假山下。告诉我,你真的是按小娘子的吩咐来的吗?” 张生心中一突,他知道此刻不能有任何犹豫,他必须说服红娘。所以他自信地回答:“我是猜谜的行家,如同那些历史上风流人物,一定能够猜中谜底。” 红娘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想要穿透他的心思,低语道:“你别从门里进去,会被说是我让你来的。你翻过这堵墙,今晚就帮你们俩成婚。我告诉你,记住,一切都要听我的。” 张生点了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想道:“这朦胧的月光,这美好的夜晚,寂静的院子,花枝低垂。仿佛为今晚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的目光移向了庭院,那里柳树的丝絮飘飘洒洒,花朵在夜风中摇曳,青石小路两旁铺设着柔软的草坪,更增添了几分温馨。 张生的心跳加快,他清楚,今夜的每一个动作都至关重要。 红娘微微蹙眉,她知道张生是个复杂的人,她又轻声嘱咐道:“她是个淑女,你要温柔地对待她,温言软语,谦和地交谈;不能像对待那些败坏的柳树和残花那样轻佻。 她像那极娇艳、完美无瑕的美玉,脸颊红润如春,头发盘起如云。她是那么脆弱和娇羞,又不是那种贪图闲逸的人。所以你在床上时要振作起来,告诉自己不要疲倦;清除所有的担忧和烦恼,准备好迎接挑战!” 琴童心中难过,两人悄悄说话,幸而自己内功已有根基,尚能听的清楚,否则,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心爱的红娘阿姊,竟然在教一个男子,如何在云雨时爱惜女子,而那女子却是红娘的主人。身为奴婢,不得不卑贱如此,琴童不觉手握成拳,浑身颤抖,紧盯着张生, 只见张生的脚步轻盈如猫,他的身影在月色下忽隐忽现,终于翻身跃过高墙,降落在满是月光的花园中。 墙外远处的琴童,见张生翻入墙内,红娘也进了角门,赶紧奔到墙脚,凝神听去。 只听崔莺莺发出的惊叫声:“是谁?” 墙内,在月光的照耀下,张生瞥见了崔莺莺的倩影,便迅速上前一把搂住她的纤腰。 崔莺莺的身体猛地一僵,她转过头,一脸惊惶,发出了惊叫。 “是我。”张生低沉回应,他的声音尽力压制着自己的紧张和不安。 崔莺莺的眉头紧锁,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不掩饰的愤怒:“张生,你这是何等的人!我在这里祈祷,你无缘无故来这里;如果夫人知道了,你怎么解释!” 张生瞥了一眼四周的黑暗,嘴角闪过一抹苦笑,心中想道:“呀,怎么就变了卦了!” 他的内心在悸动,不觉放开了强搂住崔莺莺腰肢的手。 红娘悄悄靠近了这边,她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她心中道:“为什么做媒人这么大胆,不害怕?你们两个夫妻这么亲密,不应该有争执。” 张生一时语塞,他的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崔莺莺。 红娘冷静地观察着张生的表现,她的心里想道:“我这里悄悄地屏息倾听,两个人却是一个羞耻和惭愧,一个怒发冲冠。” 又暗忖:“张生一言不发,呀,看来是莺莺变卦了。一个闷声不响,一个唠叨责骂。张生啊,你不像隋何、陆贾那么机智,能言善辩了?怎么叉手躬身,装聋作哑起来了。” 她在心中想道:“张生,你在背后说的狠话都哪里去了?你应该直接去把她扑倒在地,她要告你,害羞的是她!” 而此时,崔莺莺的内心也在起伏不定,她的心中掠过一丝担忧,但随即被愤怒所取代:“红娘,有贼。” 红娘的声音低沉且平静,仿佛一切尖锐的情绪都被她掌控:“是谁?” “是我。”张生回答得简单而直接。 崔莺莺怒气冲冲地说:“把他带到夫人那里去!” 红娘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到夫人那里,怕会搞坏他的品行。我会和姊姊好好教训他一顿。” 她转向张生,命令道:“张生,你过来跪下!” 琴童在墙外听着墙内热闹非凡,心中暗暗摇头,想道:“哎,我那红娘阿姊,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这崔莺莺又当又立。阿姊啊,你也是的,来凑什么热闹呢?” 那边张生的心中翻腾着悔意和愤怒,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越过了界线,但他也无路可退。 红娘假意怒道:“既然你读了孔子的书,应该明白周公的礼仪,深夜来这里做什么?” 红娘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是我故意找茬,只是想说几句真心话。我本以为你学问渊博,谁知你竟然色胆包天!” 第91章 因爱果生病 在月色下的庭院里,红娘的声音带着严厉:“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张生愣住了,他的眼神迷茫,一丝慌乱在脸上一闪而过。张生低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红娘的眉头紧锁,她望着张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谁让你深夜闯进人家,像个小偷一样?本来你是个有学问的人,结果却变成了偷花的贼;没想到你不是去跳龙门,而是去学坏。” 张生的脸色一白,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红娘见张生哑口无言,便转过身来,对着崔莺莺说道:“姊姊,就看在红娘的面子上,原谅他这次吧!” 崔莺莺站在一旁,她的眼神复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如果不是看在红娘的面子上,我就把你带到夫人那里去,你怎么面对江东的父老?起来吧!” 张生抬起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红娘轻声说道:“谢谢小姐贤能通达,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情就算了。如果告到官府仔细勘查,''既然你是个秀才,应该在寒窗下苦读,而不是在深夜偷偷闯入别人的花园,这样做非奸即盗。''先生啊,你要准备好承受一顿板子了。” 崔莺莺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先生虽然救过我的命,我应该报答。既然我们像兄妹一样,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万一夫人知道了,你怎么自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如果再犯,我绝不放过你。”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琴童在墙外凝神听着,心中好笑,想道:“这三人可都在演戏啊,说好的来幽会的呢?” 墙内的张生,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望着崔莺莺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你让我来,现在怎么又有这么多话数落我一顿呢?” 红娘轻轻扳过张生,面对自己,抬起头望向张生,语气带着点讽刺:“你这人真是的,曾经不是自诩为‘风流随何,浪子陆贾’吗?现在又是何种模样?” 张生心中一紧,他的自尊被触动了。他低下头,摇摇头说道:“我冒犯了行家,今天早就死心了。” 红娘继续说道:“别再空谈‘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应该准备好‘寒窗苦守十年寡’。猜诗谜的行家,拍了“迎风半开的窗户”,山影挡住了“墙后的花影”,月光映照在“西厢下”。你把粉涂在脸上,她自己画了眉毛。放弃了假装的情感,晴天还说有留雨之心,后悔偷了玉偷了香,删除了依偎在翠绿中的言语。” 张生愣住了,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低声对红娘说:“我想再写一封信给她,表达我的真心,怎么样?” 红娘摇了摇头:“那些不堪的言语,就别再写了。书信从今天开始就算了。犹如古来自己参不透风流调法。从今后像卓文君那样悔罪,你给我游学去学司马相如那样。” 红娘说完,有看了愣愣的张生一眼,掩嘴一笑,赶紧追崔莺莺去了。 琴童在墙外听红娘也走了,喜忧参半,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自己是何心思。 墙内的张生,脸色变得苍白,他心中苦笑,自言自语道:“你那主人小娘子放了我一马!这一念头我再也不敢有了。” 但随即,张生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说道:“我这病弱的身躯,又该如何是好?昨晚收到了你的信很开心,今天勉强支撑着来到这里,又遇到了这场怨气,看来是要结束了。我只好回书房去烦恼了。” 墙外的琴童听张生如此一说,赶紧悄悄地返身就走,只听身后张生犹自在吟诗:“哎,桂子闲中落,槐花病里看。”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琴童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崔相国夫人的房中。他的眼神显得焦急,嘴角紧抿,仿佛在努力抑制着内心的不安。他鞠了一个躬,声音低沉而急切:“夫人,法本长老派我再来告诉夫人,我家郎君病加重了,病得很重。” 崔相国夫人微微皱眉,脸上的表情是混合了担忧和不耐烦。她心中想道:“这个张生真是麻烦,居然在这个时候生病。”但她立即掩饰了自己的不悦,沉声说:“快,跟法本长老回禀一下啊,就说我恳请长老,速去请最好的医生来给你家郎君看病,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崔家的恩人啊。” 琴童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不屑,心想:“哼,你这老贼婆,会有什么好心思了!” 望着琴童匆匆离开,崔相国夫人的目光转向窗外,她心中对张生的价值和病情有着复杂的盘算。 良久之后,红娘轻轻走了进来,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她问道:“夫人,我刚听说有人送药给那张生,夫人需要我去打探些什么吗?” 崔相国夫人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去问清楚,张生到底吃了什么药,病情怎样了。记得,要细致些。” 红娘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她心中忐忑不安,对于崔相国夫人的命令充满了疑虑。她明白这其中可能隐藏着复杂的情感,而自己则成了扮演这个谜题的关键角色。 崔莺莺在自己的闺房中,心中犹豫不定。她想:\"我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药方,让红娘把它带给他,看看病情就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的药方有着特殊的效果,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张生的病情。但她也清楚,这样做代表了更深的牵扯。 于是,唤道:“红娘!红娘!” 红娘应声而来,崔莺莺急切地对她说:\"张生病了,我有一个很好的药方,替我快带给他!\" 红娘目光迷离,有些心有余悸地劝说:\"我的娘啊,你把他送走了。这一切够乱的了,不要再深陷其中了!\" 崔莺莺焦急地说:\"好姊姊,救人一命,快去吧!不然......\"作势伸出手去,又要掐红娘的胳膊。 红娘赶忙退后一步,说道:\"不是你,他这一辈子也救不了。现在老夫人让我去,我就带着药方去看一看。\" 说完,红娘赶紧匆匆离开了崔莺莺的闺房,走出门外,才长吁一口气,终于逃过了被小娘子下狠手掐自己。 “昨夜是自己坏了小娘子的好事,想来小娘子心里不痛快着呢,可又不好明说,还是机灵着点好。”红娘想道。 崔莺莺只能在绣房中等待,她的内心充满焦虑。她知道这次的决定可能会对她们之间的关系产生深远的影响,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只能等待红娘的回报。 与此同时,张生坐在书房中,病情愈发沉重。他自言自语道:\"自从昨晚在花园里生气以来,我的旧病又犯了,感觉快不行了。老夫人说服了法本长老让太医来看我,但我的病不是太医能治的。除非是那位小娘子美味可口、香气扑鼻、清凉滑嫩、娇媚动人的唾液吞下去,这病才能好。\" 琴童在门外侯着,听到张生如此胡言乱语,不禁摇摇头,想道:“哎,这些读书人,满腹经纶,却都是衣冠禽兽!” 第92章 宜须数数谋欢会 红娘心情沉重地接受了崔相国夫人的命令,她明白这是一项充满挑战和风险的任务。她说:“我小姐如此关心,又让我去问候,送药方,他的病可能会更加严重。我得赶紧去一趟。在异乡容易患上离愁病,神奇的药难以治愈心碎的人。” 她心中充满了忧虑,因为她了解张生和崔莺莺之间的复杂感情。但她也知道,这是她的职责,无论其中牵扯多少感情纠葛,她都必须履行。 在离开前,她也陷入了对崔莺莺的内疚。她想:“昨晚我就这样质问莺莺:莺莺你不要只是靠着门等月亮,写诗,听琴。见到张生就说这么多假话。生气的时候把书生赶出去,高兴的时候又让我去看他。逼着我这个侍妾做事。我就像一根缝纫线,永远不离针。” 她明白崔莺莺的内心矛盾,但她也了解她的崔莺莺有着复杂的命运和责任。 红娘匆匆前往张生的住处,来到书房门外,见琴童候在门外,上前道:“阿弟,你家郎君病好些了吗?” 琴童见是红娘,心中如被重鼓敲击,怔了怔,才道:“阿姊,你来了。” 红娘点点头,她心中清楚琴童心中的酸楚,但那又怎能和自己脱去奴籍可比,狠了狠心,说道:“琴童,我受夫人和小娘子之命,前来探视你家郎君。” 琴童听红娘说得正式,心下凄然,说道:“好的,阿姊,你请进吧!”伸手推开书房门,请红娘进去,又轻轻带上房门,还是到窗口润破的窗纸上往里望去。 只见红娘走到床前,见到张生躺着,眼中带着疲惫和无奈。她问道:“哥哥,你的病情怎么样了?” 琴童心中一痛,心想:“好,见了我不叫我阿弟,见了张君瑞反而叫起哥哥来,好!好!” 只见张生微微一笑,但笑容中带着苦涩:“我病得要死了!如果我死了,你在阎王那里也逃不掉责任。” 红娘叹了口气,心想:“全天下相思的人,没有像你这样愚蠢的。” 她接着问:“如果你不关心学问,不梦想美好的未来,就去做那些偷窃和欺骗的事上用心。但你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从海棠花开一直想到现在。因为什么你会病成这样?”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张生表情忧虑而又愤怒,他看着红娘,说:“都是因为你——我不想撒谎——是因为你对我不好,晚上在书房里我差点死了。我救了别人,反而害了自己。从古至今,“痴心女子负心汉”,现在反过来了。” 琴童心中痛很,想道:“你这登徒子,明明是自己虚火上升,无处发泄,倒都怪到阿姊的身上。”阿姊不叫自己阿弟无妨,自己心中,还是将红娘视作阿姊的。 却从窗纸孔洞中,见红娘站在那里,神情平静,听着张生的发泄。她明白这是张生心头的怨恨,但她也清楚这并不是全盘责任。 红娘回应:“我看呀,这病是因为不洁之事;就像是被鬼附身。有些秀才就是这样,总是为了爱情烦恼。追求功名不如意,婚姻更是烦恼重重。” 琴童不禁点点头,确实如此,这张君瑞一路上沾花惹草太过顺利,一旦不顺,便气血迟滞。 接着,又听红娘说道:“老夫人让我来看看你需要什么药。小姐非常关心,送来了一剂药方给先生。” 张生听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慌忙问:“在哪里?” 琴童在窗外心中鄙夷,想道:“哼,我看你这病,根本无需汤药!” 却见红娘依然神情淡定,告诉他:“药方用了几种药,每种都有特别的配方,我告诉你:桂花在深夜摇曳,当归浸在酸醋里。” 张生追问:“桂花温和,当归活血,怎么配制?” 红娘继续说:“药方藏在阴凉的地方,这药方很难找到。一服两服就会有效果。” 张生心中的不安逐渐化解,他笑着问:“有什么忌讳?” 红娘告诉他:“忌讳‘知母’没睡好,担心‘红娘’会心烦。吃了药后,情绪会稳定,用‘使君子’和一点‘参’。这药方是小姐亲自写的。” 张生听后大笑,言语中带着一丝轻松:“早知道是姐姐送信来,我就远远出来迎接了。小娘子 ——” 红娘打断他:“又怎么样?你总是这样。” 张生故意逗她:“你是不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小娘子是想和我一起‘嘿咻嘿咻’呢!哈哈哈!” 窗外的琴童听张生如此一说,不由连连摇头,暗忖:“这纨绔子弟,就知道这些事!”想着红娘一个女子,这样听了可污了耳朵。便望向红娘。 但见红娘冷冷一笑,道:“没有错过一点吗?真的,不要装傻。笑你这个疯了的翰林,无处问佳音,向这书信上计较,得了个纸条儿这样绵里藏针,如果你见到玉天仙,你会怎么办?你那小娘子忘恩负义,真是无情无义。信上怎么写的?你读给我听听。” 张生坐在床上,表情里透露着焦虑和期待。他轻声念着那首诗,诗中文字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不仅因为自己的病情,还因为他对崔莺莺的情感。 \"休将闲事苦萦怀,取次摧残天赋才。不意当时完妾命,岂防今日作君灾?仰图厚德难从礼,谨奉新诗可当谋。寄语高唐休咏赋,今宵端的雨云来。\"张生轻轻地念道。 琴童在窗外听到,心中暗暗叫好:“嗯,这崔莺莺也颇有才情,一首暗含情愫的艳诗,写得倒是露骨!“ 却见红娘犹自在一旁皱眉,似懂非懂。 张生哈哈笑道:”这首诗不像以前那样,小姐一定会来。” 红娘站在他床前,眼神温和,深思熟虑。她知道张生对崔莺莺有深厚的感情,但她也明白这段感情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她说:“她来了怎么办?你躺在床上,枕着琴,她来了你怎么和她一起睡?冻得发抖,怎么谈论知音?如果你真的有心,她也有心,昨晚在秋千花园里的情景很深刻;有花的阴影,有月亮的光,一晚春宵胜过千金,何必再写诗来表达你的感情?” 张生点点头,看了看自己床上,对着红娘说道:“好姊姊,我有十两银子,有莺莺喜欢的漂亮铺盖借给我一套吧。” 红娘轻叹一口气,说道:“我有鸳鸯枕和翡翠被,能够满足你的愿望,如何肯借?倒像你不脱衣服更怕什么呢?不如直接行动。如果成亲,将来会有好运气。” 张生尴尬地笑了笑:“我为莺莺小娘子病得如此容色,莫不莺莺小娘子为小生也会想得消瘦么?” 琴童在窗外听张生如此说法,心想:“呵呵,你倒是颇为自负啊!” 红娘赞许地点点头,她非常了解崔莺莺的特点:“她眉毛像远山,眼睛像秋水,身体柔软,腰身苗条,俊的是脸庞,俏的是心,体态温柔,性格沉稳。既美丽又聪明,虽然不懂医术,但胜过观世音菩萨。” 张生的期待与红娘的调侃构成一幅轻松而温馨的画面,让张生笑出声来,仿佛忘却了自己的病痛,也忘却了所有的纷扰。他说:“如果今晚能够成事,我永远不会忘记。” 红娘则提醒他:“你嘴上慢慢说着,梦里苦苦想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现在的事才重要,今晚的相遇就让一切顺其自然。我不要你的白玉黄金,只要你花开锦绣。” 张生点点头,然后表现出一些担忧:“我担心夫人会限制小娘子,不能出来。” 红娘轻声回应:“只怕小姐不愿意,如果真的有这个意愿的话,哪怕是老夫人昼夜守着门禁,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让你满意。” 琴童听红娘这么说,心中颇感辛酸:“阿姊啊,阿姊,脱去奴籍真的如此重要吗?” 随即心中一个声音响起:“当然!当然重要了!”不觉微微点了点头。 只听张生略带忧虑地说:“不要像昨晚那样不愿意。” 红娘温和地劝解:“你自己要努力呀!来时节肯不肯尽由她,见时节亲不亲在于你。” 第93章 静躁在其情 崔莺莺坐在她的闺房里,焦虑地思考着今晚的计划。她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她未来的命运,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张生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解脱。 她想道:“昨天晚上我让红娘送信给张生,约他今晚和我相见,等红娘过来商量一下。” 于是张口唤道:“红娘!红娘!” 红娘听到主人召唤,赶紧来到崔莺莺闺房门口,想道:“小娘子让我送信给张生,约他今晚赴约。我那小娘子,我怕她又说谎,送了他的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去见小娘子,看她怎么说。” 轻轻推开房门,跨入闺房中,见崔莺莺眼中透露出担忧,说道:“红娘快去收拾卧房,我要去睡觉。” 红娘说道:“如果你睡觉,怎么安排那书生呢?” “什么书生?”崔莺莺急忙道。 红娘生气道:“小姐,你又来了!送了人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如果又反悔,我告诉夫人,你写信约他来。” 崔莺莺有些恼火,想要伸手掐红娘,想道:“这小贱人倒会耍刁。” 红娘心中一惊,只怕她再下狠手掐自己,但已躲避不及,只见崔莺莺一把伸出手来,确实挽住了红娘的胳膊,发嗲道:“这让人不好意思。怎么办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到了那里只管闭上眼睛就行了。”红娘嬉笑着,催莺莺说:”快去快去,老夫人已经睡了。” 崔莺莺羞得满脸通红,跑开了。 红娘笑着想道:“我姊姊虽然嘴巴硬,却早已跑去了。” 又想道:“因为姊姊美丽如玉,精神饱满,花样年华,不停地日夜思念,用一片真诚的心掩盖了所有的谎言。离开画阁,走向书房;离开楚山,奔向高唐;学着偷玉,尝试偷香;巫山之女,楚襄王;楚襄王怎么敢先在阳台上。此番,小娘子于张生好事将成,那生米煮成熟饭,我成为侍妾也指日可待了。到时,我那奴籍,便可脱去!” 想到此处,不觉兴奋起来,便也转身跟了上去。 张生焦虑地站在书房中,他的目光不时地扫视窗外,希望着能找到崔莺莺。但很显然,她还没有出现。 \"昨晚红娘送来的简帖,约我今晚相会。现在已经是晚上初更过了,还不见她来。\" 张生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他心里默默地期盼着她的出现。他深深陷入了对崔莺莺的思念之中。 夜风吹拂着他的袍子,月光在他身旁洒下银色的光辉。这个晚上似乎已经被他寄予了太多期望。他站在那里,等待着崔莺莺,盼望着她出现,却一无所获。 他再次回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那些难以忘怀的瞬间。他已经在等待中度过了太多的夜晚,但崔莺莺的影子始终没有出现。他开始感到困惑,怀疑,甚至害怕她可能会出卖他。 \"人间的良夜静悄悄的,天上的美人会不会来呢?\" 张生自言自语,声音中透露出渴望。 他感到自己在这个书房里度过了太多的时光,沉浸在对崔莺莺的思念之中。他疲惫不堪,心烦意乱,书桌上堆积的书籍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他感到书房已经变得狭窄而拥挤,仿佛这个房间成了他的牢笼。 他的心情已经被等待剥夺了宁静,他的内心如同风中的树叶,摇摆不定。他渴望崔莺莺的到来,但担忧她可能会背叛他。 张生突然感到一阵疲倦,他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他闭上了眼睛,幻想着他们的相会,但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然而,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焦虑不安,他睁开了眼睛,希望着她会出现,但只能看到那空无一人的书房。 \"崔莺莺,你哪里知道啊!我一日十二个时辰,没有片刻放下小娘子,你哪里知道啊!\" 张生心中的思念与焦虑交织在一起。他的思维开始游离,陷入了回忆与担忧之中。 他的思维变得混乱,回想起他们曾经的相处之情。他感到他曾为了这个女人,付出了太多。他想要挽回她,却陷入了对过去的懊悔之中。 ”情思昏昏,眼睛疲倦睁开,孤枕侧卧,梦魂飞入楚阳台。早知道因她而害得无明夜无眠,当初真不如不遇那倾城色。”张生继续胡思乱想道,“人有过错,一定要自我责备,不要怕改正。我却待‘贤贤易色’将此心戒掉,怎么禁得住他往心里钻。” 窗外的风吹拂着树叶,传来一阵悠扬的竹叶声。这些声音让他误以为是她的脚步声,让他的心情更加焦虑。 “我只得倚定门儿手托腮,好叫我为难猜:是不是来了呢?”往窗外望去,想道,“夫人那边想必难以离开;望得人眼睛欲穿,想得人心越窄,多半是冤家叫人不自在。这样早晚不来,莫不又是谎话吗?” \"如果他肯来,早就离开贵宅了;如果来了,便让我的书斋充满春意;如果不来,就像石头沉入大海。\" 张生继续倚在门前,等待着她的到来,希望这一次她会兑现承诺,否则他的心情将变得更加沉重。 “小娘子这一遭若不来啊,我就准备着害相思病,准备着去死。”张生苦恼着想道,“想着这异乡里身体强把茶汤苦挨下去,就为这可憎的人才熬得心肠耐痛。办一片志诚心留得形骸在没有腐烂。试着那司天台打算半年愁苦思,端的是太平车约有十余载长久。 琴童站在书房门外,静静地倾听着。他听到张生焦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脚步声显得急促而无序,好像是一个困兽一样。 张生的声音在书房中回响,他不停地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焦虑不安。琴童无法听清他具体在说些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他的内心焦虑。 琴童心中暗自好笑,他想道:“这张君瑞,看来是实在想这崔莺莺想得慌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孽缘!” 这时,便听到张生在房内厉声喝道:“狗奴!你进来!” 琴童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知道主人的情绪已经达到了一个危险的点。 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琴童小心翼翼地踏进书房。书房内的气氛异常紧张,张生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仿佛是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狼。 原来,张生因为焦躁,嗓子已经变得干渴难忍。他烦躁地要求琴童倒水给他喝。然而,书桌上明明摆放着水壶和水杯,他明明可以自己动手,但却不愿意如此。 琴童无奈地拿起水壶,小心翼翼地为主人倒满了一杯水。 但就在琴童将水杯递给张生的瞬间,水不小心滴到了桌子上,张生却突然爆发了。 他挥起手中的折扇,猛地抽打到琴童的脑袋上,厉声怒吼着道:“你这狗奴!一天到晚笨手笨脚的碍事,给我滚出去!” 第94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琴童赶紧退出书房,站在书院中,心中气恼,想道:“这张君瑞不识好歹,叫我进去也是你,叫我出去也是你!我真是一条狗吗?” 定了定神,有自我安慰想道:“也是,在这些主人眼中,我们这种奴仆,不就是和一条狗一样么?” 不觉有些黯然神伤,慢慢往外走去,却听见书院门外,传来红娘的声音。 琴童心中一荡,这声音自己魂牵梦绕,断断不会听错。 但红娘的声音虽轻,却已就在书院门外,眼下避无可避,便闪身躲到书院门后,竖起耳朵细听。 只听红娘拉着红娘,进了书院的门。 琴童在门缝后望去,只见崔莺莺婀娜的背影,而红娘却还拿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 琴童心中大奇,想道:“这却是何物?” 仔细一想,心中顿时明了,此前张生对红娘说有十两银子,借莺莺喜欢的漂亮铺盖一套,想来这就是了。 不觉微微摇头,暗忖道:“哎,这崔莺莺,真是春心荡漾了,连铺盖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只是苦了红娘阿姊了。”不觉去看红娘如何。 但见红娘带着崔莺莺来到院中,说道:“姊姊,我过去,你在这里等我。”她迈步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在书房内,张生的心情如同乱麻一般纷乱。他热切地期待着崔莺莺的到来,却也充满了焦虑与不安。 一听到敲门声,张生心中烦闷,想着:“这狗奴刚被我赶走,怎么又来烦我!” 正要将桌上杯子往门上扔去,忽然心中一动,觉得这敲门声婉转轻柔,断不是这狗奴所为,难道? 张生压抑住心中的暗喜,假作平静地问道:“是谁?” 琴童在书院门背后,听到张生如此平静的相询,便知这张君瑞已然心知肚明了,否则,以为是我的话,那哪有如此客气的语气? 只听红娘轻声回应:\"是你前世的娘。\" 她的话语带着玩笑,却掩饰不了她内心的小心翼翼。 张生心中大喜,想道:“这红娘刻意如此说话,而不是如之前见了我就叫哥哥,自然是不便在某人面前显山露水,那自然是那某人就在身侧了!” 于是张生赶紧冲上前,一把拉开书房的门,期盼的神情愈加显得焦灼,一边说道:“小娘子来了么?” 红娘微微一笑,心中想道:“这张生,果然心系莺莺。” 只见书房门被张生拉开,露出他一脸的期盼。 红娘笑着回答道:\"你接了衾枕吧,小娘子进来了。” 将手中的铺盖包往张生身上一抛,张生赶紧接住,一时手足无措。 “张生,你怎么谢我?\" 红娘见张生忙乱,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俏皮。 张生听到这话,心中激动难以自抑,他深知红娘的帮助意味着什么。他恭敬地拜道:“小生一言难尽,寸心相报,惟天可表!”这是他内心真挚感激之情的表达,然而,他也深知,这还远不足以回报红娘的恩情。 红娘听着张生的答复,轻轻摇头,心中想道:“这张生,现在终于可以得逞了。” 她忍不住提醒道:\"你可千万要轻着些,不要吓着莺莺!\" 随后,红娘转身拉过崔莺莺,将她推入书房,低声说道:\"姊姊,你入去,我在门儿外等你。\" 崔莺莺羞红着脸,缓步踏入书房,那一刻,张生仿佛看到了一个梦中的仙子。他心中涌起无尽的爱意,跪下道:\"张珙有何德能,敢劳神仙降临,我都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梦里?\" 张生的声音充满了欢喜和不敢置信。 红娘拉上书房门,走到院子中间,静静地等待着。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在身后投出长长的影子。 琴童从书院门背后的门缝中望向红娘,不觉感慨万千,心想:“我等奴仆,只有服侍主子的命吗?” 书房内张生心头也涌起无尽的感慨。他目睹着崔莺莺可爱的容颜,充满了深情。 \"我那里生病了,早就医好了九分。\" 张生自嘲地想,他知道之前崔莺莺责备他,但此刻的欢爱抚平了旧日的痛楚。他感到感激,这位小小娘子如此用心,让他这个平凡的张珙感到既惊又幸福。 崔莺莺的美丽显而易见,令张生的心跳不已。她的绣鞋半折,柳腰一握刚好合适,这样的美丽让张生感到自己几近心头乱麻。 崔莺莺的羞答答,不肯抬头,仿佛是一个害羞的少女。她的鬓发如瀑布一般飘逸,仿佛是被精心编织的黄金钗。她端坐在书房里,仿佛是一位绝世的仙子。 张生开始解崔莺莺的钮扣,悄然将她柔软的绣衣解开。崔莺莺的香气扑面而来,如同兰麝的芬芳,弥漫在幽静的书房。她的美丽让张生感到无法言喻的幸福,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能够拥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张生怀中紧紧拥着崔莺莺,她柔软的身体让他感到温暖。他轻轻地吻她,仿佛是在赞美她的美丽,她如同花儿一般在他的怀中绽放。柳腰轻轻摆动,花心被轻拆,仿佛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两人之间的情感愈加深厚,他们的心紧紧相连,如同鱼水相容。张生的手在崔莺莺的身上轻轻摩挲,仿佛在诉说自己对她的深情。崔莺莺的娇吟让他感到无比满足,他渴望能够让这位美丽的女子感受到他的爱。 这一刻,两颗心如同激烈的鼓点,跳动着,他们在爱的海洋中沉醉,没有任何烦恼,只有对彼此无尽的渴望和热切的爱。张生不再自嘲,他只想要珍惜这个美丽的时刻,珍惜与崔莺莺在一起的每一刻。 书房内春色旖旎,而书房外,琴童站在书院门背后,不经意间听到书房中传来不可描述的娇喘声,使他的脸色微红。他明白在书房中的人正在经历着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刻。 这声音使他不禁有些不安,尤其是在红娘面前。他试图保持镇静,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不由自主顶到了书院门。 书院门受力,微微合拢,发出轻微的声音,琴童心头一惊,感到自己的尴尬愈发明显。 红娘此时也听到了书院门口的异响,回头一望,她的眼神直接与琴童四目相对。在这一瞬间,两人仿佛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愫所牵引,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出几步,朝对方靠拢过去。 终于,他们的身体倚偎到了一起,红娘的娇媚气息与琴童的青春活力交织在一起。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体温,这一瞬间仿佛将两颗心牢牢相连。 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现在的情境,一个是在书房外候着主人的奴仆,另一个是为了报信等待的婢女。这种意外的相遇在空气中弥漫,似乎时间也凝固在这一刻。 琴童可以感受到红娘的柔软和温暖,而红娘也察觉到琴童的青春和生气。他们各自的心开始跳动,随着彼此的靠近愈发急促。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们不禁产生一种微妙的情感,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时机,但却无法抗拒这种吸引。 第95章 各自当情各自欢 在那宁静的院子里,琴童和红娘的心情都充满了温暖与依恋。他们的拥抱仿佛是时间的沉淀,是患难之交的延续。红娘温柔地注视着琴童,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 \"阿弟,你伤处如何?\" 她的声音柔和,充满了关切。 琴童微微一笑,心中开心不已:“阿姊又叫我阿弟了!” 随即温和地回答说:\"阿姊,我差不多好了,你不用担心。\" 红娘心怀感慨,她知道琴童是个坚强的少年,经历了很多,但却始终坚韧不拔。她轻轻解开琴童的衣襟,查看他肋下的伤口。触摸到琴童健壮的胸肌,她的手指停滞了一下,随即掌心在胸肌上游走起来。 琴童闭上眼睛,感受着红娘的触摸。他知道她的关心不仅仅停留在伤口上,更是关乎他的身体和灵魂。红娘的温柔和关爱使他感到温馨和宽慰。 两人凝视着对方,沉浸在温情之中。他们的患难之交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珍贵。 然而,书房内传来的娇喘声让他们再也忍受不住。红娘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抬起头来,吻住了琴童的唇。他们的吻热烈而深情,仿佛是对生命中那些艰难时刻的回应。 这一刻,院子里的春风轻拂,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他们的吻如同一首深情的歌,唱咏着依恋和爱。这是患难中的爱,也是生活中的温情。 红娘的手在琴童胸膛上滑动,没有停顿,一路下探而去。她的触摸温柔而细腻,仿佛是在倾诉着自己的情感。琴童浑身一震,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突然,他用略显颤抖的声音说:“阿姊,别。” 红娘听到琴童的制止,心头涌上一阵委屈。她轻声道:“阿弟,你是嫌弃我被崔家凌辱过无数次,嫌我脏吗?” 琴童被这样的误会激起了内心的痛苦,他赶紧捧起红娘的脸,眼中充满了眷恋和抱歉。他急切地说:“不,不,阿姊,你不脏,你不脏,脏的不是你,是崔家,是我们的主子,是这万恶的世道!” 两人的眼泪交汇,他们同时想起了各自凄苦的身世。那些曾经的创伤和委屈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红娘和琴童互相依偎,深情地亲吻着,这是两个灵魂的交流,是对彼此坚韧生存的庆祝。 院子里的月光将这一刻凝固,仿佛在见证着他们的情感。他们的吻如同一首深情的诗,诉说着他们的坚韧和依恋。尽管生活曾经对他们不公,但他们在这一刻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爱与温情。 琴童与红娘站在清冷的月光下,院子里的宁静和浪漫几乎让他们感到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红娘的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她的双眼闪烁着深情的光芒。琴童则站在她身旁,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仿佛是在弹奏一曲悠扬的琴音。 他们的唇唇相触,激情的吻如同烈火一般燃烧。红娘的红唇柔软而温暖,与琴童的唇唇相触,瞬间引发了心头的火花。他们的吻深情而绵长,彼此的呼吸交汇,仿佛是在共鸣。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世界,只专注于对方,享受着这份炽热的爱。 然而,在他们的耳边,书房内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喘声。这声音充满了欢爱和激情,让他们的亲吻更加兴奋。红娘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的眼睛中闪烁着令人心动的神采。琴童的心跳加速,他紧紧抱住了红娘,将她引向更深的亲吻。 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勾勒出他们的身影。红娘的手轻抚着琴童的背,而琴童的手则温柔地握住她的腰。他们的亲吻如同一首激情四溢的恋曲,让他们的心灵完全交融。这一刻,他们只有对方,只有这片静谧的院子,只有月光和娇喘声,构成了他们爱情的完美画面。 红娘伸手环勾住琴童的头颈,借力抬起一条腿,勾住了琴童的腰,柔声抬头对着琴童耳边呢喃道:“阿弟,姊姊爱你,姊姊的身子,是阿弟救的,没有阿弟,就没有姊姊的一切,姊姊的身子,自然也是阿弟的!” 在那皎洁的月光下,琴童与红娘相互依偎。他们的身体如琴弦与琴弓,完美地相互融合,毫无缝隙可言。红娘的柔软曲线与琴童坚实的肌肤相互交织,仿佛是水与岸边的礁石融为一体,无法分辨。他们的亲吻如同柔和的春雨,轻轻滋润,令人心醉。 红娘的指尖轻轻划过琴童的背,激发出他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她的呼吸与琴童的相互交织,如同湖泊上微风拂过的涟漪,渐渐升腾,然后又安静下来。 他们没有语言,只有身体的默契。这是一种美妙的和谐,水乳交融的境界,无需言语,只需感知。他们沉浸在这股深沉的爱之中,相互依偎,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仿佛是被爱的海洋包围着,心灵在其中沉浸,难以自拔。 过得良久,书房内,一切终于也平静下来了。 张生跪在床头,心中充满感激之情。他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感谢小娘子不嫌弃我,张珙今晚能得以亲近小娘子的枕席,日后必当犬马相报。” 崔莺莺坐在床上,披散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她轻轻地笑着回应:“我把自己的千金之躯,一下子都抛弃了。此身都托付于你了,你可不要以后抛弃我,使我发出白头之叹。” 张生感到内心的柔软,他轻声说道:“娘子,请抬下身体。” 崔莺莺羞红了脸,微微动了下身体。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的美丽如花的面容更显娇艳动人。她的眼睛明亮而略带水汪,仿佛蕴含了一汪清泉。细致的汗珠顺着她的鼻尖、额头轻轻滑下,如同一颗晶莹的珍珠,流转着微妙的光泽。 张生从床上拿起一块手帕,细细地看着。手帕是精致的春罗,莹白如玉,上面的红香点点,增添了其美丽。他的目光在手帕上游走,渐渐停在一处红色濡渍上。 崔莺莺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欲言又止,一时间语言无法表达她内心的情愫。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使她的胸膛轻轻地起伏。手指轻抚着自己的衣摆,动作轻柔而略带颤抖,仿佛在不自觉间展现出她的羞怯和兴奋。 不禁对张生说道:“让我羞答答的,看什么看?” 张生不好意思地收起手帕,回应道:“在灯下偷看,胸前贴着肉揣。真舒畅啊,浑身通泰,不知春天从何处而来?无能的张秀才,独自在西洛客居,自从遇见美好的颜色,就思量不下怀;忧愁因距离而产生,相思无法排遣;感谢芳卿不见怪。” 崔莺莺的眉毛微微蹙起,表现出内心的挣扎,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应张生的情话。她的视线在书房中游移,既避免了直接的目光接触,又不由自主地寻找着一个支点,以平复内心的激荡。 崔莺莺的姿态娇媚而多情,她的整个存在都充满了一种温柔和妩媚的气息,仿佛是春日中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这个时刻,她既表现出了她的羞涩和纯真,又流露出了对张生深深的倾慕和依赖。这一切让她看起来更加迷人,令人心驰神往。 张生抚摸着崔莺莺的发丝,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这个温柔的女人让他如此心动。 第96章 秘之不敢泄 张生俯在崔莺莺耳边轻声说道:“我将你当作心肝儿般看待,玷污了小娘子的清白。忘却饮食废寝不安心中忧愁,若不是真心能忍受,志诚能坚持,怎能够把这相思之苦变成甜呢?” 当崔莺莺听到张生说出那句充满深情的话语时,她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仿佛一朵绽放的娇花。她的眼睛微微含泪,闪烁着情感的光芒,仿佛被张生的真挚感情深深打动。 她的手轻颤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浪漫情感。她将一根秀发拨到了耳后,希望能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但她的手指有些不自觉地颤抖,表现出她的内心情感剧烈波动。 张生轻轻握住崔莺莺的小手,又说道:“成就了今宵的欢爱,灵魂飞到了九霄云外。自从到了你这位多情的小奶奶,我日思夜想,面容憔悴,瘦得像麻秸。今晚和谐了,仍然自己疑惑。露珠滴落香阶上,风静时闲阶上月光普照,月儿照在书斋里,云儿锁在阳台上;仔细审察明白,只疑是昨夜梦中来的,愁思无法排遣。” 崔莺莺轻轻咬住下唇,不禁微微低下头,避免了直接的目光接触,显露出她内心的羞怯和害羞。她的眉毛微微蹙起,仿佛在思考着如何回应张生,她的心情交织复杂。 她的胸膛轻轻起伏,呼吸急促而不规律,似乎被张生的话语所触动,心跳急促。崔莺莺的全身仿佛都被一股热浪包裹,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崔莺莺的娇羞与情感交织,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感,而是坦然地表露出她的心意。她的眼眸中透露着感激和依赖,她渴望回应张生的深情,但也感到内心的紧张和不安。这种矛盾的情感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媚而迷人。 崔莺莺呢喃道:“我该回去啦,怕夫人醒来找我。” 张生虽然恋恋不舍,但只得说道:“那我送小娘子出去。” 月光洒在安静的院子里,琴童低沉地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有些站立不稳。他的呼吸急促,脸上泛起了红晕,明显感受到了巨大的愉悦。红娘急忙放下勾住他腰的腿,轻轻扶住他,温柔地轻声说道:“阿弟,别在意。没事的,第一次有些快不要紧,以后会好的。” 琴童感激地看着红娘,眼中充满了深情。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深深地亲吻红娘,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和爱意。但就在这时,书房中传来了张生的声音,他说要送崔莺莺出来。 两人急忙分开,胡乱擦拭了一把,琴童意犹未尽地又轻轻地吻了红娘一下,闪身躲到书院门背后。 红娘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缓步走到书房门口。她心中暗自庆幸,因为她知道,这一夜将成为两人共同珍藏的美好回忆。 书房内,崔莺莺的声音渐渐变得娇柔,她似乎被张生的情话感动,情不自禁地亲吻了他的嘴唇。张生感到崔莺莺的柔唇触碰着他,温馨而温暖。 张生将崔莺莺搀扶到书房门口,心中慨然:“多么绰约的风姿,多么娇美的容颜。刚刚相见使人惊讶,一霎时不见了使人奇怪,稍微看见一些又使人爱慕不已。今晚同在碧纱厨里欢会,何时才能重新解开香罗带相聚在一起。” 拉开书房门,却见红娘正在门口,她笑着打破了这甜蜜的时刻,打趣说道:“来拜见你娘!张生,你高兴吧。姊姊,咱们回家去。” 张生依然沉浸在刚刚的温馨中,他说:“春意透酥胸,春色横眉黛,比却人间玉帛。杏脸桃腮,乘着月色,娇滴滴显得更加红白。走下香阶,懒洋洋踏着青苔,动人处弓鞋凤头窄。叹我来不及表达深情,感谢小娘子错爱于我。如果小娘子不嫌弃我,此情此意我必牢记在心,明夜早早前来。” 崔莺莺跨出书房门,满脸笑意,却迅疾地伸出手去,一把掐住红娘的胳膊,手上使力,红娘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琴童在书院门后见到,心中大怒,想道:“这可恶的崔小恶婆!想来平时也是这么对待红娘的,哼,看来你和张珙倒真是般配!一个掐人,一个抽人!” 便想冲出去给这小恶婆几个大耳光,可是还是忍住了,心中暗忖:“我此时可不能出去,如若一个忍不住,却不仅仅事关我自己,反而也是害了红娘!” 咬住牙关忍住心中的怒火,从门缝中盯着崔莺莺望去,眼中要冒出火来。 崔莺莺掐了一会儿,厉声说道:“你这贱婢,把自己当什么了?你叫红娘,还真敢给郎君做娘么?也不看看自己,你只不过是个奴婢,奴婢生下来的也是奴婢!你是想把郎君也当作奴婢吗!” 红娘忍着痛,吸着冷气勉强说道:“不敢了,不敢了!姊姊饶命!不!小娘子饶命!红娘是贱婢!贱婢再也不敢了!” 崔莺莺犹自不放手,喝问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我瞧你这样,是要去告诉老夫人的吧?” “没有!没有!”红娘叫冤道,“红娘绝无此心!请小娘子放心!” \"你可千万别敢说出去,\" 崔莺莺低声威胁,她的指甲已经刺进了红娘的皮肤,\"如果你敢泄露一字一句,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红娘疼得脸都变了颜色,但她毫不动摇地回应:\"不,不,小娘子,我不会说的。我从未有这个意思。\" 崔莺莺松开了红娘的胳膊,她知道这个威胁在某种程度上奏效了。她虽然暴戾,但她清楚,暴露了这个秘密会对她造成巨大的隐患。 红娘轻轻揉捏着被掐痛的胳膊,眼中满是痛苦。她知道,她必须守住这个秘密,因为这牵涉到更多人的命运。 崔莺莺又说道:“你如果保守秘密,那今后我嫁与郎君后,你或也可随我同去,成为侍妾。” 转过身来望向张生,柔声说道:“郎君,可是如此?” “自当如此,一切谨遵小娘子之命!”张生笑道。 红娘眼睛一亮,喜道:“谢谢小娘子,谢谢郎君!”顿了顿,又忍不住道:“那到时,我的奴籍便可脱去了吧?” 崔莺莺哼了一声,不屑道:“一个奴籍,不过就是主人一纸文契而已。” “红娘你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写的。”张生从书房迈出,微笑着说道。 崔莺莺脸色一沉,说道:“我说能写了吗?” 张生心头一寒,赶紧说道:“没有,没有,小生自然是听小娘子的,小娘子说写便写,小娘子说不写,小生无论如何也不会落一笔!” 崔莺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小贱婢,给主子我听好了,主子要你今晚死,你便活不到明天。” “是!小娘子!”红娘赶紧跪下,凄然道:“红娘一切都按小娘子吩咐行事!” 第97章 一语诘曲百盘纡 西厢中,夫人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她拉着儿子欢郎的手,声音里蕴含着不易察觉的焦急:“欢郎,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一个月以来,你莺莺姊姊似乎变了许多?她的言谈举止,时而恍惚,时而又异常兴奋,这不像是她平时的样子。而且,她的体态,也似乎与往常大为不同。我担心她是不是患了什么病。” 欢郎还是个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忆着前几天的情景,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那天晚上,阿娘,你已经入睡。我看见姊姊和红娘悄悄地出了门,去了花园烧香。等了好久,她们也没回来,我就自己回房间睡了。” 夫人听后,眉头紧锁,决定要查个明白。她冷冷地说:“这一切,都是从红娘开始的。叫她过来!” 欢郎便去唤红娘:“红娘!红娘!” 红娘急忙迎出,一脸疑惑地问:“哥哥,您找我有什么事?” 欢郎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同情:“阿娘知道了你和姐姐去花园里的事,现在要问你呢。” 红娘心中一惊,面露惶恐,心中想道:“呀,这下可坏了,小姐啊,你可连累了我了!” 赶紧对欢郎说道:“小哥哥,你先去,我就来。” 支走了欢郎,她转头急忙去崔莺莺的闺房,叫着莺莺:“姊姊,事情败露了,老夫人叫我过去,我该怎么办?” 崔莺莺脸上变色,伸出手去就在红娘胳膊上一顿乱拧,口中怒道:“肯定是你这小贱婢说的,我掐死你!” 红娘左支右绌,忍着痛叫道:“姊姊!不关我事!不是我说的呀!” 崔莺莺掐累了,喘着气停下手来,神色也变得凝重,心中想道:“这下可麻烦了,看来不是红娘泄露出去的,那只有更糟,不知阿娘是怎么知道的?我该怎么办?” 于是去轻揉红娘胳膊上被掐的痛处,急切地说:“好红娘,你才是我的姊姊,好姊姊,你要帮我想办法啊!” 红娘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中想道:“我如何能够保护莺莺呢?我自己也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得对崔莺莺说道:“娘啊,我本以为你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还是露出了破绽。” 莺莺轻声叹息:“世事难料,就像那明月也会被乌云遮盖,花开也需雨水滋润。我本以为能够小心翼翼地隐藏我的秘密,但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红娘眼中闪过一丝恐慌,说道:“我本以为只是你夜晚出去赏月,清晨回家,这样可以长久地保持秘密。没想到你竟然整夜不归,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你如果只是披星带月倒也罢了,谁让你留宿整宿呢?老夫人聪明绝顶,又性情暴躁;我又怎能以巧言令色将无变为有呢?” 心中黯然想道:“老夫人猜测那个穷书生做了新女婿,小姐做了娇妻,我这小贱人做了牵线的人。俺小姐这些时面容神采焕发,秋水凝眸,别样的都不要了。试把你裙带儿拉住,纽门儿扣着,比一比你以前的肥瘦,出落得精神,别样的风流。任谁也看得出来不对了。” 崔莺莺一脸淡漠,眼神中透着一抹冷酷,她对红娘说:“红娘,你到那里要小心回答哦!”这样的警告充满了威胁,让整个闺房仿佛陷入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红娘略显紧张,但仍努力保持镇定。她用一番巧妙的措辞回应:“我到夫人那里,她一定会问:‘这个小贱人,我让你到处去监守,谁让你勾引莺莺胡乱行走的?’如果问到这一节该如何解释?你便给他一个我‘知情不报’的罪名。”她的语气坚定,似乎早有准备,对夫人的质疑有了周详的回应。 崔莺莺微微一笑,她理解了红娘的应对之道,但眼底的冷漠并未融化。 红娘继续道:“姊姊,你受责罚是应该的,我为了什么呢?”她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伤心。 崔莺莺听到这里,忍不住低下头,一片红晕涌上脸颊,仿佛是受到了无形的责备。她尽量避免直视红娘的目光,但心底对于夫人的责难充满了担忧。 “你在绣花帐里缠绵的爱着,颠鸾倒凤什么都做了。我在窗外什么时候曾轻轻咳嗽过一声打扰你们呢?”红娘的声音带有讥讽,她仿佛在揭露崔莺莺的隐私,让整个闺房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然而红娘说得义正辞严,心中却是一片甜蜜,这月余来,崔莺莺固然与张生在书房中夜夜笙歌,但于此同时,红娘也与琴童共度了一个个不眠之夜。 两对人儿,都是缠绵缱绻,如胶似漆,儿女情长,难分难舍。只是,张生与崔莺莺均一意成就婚配;而红娘早已与琴童表明心迹,身心皆可属琴童,却不得不甘为张生侍妾,唯图早日脱去奴籍。琴童虽然无奈,但身为奴仆,有一人在心,也已知足了。 想到此处,红娘继续说:“我站在长着青苔的地方将绣鞋儿冰透。今天我这嫩皮肤却要被夫人的粗棍子抽打,姊姊啊,我这番殷勤是为了什么呢?”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委屈,似乎在质问崔莺莺的所作所为的意义何在。 崔莺莺低着头,无法回答红娘的质问,她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此时,闺房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和尴尬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红娘突然脸色慨然,她淡淡地说:“姊姊在这里等着,我过去。说过去了呢,你不要太高兴,说不过去呢,你也不要烦恼。” 红娘来到崔相国夫人房中见崔相国夫人,刚叫了声“夫人”。 崔相国夫人便厉声说道:“小贱人,为什么不跪下!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红娘赶紧低头跪地,她显得有些颤抖,但嘴角却微微挑起,似乎对夫人的指责并不在意。她回答:“红娘不知道有罪。”声音虽然平静,却透露出一股镇定和不屑。 崔相国夫人冷笑一声:“你总是犟嘴!如果如实说出来,就饶了你;如果不说出来,我就打死你这个贱人!谁让你和小姐到花园里去的?”崔相国夫人愈发愤怒,她对红娘的言辞毫不留情。 红娘咬紧牙关,声音中带着一丝挣扎:“我没去,谁看见我去了?”她试图为自己辩解,同时避免被夫人的愤怒所伤。 崔相国夫人却不为所动:“欢郎看见你去过,你还在故意推脱啊!”崔相国夫人一挥手,便朝红娘抽去。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伴随着红娘的低吟,弥漫着一种悲凉的气息。 随即,崔相国夫人又抄起一根粗棍,没头没脑地往红娘身上打去。 红娘捂着被打的脸颊,躲避着崔相国夫人的棒打,试图平复内心的愤怒。她不甘示弱地说:“夫人不要闪了手,先别生气,听红娘娘说。”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坚决,仿佛在为自己辩护。 崔相国夫人打得气喘吁吁,叉着腰停了下来,对着红娘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红娘开始叙述:“晚上坐着时停下针线活,和姊姊闲聊,说张生哥哥病了很久。我们两个背着夫人,到书房去问候他。”她的语气中带有一种巧妙的编织,试图为自己和崔莺莺辩解。 崔相国夫人把粗棍一扔,冷冷地追问:“问候啊,他说了什么?”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逼迫红娘道出实情。 红娘微微一笑,她随即回答:“他说:‘老夫人的事已经过去了,她把恩变成了仇,让小生半路欢喜变成了忧愁。’ 他说:‘红娘你先走一步,让小娘子暂时落在后面。’” 崔相国夫人陷入狂怒,她喝问道:“莺莺还是个孩子,让她落在后面会怎么样呢?”她的语气中透露出对莺莺的关切。 红娘无奈地说:“我以为他们是以神奇的针灸之术治病呢,没想到却是莺莺燕燕。他们两个到现在已经睡在一起一个多月了!” 第98章 劝君休叹恨 崔相国夫人一听,如雷贯耳,有些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红娘急忙上前搀扶住崔相国夫人,扶着她坐下。心中想道:“一来夫人已看出端倪,瞒是瞒不过去了;二来让夫人知道不但生米已成熟饭,而且这熟饭已焖了月余,夫人必无可奈何,只得准婚。那只要崔莺莺嫁与张生,我就可成为侍妾,早日脱去奴籍。我自然要说出来了,还用夫人你动手打我吗?哎,怪我嘴慢,白白挨打了。” 于是又说道:“夫人,何必要问他们之间的缘由?夫人可以不用再追究了,就此罢休吧!这之间何必苦苦逼问呢?常言道‘女大不中留’。” 崔相国夫人的脸色变幻,愤怒与犹豫交织在她的神情中,她暴跳如雷说道:“这件事都是你个贱人引起的。”她的声音中透露出强烈的愤慨和不满。 红娘摇头辩解道:“不是张生、小娘子和我红娘的罪过,而是夫人你的过错。” 红娘的眼中闪烁着一抹锐利,仿佛在揭露夫人的内心深处的不公正。 崔相国夫人怒道:“你这个贱人倒是指责我来了,怎么是我过错了?” 崔相国夫人狠狠地盯着红娘,眼中闪烁着怒火。红娘站在夫人面前,一双明亮的眸子中透露出一抹坚定,她的声音却柔和而有力。 \"夫人,信任是人之本,一个人如果没有信用,真不知他怎么可以做人。就像大车没有辕,小车没有轴,它怎么能够行驶呢?当初,贼兵军队包围普救寺,夫人答应退军的条件,是要把女儿许配给张生。张生如果并不爱慕小姐,他怎么会轻易地想出退军的计策呢?现在兵退身安,夫人反悔了前言,岂不是失信了吗?夫人何忍反悔前言?失信于人,又岂能被世人所容?\" 崔相国夫人的眉头紧皱,她听着红娘的言辞,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愧疚。红娘继续说道:\"如今若不能成全此事,只需用金钱财物酬谢张生,让他离开,免得小姐和他的暧昧,早晚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老夫人若执意不停此事,不仅会辱没相国家的谱系,更会让张生成名后,施恩于他人,且不能忍受反过来受到污辱。\" 崔相国夫人听罢,神情逐渐变得犹豫不定。红娘继续说:\"即便诉诸官府打官司,老夫人也难逃治家不严的罪名。细究此事的原委,官府自然会得知老夫人的背义而忘恩,如何算得上是贤慧?\" 红娘的心中却隐隐感受到一阵不安。她知道这样的话或许会让夫人更加生气,但她没有退缩的打算。 她想道:“如果不是一下子醍醐灌顶,将老贼婆说服,那张生和崔莺莺如何能成婚?我又怎么能有机会成为张生的妾室?那脱去奴籍更是不用去想了!” 崔相国夫人抿紧双唇,沉默了片刻后,冷冷说道:\"你倒是有言之有理,但此事关系到我女儿的婚姻,我岂能轻易放手?\" 红娘微微一笑,看似温和,实则锐利:\"夫人,若是再深究下去,不但辱没了相国家的谱系,更可能让崔氏门阀蒙羞。想一想,夫人是否值得为了一时的不满而置崔家士族于不义之地呢?\" 崔相国夫人面色一变,心头涌现出种种矛盾的情感。她感觉到了红娘言辞中的深意,但心中的坚持让她难以释怀。 红娘深吸一口气,的语气恭谨而坚定。 \"夫人,红娘不敢自作主张,乞求夫人原谅。不如宽恕他小小的过失,成全这件大事,擦去他的污点,岂不是长远之计吗?\" 崔相国夫人凝视着她,眼中有一丝深思。红娘知道,面对夫人,要以柔克刚,言辞要圆熟得体。她继续说道: \"秀才是文章魁首,姊姊是仕女班头;一个通晓三教九流,一个晓畅描鸾刺绣。这段婚姻不仅关系到他们的命运,也涉及到夫人的声誉,是非对错难以定论。如果世事到此结束,便罢手,大恩人怎么能成为敌手呢?想起故友白马将军,斩杀飞虎叛贼草寇。如果与张解元势不两立,便是给崔相国出乖露丑。到底还是牵连着自己骨肉至亲的关系,夫人就别穷究到底了。\" 红娘的话语虽然谦卑,却充满了机智。她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表达了对夫人的尊敬和求情,同时让夫人在事情的处理上有所取舍。她心中明白,这关系到整个崔氏士族的荣誉,需要婉转的辩解和柔软的力量。 崔相国夫人终于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悠悠飘落的梧桐花,沉吟着。 崔相国夫人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对于红娘的言辞,她虽然心存不悦,却也不能不承认其中的一些道理。内心犹豫的她,暗自斟酌着如何处理这出乌云笼罩下的家事。 “这小贱人也说得是。” 崔相国夫人在心中自语,她在思考儿女之事,但又不能明说,否则将伤及家门名誉。她一时间矛盾重重,既恨崔莺莺不慎落入不轨,又因为牵涉到自家声望而踌躇。眉头微蹙,她知道,这事如果闹到官司,家族的名誉将彻底扫地。 “我不该养了这个不肖之女。” 夫人想到自己当初对崔莺莺的期望,不禁感到懊悔。曾经期待她嫁入豪门,如今却沦为是非之源。这个不肖之女对于家族来说,已经成为了一块沉重的负担。 “如果告到官府,玷辱家门。罢罢!” 夫人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一旦闹到官府,家族的脸面就更无法挽回。崔家声名不振,她深知对于整个家族的影响。 又想到女儿竟然已与张生绸缪了一月有余,心中气恼不已,想道:“这月余的厮磨,两人又青春年少,干柴烈火,少说也有百回,往复千千万万次,还不早已将鲜嫩的花瓣磨成了晦暗的焦炭!就算不认张生,嫁与他人,他人又不是没眼睛,一望而知;就算是瞎子,弛张也自可体会,如何能冒充黄花?届时闹将起来,更是颜面尽失!” 于是,她在心中暗下了决心,不再追究此事。 “俺家无犯法之男,再婚之女,与了这厮罢。” 夫人认为,这段不幸的姻缘并非全因崔莺莺一人之过。或许,准予婚配,将她嫁予张生,也是一种解脱。对于她而言,也是获得幸福的机会。 夫人定定神色,决心将这场纷争妥善解决,以保全家族的名誉。她坚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一时间,夫人决意了,她需要做出一个了断,为崔家的未来做出明智的决策:“红娘,唤那贱人来!” 第99章 顿首诚恐惶 红娘领命,来到崔莺莺闺房,带着欣喜的神情,轻轻地拍了一下崔莺莺的肩膀,温和而兴奋地说:“姊姊,好消息!那棍子虽然滴溜溜打在我身上,但我已经直接说出去了。我也不怕被惩罚,夫人现在召你过来,要完成和张生的婚事。” 崔莺莺闻听,一时大怒,伸出手去,猛地死死掐住红娘的胳膊,怒道:“你这小贱婢,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不会说出去的呢?你也不怕我打死你!” 红娘疼得跪倒在地,倒抽着冷气哀求道:“姊姊,别掐我了!疼!啊!疼!” 崔莺莺哪里肯停手,反而越掐越紧,口中骂骂咧咧地,仿佛真要将红娘拧死一般。 红娘想道自己终于可以有机会脱去奴籍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挣脱开,站到离开崔莺莺一丈开外,站定了揉着胳膊上的痛处,带着哭腔说道:“是夫人看出来了呀,我不说夫人也要打死我,说了小娘子也要打死我,我还能怎么办呢?” 崔莺莺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恐,骇然道:“什么,阿娘她,她,她看出来了?” 红娘点点头,说道:“是啊,夫人见你体态步伐不似从前,本已起疑,而且欢郎小哥哥也说了,见我们去花园烧香不回,所以便已猜中了。可不能怪我!” 崔莺莺犹豫了一下,她低声说:“我怎么好意思去见夫人呢?” 红娘见崔莺莺不再追上来拧自己,便放下心来,微笑着回应:“在阿娘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时,崔莺莺回忆涌上心头,仿佛是昨天的事情。月亮挂在柳树的枝头,柔和的黄昏洒满大地。 崔莺莺心中一阵羞红,记得当时的场景,害羞得只能用牙咬着衣服袖子。她回想起那个时刻,看到鞋底尖尖的瘦影,一阵害羞让她差点不能正常说话。两颗心在黄昏中互相搏动,一个纵情地不停,一个只能哑声地私语。 她为了掩饰内心的躁动,不禁呸了一声,暗自责怪,那个时候怎么能不害上一星半点的羞呢? 红娘上前,轻轻拍了拍崔莺莺的手,带着鼓励的笑容说:“姊姊,你可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怎么会害羞呢?夫人召见你,一定是为了善后,顺应时势,何必犹豫呢?” 崔莺莺见红娘上前,不自觉地又伸出手去,但伸到一半,叹了口气,又垂下手去。无奈,只得跟着红娘去见母亲。 崔相国夫人见女儿进了房间,深深叹了口气,她也感到了自己对崔莺莺的期望落空,心头满是无奈和自责。她以一位相国之妻的身份,对崔莺莺的过失感到深深的愧疚。 崔相国夫人痛惜地望向崔莺莺,说道:“莺莺啊,我这么爱惜你,今天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就是我的罪过,还能怨谁呢!我要是把这件事报官,辱没了你父亲,这不是我们相国人家应该做的事。罢罢罢!谁会像我这样养女儿的没本事!” 崔莺莺闻言,心头一紧,脸色苍白。夫人的责难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垂下头,默默地承受着夫人的指责,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懊悔。 红娘在一旁谨慎地低下头,没有插话。她深知此时不是发表意见的时候,只能安静地等待夫人和崔莺莺之间的决断。 夫人继续说:“红娘,到书房里叫那个畜生过来!” 红娘遵命而去,赶紧一路小跑,来到书院门前,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使她的身影显得柔和而温暖。 琴童远远望见她的身影,心中兴奋不已,快步迎了上去。两人相拥在一起,仿佛是多年未见的亲人,情深意浓。 红娘抬起头,目光温柔地落在琴童的脸上,她轻声说:“阿弟,你可好?”琴童笑容满面,搂着红娘的肩膀,疼爱地看着她:“阿姊,我们才分来半天啊,你看我,有一点都不好吗?” 红娘和琴童的心弦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彼此触动,红娘轻轻踮起脚尖,她的目光温柔而深情。琴童微微低头,两双眼睛在空气中交汇,传递着无法言喻的默契。他们的嘴唇渐行渐近,仿佛两片花瓣在吸引彼此。 终于,他们的嘴唇碰触在一起,那是一种深情的吻,不慌不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红娘的手搭在琴童的肩上,微微用力,使两人更加贴近。琴童的手则轻轻搂住红娘的腰,回应着她的热烈。 这吻,不只是肉体间的交融,更是灵魂的碰触。他们沉浸在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红娘的眼中闪烁着幸福和满足。她柔声呢喃道:“阿弟,这是我们的秘密,永远珍藏在心底。”琴童微笑着点点头,心中明白这一刻将成为他们之间美好回忆的一部分。 两人情意绵绵,难舍难分,良久,红娘终于松开了琴童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欢喜:“阿弟,你知道吗,夫人已经同意将莺莺姊姊嫁给张生了。”她兴奋地分享这个消息,似乎是为琴童带来了好消息。 琴童闻言,心头一沉。他明白这意味着红娘即将终会成为张生的侍妾,而他们之间的相处将变得更加困难。尽管这些天,每天都在偷偷缠绵,但对于琴童来说,每一刻与红娘在一起都显得格外珍贵。 然而,他强作欢颜,尽力隐藏心中的失落。他微笑着对红娘说:“真是个好消息,莺莺小娘子必定会幸福的。我衷心祝福她们。”他深知红娘的处境,不愿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绪。 红娘依依不舍地放开琴童的手,一步一回头地进了书院,她站在书房门口,唤出了张生。 张生一开门,看到红娘,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惶恐而忐忑。他小心翼翼地问:“小娘子叫小生做什么?” 红娘直截了当地回答:“郎君,你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如今夫人叫你过去,要把莺莺小娘子配给你!莺莺小娘子已经先招认了,你快过去吧。” 张生听闻此言,顿时一脸惊慌,他低声说道:“小生惶恐,怎么见老夫人?当初是怎么在老夫人面前说起来的?” 红娘淡淡地斥责道:“不要装模作样小心了,赶快过去吧。” 见张生依然踌躇,跺脚生气道:“事已至此,既然事情已经暴露怎能罢休?是我主动投案自首的!我会在家里陪着你们喝酒、喝茶、收拾。你们不用愁,何须再约定通媒妁?我放弃了原定的计划,你倒好,原来是个\"苗而不秀\",就像庄稼出了苗而没有开花结果。呸!你是个银样蜡枪头!” 张生被红娘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暗忖:“红娘说得确有几分道理,反正事已至此,我还有甚么可怕的?去便去了!” 于是,跟着红娘,张生心事重重来到崔相国夫人屋中,见崔相国夫人满脸怒容,崔莺莺站在母亲身侧,脸上也是一脸惊惶。 张生一时惊慌之下,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停作揖施礼。 崔相国夫人面对张生,眉头紧锁,看着这个曾经为家中所倚重的人,如今却成了家丑的主角。 她冷冷地盯着张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秀才啊,你难道没听说过“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吗?我想把你送到官府去。” 张生睁大了眼睛,吓得赶紧跪下,说道:“夫人!可不能把我送官啊!送官了我可就没法赴京赶考了!” 第100章 逼迫有阿母 “但把你送到官府去,恐怕辱没了我家的家谱。”崔相国夫人皱着眉头,强忍着不快,说道:“我现在把莺莺许配给你做妻子。” 崔莺莺听罢,心头如沐春风,久违的安心感涌上心头。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中满是欣慰和感激:“阿娘,谢谢阿娘的体谅和关爱。我愿意听从阿娘的安排,我相信,张生定然是个好夫婿。” 夫人轻抚着崔莺莺的发丝,眼中充满了母爱:“乖女儿,阿娘只希望你日后过得幸福。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你好。人生的路,有时需要踏出去,才能看到更广阔的风景。” 崔莺莺点点头,泪眼婆娑:“阿娘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也许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姻缘。我会珍惜这段感情,让自己变得更好,也为崔家争光。” 红娘心中也欣喜万分,想道:“果然这老贼婆为了崔家的脸面,只得出此下策!妙极!妙极!这样我可就离脱去奴籍更近一步了!” 张生一听,大喜过望,忙不迭向着崔相国夫人磕起头来,口中连说:“谢夫人不计前嫌!小生感激不尽!小生定会对小娘子好的!” 崔相国夫人一挥手,打断张生,让到一边,也不接受张生的跪拜,淡淡地说道:“只是我家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你明天就上朝去考取功名。我与你养着媳妇,你如果得官了,就来见我;如果落榜了,就不用回来了!” 张生听到夫人的话语,心中一阵狂喜,仿佛得到了仙女的眷顾一般。 见崔相国夫人不受礼,也不再勉强,连忙站起身来,满怀感激地说:“夫人的厚爱,小生一生难忘。定不负众望,明日必当赴考,誓取功名,来日再回报夫人的知遇之恩。” 夫人嗤笑点头,一副嫌弃的神情:“好好好,你这秀才心思灵活,日后定能有所作为。只要你考个好名次,也算是给我相国府争光。” 崔莺莺听到这番话,心中既喜悦又忐忑。她知道这意味着她将成为张生的妻子,未来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红娘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心中高兴,仿佛看到了一对欢喜成婚的新人,想道:”张生早就听了这话欢喜着呢。相思的事,一笔勾销,幸好展开了从前紧锁的眉梢,美好的爱情正好开始。既然已经决定了,张生,你看着那可喜的娇娘容颜,谁也消受不了。” 转而又一想:“这张生看上去颇有才情,想来考取功名不在话下,也罢,莺莺尚可等待张生高中得官,我也不急在这一时。” 夫人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明天就收拾行装,安排果酒,请长老一同送张生到十里长亭去。”说完拉起崔莺莺就走。 崔莺莺边离开,边回头望着张生说道:“想对西河堤畔的柳树说,安排青眼送别行人。” 红娘拍手笑着对张生说道:“到时候画堂箫鼓声彻春天白昼,摆着一对儿鸾鸟交凤友。那时候我才接受你的说媒之功,然后喝你的谢亲之酒。” 说完,赶紧也追着两位主人翩然而去。 张生目送崔相国夫人和崔莺莺离开,欣喜若狂,赶紧返身,回往书房而去。 夜深人静,花园里只有微弱的灯光点缀在青石小径上。红娘悄悄地穿过曲径,来到花园的一角。琴童早已在那里等候,月色洒在他俊朗的脸庞上,映衬出一抹神秘的光芒。 红娘轻声呼唤:“阿弟。” 琴童闻声回首,眼中闪烁着深情:“阿姊,你来了。” 两人相拥而立,感受到对方的温暖。红娘抚摸着琴童的脸颊,柔声说:“明天张生就要赴京了,你也要一起离开,我心中总是难以平静。” 琴童把红娘揽入怀中:“阿姊,别难过。咱们的心意都放在那飘渺的明月之下,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幸福的。” 红娘微微一笑,感激地看着琴童:“你总是给我力量,琴童。这世上虽有离别,但心中的牵挂却是永远的。”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仿佛给了他们一个安静而私密的空间。琴童轻轻抬起红娘的下巴,眼神中充满深情。他倾身凑近,两颗心在这静夜里奏响悠扬的旋律。 “阿姊,这是我们的时光。”琴童低声说着,温柔地吻上了红娘的唇。 他们的吻如同弥漫在夜空的琴音,轻柔而深情。在这临行前的夜晚,他们偷得一刻温存,彼此交织着心底的情感。琴童轻抚红娘的发丝,似乎想把这瞬间的温暖刻入永恒。 红娘闭上眼,陶醉在这窃得的温柔里。她知道,明天的离别会是一段新的开始,但她愿意珍惜这个属于两人的夜晚。琴童与红娘在寂静的月夜里,留下了一抹美丽而深沉的印记。 便在此时,只听书房中一声暴喝:“狗奴!你在哪里?还不快来给我整理行李!我明天就要赴京赶考了!” 琴童浑身一震,赶紧回道:“郎君,我在喂马,马上就来!” 说完,琴童低下头,凝视着红娘,\"阿姊,\"琴童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感激和不舍,“我要去伺候张生了,还好有你,你让我的生活充满了意义和温暖,我再怎么也不会觉得苦。” 红娘柔声回应:“琴童,你的出现让我的生命充满了色彩。虽然我们面临分离,但我们的心永远相连。” 他们的眼神交融,仿佛要将对方的存在深深地刻在心底。红娘温柔地拉近了琴童,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仿佛要融为一体。琴童轻轻地搂住红娘,他们的心跳似乎在同一个频率下跳动。 “阿姊,”琴童低声呢喃,“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红娘抬起头,凝视着琴童的眼睛,然后轻柔地亲吻了他的唇。她感受到琴童的唇传来的温热,仿佛是一种深深的告别和祝福。 “阿弟,”她轻声说,“无论未来如何,我们的心永远相连。记住,你永远有一个家,有一个阿姊在这里等着你。” 他们的嘴唇相吸,瞬间,整个夜晚仿佛都静止了。在这个深情的拥吻中,他们交融在彼此的怀抱里,尽管分离在即,但此刻的他们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最后,他们缓缓分开,但目光中的深情不减。他们默默地相视,知道分别在即,但心中都埋下了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琴童依依不舍地放开紧紧搂住红娘腰肢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转身进来书院。 红娘只听琴童推开书房门,又立即听见张生劈头盖脑地用什么东西敲打琴童,打在琴童身上,发出噼啪爆响,口中兀自污言秽语,不断责骂。而琴童则默然不语,想来也是和红娘被崔莺莺伸手拧掐一般,早已习惯。 心中一紧,叹了口气,转身赶紧边回西厢去,边想道:“哎,我们这些奴婢,就是被主人随意打骂凌辱的命,好在我离脱去奴籍之日越来越近,阿弟啊,你只好自己多保重了!” 第101章 长亭况是送君时 次日清晨,十里长亭早已被崔家布置妥当。鲜花点缀着整个亭子,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在长亭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雕花的红木长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香气扑鼻。宴席的布置别致,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出浓厚的喜庆氛围。 秋风凄凄,长亭上,崔相国夫人端坐在榻上,一袭华贵的锦袍衬得她庄重肃穆。微风拂过她的面颊,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忧愁。 法本长老与法聪和尚并肩而立,长老的眉头轻轻皱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深奥的道理。法聪的目光则在远处徘徊,仿佛在寻找即将到来的人影。 秋风轻拂,带着些许寒意,秋日的阳光照亮了整个长亭。长亭两旁的树影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法本长老,\"夫人微闭双目,言辞间带着深沉的忧虑,“这一切是否是上天的旨意?我本以为能寻得士族子弟,成全了莺莺的姻缘。可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并非如我所愿。” 法本长老安慰地说:“夫人勿忧。佛法讲究因果,一切皆有定数。或许,这就是张生和莺莺的缘分已到,再说,张家也是士族,倒也不算太辱没崔府。” 夫人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说道:“可是,我崔家毕竟是高门望族,张家不过是寒门而已,哪能和我们相比!” 长亭的尽头,法聪和尚默默地诵经,寂静的夜空中传来淡淡的梵音。 “夫人,”法聪和尚开口了,“这是家学轮回,红尘缘起。我们皆在因缘中徘徊,谁能说得清未来的轨迹呢?” 夫人轻叹一声,她并不赞同法聪和尚的话语。此时,她的脸上显得既庄严又凝重,心中想道:“我崔氏数百年名门,连朝廷都要只不过与我等门阀共治天下。哎,你们这些秃驴,岂能懂得社稷根本?”便也不再多言。 在长亭中,等待的氛围越发凝重,夫人时而抚摸着手中的玉佩,时而凝视着远方的路口。长亭的廊柱上挂着深深的幽绿藤蔓,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述说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故事。 远处,琴童牵马而来,张生骑马缓缓前行,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孤单。张生的神态显得深沉而复杂,心中想道:“此行虽为功名,但与莺莺的别离令我心如刀割。我怎能不感到这秋风之中的凄凉与不舍。” 琴童在前牵着白马,身后背着张生的琴囊,心中五味杂陈,与张生此去京师赴考,张生自然早已打点妥当,若是如昨日崔相国夫人而言,只需上榜得官,即可回来迎娶崔莺莺,届时,红娘自然也要随嫁而去。 那今后,红娘就是张生侍妾,便是半个主母,以后可不能再没上没下了,否则,一旦事发,自己按律可被主家随意杀戮,阿姊也会再被退回奴籍,那可万万使不得。不觉心中凄然。 与此同时,崔莺莺和红娘坐在马车内,也往长亭而来。 莺莺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愫。她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思绪万千:“张生,此行虽是你赶考之路,但对我来说,却是无尽的思念与等待。深秋的天气,似乎也在诉说着我们的离愁别绪。” 望向马车外,但见天空碧蓝,大地开满了黄色的菊花,西风正紧。北方的鸿雁正往南飞。心中不禁哀伤起来:“清晨是谁让霜林如此红醉?那总是离人的泪水染的。” 轻叹一口气,想道:“恨只恨相见得太晚,怨只怨离去得太匆忙。长长的柳丝系不住将别的玉骢,恨不得让疏林挂住流逝的夕阳。你骑着马慢慢地走,我坐马车紧紧地跟随,刚刚结束了相思的苦痛,又要经受离别的折磨。刚听到一声‘走吧’,就松开了金钏;遥望十里长亭,不觉消减了玉肌:这离愁别恨向谁倾诉?” 红娘端详着崔莺莺,微笑着轻声问:“姊姊今天怎么不打扮了?”红娘的声音温柔而略带调侃,仿佛是在揭开一个微妙的谜底。 崔莺莺抬头,她的眼中有一丝黯然,但她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你是知道我的内心的啊。”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手抚过自己的发梢,慢慢道出心事。 红娘觉察到崔莺莺的情绪,走到她身旁,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姊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支持。 崔莺莺微微点头,她的嘴角勉强挂起笑容。“是的,红娘。”但她的眼底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沉郁。 此时,马车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淡雅的妆容和白色的轻纱衣裳映衬出崔莺莺的柔美和忧郁。 “姊姊,”红娘轻声说,“你知道,人生中难免有别离,但也会有相逢。或许这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而不是终点。” 崔莺莺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紧紧握住红娘的手。“谢谢你,红娘。你总是那么懂我。”她的嗓音有些颤抖,却充满了真挚。 红娘拉着崔莺莺的手,轻轻为她整理发髻。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彼此间的默契却足以弥补一切。 “无论未来如何,”红娘打破了宁静,“姊姊,你都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渡过每一个难关。” 崔莺莺微微一笑:“是啊,红娘,我知道。有你在,我就不再孤单。”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仿佛是对未来生活的一种回应。 红娘心想:“等张生高中回来,我便可与崔莺莺共侍一夫,我脱得奴籍,什么苦我都忍了!只是,苦了阿弟了。”想到此处,不觉心头一痛。 长亭上,张生和崔莺莺先后抵达,前来拜见崔相国夫人。琴童扶了张生下马,将白马牵往一旁,见红娘也正搀扶着崔莺莺下了马车,不由与红娘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崔相国夫人深情地看着崔莺莺,然后转向张生:“张生和长老、大师坐这里,莺莺你坐这边。红娘,快来倒酒。” 对张生说道:“张生,你上前来,现在我们是自家的亲眷,请不要回避。” 又拉起崔莺莺道:“我今天将莺莺许配给你,到了京城不要辱没了我的孩子,要力争一个状元回来。” 张生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小生托夫人的余荫,凭着胸中的才学,视官如拾芥一般。夫人的厚爱,小生将以更加努力的功名回报。”这状元二字,却是绝口不提,心知如果开口答应下来,一旦不中,那崔相国夫人自然又有借口,这可绝不可节外生枝。 崔相国夫人见张生并不上当,脸上微微变色,本想引他赌咒立誓,以便今后伺机悔婚。没想到这小子心机颇深,并不接招,将难题化于无形。 法本长老微笑着插话:“夫人的主意不错,张先生不是平庸之辈。”长老深邃的目光透露着对张生的赞许。 琴童远远牵着白马,轻抚着马儿的颈部,想道:“哼,昨天还只说不招白衣女媚,必要取应得官。怎么今日却要挣揣一个状元了?若只是取应,张家朝中根基广布,这有何难?但若是要夺得状元,那可是艰难万分了!不过,这张珙颇有才情,加上张家手眼通天,还有杜确相助,倒也难说得紧。况且,谅这老贼婆也不会说没得状元,便不嫁女儿了?我可一定要助张生高中,这样,红娘阿姊才可成为这张珙的妾室,脱去奴籍。” 可是想到这里,想着自己深爱的爱人,却要成为别人的小妾,心中不是滋味,别过脸去,茫然望向远处。 第102章 送别强为欢 红娘端着酒杯走过来,将酒倾入杯中,她眼含笑意:“请喝这杯美酒,为今日美好的姻缘干杯。”她的话语温暖而欢快。 众人一同举杯,酒杯相碰间,微醺的酒香飘散开来,气氛热烈而愉悦。 崔莺莺长吁一口气,似乎在发泄心头的郁结。她轻声自语:“西风吹下黄叶纷纷飘飞,寒烟中衰草凄迷。”她望着窗外,心中似乎有一番莫名的苦闷。 酒宴中,秋阳下的长亭显得格外寂寞。酒席上斜坐着的崔莺莺,眉宇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愁容。她有些抿嘴一笑,却是强颜欢笑。 看着张生泪水汪汪不敢掉下来,恐怕被人知道;猛然间相见时把头低下,长叹一声,整理着素色罗衣。 心中想着:“虽然日后成为好配偶,无奈此时怎能不悲啼。心意好像痴了,心如醉了,从昨夜到今天,感觉腰围也想得清减了。” 崔相国夫人说道:“小娘子来敬酒!”红娘递上酒杯,崔莺莺微笑着,接过酒杯,但心中却有一丝苦涩。 她举杯向众人轻轻说了声:“请各位饮酒!”轻轻抿了一口酒,夫人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崔莺莺深深地吸了口气,长吁一声。心中千言万语,却只能化成这叹息。 心中想道:“欢乐还未消逝,离别的愁苦又接连而来。”崔莺莺抿嘴微笑,却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想起前些天私下里相会的情爱,昨夜里成亲的欢欣,今天却要别离。心头感触:“我深知这几天相思的滋味,却原来这别离之情更增加了十倍。” 悒悒不欢地想道:“年轻人轻易地远别离,情薄的人容易丢弃舍离。全不想我们曾亲密依偎、手携手并肩。你与我们崔相国家做女婿,妻荣夫贵,只要能得到一个并头莲,远胜过状元及第。” 琴童远远看着,不由想道:“这崔莺莺看来是极爱张珙了,一脸的不舍,好,我便祝福你们吧!”抚了抚白马,白马低声轻嘶一声,地下头去自顾吃草。 崔相国夫人又说道:“红娘,把酒端上来!” 红娘顺势将酒杯一一摆在桌上,酒香飘散。崔莺莺心中却有一股淡淡的忧愁。 她看着摆满了桌子的酒杯,感觉这一切来得太过急促,一瞬间就要面对面,片刻之后就要离别。 “如果不是在酒席之间你我都互相回避,我心中想和他举案齐眉。”崔莺莺心中忧伤:“纵然能够厮守得短短暂暂,也应该和我夫妻一起同桌而食。眼底只有空虚的思念,仔细思考其中的道理,几乎化作了一块望夫石。” 红娘见崔莺莺神情忧郁,轻声说:“姐姐不曾吃早饭,喝一口儿汤水吧。” 崔莺莺看着桌上的汤水,心里却觉得这个汤水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她心中暗道:“送来的酒和饭食,冷冰冰的像水一样,多半是相思的泪水。眼前的茶饭怕不能吃,满怀忧愁填塞在肠胃。” 她想到那句“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拆散鸳鸯在两下里,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一声接一声地长吁短叹。 琴童见崔莺莺愁眉不展,对她倒也多了几分好感,想道:“这崔莺莺毕竟与红娘阿姊自小长大,以后共侍张生,也算好事吧。”不由目光转向红娘。 崔相国夫人见该做的礼数也已做了,便说道:“把车儿驾起来,我先回去,小姐随后和红娘一起来。”便先离开了。 张生暗忖,此番如没有方丈许我住在寺中,如何可得亲近莺莺,于是向法本长老称谢告辞。 法本说道:“这一去没别的话,贫僧就准备等候你高中的喜讯了,成亲的茶饭少不得贫僧的啊,哈哈哈哈。” “多谢长老吉言,等我高中回来迎娶莺莺,再来拜谢长老。”张生长揖一礼道。 法聪和尚在一旁笑道:“那师兄我呢?” 张生同样施礼道:“自然也是忘不了法聪师兄提携之力啊!” “哪里,哪里!”法聪笑道:“那都是你自己修来的福缘啊!” 法本合十道:“先生你多保重,鞍马上小心为是!从今经忏无心礼,专听春雷第一声。”与法聪也一起离开了。 琴童见众人纷纷离开,知道是要上路的时候了,于是牵起马头,整了整行李。 崔莺莺心中想道:“霎时间杯盘狼藉,车儿投东,马儿向西,两意徘徊,落日山横翠。知他今宵宿在哪里?在梦中也难寻觅。” 便望着张生,说道:“张生,这一去得了官便回来啊。” ”小生这一去白夺一个状元,”张生见美人期许,自然发力猛吹,“正是‘青霄有路终须到,金榜无名誓不归’\"。 琴童心中不屑:“哼,又吹牛!”转而一想,这张珙敢如此大言不惭,莫非早已打点好一切了?” 崔莺莺忧苦道:“君行别无所谓,口占一绝,为君送行:‘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吟完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张生,只盼他听懂了。 ”小姐的意思差了,张珙更敢怜谁?”张生笑道,也卖弄起来,“谨赓一绝,以剖寸心:\"人生长远别,孰与最关亲?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 崔莺莺愁眉苦脸道:“泪湿衣襟,哭泣流泪,比司马青衫更加湿润。伯劳鸟东去,燕子西飞,未踏上旅程就先问归期。虽然人已远隔千里,且让我们把生前的一杯酒饮尽。未饮酒心先醉,眼中流血,内心枯竭。” 回头望去,红娘轻声道:”夫人已走远了。“ 崔莺莺便伸手帮张生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郎君啊,到了京城,适应水土,趁路途休息时注意饮食,顺应时节保护自己的身体。荒村的雨露适合早早睡觉,野外的旅店风霜需要晚起。鞍马秋风之中,最难调养护理,也最需要扶持自己。” 回身对着琴童招招手,琴童点点头,牵着白马儿走到跟前,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崔莺莺道:“此番前往京师,有劳琴童你了,郎君的起居安危,可就交给你了。” 琴童笑道:“哪里,哪里,小娘子太客气了。我家郎君书剑飘零,是我仰仗着郎君,再说了,杜将军的辖地,有什么好担心的。” 崔莺莺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着张生道:“这忧愁该向谁诉说?相思之情只能自知,老天不管人是否憔悴。泪水添满九曲黄河,怨恨压低三峰华岳。到晚上闷闷不乐地倚着西楼,看到那夕阳古道、衰柳长堤。” 张生见崔莺莺依依不舍,心中也自感动,伸出手来,拉住莺莺的手,若非车夫奴婢等人都在,怕是早就一把紧紧拥入怀中,以唇代语,互诉衷肠了。 红娘见两人牵手,心中一动,也偷偷瞄向琴童。 第103章 日暮独愁绪 却见琴童也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由心中微甜,好想冲上前去,抱着琴童狠狠亲他几口,却知道,如此一来,别说再给张生做妾室,脱去奴籍,就是小命,也有可能断送。 于是硬起心肠,转过头去,望向远处,眼中的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只听身后莺莺伤心道:”我笑吟吟地一起来,哭啼啼地独自归。回家后若进了绣帏里,昨晚个绣花被子又香又暖留住了春天,今夜个翠花被子生寒又冰冷只有梦相知。我留恋你并无别的心意,看见你备好马跨上鞍,忍不住泪眼愁眉。” 张生说慌忙道:“小娘子,别哭,我此去是去夺状元的,你该高兴啊。还有有什么话要吩咐我吗?” “你不用担忧‘有文采但福运不齐’,我只怕你会‘停妻再娶妻’。”崔莺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担心。 “你不要‘一春鱼雁无消息’!我这里青鸾有信会频繁寄信,你却不要‘金榜无名誓不归’。这一节你要记住,如果看到了那异乡花草,千万不要像在这里一样逗留。” 琴童在一旁牵着白马,见红娘可以避过头去,也明白她情非得已,也便不再多望,以免节外生枝。 听崔莺莺一番离别话语,心中暗自点头:“嗯,这崔莺莺算是看出来了,这张珙来的一路之上,拈花惹草还少吗?” 张生笑道:“谁还能像小娘子?我张生又会有这种想法?” 崔莺莺说道:“青山把我们隔开送你远行,稀疏的树林不作美,淡烟和暮霭相阻隔。夕阳下的古道静无人语,禾黍秋风中听马嘶。我为什么懒得上车呢?来时很急,去后为何迟疑呢?” 张生点头道:“嗯,小娘子,小生明白小娘子的心意,小生一切都听小娘子的!” 红娘在一旁催促道:“夫人已经离开好一会了,姊姊,我们回家吧!” 崔莺莺郁郁不乐道:“四周山色中,一鞭残照里。人间的烦恼填满胸怀,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郎君,我走了,你一路保重!早些回来!” 说完,强忍不舍,断然与红娘上了马车。车夫调转马头,往回赶去。 莺莺与红娘一开始忍住不回头,没一会,便都转过身去,望向马车后的张生和琴童,只见两人挥手道别,身影越来越小。 张生恋恋难舍,紧走几步,却哪追得上,只得停步,望着马车越行越远,终于不见。 琴童牵住白马,远远望着红娘远去,心中郁郁。 张生转身,折扇一下子敲在琴童身上,闷声轻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跪下!” 琴童赶紧跪倒在地,让张生踏着自己的背,翻身上马。 “狗奴,我们赶早走一段路,早些找个住宿的地方。”张生望向远处,轻声吟诵道,“泪随流水急,愁逐野云飞。” 山路如同一幅宁静而宏伟的画卷,展现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妙。高耸入云的群山,在蓝天的映衬下若隐若现,仿佛是天地间的巍峨长城。 山脊上的树木,在秋风的吹拂下舞动着金黄和红色的舞蹈。枫叶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点缀在深绿的松柏之间,勾勒出一幅宛如油画的美景。微风拂过,一片金黄的叶片飘然而下,仿佛是秋天的瑰宝洒满山径。 山路蜿蜒曲折,仿佛是巨龙盘踞在群山之巅。路旁的石头上落满了晶莹的露珠,闪烁着晨曦中的光辉。远处的云雾在山峰之间流淌,宛如一幅水墨画中的淡淡山青。 秋日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山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有的地方阳光透过叶间,形成金光灿烂的隧道,仿佛通向仙境一般。蓝天洁净而高远,偶尔有几朵洁白的云彩漂浮其中,如同天空的精灵。 沿途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或者是野百合的清新,或者是高山杜鹃的芬芳。远处的溪水潺潺流淌,清脆的水声伴随着山鸟的歌唱,让整个山谷充满生机。 一些小动物在林间穿行,忙碌着为严寒的冬季储备食物。它们的身影如同画中的点缀,为这幅山路画卷增色不少。 琴童稳健地走在前面,手中牵着白马,白马踏着石板路的清脆声音与秋风相搏,沿途的树木在秋天日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张生骑在马上,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愫。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 张生和琴童不由都停下脚步,回首望向远方。 那里是普救寺,远远传来的钟声如梵唱,张生觉得,这仿佛是为他和崔莺莺祈福的歌声。这悠扬的钟声让他的心灵为之一振,也为这段奇妙而曲折的缘分画上了一个分明的句号。 琴童也静静地聆听着,在他心中,这钟声,自然是红娘阿姊对自己这个琴童阿弟的无尽眷恋了。 琴童轻声说:“郎君,咱们真的要去京城了。这里的景色真美。”他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波动。 张生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是啊,京城的未来等待着我,而西厢的往事,我心中永远珍藏。这景色再美,怎记得上普救寺?” 沿途的风吹过,抚摸着两人的衣衫。白马在石板路上轻巧前行,仿佛舞动着夜的旋律。一路上,他们都默默无言,只留下了夜风中马蹄和轮廓分明的身影。 钟声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静谧。在这寂静的时刻,他们的内心仿佛互相呼应。或许,崔莺莺此刻正沐浴在同一片日光下,感受到这份别离的深情。 走了一段路,张生突然停下白马。他凝望着前方,看着远方。心头涌动的思绪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用行动来铭记。 “宗旦,我想在这里留下些什么。” 张生说着,从马上下来,命琴童取出纸笔。 他蹲在路边,开始挥毫泼墨,字迹虽然简单,但却是他真挚的心意:“此去经年,京城路遥。青灯有信,明月无边。盼君珍重,待我早归。” 写完,他把这纸条系在了一棵树上,随风飘扬。或许,这是他送给崔莺莺的离别之辞。 琴童默默地看着,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他知道,张生心中所想,言语已不能表达,唯有这别具心意的行动,才能寄托他的思念。 他悄悄地摘下一叶枫叶,揣进怀中,想道:“枫叶通红,就如我的红娘阿姊,我见枫叶,便想到阿姊。阿姊在我怀中,正是我之所念。” 转头看到张生,又想到此后再无与阿姊卿卿我我的机会,听着普救寺的钟声终于归于沉寂,不禁黯然神伤。 第104章 感应吉梦相追随 夜幕降临,张生与琴童牵着马匹,踏着月色,一路疾行。远方的蒲州早已消失在视线之中,唯留一片迷蒙的夜色和无尽的寂静。马蹄声在静谧的夜晚回荡,似乎打破了这宁静。 “宗旦啊,离别总是让人感到无奈。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心中不禁有些沉重。”张生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茫茫夜色,心中涌起一股愁绪。 琴童听后,默默无言,只是微微点头以示理解。他心中想道:“这张珙,不叫我狗奴,叫我名字,我倒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这一路上,还是要我陪着他的。” 他牵着马,走在张生身前,两人一马,踏着夜色前行。 夜间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张生的面颊,让他感到一种凄凉。他望向远方,似乎看见寺庙的塔尖在暮云之中若隐若现,仿佛在告诉他:离别是注定的,但未来仍值得期待。但晃晃头,似乎又消失不见。 终于到了旅店,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爷,要住店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客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殷勤的热情。 “嗯,给我们来两间上好的客房。”张生吩咐道。 “好嘞,您们先歇息片刻,我去给您们准备。”店小二应道。 张生与琴童跟着店小二进了店内,店内的灯光昏暗,但能感受到一种家的温馨。张生气无力地说道:“宗旦,把马牵去喂食吧!” 顿了顿,又说道:“点亮灯,我什么也不想吃,只想睡一会儿。” 琴童将灯点亮,说道:“那我也有些累了,我就先去马厩歇着了。” 于是将白马牵去马厩,给马喂了料草,自己在马厩里打铺准备睡觉。 张生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自言自语说道:“今晚怎么睡得着?思念之情涌上心头!我想念崔莺莺了。她的微笑、她的眼神都让我无法忘怀。” “旅馆里只有孤枕相伴,秋夜四野的蟋蟀声让人更加忧愁。助人愁的是那纸窗被风吹裂的声音。我独自一人躺在被窝里,被子又薄又冷。何时才能让被窝变得温暖呢?”张生心中想道。 而在马厩中,琴童也在思念着红娘。 “红娘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她的温柔、她的关心都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琴童对着白马说道。 白马停下咀嚼,低下头用脑袋摩挲了一下琴童。 琴童笑道:“好马儿,你也懂啊。”一路辛苦,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书房中,张生也进入了梦乡。 崔莺莺独自穿越夜幕下的山路,月光洒在她细长的身影上,如同一片淡淡的银纱。 崔莺莺边走边想道:“在长亭边与张生分别,实在放心不下。老夫人和梅香都已经睡了,我私自奔出城,想赶上和他一起去。” 她的心情复杂,对张生的思念在寂静的夜晚愈发显得深沉。夜风掠过她的脸庞,吹乱了她的长发,却无法吹散内心的忧愁。 崔莺莺不觉想道:“张生他牵动了我的情感,因此不顾路途遥远。瞒过了能管束我的夫人,稳住了我心中焦急的侍妾。想起他临上马时痛伤的嗟叹,哭得我呆滞无神。不是我心生邪念,自从分别以后,到夕阳西斜,愁得我心陡峭,瘦得我枯瘦如柴。离别才半个日头,却早已将翠裙宽松褶皱了三四褶,谁曾经经历过这般折磨消瘦呢?” 她走得匆匆,仿佛要追赶的不只是张生,还有自己的心情。在这荒凉的山间小道上,她步履匆匆,不时回首,仿佛期待着张生的身影能够在夜色中浮现。 “短暂的姻缘,方才平静;无奈的功名,使人离别缺损。断不了的愁绪,刚才有些缓解;抛不开的相思,如今又如此。 ”崔莺莺一路疾走,自言自语道,“清霜洁净碧波,白露下黄叶飘零。高高低低,道路曲折;四野的风吹来左右摇曳。我在这里奔驰,他不知在哪里困倦歇息呢? 沉浸在内心的矛盾之中,她开始感到气喘吁吁。路旁的野花在她走过的地方轻轻摇曳,仿佛为她的心情而舞动。在月光下,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个孤独的影子,映照着她此刻的心绪。 走在这荒郊野外,止不住心中的胆怯,喘着粗气难以将气息连绵。急急忙忙地赶路,却像打草惊蛇一般。 ”想我的张生呆呆地在旅店里没话说,闷对着寒冷的深夜。”崔莺莺暗忖,“暮雨催促着寒蛩声声,晓风吹动着残月凉凉,今宵酒醒后会在何处呢?” 崔莺莺来到店门口,轻轻敲响了店门,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焦虑。 张生在房间里听到声音,心头一跳,疑惑地询问是谁:“谁在敲门呢?听起来像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先去开门看看是谁。 如果是人的话,请快点说,如果是鬼的话,请快点消失。” 她忍不住回应:“是我。老夫人已经入睡,我想你走了啊,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你呢?特地来和你一起走。” 张生听到崔莺莺的声音,心头一暖,起身打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张生看见她,一种熟悉的温柔涌上心头。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怎么来了,这么危险。却原来是姊姊。 难得小娘子这么用心!” 崔莺莺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为了你,路途遥远又如何。” 张生拉着她进了屋,他们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温馨而又略带忧伤。张生抚摸着崔莺莺的袖口,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他低声说:“你为我,辛苦了。” 崔莺莺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心底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深情。她感受到了他的关切,也感受到了这一别的沉重。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为了你,顾不得路途遥远。 想到你废寝忘食,香消玉减,花开花落,还自觉争些;即使枕冷衾寒,凤只鸾孤,月圆云遮,寻思起来有什么好伤感的。” 张生突然低头,发现莺莺的鞋被夜露沾湿,脚心已经磨出了一个小口子。张生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他轻轻拉过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受伤的脚,嘴角带着一抹微笑:“莺莺,你真是个为人做事有始有终的女子。” 崔莺莺感觉到张生的温暖,眼中泛起了泪花。她轻轻抽回手,娇羞地说:“别看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又说道:“想到人生最苦的是离别,可怜的是千里关山,只能独自跋涉。像这样肝肠寸断,倒不如断绝义气和恩情。虽然是一时间花残月缺,不要猜做瓶坠簪折。不迷恋豪杰,不羡慕骄奢;自愿的选择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这时,一队士兵突然冲到店门前,大声喊道:“刚才看见一个女子渡河,不知道去哪里了?快拿起火把去照照看。她分明是往这家店里去了,快把她找出来!” 张生吓了一跳,心中一紧,着急道:“这可怎么好?” 第105章 待得入城应少暇 崔莺莺从容地说道:“你靠后些,我自己去开门对他们说。” 夜色下,旅店的围墙显得更加幽深,星星点点的灯火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张生紧紧握住崔莺莺的手,眉头微蹙。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犹豫,而是得冷静应对。 崔莺莺皱眉道:“就是这些贼兵,硬是围住普救寺挖掘壕沟,强行挡住咽喉之地动用兵器。贼心肠贪婪眼光生来就丑恶。” 崔莺莺拉开店门,士兵厉声喝问道:“你是谁家女子,深夜渡河?” “别说话,靠后些!”崔莺莺冷静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杜将军他是英杰,冷眼一看你们,你们就成了醋酱,指一指就教你们化作泡沫。杜将军他现在就骑着匹白马来了,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贼兵们一拥而上,强行将崔莺莺拦腰抱起。崔莺莺挣扎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委屈。 崔莺莺感到自己被一双双粗大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几乎被提离地面。她不甘地挣扎,纤细的身躯在贼兵们的控制下显得异常瘦弱。 “放开我!你们这些歹徒!”崔莺莺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无奈,她用力踢打着空气,但贼兵们的力气让她难以挣脱。 张生焦急地看着,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出手。心头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愤怒,他的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可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知道自己也陷入了无法解脱的困境。 贼兵们狞笑着,仿佛嗅到了胜利的味道。一名贼兵粗暴地扯下崔莺莺的发饰,她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崔莺莺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和绝望,她努力挣扎,却似乎越来越无力。 张生的心一沉,但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出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他急切地寻找着周围的环境,想找到能够扭转局势的机会。 突然,贼兵们并不在意崔莺莺的抵抗,反而更加肆意地纷纷上下其手。这一幕让张生眼中的怒火不断升腾,他终于无法再坐视不理。 “放开她!”张生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他迈开踉跄的步伐,直面前来的贼兵们。他双手握拳,目光中闪烁着怒火。在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奈的旁观者,而是一个愤怒的战士。 就在这时,张生忽然惊醒了,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茫然道:“呀,原来却是梦里。” 且将门儿推开看。只见清晨的露水洒满大地,秋霜在地面上闪着银光。在淡蓝色的晨光中,柳树轻轻摇曳,仿佛在述说着一场梦境。 窗外的景色逐渐清晰,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美好。长久的梦境在清晨的阳光中逐渐消散,留下的只是一丝淡淡的忧伤。 琴童从马厩醒来,给白马添了把草,来到张生客房说:“郎君,天已经亮了,我们早点赶路吧。”张生深吸了口气,梳理好心绪,点点头表示同意。 张生心中涌动着各种情愫,梦境中的崔莺莺的身影仍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知道,现实并非如梦中那般美好,而是充满了无奈和离别的苦涩。 张生出了客房,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房钱给你,把鞍辔等套在马身上准备出发。” 张生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柳树,不禁陷入了对过去梦境的回忆。他深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为了一官半职,差点误了与心爱之人相聚的机会。但是,这,不是应该的吗? 张生与琴童穿越千里山川,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长安城。他们的衣衫尘土飞扬,马背上的白马也已是满身汗湿。 长安城宏大的城墙在眼前升起,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城头旗帜招展,仿佛迎接着每一个踏进这座古老城池的人。 “宗旦啊,这就是长安城了,这里可是盛世之都,文人墨客聚集之地。”张生望着城墙上的飘扬的旗帜,眼中闪烁着期待。 “是的,郎君,长安城乃是天下文风之所聚,您在这里一定能够施展抱负。”琴童恭敬地说道。 两人渐渐接近城门,张生昂首挺胸,他自信非凡地认为,这片热闹繁华的土地将为他打开新的人生篇章。 然而,当他们到达城门前,卫兵严厉地拦住了去路。张生眉头一皱,他可是自诩才子的人物,怎么可能受到这等待遇? “站住!你是何人,为何不下马接受检查?”卫兵寸步不让,口气生硬。 张生一时有些不悦,“真是一群不成材的卫兵,竟然连秀才都不认得。”张生嘟囔了一句。 但见琴童连忙上前,躬身说道:“这位将军,这是在下的郎君张先生,乃是秀才一员,特来长安赴考。” 卫兵稍作犹豫,见张生衣冠楚楚,不像寻常的普通百姓,便点点头,抬头望着天,一手扶着长枪,一手在腰间伸出手掌动动手指。 琴童知道这守城的卫兵又想敲竹杠,便转头望向张生。 ”张生微微一笑,显得从容自若。“既然如此,给你。”他伸手就要拿钱。 就在这时,城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干什么呢?没长眼吗?” 众人顿时侧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城楼上站着一位咄咄逼人的文官,目光如炬,透着威严。 卫兵立刻把手收了回去,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时,城楼上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那文官风风火火地下了城楼,拱手相迎。 他是一位儒雅的年轻人,看起来颇有些文人气质。他微笑着对张生说:“贵客光临长安,真是荣幸之至。在下乃是宫中一小吏,得知有才士入城,特地前来相迎。这位秀才想必姓张?” 张生心中一喜,下马上前行了个揖:“不才正是姓张,西洛张珙。” 那文官笑道:“那就对了,张先生,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想着二位从蒲州杜将军辖地而来,必是由此门入城。” 张生喜道:“哦,将军莫非认得我义兄杜将军?” “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文官笑道,“杜将军与我有知遇之恩,早就交待我迎候张先生了!” 琴童心中一惊,想道:“果然这张家和杜家手眼通天,早就在长安城中布置妥当了!” 那文官引领着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终于来到了一处宅院。这是一片幽静的院落,四周翠竹掩映,一座小桥横跨在清澈的流水之上。 “这是下官在城中为先生准备的住处,环境清幽,希望先生能满意。”文官殷切地说道。 张生扫视了一番,点点头表示满意。琴童则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生怕有什么不妥之处。 进入院内,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整个院落布置得雅致又舒适,仿佛是一个可以安心休憩的世外桃源。 “多谢大人的照顾,真是让我感到宾至如归。”张生客气地说道。 文官笑容依旧:“才子多有雅兴,何谈客气。你在长安可要好好安歇,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不必拘礼。” “多谢大人。”张生微笑着点头,说道:“大人盛情,小生受之有愧,不如一起喝杯薄酒,聊表我感激之意。” 那文官笑道:“先生不必客气,下官柳宗元,今后还请先生在杜帅面前多美言几句,柳某便知足了!下官还有公事,先告辞了! 琴童心头一震,此人与官场上层人物交游广泛,居然为杜确所用,不惜亲自接引张生。 看来张生这高中之事,是十拿九稳了。 第106章 金丸玉馔盛繁华 数年前,二十一岁的柳宗元进士及第,名声大振,早已成为张生这样的年轻学子的偶像,今日得见,张生不觉受宠若惊,拉住柳宗元,不舍得放他走。 柳宗元哈哈一笑,道:“先生如果不怕旅途辛苦,那不妨稍候,待我处理完公事,我再前来拜访。先生可随我同去,稍后有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好可以当作为先生洗尘。” 张生自然乐意,于是送走了柳宗元,只等着赴宴。 琴童将行李一一取下放置好,将白马牵到马厩,却见这宅院清幽,有众多仆人在伺候。相询之下,获知都是柳宗元一手安排。 夜幕降临,长安城的街道开始热闹非凡,灯火辉煌,为来宾们敞开了欢乐的大门。宴会盛宴在这里是一种社交的仪式,不仅是政治家、官员和富豪们展示自己的机会,也是文人雅士、名流达官、艺术家和各行各业精英们共聚一堂的场合。 张生迫不及待地在柳宗元的带领下,深陷于这个社交的漩涡之中。他穿越人群,穿梭在丰盛的美食和美酒之间,与各色人物展开精彩的对话。在这些辉煌的宴会上,他不仅是一位备受瞩目的文学家,也是一位迷人的社交达人。 琴童将张生扶下白马,目送他与柳宗元进入宴会厅,便牵马在外面等着。 陆续便见众多达官贵人,纷纷来到宴会厅。 “张先生,您的最新作品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一位官员见到张生,忙不迭地上前恭维道,脸上洋溢着赞赏的笑容。 张生心中明白,自己尚未成名,哪里有人会在乎自己的什么新作,想来自然是看在义兄杜确的面子上,想到此后在长安可得广布人脉,便也拱手称谢,知道那官员叫做王叔文,是太子李诵的东宫侍读。 张生微笑着回应:“非常感谢,不过在这美好的夜晚,让我们不要谈论诗词,而是尽情享受当下吧。”他举起酒杯,轻轻碰杯,与王叔文一同品味着美酒的芬芳。 宴会的氛围热烈而欢快,音乐声在空气中飘扬,细致的陶瓷餐具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烛光闪烁,照亮了每一位宾客的笑容。人们交流着最新的政治动态、文学艺术和社交八卦。 张生的目光游走于宴会之中,寻找着新的灵感和创作灵感。他看到了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正在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爱意。他们的互动引发了他对爱情和人性的深刻思考。 “爱情,是人生中最美的诗篇。”张生心中默默想道,他不禁开始构思起一个新的故事,一个关于爱情、欲望和牺牲的故事。 一位女士走近张生,她的华服和珠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微笑着对张生说:“张先生,听说您正在构思一部新作,我能否有幸成为您的灵感之一?” 张生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了新的想法。这个女士的存在为他的故事增添了新的元素,一个充满诱惑和危险的角色。他点了点头,微笑着回应:“当然,让我们一起探索新的故事吧。” 琴童在宴会厅外苦苦等候,饿了就从怀中掏出一块干饼啃两口,不时伸出手去,将咬下的一块饼摊在掌心上,喂给白马吃。 白马小心地低下头,舌头一卷,将饼抄入口中咀嚼,吃完了又伸出舌头舔舔琴童的掌心和脸颊,逗得琴童哈哈大笑。 一人一马等了许久,终于见张生在一群官员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琴童认出了张生身边一人正是柳宗元。 宴会已经结束,华灯初上,宴会厅里弥漫着微弱的香气和欢声笑语的余韵。柳宗元、王叔文和张生一同穿过宴会厅的大门,来到了室外的露天走廊。夜风轻轻拂过,带着微凉的气息,让人感到清新宜人。 柳宗元微笑着对张生说:“君瑞,今天已不早了,你一路从蒲州赶来长安,想必旅途辛苦,还是早点回府休息一下。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聚。今晚的宴会真是精彩,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张生轻轻点头,感激地说:“多谢宗元和叔文的盛情款待,我真的过得很愉快。也感谢你们抽出时间陪我,我感到非常荣幸。” 王叔文微笑着补充道:“君瑞,你是我们的朋友,无论何时需要,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现在你早点休息,毕竟你还要准备科举考试呢。” 张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心中想道:“我真是太幸运了,有义兄相助,在长安城结识这样的朋友。” 三人一同走向宴会厅门口,站在那里,留下了一刻的沉默。柳宗元突然转身,面带微笑地说:“君瑞,你知道吗?今晚的宴会上,有一位相貌秀美的女士一直在关注着你。” 张生一愣,不禁好奇地问:“是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柳宗元笑着解释:“她一直躲在人群中,没有亮相,但我敢肯定,她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王叔文插话道:“是的,她时不时地朝你瞟眼,似乎有点害羞。下次再来,你可要留意一下。” 张生感到一阵神秘与好奇,心中想道:“会是谁呢?下次我一定要找到她。” 柳宗元和王叔文与张生告别,转身离开了宴会厅。张生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慨。 琴童赶紧牵马过来,说道:“郎君,看你兴致勃勃,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你该好好休息了。” “你这狗奴,懂什么!”张生挥起折扇,敲了琴童的脑袋一下,说道,“长安可是座不夜城,现在还早呢!我怎么能就此归去?” 琴童轻抚被张生折扇打疼的脑袋,问道:“那郎君你还要去哪?” “哈哈哈,这大好夜晚,我可不能辜负,你随我在长安城里逛逛。” 琴童一再劝告:“郎君,科举在即,您何不专心备考,莫要因一时之快而耽误大事。” 然而,张生玩心正起,他对琴童的忠告充耳不闻,只是笑而不语。琴童心急如焚,但也无计可施。 当琴童再次劝诫时,张生却突然变得暴躁。他手持折扇,对着琴童没头没脑地用力击打而去,声色俱厉地喝斥:“我何须你唠叨?我来长安城不是为了沉迷于死板的书本,我要感受这城市的活力,品味其中的芬芳,与这世间的繁华为伍。” 琴童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击吓得退后几步,一时语塞。他不明白张生为何如此激动,只是默默低下头。 张生把折扇打开,冷笑一声,继续踱步在长安城的街头巷尾,一边欣赏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一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长安城的喧嚣与热闹,与张生内心的平静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属于他个人的宁静之地,任由琴童在身后嘀咕,都无法打破他的沉思。 琴童牵马跟着张生,看着张生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忽然,张生停住脚步,对着街边一座店铺面露笑容。 琴童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心想:“好嘛,这张珙色心不改,已与那崔莺莺婚配,可到了长安,看样子还是要去青楼厮混啊!” 第107章 何处青楼贪欢乐 只见张生被青楼的风月所吸引,这里是一片充满艺术、音乐和私情的迷人之地。他步入一座青楼,瞬间被美丽的舞女和歌妓所包围。灯光昏暗,烛光摇曳,营造出一种神秘而浪漫的氛围。 琴童在张生身后急忙喊道:“郎君!郎君!” 张生头也不回,不耐烦的说道:“你这狗奴,真是麻烦!你自回去吧,不用管我!” 门口的迎客女子对着琴童媚笑道:“哎呀,这位小爷,跟着你郎君一起来啊?快进来呀!”伸手便去拉琴童的胳膊。 琴童吓了一跳,见两边迎客的女子都笑意盈盈,露出雪白的香肩,胸前也包的紧紧地,呼之欲出。鼻中满是沁人心脾的香味,不觉也有些痴迷起来,待到那女子纤纤玉手堪堪碰到手臂,这才如梦方醒,想道:“这地方,岂是我可以进去的?” 赶紧往后退去,口中紧说道:“不不不,不用了!” 拉起马儿的缰绳,狼狈地逃了开去。 青楼内,一位舞女穿着轻纱,舞姿婀娜多姿,如仙子下凡。她舞动纤长的手臂,舞袖飘扬,仿佛在为观众展示一场天上的舞蹈。张生心中涌现出对舞蹈的赞叹之情,不由赞叹道:“这舞姿真是令人陶醉,仿佛一幅活生生的画卷。” 旁边一人连连点头,也陶醉在表演中,回应:“是的,长安的青楼舞女们都是艺术的化身,她们的舞姿和音乐让人忘却了一切烦恼。” 舞台上的歌妓开始演唱一首婉转动听的曲子,歌声如天籁之音,飘逸而感人。张生闭上眼睛,聆听着歌妓的歌声,心中涌现出深切的感动。他心想:“音乐和艺术,能够触动人心,传达情感,这正是我们创作的灵感之源。” 青楼的灯火通明,轻纱如梦,张生的眼中映着那些歌姬们灵动的身姿,她们或坐或立,娇艳如花。 张生见歌姬们轻抚着琴弦,声音低沉,而眼中却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迷茫。他心中想道:“这些欢声笑语,难道就是我追求的一切吗?”这个问题,如同夜色一般,深邃而难解。 一名身穿绛红衣裳的歌姬轻步走来,笑容如春风般温暖:“这位郎君,你今夜又陷入沉思了?”她的声音悠扬,似乎能穿透人心最深处的寂寞。 张生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在这繁华背后,我总感到一丝空虚。” 歌姬坐在他身旁,轻轻倾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理解。她轻声说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不为人知的荒漠,你并不孤单。” 张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风流倜傥:“或许你说的对,今夜,就让我们放下心中的重担,共享这风月之夜吧。” 他们一起举杯,美酒如琥珀,晶莹剔透。张生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却又很快被欢声笑语所掩盖。 歌姬们开始轻歌曼舞,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诱惑和魅力,她们的笑声,像是能驱散所有的忧愁。张生看着她们,心中却忍不住想道:“这些欢乐和美酒,真的能填满我的心灵之空吗?” 但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把目光转向窗外深邃的夜空,那里有着无尽的黑暗和未知,正如他的心灵深处。 夜深了,歌声渐渐低沉,张生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这繁华都吸入胸膛。他轻声说道:“这青楼的风月,虽美,却也是一场梦。” 歌姬们一个个停下了舞步,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惆怅。 张生坐在锦缎上,一袭蓝衫稍显凌乱。他的目光朦胧,思绪在遥远的西厢与眼前的繁华间徘徊。歌姬们犹如彩蝶飞舞,绕着他轻歌曼舞,衣袂飘飘,但他的心却漂泊在崔莺莺的思念中。 张生心中想道:“莺莺此刻,是否也在西厢中,凝望着月光,想念着我?”张生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被自我辩解的声音所淹没。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寻着借口,心中想道:“人生短暂,岂能常束于一隅之地。今夜,我应尽情欢乐。” 一名歌姬轻盈地走到张生面前,娇声道:“郎君,今日似乎心事重重,是不是想起了心上人?”她的声音如春风拂面,但张生心中却是一阵紧绷。 张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美人儿,你的歌舞足以让人忘却一切烦恼。今夜,就让我们尽情欢乐吧。”他的声音虽然轻松,但眼中却掩不住一抹迷茫。 伴随着琵琶声,歌姬们的舞姿愈加妩媚,张生被围绕在热闹与欢笑之中,却感觉自己像是一座孤岛。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瞥向窗外的夜空,思绪再次飘向远方。角色心中想道:“莺莺,你现在是否也在望着这片夜空?是否能感受到我的思念?” 一名歌姬轻轻地拉住了张生的手,打断了他的沉思。她笑吟吟地说:“郎君,您似乎心不在焉。来,和我们一起舞一曲吧。”张生被迫回到现实,他的心情复杂难明。 张生站起身,迈入舞池。他随着音乐舞动,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与自己的内心作斗争。角色心中想道:“今夜的狂欢,或许能暂时掩盖我对莺莺的思念。但明日,我又将如何面对自己?” 舞曲渐渐落下帷幕,张生的心情却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他心中想道:“莺莺,你知道我今夜的选择,会怎样看待我呢?” 青楼内的灯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和女子的花粉香。张生坐在软榻上,眼前的歌姬轻抚琵琶,柔情似水。酒杯一盏接一盏,醇香的酒液如同河流般流入他的喉咙。 心中想道:“这酒,仿佛能将我带到梦中与莺莺相见。”张生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眼神开始迷离。他望着眼前歌姬的脸庞,渐渐模糊,似乎化作了崔莺莺的倩影。 歌姬轻声问道:“张公子,可还要继续饮酒?”她的声音温柔而诱人,眼中带着无言的媚态。 张生含糊地回答:“莺莺,是你吗?你终于来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深情和错愕。酒意使他的思绪变得模糊,眼前的歌姬在他眼中完全变成了心中所思的崔莺莺。 歌姬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张生已醉,她轻轻一笑,入戏地说:“郎君,你终于等到我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柔情蜜意。 张生的心中泛起一阵甜蜜与激动,心中想道:“我竟然在此处与莺莺重逢,这是命运的安排吗?”他忘记了此刻身在何处,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 歌姬轻柔地将张生扶坐得更舒适,她的手指触碰他的额头,声音柔和地说:“郎君,你醉了。我来照顾你吧。” 张生凝视着她,眼中充满了感激和痴迷。他温柔地抓住歌姬的手,嘴角泛起微笑:“莺莺,你终于来了。” 随着夜色渐深,张生在酒意和幻觉中与歌姬颠鸾倒凤,梅开数度,渐渐不支睡去。歌姬轻轻为他掖好被角,轻声道:“郎君,愿你美梦中能与心中所爱相见。” 月光洒在张生的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既平静又复杂。心中想道:“莺莺,即使在梦中,我也愿意与你相伴。”夜深了,青楼内的喧嚣渐渐平息,只留下张生在梦中的微笑和无声的思念。 第108章 长安千万门 琴童牵马回到宅院,见仆人们将宅院收拾的干干净净,有随时恭候在侧,心中也不禁为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便说:“大家先歇着吧,今晚郎君怕是回不来了。” 自己也牵着马去马厩安顿好。 果然,到了次日,日上三竿,只听宅院门外砰砰作响,琴童急忙抢出开门。门一打开,张生便扑进门来,脚步有些踉跄。 琴童一闻,张生满身的酒气,酒还没完全醒。赶紧扶到床上躺下,这一睡,便到了下午。 张生起身洗漱完毕,便又出了门去,琴童在身后赶上,说道:“郎君,我陪着你去,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张生一折扇敲在琴童脑袋上,说道:“你这狗奴,郎君这几日就不用你跟着了,你也自去这长安城玩玩吧!” 琴童摇摇头,目送张生离去,心想:“也好,你去玩了,我也正好做我自己的勾当。” 张生信步在长安城中游走,深陷于繁忙的集市和商业区之中。这里的集市非常繁荣,人们来自四面八方,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和购物清单,涌入这个熙熙攘攘的市场。 他走进一家手工艺品店,眼前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工艺品,陶瓷、丝绸、玉石、木雕,每一件都充满了历史和文化的魅力。店主热情地招待着顾客,为他们介绍每一件工艺品的来历和价值。 一位女性顾客停在一枚精致的玉石雕刻前,她轻轻抚摸着雕刻上的花纹,问道:“这件玉石雕刻的故事是什么?” 店主微笑着回答:“这是一件来自西域的古老玉雕,上面刻有古代传说中的爱情故事,它代表着纯洁和永恒的爱情。” 张生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幕,心中涌现出对爱情和美的感悟。他想到自己的诗文中的角色,也希望能够创造出令人陶醉的文化背景和人物情感。 离开手工艺品店,张生来到了一个小吃摊贩,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摊主正在烹制着各种美味的小吃,他的手法熟练而娴熟。 张生点了一份烤羊肉串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汤,品尝着这道地道的长安美食。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食物的味道,心中思考着食物与文化之间的联系,以及它们如何反映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 一群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欣赏着一位街头艺人的表演。艺人手持古琴,弹奏出悠扬的音乐,他们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舞蹈。这个瞬间充满了活力和欢乐,张生的心中升起一股愉悦之情。 而在长安城中的另一头,琴童,正穿梭于狭窄的街巷中,他的脚步轻盈而敏捷,如同一只灵巧的猫。他的行囊逐渐变得轻盈,而口袋中的钱币却沉甸甸的。 他的脚步没有停歇,直奔金铺,一进门就对铺主说:“我要将这些钱和银两换成金子,并订制一枚金钗。” 琴童将沉重的钱币放在柜台上,金铺的老板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不起眼的客人。金铺内的光线昏暗,金银珠宝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显得格外神秘。 “我需要这些钱和银两换成金子,并订制一枚金钗。”琴童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铺主是一位满脸慈祥的老者,笑眯眯地接过钱币,边数边念叨:“现今的年轻人,倒是会做生意。” 铺主数完钱和银两,又看了看琴童,说道:“金钗要什么款式呢?” 琴童深思片刻,然后说:“金钗要简洁大方,但必须精致,最好有独特的花纹。” 老板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开始细致地勾画出金钗的样子,琴童则静静地站在一旁。 金铺里的匠人立即着手打造金钗,他们的手艺精湛,每一下刻画都准确无误。琴童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却在想:“这金钗,必须要独一无二,它将成为一份重要的礼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枚金钗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它闪耀着柔和的光泽,精美的花纹彰显着匠人的心血。琴童接过金钗,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想道:“希望她会喜欢。” 张生继续闲逛,五彩斑斓的摊位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街道两旁,人们来自各地,络绎不绝地涌入这个热闹的市场。 他走进一家古董店,店铺门前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和艺术品。店主是一位满脸皱纹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正专注地清洁一件古代的青铜器。张生被那件青铜器的光泽所吸引,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青铜器?有着怎样的历史?” 老店主停下手中的工作,笑着回答:“这是一件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爵,上面刻有古老的文字和纹饰。它曾经见证了古代的盛世与沧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文物。” 张生静静地凝视着那件古老的青铜器,心中有无限对历史和文化的钦佩。他想象着这个青铜爵经历的岁月,思考着如何将它融入自己的小说中,为角色赋予更多的背景和故事。 继续漫步,他来到一个小吃摊贩,摊主正在炸制香脆的炸鸡和炸油条。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张生点了一份炸鸡,尝了一口,美味的味道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心情愉悦。 旁边的摊贩正在烹制着香辣的烤串,他与顾客亲切地交流着。张生聆听着他们的对话,感受到这个集市的热闹和人情味。 他望着周围的人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目标,他们在这个集市中交流、交易、欣赏,构成了一幅多彩的画面。这个集市和商业区是长安城的心脏,各种文化和生活的碰撞让张生感受到了无尽的创作灵感。 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市场中,他观察着人们的一举一动,沉浸在这个热闹的世界中,思考着如何将这个多元文化和丰富生活融入自己的创作中,创造出令人陶醉的诗篇,将读者带入一个充满奇迹和惊喜的世界。这里,正成为了他灵感的源泉,等待着被铺陈在纸上,成为一部充满生活气息和文化魅力的诗文。 又逛了许久,张生兀自游性不减,漫步在长安城内的一座美丽园林中,这里是人们休闲娱乐的胜地,充满了自然的宁静和美丽的景致。湖泊闪烁着清澈的湖水,花园中各色鲜花竞相绽放,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构成了一幅宛如仙境的画面。 他的脚步在碎石小径上发出微微的踏击声,四周弥漫着花香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微风拂过,吹拂着他的脸颊,使他感到舒适宜人。 园林内,人们在湖边的凉亭下聚集,互相闲谈着,享受着阳光下的午后。一群孩子在草地上奔跑嬉戏,他们的笑声和欢呼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漫步在园林的小桥边,他们的对话充满了甜蜜与亲昵,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湖泊上,几只白鸟翩翩起舞,水面上泛起涟漪,宛如一首自然的交响曲。张生心中沐浴在这片宁静与美丽之中,感受到了自然的魅力和生命的活力。 他走到一座小桥上,俯瞰着湖面的倒影,内心也泛起了涟漪。这片园林让他想起了人生中的美好时光,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思考着未来的方向。 园林中的景色让他深感自然的奇妙和生命的美好,他决定将这份感悟融入自己的诗文中,通过文字来传递出这份宁静与美丽,让读者也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和人生的深远。这个美丽的园林,成为了他创作的源泉,等待着被他的文字描绘得更加生动和深刻。 便在张生凝神之际,只听一个书生,在不远处轻声吟诵诗歌:“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张生听着,心中一动,想道:“此人颠沛流离,倒也悲苦。” 第109章 看君无计出恓惶 张生于是也轻声吟诵了一首诗:“常年出入右银台,每怪春光例早回。惭愧杏园行在景,同州园里也先开。”意在劝解,人生哪有一直开心的,只要过好当下即可。 那书生听到张生的吟诵,稍微有些惊讶,抬起头看向了张生。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默契。张生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那书生会意地走了过来,与张生攀谈起来。 “公子贵姓?何方人士?”书生问道。 “我姓张名珙字君瑞,来自洛阳。公子你呢?”张生回答道。 “我姓白名居易字乐天,来自新郑。公子对刚才那首诗有何感想?”书生问道。 张生沉思片刻后说道:“人生何处无烦恼,只要我们能够放下心中的包袱,享受当下的美好,那么我们就会发现,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张生微笑着,迈步走近书生,轻声说:“人生苦短,何必总是悲伤。杏园花开,园里亦先有花。”他的声音温暖而劝解,像是在对白居易说,生活中总有美好的一面。 白居易默默地望着远处的杏花,似有所悟。他抬手指向杏花树:“你说得对,这园中杏花虽是先开,但在我的心中,却似乎总是晚了些。” 白居易听到张生的话后,心中感到了一丝欣慰。他发现与张生有着相似的想法和见解,因此也颇感亲切。他们两人开始畅谈起来,谈论着诗词、人生、理想等等。 张生微微一笑,感受到白居易心底的悲凉。两人在花影中相对无言,仿佛是心有灵犀。渐渐间,白居易打破了沉默:“我初次来到长安。你可是同样来赴考的士子吗?” 张生点头,微笑着回答:“我倒也不是初次踏入这座古城。少年时,我便住在长安。如今长安风华正茂,我们何不结伴同游,共享这春日的美好。” 白居易闻言一愣,旋即展颜欣然:“好,张生兄言之有理。在这春光明媚的季节,结伴而行,或许能遇到更多有趣的事物。”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畅谈,谈及文学、历史、人生。白居易的心境似乎因张生的出现而为之明朗,他开始讲述自己的心情和行迹。张生则倾听着,不时插上一两句聪明而机智的回应。 在长安的街头巷尾,两位士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像是融入了这座千年古城的风土人情中。他们的心灵在交流中得到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是彼此生命中注定的知己。而长安城,也在他们的步履中,展现出不同寻常的生机勃勃。 他们发现彼此都是来长安赴考的士子,更是感到了一种亲近和默契。白居易告诉张生,他因为才华出众而被皇帝赏识,被赐予官职。但是他对官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想通过科举考试获得一个稳定的生计。 张生对白居易的才华和为人也感到十分钦佩。他觉得自己与白居易有着不同的追求,但是他们都有着相同的信念和理想。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生和白居易一起游览了长安的许多名胜古迹,一起探讨诗词的韵律和内涵。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和难忘的时光。 张生通过白居易,又结识了一大批赴考的士子,他们深陷于长安城内着名的书院和学府之中,这里是知识与智慧的殿堂,学者们汇聚于此,探讨着各种学术问题,参与着激烈的辩论,传承着千年的文化。 张生与士子们相约,到尚书省“疏名列到”,办理了报到手续。 接着又上了“文解”,即由地方官府发给举子的推荐证件,还有“家状”,即由举子本人填写的籍贯、三代名讳等方面的家庭状况表。 接下来还要“结款通保及所居”。张生便与白居易及另一名士子三人为一组相互担保,并写明在长安城的暂时住所。 元旦之晨,冬日的寒风中夹杂着期待与紧张。张生迈入了长安的皇宫。他的心跳在这宏伟建筑的阴影下加速,心中想道:“今日,皇帝陛下将亲自接见我们这些科举考生。我能否在这众多才子中脱颖而出?” 他的目光无意中与旁边的白居易相遇。白居易,已是文坛耳熟能详的名士,神情从容,目光深邃。他微笑着对张生说:“张兄,此刻你的心思如此紊乱,可知今日只不过是走过场而已。陛下哪能一一记住每个人?” “白兄言之有理。”张生微微一笑,心中却难掩对这位文坛大家的敬仰。 他们穿过朱红的宫门,步入了辉煌的大殿。殿内金碧辉煌,壁画生动,彰显着大唐的繁荣。张生环顾四周,心中想道:“这便是皇家的气派,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着权力与尊严。” 大殿中央,皇帝唐德宗李适端坐龙椅,身着龙袍,威严而神圣。张生和白居易与其他士子一同跪拜行礼,声音整齐而庄重:“臣等拜见陛下,祝陛下新年安康!” 李适的目光扫过众士子,缓缓开口:“众位爱卿,新年之始,朕欲尔等才思迸发,科举之日尽展才华!” 白居易轻轻点头,心中想道:“皇帝今日的兴致似乎不错。” 张生心中默念:“今日得蒙天子召见,唯有倾尽全力,方显真才。” 皇帝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仪式结束后,士子们陆续退场。张生和白居易相视一笑,心中均有所感悟。 几日后,春风轻拂,国子监的庭院中,一群士子鱼贯而入,衣着整齐,神情庄重。张生与白居易也在其中,两人步履稳健,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 “乐天兄,今日的拜谒孔子像,实乃士子之大事。”张生轻声说道,眼中透露出敬仰之情。 白居易点头回应:“诚然。孔夫子之道,乃是我们学问的根本。今日之礼,须得虔诚。” 他们走过长廊,来到孔子像前。像前,一片肃穆。众士子依次行礼,空气中弥漫着敬畏与虔诚的氛围。 张生轻轻躬身,心中默念:“孔夫子,愿您的智慧光照我前行之路。”他的神态虔诚,双手合十,眼神坚定。 白居易步伐从容,他深深行礼,心中想道:“伟大的先师,愿我能够继承您的学问,传承圣人之道。” 仪式结束后,士子们聚在一起讨论。张生热切地问道:“乐天兄,您对孔夫子的学问有何见解?” 白居易微微一笑,说道:“孔夫子讲究中庸之道,重视仁义礼智。在我看来,学问不仅是知识的积累,更是品德的修养。” 张生听后深有所感,点头称是:“乐天兄之言,让我醍醐灌顶。确实,学问非单纯的知识之学,更关乎心灵的修炼。” 士子们纷纷加入,众人相谈甚欢,对学问的讨论愈发深入。 在国子监中,张生与众多士子互相交流,发现自己自诩才华横溢,相较之下,倒也并不甚为出众,稍不留神,说不定就会落榜。 张生暗道:“我自己并未有多少才情,不过是自欺欺人,与其他赴考的士子相比,我犹如夜郎自大。” 原本沾沾自喜的才情在这群人中却显得如此平平无奇。他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够通过科举,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 于是张生赶忙与白居易匆匆告辞,回到自己的宅子里,开始收拾那些拜帖和礼物。每一样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希望能够在这次科举考试中为自己赢得一些优势。 他默默地想着,每一次挑选都是为了能够得到考官的青睐,每一份礼物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名字在众多考生中被人记住。 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张生叫来了琴童,让他准备好马匹,准备开始一家家前往疏通关系。琴童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想道:“张珙这般做法,若被士子们知道,恐怕会被人所不齿。”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准备着马匹。因为毕竟张生如能高中,那就可以迎娶崔莺莺,进而红娘也可顺理成章成为张生的妾室,红娘便可早日脱去奴籍。 张生骑上马背,手中捧着那些拜帖和礼物,心中却感到无比的轻松。他心中想道:“我张家和我八拜之交杜兄,上下早已打点妥当,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这样为了再稳妥一些。再说了,那些叔伯好友,怎么能不走动呢?今后官场上,还得我们众多士族门阀互相提携才是。” 第110章 干谒走其门 琴童小心翼翼地牵着白马,伴随着张生穿越繁华的京城街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现任礼部尚书陈廷敬的府邸。 “今日一见,必定关乎我未来的命运。” 张生在马上心中暗自思量,心中有些紧张起来,便不停地摇起折扇。 到达礼部尚书府邸门口,一名威武的门房上下打量着他们,眼中带着几分不屑,头望着天说道:“最近长安城中颇多刺客,已有多位高官遇刺身亡。现下临近科举,陈尚书闭门谢客,以免纷争。更何况你等士子。回去吧!” 琴童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琢磨的光芒,望向张生。 张生礼貌地自报家门,提及其父原任礼部尚书,以及与陈尚书的旧日交情。门房一听,神色立变,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进内通报。 琴童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中暗叹:“这世上,名门望族的门槛果真高不可攀。” 不久,陈廷敬亲自迎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门房趋前一步,想要查探张生与琴童身上是否有兵刃。 陈廷敬一把将门房拦开,他拍了拍张生的肩膀,言语中充满了对张生父亲的怀念与尊敬。 “君瑞啊,长这么大了!你父亲生前对我恩重如山,今日见到你,犹如见到了老友。” 陈廷敬语气真挚。 张生微微躬身,回以礼节:“陈尚书过誉了,小生此来,是想借您的光,谋一个科举的机会。” 两人随后在书房中坐下,张生递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而陈廷敬则是客气地推辞几番后,才收下。 “杜确将军前不久也曾与我相会,特地提起你,说你才华横溢。科举之事,你只需尽力而为,余事勿忧。” 陈廷敬的话中透露出对张生的赞赏。 张生感激地点头:“承蒙尚书和杜将军看重,定不负所望。” 琴童在一旁静静聆听,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暗自想道:“这等门第之间的提携,对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而言,真是遥不可及。” 谈话间,张生的神情间或流露出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镇定和自信。陈廷敬对此甚感欣慰,不时点头。 最终,张生起身告辞,陈廷敬送他至门外,再三叮嘱他在科举上尽力发挥,其余的事不用担心。 随即又附耳轻声说道:“贤侄,我这里只负责礼部,还有那吏部这一关,你也得早做准备啊!” 张生点头道:“陈叔所言极是,我正要前往吏部尚书府上拜见。” “好极,好极!”陈廷敬微笑道:“那吏部尚书李博文可比我与你更有渊源,他可是令尊的门生。” 张生谦卑地告别,琴童则默默跟在他身后。 离开官邸,琴童扶着张生上了马,仰望着张生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思绪。他心想:“这世道,才华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士族门阀的出身。” 张生则是心中默念:“幸好阿爷生前声名广播,提携了朝中无数官员,如今是他们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阳光斜照在繁华的长安街道上,琴童紧跟在张生的马后,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着吏部尚书府邸的方向急行。张生的神情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而琴童,则在内心深处感受着一丝莫名的忧虑。 他们来到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前,门前的石狮子显得庄严肃穆,两旁的门房见到张生,立刻彬彬有礼地将他们迎入府中。 张生礼貌地向门房点了点头,心中想道:“看来,自然是礼部尚书府已有消息传过来了。”转而步入府内,琴童紧随其后。 府内布置豪华,廊柱上挂着精致的灯笼,院中的假山石和流水潺潺,营造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 府内,李博文正坐在精致的花梨木椅上,身着官袍,神态从容。见张生,他起身笑道:“君瑞啊,你来了。快请坐。”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眼神中透着对张生的欣赏。 张生躬身行礼,奉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厚礼:“李公,学生特来拜访。” 李博文挥手命下人取过礼物,笑着说:“无需多礼,我是令尊的门生,你便是我的师弟。” “哦,不敢,不敢,还望李公多提携!” “君瑞啊,你此次前来,定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吧?”李博文笑着说道。 张生微微颔首,回答道:“正是,李公,我虽然有些自信,但总归是心有未安。” 李博文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地说:“你无需多虑,以你的才学,自然不在话下。再者,你的义兄杜确将军也早已经与我商定过此事,你尽管放心好了。” 张生听后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多谢李公的厚爱,学生感激不尽。” 此时,琴童站在一旁,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心想:“这世上,有权有势者总是能够轻松得到他人所不能。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读书人,又怎能在这样的世道中得到应有的机会呢?” 琴童暗自摇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望,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世道并非自己所能改变。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为红娘的未来默默祝福,同时心中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存有深深的无奈。 张生与李博文谈笑风生,两人谈及诗书,又谈及时局,气氛融洽。李博文不仅对张生的学识赞不绝口,还时不时地倚老卖老,给予他一些人生的指导和建议。 张生虽然聪慧,但在这样的对话中,他更多是在聆听,从中领悟政治的复杂与深邃。 最后,李博文起身送客,张生连忙起立,谦恭地道别。梁博文叮嘱张生:“吏部试中,你只需发挥自己的水平,其他的不必担心。科举考试,对你而言,不过是走过场。” 张生心中虽然安稳,但仍保持谦虚:“李公过誉了,学生定会勤学不辍。” 李博文挥手道:“好了,不必多言。你的前程,包在老夫身上。” 张生再次表示感谢,又说起最近长安城中的高官刺杀案,请李博文多加小心。 张生随后与琴童一同离开了府邸,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然而,琴童的心情却似乎沉重了些许。 他们走在回宅的路上,阳光斜斜地洒在他们的身上,琴童牵着马儿,心中不禁思索:“权贵之间的互助,让人窒息。普通读书人,又如何在这风云变幻中站稳脚跟?”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张生的书桌上。他整装待发,目光游移不定,心中却隐隐盘旋着一丝得意。 琴童准备好马儿,等着张生上马。 礼部尚书陈廷敬和吏部尚书李博文均告知了张生,科举的阅卷官员都是哪几位,今日,便要前往各位的府上一一拜访。 张生的第一站是礼部阅卷官员赵元董的府邸。赵元董,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笑眯眯地迎接了张生。两人的谈话温和而礼貌,原来赵元董是张生父亲故张尚书的故旧。 张生心中想道:“赵公看似和蔼,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严谨。我倒是放心不少了。” 接着,张生拜访了吕明谷,一个睿智且谈吐不凡的中年官员。吕明谷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张生父亲的尊敬,毕竟他是张尚书的嫡系。 张生对吕明谷的印象分外好,心中暗想:“吕明谷似乎对我父亲颇为崇敬,这或许对我有利。” 午后,张生来到了崔德程的府上。崔德程是个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官员,对张生的到来显得颇为热情。一聊之下,赫然发现,崔德程亦是张尚书的门生。 他们的谈话中,张生感受到了崔德程的锐气与雄心。张生暗自想道:“这崔德程,虽年轻,但志向不凡,不可小觑。” 随后,张生访问了吏部的陈真浩,一个严肃而寡言的老者。此人之前乃是张尚书的幕僚,大可放心。 陈真浩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言之有物。张生心里默念:“陈真浩虽然话少,但每句话都透露着深意,我必须更加用心。” 接着是杨庆杰,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官员。他对张生极为友好,两人的交谈中充满了轻松的气氛,毕竟是不远的姻亲关系。张生心中想道:“杨公这般和蔼,让人感到亲切,但在这和气背后,我必须保持谦卑才是。” 最后,张生拜访了礼部的末位阅卷官员韩思跃。韩思跃是个文雅而深沉的人,他的谈吐让张生感到敬佩,也是张尚书生前的好友。张生在心中默念:“韩伯父的气度不凡,看似随和,实则深不可测。” 一天的拜访结束,携带的重礼也一一送出。各位阅卷官员都有提及,张生的义兄杜确将军,也早与他们都一一拜托过了。 张生骑在回家的马上,心中波澜不惊。他对琴童说:“这两日的拜访很顺利,我这科举,那是十拿十稳了!” 琴童低声回答:“郎君英明。” 张生望着流转的景色,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淡淡地说道:“只是,这科举考试要费这么多时间,麻烦得紧,我不去考了!” 第111章 自将水墨替丹青 琴童一听大惊,停下了牵马的脚步。那马儿见琴童停下,也止步不前,低头摩挲起琴童的脑袋。 琴童此时根本没心思与马儿嬉闹,轻轻推开马儿,抬头说道:“郎君,这可不行啊,不参加科举考试,那你还怎么考取功名,更不用说夺状元了!” 张生在马上哈哈大笑,微风轻拂,带来了些许的凉意。琴童站在马前,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 \"琴童,这次科举,我是不想去了。\" 张生语气冷静,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 琴童急道:“那怎么行,你要去考啊,郎君!红......莺莺小娘子和红娘都盼着你夺了状元回去呢!” “哈哈哈,这状元,除了我,还有谁?”张生傲然道。 见道上人多眼杂,张生一拉马头,道:“还不快走,回去再说!”拍马便往宅中而去。 两人进了宅子,入到书房,张生将琴童一把按在自己平时坐的书桌前,扔给琴童一支笔,说道:“狗,不,宗旦啊,你且写下我的名字看看。” 琴童看了看张生手中的折扇,怕他一言不合打将下来,不敢有违,接过笔来,写下了“张珙”两字。 张生拿起纸来,仔细看了一会,说道:“不错,狗,啊,不,宗旦啊,你到底是从小陪着我一起读书,这字和我不说是一模一样,倒也有七分相似。” 琴童疑惑道:“郎君,你的意思是?” “你再好好对着我写的字练练,把我的字学得十分像了,便可去带我考那繁杂的科举考试了!”张生摇着折扇笑着说道。 琴童转过身,面露惊讶:\"郎君,这……这实在太冒险了。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声音颤抖,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张生微笑,走近琴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直陪我读书,对诗文也颇有研究,我相信你能行。\" 琴童惊骇道:“这是何等大的风险啊,一旦败露,不仅我,连郎君也难逃牵连。” 他的心情如同乱麻一般,复杂难解。 \"但,郎君,这是死罪啊!\" 琴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犹豫。 张生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漠:\"哼哼,别人自然是死罪,可是我呢?我可是内定的状元啊!” 琴童惊疑道:“郎君,你,你就这么肯定?” “那是自然。”张生笑道:“原本我还有些担忧,但等到最后一位阅卷官员拜访完,我就完全放心了。有我阿爷生前的故交大力提携,还有我义兄的上下打点,我还怕什么?哦,对了,我只怕时间不够我在长安城好好玩啊!” 琴童心中想道:“这张珙所言非虚,他就是交了白卷,也自有人帮他填上。我又何苦趟这趟浑水?但为了红娘……我也知道她的处境。我必须尽快让她脱离奴籍。\" 琴童的眼神复杂,他默默地望着张生,心中掠过一丝决然。 琴童心中想道:“为了红娘,我也应该豁出去。但,这种做法真的对吗?”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终于抬头:\"好吧,郎君,我答应你。但我们必须小心,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张生露出欣慰的微笑,他走到桌边,拿起一卷书籍递给琴童:\"这里有我平日里的笔记,你可以参考我的字体。还有,我会教你一些应对考官的技巧。至于文章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诗文还是颇佳的。不过,到时你只要把字写一些上去就可以了,无需多虑。\" 琴童接过书,心中虽然依旧忐忑,但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深知,这次的行动不仅关乎张生的未来,更关乎红娘的命运。 长安的早晨,霞光如织,张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坐在富丽堂皇的青楼房间里,窗外柳絮飘飞。他心中想道:“又是一个美好的日子,要把它活得精彩。” 这段子日,张生便不再攻读经史,一味在长安城中放纵。 他先是前往曲江。湖畔的柳树随风摇曳,他漫步在湖边,突然听见一阵琴音。转身,见一女子手执古琴,她的指尖跳跃在琴弦上,发出悠扬的声音。张生走上前,说道:“姑娘弹得好琴。” 女子微微一笑,回答:“这琴,叫做‘忘忧’。” 张生心中暗想:“她的笑容,如此纯净,仿佛能洗净我所有的尘埃。” 午后,张生去了梨园。那里戏曲声声,彩衣飞舞。他看着舞台上的演员,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到位,每一句台词都那么的动听。张生心中想道:“这般精彩的表演,是如何磨炼而成的呢?” 夜幕降临,长安城灯火通明。张生走进了一个酒肆,那里人声鼎沸。他坐下来,点了几道小菜,又叫了一壶酒。旁边一桌的客人正在高谈阔论。一个中年人说道:“如今的长安,真是繁华如梦啊。” 旁边一青年答道:“可不是嘛,白天看戏,晚上赏月,何其快哉。” 张生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却有些萧索:“这般繁华,是否也掩盖了些许寂寥?” 离开酒肆,张生又去了青楼。那里的女子们一个个妩媚动人,他们围绕在他的周围,笑语如珠。张生心中想道:“这些笑容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就这样,日复一日,张生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游赏于各种繁华之地,体验着各种生活的滋味。 这一日,在长安城的一处热闹的酒肆里,张生和柳宗元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面前是一壶香气四溢的酒和几盘小菜。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而他们的谈话却是关于最近城中的一件大事。 张生轻声说道:“柳兄,你听说了吗?最近城中传来的消息,那些多年前弹劾刘日安的致仕权臣,一个接一个地遇刺身亡,而且家中白墙上用他们的鲜血大书血字:诬刘日安者死!真是令人震惊。” 柳宗元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回答道:“是啊,张兄。这些权臣当年为了自己的利益,构陷刘日安,使他冤死,家族全部被杀,朝中受牵连的有几十人。死后十几天,处死刘日安的诏书才发布,宣布刘晏的罪状。如今这些权臣这般下场,可谓是因果报应。” 张生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当年刘日安的事,的确震动了朝野。他被冤枉的消息一传出,整个长安都为之动容。如今这些人相继遇害,虽然表面上没人提,但私下里却有不少人暗自叫好。” 柳宗元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长安城,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当年刘日安家族和朝中的牵连者,多少无辜之人遭了殃。今日这些权臣的下场,虽说是天道好轮回,但这样的血腥报复,又岂能说是正义之举。” 张生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柳兄所言极是。这种血腥的循环,不会带来真正的公正。” 心中却想道:“当年阿爷身为礼部尚书,也在弹劾上署过名。还好这次遇刺的都是致仕权臣本人,尚未涉及家人。阿爷已去世,我似乎也没什么好太担心的。” 两人再次沉默,只有酒杯碰撞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他们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深层含义,以及它对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的影响。 而琴童,似乎却在这些日子里,沉醉于书香中。 他静坐于窗前,阳光洒在他那沉思的脸上。他手中拿着一张张张生的笔记,目光专注地对照着。他的笔尖在宣纸上跳跃,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对张生笔迹的深刻理解。他心中想道:“我要让我的字,像张生的一样,以免日后核对被人发觉。” 他的房间里堆满了摹写的纸张,有的已经泛黄。琴童每日除了必要的事务,大多时间都在练字。他的字,从最初的生硬模仿,渐渐变得流畅自然,仿佛已经捕捉到了张生笔下字的灵魂。 忽一日,张生来到书房,看到满地的纸张,不禁惊讶。他拾起一张,仔细观看,然后说道:“琴童,你的字进步神速,已经和我不相上下。” 琴童谦虚地回答:“全靠郎君的笔记了。” 张生看着琴童,心中暗想:“这狗奴,倒是天资聪颖,还好没有如我一样生在门阀士族之家,否则,倒是一个劲敌。” 他坐下来,指着一张纸说:“你看,这个字,虽然形似,但还缺少了些许韵味。书法不仅是模仿,更是要理解每个字的意境。” 琴童侧头聆听,心中想道:“张珙这倒说的对,我不能只停留在表面的模仿。” 琴童又写了几个字,张生点头道:“嗯,可以了,就这样吧,明天就是科举之日了,你收拾收拾,换上我的衣服,自己去吧!” 第112章 每因取士叹斯文 琴童紧握着浮票,手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走在通往尚书省礼部南院贡院礼部试的石板路上,脚步有些颤抖。 身上张生的衣服虽然有些偏大偏短,但材质细软柔和,甚为舒服。但琴童却穿得不习惯,想来是奴仆的粗布衣服穿惯了吧。他心中想道:“我只是一个奴仆,如今却要以主人的身份去参加礼部试,这一切真是荒谬至极。” 当他来到尚书省礼部南院贡院的大门前,看到排着长队的士子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琴童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排在队伍的最后。 他看到监考官严格地核对着每一位士子的浮票和实际情况。监考官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轮到琴童前面的士子时,只见那士子衣着寒酸,却颇为不卑不亢。 监考官盯着那士子的脸仔细端详了许久,又举着浮票对照着,高声喝问道:“这浮票是你的吗?” “自然是了!”那考生傲然答道。 监考官见吓不住他,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那士子进去了。 琴童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终于轮到琴童。他走上前,递上浮票。监考官瞥了一眼,看到“张珙”二字,便无意识地抬起头来。琴童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但他努力保持镇定。 监考官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扫过琴童的面容,又看了看浮票,随即点头,说道:“好吧,进去吧。” 琴童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心中想道:“还好,还好。” 他走进考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士子,每个人都在低头沉思,准备着接下来的考试。 琴童坐下后,心中仍旧忐忑不安。他看着手中的毛笔,心中想道:“看来张珙说得没错,他家和杜确早已上下打点妥当了!” 琴童踏入考场的那一刻,心中既是紧张又是好奇。他的眼睛迅速扫过了四周,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士子。他注意到一些身着华贵服饰的士子,他们的衣服虽然精美,但穿在身上似乎并不合体,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心中想道:“这些人,或许只是为了名分而来。他们的衣着如此华丽,却不见得真心对待这次考试。也有可能,他们和我是一样的?”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些穿着简朴的士子,他们坐在那里,神态专注,笔随思动,显得十分认真。琴童心中泛起了一丝敬佩:“这些人,才是真正把学问放在心上的。”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摊开试卷,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沉着地答题。他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为了那些认真的士子中的一员,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自豪。 琴童的笔尖在宣纸上快速滑动,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清晰。他对于考试的题目早有准备,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模仿张生的学习,心中早已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和见解。 他心中想道:“这是我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一刻,我要用自己的努力,证明我的价值。” 考试过程中,他不时抬头观察周围的士子。他看到一些身着华服的士子神情慌张,笔尖在纸上颤抖,而那些穿着朴素的士子则依旧保持着平和的心态,专心致志地答题。 琴童心中暗忖:“无论我是士族还是奴仆,我都要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赢得这次考试。” 琴童落纸如飞,专心致志地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笔尖稳定,墨迹在宣纸上铺展开来,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他心中想道:“这是我一个奴仆不可能体验到的人生,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我的梦想。” 当他答完最后一题,抬起头来,他注意到许多华丽衣着的士子已经提前交卷离开。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仍在奋笔疾书的寒门士子身上。他们的脸上虽然显出疲惫,但眼中闪烁着坚忍和期待。琴童心中泛起一丝共鸣:“这些人,和我一样,都在用自己的努力书写命运。” 随着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琴童收起笔墨,整理好试卷,缓步走向交卷的桌子。他将自己的试卷递给主考官,主考官看到上面的名字“张珙”,眉头微微一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试卷放在桌上的一旁。 琴童注意到了主考官的动作,他心中暗想:“我的卷子,会不会就此被特别关注?” 主考官看了琴童一眼,眼神中似乎有着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可以离开了。” 琴童在离开考场的门口,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他看到一名衣着朴素的寒门士子小心翼翼地呈上试卷。那名士子的手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忐忑。 主考官看向那名寒门士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上下打量了士子一番,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然后随手将试卷扔到了桌下。顺手挥挥手,示意士子离开。 琴童心中一惊,心想:“这就是寒门士子在这个社会中的地位吗?” 他偷偷地望向桌下,那里堆积着乱七八糟的试卷,像是一堆无人问津的废纸。而桌上,自己的试卷被放在显眼的位置,整整齐齐,与那些被随意丢弃的试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琴童心中泛起了深深的感慨,他心中想道:“在这个世界上,即使寒门士子再怎么努力,他们的命运似乎早已被这个社会所决定。” 他看到那名寒门士子低着头,默默地离开考场。那士子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对他关闭了大门。 琴童缓缓走出了尚书省礼部南院贡院,步入了外面喧嚣的世界。他的耳边回荡着来自贡院外那些仍未离去的士子们的声音。他们聚集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复杂,有的愤慨,有的失落,有的彷徨。他们的对话里充满了对这次考试的种种不满和质疑。 琴童走近,只听到他们在低声讨论着“黑暗、行贿、舞弊、行卷、公荐、结党、营私”等字眼。他心中微微一动,想道:“原来,这场考试背后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琴童听到一些士子话语中充满了愤慨:“这次的考试太不公正了。” “听说有人通过行贿和舞弊,说肯定能得到好成绩。” “这样的制度,怎么可能选出真正的才子?” 他踌躇着,想要靠近聆听更多,但当这些士子看到琴童华丽的衣着时,他们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原本激昂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猜疑和疏离。 琴童心中暗想:“他们可能以为我是那些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利的人之一。” 一名看起来颇为年长的士子紧皱眉头,对着琴童说道:“这位兄台,你这身打扮,非寻常士子所能比。” 琴童心中一紧,回答道:“我只是一介书生,来此试考,未曾料到会有如此多的非议。” 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隔阂。他想要向这些士子解释,告诉他们自己也是从低微的地方起步,对于他们所受的不公也深有同感。但那些士子已经开始散开,不再愿意继续讨论。 琴童站在那里,看着这些士子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他想道:“你们至少还能参加科举,而我呢?一个奴仆,永远都没有应试的机会。这个世道的不公正,不仅仅是个别人的遭遇,而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这些寒门士子的愤慨和无助,正是整个朝廷的缩影。” 回到宅中,张生照例不在,想是又在哪座青楼徜徉。 琴童坐在桌前沉思良久。他记起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以及那些士子失望和愤怒的神态。他心中想道:“这一切,难道只是几个贪官污吏所为吗?就算把他们全杀了又能如何?这些门阀士族把持朝政不假,但大唐皇帝又在做什么呢?” 第113章 出门谁不为功名 夕阳西下,长安城的街道上,烟火气逐渐浓郁。张生着华贵衣裳,踱步于繁华街头。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眼中闪烁着放荡不羁的光芒。 “哈哈,长安城可真是个好地方,玩乐应有尽有。”张生自语,一边优雅地拂去身上的尘埃。 他回到自家宅院时,琴童正忙着打扫庭院。琴童见主人归来,急忙行礼:“郎君回来了。” 张生随手扔下外套,挥手道:“继续你的活,别管我。” 他走进客厅,看着家仆们忙碌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满足:“这就是权力,这就是地位。” 这时,张生接到了礼部尚书陈廷敬的宴会邀请,心中暗喜:“陈尚书果然是我的贵人,能在朝中为我牵线搭桥。” 宴会上,张生与陈廷敬的党羽互相敬酒,言谈间充满了彼此的奉承和算计。 “陈尚书,你在朝中的地位岂是常人能比,张某今日能与你共饮,实为三生有幸。”张生面带谄笑,敬酒道。 陈廷敬哈哈大笑:“君瑞过誉了,你阿爷当年在礼部的地位,可是无人能及。我们互相扶持,共图大事。” 宴会进行到深夜,张生趁着酒意,与官员们私下讨论着未来的计划。他们的言语中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民间疾苦的漠视。 张生心中暗道:“这些官员,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棋子。只要能利用他们,何愁大业不成。” 这一日,张生举行的答谢宴席上,华灯初上,酒香四溢,朝廷官员们纷纷齐聚一堂。然而,宴会上的气氛却不如往常般轻松愉快,一股不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一名中年官员低声对坐在他旁边的同僚说:“你听说了吗?最近朝中官员遇刺的越来越多,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致仕的高官,在任的许多各级别官员也横死家中。“ 旁白的同僚皱眉道:”是啊,那些遇刺的官员,都是因为多年前参与弹劾了刘日安。” “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在死尸旁家中的白墙上,用死者的鲜血大书:诬刘公日安者死!”另一名官员听了,也加入讨论。 众官员都战战兢兢,在宴席上互相提醒要小心。 一名官员放下酒杯,轻抚胸膛,说道:“还好我当年并未参与联名上奏。” “那也未必逃得脱!”对面一名官员摇摇头,说道:“有的官员在青楼中闲聊,涉及对刘日安不敬,也于次日在家中被杀。” 旁边的官员颤声回应:“真是可怕,我虽未曾上书,但曾在酒肆中谈及刘日安,这岂不是...”他的话没说完,便被中年官员打断:“低声点,这里隔墙有耳。” 张生听到这些,眉头微微皱起。他心中想道:“这刘日安,死了这么多年,如今他的支持者还竟然敢如此放肆!” 他轻轻挥手叫来侍者,低声吩咐几句。随后,他站起身,拿起酒杯,清了清喉咙,说道:“诸位,今夜我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畏惧,而是为了庆祝我们的交情和合作。” 宴会上的官员们听到张生的话,纷纷放下心中的顾虑,开始互相敬酒。 张生借着酒意,与官员们攀谈,试图探听更多关于刘日安的消息。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句话都可能关乎生死。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官员向张生靠近,低声告诉他说:“君瑞啊,你也知道,当年刘日安历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度支使、铸钱使和盐铁使等官职,封彭城县开国伯。实施了改革榷盐法、改革漕运和改革常平法等一系列的措施,虽说用''官商分利''的禁榷制度取代了''官方专利''的禁榷制度,调动了私商贩盐的积极性,官营盐业的赚利倍增,但我等士族门阀的所获却被蚕食殆尽。” 张生点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他动了我们的财富,自然该死!” “此仅仅是其一,”那年纪稍长的官员又说道:“刘日安还故意提高造船价格,留有羡余,避免因官吏贪污挪用公款而造成资金短缺,设法保证官造漕船的质量。但这样一来,我们门阀士族攫取财富便成了众矢之的了。” 张生皱眉道:“这刘日安,如此行径,殊为可恶!” “再者,刘日安还改了常平法。”那年纪稍长的官员继续说着,不觉激动起来,“居然派专官专理各州常平仓,由朝廷统一指挥;还扩大常平品种,让我们士族门阀无计可施。” 张生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还有这种事?太过分了!” “是啊,”那年纪稍长的官员恨声道,“此外,在救灾恤荒措施和铸钱方面,刘日安也想尽办法让我们无法染指。” 张生哼了一声,说道:“哦?是么,那这刘日安,可真是我们士族门阀的公敌了。” 那官员微笑地看着他:“是啊,所以你阿爷和崔相国联合众多官员一起弹劾他,终于除了这眼中钉。” 张生微笑着,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在乱世中,总有人能找到立足之地。我们需要的,只是找准时机,利用这场混乱。” 晨曦微露,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宅院中,洒在张生华丽的卧室内。他还沉浸在前一夜宴会的迷醉中,却被门外的喧闹声惊醒。 门外,一群官员和亲朋好友已经聚集,他们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手中提着贺礼。 “恭喜张先生,恭喜!你夺得了头名状元!”一名身着青衫的中年官员第一个走进来,高声喊道。 琴童听了心中一跳,倒不是为了张生高兴,而是想到,如此一来,张生便可回去迎娶崔莺莺了,那红娘阿姊也可如意随嫁,成为张生的妾室。红娘阿姊终于可以脱去奴籍了。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欢喜,脸上露出笑容来。赶紧去打开宅门。 张生从床上慵懒地爬起,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他心中暗想:“我早已预料到这结果,但这些贺礼和恭维,总是让人愉悦。”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走向大厅,面对众人,张生谦逊地回应:“诸位过誉了,能有此成绩,多亏各位的关照。” 官员们互相交谈着,议论着张生的未来。 “君瑞的才华,天下皆知。如今成了状元,将来必是朝中重臣。” “没错,有了这个头衔,他在官场上的地位更加稳固。” 张生听着这些话,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这状元头衔,不过是我通向更高权力的踏脚石。”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张生不断地接到各色人等的登门祝贺,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但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皇宫的金碧辉煌中,唐德宗李适宴请了新科中举的士子们。 张生作为状元,自然是众望所归,他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状元袍,踏入了这个权力的中心。 琴童侍奉着张生,随同进了皇宫,但到了大殿门口,还是被拦在门外,毕竟,他,只是一个奴仆。 但是,身为奴仆,可以进入皇宫,这,已经足够。 宫廷中,珠光宝气,璀璨夺目。张生走进大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谨慎。他心中默念:“在这个地方,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唐德宗李适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张生的身上,微笑道:“状元郎才华横溢,今日能在此相见,甚是欣慰。” 张生上前几步,恭敬地回应:“陛下过誉了,微臣不过是侥幸而已。” 宴会上,张生与其他士子们互相交谈,但他的心思却一直在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读懂更多。 一名年长的士子悄声对张生说:“状元郎,你如今已是众人瞩目的中心,日后在朝中必将一帆风顺。” 张生微微一笑,心中却在思考:“这些话听着不错,但宫廷之中,岂是这般简单。” 席间,李适对张生的举止和言辞都格外关注,不时点头示意,显得颇为赞赏。 “状元郎,你对我大唐的未来有何看法?”李适突然问道。 张生略显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深思后回答:“陛下,微臣认为,大唐的未来在于治理和人才的培养,国家的兴衰,人才为本。” 李适点头微笑,满意地看着张生:“状元郎果然有远见。” 顿了顿,又问道:“吐蕃的威胁正在不断升级,维州的决战已经迫在眉睫。这次决战,我们大唐必须战胜吐蕃。” 李适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严肃:“然而,战事需要巨大的经费,而国库已经极度匮乏。状元郎,你有什么巧妙的计策,可以帮助我们筹集军费,同时又不至于激起民间的怨言吗?” “陛下,微臣明白您的困扰。”张生对李适说道,“微臣认为,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解决这个问题。首先,我们可以公开宣布实行军事税收政策,向民间征集军费。同时,我们可以通过与商人合作,以提供税收优惠等方式吸引他们投资。这样既可以解决军费问题,又不会过度增加百姓的负担。” 张生的话语充满了自信:”陛下,我们必须要有智慧、有策略地处理这个问题。通过合理的政策调整,我们可以兼顾国家利益和民间情绪,实现双赢。” 李适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做答。 第114章 隔日搜脂髓 深夜,一名黑衣人伏在长安大唐皇宫内的延英殿主梁之上,隐在黑暗中,不露一丝痕迹。 梁下,一群宫女来回穿梭,清理寝宫直至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偶尔会互相轻轻说说话,咯咯娇笑几声。 一名貌似为首的宫女跨进门来,顿时,宫女们鸦雀无声,垂手肃立两旁。 那为首的宫女来回巡视了几遍,伸出手多方擦拭,收回手指见确无灰尘,这才点点头。 众宫女如蒙大赦,赶紧推上中间的大殿正门,随着那为首的宫女由一边的偏门鱼贯而出。那为首的宫女站在门外,待所有人都出了延英殿,便探头望殿内常规性地上下左右望了望。 那黑衣人在主梁上只见那为首的宫女眼光向梁上投来,心中一凛,眯起眼睛,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那为首的宫女只是机械而麻木地观望一番,并未仔细探查,随即便伸手拉上了大殿的偏门。 延英殿中灯火通明,却是一片寂静,偶尔会有烛火噼啪之声。 那黑衣人伏的时间长了,便有些酸麻,不由在梁上活动了一下四肢,心中只想:“不知李适这狗皇帝什么时候才结束宴请科举及第士子的宴会,前来此处就寝?” 又过得一阵,正在懈怠疏懒之际,只听殿门发出吱呀一声。 黑衣人神色一振,凝神往下望去,只见数名小宦官一左一右缓缓推开那几扇殿门,随即,门外十数名左右千牛备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由两侧偏门列队而入,分列门后两侧。 黑衣人眉心一跳,心中想道:“这么多宿卫侍从都来了,看来狗皇帝马上就到了。”一手去探怀中利刃,牙关紧咬。 只见一名宦官手持拂尘,挥动四方,由偏门走进延英殿,紧走几步,赶紧将龙椅上、书案上的灰尘掸了掸。 这时只听宿卫侍从大声呐喊到:“圣人至!”余音绕梁,震的那黑衣人心中砰砰直跳,想着:“这狗皇帝好大的排场!”放眼往大殿正门望去。 只见一个年约六十岁的肥头大耳的壮汉迈着霸气激昂的步伐,缓缓地走了进来。 这壮汉面色白胖,剑眉英挺,丹凤眼不大,却精光四射。长鼻下八字髭胡向左右伸展到脸颊之外,唇下一点微粜,下巴有一把襞须。身穿一件明黄色织锦龙袍,并不戴冠。 梁上的黑衣人心中暗喜,想来这壮汉便是大唐当朝皇帝李适这狗东西了,伏身梁上半日之久,并未白费功夫。 只是这殿内密布宿卫侍从,个个膀大腰圆,怒目圆睁,不怒自威,手按刀柄,随时可跃起扑敌。自己固然已将性命置之度外,但要想在这重围之中,一举击杀狗皇帝,殊非易事,不觉捏了一把冷汗。 寝宫延英殿的气氛,沉重而紧张。唐德宗李适坐在华丽的御座上,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位宦官——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窦文场与霍仙鸣。殿内的灯光昏暗,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进来,给这幽暗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窦文场,霍仙鸣,吐蕃的威胁日益加剧,上月中旬,吐蕃遣其大相兼东鄙五道节度使论莽热将兵十万解维州之围,维州的决战迫在眉睫。此次决战吐蕃,我大唐必须取得胜利。\" 李适的声音低沉,\"但战事耗资巨大,国库已是捉襟见肘,你们有何妙计,能既筹措军费,又不至于激起民怨?\" 窦文场垂首道:“陛下忧心国事,为民所想,我等岂能不尽力辅佐。” 他恭声道:“陛下英明,此战对抗外敌,保我河山,实为当务之急。至于军费,臣愿出谋划策。” 霍仙鸣紧跟其后,说道:“战事虽重,但民生疾苦不容忽视,再加税是否会激起民怨?” 他谨慎地提出:“陛下,民心是国之大本,若重税,恐怕民不聊生。” 李适深深地凝视着二人,内心波涛汹涌。他心中思道:“民众的安危与大唐的存亡岂可同日而语?但若不征税,国库又如何支撑这场战争?” 他缓缓开口:“你们说得有理。但眼下形势危急,国库空虚,不得不采取非常之策。窦文场,你有何妙计?” 窦文场神色冷峻,沉思片刻后道:\"陛下,臣以为可设立''募捐令'',号召富商巨贾捐资助战。此举既可减轻国库负担,又能彰显民间对朝廷的支持。\" 霍仙鸣则微微一笑,补充道:\"陛下,除此之外,还可暂时提高商税,以此筹集军费。虽然此举可能会引起商人不满,但为了国家大义,相信他们也会理解的。\" 李适默然,心中想道:“此战关系重大,若不事先做足准备,恐怕难以取胜。但加重民众负担,实非吾之所愿。”他的目光从一人转至另一人,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窦文场感受到了皇帝的犹豫,便又道:\"陛下,此乃非常之策。吐蕃势大,若不用此策,恐怕难以应对。\" 霍仙鸣则补充:\"是的,陛下。此时不计一切代价,恐怕难以安抚边疆。一旦边疆不安,全国将受其波及。\" 见李适不语,窦文场与霍仙鸣互相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窦文场进言道:“陛下,臣有一计。当今大唐,天下盛世。百姓多用木制驴车通行,十数里内出行,最为方便。所以驾行者甚众。” 李适闻言抬头看了看窦文场,感兴趣道:“哦?不用马么?” 窦文场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说道:“这个,马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个......” “陛下,马匹养殖不易,售价不低,喂料精细,耗费极多。”霍仙鸣赶紧给窦文场解围,“百姓绝大多数是买不起的。” 李适眉头一挑,说道:“不是我大唐是盛世吗?怎么还有人买不起马儿?” 黑衣人在梁上听了好笑,差点笑出声来,气道:“这狗皇帝,不知是官员蒙蔽了他还是傻?什么大唐盛世,百姓吃不饱饭的都有,还买马?” 窦文场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些百姓,如若一直这样不思进取,整日浑浑噩噩,自然买不起马,但是,相信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百姓的生活一定会日益增长,终有一日,我大唐会国富民强,人人都买得起马儿的!” 高帽一戴,李适心中舒服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窦文场见李适心情好了些,又继续说道:“微臣以为,可颁布规制,百姓的驴车,须得符合朝廷规制,方可上路。” 李适听了,探身道:“哦?有何规制啊?” 霍仙鸣忙道:“这个么,可以规定,牛车、驴车的行驶速度不得超过每个时辰100里。” “嗯,”李适捋了捋胡子,说道,“那也足够了!” 窦文场接口说道:“驴车整车重量不得大于一千斤; “一千斤?”李适想了想,“可以吧。” 霍仙鸣绞尽脑汁,说道:“驴车的力气不得大于四百斤。” “对!对!”窦文场也赶紧道,“驴子吃的草料不得多于二十斤!” 窦文场又想了想:“还得规定一点,驴车必须要具备人力拉动的功能。以免驴子没力气时,百姓可以自行拉回家。” 黑衣人怒不可遏,心想:“这两个死太监,真是阴毒至极!” 李适往后靠在椅背上,哈哈一笑道:“嗯,你们两个,倒是想得周到!不过,这样还是没钱啊!” 第115章 朱门有勋贵 霍仙鸣嘿嘿一笑,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各地官府可派捕快,于百姓驾驴车出行集中之时,伏于道旁,验其车执。” 黑衣人听了心中大奇,怎的还有车执这种东西? 李适皱眉道:“车执?什么车执?” “就是百姓符合规制的驴车,官府发给一个车执。”窦文场赶紧道:“不符合规制的驴车,就不发车执。” 李适来了精神,说道:“这车执一个可收多少钱?” “陛下,放长线钓大鱼,”霍仙鸣笑道,“车执不收钱,遗失了还给补。” 李适大怒:“那不是蚀本买卖么?印制车执不花钱吗?” 窦文场赶紧跪下,说道:“陛下息怒。捕快查到百姓驴车如未办理车执,即可科罚的。” “原来这两个狗太监想的是这招!”黑衣人心中一惊,想道。 “哦,科罚多少钱啊?”李适的口气缓和下来。 霍仙鸣说道:”钱二十、三十均可,想我长安、洛阳,富甲天下,自可多加科罚,五十钱亦可。而穷乡僻壤之地,则三、五钱亦可。” “这科罚的钱都入国库么?”李适不放心地问道。 窦文场起身说道:“陛下,我们早已想过,这科罚的钱,三成做捕快之资,七成充国库。” 李适斜眼看着两人,并不说话。 霍仙鸣见李适如此,想来是嫌这钱不多,赶紧说道:“臣还有一法,再要求驾乘者均需有盔帽护头,以彰显我大唐朝廷爱护百姓。” 黑衣人听了心头一动,想道:“什么时候朝廷还爱护百姓了?这倒奇了!” “妙啊!如未戴盔帽者,亦予科罚,以示警戒。”窦文场抚掌笑道,“亦是三、五钱不少,三五十钱不多。” 霍仙鸣频频点头,说道:“如不服科罚,即没收驴车,以儆效尤!” “对了,还可颁布法令,驴车除驾车者外,不得带人!”窦文场想了想又道,“如被捕快捉住,便可科罚!” 霍仙鸣笑道:“窦将军真是思路敏捷!不过,这小孩儿就算了吧?要不,恐激起民愤。” “嗯,无妨。”李适皱眉道,“那就十二岁以下的小童可免罚,也可彰显朝廷的气度。” 霍仙鸣与窦文场立即大声称颂道:“陛下英明!” 李适听了无奈地摇摇头,想是听得多了,有些厌烦。 黑衣人在梁上一时气结,想道:“这狗皇帝还给两个狗太监拾遗补漏。” 李适凝神想了想,又道:“必有百姓要以驴车载物运货,该当如何呢?” 窦文场躬身道:“这个,臣等也有计较,可另发运货车执。” “对,百姓运货有利可图,车执自当收费,可收五百钱。”霍仙鸣眼珠一转,说道。 李适笑道:“那如驴车运货没有车执,被捕快发现,自然又可科罚了?” 霍仙鸣忙道:“陛下说的是,该罚!罚一千钱!” “那还有什么可以在这驴车上做文章的?”李适又道。 窦文场想了想,说道:“陛下,这驴车不像马车,没有轿厢,不可挡风遮雨。百姓必然会自行加装各种挡风板,挡风被,遮阳架之类的。” “那就是了!”霍仙鸣抚掌笑道,“捕快查到了,便可责令拆除,另加科罚。” 黑衣人不由在梁上捏紧了拳头,怒不可遏,真想立时便冲下去杀了两个狗太监!但还是强行忍住了,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他完成! ”如此一来,则捕快奋进,国库充盈,兵士效命,吐蕃可一举荡平矣!”窦文场越说越来劲。 李适听了,看看窦文场,又望望霍仙鸣,站起身来,在殿中踱了几步,转过身来,对着两人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李适越笑越响,眼光投向大殿上方。 黑衣人在梁上,见李适往上望来,心中一紧,想道:“今日说什么也得把这狗皇帝给杀了。正好,你瞧见了我,我就豁出去了!” 黑衣人想着,正要翻身跃下大梁,却见李适停住笑声,低下头来,原来并未发现那黑衣人。 李适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声渐转悲凉。 终于停下笑声,李适声音中充满了不满与责备:“窦文场、霍仙鸣,你们的建议令朕失望至极。连百姓驴车的主意也打?你们难道不知道百姓已是负担沉重么?” 窦文场紧张地与霍仙鸣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想道:“陛下这般反应,看来我们的建议确实触到了他的逆鳞。”他躬身回应:“陛下,我们只是想要……” 李适打断了他的话:“想要什么?是想要学那些士族门阀,肆意榨取百姓的血汗吗?大唐的根基在百姓,非是在那些自私自利的权贵之手。” 李适的面容显得更加严肃,他缓缓地说道:“这些年来,士族门阀的危害日益显现。他们控制了朝廷的要职,形成了一种家族的垄断,这严重阻碍了贤才的进入和使用。就连本次科举,他们也是联手将满意的人选张君瑞推出来做状元!而这张状元,对朕的征询,也是尽说冠冕堂皇之词,并无实用之策。这些士族门阀,他们只顾家族利益,忽略了大唐和百姓的福祉。” 黑衣人心中一动,暗忖:“这狗皇帝倒也不傻,看来居然知道科举舞弊之事,而且还知道本次状元张君瑞乃是士族门阀所为。”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士族们利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大肆侵吞土地,使得百姓的安乐日子受到严重破坏。这不仅导致了土地的高度集中,也使得许多百姓失去了生计,被迫成为流民。而这些流民,又成为社会不安定的因素。” 李适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更严重的是,士族们借着他们的影响力,干预朝政,甚至于在朝廷内部制造派系斗争,扰乱了朝廷的正常秩序。最近长安城中刺客频频,杀的都是谁?都以为朕身处深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他们杀的是曾经诬陷刘日安的那些士族门阀官员。哼,要朕说啊,他们该杀!这些士族门阀的自私行为,不仅损害了朝廷的威信,更是对大唐江山的一种危害。” 黑衣人本来没什么,听到李适说到刘日安,不觉激动起来,呼吸眼看要加快,一下子意识到不对,赶紧屏住呼吸,再缓缓地冷静下来。 李适又深深叹息一声:“此外,士族们还通过各种手段逃避赋税,加重了普通百姓的负担。他们的行为,无疑是在吸食着大唐的血脉,损害着社稷的根基。” 李适站起身,语气果决:“作为大唐皇帝,我有责任纠正这种局面。我将采取措施打破士族门阀的权势,恢复朝廷的正常秩序,让大唐再次昌盛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百姓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 霍仙鸣的心头微微一震,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仍试图辩解:“陛下,我们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 李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够了,我不想再听你们这些无稽之谈。我信任你们,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你们不是士族门阀!你们应该清楚,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百姓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这才是治国之道,不是吗?” 黑衣人大惑不解,心中奇道:“哦?这狗皇帝重用宦官,难道是要遏制士族门阀么?” 窦文场和霍仙鸣低下了头,一时语塞。李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中泛起一丝失望:“我本以为你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却没想到……”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的夜空,心中想道:“这些年来,那些士族门阀的贪婪无度,已成为朝廷的一大祸害。我必须设法遏制,否则大唐江山恐怕……” 李适转过身,语气缓和了一些:“窦文场,霍仙鸣,你们都是我信任的臣子。我说这些,不是要责怪你们,而是希望你们能真正为百姓着想。这个朝廷,需要的是能够扶危济困,而不是增加他们负担的臣子。” 见两人不敢言语,又说道:“我大唐捕快,是协助官府捕捉罪犯,维护社会治安,维护公正和和谐的,如果让捕快都去想尽办法搜刮百姓,今后,百姓如若有事,如何信任捕快,信任官府?” 窦文场和霍仙鸣对视一眼,赶忙跪倒在地。 霍仙鸣恭敬地说道:“陛下教诲,我们铭记在心。定不会再有此等短视之举。” “是,是!”霍仙鸣也忙不迭地表态,“微臣绝不再犯!” 李适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的夜空,心中颇为烦躁,挥挥手,示意除了窦文场和霍仙鸣两人外,所有人都退下。 那十数名左右千牛备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得令,列队鱼贯而出,退出了延英殿。 那手持拂尘的宦官望了望李适的脸色,也赶紧退出殿门,轻轻把门窗都带上。 梁上的黑衣人见殿中只剩下李适与窦文场和霍仙鸣三人,心跳不由加快起来,再等了片刻,想道:“那些侍从就算退出殿外,也不可能离开,自然是在殿外候命。” 又想道:“我今天就是要舍了命去,也要手刃这狗皇帝!” 往下望去,只见李适沉默地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默然不语。 黑衣人暗忖:“如今只有豁出去了!” 于是手中尖刀寒光闪处,正待从梁上一跃而下,从空中扑向大唐当朝皇帝——唐德宗李适。 第116章 却笑世间真狡狯 却在此时,听到李适又命两人去让殿外所有人等直退到围墙,然后冷冷地说道:“你们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训斥你们吗?” 黑衣人心中一动,这样一来,殿外的侍从、宫女、宦官便无法听到三人在殿中的说话了。想道:“这狗皇帝又在耍什么花招?”于是按下身形,不急着跃下。 窦文场和霍仙鸣对望一眼,早有心理准备,顿时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他们抬头偷觑了一眼皇帝,只见李适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光芒。他们心中一凛,知道皇帝在责怪两人猜不到他的心思。 窦文场心中暗自思量:“陛下刚才让侍卫都退下,那可见之前之所以训斥我们,定然是做给侍卫们看的。” 霍仙鸣也是同样心思,想道:“其实陛下是愿意接受我们两人对百姓科罚的手段,只是不想授人以柄,因为侍卫中难免有士族门阀安插的眼线。” 于是霍仙鸣赶紧说道:“陛下对百姓仁爱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都是臣等无能,只能出此下策。” 窦文场微微低头,说道:\"臣窃以为陛下并非责备臣等盘剥百姓之事,而是担忧朝中的小人。臣等一心为了陛下,但决不会推卸责任到陛下身上。 “是啊,陛下!”霍仙鸣也急忙道,“臣等心系朝廷,只愿为国为民出一份微薄之力。若陛下不满臣等之法,愿受陛下责罚。\" “陛下,”窦文场又道,“我们出此下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朝廷。百姓穷困,社稷难安,我们只是想通过一些手段来稳固国家局势。” 霍仙鸣紧随其后说道:“陛下,请放心,这是我们两人的行为,责任自然都在臣等。皇帝圣明仁爱,岂能与此等小事沾边?” 李适微微点头,满意地看着两名宦官,暗忖:“这些阉人不像那些士族门阀,并无根基,只能效命于我,采取一些手段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的忠诚之心我领略到了。但事情要小心,避免让小人挟持。\"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间包含担忧。 窦文场微微一笑,向皇帝保证:\"陛下,臣等自当小心谨慎,绝不让小人有机可乘。只要陛下坐镇中枢,天下定能太平。\" 霍仙鸣也跟着说道:\"陛下无需过虑,我们会保持局势稳定。如有变故,必定向陛下禀报。\" 皇帝点点头,示意两人起身。 悄悄躲在延英殿大梁上的黑衣人聚精会神地听着李适与窦文场、霍仙鸣的对话。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对于朝堂之上的一切都抱着深深的痛恨。皇帝的狡黠,宦官的奸诈,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法忍受。 “刚才我还以为这狗皇帝良心发现,体恤起百姓来了。”黑衣人心想,“没想到只是为了自己身为皇帝,却不承担责任而已!” 黑衣人静静地在梁上蹲坐,身形隐匿在黑暗之中,宛如夜空中的一颗不引人注意的星。他心头怒火燃烧,对于朝廷腐败的程度感到深深的失望。他心中明白,这不仅仅是个别人的问题,而是整个朝堂的腐化。 听到窦文场和霍仙鸣对皇帝的言辞奉承之极,黑衣人不禁心中嗤笑声声。在他看来,这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他不屑地摇了摇头,对于所谓的“社稷稳定”心生不屑。 在李适表现出的担忧面前,黑衣人的眉头紧皱。他深知政权的不稳定对于百姓的苦痛是致命的,但他更为清楚,这并不是这群权谋之人所真正在乎的。他们关心的是权力的维护,而非百姓的疾苦。 突然间,黑衣人感到心头涌起一阵热血。他不能容忍这样对百姓的压榨,他要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也要试图改变这一切。 便在此时,李适手一挥,道:“你们都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窦文场和霍仙鸣得令,便往后倒退着,出了延英殿,不忘轻轻地把殿门带上。 延英殿中,便只剩下李适一人。 黑衣人又等了片刻,确信窦文场和霍仙鸣已走远,想道:“这狗皇帝未曾下令,那些侍卫、宫女、宦官也不会贸然靠近甚至进殿,此实为行刺狗皇帝的最佳时机了!” 于是从梁上一跃而下,手持利刃,扑向李适。 李适突然感觉头上一阵疾风,他下意识地仰头,只见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自上而下扑来。李适瞳孔猛地收缩,一时大惊失色,欲呼喊却来不及。 黑衣人迅速控制了局势,一手捂住了李适的嘴巴,另一手紧抓尖刀,将其抵在李适的喉咙上。在瞬息之间,黑衣人双脚着地,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同夜空中的幽影。 李适被尖刀逼住,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他的身体僵硬,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眼珠子乱转,试图寻找逃脱之法。心中一片混乱,他开始审视眼前的黑衣人。这黑衣人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并非普通刺客,而是行事娴熟的高手。 黑衣人冷漠的眼神深不可测。他对皇帝的眼神充满了不满和愤怒,仿佛要借这次机会为百姓讨回一些公道。此时的寝宫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微弱的蜡烛光在黑暗中摇曳。 黑衣人维持着局势的稳定,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迷茫。 黑衣人的声音冷酷而低沉:“狗皇帝,你马上要死了,怕不怕?” 李适内心一阵颤抖,然而,他努力保持着一贯的皇帝风度,微微摇头,仿佛对死亡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命运。 黑衣人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他心中思量着:“只要这狗皇帝不大声呼救,正常说话的话,侍卫、宫女、宦官也就听不见。” 如果李适敢有半点呼喊,那么只需尖刀往前一送,狗皇帝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黑衣人微微松开了捂住李适嘴巴的手,语气不屑地说:“狗皇帝,你叹什么气?”黑衣人淡漠的语气中透露着对这位皇帝的蔑视。 李适见状,迅速恢复了镇定,他知道现在是时候展现他那张沉稳的皇帝面孔了。 李适明白这位黑衣人并非寻常刺客,因此,他选择以言辞抚慰对方,试图赢得一线生机。 “阁下,大丈夫处世,岂能不谋求富贵荣华?朕一直以为,朕为朝廷、为百姓着想,有时难免得罪一些人。望阁下能放过朕一命。你那主使人出你多少钱,朕加倍!”李适语气悠然,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把尖刀,而是一场朝堂议事。 黑衣人听了皇帝的辩解,心中早已料到这番辩词。他冷笑一声,眼中的不屑更甚。 黑衣人他冷笑一声,眼中的不屑更甚,声音如寒风刺骨:“我不是为了钱,我就是要你的命。” 李适面露惊恐之色,他奇道:“朕与阁下素未谋面,哪里得罪你了?” 黑衣人的眼中似乎要喷出怒火,回答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第117章 惟为复恩仇 这一刻,李适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仿佛被冰冷的死亡阴影笼罩。 “你就是那个近日在长安城中刺杀了无数高官的刺客?”李适的声音颤抖着,他终于明白这是何等恶劣的局面。 黑衣人傲然点头:“正是!”言简意赅中,李适顿时意识到自己身陷绝境。 “刘日安之死,是那些士族门阀嫉贤妒能所致,朕也是被蒙蔽了!”李适急切地试图为自己辩解,试图挽回这生死攸关的局势。他眼含泪花,仿佛一位无辜的少年。 黑衣人听了,神情略显动容,他陷入了一段沉默。 李适见状,顿时加大了说辞:“请阁下三思,我愿为你阿爷刘日安平反昭雪,追查诬陷者!” 黑衣人沉吟片刻,他看似在考虑着李适的请求,刀刃从李适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 李适敏锐地察觉到黑衣人心中的犹豫,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而耐人寻味:“刘家两位阿郎都手无缚鸡之力,阁下怕是假借此名吧?” 他试图挖掘黑衣人的身世,看究竟是真实的仇恨还是别有用心。 黑衣人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声音沉凝:“那是我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我们不相往来。他们是高贵的士人,我阿娘是刘府的婢女,阿娘和我都并没有名份,我也不能姓刘。” 这番话让李适不禁心生不屑,想道:“原来是奴婢之后,怪不得行事乖张!” 李适不露声色,一副感慨的样子说道:“哦,不是庶出也无妨,你这番为父报仇的大义,你阿爷在天之灵一定能感受到。” 顿了顿,李适又道:“朝中还有很多妒忌你阿爷的士族门阀,你一个人是杀不完的,不如朕来帮你?” 黑衣人陷入沉思,他始终是孤身一人,面对朝堂上的势力,单凭一己之力的确难以为继。 他感受到李适的诱惑,手中的刀刃竟然又松了几分。 李适马上感觉到了,他心中一喜,用一副令人信服的口吻,再次与黑衣人说:“你要是杀了我,必然是太子宣王即位。” 说完,李适观察着黑衣人的神色。 黑衣人不为所动,说道:“哼,那又如何?” “朕为社稷而死,死不足惜!”李适一副慷慨的样子,说道,“可朕这个太子诵儿,朕是知道的,如果即位了,肯定会重用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等一干士族门阀,反对宦官专权,加强士族门阀的权力。届时士族门阀势力更盛,那如何还能为你阿爷刘日安平反呢?” 黑衣人浑身一震,李适看在眼里,深知黑衣人心头所想,他将这场暗流的交锋引导得有条不紊,继续说:“名节事大,如果朕在位时不给你阿爷平反昭雪,那等到朕身后的皇帝,朕可不敢保证也有朕的执念。毕竟,你阿爷不是朕所杀,但也是因朕轻信了士族门阀权贵的谗言,朕心中有愧,一直想要纠正。” 黑衣人默然不语,但气势明显有些软了下来。 “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士族门阀,是那些专权者。你要是能借助朕的力量,或许才能够更好地实现你为阿爷报仇的大业。朕答应你,将来在朝堂之上,朕会推动一系列的变革,让你阿爷恢复名誉,让迫害他的士族门阀分崩离析!” 黑衣人陷入沉思:“这狗皇帝,说的这个提议对我来说无疑是个诱人的选择。” 他盯着李适看了一眼,心想:“我虽然是为了家族的仇恨而来,但按这狗皇帝所言,我要开始考虑更为复杂的局势。” 黑衣人暗忖:“我并非一味追求简单的复仇,我当然最想的是让阿爷的名誉得到昭雪。否则,就算我杀了这狗皇帝,我阿爷将来在史书上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一刻,他对李适的态度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手中的刀刃再次松动了几分。 但随即,黑衣人冷笑道:“可是不杀你,天下百姓又要被你和宦官盘剥驴车!” 刀刃又逼近,寒光在殿中闪烁。 李适眼见形势危急,连忙展开反击:“你杀了朕,那宦官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因为可把责任全部推到朕身上。你不杀朕,我立刻下令不得实行驴车令。” 黑衣人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李适会如此果断,立刻展现出与他对峙的决心。 殿内的氛围紧张而凝重,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黑衣人的刀刃在半空中停住,李适则坐在那里,脸上是惊惶的表情。 李适深知,他在这一刻的表现将直接影响到未来的走向。他继续说:“朕知道你心中的仇恨,但你也要想想,如果朕死了,宦官就能更加肆无忌惮地盘剥百姓,对百姓的压迫只会更甚。而朕,将用自己的权势,制衡他们的专权。这不仅是为了朕自己,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黑衣人陷入沉思,他之前的仇恨和愤怒被这些话语所触动。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他开始考虑更为广泛的利弊。 如果不杀了李适,或许真的能够为阿爷刘日安复仇,也能够防止更多的百姓受害。这个决定并非轻松,涉及到社稷大局。黑衣人的眉头渐渐皱起。 李适踌躇间,看着黑衣人,思索着如何应对未来的挑战。他语气犹豫地说:“可是如此一来,如何筹得军费,击败吐蕃呢?” 黑衣人心中一动,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他说道:“你不是得了刘家的传家宝么?怎么,不会用吗?” 李适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说:“你阿爷没说就去世了,朕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这赤霄剑到底怎么就能一剑平天下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对这件神秘的赤霄剑仍然了解甚少。 黑衣人察觉到了李适的尴尬,不禁轻轻笑了起来。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赤霄剑并非凭空一剑平天下,而是需要得其真法来驾驭。这把剑,乃是意志之物,须得心有大志,胸怀坦荡。” 说着,黑衣人微微一笑,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他继续说:“而你,身为天子,却觊觎臣子家传之宝,实在令人不齿。” 李适听罢,脸色一红,嗫嚅道:“这,这不是朕贪心,朕也是为了大唐社稷。” 黑衣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讽刺的光芒。他看着李适,仿佛透过他的言辞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李适不甘示弱,努力解释道:“你看这吐蕃,与我大唐争夺西域和陇右,安史之乱期间和之后,吐蕃借机控制了陇右十八州和安西四镇,一度攻陷大唐都城长安。我大唐在河西、陇右、关中基本被吐蕃控制。西域等地区为保卫边防与对西域的控制,和吐蕃进行的长期作战,导致西域分分合合多年。朕也想能战胜吐蕃,实现大唐一统天下啊!” 黑衣人听罢,冷眼看着李适,似乎对他的话并不信任。他嘲讽地说:“战胜吐蕃?通过夺取刘家的传家宝,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吗?”黑衣人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李适心中一阵无奈,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对方设计的局中,说道:“这赤霄剑毕竟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事,一举推翻暴秦的神器,自然是所向无敌的。” 黑衣人嘲讽道:“所以你可以杀了大臣夺取神器?赤霄剑现在何处?” 第118章 轻出千钧诺 李适心中一惊,他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对方看穿,一时语塞。 他不禁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突然抬头,一指殿中一角。他说:“赤霄剑现在就在那里。”李适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骄傲,仿佛这柄剑是他的底气所在。 黑衣人闻言,押着李适走到那柄赤霄剑前。剑座上,横卧着一柄古老的长剑。剑鞘似乎由上等皮革拼合而成,纹路精致,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剑柄上雕刻着精美的神兽图案,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传承。 黑衣人凝视着赤霄剑,他的眼中似有不信之色,但更多的是一抹警惕。慢慢地,他伸手握住了剑柄,毫无阻碍地将赤霄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 剑身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不见一丝锋芒,却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氛围。 这一刻,剑身所散发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微光在剑刃上流转,显露出黝黑的本色。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对李适说:“看来这把剑也不是那么普通。你有何打算?”黑衣人言语中透露出对赤霄剑的兴趣,以及对李适未来选择的期待。 李适长叹一声,道:“你是刘家的传人,这把赤霄剑自然应该还给你。” “哼!”黑衣人嗤之以鼻,声音在延英殿中回荡,每个字都像利剑刺入李适的心头。他的表情凝重,眼神锐利而深沉,仿佛能看透一切。 \"狗皇帝!你若想要保住今日的性命,你需答应我几件事,\" 黑衣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李适凝视着黑衣人,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勉强镇定下来,点了点头,示意黑衣人继续说下去。 黑衣人目露寒光,开口道:“第一件事,为我阿爷刘公日安平反昭雪。”李适心中一凛,这是他一直难以决断的事情。 刘日安曾是李适的得力干将,却因遭众多官员联名上书弹劾,李适明知是刘日安被陷害,但仍免不了刘日安惨遭冤死。如不准奏,那这些士族门阀要闹翻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黑衣人,沉声说道:“此事朕已有意为之,只是时机尚未成熟。” 黑衣人似乎对李适的回答早有预料,并未显露任何惊讶之色,沉声说道:“什么时候时机成熟?现在我杀了这么多昔日联名弹劾的高官,算不算时机成熟了?” 说完,将手中的赤霄剑往李适胸前一指。 李适大骇,颤声道:“是,是!朕明天就下旨昭雪!” “好,你若食言,那些高官就是你的榜样,到时候你这寝宫粉墙上被我用你的鲜血这么写几个血字,需不好看!”黑衣人冷冷说道。 李适赶忙道:“那当然,朕金口玉言,一定做到!” 黑衣人盯着李适看了一会,又不时去望望手中的利刃,李适吓得不敢动弹。 黑衣人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严禁驴车令及今后其他对百姓的盘剥之法。” 李适听到这里,心中犹豫了一下。他心中也明白,驴车令是一项苛政,一旦执行,必将让百姓苦不堪言。然而,要取消这项法令,便需要面对诸多阻力。 他皱了皱眉,却不得不承认黑衣人所言非虚,这些都是对百姓的盘剥。 唐德宗李适眉头打结,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他知道,抵抗吐蕃的军费确实让朝廷负担沉重,如果不从百姓身上想办法,朝廷也无计可施。 然而,他不想在黑衣人面前显得过于软弱,于是他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朕心中有数。但军费一事,实非易事。朝廷财政紧张,若不从百姓身上想办法,实在难以支撑下去。” 黑衣人冷冷地瞪着李适,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李适被他看得心中一惊,不敢再多说。这时,黑衣人开口道:“那你是想让百姓受苦,还是想让朝廷垮台?” 李适心中一惊,连忙回答道:“朕并非此意,只是军费一事,迫在眉睫,朕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来想办法。” 黑衣人不容他多言,冷冷地说道:“和第一件事一样,明天如不停止对百姓的盘剥,我就杀了你!” “好,好!”李适额头上冷汗直冒。 “第三件事,你必须瓦解士族门阀的势力。” 李适听到这里,心中一震。他早知黑衣人要求的事情甚为重大,但没想到他竟直接提及了朝廷内部最大的隐疾。士族门阀的势力盘根错节,掌控着朝廷的军事财政大权,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然而,要瓦解这股势力,却并非易事。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需要一步步来。” 黑衣人似乎对李适的回答并不意外,冷冷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李适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不能再对黑衣人隐瞒任何事情。于是他开口道:“你有所不知,士族门阀的势力在大唐根深蒂固,要想瓦解他们,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我需要得到士子的支持。只有士子能打破士族门阀的势力,这是朕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黑衣人听到这里,似乎对李适的计划产生了兴趣。他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得到士子的支持?” 李适笑道:“朕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与士子中的一些关键人物建立联系。同时,朕也需要在朝廷中寻找盟友,打破士族门阀的势力。” 他抬起头来,看着黑衣人,坚定地说道:“朕一直在做这件事情,但这需要时间。朕相信只要我们耐心等待,一定能够成功。” 黑衣人听到这里,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神中闪烁着寒光。他开口道:“你的计划很好,但时间不等人。你必须加快进度,否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顿了顿,又道:“那就约定三朝之期,三朝之后,如士族门阀犹在,我将挥赤霄剑灭了你大唐!” 李适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犹豫不决。他心中明白,黑衣人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但同时也知道,如果不答应黑衣人的条件,大唐将面临覆灭的危险。 考虑片刻后,李适抬起头来,看着黑衣人,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三朝之期太短,朕无法保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减士族门阀的势力。你看朕年纪已大,在皇位上还能坐几年也不好说。朕的太子李诵一向体弱多病,说不定等朕一死即位了也不一定长久,再之后都不好说。” 黑衣人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冷冷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适心中暗自叹息,他知道不能再过于退让。于是他开口道:“能否十朝?” “那就五朝吧!”黑衣人摇了摇头,说道。 “五朝太少了,朕的儿孙们也未必能有这么强的能力。”李适愁眉苦脸,又讨价还价说:“九朝吧?” 黑衣人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就七朝吧!不能再多了!” 见李适张口还要讲价,提起赤霄剑,在李适面前虚挥一剑,剑风掠过,吓得李适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李适心中一紧,他知道不能再继续讨价还价。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黑衣人见状,似乎对李适的决定感到满意。他淡淡地说道:“那就八朝为期,如大唐爽约,别怪我的子孙挥赤霄剑杀入长安,踏尽公卿骨!” 第119章 赤霄有真骨 李适听到这里,心中一震,只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心中却想道:“十朝之后,你子孙还不知道有没有呢!朕且躲过今日之劫。” 随即他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所说用赤霄剑灭大唐,朕看来,这个,未免......” 黑衣人冷笑道:“我知道你这狗皇帝在想什么,你是说我夸大其词,这把剑并无神奇之处,充其量只是一把锋利些的剑而已。对吧?” “不,不,不!”李适见黑衣人对赤霄剑颇为上心,不敢再说。 黑衣人却眼神一凛,道:“狗皇帝,你莫要小看了这把剑。赤霄剑的神奇之处你根本不懂,它的威严却足以震慑人心。你若不识好歹,只怕这把剑会成为你和大唐的噩梦。” 李适心中不屑,想道:“你也莫要威胁我。朕一生经历过无数风雨,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把剑在朕手中,顶多就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要想用它灭了大唐,只怕你是痴心妄想。” 但喉咙口被利刃所抵,胸口又有赤霄剑,自然不能说出口,只好干笑了一声:“哈哈,你说笑了,朕绝无此意。” 黑衣人眼神冰冷地看着李适,道:“狗皇帝,你若不识抬举,我便用这把剑让你知道它的厉害。” 黑衣人赤霄剑插回剑鞘,将剑背在背后,把李适一把揪起,手中利刃抵住他咽喉,往殿门走去。走到殿门,一把将殿门拉了开来。 李适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黑衣人竟然打开了殿门,喜的是,门外都是宫中侍卫,只要黑衣人稍有失手,这么多侍卫定可将这刺客擒获。 放眼望去,只见殿前远处,所有的那十数名左右千牛备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都望向殿门待命,见一名黑衣人将尖刀抵在李适喉咙,一时竟都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李适放声道:“不要惊慌,这是朕的贤侄,多年未见,是专程来看望朕的。你们还不速速退下。” 说着摇摇头,似乎是责怪侍从们大惊小怪,但其实却是不失时机地眼睛盯着侍从的首领千牛卫大将军使眼色,命其兵分两路,从左右侧翼突袭。 那千牛卫大将军感受到李适的目光,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皇帝在暗示他们行动。他迅速暗中做了个手势,示意侍从们分左右两路突袭。 侍卫们会意,正要分左右散开展开突袭营救李适,黑衣人却似乎早已洞悉了他们的计划,黑衣人冷冷一笑,从背后抽出了赤霄剑。 刹那间,原本一片漆黑的赤霄剑剑身变得通体赤红,氤氲出一股强大的剑气。这剑气如同一股烈焰般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延英殿前。 黑衣人手中的赤霄剑发出了强烈的光芒。那剑气如同一道红色的龙卷风,将延英殿前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照亮了每个侍卫的身体,也照亮了每个侍卫的脸。在每个侍卫眼中反射出红色的光芒。 侍卫们忽然都似乎愣住了,所有的侍卫们都仿佛被这赤霄光芒所吸引,他们的目光都直愣愣地盯着那赤霄剑,仿佛被夺走了魂魄。 千牛卫大将军心中大惊,这红光似乎大有古怪。他咬紧牙关,挥舞着手中的佩刀,率领着侍从们向黑衣人冲去。 “陛下!”他们似乎大声呼喊着,然而却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声音无法再抬高。侍卫们口中呜呜有声,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的步伐却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住他们。 随即响起了一声声的兵刃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侍卫们不知怎地,手中无力,兵器都拿捏不住,纷纷掉在地上。 侍卫们似乎浑然不觉,蹒跚着伸出双手,缓步向着赤霄剑挪去,眼中已不仅仅是赤霄剑的红光,眼白已变成了红色,似乎要渗出血来。 侍卫们挪步向前,挪到一半,已有多人脚下无力,跌倒在地,但是依然在地上匍匐着勉力爬行。 看着侍从们一个个跌倒在地,望向自己的眼中都是血红色,李适心中大骇。 他不能回头,没见到赤霄剑的光芒,只见到殿前满眼的红光,深觉匪夷所思,毛骨悚然。 只见侍卫们再缓步挪到大半路程,已经有一大半侍卫倒在地上,连爬也爬不动了。 剩下的侍卫跌跌撞撞陆续倒下。那千牛卫大将军眼见着侍从们一个个倒下,伸手挣扎了一番,都昏厥了过去,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黑衣人和李适面前,却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一手执着而艰难地伸向李适的脚,努力想要抓住。李适大骇,用脚往前踢去,却觉得入脚绵软,那千牛卫大将军竟被李适一脚踢开了,在地上如一滩烂泥,没了声息。 李适惊惶失色,他不由回过头,黑衣人冷哼一声,也松开了抵住他喉头的利刃。 李适回头看着黑衣人手中发出红色光芒的赤霄剑,又看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侍卫们,心中一片混乱。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李适颤声问道。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李适,你不用装傻了。这把赤霄剑是刘家祖传的宝剑,乃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事时所佩,凭借这把剑剿灭暴秦,平定天下。如今这把剑已经传承了一千多年,它的威力足以撼动整个大唐。你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乐得听信谗言,害死我阿爷,好夺取赤霄剑!” 李适脸色苍白,他心中想到:“赤霄剑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落在朕手中这么多年,朕怎么就是不能够驾驭?” 黑衣人似乎看穿了李适的心思,继续说道:“你这狗皇帝,夺了我刘家的宝物,不知道诀窍,自然不懂如何使用。” 李适心中一震,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抬头看向黑衣人,心中想道:“这个人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果他真要凭借赤霄剑灭了大唐,倒也颇有可能。”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狗皇帝,你见识到了赤霄剑的厉害了吧!如果你不按约法三章执行,我就用赤霄剑灭了大唐!” 李适眼中只有赤霄剑的光芒,心中像是掉了魂似的,不顾一切,伸出手去,想要抚摸赤霄剑发出的氤氲剑气。 但手臂却无力,只能缓缓弯曲着伸出,伸出,却似乎永远触摸不到。 眼中的赤霄中,眼白渐渐转成了血红之色,脑中一片空白,但犹自咕哝道:“好,我答应你,不然,灭了大唐,灭了大唐......”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狗皇帝,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做,我自然会遵守我的诺言,我会去帮你战胜维洲的吐蕃之敌。” 说完,收起利刃,提着赤霄剑往前走去。 李适茫然地转身,盯着赤霄剑的方向,缓步挪去,口中咕哝着,脚下绊到那千牛卫大将军的身体,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兀自躺在地上伸出双手,朝向黑衣人手中的赤霄剑。 口中再咕哝了几声,便再也没有力气,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 长安城中的一处酒肆,新科状元张珙,与柳宗元、白居易两人坐在栏杆旁,小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清酒。他们眺望着皇宫的方向,隐约间,一道红色的光芒冲破了天际,赤霄弥漫在空气中。 张珙眯起眼睛,指向那道赤霄剑的光芒:“两位兄长,那是什么?” 柳宗元放下手中的酒杯,眉宇间满是欣喜:“那似乎是皇宫在放烟花。” 白居易也一脸笑容:“看那方向,应是寝宫延英殿,想来是陛下在延英殿前,庆祝今日新科状元的诞生吧!” 张珙哈哈一笑,端起酒杯说道:“是张珙侥幸了,来,干!” 皇宫中的延英殿前,黑衣人转身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将赤霄剑收回背后的剑鞘。顿时,氤氲的赤霄光芒不再。黑衣人几个腾落间,闪出了皇宫。 黑衣人在长安城中抄小巷,贴着墙根暗处疾走,一一躲过明巡盘查的金吾卫士兵和暗巡的金吾卫手下的街使,京兆府下属的巡使。 奔出很远,来到新科状元张珙的宅子前,黑衣人停下脚步,扯下了脸上的蒙面黑布,赫然便是琴童。 第120章 远来书信隔年闻 次日上午,新科状元张珙应酬完了,终于回到宅中,他坐在书桌前,沉思着。自暮秋与莺莺小娘子分别,转眼间已经过了半年。他托腮想着,多亏了祖宗保佑,自己能一举考中,成为头名状元。然而,等待圣旨御笔任命的时刻,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虑。 “狗,不,宗旦啊!”张生喊道。 琴童闻声赶来,轻声道:“郎君,有何吩咐?” 张珙眉头紧锁:“是我太过挂念小娘子了,你快把文房四宝拿来,我这就写一封家书,你连夜送到河中府去。” 琴童点头应是,小心翼翼地研磨着墨块。张生挥动毛笔,思量着如何写这封信。他回忆着与莺莺的每一个细节,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然而,这微笑却带着一丝苦涩。 张生一挥而就,将信交给琴童,说道:“狗,不,宗旦啊,你回去见到小娘子,需得说‘郎君怕小娘子忧虑,特地先派小人送信来。”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接了小娘子的回信,需得赶紧回来。” 琴童接过信,慎重其事地收入怀中。张生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既希望琴童能尽快到达河中府,又希望他能快些回来,带来小姐的回信。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煎熬。 他不禁想道:“日子过得真快啊!相会时红花绿叶纷纷飘零,离别后黄叶萧萧凋零凝结暮霭。今天见到梅花开放,却已离别半年。” 张珙又嘱咐了一句:“宗旦啊,我嘱咐你的话要记着!你就说特地送信来的。” 琴童点点头,说道:“郎君你放心吧,我现在就走了,一定快去快回!” 张珙道:“好,那白马,你需得喂好再走。我在这长安城中,每日都有应酬,别人都是轿子、马车接送,我需得有匹坐骑。” 琴童早已算准张珙会派自己回去送信,本想有了张珙的白马,便可赶去维洲,帮那狗皇帝解决吐蕃的进攻。 此番吐蕃调遣进攻灵州、朔方的蕃军南下往援维州。由内大相兼东鄙五道节度兵马都统群牧大使论莽热率兵十万解维州和昆明城之围。 今张珙不给白马用,倒也是好事,看来送信没有他的面子重要,那也不用很急了,毕竟,人两条腿走路,总没有马四只脚奔得快。这信要赶到河中府普救寺西厢中交给崔莺莺,怎么算也得有些时日了。 河中府普救寺西厢中,崔莺莺郁郁寡欢,红娘问道:“姊姊这几天怎么总是闷闷不乐,连绣床都没有离开过,心里现在也是烦闷不已。” 崔莺莺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往常也有不快的时候,随即就会好,可这次,不知为何,我总是无法释怀。” 又苦笑了一下:“我总觉得他离去的时候,把我的心也带走了一部分。”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凝望着远方。 红娘看着崔莺莺,心中忧虑。她知道崔莺莺的烦恼并非无中生有。这些日子以来,崔莺莺思念着张生,那种思念深入骨髓,难以割舍。红娘心中想道:“姊姊啊,你这般思念张生,可是他又能给你什么呢?” 不由也想道:“琴童陪着张生去了,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崔莺莺低头抚弄着衣角,心中愁苦难言。她想忘掉张生,可每当要忘掉时,他的身影却又不自觉地浮现在心头。 旧时的愁刚离开,新的愁又来了。崔莺莺心中痛苦地想道:“我该如何是好呢?” 崔莺莺无聊地坐在琴桌前,伸手抚弄起琴弦。 往常崔莺莺弹琴时总是充满欢声笑语,不曾停歇过。可现在琴声中充满了忧伤与无奈。 红娘听着那琴声,心中也感到了无尽的悲伤。她看着崔莺莺,眼中充满了怜惜与担忧。 崔莺莺轻轻叹了口气,停下了弹琴的手。 她抬头望向窗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寻找那远方的山水明秀,却只看到了苍烟迷时树和衰草连天。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愁绪和苦闷。 红娘见状,话锋一转:“姊姊,你的衣裳最近怎么不像是你穿的了?”崔莺莺低头看了看自己,摇了摇头:“是啊,我也觉得,这些日子我好像变了许多,甚至连穿衣打扮的品味也不同了。” 红娘俏皮地说:“姐姐正是‘腰细不胜衣’呢。”莺莺微笑,唱道:“挂金索裙染榴花,睡损胭脂皱。纽结丁香,掩过芙蓉扣。线脱珍珠,泪湿香罗袖。杨柳眉颦,人比黄花瘦。”唱罢,她轻轻叹息,似乎在表达着心头的苦闷。 红娘关切地问:“姐姐,你心烦意乱,哪里能散心呢?不如让我和你一起到后堂去,或许能稍微放松一下。”莺莺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离开绣房,往后堂走去。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后堂。这里安静而幽雅,几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诗集。红娘指着那些诗集说道:“姐姐看看这些诗,或许可以让你心情舒畅一些。” 莺莺微微点头,拿起一本诗集慢慢地翻看。她的眼神虽然有些空洞,但她的心中却在默默地想着心事。她想找到一种方式来排解自己的忧愁,可无论怎么做,那份思念都难以割舍。 忽然,红娘听到有人在门外出声道:“小娘子在么?”红娘从窗缝中往外张望,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门口,身材瘦削,眉清目秀,正是琴童。 红娘心中狂喜,她快步奔出门去,见到琴童,心中的思念和爱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多想抱抱琴童,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可她知道这并不合适。身在西厢之中,崔莺莺就在后堂中,若是看到,那可不得了,只得忍住,装作无事的样子, 红娘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琴童面前,笑道:“是琴童啊,你几时回来的?可知道\"昨夜灯花报,今朝喜鹊噪。\"莺莺姊姊正烦恼哩,你就回来了?是和郎君一起回来的吗?” 琴童也知道不可鲁莽行事,否则会坏了红娘阿姊的脱去奴籍的大事,于是也冷静地说:“我家郎君做官了呢,特派我送信来。刚才在前厅上见了夫人,夫人好生欢喜,着我来见姊姊,姊夫有信。”面对着后堂,脸上不露声色。 红娘也明白琴童的心思,她知道他们不能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否则会坏了大事。她心中想道:“阿弟真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家伙,这半年不见,似乎又长高了呢。” 于是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对俺姊姊禀报了,你再进来。” 红娘赶紧进了后堂,见了崔莺莺忍不住笑着。 崔莺莺奇道:“你这小妮子怎么了?” “大喜大喜,”红娘忙不迭地说道,“咱姊夫做官了!” 崔莺莺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妮子见我闷呵,所以特地哄我。” 伸出手去,就要掐红娘的胳膊。 红娘闪身道:“是真的,姊姊!琴童在门外呢,他刚才见了夫人了,夫人命他进来见姊姊,姊夫有书信送来。” 若是往常,红娘如此闪避崔莺莺的掐拧,招来的必是加倍狠辣的猛手。但今天崔莺莺听到张珙有信道,再也顾不上了,急忙道:“我终于盼到了!还不快让琴童进来!” 琴童进了后堂,见过崔莺莺,崔莺莺问道:“琴童,你几时离开长安的?” “我离开长安一个多月了!”琴童说道。 这一月间,琴童做下了惊世骇俗的大事。 第121章 箱箧馈巾帓 琴童又说道:“我来时郎君中了状元,当今圣上大喜,诏令神策军首领派六名皇宫侍卫,专门为郎君在长安城跨马游街清道传呼,以表示恩宠。” 红娘和崔莺莺听了不觉动容。 “我家郎君神采飞扬,头戴双翼装饰,身披华丽锦袍,由皇宫的高手们引领开道,骑马在长安城的御街上巡游。”琴童绘声绘色地描述道,“路上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尤其是一些豪门士族的大家闺秀们,听说这位新科状元才貌双全,也忍不住跑出来远远地观望。\" 崔莺莺皱眉道:“哼,张珙这这禽兽不省事!只不过中了状元,居然自夸做官,游街三天,被人指指点点,可笑!” “相国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有书信在这。”琴童道。 崔莺莺接过书信,暗忖:“幸好我因为他离开了才减去了风流,不争气的是你寄来的书又给我添了些证据。说出来的承诺和嘴上说的不一样。” 她无语地低头,书信在崔莺莺手里,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崔莺莺流着泪打开信看着,想道:“他也是流着泪写信吧,多半是写着写着就停住了笔还未写就先流出了泪,寄来的书上的泪迹还是有的。我将这新的泪痕和旧的泪痕一起掩盖。正是一个愁绪变成了两个。” 崔莺莺轻声念着张珙的信: \"张珙百拜奉启芳卿可人妆次:自暮秋拜违,倏尔半载。上赖祖宗之荫,下托贤妻之德,举中甲第。即日于招贤馆寄迹,以伺圣旨御笔除授。惟恐夫人与贤妻忧念,特令琴童奉书驰报,庶几免虑。小生身虽遥而心常迩矣,恨不得鹣鹣比翼,邛邛并躯。重功名而薄恩爱者,诚有浅见贪饕之罪。他日面会,自当请谢不备。后成一绝,以奉清照:玉京仙府探花郎,寄语蒲东窈窕娘,指日拜恩衣昼锦,定须休作倚门妆。” 崔莺莺读罢信,不由想道:“我郎君果然是状元,才高八斗,文采斐然!这信写得多好啊!” 琴童与红娘听了,也互相对望一眼,微微点头,均想:“张珙这文笔,确是颇有功力。” “当初在月光下相约在西厢房里,如今却在琼林宴上匆匆相见。没想到我在东墙下占了鳌头,谁想得到我竟能在脂粉丛中夺魁,在脂粉丛中藏着锦绣前程呢!”崔莺莺又想道,“从今以后,我将把晚妆楼改建为至公楼,以示祝贺。” 崔莺莺抹去泪珠,微笑着问琴童:“你吃饭了吗?” “禀告夫人知道,早晨到现在,我一直空立在厅前,哪有饭吃?”琴童乖巧地将称呼改成了夫人。 崔莺莺脸上一红,转头说道:“红娘,你快拿饭给他吃。” 吩咐完,崔莺莺又继续一遍又一遍重读着张生的信,哪怕已经烂熟在心。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感受到了张生对她的深深思念和爱意。 红娘趁机赶紧去张罗,不一会,便端着饭菜,步履轻盈地回到了后堂。 琴童坐在桌前,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脸色有些苍白。红娘心疼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定是因为赶路而没有好好吃饭。她心中想道:“宗旦阿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要好好照顾他。” 红娘将饭菜放在桌上,轻声说道:“琴童,你一定饿坏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说着身子背着崔莺莺,伸出手去,轻轻握了一下琴童的大手,感觉入手温暖无比,心中也不由大定。 琴童感激地点了点头,一双大手将红娘的小手捂在掌心,一双星目望向红娘,眼中满是柔情。 红娘不由地脸上绯红,只觉得心中如小鹿乱撞,有些害羞起来,想到身后的崔莺莺随时会发现,赶紧抽手。 琴童微笑着,放开红娘的手,举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的吃相让红娘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她也曾因为赶路而忘记吃饭,那种饥饿的感觉她深有体会。 看着琴童吃饭,红娘的眼圈渐渐红了。她赶紧背过身去,不让崔莺莺发现她的眼泪。她心中想道:“阿弟啊,今后不知谁能好好照顾你呢。” “多谢夫人赏赐,我就在这里吃饭,请夫人快写信吧。郎君叫小人问夫人要回信,这是紧急的事!”琴童边吃边说道。 崔莺莺点点头,终于放下张珙的信,说道:“红娘,把笔砚拿来。” 红娘拿来笔砚。崔莺莺心中早有千言万语,一挥而就,抬头对琴童说道:“书倒是已经写好了,没什么可以表达心意的,只有这一件汗衫、一条裹肚、一双袜儿、一张瑶琴、一枚玉簪、一支斑竹管笔。琴童,你要好好收拾。” 又对红娘说:“红娘,取银十两来,就给琴童做回京师长安城的盘缠。” 琴童心中一喜,想道:“好极,有十两银子,我便不用露宿荒野了。不过,这可不是给我住店的,是给这一堆汗衫、裹肚、袜儿、瑶琴、玉簪、斑竹管笔住店的。” 红娘奇道:“姊夫得了官,难道没有这几样东西吗?为什么要寄给他呢?” “你不知道啊。”崔莺莺摇摇头,耐心说道:“这汗衫儿呀,他若是和衣躺下休息,那就等于和我同眠共枕,只要贴近他的身体,就不信不想起我的温柔情意。” 红娘又故意问道:“那这裹肚要怎么呢?” “常常不要离开他的身边,守在他的身旁左右,牢牢地系在他心头。”崔莺莺痴痴地说道,抬头望向远方,仿佛能望见张珙一般。 红娘继续问道:“那这袜儿是什么意思?” “拘束他的行动让他无法随意乱走。”崔莺莺收回目光,有些害羞地说道。 红娘指着那张瑶琴问道:“这琴他那里自会有,拿又去怎样呢?” “当日写五言诗紧追着,后来因为七弦琴成了配偶。他怎肯冷落了诗中的意味,我则怕生疏了弦上的手法。”崔莺莺道。 红娘拿起玉簪说道:“那这玉簪啊,有什么主意?” “我须有个缘由,他如今功名成就,只怕他抛弃我于脑后。”崔莺莺道。 红娘有看着礼物说道:“这斑竹管要怎样?” “湘江两岸秋,当日娥皇因虞舜而发愁,今日莺莺为君瑞而忧虑。这九嶷山下竹,共香罗衫袖口,都一般啼痕湿透。”崔莺莺有些哀愁道。“似这等泪斑宛然依旧,万古情缘一样愁。涕泪交流,怨恨难以收,对学士叮咛说缘由,是必须休忘旧!” 崔莺莺又转头对着琴童说道:“琴童,这东西收拾好。” “好,我知道的。”琴童点头应道。 崔莺莺又叮嘱道:“你每晚在野店上宿,休将包袱做枕头,怕油脂腻展污了难清洗。倘若水侵雨湿不要直接拧干,我则怕干了熨不开褶皱。你要一桩桩、一件件细心地收好。” 琴童应了,想道:“哈哈,出门在外,我自然尽力帮你到底了。” 崔莺莺心中不由想道:“鸿雁传信的书信这时已修好,情系人心早晚能休呢?远望天际尽头的长安城,我只能倚遍西楼,无尽思念。‘人不见,水空流。’” 想到这里,泪水不由又滑落下来。 琴童三口两口扒完饭,说道:“小人拜辞,现在就出发了。” “琴童,你见到官人说。”崔莺莺望着琴童踌躇道。 琴童应道:“嗯,好,不过,说什么呀?” “他那里为我发愁,我这里因他消瘦。临行时啜赚人的巧舌头,指归期约定九月九,不觉的过了小春时候。到如今‘悔教夫婿觅封侯’。” 琴童笑道:“夫人的话我记住了,我得了夫人的回信,现在就星夜回我家郎君话去了!” “好,那赶紧去吧!”崔莺莺说道。 又转头对红娘说道:“红娘,你代我送琴童一程。” 红娘惊喜万分,说道:“谢,不,是,小娘子。我去送琴童!” 第122章 呵吓来煎熬 琴童与红娘出了西厢,走出普救寺不远,见四下无人,红娘急切地迎面抱住琴童,踮起脚尖,吻上了琴童的双唇。 这个吻像是积蓄已久的洪水猛兽,一触即发,无法抑制。 琴童被红娘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心中乱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 红娘感受到琴童的紧张和惊愕,她心中想道:“阿弟还是个孩子,我太过急躁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琴童的后背,温柔地说:“别怕,阿弟,阿姊太想你了。” 说着,拉起琴童的手,钻入了道旁深处的树丛中。 红娘急不可耐地将琴童推倒在草地上,身子趴在琴童的身上,伸手在琴童身上游走,脸色绯红,气息渐渐沉重了起来。 琴童被红娘的温柔触动,他心中也无比思念红娘,但他知道他们的身份和处境,不能让这份情感影响到红娘脱离奴籍的计划。 他轻轻推开了红娘,低声说道:“阿姊,我们不能这样。如今张生已经高中状元,得官指日可待,便可回来迎娶崔莺莺。阿姊你便可陪嫁而去,成为状元郎的侍妾,便可脱得奴籍。阿姊,你要脱离奴籍,可不能被我拖累。若被状元郎发现我们的私情,那我或被私刑,或被报官,我自遭处决无妨。可阿姊你要再想脱得奴籍,那是绝无可能了!” 红娘被琴童推开,心中有些失落,但她知道琴童的话是有道理的。她轻轻地点头,说:“阿弟,我知道,阿姊只是想告诉你,阿姊会永远想着你的,阿弟。” 琴童被红娘的话感动,他心中想道:“红娘阿姊真的是个好人。”他感激地看着红娘,说:“谢谢你,阿姊。我也会的。” 琴童抱住红娘,头靠在她柔软的胸前,柔声道:“阿姊,我没什么要求,只要能见到你就好。如今,能拥你入怀,已是我的福气了。” 红娘泪流满面,心中歉然。见琴童态度决然,不觉心生敬佩,抱着琴童哭了好久。 红娘回到西厢后堂,崔莺莺望着她,脸上阴晴不定。红娘心知肚明,知道崔莺莺已经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努力保持镇定,但内心早已翻涌不止。 崔莺莺上下打量了红娘一番,目光锐利如鹰。红娘强忍住心中的慌乱,保持着平静的笑容。崔莺莺凑上前去,闻了闻红娘身上的气息,说道:“倒是真有青草的味道,却不是男人身上某物的栗子花味。” 红娘心中一惊,她想着崔莺莺并不是真的知道她与琴童之间有什么不当之处,而是因为怀疑和不安,想要借此试探她。 红娘心中大乱,忙想掩饰,但崔莺莺那冷冷的语气让她不敢造次。她心中想道:“莺莺小娘子真是敏锐,我必须小心应对。” “你这小贱婢胆子不小,敢跟状元郎的奴仆偷情,这可是死罪!”崔莺莺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红娘脸色苍白,心中想道:“完了,夫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她心中慌乱,不知所措,但深知自己必须冷静应对。 红娘强装镇定,低头说道:“夫人,我并没有和状元郎的奴仆偷情。”她心中想道:“我不能让夫人知道我们的感情,否则不仅会害了琴童,还会牵连到我自己。” 崔莺莺冷冷地打量着红娘,说道:“是吗?那你解释一下,刚才你们在后堂里干什么?”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红娘心中一紧,她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但又不能透露太多。她抬起头来,看着崔莺莺的眼睛,说道:“夫人,我只是伺候琴童吃饭……” “吃饭,吃饭用得着大手牵小手吗?”崔莺莺追问道。 红娘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崔莺莺前方有面镜子,正可以看到红娘和琴童的举动,不禁说道:“我拿了些瓜果,见琴童可怜,给他吃的。”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怕姊姊责罚,偷偷地给了他。” 崔莺莺脸色一变,心中想道:“这个贱婢竟然还骗我!”她冷冷地说道:“这么说,你是看他可怜给他吃的?” 红娘心中一紧,她知道崔莺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她只能继续说道:“是的,琴童奔波月余送信而来,想来饥苦。”她心中想道:“希望这样说可以让崔莺莺放心。” 崔莺莺冷冷地看着红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说道:“红娘,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好姊妹。” 红娘心中一暖,低头回应道:“是的,夫人。” 崔莺莺接着说道:“想我当初与张生私会时,你这小贱婢与琴童也偷偷享受鱼水之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一直知道你和琴童之间有些情愫,我也不是不能容忍。毕竟,你们都是年轻人,有些情感也是人之常情。” 红娘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崔莺莺,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崔莺莺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张生已经成为了状元郎,他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他的名声和地位都需要我们的维护。你再如此,就是悖逆之罪了!” 红娘还嘴硬,说道:“冤枉,哪有此事,那琴童不过是个小孩罢了,我怎会与他偷情?” 崔莺莺见红娘死不承认,怒上心头,站起身来,冲到红娘身侧,伸出手去,对着红娘的胳膊一顿拧掐,掐得红娘一声声地倒抽冷气,还不敢大声喊疼,只怕崔相国夫人听见。 红娘也不敢躲闪避让,因为这样反而会让崔莺莺更加使劲。 红娘疼得眼泪直掉,但她仍然强忍着疼,倔强地说道:“夫人,我知道我错了,但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崔莺莺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她冷冷地说道:“你还嘴硬!你以为我没发现蛛丝马迹吗!” 红娘低头,心中想道:“这个女人真是太狠心了!”她咬紧了牙关,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崔莺莺继续说道:“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不然我就让你好看!” 红娘心中想道:“这个女人真是可怕,我要小心应对。”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夫人,我承认我有一些不当的行为,但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崔莺莺听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突然用力拧了一下红娘的胳膊,疼得红娘差点叫出声来。崔莺莺狠狠地说道:“你还嘴硬!你这样的丫鬟,我见多了!” 红娘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她仍然倔强地说道:“夫人,我知道我错了,但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崔莺莺又使劲拧了一下红娘的胳膊,疼得她差点摔倒在地。她心中想道:“这个女人真是太狠心了!” 吃疼不过,红娘这才服软,哭道:“姊姊别掐了,可别累着你,我说,我说,是我与琴童做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崔莺莺又狠命掐了几下,这才松开了手,冷冷地说道:“记住你的承诺!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就等着受罚吧!” 红娘连连点头,心中想道:“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但无奈的是,她只能忍气吞声。 “你的事,只要你不再犯,我就不会说出去。”崔莺莺转身坐下,冷冷地说道:“可是,我的事,你会不会说呢?” 红娘这才明白,原来崔莺莺是为了此事,不觉后悔起来,想来崔莺莺故布疑阵,放自己去送琴童,借此吓唬自己,便可吓出自己与琴童私通之事。其实,崔莺莺必然并无真凭实据。 于是赶紧说道:“姊姊,你说的,莫非是郑恒的银样蜡枪头?还有给张生准备的鸽子血?还有之前的那些书生?” 第123章 受此厚贶情 张珙高中状元,一时之间成了京城之中的焦点人物。然而,他心中的喜悦与忧虑却无人能知。 本应中举了便可任命官职,谁知奉圣旨被调去翰林院编修国史,这并非他心中所愿。 而所到之处,人人都道是新科状元,必是文章锦绣,道德高尚。弄得酒肆只可稍坐,茶楼不得清静,勾栏人多嘴杂,青楼更是鲜有登门。 于是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宅子中,苦苦地思念崔莺莺。 “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他们所崇敬的状元郎,那个被他们赞誉为才子的人,其实内心深处充满了对莺莺的思念,现在根本无法安心做文章呢?”张珙心中想道。 他派了琴童送信给崔莺莺,向她诉说自己的心情。然而,琴童却迟迟未归,张珙越发忧虑。他心中担心,琴童是不是被崔莺莺的家人拦住了。 这几天,他寝食难安,睡不安稳,吃得也少。他请假回宅休息,希望能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暂时逃离那些无休止的应酬和虚伪的客套。 早上,医生派人来看他,给他开了药。然而,他知道自己的病并非药物所能治愈。他的病,是相思病,是一种无法用药物治愈的感情。他曾试图压抑自己的情感,但那种对崔莺莺的思念却如同野火一般在他的心中燃烧。 “这病就算是扁鹊再世,也治不了啊。”张珙心中想道。自从离开了崔莺莺,他就没有一天心里是安静的! 自从到了京城,他的心中一直充满了对崔莺莺的思念。他想念她的微笑,想念她的眼神,想念她的一切。 他请了医生来看病,但医生却说他的病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然而,他知道自己的病并非如此。他的病是一种无法用药物治愈的情感,一种深深的相思病。 医生的话让他更加绝望。治疗杂症有方法,但治疗相思病却没有药。 他知道,这种病只有一种解药,那就是崔莺莺的爱。 然而,现在他无法得到她的爱,他只能独自承受这种痛苦。 “莺莺啊,如果你知道我得了相思病,我甘心死去。”张珙心中想道。他的心已经深深地烙上了崔莺莺的影子,他无法忘记她。 时间在痛苦中流转,张珙感觉自己已经四海为家,一个人客居他乡已经半年将至。他想念着崔莺莺,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思念和渴望。 长安城门外,琴童终于望见了城楼,手中握着崔莺莺的信,心头大定,总算是回来了。 琴童来到张珙宅中,琢磨着张珙的情况。他原以为张珙已经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官职,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不安。 琴童心中想道:“看来张珙并没有去官署,他还在宅中养病。我必须赶紧把小夫人的回信送给他。” 琴童见到张珙后,发现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中却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张珙看着琴童,心中大喜。他说道:“怪不得了,你刚才来的这个时候,这只噪花枝的灵鹊儿正好在叫,和垂帘幕的喜蛛儿一起,应着昨晚灯爆的时刻。如果不是因为断肠的离情,那一定是因为断肠的评语。” 琴童听后,心中倒也有些感慨。他说道:“小夫人有书信送到。” 张珙接过信后,小心翼翼地轻抚信封,感叹道:“小娘子写的时候,一定是泪水不禁如丝而下。否则,信封上怎么会染渍上泪痕呢?” 他拆开信封,慢慢地读着信。琴童看到他的表情,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张珙轻声念着崔莺莺的信:“薄命妾崔氏拜覆,敬奉才郎君瑞文几:自音容去后,不觉许时,仰敬之心,未尝少怠。纵云日近长安远,何故鳞鸿之杳矣。莫因花柳之心,弃妾恩情之意?正念间,琴童至,得见翰墨,始知中科,使妾喜之如狂。郎之才望,亦不辱相国之家谱也。今因琴童回,无以奉贡,聊布瑶琴一张,玉簪一枝,斑管一枚,裹肚一条,汗衫一领,袜儿一双,权表妾之真诚。匆匆草字,伏乞情恕不备。谨依来韵,遂继一绝云:阑干倚遍盼才郎,莫恋宸京黄四娘;病里得书如中甲,窗前览镜试新妆。\" 张珙看完信后,长长地吁了一口,口中呢喃道:“这风风流流的姊姊,似这等女子,张珙死也得着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闪烁着泪花。 他心中想道:“这信字写的真好,的确堪为书法史上的典范,应当在款识中记下。字迹中隐约有柳骨、颜筋,还有张旭、张颠,以及王羲之、王献之的笔法。现在这个时候,和那个时候不同,佳人的才思,我的莺莺在世上无人能比。” 张珙如念诵经咒般手持着信,就像使用符箓——帝王自称其所谓天赐的符命之书,作为御制天下的凭证。只觉得价值高过金章,重过金帛,贵过金资。这上面若签个押字,派个令使,差个勾使,则是一张忙不及印赴期的咨示。 琴童将崔莺莺交付的物品都一一给了张珙看,说道:“郎君请看,这是小夫人命我带来的。” 张珙手里握着那件汗衫儿,细致地观察着上面的针线。他微微挑着眉头,表情欣喜,仿佛正在享受着什么。然后,他轻声说道:“别说文章了,只看她这针线活儿,人世间都少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赏。 他凝视着汗衫儿,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优雅的女子,正低头认真地缝补着衣物。他想象着她的动作,那纤细的手指在针线之间灵活地穿梭,每一针每一线都显得那么精确和用心。 “怎能不叫我张珙爱她呢?”他轻轻嘀咕着,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位女子的微笑和温柔的眼神。他想象着她教他针线的情景,那耐心而专注的神情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倾慕。 “堪比最好的针线活儿,女子中的教导者。”他口中说着,不禁对崔莺莺生出一种深深的感激和敬意。他感叹着她的才华和教养,想象着她为了缝制这件汗衫儿所付出的努力和心思。 “几千般用意都体现在针线活儿上,可以仔细寻思。”他观察着汗衫儿上的每一处细节,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他的心跳似乎加速了,因为他知道,这些针线活儿背后隐藏着一个美丽而深情的故事。 “长共短又没有个样子,窄和宽想象的是腰肢。”他低吟着,眼前仿佛出现了崔莺莺婀娜多姿的身材和优美的动作。他想象着她缝制衣物时的样子,那专注而优雅的神情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强烈的爱慕和渴望。 “好和坏都没有人能试装。”他感叹着,心中不禁想着:“莺莺当初做时,一定是非常的用心啊!” 琴童见张珙如痴如醉,心中好笑,想道:“我早问过红娘阿姊了,这些哪是崔莺莺所制,大半都是崔莺莺一时兴起,开个头儿,做了几针便做不下去了,扔在一边。幸亏有红娘,看不下去了,一针一线的捡起来,才做好的。阿姊手上,不知扎了多少针呢。” 想道红娘,不觉心中又甜又痛。 张珙哪里知道,他又想道:“小娘子寄来的这几样东西,都有缘由,一件件我都猜到了。” “这把琴,她教我闭门学弹琴,注意乐谱和琴声,培养圣贤之心,洗去尘俗之音。”张珙轻抚琴弦,想道。 又拿起玉簪把玩,暗忖:“这只玉簪,纤细如竹笋,细白如葱枝,温润带有清香,晶莹剔透无瑕疵。” “这只斑管,曾栖息过凤凰的霜枝,泪珠儿沾染着胭脂色,当年舜帝为娥皇而悲痛,如今淑女思念君子。”举起斑管笔来,张珙感慨着。 又将裹肚在身上比试了一下,说道:“这条裹肚,手中一叶绵,灯下几回丝,表现出腹中的愁苦,果然称心如意。” “这双鞋袜儿,针脚细得像虮子,绢帛细腻得像鹅脂,既知礼不胡行,愿你脚下当如此。”张珙揉着袜子,禁不住微微点头。 抬起头来,望着琴童问道:“狗,不,宗旦啊,你临行时小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琴童回答道:“小夫人说了,叫郎君你不要去另找好姻缘。” 第124章 人谋常向巧中疏 张珙听了琴童转达的崔莺莺的担心,手中紧握着崔莺莺托琴童送来的玉簪,他注视着玉簪,思绪万千。 他说道:“哎,小娘子,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啊。我并非那些沉迷于寻花问柳的文人墨客,我的内心只有你一人。自从与你相识,我的心中便只有你,再无他人。” 琴童微微摇头,想道:“这话你回去跟崔莺莺说倒无妨,和我说,那我还不知道么?” 但见张珙神色迷离,想来他相思病颇重,四肢无法动弹,心中的焦虑和期待让他无法安静。他迫切地盼望能再次见到崔莺莺,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和接纳。 而张珙实则心中明镜般亮堂,他深知此番高中状元并非凭自身才学所能取得。背后的势力,如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的命运紧紧捆绑。 他的阿爷,担任礼部尚书期间积累了无数人脉,那些在朝中掌握权力的士族门阀,都是他阿爷曾经合作过的对象。而他的义兄杜确,手握兵权,威震一方,更为他此次高中状元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 否则,士族门阀把持朝政,凭什么要给张珙做状元? “君瑞,你这次能得中状元,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才学出众。”张珙犹记得杜确不久前特地来到京师与自己见面时,深沉的目光透露出一种告诫。 “朝中局势复杂,士族门阀把持朝政,他们不会轻易让一个寒门出身的人崭露头角。这次你能够高中状元,是因为你阿爷的故旧和我在背后帮你打通了关系。但你必须要明白,这种关系是建立在利益和权力的基础之上的。你必须要珍惜这个机会,更加努力地去磨炼自己。” 更何况,义兄杜确早将张珙与崔相国夫人之女订婚之事有意无意透露了出去。 士族门阀中人,这才刮目相看。那就更要抱紧崔家的大腿,牢牢与士族门阀攀附住。 张珙此时想:“小娘子,你见到这玉簪时,会想起我吗?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我是个四处漂泊的人,但我心中只有你,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 他回忆起与崔莺莺的每一次相遇,那温柔的笑容、那细腻的才思,都让他无法忘怀。他想:“莺莺啊,你为什么要让我如此相思如此愁呢?你让我日夜思念,无法忘怀。” 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崔莺莺的思念和期待。他想:“会有那一天,等陛下授予我官职,我可以再次见到你,再次感受到你的温柔和才思。” 张珙说道:“狗,不,宗旦啊,把这衣物收拾好。” 见琴童答应了去找地方放,又不厌其烦地吩咐道:“狗,不,宗旦啊,你在书房中倒腾藤箱子,往箱子里面铺几张纸。放置时须用心思,不要让藤刺儿抓住了绵丝。高挂在衣架上怕吹掉了颜色,乱裹在包袱中怕弄皱了褶儿。必须切须爱护,不得大意。” 琴童微微一笑,想着这张珙总算对崔莺莺念念不忘,这也成全了红娘。为了红娘阿姊早日脱去奴籍,自己能帮他就帮他吧,听他刮躁几句又有何妨。 张珙又道:“想我新婚不久,为了功名来到这里。想念长安和蒲东的普救寺寺。昨晚春风桃李花开夜,今天秋雨梧桐叶落时。如此忧愁,身远心近,坐想行思。” 见琴童一心收拾衣物,并不回应,又感叹道:“这天高地厚情,直到海枯石烂时,此时作念何时止?直到烛灰眼下才无泪,蚕老心中罢却丝。我不比游荡轻薄子,轻夫妇的琴瑟,拆鸾凤的雄雌。” 琴童听张珙如此哀怨,心中倒也有些同情起来,回头说道:“郎君,你别担心,你如今是新科状元,圣上不日必授你大官,到时就可与小夫人团聚了。” 张珙点点头,说道:“哎,听不到黄犬音,难传红叶诗,驿长不遇梅花使,孤身去国三千里,一天归必十二时。凭栏观看,听江声浩荡,看山色参差啊。” 顿了顿,又道:“还好,虽然我在病中忧愁,但你来到这里还是着实令人欢喜。还好你带了了引人魂魄的如卓文君写的书信来,否则,真要险将这我这害鬼病的又一个司马相如盼望死。” 琴童回过头去,翻了翻白眼,心中嗤笑道:“哎,真是个吊书袋的书呆子!” 夜深人静,张珙捧着崔莺莺的信不放,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沉沉睡去。 张珙的宅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条门缝,一个黑影在门缝后左右探看,见四下无人,便闪身而出。 那黑影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脸,只露出双眼。快步贴着墙根,在暗影中向皇宫奔去。 皇宫内,延英殿中,唐德宗李适正与一名宠妃相拥。两人依偎在暖榻上,周围弥漫着沉香炉的袅袅香气。宠妃娇羞地依偎在李适的怀中,两人甜言蜜语,时不时地接吻。 李适微笑着说道:“爱妃真是美丽动人,朕爱你如此倾国倾城。”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宠妃的红唇,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爱意。 宠妃心中柔声说道:“陛下如此疼爱臣妾,臣妾定要尽心尽力侍奉陛下。”她紧紧地依偎在李适的怀中,心中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两人情意浓浓,言语缠绵。李适抚摸着宠妃的玉手,低声说道:“爱妃,你是朕心中的宝贝,朕会一直陪伴着你。” 宠妃感动地回应道:“陛下,臣妾也永远爱陛下,陪伴陛下。”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深深的爱意。 李适和宠妃在延英殿内共度良宵,周围弥漫着沉香炉的香气,暖榻上交织着两人的欢声笑语和浓情蜜意,两人水乳交融,肆意云雨。 李适正在宠妃身上努力耕耘之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见那个此前出现过的黑衣人又来了,正站在床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 李适大惊失色,停了下来,不敢动弹。 宠妃在身下柔声呻吟道:“陛下,不要停!陛下龙体强健,臣妾还想要!” 李适早吓得魂不附体,那宠妃有些埋怨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如何一下子便不行了?” 宠妃抬头真开眼睛,却见到李适一脸惶恐,脑门上的汗珠滴了下来,也不知是云雨得太辛苦还是害怕。 再一转头,见李适望向的方向,有一名蒙面的黑衣人双手抱在胸前,凝视着两人,吓的不由要尖叫起来。 李适伸手一把掩住宠妃的嘴巴,低声喝道:“别叫,别叫,叫了这人会杀了我们的!” 宠妃更加害怕,紧闭双唇和眼睛,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紧紧搂住李适,不敢放手。 第125章 夜作诏书朝拜官 黑衣人冷笑道:“李适,我们约定的三件事,你这狗皇帝可曾做到?” “都已做到了,”李适颤声道,“朕已追赠刘公日安为郑州刺史,又加封为司徒,为刘公日安平反昭雪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那驴车令可废止了?” “早已废止了,都没开始执行过。其他盘剥百姓之法也已停了。”李适道。 黑衣人盯着李适,眼中透出锐利的光芒,仿佛要将他看穿。 他冷冷说道:“你这狗皇帝,答应逐步瓦解士族门阀的势力,却至今未有实际行动。新科状元高中多日,你也迟迟未有封官。” 李适低着头,不敢与黑衣人直视。他心中惶恐不安,仿佛一团乱麻在心头缭绕,颤声道:“朝中权贵和征西大将军杜确都曾力荐新科状元张君瑞出任河中府尹,只是我怕太顺着他们,反倒适得其反,助长了士族门阀的气焰,显不出朕身为皇帝的权威。” 黑衣人哼了一声,说道:“是吗?你身为狗皇帝,就不能当机立断么?” “这,这,这需要时间慢慢来。”李适结结巴巴地说道,“现在朝中局势复杂,各派势力盘根错节,需要慢慢周旋。” 黑衣人听后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连新科状元都不能及时任命官职,还谈什么逐步瓦解?你这是在拖延时间,欺瞒天下百姓!” 李适被黑衣人的气势所压倒,不禁身体一颤。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他明知道黑衣人言之有理,可他的内心却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黑衣人看出李适的犹豫,他冷哼一声道:“你明天就下旨封张君瑞为河中府尹,否则休怪我将你狗皇帝的脑袋砍下来!” 李适心中一惊,他被黑衣人的威胁所吓倒,连连点头称是。他心中想道:“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他的势力如此之大,连朕都无法抵挡。朕该如何应对?” 黑衣人见李适被吓倒,便乘势追击。他冷笑道:“你狗皇帝还算识相!不过吐蕃战事如何了?” 李适被问到吐蕃战事,心中又是一惊。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多谢先生以赤霄剑击败吐蕃军。剑南节度使韦皋上奏说设伏大胜,擒获吐蕃内大相兼东鄙五道节度兵马都统群牧大使论莽热,其实朕知道,都是先生你持赤霞剑的功劳。” 黑衣人听后沉默片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情。他心中想道:“这个李适虽然此时被逼无奈,看似懦弱无能,但却能明察秋毫维洲之战,想来自有其密报的探子,也算有可取之处。” 于是点点头,说道:“嗯,不错,我答应你的事,自然立即就去做到了。如今吐蕃不敢再与大唐开战了吧?” 李适沉吟了一下,斟酌道:“维州之战后,吐蕃的实力受到了重创,因此对我大唐的威胁已经大大降低。自此以后,吐蕃必将开始步入衰败之路。他们再也不会有力量对我大唐发动像以前那样的大规模进攻。而且对于原有的领地,吐蕃的控制力也在逐渐减弱。尽管在唐蕃之间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小规模的军事摩擦,但是那种大规模的战争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黑衣人微微点头,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好,百姓总算可以有几十年太平日子可过了。也不枉我一番奔波。” 又盯着李适说道:“你这狗皇帝,如今没有了外患,那你更要好好珍惜,尽快瓦解士族门阀的势力!” 李适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是!是!十朝之期,定不敢忘!”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闯入了大殿。黑衣人闻声色变,瞬间消失在黑暗中。李适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更加疑惑和不安。 数名侍卫冲到床前,叩首道:”陛下,微臣听到异响,陛下可安好?” “朕没事!”李适紧皱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去吧!速传中书舍人来!” 侍卫道:“陛下,传中书舍人,是要拟诏吗?” “何需多言,快去!”李适没声好气道。 次日一早,鸡鸣犹在耳边回荡,琴童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睡梦中唤醒。他披上外衣,走到门前,从门缝中看到是宫中的宦官,脸上带着特有的傲慢和骄横。 门打开,琴童微微欠身,向宦官致意,“公公辛苦了,不知今日来有何要事?” 宦官尖声尖气地说道:“你家状元郎呢?皇上有旨,咱家特来宣旨。” 张珙急忙奔出,拉上琴童赶紧跪下,说道:“臣张珙接旨!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中却忐忑万分,想到自己多日称病请假,不去翰林院编修国史,而今皇帝圣旨下来,不知是祸是福。 宦官手持圣旨,站在张珙面前,面带微笑,语气略显高傲。 圣旨被展开,宦官开始宣读:“昊天有命,皇王受之。敕新科状元,西洛张君瑞,才学出众,为人忠良,处事果断,朕封其为河中府尹,即日上任。钦此。” 宣读完毕后,宦官将圣旨交给张珙,并向他表示祝贺道:“状元郎,恭喜啊!”。 张珙心中一震,欣喜若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皇帝的认可,而且被封为河中府尹这样重要的官职。 “谢圣人恩典!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激动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 宦官将张珙扶起,说道:“状元郎,赶紧入宫谢恩吧!” “是,公公,还要麻烦你回去禀告陛下,张珙马上便入宫谢恩。”张珙乘势站起,往宦官手中塞了一锭金元宝。 宦官不动声色,将金元宝揣在袖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张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激动。 张珙立即沐浴更衣,穿上崭新的官服,带上玉冠束发,命琴童牵上白马,精神焕发地前往皇宫。他踌躇满志,心中喜悦难以言表。 到了皇宫,张珙下马,命琴童在外等候。 他进了皇宫之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太极殿。殿内香气弥漫,金碧辉煌的装饰让人目不暇接。走到大殿中央,他看到唐德宗李适坐在龙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微臣张珙,参见陛下。”他跪下叩首道。 “君瑞啊,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李适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欣慰,“你被封为河中府尹,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责任。你要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谋福。” “微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张珙再次叩首道,“微臣必定为朝廷尽心尽力,为百姓谋福。” 李适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张珙再次叩首,然后缓缓退出大殿。 李适望着张君瑞渐行渐远的背影,脸色由晴转阴,眉头微微皱起,眼圈微现灰暗,显然一夜都没睡好。 第126章 舌作霹雳飞 河中府中,红娘急急忙忙地穿过城中的街道,往一家客栈而去。 方才忽有一人前来,称是受一位郑恒先生所托,说郑先生从京师来,不敢来见他的小姑姑,请红娘去郑先生的下榻处来,有话请红娘对小姑姑转达。 红娘知道郑恒是崔相国夫人的亲侄子,那可不敢怠慢,赶紧禀告了崔相国夫人。 崔相国夫人心中不由一愣,这郑恒,字伯常,是自己的亲侄子。郑恒的阿爷是崔相国夫人的兄长,官拜礼部尚书,不幸早丧。后数年,郑恒又丧母。 郑恒阿爷在时曾定下郑恒小姑姑的女孩儿崔莺莺为妻,不想小姑夫崔相国去世,崔莺莺孝服未满,不宜成亲。 崔相国夫人将着这灵榇,引着莺莺,回博陵下葬,为因路阻,不能得去。数月前写书来唤郑恒同扶柩去,却一直没有回音。 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却怎么不直接前来? 崔相国夫人身为郑恒的小姑姑,心中焦急,吩咐红娘道:“红娘,既然你郑恒哥哥特地派人来要你去,你便去一次,看他说什么。” 红娘应了,赶紧动身前往。 路过琴童相救的那片树林,不由又想到了琴童,也不知琴童阿弟此去长安,是否已抵达,路上可受了饥寒? 又想道:“琴童阿弟的主人张状元,不知何时方能授予官职,否则,只是个白丁,就算状元又如何?老夫人还是可以不认这个女婿。那我如何才能早日脱得奴籍?加之现在郑恒又来到河中府,不知他有何计较?” 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入客栈,见这客栈颇为奢华,想道:“郑恒在这下榻处,不去见老夫人,却唤我说话,不知何意?” 于是进了郑恒的客房,见到郑恒,施礼道:“哥哥万福!夫人说哥哥来了河中府,怎么不到家里来?” 郑恒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红娘道:“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小姑姑呢?我唤你来是为了什么呢?当初小姑父在世时,曾答应这门亲事,我这次来这里,小姑父的孝期已满,特地央求你能去夫人那里说明情况,选一个吉日完成这件事,我也好和小娘子一起去给小姑夫下葬。如果事情不成,那一起路上难以相见。如果能说得肯了,我会重重地谢你。” 红娘冷冷地说:“这一节话就再也不要提了,莺莺已经和别人定了亲了。” 郑恒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激动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听说‘一马不跨双鞍’,那现在小姑父已经去世了,小姑姑怎么反而后悔了呢?哪里有这个道理?况且我与莺莺也曾弄玉偷香......” \"呸!”红娘啐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银样镴枪头,弄得姊姊上不得下不得,还以为是你一时身子虚乏,强逼了我试你,我身为奴婢,只能让你蹂躏,可是谁知你还是如此不顶用,你还好意思说?你要再说,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隐疾,看你脸往哪搁!” 郑恒一时语结,没想到红娘这小妮子竟然如此咄咄逼人,不由嗫嚅道:“我,我,我只不过那几日没有吃金枪不倒药而已,平时可不这样,我可是爱莺莺的......\" 红娘冷笑道:“倒不是这么说。当日孙飞虎领着五千贼兵来时,哥哥你在哪里?若不是那书生啊,哪里得俺一家儿呢?如今太平无事,你倒来争这亲事了;倘被贼人掳去,哥哥如何争得?” 郑恒强词夺理道:“莺莺嫁给了一个富人家,也不枉了,却要嫁给这个穷酸。难道我不如他吗?我士族门阀的出身,又是亲上做亲,更何况兼有莺莺阿爷——我小姑父的命令。” 红娘见他这副德行,心中好笑。她抿嘴笑道:“他哪里比得上你?别胡说了!你成天炫耀你家族的荣耀,依赖你出身于名门望族;就算你官位再升一级,也不能亲上加亲。你又不曾拿着羔羊、雁羽去邀请媒人,献上彩礼去求婚。才刚洗完尘,就想过门?简直是糟蹋了华丽的房屋和珍贵的屏风,玷污了锦缎的被子和华丽的床铺。简直是糟蹋了精心梳理的云鬓和掠过的月光,玷污了珍贵的玉石和香花。简直是村野到了极点!想当初,天地初开,乾坤始分,清者为天,浊者为地,人在其中生存。君瑞是个高尚的君子,郑恒却是个卑鄙的小人。” 红娘一番话把郑恒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让他无话可说。郑恒明知红娘是故意讥讽他,却也无法反驳。他怒道:“别瞎说了,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群贼人?” 红娘想他未曾亲见,有此疑问情有可原,便说:“听我给你解释,那土匪飞虎将军,他叛离了蒲东,掳掠了当地的人民,五千贼兵聚集在寺庙门口,手里拿着锋利的武器,大声叫嚣着要莺莺做他们的压寨夫人。” “面对五千贼兵,他一个人能做什么呢?”郑恒兀自不信。 红娘回忆道:“当时贼兵的围攻非常紧迫,夫人和长老都很慌张,他们商量着该怎么办,拍手高叫:‘两廊不问僧俗,如退得贼兵的,便将莺莺与他为妻。’\" “小姑姑真是这么说的?”郑恒不可置信道 红娘点点头,说道:“是啊。突然有游客张生高声喊道:‘我有退兵之策,为什么不问我呢?’ 夫人非常高兴,就问他:‘你有什么计策?’” 郑恒听着,越发心中嫉恨起来。 红娘接着说道:“张生说:‘我有一个朋友白马将军,现在统领着十万大军,镇守在蒲关。我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去,他一定会来救我们。’” 郑恒哼了一声,道:“什么白马将军黑马将军的,有用吗?” “是啊,”红娘这次倒是同意了郑恒的说法,“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呀!没想到书信送到后,大军杀到,敌兵就退了,他们的围攻也解除了。” 不由想起当时情景,说道:“张生这个洛阳才子善于写文章,他急忙写了一封书信给白马将军。白马将军率兵赶到后,消灭了贼兵。夫人和小姐都对白马将军心存感激,因为他的威严而不凶猛,言而有信,因此她们都不敢怠慢于他。” 郑恒听到红娘的话,冷笑了一声:“你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你怎么能肯定他会写词赋韩文柳文呢?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红娘看着郑恒的表情,心中感到一阵厌恶。 红娘道:“你又在骂我了!他凭着讲性理齐论鲁论,作词赋韩文柳文,他识道理为人敬人,掩家里有信行知恩报恩。你值一分,他值百分,萤火怎么能够和月轮相比?高低远近都不要说了,我拆白道字给你个清清楚楚。” “这小妮子知道什么拆白道字,”郑恒不屑道说,“你拆一个给我听。” 红娘眉头轻挑,说道:“君端拆出来就是个‘肖’字,旁边附着一个‘立人’,你是个‘木寸’、‘马户’、‘尸巾’。” 第127章 信口聊应之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一个‘木寸、马户、尸巾’吗?”红娘微笑着问道。 郑恒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咬着牙道:“木寸、马户、尸巾——你道我是个‘村驴鸟’。我祖代是相国之门,倒不如你个白衣、饿夫、穷士!做官的就应该是做官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家族传承吾辈责’!王侯将相,就是种乎!我平时喝的都是二十万钱一斤的茶叶!” 红娘傲然说道:“他凭师友君子务本,你倚仗父兄仗势欺人。不以自身的贫穷为耻辱,反而能够博得个新名字,倒也值得一听。你这厮乔装议论,一心只想往上爬。你说做官的就应该做官人,只会喷口水,不守本分。你说穷人到老都是穷人,却不知道‘将相出寒门’的道理!” “觉得自己读书好牛逼,看不上我们这群学渣,太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觉得光靠读书就能飞天。”郑恒听了恼怒道,“他又不是尚书、侍郎的儿子。我怕他会读书啊,科举高中又如何,想都别想进我们官衙,当年仗着自己会读书,看不起我们这种靠父母的人,呵呵,世道会教他的。最大的公平就是——不公平。” 红娘狠狠地盯着郑恒扭曲的嘴脸,摇头道:“哼,你呀,根本就不知道。你还真以为君瑞是穷人家的苦孩子吗?他阿爷也是礼部尚书!只不过论士族门阀的门第比你们郑家低上一些,可是如今与最高门第的我们崔家联姻了,那就也是第一等的了!” 郑恒满脸愤怒,紧握双拳,狠狠地说道:“这事情都是那个长老的秃驴弟子干的好事,我明天再和他慢慢算账!”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凌厉的杀气,仿佛要将那个弟子碎尸万段。 红娘眉头微皱,双手合十,声音平和地说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根本,以方便为门路。被人误解好人,惹来灾祸。”她似乎想要化解郑恒的怒火,但郑恒却根本听不进去。 郑恒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迎娶莺莺这是我小姑夫留下的遗嘱,我选个日子带着礼物上门去,看看我小姑姑会怎么处置我。” 红娘却眉头紧锁,她似乎并不认同郑恒的做法。她双手叉腰,语气严厉地说道:“别胡闹了,你要使出蛮力吗?你要强娶吗?你要不顾一切地抢亲吗?” 郑恒听到红娘的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怒火。他大声说道:“小姑姑如果不肯,我就带二三十个人,把莺莺抬上轿子,到我住处脱下她的衣裳,将来还你一个婆娘,就不再是小娘子了!” 他说完这些话,脸上露出一种狰狞的神色,仿佛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邪恶的暴徒。 红娘被郑恒的话震惊了,她瞪大了眼睛,双手紧握在一起。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仿佛看到了一个即将爆发的大火。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郑恒,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微笑,她冷冷地说道:“你倒是郑相国的亲侄儿,还是孙飞虎家生的愣头青?一张麻子脸,一副干瘪身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德行,就是有家也让你难回。” 郑恒双拳紧握,脸上的愤怒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瞪着红娘,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怒气冲冲地说:“哼,这个小妮子看来是受了招安了。我也不和你说,明天我要娶亲,我要娶亲。” 红娘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不嫁你,不嫁你。” 她心中其实很欣赏这位俊俏的郎君,但嘴上却不得不说:“你这副德行,也就只能偷韩寿的下风头香,抄袭何郎的左壁厢粉。” 她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和不屑,说完,转身就走,离开了客栈。 郑恒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脱下外衣,狠狠地想道:“这妮子一定和那个穷酸鬼演戏,我明天自己去见我小姑姑,就说我不知道。我就说张生赘在卫尚书家,做了女婿。俺小姑姑最听是非,他自小又爱我,必有话说。休说别个,就这一套衣服也让她心动。” 又暗忖道:“我们两家自小在京师同住,我惯会寻章摘句,小姑父许我成亲,谁敢将言语相拒绝?我若放起刁来,且看莺莺哪里去?”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负。 “哼,我先将原本欺压善良、作威作福的心思,暂时放一放,先以缠绵的心情去接近莺莺。”郑恒点了点头,决意明天就去。 次日的普救寺西厢中,崔相国夫人端坐于卧榻之上,眼神严肃,神情凝重。郑恒的突然到来,以及未能亲自向她请安的行为,让她的内心充满警惕。她深知,自己的决定将影响两个年轻人的命运,甚至改变整个家族的走向。 \"昨日郑恒到此,却未曾前来拜见我,只是唤红娘去问亲事。\" 夫人心中想道,\"这孩子难道不知道我么?据我的想法,我心里是同意孩儿的。况且相国在世时已经应允了,我要是违背了先夫的遗言,算什么主家?” 她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又暗忖:\"可是那张珙已与我家莺莺写下了婚书,就这么定了。郑恒郑恒有何言语,皆因他年轻气盛,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就准备下酒宴,不知今日他敢来见我么?” 于是对下人吩咐道:“见我家侄儿郑恒来了不必报信,让他直接进来见我。\" 过得不久,郑恒来到西厢,见着夫人哭着便拜,口中说道:\"小姑姑,侄儿来看望你了。” 夫人听到郑恒的说话,看着郑恒说道:“侄儿啊,既然来到这河中府,怎么不来见我?” 郑恒听到夫人的说话,脸上满是哀怨的神情,他说道:“侄儿有甚么脸来见小姑姑!” 夫人生气地说道:“莺莺被孙飞虎那件事,等你不到,无法解围,许给了张生。” 郑恒听到夫人的说话,心中一惊,他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他说道:“那个张生?难道便是新科状元?” 夫人点点头,说:“上月有信来,说是中了状元。” “我在京师看榜时,年纪有二十四五岁,洛阳张珙,夸官游街三日。第二日正来到卫尚书家门口,尚书的小娘子十八岁,结着彩楼,在那御街上,一球正打着他。”郑恒早就想好了,所以开口便说,并无阻滞。 夫人大惊道:“那岂不是......” “我也骑着马看,还险些打着我了。”郑恒无中生有道,“他家的粗杂仆佣梅香等十余人,把那张生横拖倒拽到了为尚书家去了。” 夫人顿足道:“哎,怎么会如此!” 我听见那状元口中叫道:‘我是有妻子的,我是故崔相国的女婿。’谁知那尚书家有权有势,哪里肯听?只管拖进去了。” 夫人皱眉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倒就是他的本该有的缘分了,出于无奈,尚书说道:‘我女儿奉圣旨结彩楼,你让崔家小娘子做小妾好了。他是先勾搭上后娶的,不应娶她为正妻。’此事轰动京师,因此我倒是认得他。” 郑恒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张生的不屑和嘲讽。他看着夫人的眼睛,似乎在挑战她的决定。他知道,他必须用尽一切手段,才能让夫人改变主意。 夫人怒道:“我就知道这秀才不知好歹,今日果然辜负了我崔家。我崔相国家族中,何曾有过与人做小妾的道理?那张生虽奉了圣旨娶妻,但如此无礼,我的孩儿啊,你明日便挑选一个吉日良辰,听从小姑夫的安排,依旧过来做小姑姑我的女婿!” “是,孩儿谨听小姑姑安排。”郑恒喜道,“只是那张生若有不满,该如何是好?” 夫人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有我在呢。那张生若敢有半句怨言,我自有办法让他知道厉害。你只管拣个吉日良辰,安心准备过门,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办。” 郑恒心中暗喜:“妙极!小姑姑中我的计策了!” 又暗忖:“虽说新科状元暂在翰林院编修国史,但总有一日会授官职,那时可就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准备筵席、茶礼、花红,在吉日良辰迎娶莺莺过门!” 第128章 迟子之返兮谁同 郑恒紧急筹备,终于选定在这个良辰吉日,准备迎娶崔莺莺。 普救寺西厢之中,一片忙碌的景象,筵席已准备妥当,只待郑恒的到来。 崔相国夫人心中暗自思量:“谁想到张生会辜负了我家的厚望,竟然转而娶了卫尚书家的千金。然而,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必须不能舍弃了老相公的遗言,还是要招郑恒成为我的女婿。” 西厢的门口,红娘和侍女们来回穿梭,忙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前往河中府的山道上,琴童牵着白马,他心中想着红娘,只想早些赶回普救寺。 张珙此番赴河中府上任,一开始心急火燎,快到了却不急不忙。 琴童边走边问道:“郎君,我们明明昨天就可以赶到了,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才到?” 张珙骑在马上,看着琴童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满。他放下手中的扇子,重重抽了一下琴童的脑袋,口中说道:“你这狗奴,懂什么啊!难道不知道出门要看黄历的吗?” 琴童被突如其来的抽打惊了一下,马上捂住脑袋,心中的不满瞬间转化为怨恨。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不能与主人争辩,只能忍住不开口。 张珙并没有注意到琴童的情绪变化,他抄起扇子,再次指向琴童,说:“我奉圣旨前往河中府上任,如今身着锦绣之衣,头戴乌纱帽,好不威风!想起我当初落魄之时,真是天壤之别啊!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宜会亲友、纳采、进人口、修造、动土、竖柱、上梁、祭祀、开光、塑绘、祈福、斋醮、嫁娶、安床、移徙、入宅、安香、纳畜。真是双喜临门啊!” 琴童听后心中想道:“哼,你还真以为凭借你自己的能力吗?科举也是我代考的,要不是你家故交和你义兄杜确上下打点,与士族门阀达成一致,这状元轮得到你吗?” 张珙继续说道:“此前我不过是一名贫寒的书生,如今我身居三品官位,圣人御笔亲自授予官职,将我的名姓写在翰林院编修的国史上,人前风光无限。但其实我是个愚钝的人,除了读书之外,什么也不会做,如今算是酬还了三尺龙泉剑和万卷书籍。” 琴童心中想道:“这张珙还真是厚颜无耻,明明是得意非凡,却还非要标榜自己谦虚。” 张珙又说:“莺莺小娘子真是有福气啊!如今稳稳当当地请到了五花官诰七香车。身居荣耀,自然会让他人羡慕。” 琴童听后心中想道:“小娘子哪里是有福气?明明是与你两人两家各取所需罢了。” 张珙似乎看穿了琴童的心思,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记得这里的。我不会忘记借住在普救寺的时候,愁苦的时候还记得题诗的地方。从离此赴京赶考开始,我的梦魂儿也没有离开过蒲东的道路。” 张珙突然停下马来,接过琴童手中的缰绳,说道:“好了,我们到了。” 琴童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山道拐了个弯,普救寺的山门就在眼前。 张珙踏入西厢的那一刻,他瞬间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异样气氛。他直视前方,眼神中带着一丝镇定和威严,那是他作为新科状元河中府尹的自信和骄傲。 然而,当他与崔相国夫人的目光交汇时,那冷漠和疏离让他的心不禁微微一颤。 “新科状元河中府尹,女婿张珙前来拜见。”他开口道,声音中透露着恭敬和谦卑。然而,这并未能消减崔相国夫人脸上的怒气。 “不用拜了,不用拜了,你是奉了圣旨的女婿,我怎么受得起你的拜礼呢?”崔相国夫人冷冷地说道。 张珙心中疑惑和震惊交织在一起。他想起自己离开时,崔相国夫人亲自为他饯行,那时的她满脸喜悦,而今天她却显得如此冷漠和不悦。这是何故呢? 他走近崔相国夫人,试图解读她的表情。 崔相国夫人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忧郁和愤怒,仿佛在恼恨着什么。他不禁心生疑虑,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我去的时候,夫人亲自为我饯行,喜不自胜。今天我中了状元,夫人反而显得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呢?”他问道。 “你现在心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个家?常言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我这一个女儿,虽然容貌不算美丽,但他的父亲是前朝的相国。如果不是贼人前来抢亲,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来到我家?今天你一下子置我们于不顾,却在卫尚书家作女婿,岂有此理!”夫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怒火。 张珙被夫人的指责深深刺痛。他心中想道:“我并未忘记夫人的恩情,更未忘记我对莺莺的承诺。” “夫人听谁说?若有此事,天不盖,地不载,让我害长了老大的疔疮!”他愤怒地反驳道。 然而,夫人的愤怒并未因此平息。她指着张珙,眼中闪烁着泪光:“你还有脸问我?当初你苦苦哀求时,是谁答应了你?是谁把女儿给了你?如今你却忘恩负义,投奔了别家!” 张珙被夫人的指责击中心扉。他心中想道:“是啊,我怎能忘记那曾经的恩情?那是我生活的依靠,是我前进的动力。”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激动:“如果说的是《丝鞭仕女图》的事情,那确实是满路上都是这种图画。我只是怀念旧日的恩情,怎么肯到别的地方去娶亲呢?” 这番话让夫人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她看着张珙的眼神中少了些愤怒,多了些疑惑和悲伤。 张珙又说道:“我岂不知道‘君子断其初’的道理,我怎么可能忘记有恩情的地方?哪一个贼畜生心生嫉妒;他胡说八道,诽谤我们。说这话的混蛋,早晚上木驴受刑,以惩罚他的诬告!” 夫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说道:\"是我侄儿郑恒说,绣球打中了你张珙的马,你做人家卫尚书的女婿了。你要是不信,就叫红娘来问。\" 她的声音就像冰冷的刀锋,刺入张珙的心中。 红娘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迈步走进房间,第一眼便看到琴童垂手站在张珙身后。 红娘见到琴童的那一刻,她的心中瞬间涌起了丝丝喜悦。琴童那熟悉的身影和温柔的笑容,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她忍不住微微上扬嘴角,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琴童见到红娘走进房间,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温暖。他怀念起与红娘相处的时光,那些快乐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他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试图保持平静,但那淡淡的笑容却透露出了他真实的情感。 两人遥遥相对,彼此心中都充满了喜悦和思念。他们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被别人发现他们的情感,将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和风波。 所以,他们只能装作陌生人一样,内心却在默默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思念着彼此的美好。这种隐秘的情感在他们心中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虽然隐藏得很深,但却散发着独特的芬芳。 红娘不动声色地走到张珙面前,看着张珙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欣喜也有担忧。 \"我巴不得见他,他原来得官回来了。\"她心中想道。毕竟,虽然小娘子嫁给谁自己都可以陪嫁过去成为侍妾,进而脱去奴籍,但成为张珙的妾室,至少还能常常见到琴童。 然后她开口道:\"惭愧啊,这是非就对得上了。\" 张珙心中一阵痛楚。他明白红娘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之处。 \"红娘,\"他低声问道,\"小娘子好吗?\" 红娘的眼神瞬间变得悲伤起来,\"因为你做了别人家的女婿,我们小娘子依旧要嫁给了郑恒了。\" 第129章 嗟予有口莫能辩 \"有这般蹊跷的事!\"张珙忍不住喊道。 他看着红娘,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痛苦。他无法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哪里有粪堆上长出连枝树,淤泥中生出比目鱼的?不明白玷污了姻缘簿?\"他低声念叨着,\"莺莺啊,你嫁给一个油炸猢狲一样的丈夫;红娘啊,你服侍一个烟熏猫一样的姊夫;张珙啊,你遇着一个水浸老鼠的姨夫。你们坏了风俗,伤了时务!\"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他看着红娘,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知道,他差点要失去了他深爱的小娘子,而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红娘看着他,心中也是充满了哀伤。她知道张珙的难受和委屈,但她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妾身我来这里拜见你,你心头可不要发怒!”红娘低声说道,“分别以来你过得安乐吗?你的新夫人住在何处?比起我的姊姊怎么样?\" 张珙伤心地说道:“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我为了小娘子受尽了苦,别人不知道,但瞒不过你。不马上成亲,怎么会有这种道理?” 琴童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他想着:“若是张珙就这么娶不了崔莺莺,那别说红娘阿姊脱得奴籍了,就是今后我是不是能见到阿姊都不好说。” 虽然他对张珙的行为有所不屑,但仍然选择站在他的一边。 “我一直在郎君左右,郎君哪有娶什么伪尚书,真尚书的女儿?”琴童站前一步说道。 红娘感激地望了琴童一眼,眼中闪烁着温柔。她深知琴童的处境,也明白他的心意。 红娘对夫人道:“我猜张生不是这种人,就叫小娘子出来问他。” 说罢,红娘立刻转身离开,去叫崔莺莺道:“姊姊快来问张生,我不相信他这么薄情。我看见他啊,怒气冲天,一定有原因。” 不多时便领着崔莺莺出现在众人面前。崔莺莺面带羞涩,双眸低垂,轻盈的步伐中透露出些许紧张与不安。 张珙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深知自己与崔莺莺之间的感情深厚,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却似乎已经离他远去。他强压住内心的悲伤,抬起头来,望向崔莺莺。 “小姐离别后可好?”张珙轻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无尽的关切与温柔。 崔莺莺微微点头,轻声道:“先生万福!”她的声音中满是柔情,却也透露出些许无奈与疏离。 红娘见状,赶紧道:“姊姊有什么话,和他说。”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崔莺莺的鼓励。 崔莺莺长吁一口气,似乎在整理思绪。她抬起头来,望向张珙,轻声道:“不见时准备着千言万语,得相逢都变做短叹长吁。”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苦涩与无奈。 张珙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伤。他深知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变得复杂而微妙。他急匆匆赶来,希望能够与崔莺莺重逢,但此刻的他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他急匆匆才赶来,我羞答答怎么好意思细说。”崔莺莺心中想道,声音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她似乎有些胆怯和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珙。 崔莺莺正想诉说心中的愁苦,等到相见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说了句\"先生万福\"。 琴童在一旁见了,心中倒也有些戚戚然,这崔莺莺,身为士族门阀之女,想要嫁谁,却不是自己说了算,也够可怜的。 崔莺莺眼神中满是不解和疑惑,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张珙,说道:“张生,我家何曾对不起你?你为何要抛弃了我,去卫尚书家做女婿,这道理在哪里?” 张珙听到崔莺莺的话,心中一阵苦涩。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崔莺莺,说道:“谁说的?” 崔莺莺轻轻咬了咬嘴唇,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红娘,又叹了口气,转回头来看着张珙,轻声说道:“是郑恒在夫人面前说的。” 张珙心中一紧,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崔莺莺说道:“小娘子怎么听他胡说?我的心中只有天可表!” 琴童在旁边听了,心中有些明白了,这一定是那个叫郑恒的小子在搞鬼!可这郑恒却又是崔相国夫人的亲侄儿,那就不好办了。 崔莺莺微微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张珙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可郑恒的话却又让她无法辩驳。她抬头看着张珙,眼中闪烁着泪光,心中想道:“张生啊,我该如何相信你?” 张珙急道:“我自从离开了蒲东路,来到京兆府,就算看见一个佳人,我也不曾回顾。硬说一个卫尚书家的女孩儿成了我的妻室。我发誓,我如果曾看见她的影子我也要灭门绝户!” 琴童转头望望张珙,心想:“你这张珙,吹牛倒是一点不含糊啊!这长安城里多少青楼去遍!不过也是,那些青楼女子,你怎会娶回家去?自然是要找士族门阀家的女子了!幸亏没遇上卫尚书的女儿,真要遇上了,可不好说,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就看你张珙怎么决断了。” 张珙见崔莺莺不为所动,心想:“这一桩事都在红娘身上,我要用言语试探她,看她说些什么。” 于是张珙对着红娘说道:“红娘,我问了别人了,说是你与小娘子拿着简帖儿去叫郑恒来。” 红娘怒道:“你这傻瓜,我就不应该与你做成这件好事,你看我就看得一般了。” 张珙脸上一红,似有惭色。 红娘接着说道:“君瑞先生,不用犹豫,何必忧虑。那家伙本意糊涂;我家世清白,祖宗贤良,相国名誉。我怎么肯在他面前寄简传书?” 说着说着,不觉火气大了起来,说道:“那个该打的才怕不在嘴里嚼蛆,那家伙想数黑论黄,恶紫夺朱。我姊姊更要做道软弱囊揣,怎么能嫁给那不值钱的人样的虾朐。你这位东君要给莺莺做主,怎么能将嫩枝柯折给樵夫,那家伙本意嚣虚,想占你便宜,有口难言,气破了胸脯!” 琴童暗暗点头,想道:“阿姊果然泼辣!对这恶人,是该痛骂!这才畅快淋漓!” 红娘看着张珙,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张生,你若是真的没有做过别人家的女婿,我会去夫人面前竭力维护你。但你要记住,等他来了,你和他对证。” 郑恒看着红娘的神情,心中一阵感激。他点点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红娘说道:“我明白,红娘。我会和他对证的。” 红娘去夫人那里说道:“夫人,张生不曾做别人家的女婿,都是郑恒说谎,等他们两个对证。” 崔相国夫人皱眉道:“既然他不曾做别人家的女婿,那就等郑恒来对证了再说吧。” 琴童与红娘不由对视一眼,余光却不由也看到,张珙与崔莺莺也面面相觑。看来,这崔相国夫人还是向着自己侄儿郑恒,不怎么相信张珙啊。 第130章 谲诡诈妄言矜夸 此时法本长老慢慢踱步,带着法聪和尚,来到西厢。他心中想着张生的事情,不禁有些感慨。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中想道:“这张生参加科举成名了,如今更是做了河中府尹。这门亲事若是真的成了,也算是一段佳话啊。” 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走进夫人房间,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法本长老心中一紧,但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他向夫人行了一礼,寒暄了两句,说道:“夫人,老僧今日前来是想向您道贺的。那张生如今已高中,还做了河中府尹,可喜可贺。” 法聪和尚也忙不迭地和师父一样,向崔相国夫人道喜。 未料崔相国夫人听到两个僧人的话,脸色却微微一变。她心中有些慌乱,但依旧保持着镇定。她微微一笑,说道:“长老过誉了,只是他命里有时终须有。” 法本长老点点头,他心中明白夫人的意思。他看着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又道:“夫人,今天你应该相信老僧说的是真的,张生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德行的秀才。他怎么敢忘了夫人呢?” “况且还有杜将军可以做证,怎么能反悔这门亲事呢?”法聪和尚也在一旁说道。 崔莺莺见阿娘不语,说道:“张生,这件事必须等杜将军来了才行。” 见张生点头,崔莺莺又道:“杜将军他曾嘲笑孙庞是愚蠢的,评论贾马不是英雄;他正担任着征西元帅府的职位,兼任陕右河中路。这就是我们以前的护身符,今天也有用场了。到时候一定要帮先生一把,一定要把那贼子杀了。他不认亲疏,骗娶良家妇女;你也不用辨别贤愚,无毒不丈夫!” 说完,眼光中透出森森的寒意。 红娘和琴童在一旁见了,心中不觉一凛,偷偷互望一眼,脸上均现出一丝担忧。 而张珙却频频点头,说道:“嗯!小娘子所说正合我意!若要动手,且让我来!” 红娘和琴童相顾失色,不由一个轻抚胳膊上被崔莺莺掐拧的乌青,一个揉揉脑袋上被敲的鼓包,都想道,这两人,心狠手辣,倒是般配的很。 法本长老在一旁,连忙双手合十,连呼法号:“阿弥陀佛!”心中想道:“这普救寺佛门清净之处,怎可如此妄说杀生,真是罪过!” 法聪和尚也跟着师父高呼佛号,眼珠却滴溜溜乱转,看看张珙,又望望崔莺莺。 而崔相国夫人却不由对张珙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紧皱。随即说道:“红娘,带小娘子去卧室。” 崔莺莺和红娘赶紧乖乖地离开了。 就在此时,只见一人身着盔甲,腰佩长剑,昂首阔步地走进西厢。他重重地咳嗽一声,打破了厢房内的沉寂。他神色庄重,心中却波涛汹涌:“我第一来庆贺兄弟得中状元,第二来就给兄弟你成就了这亲事。” 法本长老停下念佛,抬眼一看,惊喜道:“这不是征西大元帅白马将军杜确杜将军吗?来得正好!” 崔相国夫人见是杜确到了,心中喜忧参半,隐隐觉得不妙,但又一想:“如果莺莺真的只能嫁给张珙,那有这征西大元帅相助,朝堂上势力大增,亦非坏事。”赶紧请坐。 琴童却暗暗往后退了半步,不知怎的,对这杜确有些说不出的忌惮。 张珙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杜确的手,哽咽道:“我托兄长的虎威,得中一举。今日回来本想与莺莺成亲,不想却有夫人的侄儿郑恒在夫人面前诽谤我,说我在卫尚书家做了女婿。夫人愤怒之下欲悔亲,依旧要将莺莺许给郑恒,这道理何在?” 杜确听后皱眉深思,半晌说道:“这件事夫人恐怕是错了。君瑞也是礼部尚书之子,况且又得了一举,中了新科状元。夫人过去不招白衣秀士,今日反而欲退亲,莫非理上不顺?” 崔相国夫人叹了口气,道:“当初夫君在时,曾答应将莺莺许配给君瑞。不想夫君去世后,遇到这一难,亏得张生请将军来杀退贼众。老身不忘前言,欲招他为婿;不想我侄儿郑恒告诉我,这张珙在卫尚书家做了女婿,因此我气恼张珙,只能依旧将莺莺许给郑恒。” 杜确听后冷笑一声:“郑恒这小子心术不正,就知道诽谤君瑞。老夫人怎能轻信他的话?” 崔相国夫人道:“郑恒是我的亲侄儿,他可是叫我小姑姑的!我怎么能不相信他?” 这时,郑恒一脸喜气地走进了西厢。他换上一身鲜亮的新衣,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得意洋洋。他心想:“我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就来等着做女婿。今天是个好日子,牵着羊担着酒过门走一趟。” 郑恒刚叫了声“小姑姑”,就觉得气氛不对劲。 崔相国夫人便应了一声:“郑恒我的侄儿,你终于来了!”看到郑恒,夫人的脸色立刻和蔼了许多。 琴童在一旁微微点头,心想:“哦,原来这就是郑恒!” 张珙见此人就是郑恒,立即说道:“郑恒,你来干什么?” 郑恒看到张珙的官服,心中一动,猜出了他的身份。他慌乱地看着郑恒,心中叫苦不迭:“倒霉啊!” 赶紧堆起笑脸,说道:“啊,这个嘛,哈哈,我听说状元回来了,特来庆贺。” 杜确上前一步,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接着勃然大怒:“你这厮为什么要欺骗良家女子?干不仁之事?在我面前有什么话说?我要奏闻朝廷,诛杀你这个贼子!” 郑恒见已撕破脸,干脆也不装了,不屑地说道:“什么良家?莺莺与我早有婚约,我们可是早有了夫妻之实。你这个状元郎,反正你们也没成婚圆房过,现在又有官做,还怕没豪门望族的小娘子嫁你么?” 别人不知,只道张珙与崔莺莺只是订婚而已,只有崔相国夫人脸色大变,这郑恒口无遮拦,如此一来,崔家上下颜面何在! 张珙听后惊疑不定,心中想到:“当时我确实在莺莺身下洁白的手帕上看到有斑斑桃花血渍,想我身经百战,这桃花见的多了,断不会有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郑恒说的是故意扰乱我么?” 琴童眉头一皱,想起红娘曾与自己隐隐约约的说过,想来倒是不假了。 法本长老不由又念起佛号来,今日这普救寺中,邪淫妄语算是破了又破。 法聪和尚暗暗摇头,这一堆破烂事,是要毁了普救寺的清誉啊。 杜确火冒三尺,哪容得自己结拜兄弟被郑恒如此羞辱,暴喝道:“你胡说!你给我老实说!卫尚书家到底有没有招君瑞做女婿?” 郑恒被杜确的气势吓住,转头向小姑姑求救。 谁知崔相国夫人的脸色气得铁青,也怒视着他沉声道:“快说,是真是假!” 郑恒一时气结,嗫嚅道:“这,这,这个嘛,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也许是真的吧!” 琴童站出来大声道:“我一直在京师长安,怎么没听说过?” 杜确回头望了望他,冷冷说道:“是吗?” 琴童被他一瞪,倒有些心虚,往后退了一步,嗫嚅道:“是,是啊!” 杜确上下看了看琴童,“哼”了一声,又回过头去,厉声对着郑恒咆哮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郑恒吓得瑟瑟发抖,瘫软在地,小声说道:“没,没有,没有!是我胡说的!假的,是假的!” 杜确狠狠地瞪了郑恒一眼,说道:“你承认你说的都是胡说了!你这混蛋如果还不快滚,我便派人拿下你!” “不,不,不!不必拿,小人就把这亲事了,莺莺就给张生吧!”郑恒吓得赶紧说道。 杜确转身对崔相国夫人说道:“夫人,这小子刚才说的都是胡说,他自己也认了,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崔相国夫人明白杜确是好意,但是心中这根刺,却隐隐作痛。 杜确又拍着张珙的肩膀说道:“君瑞,没事,别去多想,这小子全是胡说八道。” “我没有全吹牛!张珙的事我不知道,莺莺的事是真的!”谁知郑恒忽然站了起来,一脸的恼怒之色。 众人听了,都不由怒气冲冲地望向他,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郑恒见小姑姑也不出声,知道今天算是完了,心中郁闷,恼火道:“我和莺莺确有肌肤之亲,不信你们问她!” 第131章 谗谤销骨髓 莺莺在里面听见了郑恒的话,气得直跺脚,一下子冲了出来。 她指着郑恒骂道:“你这个银样蜡头枪,哪里有什么肌肤之亲?要有的话,你也要有男人的本钱啊!你根本就不行!” 郑恒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心虚地看了看张珙,又看了看莺莺,强词夺理地说道:“我,我行的,怎么不行了!我,我,我是男人!我有本钱!” “呸!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崔莺莺满脸通红,狰狞着怒叱道。 红娘赶紧冲过来,把莺莺拉住,小声道:“姊姊!你怎么能回应他!” 郑恒脸色大变,忽然抱住自己的头,大声喊道:“我,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琴童见状,索性火上浇油,大声骂道:“你不是!你不是!你呀,儿女情长,英雄器短!凶器的器哦!不,呸,呸,呸!你根本就是个太监!对了,你不是要做官么?这不现成的吗?你就是个宦官!” 郑恒怪叫一声,脸色煞白,轻声说道:“不,我不是太监,我不是!我就是有点,不,不,我不是不行!我行的,我行的,我强劲得很!你们看,我头硬得很,我头硬得很!” 声音越说越响,脚步蹒跚着往外走去,见院中一棵大树,大叫一声:“我硬得很!我,我......我能把树撞断!”一头向着大树撞去。 那大树树干浑然不动,只有顶上的树枝微微摇晃了一下,飘落下一些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在跌倒在树旁的郑恒身体上。 众人抢出门外,杜确一探鼻息,哼了一声,说道:“没气了,死了!” 法本长老高呼佛号,心中悲凉:“阿弥陀佛,刚才还在说今日邪淫、妄语都被破戒了,如今,连杀生都破戒了,而且,杀的还是人!“ 法聪和尚大惊,这佛门净地,如今居然造了杀孽,真是罪过!罪过! 杜确朗声道:“这小子畏罪自尽,罪有应得!还有谁,是和他一伙的?”说着,瞪着眼睛四下环顾。 随着郑恒来的郑恒手下见大事不好,早就一哄而散。 红娘扶住崔莺莺,不让她看到眼前的惨状,同时又与崔莺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张珙。 张珙见郑恒倒在树下,眉头紧皱,似乎心中还有很多疑团未解。 琴童站在张珙身边,注视着张珙的表情,暗忖:“这张珙,可不要在胡思乱想,坏了红娘阿姊脱得奴籍的好事。” 崔相国夫人又气又急,伏在郑恒身边痛哭起来,一开始还真是为了自己的亲侄儿意外自尽悲痛不已。但忽然想道:“如此一来,恒儿与莺莺的纠葛便死无对证,对我们崔家反而是好事,崔家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想到此处,便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不曾逼死他,我是他亲小姑姑,他又无父母,我做主葬了吧。” 众人都默默点头,法聪和尚知趣道:“夫人放心,我自会安排。”于是赶紧命僧众将郑恒的尸身抬出。 崔相国夫人点点头,又抹干了眼泪,进了屋内,想道:“今日之事,还得尽快了解,以免夜长梦多!” 于是说道:“那就唤莺莺出来,今日做个庆喜的茶饭,让状元郎和莺莺两口儿成婚吧,冲冲喜。” 法本长老与法聪和尚连声称是,杜确也道:“不错,合该如此!” 崔莺莺看看红娘,心中暗叫侥幸,想道:“还好张珙倒还未多怀疑,趁此机会趁热打铁,成了婚就行了!” 红娘见崔莺莺面露得色,明白她心意,心中寻思:“自然是尽早成婚的好,这样,我也可尽快成为状元郎的侍妾,脱得奴籍了!” 于是两人都喜气洋洋,丝毫不为郑恒的死所动。 琴童一直悄悄盯着红娘的一举一动,见红娘听到崔相国夫人吩咐成婚,一脸的笑意,心中默默为红娘高兴,却又没来由的感觉隐隐作痛。 就在此时,只听张珙冷冷地低声说道:“哼,就这么算了么?” 众人一惊,都望向张珙。 只见张珙看着崔莺莺,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崔莺莺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不由低下头,慌乱地往红娘身后躲去。 红娘也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迟疑,便被崔莺莺猛地掐了一下胳膊。 “啊,不!”红娘疼得不由叫出声来。 张珙怒视着红娘,说道:“不什么?到底郑恒说的,有没有这回事?” 崔莺莺赶紧低声说道:“没有,没有!哪有此事!” “是啊,是啊!”红娘赶紧帮崔莺莺道:“先生你不是还留着香罗么?如有此事,你这香罗白帕上的点点桃花,却是哪里来的?” 张珙一听,不由从怀中取出贴身收着的那方香罗白帕来,展开细看,确是桃花点点,洇成一片,当日一针见血,崔莺莺必是处子无疑。 张珙的眉头略微舒展开,但不放心,又说道:“哼,这郑恒宁愿一死,也要证明自己是个硬骨铮铮的男人,这又是何故?他说了有肌肤之亲,你们又说他是银样蜡头枪。如此隐秘之事,你们又是怎么会知道的?” 法本长老垂首默念佛经,法聪和尚挠挠光头,一时也无计可施。 杜确心中有些不屑,想道:“哎,张珙这读书人就是这样爱钻牛角尖,是又如何?只要不影响我们联手控制朝堂,又有何干?女人,还怕没有么?处子?你张珙破的还少么?只能你破得?别人破不得?” 崔相国夫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崔莺莺见张珙脸色阴沉,知道他动了真火,暗忖:“看来今日不说清楚,是逃不过去了,若是这样一来,张珙完全可以悔婚,那如今郑恒已死,今后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更何况,这张珙如今贵为新科状元,又是河中府尹,怎可就此放手?” 想到此处,走到张珙面前,柔声说道:“夫君!郑恒乃是银样蜡头枪,此事并非虚言,事出有因。” 红娘听了,心中暗暗叫苦,想道:“完了,这崔莺莺是要是认了,张珙可就有理由悔婚了啊,那我一时如何脱得奴籍啊!” 张珙冷冷道:“此事你都知道了,果然非同一般啊!” 琴童心中一惊,想道:“看来此事蹊跷,如此一来,红娘阿姊的心愿怕是要糟糕!” 果然只听崔莺莺说道:“夫君,实不相瞒,这是红娘告诉我的。” “什么!”红娘大吃一惊,惊恐道:“姊姊,这可不能乱说啊!” 崔莺莺伸出手去,紧紧掐住红娘的胳膊,怒道:“怎么,怎么不是你说的?你若不是和郑恒不清不楚,怎么会知道?” 红娘惊恐地望着崔莺莺,却见崔莺莺背向众人,对着红娘使个眼色。 电光石火之间,红娘心中思绪万千,想道:“崔莺莺这是明摆了要让我领罪,否则,别说我做张珙的侍妾,就是崔莺莺自己,怕是也不一定能做得了张珙的正妻。” 又想道:”如此一来,我的奴籍,何时能脱?” “可是如果不答应,张珙要是真退了婚,那崔莺莺必然迁怒于我。”红娘转念一想,“就算以后嫁人,也可以不带我陪嫁,那我脱得奴籍,更是遥遥无期了!” 抬头与崔莺莺对视一眼,睁大了眼睛。崔莺莺会意,微微点头。 红娘心一横,转头对着张珙说道:“是,是我告诉姊姊的!这郑恒,就是银样蜡头枪!” 第132章 惟佳人之独怀兮 红娘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她咬着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出了那段尘封的往事:“郑恒,那个撞树自尽的懦夫,曾经有一次来到崔府玩,偷偷摸摸地溜进闺房,想要对小娘子图谋不轨。” “当时天黑了,小娘子在夫人那里,我在给小娘子暖被窝,只觉得一个男人掀开被子压在我身上。我要叫救命却被他掩住嘴巴。他,他,他......” “不是天黑么?你怎么就知道是郑恒?”张珙紧盯着红娘问道。 红娘忸怩了一会儿,说道:”郑恒是夫人的亲侄子,来崔府还少吗?再说,他压在我身上,说,他说,说什么‘反正小姑父、小姑姑已经将你许配给我了,早晚都要有这一遭’,我就知道原来是郑恒。” 众人不由都望向崔相国夫人,崔相国夫人沉着脸,说道:“崔相国确实早就将莺莺许配给郑恒了,可我没想到郑恒是如此轻薄之徒!” 张珙紧接着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红娘赧颜汗下,说道:“我以为他是虚张声势,不会把我怎么样,谁知道他来真的,扯开了我的全部衣服。谁知,他摸索了半天,突然就捂着肚子跑了。我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因为身体不行,无法完成男人的事情,真是可恶又可笑。” 红娘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她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又变得温柔起来,看着张珙道:“我一直被他捂住嘴巴,直到他跑了,我还没缓过气来,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一直以为欺负的是小娘子。” 张珙听后半信半疑,心中疑云重重。他思量道:“不知是真是假?郑恒真的有这么禽兽不如吗?我该如何是好?”他感到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法本长老听后脸色一沉,皱纹中满是忧色,低声念叨:“真是罪过。”他心中想到:“郑恒这小子居然做出这等荒唐之事,真是有辱豪门家规,当受惩戒。” 法聪和尚在一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叹道:“哎,阿弥陀佛!红娘你受苦了。”他心中倒也钦佩红娘有胆有识,挺身而出,揭露了郑恒的恶行。 杜确听后冷笑一声,心中想道:“这小子活该!做了这等无耻之事,真是自食其果。”他对郑恒的行径感到愤怒,心中暗骂。 崔莺莺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琢磨的光芒,又对着红娘望了望。她想道:“好红娘!为了我将这等羞人之事都说出来了。如此一来,张珙便无话可说。” 于是上前抱住红娘,转头对张珙说道:“确是如此!红娘那日等我回来,便都告诉我了。” 琴童听后愕然,心中疑惑:“怎地红娘阿姊从没对我说起过?我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他心中对崔莺莺的疑问更增几分。 众人各怀心思,整个西厢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氛。 张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红娘,又转向莺莺,眼中满是歉疚和感慨。他开口说道:“红娘,你受苦了。莺莺,我方才有些失礼了。” 红娘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心中想道:“这个张珙,倒是收放自如。”嘴上却淡淡地说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对待莺莺。” 莺莺瞪了张珙一眼,又看向红娘,心中有些感激,也有些愧疚。她心中想道:“红娘如此一来,倒让我难以决断了。” 张珙眼中闪过一凛,他抬头看向崔相国夫人、法本长老、法聪和尚、杜确等人,声音慨然道:“我希望能够迎娶到一位品德贤良、才貌双全的宰相之女为妻,以满足我平生的愿望。多亏了各位亲友的帮助,我才能如愿以偿。” 众人听了,心中都有些震动。他们都知道张珙的才华和为人,也都知道他在追求自己的梦想。如今,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迎娶了自己心爱的妻子。他们为他感到高兴,也为他的坚毅和执着感到敬佩。 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看着张珙,心中不禁想到:“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很优秀。他的坚定和执着,让人感到敬佩。他的未来,一定会更加光明。” 杜确看着张珙和莺莺,心中也不禁想到:“这两个年轻人,真的是很般配。能与崔家联姻,君瑞便有了士族门阀的坚强靠山,如此一来,我和君瑞文武联手,不怕朝堂之上没人听命于我们!” 崔相国夫人看着张珙和莺莺,心中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她为女儿能够嫁给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而感到高兴,也为女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感到欣慰。但是,她也感到一种失落和遗憾。毕竟,她的女儿已经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她心中想道:“我的女儿,你要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照顾自己。我会一直祝福你。” 又一想:“崔氏一族,向来是豪门望族,现今有了新科状元为婿,那门阀家业,便可永续了。”脸上不禁露出微笑来。 张珙看着众人,心中感到一种深深的得意。他深施了一礼,向众人表示感谢。他心中想道:“哼哼,我是新科状元,又是河中府尹。此后,我有崔家做依靠,与我义兄联手,朝中上下,谁人能挡?” 琴童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红娘站在崔莺莺身边,与崔莺莺一样都是一脸的幸福感。心中不由有些酸楚,但想道:“如此一来,红娘阿姊便可脱得奴籍,那一切都值得了。”便也释然。 此时,使者到了,宣读圣旨道:四海无虞,皆称臣庶;诸国来朝,万岁山呼;行迈羲轩,德过舜禹;圣策神机,仁文义武。朝中宰相贤,天下庶民富;万里河清,五谷成熟;户户安居,处处乐土;凤凰来仪,麒麟屡出。敕赐张珙、崔莺莺为夫妇。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 张珙大喜过望,看了一眼杜确,杜确哈哈一笑。 张珙顿时明白,这也是义兄专门向皇帝请来的,有圣旨加持,崔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推三阻四了。 朗声道:谢当今圣人,愿普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珙与崔莺莺拜了天地,红娘在一旁伺候着崔莺莺,乐得合不拢嘴,心想:“如今崔莺莺嫁给了张珙,我便不日也可成为侍妾,脱得奴籍了!” 于是对着莺莺笑着示意,想让莺莺问问张珙,何时轮到红娘? 莺莺微微一笑,别过头去,假作不懂。 红娘心急,便上前拦住张珙问道:“姊夫,姊夫,你们今日成婚了,我可舍不得姊姊,我也要陪嫁过去伺候姊姊。” 张珙见崔莺莺不出声,便也不好直接答应,便道:“好说,我与你姊姊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方便。” 红娘欢天喜地,目送张珙牵着崔莺莺的手,进了洞房,只盼着两人尽快告诉他马上一起陪嫁过去,成为河中府尹的侍妾,便可脱去奴籍。 琴童在一旁看着眼里,却见张珙与崔莺莺互换眼色,琴童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张珙紧紧地牵着崔莺莺的手,两人一起走进了洞房。他们默契地将门轻轻一关,倚在门上,热烈地亲吻起来。 张珙的唇像火一样热,崔莺莺几乎要沉醉在这个深情的吻中。她闭上了眼睛,任由张珙的手抚过她的脸庞,温柔地捧起她的下巴。崔莺莺心中涌起一股甜蜜的情愫,她感觉到张珙的气息在他胸膛中起伏,听到他微微的喘息声。 “莺莺,你愿意嫁给我吗?”张珙低沉而充满深情的语气在她耳边响起。 崔莺莺微微点头,眼中闪耀着幸福的光芒。她心中想道:“这个男人,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人。” 张珙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温柔,他轻轻地抚摸着崔莺莺的手,又问道:“莺莺,你愿意和我一起,共度人生的风雨吗?” 崔莺莺心中一阵悸动,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深深地点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愿意。” 张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他紧紧地握住崔莺莺的手,说道:“那么,莺莺,你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你愿意红娘做我的侍妾么?” 崔莺莺的眼神一凛,说道:“夫君,万万不可!” 第133章 未闻作巧诈 红娘看着张珙与崔莺莺走进了洞房,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相信,不久以后,她便是张珙的妾室了。 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但最终还是被一个念头所占据:她再没有机会与琴童独处了。 四下无人,红娘偷偷地唤过琴童,两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红娘迫不及待地紧紧抱着琴童,垫起脚尖,想要吻琴童的唇。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琴童被红娘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心中想道:“红娘这是怎么了?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在犯错吗?” 红娘感觉到了琴童的犹豫和不自在,她心中想道:“琴童一定是在想,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呢?不管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她靠近琴童的脸,深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琴童,阿姊爱你很久了。可是,现在,我马上要成为你主人的妾室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了。我希望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心情。” 琴童被红娘的眼神所打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他想要推开红娘,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心中想道:“阿姊,你真的愿意为了脱得奴籍,就成为张珙的侍妾吗?你不会后悔吗?” 红娘看着琴童,注意到他眼神的游移,心中不禁一笑。她深知琴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对于之前的事情或许还有些疑虑。于是,她开口解释道:“阿弟,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我刚才对他们说郑恒欺负我的话?” 琴童看着红娘,有些尴尬的气氛让他们之间的对话变得有些僵硬。 琴童点点头,说道:“郑恒这小子真坏,竟然敢欺负你,阿姊。” 红娘微笑道:“哈哈,其实那都是假的。” 琴童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奇道:“不是真的?” 红娘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刚才是被崔莺莺逼的。如果不帮她委罪,那张珙怎么会娶她呢?而且,这样一来,我也不能成为张珙的妾室,那我脱得奴籍的计划就落空了。” 琴童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并不知道郑恒到底是不是有隐疾?” 红娘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是崔莺莺告诉我的。因为有一天我撞破了他们的好事,结果造成了郑恒的隐疾。崔莺莺原本很生气,一直骂我,掐我,后来她又有了其他男人,也就算了。没想到,郑恒还一直纠缠她。真是个可恶的人。” 琴童听后皱起眉头,心中想道:“红娘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被迫说谎的,崔莺莺也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红娘呢?” 他看着红娘,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阿姊,你受委屈了。这可让你白受冤屈了。” 红娘听后心中一暖,她知道琴童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她轻轻握住琴童的手,感激地说道:“谢谢你,阿弟。这就是我为何要早日脱得奴籍的原因啊。身为奴婢,哪有自由?不过是主人的工具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之前的尴尬气氛已经消散无踪。 琴童不禁又问道:”阿姊,怎么这崔莺莺如此不守妇道?她原来除了张珙,早有相好的男子? 红娘眼神复杂地看着琴童,叹了口气,说:“琴童,你知道吗?崔莺莺认识张珙之前,与好多书生都有过深入的交往,人人都说自己能高中状元回来娶她。” 琴童心中一震,看着红娘的表情,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沉默了片刻,说道:“红娘,你是说,崔莺莺她……” 红娘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崔莺莺她喜欢书生们的甜言蜜语,却又想要自己的丈夫有权有势。她想要的是丈夫的权力和地位,所以那些书生们的青春和热情只能维持一时,状元也不是人人可得的,如今这世道,若非像张珙家这样上下打点,八面玲珑,哪能轻易给他中了去?” 琴童心中想道:“崔莺莺怎么能这样呢?她这不是在利用那些书生吗?” 红娘看着琴童的表情,知道他已经被这件事情震惊到了。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琴童,这件事情我们不要去管它了。我们只是奴仆,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琴童点了点头,他知道红娘说的是对的。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想着这件事情,心中默默地叹息着。 琴童皱着眉头,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心中不禁对崔莺莺的贞操产生了怀疑。他曾经以为崔莺莺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可能是他的臆想。 红娘看着琴童的神情,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决定告诉他真相。 “琴童,”红娘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崔莺莺早已不是黄花闺女了。” 琴童一愣,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他看着红娘,似乎希望这不是真的。 红娘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她与之前众多的书生都有染,实际上,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了。” 琴童听着红娘的话,心中一片混乱。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张珙如此心仪的女子竟然会是这样的女人。他心中想道:“崔莺莺,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张珙真是看错你了。” 琴童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红娘,缓缓说道:“自我们离开普救寺后,我经常看到张珙从怀中掏出一块香罗白帕,上面有些许桃花血渍。他总是会轻轻地吻着那块白帕,眼神中充满了深情。” 红娘点了点头,表示她也有所察觉,说道:“刚才我也看到张珙拿出来的。” “张珙一路进京赴考,不知祸害了多少妙龄女子,每次都留下了一块有血渍的香罗白帕做纪念,不时把玩一番。”琴童接着说道,“我曾问他为何如此珍视这些白帕,他只是笑笑,说我还小,不懂,这是他的战绩,是他的勋章。” 红娘眉头紧皱,问道:“那这么多香罗白帕呢?他都带在身上吗?” 琴童摇了摇头,说道:“张珙自从遇到崔莺莺后,其他的白帕就让我都刨坑埋了,唯独留下崔莺莺这一块有血渍的香罗白帕。他说,这是他与崔莺莺的美好回忆。” 红娘深吸一口气,道:“看来张珙是深信不疑了。他坚信这块香罗白帕上的血渍,就是崔莺莺将处子之身交给他的明证。” 琴童点了点头,认同道:“是啊,所以张珙才会如此深爱崔莺莺。” 红娘摇了摇头,轻声对琴童道:“这其中另有蹊跷。” 琴童好奇地望着红娘,等待她的下文。 红娘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张珙被骗了。崔莺莺早已不是处子之身,这血渍也是她命我去做的伎俩。” 琴童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红娘:“这也可以作假?” 红娘点了点头,说道:“崔莺莺每次遇到中意的书生,都会让我去弄来新鲜的鸽子血,注入到鱼泡中交给她。崔莺莺便将鱼泡藏在体内。当她与书生们亲近时,一触之下,鱼泡弄破,鸽子血便染红了白帕。” 琴童咋舌道:“崔莺莺真是厉害了,张珙身经百战,竟也能被她骗的团团转!” 红娘叹了口气,道:“是啊,崔莺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张珙娶她为妻,也是为了攀附崔家的豪门,却被她所骗。不过,这样一来,两人倒是般配得紧。” 琴童笑道:“哈哈,是啊,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红娘抿嘴而笑,说道:“阿弟你可别给我们两个主人听到了,那可是要好好吃一顿打的了!” “嘻嘻嘻。”琴童轻声哂笑,忽然停了下来,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不好,如此一来,阿姊你脱得奴籍一事,怕是难办!” 第134章 映帘梦断闻残语 红娘大急,忙问道:“阿弟,怎么会的?我脱得奴籍一事,怎么会难办?如今崔莺莺和张珙已成婚,我陪嫁崔莺莺,张珙不日就可纳我为妾室,我不就能脱得奴籍了吗?” 琴童沉吟道:“可是我刚听了你说的,觉得崔莺莺不一定愿意。” 红娘一愣,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琴童点点头:“是的,我觉得阿姊你虽然跟崔莺莺情同姊妹,但是崔莺莺她……,她毕竟是你的主人,她可能并不想你成为她的陪嫁。 红娘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说道:“情同姊妹?不过说说罢了,哪有姊姊下手这么狠死命掐妹妹的?那……那怎么办?我可不能一直做奴仆啊。” 琴童沉思片刻,眼神坚定地说道:“阿姊,我带你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红娘脸一红,说:“是要听房么?” “是啊!”琴童笑道。 红娘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要是被人发现了……” 琴童打断她的话:“被人发现了又怎样?有我在,阿姊你怕什么?” 红娘听到这话,心中一暖,眼神里充满了勇气:“阿弟,有你在,我就不怕。” 琴童看着红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温柔地说道:“阿姊,闭上眼睛,我不叫你别睁开。 红娘心中疑惑,但仍然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这阿弟今天是怎么了?莫非开窍了,要偷偷亲亲我?” 只觉琴童伸出手来,揽住了红娘的腰。红娘羞涩之下,也抱紧了琴童。 红娘紧闭着眼睛期待着,忽然觉得身体一轻,腾空而起。 红娘吓了一跳,想要睁眼,却又不敢,只觉琴童抱着自己,几个起落,似乎伏在了一处高处。 红娘心中惊慌,琴童轻声说道:“阿姊,别怕。我在这里。” 红娘只听琴童在耳边轻声说道:“阿姊,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红娘依言睁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想要惊呼出声,却赶紧自己掩住了嘴巴。 原来,他们居然身在洞房的屋顶之上,身下是屋顶的瓦片。琴童示意红娘不要出声,轻轻揭开了一点瓦片,让下面的声音可以透出。 红娘和琴童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侧耳倾听。只听下面传来了崔莺莺和张珙的亲昵声。 红娘羞红了脸,望向琴童,似乎在嗔怪他怎么带自己上来听这么尴尬的声音。 琴童无可奈何,这也不是他预料得到的。 两人伏在屋顶,一言不发,红娘忍不住伸手抓琴童的大手,只觉得掌心温暖,心中大定。同时又望了望屋子下方,离地甚高,心中不觉甚为惊异,暗忖:“没想到琴童阿弟竟有这么好的身手,抱着我还能纵身上房,如履平地!” 两人心慌意乱,不觉有些气喘,但又小心地压抑住。 过了良久,只听崔莺莺轻声克制着尖叫了一小声,又马上收声。而张生大口喘了几口粗气。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崔莺莺声音婉转悠长:“夫君,你真的只爱我一人吗?” “娘子,那是自然了!”张珙赶紧表态道。 崔莺莺道:“那你还要纳红娘为妾吗?” 张珙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莺莺,我有娘子你一人就足够了。” 崔莺莺轻叹一声:“按理我应该带着红娘陪嫁过来,红娘做你的妾室。可是,我阿娘习惯了红娘的照顾,还是让红娘继续照顾的好。” 张珙紧握崔莺莺的手:“娘子说的是,我张府家中有的是奴仆,多一个少一个无妨!” 崔莺莺点点头:“夫君说的是。不过一个区区奴婢而已,夫君今后如有需要,一定要纳妾,再买一个便是。” 张珙哈哈一笑,说道:“娘子真是知我心意啊!不枉了我如此爱娘子啊!” 两人亲昵之声又起。 红娘听在耳中,心中不禁甚为哀痛。她知道这一来,崔张二人就算定了下,再也不可能将自己陪嫁过去,成为张珙的妾室也成了泡影,而脱得奴籍更是不可能的事了。琴童也有些黯然神伤,他小心恢复了瓦片,轻声道:“阿姊,我们下去吧。” 红娘点点头,闭上眼睛,泪珠从紧闭的眼角汩汩滑下。 琴童抱紧红娘,小心翼翼地从屋顶上下来,两人对面而立,相顾无言。 红娘黯然神伤,原本她通过陪嫁成为张珙的侍妾,就可以脱得奴籍,过上自由的生活,可现在这个期望已经成了镜花水月,不禁泪流满面。 她抱紧琴童,轻声抽泣:“我该怎么办啊?我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 琴童闻言安慰道:“阿姊,别难过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红娘依然抽泣着:“可是我只想成为良人,过上普通平民的生活。” 琴童心中也有些无奈,他无法提供任何解决办法,只能默默地陪伴着红娘,安慰着她。 两人沉默了片刻,红娘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擦干泪痕,深吸一口气:“谢谢你,阿弟。你放心,我会再去求求崔莺莺和张珙,求他们脱了我的奴籍。” 琴童看着红娘,心中有些犹豫。他忍住没有说出那句“不要再自取其辱了。”他知道,红娘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打击和羞辱,他不想再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红娘抹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抬头望向远方,心中坚定地想道:“我一定要脱得奴籍,一定要成为平民良人。” 她转身离开,走向崔相国夫人的房间。她知道,如果想要成为张珙的侍妾,这是唯一的方法。 红娘来到崔相国夫人的房间,跪倒在她面前:“夫人,求您帮帮我。求夫人劝解小娘子和状元郎,让奴婢陪嫁。” 崔相国夫人看着红娘,心中有些不忍:“红娘,我知道你的苦衷,但我不能擅自做主。” 红娘紧握双手:“我知道,但我只有这条路可走。” 崔相国夫人叹了口气:“这件事要看莺莺和张珙的意思。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红娘心中一沉,她知道崔相国夫人的话不无道理。但她也知道,如果不能成为张珙的侍妾,她将永远无法摆脱奴籍。 次日一早,红娘早早收拾好一切,静候在洞房门口。她的心情有些紧张,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说服崔莺莺和张珙,让她成为陪嫁的侍妾。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庭院里。红娘目不转睛地盯着洞房的门,期待着崔莺莺和张珙的出现。 终于,日上三竿,洞房的门开了。崔莺莺和张珙缓缓走出,他们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中的深情却溢于言表。 红娘赶紧迎上前去,伺候两人洗漱,为他们准备早餐。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展现出她对主人的关心和照顾。 早餐过后,红娘再次跪倒在地,向崔莺莺和张珙恳求道:“两位主人,求求你们让我陪嫁吧。我愿意做你们的侍妾,照顾你们的生活。” 崔莺莺心中暗自想着:“红娘知道我太多的秘密,如果她陪嫁过去,终日和我在一起也就罢了,但如果她真的成了张珙的妾室,难保她不会争风吃醋,到时如果把我那些事情告诉张珙,那可就完了。” 因此,崔莺莺只是说要红娘照顾崔相国夫人,却始终不松口同意红娘陪嫁。 红娘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小夫人,求求你成全我吧。我愿意做状元郎的侍妾,照顾他的一切。” 崔莺莺看着红娘,心中有些不快,如果红娘不说做张珙的侍妾,倒还好说,但这么说,就是不知死活了。 崔莺莺脸色一沉,便要拂袖而去。她假意叹了口气,说道:“红娘,我知道你的苦衷,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能轻易做决定。” 红娘泪如雨下,哭诉道:“小夫人,你就成全我吧。我愿意为你和状元郎付出一切。” 崔莺莺心中暗道:“哼,红娘啊红娘,越是如此,我越是害怕呀!”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红娘,你先起来吧。这事得听状元郎的。” 红娘哭着站起来,擦干泪水,默默地退到一边,眼巴巴地望向张珙。 第135章 灭迹遗纷嚣 张珙转头往崔莺莺望去,见崔莺莺眉头微皱,脸色不善,眉目之间,似乎颇有怒意,心中明白崔莺莺不愿红娘陪嫁。 他心中暗忖:“莺莺是个聪明、敏感的女子,对红娘的美貌和善解人意想来是都有所忌惮,担心她会成为我和莺莺之间的隐患。” 张珙收回目光,决定顺水推舟,他看着红娘,说道:“既然娘子已经说了,那么红娘你应该听小夫人的。身为奴婢,怎能违抗主人呢?” 张珙的话让崔莺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心中暗道:“这个张珙还算明白事理,没有为了一个奴婢而扫了我的兴。” 红娘听到张珙的话,心中大为失落,但她觉得这也许不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不由上前一步,心中想道:“我再求求他们,就一次,一次!” 红娘开口道:“阿姊!姊夫!我只是一个奴婢而已,就算陪嫁过去,也是一个奴婢,只求服侍阿姊就可以了?” 崔莺莺看着红娘,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见红娘不听自己的安排,一再要求陪嫁,心中不禁失去了耐心。 “你不过是个贱婢而已,有什么资格陪嫁?”崔莺莺怒气冲冲地说道。 红娘脸色一白,低头不语。她心中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无法与崔莺莺抗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崔莺莺继续说道,“你就是想成为我夫君的妾室,哼!你被无数人玩弄,我夫君可不能脏了身子!” 红娘心中一震,她知道崔莺莺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她曾经被许多人玩弄,而现在却想成为崔莺莺的陪嫁,这无疑是对崔莺莺的挑衅。 “小夫人,奴婢知道错了。”红娘低头说道,“奴婢不应该有非分之想,请夫人原谅。” 崔莺莺看着红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深深刺痛了红娘的心,让她彻底放弃了陪嫁的念头。 “哼!你这样的贱婢,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崔莺莺冷冷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红娘心中一颤,她知道自己无法再与崔莺莺抗衡。 红娘心中悲苦,想道再无可能脱得奴籍,那比死了还痛苦万分,一时气恼,对崔莺莺大声说道:“小夫人说的极是!我红娘是被人玩弄,那是因为我只是个卑贱的奴婢,我没法抗拒。不像小夫人你,身为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也作出秽乱闺房之事。只不过,小夫人你是自愿的,红娘我是被迫的。这只是因为,你是主人,我只是个奴婢。” 崔莺莺听后大怒,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揭露她的秘密,必须阻止红娘继续说出更多不利于自己的话。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红娘拉出去杖毙!”崔莺莺怒喝道。 奴仆们一愣,他们没想到崔莺莺会如此狠心。但崔莺莺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红娘被拉了出去,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但她没有恐惧,只有悲愤和无奈。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卑贱的奴婢,无法与崔莺莺抗衡。 几名奴仆将红娘拉到西厢的空地上,脸朝下扑倒在地,按压住红娘的手脚。红娘虽然奋力挣扎,但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无法挣脱。 两个奴仆一左一右站定,高高抡起家法刑杖,那是一根粗大的木杖,沉甸甸的,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他们瞄准红娘的背部,准备大力击下。 忽然,两人手中巨震,拿捏不住,刑杖腾空飞出,落到很远处。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琴童及时赶到,他瞬间出现在刑杖落下的地方,一掌将刑杖击飞。众人被琴童的突然出现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干什么?”琴童扶起红娘,冷冷地说道,“红娘是我家状元郎,新任河中府尹未来的侍妾,你们胆敢对她用刑?” 几名奴仆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琴童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强大的武功。 “琴童,你不要多管闲事。”崔莺莺走了出来,“红娘是我要处置的奴婢,与你无关。” “崔莺莺,你不要欺人太甚。”琴童怒喝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你为了自己寻欢作乐,根本不守妇道,把婚姻当作筹码,一心想要巩固你们崔家士族门阀的势力。” 说着,将红娘揽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 崔莺莺脸色一变,她没想到琴童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揭露她的真面目,愠怒得连连道:“你!你!你这狗奴!” 崔莺莺身后闪出张珙,一脸怒容,沉声喝道:“你这狗奴!这是要造反吗!什么未来的侍妾,这贱婢违背主人,死有余辜!” “是啊,你这狗奴,你不要胡说八道。”崔相国夫人走了过来,“我们崔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狗奴插嘴。” 崔相国夫人何等精明,听到争吵之声,又见女儿恼怒异常,便知道红娘所言非虚。 再想到之前的蛛丝马迹,便明白崔莺莺必是做下了不想为张珙所知的丑事,所以要对红娘痛下杀手,以免节外生枝。 如今已与状元郎联姻,可绝不能坏了大事,于是也对着红娘和琴童怒目而视。 “我虽然是外人,但我也知道是非黑白。”琴童说道,“你们自己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还怕别人说么?” 张珙大怒,自己好不容易攀上崔家这棵高枝,怎可被琴童搅乱?往前走出几步,奔到琴童身前,挥起折扇,往琴童身上没头没脑地抽去。 琴童伸手一格,将张珙的折扇一把夺下,双手折为两段,扔在张珙脚下,喝道:“张珙!你从小就抽我,打我,今天,该是个了结了!” 张珙折扇被夺,颜面大失。他往后踉跄着倒退几步,面色阴沉,心中纠结不已。 他暗忖:“我的状元之位是通过这狗奴代考、家中疏通关系和杜确上下打点才得来的,若这狗奴日后泄露出去,那我可就身败名裂了。” 又想道:“我此前寻花问柳之事,如果被娘子知道,闹将起来,崔家和士族门阀不再提携我,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张珙眉头一皱,想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确保琴童和红娘的死!” 只是自己初来乍到河中府,还未上任,身边并无人手。不觉茫然四顾起来。 这时,杜确带着一队士兵匆匆赶到,他身着战甲,神态威严。见此情景,他皱了皱眉,走到张珙面前。 “义弟,你这是怎么了?”杜确问。 张珙一见杜确,仿佛看到了救星,他满脸焦急地说:“杜兄,你可来了!这两个奴婢违抗主人,你赶紧帮我把他们拿下处死!” 杜确扫了一眼琴童和红娘,又看了看张珙,他沉稳地说:“不急,让我来处理。” 他走上前,对琴童冷冷地说道:“你陪着你家主人在长安城中,可曾进过皇宫?” 张珙心焦,只想赶紧拿下琴童,于是忙说道:“嗯,我高中状元那日,圣人宴请,这狗奴陪我进过皇宫。” 琴童见无可躲避,便傲然道:“哼,是又怎样?” “那我问你,你从皇宫之中取了圣人的什么东西出来吗?”杜确盯着琴童追问道。 琴童暗忖:“这杜确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可这赤霄剑本就是我家的家传之宝,哪是什么狗皇帝的东西?” 于是漠然地摇摇头,说道:“什么狗皇帝的东西?我没有!” 众人大惊失色,这小子竟然如此说圣人,这不是找死吗? 杜确眉头紧锁,又问道:“那你离开京师长安城后,去了哪里?” “哪里,还不是这里?”琴童淡淡地说道:“我替状元郎送信回来,告诉大家他凭自己的真本事,高中状元了!” 张珙听琴童语气中满是嘲讽之色,心中气急,暴怒道:“你这狗奴!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 杜确眼中满是寒光,“这一路之上,你怕是绕道了吧?” “绕道?我能绕到哪去?”琴童哂笑道。 杜确逼上一步,冷冷地说道:“维洲!” 第136章 惟为复恩仇 “维洲?维洲和河中府一西一东。那不是绕道了,那是南辕北辙了!”琴童镇定自若。 杜确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也是,虽说维洲离长安也就六百里地,可是在长安西北,确是与东北的河中府不顺道啊!” “什么啊,维洲在长安西南一千八百里地之外,可远着呢!”琴童听杜确说得不对,便顺口说道。 杜确摇摇头,说道:“那长安出发,就算快马,总得十天半月才能到了。你可没这本事!” “嗯,一般的急事,十天也可以了,我可是每到一处驿站就抢一匹马,一天一夜就到了!”琴童少年心性,得意地说道。 说完,一时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惊骇不已,默不作声。 红娘在琴童身后急得一跺脚,说道:“阿弟,你!你!哎,你着了他的道了!” 琴童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而是盯着眼前的杜确。 张珙哈哈大笑,对杜确说道:“义兄真是好手段!” 杜确微微点头,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就是那个行刺圣上的黑衣人?交出赤霄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不用经受凌迟之苦。” 琴童紧紧护住红娘,面对众人,他轻蔑地一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坦然,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随时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赤霄剑确实在我手中,”琴童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但这是我家的家传之宝。是狗皇帝纵容士族门阀弹劾我阿爷刘日安,冤杀了我阿爷,从我家抢走的。” 琴童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挤压出来的。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权贵的厌恶和对家族的忠诚。 杜确听到琴童的话,脸色一沉。他大声喝止道:“你这小子大逆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说你家小小的赤霄剑,就是你们全家的性命,都是圣人的!” 张珙、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站在一旁,他们脸上都带着一丝阴险的笑容。他们看着琴童和红娘,心中充满了恶毒的想法。 张珙首先开口,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轻蔑:“你这狗奴,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你以为你能够逃脱我们的掌控吗?现在,你已经被我们找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以为你能够抵挡得住我们的力量吗?你以为你能够逃脱我们的惩罚吗?”崔莺莺接着说道,“现在,你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反抗?” 崔相国夫人最后开口,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威胁和恐吓:“你这狗奴!你知道你的家族已经被我们摧毁了吗?你知道你的家人已经被我们杀了吗?现在,你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你还有什么希望?” 他们的话语中充满了恶毒和嘲讽,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一样刺向琴童的心中。 红娘在琴童身后睁大了眼睛,望着琴童不敢相信。她喃喃道:“阿弟,你,你,你原来是官宦子弟?不是奴仆?” 琴童听到红娘的话,心中一阵疼痛。他回答道:“我情愿不是。” 他转身对着杜确悲愤道:“我家的赤霄剑在此,你若有本事,就替你的狗皇帝取了去!” 杜确疑惑地看着琴童,他问道:“赤霄剑在何处?” 琴童平静地回答:“就在我身上。”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琴童。只见他身上背着一副琴囊,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际,琴童伸手取下琴囊,从中拿出一把瑶琴。 他将瑶琴一把扔向张珙,张珙急道:“我的琴,别摔坏了!” 张珙手忙脚乱地接住瑶琴,却见琴童早从瑶琴的琴腹中抽出了一把古朴的长剑来。 他握住剑鞘,傲然对杜确道:“我家的赤霄剑在此,你来取啊!” 杜确听后一愣,他没想到琴童竟然真的持有赤霄剑。他心中疑惑更深,却也明白此刻不能露出破绽。 张珙和崔莺莺、崔相国夫人等人更是惊讶了。他们对赤霄剑早有所闻,却不料琴童竟以这种方式展示出来。 琴童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心中轻蔑一笑。他知道,此刻他已经占据了主动。 “你们不是要赤霄剑吗?”琴童冷冷地看着众人,“现在剑就在我手中,你们来取啊!” 杜确被琴童的言辞所刺激,心中惊恐愈发严重。他向身后挥了挥手。 身后一群士兵都是杜确的亲信,他们身形高大,肌肉结实,脸上带着狠辣的表情。他们看到杜确的手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快速上前,围住了琴童和红娘。 红娘吓得紧紧靠住琴童,抓住琴童的腰。 琴童被士兵们团团围住,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之色,相反,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的讪笑。 他护住红娘,轻声道:“阿姊,别怕,有我呢!” 回过头来,嘲讽道:“哼,杜将军,你不是武状元么?怎地,也要倚多为胜么?想来你这武状元和你义弟的文状元都是货真价实的!” 杜确闻言,脸色微变,他瞪了琴童一眼,厉声道:“少废话!把剑交出来!” 杜确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命令士兵们手持兵器进攻。士兵们纷纷涌向琴童和红娘,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残忍的笑容。 杜确、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琴童见状,心中一紧,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惊慌之色。 他拉着红娘缓缓后退,退到围墙,转头对红娘说:“阿姊,如果我死了,你还会有时候想着我吗?” 红娘热泪盈眶,呜咽道:“阿弟,不要,我会想着阿弟的,我们要死,就死在一起!” 琴童笑道:“阿姊,我们不会死,我们要好好活着,活着在一起!” 转身拔出赤霄剑,身型舒展开,一时间佝偻着的身体忽然舒展开,成了是一名长身玉立,面相俊朗的翩翩郎君。他的身高比张珙更高了一头,年岁也略长一些,宛如一把利剑破空而出,气势如虹。 红娘见过琴童宗旦舒展开身体,倒也并不十分惊讶。 而张珙看到琴童的变化,大惊失色,他问道:“你,你怎么长这样?” 崔相国夫人也定睛细看,她惶恐地问道:“你,你,你不是刘日安吗?” 琴童森然点头,冷笑道:“是了,我阿娘说,我和我阿爷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那,那你怎么平时,不是这般俊俏青年,反而是个面目一般的普通少年?”张珙忍不住问道。 琴童哼了一声,说道:“当年我家破人亡,打听到弹劾我阿爷的礼部尚书家招伴读书童,便央了收留我的养父母卖身到你尚书府上,也报答了我养父母的搭救之恩,以免他们饿死。” 红娘听了,不觉伸手牵住琴童的手,想道:“阿弟的身世如此之苦。”不觉鼻酸。 “可你家对伴读书童要求极高,既要粗通文墨琴棋,又要长相普通,不能压过你家小郎君一头。”琴童又道,“还好我在家中,与家中武师学过武功,尤其是为了溜出去玩,花了一番心思钻研缩骨功,所以能收放自如,便将身型缩小,面部扭曲,既不比你俊俏,也不比你高大,如此便得以伴读在你身边。” “怪不得这么多卖身的,你能最终入选。”张珙沉吟道,“看来,你阿爷也没少教导你,琴棋书画,都无所不知,做我的伴读书童,那是绰绰有余。” 琴童失神地望向远方,喃喃道:“那不是我阿爷的教导,那是我阿娘的功劳,我阿娘是奴婢,我不是庶出,我不配阿爷教导。” 张珙皱眉道:“原来你这狗奴是刘家人,你叫刘宗旦!” “我也不配姓刘......”琴童缓缓摇头道:“我姓的,是我阿娘的姓。” 张珙沉吟道:“你一个非庶出的奴婢之子,居然对你生父还颇有孝心!” 忽然恍然大悟道:“你,你,你来我家是何动机?我阿爷的死和你有关,是不是!” “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琴童宗旦傲然说道,“我千辛万苦混进你家,自然是为了报仇!” 第137章 将军勇锐与之敌 张珙怒道:“你这狗奴!那我阿爷是你害死的了!” 琴童宗旦哼了一声,说道:“便说与你听了,省得你疑神疑鬼。你阿爷素有龙阳之好,更兼娈童之癖,我已尽量装成普通童子,你阿爷居然还有非分之想。” “你!你胡说!快住口!”张珙涨红了脸,暴怒道。但是心中明了,琴童宗旦所说确有其事。 琴童宗旦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已多次借故逃脱,谁知那日,你阿爷忽然将我击昏过去,把我扛到柴房,欲行不轨。” 红娘听琴童宗旦回忆起痛苦的往事,不由抓紧了琴童宗旦的手,想到自己也是被主人崔相国夺去童贞,不觉泪如雨下。 琴童宗旦继续说道:“谁知我昏过去后,肌肉松弛开来,缩骨功便失去作用,我的身型容貌,便变成了原有的样子。” 崔相国夫人不觉失声道:“张尚书便将你当作了刘日安?” “不错。”琴童宗旦转头看向崔相国夫人,冷冷地说道:“他把我当成了我阿爷,惊骇之下,便夺门而出。” 张珙喃喃道:“那日,阿爷不知从哪里冲进内堂,惊恐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是捂住心口,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崔莺莺不由伸手握住张珙的手,只觉得他手中,满是冷汗。 “我阿爷临死前,在我阿娘耳边说了句什么。”张珙又呢喃道,“我阿娘也是惊恐万状,料理完阿爷的后事,不多久也去世了。” 琴童宗旦冷笑道:“哼哼,我混进你家,就是为了报仇,谁知道我尚未长成大人有能力杀了你阿爷,天可怜见,你阿爷便自寻了死路!这真是老天有眼!助我一臂之力!” “你!你!你害死了我阿爷,阿娘,为什么还不逃走?你在我家要干什么?”张珙忽然惊惶起来,退后一步说道,“你,你是还要害死我们全家么?” 崔莺莺、崔相国夫人不禁一凛,都往后缩了一步。 琴童宗旦轻哼一声,不屑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们一样,要滥杀无辜么?冤有头债有主,你阿爷想来并没来得及说出是我吓死了他,我又何必逃走?我当年自忖还没能力杀了其他陷害我阿爷的权贵,只能在你家潜心苦练武功。至于伴读,你资质愚钝,根本花不了我多少精力。 张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道:“你,你这狗奴,跟着我一路到了京师,便大开杀戒了?” 琴童宗旦摇了摇头,冷冷道:“哼,哪用到京师,这一路之上,我见到巧取豪夺,敲骨吸髓的贪官污吏、土匪恶霸,便都一个个宰了练手。等到了京师长安,我的杀人技早已练成。” 红娘微微凝神点头,想起了琴童宗旦救她时的情形,想道:“是了,阿弟身怀绝世武功,怪不得救我时,身手如此凌厉,而且就是凭借缩骨功躲过了刺入心口的一枪。” 杜确沉声道:“那你是招认了,京师的那么多高官,都是死在你手的?” “不错,确实如此,”琴童宗旦点点头,说道,“若不是狗皇帝答应了我三件事,我本来连狗皇帝也一起宰了!” 杜确和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听了,全然不敢相信。 杜确皱眉道:“什么,圣人还答应你三件事?是哪三件?” 琴童宗旦仰头大笑,说道:“怎么,你是狗皇帝么?你有什么资格知道?” 杜确和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相顾失色,这狗奴实在太大不敬了! 琴童宗旦见众人不语,便又笑道:“说给你们听也无妨,反正狗皇帝三件已经做了两件,还有一件,就看他李唐的造化了。” 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一件事,为我阿爷刘公日安平反昭雪。第二件事,严禁驴车令及今后其他对百姓的盘剥之法。第三件事,十朝之内瓦解士族门阀的势力。” 杜确和张珙相互望了望,均想道,那日状元宴之后,皇帝确实是为刘日安平了反,还追赠为郑州刺史,加赠司徒。至于驴车令,两人虽然闻所未闻,但众多盘剥之法,确实严禁了。难道真是圣人与这狗奴达成了交易? 崔相国夫人忽然恨声说道:“瓦解士族门阀的势力?哼!痴人说梦!我等豪族专享特权,世代担任重要官职,这不是李唐的天下,实乃是我士族的天下,只不过我等士族交与李唐执掌而已。十朝瓦解?哈哈哈哈,便是百朝、千朝,也是士族的天下!” 杜确和张珙连连点头,杜确盯着琴童宗旦,说道:“你拿了圣人的赤霄剑,去维洲做什么?” “我家的赤霄剑!”琴童宗旦纠正道,“是狗皇帝自愿交还了我赤霄剑,我去维洲,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破了吐蕃大军,此后数十年间,唐蕃之间,当不再有大的战乱,百姓可修生养息。” 杜确身为一方藩镇,自然也知道维洲发生了什么。他盯着琴童宗旦手中的赤霞剑,有些难以置信,这把古剑尚未出鞘,但是看上去也无甚特别之处。 杜确微微点头,说道:“那便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赤霄剑到底是件什么宝贝!” 一挥手,命令士兵抢上。士兵们举起兵刃,纷纷压上。 士兵们越来越近,他们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琴童宗旦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赤霄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将剑鞘交给了红娘,说道:“阿姊,你帮我拿一会儿。” 红娘接住剑鞘,知道已无退路,抹干了眼泪,说道:“阿弟,小心了!阿姊等你!” 忽然仰望着琴童宗旦的高大身影,见他的面容俊朗,不再是少年模样,比自己大了几岁,于是改口道:“宗旦,红娘等着你!” 琴童宗旦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举起赤霄剑,冲向了士兵们。 杜确凝神望着琴童宗旦手中的赤霄剑,只见剑身古朴,通体黝黑,却并无其他光彩,与得到的线报大相径庭。线报中所称的剑身发出的氤氲赤霄,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 但线报非只一处,想来不会串供,况且细节略有差异,总体却相当一致。 而这狗奴手中的长剑,却与线报所称似乎完全不同,相同的,可能就是一把长剑而已。 只见琴童宗旦挥舞着赤霄剑,与士兵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他的剑法精湛,每一剑都准确地击中目标。或刺或砍或劈之下,士兵们纷纷倒下,他们的兵器也被一一击落在地。 他身形如风,剑法如电,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众多士兵们击倒在地,满是鬼哭狼嚎之声。 更令杜确吃惊的是,这些士兵都只是受了皮肉之伤,竟无一人断骨折脊,却都无力动弹,想是这狗奴使剑时,以内力冲入士兵穴道。看来这狗奴的武功倒是深不可测了。 红娘一开始万分紧张,只怕琴童宗旦受伤。但见琴童宗旦轻松将众多士兵一一击败,不觉欢欣鼓舞起来。 杜确见状大怒,想道:“这帮士兵平时不知道是怎么练的,怎么如此不经打?要迫着这狗奴使出赤霄剑的威力,看来得我亲自上阵!” 他拔出长剑,向琴童宗旦冲去,想道:“最好这把剑确是赤霞剑,也确有赤霄氤氲,有破敌之能,这样,我便可收为己有。将来,借此征服天下。至于圣人,哼哼,我再命人铸把一模一样的剑,呈上即可。” 杜确心中打好了算盘,一剑刺出,琴童宗旦沉稳应对,凝神望去,见杜确剑招老辣,滴水不漏,心中想这武状元倒还是有些真本事。 他凝神攻守,剑法凌厉,与杜确斗在一起。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张珙心中不由惊怒,没想到这狗奴不仅文采斐然,连武功也如此出众。 红娘在一旁为琴童宗旦揪着心,她见这将军亲自上阵,担心宗旦会无力抵挡。 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的脸色阴沉,他们冷眼旁观,心中却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杜确连刺数手杀招,不觉长剑搭上了赤霄剑身,忽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心中大惊,想要避开,却感觉一股吸力,将自己的长剑紧紧吸住,无法抽出。 第138章 分定金兰契 杜确冷汗淋漓,正要加力,却又一下子感觉那股大力蓦然消失了,身形不由往前冲去,脚下不稳,便要摔倒。 赶紧稳住身形,挥剑护住要害,心想:“这狗奴,这手剑法糅合了强大的内力,不像这年纪能练出来的啊!” 心中大骇,凝神接招,却始终只能疲于应付,完全无法抽空攻击。 琴童宗旦与杜确缠斗了几个回合,心中已清楚,这武状元的武功不过如此,看来这武状元和张珙的文状元一样,都是上下打点来的吧! 琴童宗旦不再纠缠,抓住了杜确的一处破绽,身形一动,一剑刺出,扫到杜确的长剑上。 杜确只觉手腕巨震,再也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便在此时,琴童宗旦的赤霄剑尖抵住了杜确的咽喉。 张珙失声大叫:“你这狗,不,宗旦,宗旦!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的义兄也就是你的义兄,千万不可杀了你义兄!” 琴童宗旦将剑尖抵住了杜确的咽喉,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但更多的是嘲弄。 “你算得上是我一义兄吗?”琴童宗旦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悲凉。 杜确看着琴童宗旦,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知道,如果自己回答不好,琴童宗旦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咽喉。 “当然,你看我和你家郎君读书时就是八拜之交,你也是从小伴读张珙长大,自然我们大家都是兄弟了。”杜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自若,但他的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一丝颤抖。 琴童宗旦听到这个回答,心中轻蔑一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可以随时结束这场争斗。 张珙、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不敢上前,但纷纷表示确是如此。 张珙看着琴童宗旦,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希望能够缓和气氛,让琴童宗旦放下剑。 “宗旦兄弟,你误会了。这次的事情,完全是误会引起的。”张珙貌作诚恳地说道。 崔莺莺也赶紧帮着说话,她的声音温柔而甜美:“宗旦兄弟,你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家夫君和杜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误会引起的。” 崔相国夫人也走了过来,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威严和尊贵:“宗旦啊,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但是,你也不要被一些表面的东西所蒙蔽。如果你能够理解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成为更好的朋友。” 琴童宗旦听着他们的话,心中轻蔑一笑。他知道这些士族门阀的成员都是为了豪门的利益而站在一起的,他们的话不能轻易相信。 红娘在琴童宗旦身后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他。她知道琴童宗旦是一个聪明人,不会被这些士族门阀的成员所蒙蔽。 “阿弟,你相信他们吗?”红娘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担忧。 琴童宗旦没有回答,但眼中的情绪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相信这些士族,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随时出卖别人。 “你们的话我听到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不要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琴童宗旦冷冷地说道,“赤霄剑是我的,我不会轻易放手。” 张珙、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闻言,心中都有些尴尬。 琴童宗旦的剑尖再次向前微微一送,几乎触碰到杜确的咽喉。杜确感到剑尖的寒气逼人,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我们三人可以义结金兰,交换兰谱,那样,我们就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义兄弟了。”杜确赶紧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急切和恳求。 琴童宗旦听到这个提议,心中轻蔑一笑。他知道这是杜确的脱身之计,想要通过交换兰谱来摆脱自己的困境。 张珙眼珠一转,立刻领会了杜确的意图。他赶紧说道:“好好好,我来写,我来写。” 崔莺莺微笑着说道:“这个提议非常好,你们三人结为兄弟,我相信,这种关系可以更加紧密地联系大家之间的感情,让我们更加团结一致。” 崔相国夫人也附和道:“非常合理,这个提议非常符合我们的传统。我相信,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更好地团结起来,共同面对未来的挑战。” 琴童宗旦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张珙急忙取出纸笔,准备分别写出三人各自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结拜时间、誓言等有关事项。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问道:“狗,啊不,宗旦啊,你看,你原本卖身到我家,是姓我家张姓,现在还是写你本姓刘吧?” 琴童宗旦心中冷笑一声,想道:“我刚才说了我不配姓刘,姓的是我阿娘的姓,他还想玩弄花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探听我的真实姓氏。” “嗯,我是我阿爷刘公日安的儿子,叫做刘宗旦。”琴童宗旦说道,心中却在想道:你们这套鬼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不过是为了救杜确一条命而已。如果能够趁机和红娘逃出普救寺,那就更好了。 听到琴童宗旦的回答,张珙、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都松了一口气。 张珙想道:“哼,不管怎么样,这狗奴还是留恋士族门阀的权势的。” 张珙赶紧写下了三人各自的姓名、生辰八字等有关事项,然后大声念出了结拜誓言。 随后,张珙双手捧着金兰谱,递向琴童宗旦。他的神情一派庄重,仿佛在传递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琴童宗旦一手仍然持着赤霄剑紧紧抵住杜确的咽喉,一手接过金兰谱,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了红娘。 他的声音柔和,充满了信任:“红娘,你帮我保管着,哪天我两位义兄弟出尔反尔,与我反目成仇,我可以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红娘接过金兰谱,深深地看了琴童宗旦一眼,点头道:“好的,宗旦。” 琴童宗旦回头对张珙道:“可是,我身为奴仆,和两位义兄弟的士族身份,总是有些不配。” 张珙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私奴婢的放免,需要家长给手书、长子以下连署、本署申牒除附。我现在是家长,写下一份手书,家中无长子以下,也不必连署,你拿着去原籍本署申牒除附就可以脱去奴籍了。” 红娘在一旁听着,心中着急,也说道:“我也要脱去奴籍!” 张珙为难地看着红娘:“你不是宗旦的什么人,我却不好写。” 红娘听罢,大声说道:“如果我是宗旦的妻子呢?” 此言一出,整个西厢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红娘的话震惊了。 琴童宗旦看着红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红娘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做出这样的决定。 张珙和崔莺莺等人也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红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红娘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宗旦。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和宗旦是生死之交,互相倾慕,我们相互扶持,相互照顾。我希望一直能和宗旦在一起。” 转头望向琴童宗旦,说道:“宗旦,你愿意我做你的妻子吗?” 第139章 尚想旧情怜婢仆 琴童宗旦微笑着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钗,轻轻地举到红娘面前,声音温柔地说道:“红娘,我当然愿意。这是我给你定制的,就当我的订婚信物吧。” 红娘惊喜地接过金钗,细细观赏着。这枚金钗造型精致,上面镶嵌着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红娘摩挲了很久,赞叹不已。 “这可是纯金的呀,你哪来这么多钱?”红娘好奇地问道。 琴童宗旦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阿爷刘公日安,生前可是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户部侍郎兼京兆尹,担任度支使、转运使、盐铁使、铸钱使等职。他极其善于理财,自言如见钱流地上。我想来也是有他一些遗传吧。我与张珙一路赴京,顺路便捡了不少流在地上的钱。” 红娘惊讶地看着琴童宗旦,她知道,琴童宗旦一定是为了给她买这份礼物,才费了这么大的劲。这份礼物不仅仅是一份金钗,更是一份深深的爱意和关怀。 琴童宗旦看着红娘,心中也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琴童宗旦转头看向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和杜确,他的眼神冷静而坦然。他开口说道:“我今天娶红娘为妻,各位可否做个见证?”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和杜确面面相觑,知道杜确的生死就在琴童宗旦的一念之间,此时可说什么也不能得罪他。 “恭喜恭喜,这是件大喜事啊!”张珙率先开口,虽然心中不情愿,但嘴上还是不得不表示祝贺。 崔莺莺也跟着说道:“是啊,恭喜你们新婚快乐,希望你们能够白头偕老。” 崔相国夫人则心中恼怒,表面上却装作关心的样子:“红娘是个好姑娘,希望你们能够相互扶持,过上幸福的生活。” 杜确心中惊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恭喜恭喜,这是件喜事啊!我……我也祝贺你们。” 琴童宗旦看着众人,心中明白他们的心思。但他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和红娘的感情是真挚的,而且他已经决定要保护红娘,不管外界怎么看。 红娘则看着琴童宗旦,眼中充满了爱意。 琴童宗旦望向张珙,说道:“那就有劳状元郎,将我们两人的奴籍放免手书,一并写了吧。” 张珙无奈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腹诽,但又不敢不从。他转过头来,问红娘:“红娘,你贵姓?” 琴童宗旦抢着说道:“姓田。” 红娘心中感动,没想到宗旦都已经记在了心里。她轻轻回答:“对,我姓田。” 张珙点点头,挥笔写下了琴童宗旦和田红娘的奴籍放免手书。他将手书交给琴童宗旦,琴童宗旦又转交给田红娘收好。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杜确都心中不忿,但脸上却强颜欢笑。他们知道,这是为了救杜确的性命而不得不为之。 琴童宗旦和田红娘对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喜悦。他们知道,这是他们迈向自由的第一步,也是他们爱情之路的开始。 “宗旦兄弟,你现在可以把剑放下了吧?”杜确的语气中充满了小心翼翼,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深深的畏惧和恳求。他尽量保持镇定,目光紧锁在琴童宗旦手中的剑上,仿佛那剑尖随时可能刺破他的喉咙。 杜确的双手微微张开,似乎在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他的眼神闪烁,试图与琴童宗旦建立一种默契,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也都纷纷出言相劝。他们或温和、或担忧、或急切,都试图让琴童宗旦放下手中的剑。 张珙紧锁眉头,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狗,不,那个,宗旦啊,你看,你的要求,我们也都满足你了?你就先放下剑吧,有什么其他事,我们还可以商量。” 崔莺莺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她的声音柔和而诚恳:“宗旦,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想看到你这样。放下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崔相国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焦急之色,她的声音尖锐而有力:“宗旦!你不要冲动!放下剑,我们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琴童宗旦微微皱起眉头不说话,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声音在西厢回荡。众人看着他,都感到有些迷惑。他们不知道琴童宗旦为什么要吹口哨,也不知道这口哨声意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珙的坐骑白马忽然奔了过来。那匹白马在琴童宗旦的身边停下,低下头摩挲着宗旦的手。琴童宗旦看着白马,眼中闪烁着光芒。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帮白马挠挠脖子。 马儿长声嘶鸣,声音悠扬而激昂。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舒适,仿佛在向琴童宗旦表达着内心的喜悦。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感到十分惊讶。他们没有想到,琴童宗旦与白马之间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情感。他们也明白了,琴童宗旦吹口哨是为了召唤白马前来。 琴童宗旦看着白马,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这是他与白马之间的默契。 田红娘看着白马,眼中满是喜爱。她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马儿似乎颇为受用,没有躲避,而是安静地享受着红娘的抚摸。 田红娘微笑着说:“宗旦,你看,这马儿喜欢我呢。” 琴童宗旦看着红娘和白马,心中充满了温暖。他点点头,微笑着说:“是啊,因为你是我妻子啊。” 这句话让田红娘心中一震,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感动。 琴童宗旦看着田红娘,眼中满是温柔和坚定。他轻声说道:“红娘,你上马吧。” 田红娘有些犹豫,她看着宗旦,眼中闪烁着担忧:“我没骑过马,我不敢。” 宗琴童旦微笑着安慰她:“别怕,有我呢。我和你一起骑。”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将田红娘扶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坐在田红娘的身后。他一手紧紧地搂住田红娘,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然而,在这一刻,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手中的赤霄剑尖一直没有离开杜确的咽喉。 琴童宗旦的目光坚定而锐利,仿佛在告诉杜确: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那就有劳义兄杜将军送我一程了。”琴童宗旦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透露出一股寒意。 又转头望向张珙,说道:“也多谢张珙义弟将这白马赠与我骑用!” 张珙强装笑颜,说道:“哎,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你自骑了去!” 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站在一旁,她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她们明白,这个她们眼中的“狗奴”,正在逃离她们的掌控。但她们也明白,此刻的她们,无可奈何。 张珙的双眼闪烁着愤怒与不甘,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心中想道:“这个狗奴,竟然敢如此嚣张!” 崔莺莺的眼中则充满了恼怒,她看着红娘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心中想道:“田红娘,你最好走了再也不要出现!” 崔相国夫人的脸色铁青,她的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她心中想道:“你们这些卑贱的奴婢,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杜确被琴童宗旦用剑尖指着咽喉,他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他心中想道:“这个疯子,他真的会杀了我!”但他却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乖乖地走在前面。 琴童宗旦和田红娘骑着白马,紧跟在一旁。他们的目光锐利,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们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也不会被任何人所左右。 杜确和白马,缓缓走出了西厢,又走出了普救寺的山门。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紧跟在身后不远处。 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闻讯也赶来了。他们看着周围的场景,心中也感到震惊。他们知道,这场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了。 琴童宗旦和田红娘眼神镇定,毫不犹豫地朝着前方走去。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山门前已经被杜确带来的士兵包围了。 “看来我们被包围了。”琴童宗旦淡淡地说,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超然。 第140章 威雄八阵役风雷 田红娘坐在琴童宗旦身前,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担忧,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琴童宗旦附耳关切道:“红娘,你怕么?” “不,我不怕。”田红娘微微摇头,说道:“宗旦,有你,我怕什么,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也好过做他们的奴婢!” 琴童宗旦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们不能停下来,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他们继续往前而去,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宗旦和田红娘身上,仿佛等待着什么命令。 杜确被琴童宗旦用赤霄剑指着咽喉,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剑尖传来,直达他的心底。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顺从地按照宗旦的指示行动。他的心中不断盘算着如何脱身。 当他们走出西厢,又走出了普救寺的山门时,杜确眼前一亮。他看到山门前都是自己的士兵,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他大声喝令他们闪开,士兵们立刻闪开一条通道。杜确和白马在两侧的士兵包夹下缓缓前行。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站在山门前,只见数万士兵闪开一条通道,默不作声,放杜确和白马进去。随即,通道又合拢起来,只发出盔甲摩擦的声音,但数万人的微小声音聚集起来,声势惊人。 众人只见无数长矛的森林中,骑在马上的琴童宗旦和田红娘的身影,越来越远,一直走到军阵中心,便再也看不见了,而中那盔甲摩擦的声音也由近及远,缓缓远去。 只见到一排排士兵的背影,都朝向军阵中心站立,手中的长矛指向天空,形成一片黑压压的枪林。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都紧皱着眉头,心中万分担忧。 张珙凝神皱眉想道:“我来此河中府赴任,就是为了与义兄方便合作,以便控制朝堂。义兄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他的军队,我可无法掌控,落入他人之手,反成祸患!” 崔莺莺与崔相国夫人也是同样心思,崔家的势力虽大,也要依靠藩镇的军阀,才能互相勾连,掌控天下。杜确可不能有事。 法本长老担忧地合十默诵佛号,想道:“我普救寺近日连遭兵火,可要影响香火了。” “杜将军,你答应我的酬劳还没给我呢!”法聪和尚凝视远方,暗忖:“我可是费了一番心思才搞得崔莺莺被我的迷香迷得神魂颠倒的,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在此时,众人只见军阵中心忽然尘烟大起,呼声大作,军阵中心的无数长矛猛地不再竖立,而是向前忽然翻下,向着中心刺去。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神情大为紧张,琴童宗旦和田红娘死了正好,而杜确却是万万不可有事。 但离得太远,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杜确要逃离,被琴童宗旦一剑刺入咽喉死了?还是杜确的士兵救主心切,贸然发动了攻击?如果是这样,恐怕杜确性命难保。 法本长老皱眉大呼佛号:“阿弥陀佛!” 法聪和尚毕竟是出家人,也忍不住悲呼:“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军阵中心杀声震天,一片尘土飞扬,心中均想,看来杜确的生死便更不可知。 又远远望见军阵中心忽然一声怒吼,士兵们都往后一退,最后面的士兵足足退了七八步,想来正是一把长矛的长度。 张珙皱眉道:“弄不好是这狗奴抢了一把长矛,抡圆了扫向四周,所以士兵们都往外退出这么远。” “想来赤霄剑虽是长剑,毕竟太短,”崔莺莺点头道,“无法抵挡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 一时间,众人远远望见军阵中间空出一块天空,想来是琴童逼退了周围的士兵。 就在此时,忽然军阵中闪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人连滚带爬,从中冲了出来,满脸的尘土,一身的盔甲凌乱,盔帽歪斜。 众人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杜确。 张珙急忙抢上,负起杜确,问道:“义兄,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杜确俯身大口喘了一会儿气,终于喘匀了,这才站直了身体,说道:“还好,我没事!” 回头望去,只见军阵中心,还在不断厮杀中,不时有长矛被震飞,冲向半空,又砸落到军阵中。 偶尔还有一两个士兵腾身飞出,撞向军阵,一片大乱。 张珙与杜确都伸头张望,边望边问:“义兄,刚才发生了什么?” 杜确叹了口气,说道:“刚才当我走到军阵中间时,我忽然觉得时机已到。我对一旁的士兵使个眼色,那些士兵忽然发难,向着骑在马上的琴童宗旦和红娘发动攻击。长矛对着他们猛刺过去。” 张珙不由抚掌道:“义兄真急智!如此便了分了那狗奴的心,你便可趁机逃脱了!” “惭愧啊!”杜确轻轻摸了一下咽喉处,伸到眼前,只见一手的鲜血,说道,“我算是身手敏捷,还是被那狗奴的剑尖划破了点皮。” 崔莺莺见了血,花容失色,但一想到今后张珙少不了杜确的提携,赶紧撕开身上的衣服,帮杜确包扎了起来。 “可恨那狗奴早有准备,他刺我不中,身形灵活地在马背上躲闪着攻击。那狗奴手中的赤霄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攻向他们的长矛一一挡开。”杜确恨恨地说道。 张珙道:“那义兄可得指挥士兵们继续攻击啊!” “嗯,是啊,我见攻击未能奏效,心中更加焦急。我知道,如果不能迅速制服这狗奴,我的计划就将彻底失败。”杜确凝神望向远处的军阵中心,回忆道,“我大声呼喝着士兵们继续攻击,同时自己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准备亲自上阵。” 崔相国夫人在一旁道:“杜将军身先士卒,确是令人钦佩。只是这样过于危险,还是应该你来指挥,让士兵们前去拼杀。” 杜确点了点头,受了崔相国夫人的恭维,说道:“嗯,确是如此,我那些士兵也如此说,便护送我先出来了。” 转头见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还在念诵佛经,不禁嗤笑道:“哼,这些和尚,假模假式的,装什么慈悲!”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和杜确一起望向远处的军阵中心,他们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紧张。他们知道,琴童宗旦已经陷入了数万士兵的军阵中,此番,他可能是要尸骨无存了。 张珙心中想道:“这个狗奴,竟然敢如此嚣张!这次看他如何逃脱!”愤怒和不甘充满胸膛,但他也明白,此时此刻,他们只能静静等待结果。 “哼,这大胆狗奴,不错,如此一来,你便带着你的红娘死于这乱军之中了,正好去了我的心腹大患!”她的心中满是得意。 崔相国夫人心中想道:“这个狗奴,竟然敢背叛我们!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她的眼中,阴狠之色频现。 “这狗奴,胆大妄为,居然敢与我为敌!哼,敢挟持藩镇元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杜确愤怒不已,怒吼道:“儿郎们!给我冲!杀死这个狗奴!” 士兵们听到将军催促,更是大声呼喊,奋力往军阵中间冲去。 四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军阵中心,他们的脸上满是愤懑之色。他们觉得,琴童宗旦此番身陷军阵,丧命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此时,只见军阵中心忽然一声暴喝,随之是无数人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和杜确大惊,只见军中中心猛地一片长矛抛向空中,又有多人随即飞向四周。 杜确哈哈大笑,说道:“这狗奴命休矣!” “哦?义兄此话怎讲?”张珙急忙问道。 杜确伸手指向军阵中心,说道:“面对我数万训练有素的儿郎,这狗奴如此大费内力,哪能维持的了一时,刚才那一击,当是这狗奴的回光返照,强弩之末了!哈哈哈哈哈!” 第141章 抟风透赤霄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杜确等人站在军阵之外,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他们都觉得,此番终于成功地除去了琴童宗旦和田红娘。 然而,当他们抬头看向军阵中心时,却发现一股红色的光芒直冲天际。这股光芒让他们感到一阵惊异。 “咦,这红光,倒有些像我中状元那日,我在京师长安城中远远望见的,皇宫中的烟火。”张珙望着那股红色光芒,心中疑惑道。 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也好奇地看着那股红色光芒,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 “杜将军,怎的军阵中有烟火?”崔莺莺转头问杜确道,“这是你军中庆祝胜利用的吗?” 杜确似乎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他直愣愣地望向那红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颤抖着声音说道:“赤、赤、赤霄!那是赤霄!那就是赤霄!”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听到这个回答,有些不明所以。 “赤霄?”张珙皱眉道,“那狗奴手中不是赤霄剑吗?赤霄莫非说的是赤霄剑发出的光?” 崔莺莺摇头道:“可是刚才我看那狗奴手中的剑黝黑一片,并没有什么光彩呀?更不用说红光了。” 崔相国夫人点点头,也说道:“是啊,哼,而且就算是赤霄又如何?还能吃了我们?” 杜确茫然地点点头,呢喃道:“对,赤霄能吃人,赤霄能吃人!我得到的线报都说,所有望见赤霄的人,都疯了!” 众人大骇,张珙道:“义兄,不是吧?怎会如此?你哪里得到的线报?” “维洲,维洲的线报!”杜确幽幽地低声说道,“不止一处线报,都是如此说的。” 崔莺莺笑道:“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哈哈哈,”崔相国夫人也微微摇头道:“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 便在此时,只见军阵忽然骚动起来,从军中中心,传来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低声喘气,这喘气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声,渐渐地,直刺众人的耳朵。 崔莺莺首先受不了了,双手捂住耳朵,惊恐道:“那,那,那是什么声音?” 崔相国夫人年事已高,有些耳背,但是也开始觉得心中烦躁起来。 张珙睁大了眼睛,见军阵中间的赤霄越来越亮,不但直冲天际,更是向着四面扩散开,有些奇怪,问杜确道:”义兄,你看那红光,哦,不,你说的赤霄,怎么四散开来了?” 杜确苦笑一声,颤声道:“那是因为,靠近赤霄的士兵,一圈圈都陆续倒下了。”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听了,心中惶恐不已,想要拔腿就跑,却觉得脚下沉重,迈不开步。 张珙一把拉住杜确,惊惶道:“义兄,怎么我走不动路?” “望见赤霄的人。”杜确茫然地摇摇头,说道,“都走不动路的。” 张珙一惊,想到杜确有确切的线报,想来不会有错。那如今之计,只能是闭上眼睛,不看这赤霄了。 于是转头揽过崔莺莺,说道:“莺莺,夫人,快!快闭上眼睛!” 可是崔莺莺和崔相国夫人似乎充耳不闻,只是紧紧盯着那赤霄,目不转睛。 张珙大骇,只得自己努力想要闭上眼睛,这才发现,无论如何,眼皮却不听使唤,并不闭上。 而且,只见那漫天的赤霄,变幻着诱人的光彩,紧紧地吸引着自己,想要转过头去不看,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迎面便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越来越强劲,空中飞沙走石,映衬着漫天的红光,似乎是一颗颗发光的颗粒,围绕着军阵中心缓缓转动起来。 又见前方的军阵渐渐往前移动,想来是士兵们往军阵中心缓缓走去。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杜确四人已无力动弹,只能直挺挺地站着,望向赤霄。 只见赤霄氤氲,幻化出迷人的影像,每个人看到的各不相同。 张珙眼中,只见漫天的赤霄中,满是动人的小娘子,都是进京赴考路上的小娘子,还有长安城青楼中的歌姬,她们各具妖娆,不断地一个个闪现,魅惑着张珙。 而在崔莺莺眼里,那赤霄中,却是此前相识的那些书生,一个个俊良倜傥,各具风采,勾魂 的眼神中,满是摄魄的诱惑。 崔相国夫人却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在巍峨高堂之中,享受着无尽的欢愉,而儿子欢郎,在崔氏的门户庇佑之下,步步高升,官至宰相,继承崔相国的衣钵,崔家世世代代执掌朝政。 杜确收到过线报,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却实在无法抵挡住,注视着赤霄中,自己不断攻城掠地,扩充军队,最终左右朝廷。 只有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此前闭目诵经,反而躲过一劫,只是此时,两人的诵经声,却显得清晰起来。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杜确正在如梦如痴中,只见眼前的军阵最后一排的士兵纷纷往前倒下,倒下后还在挣扎着往前努力匍匐,双手往前伸去,想要抓住什么。 随着这一排士兵的倒下,一道耀眼的红色光芒扑面而来,直刺众人的脸面。 只见那红光犹如雾气般蒸腾氤氲,并无定势,那就是赤霄。 赤霄来自远处军阵中心,众人放眼望去,只见那里,一人骑在马上,高举一把长剑,剑尖直指上方,一名女子埋首在他怀中。 那柄长剑的剑身,发出了耀眼的红色光芒,将四周照的通红,那两人一马,都在赤霄的光芒下,成了一片黑色的剪影,而赤霄映照出他们清晰的轮廓。 剑身周围,风云激荡,将两人的发丝吹乱,不断在风中舞动。 张珙、崔莺莺、崔相国夫人、杜确只觉得喉头发紧,不由得大声喘息起来,双手往那赤霄伸出,两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跄着迈了出去。 四人跌跌撞撞,走出几步,却都支持不住,脚下发软,倒在地上,但还在努力地往前爬去,双手在空中虚抓,不知道到底想要抓到什么。 再爬一会,崔相国夫人首先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闭上了眼睛,不再动弹。 再接着,崔莺莺、张珙、杜确,一个个都纷纷低下了头,腿脚抽搐了几下,不动了,眼皮做了最后的挣扎,还是闭合上了。 只是,众人的姿势,和军阵中所有士兵一样,双手伸向赤霄剑的方向,偶尔,僵硬的手指还会抽动一下。 半空中,一只鸟儿飞过,也被赤霄吸引,向着赤霄俯冲而下,鸟儿的眼中,广袤的大地上,以那奇怪的红色光芒为圆心,是数不清的人,都是头朝向红光,铺满了大地,形成了无数个巨大的同心圆,那也许像是无数可口的虫儿。 那鸟儿直冲而下,穿过劲风,穿过砂石,穿过尘烟,快要接近赤霄剑时,终于昏了过去,滑翔着掉落在地。 紧接着,无数的鸟儿,飞虫也纷纷如雨点般坠落下来。 河中府城中,百姓们忽然发现,远处的天空变红了,那是普救寺的方向。 随着普救寺中的钟声悠然响起,人人不禁都合十默诵佛号,都想着,这必定是佛光普照了,明天,可一定要抽时间去普救寺上香啊! 第142章 不忍杀无辜 听到普救寺中的钟声响起,琴童宗旦心中一动,放眼四顾,除了山门口的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在闭目合十诵经之外,所有人都已以琴童宗旦手中的赤霄剑为中心,倒在地上。 琴童宗旦长吁一口气,将赤霄剑插入剑鞘中,顿时,漫天的赤霄消散不见,风势顿消,空中的砂石纷纷落下,尘土弥漫了一会,也渐渐烟消云散。 远处飞来的虫儿、鸟儿忽然失去了方向,纷纷振翅打转,然后四下飞去。 掉落地上的鸟虫,过了一会儿,也都慢慢地起身飞走了。 只有那数万倒地不起的士兵,还陷入无尽的昏迷之中。 河中府城中的百姓见普救寺方向的红光忽然不见,不觉膜拜不已,这佛光倏然而至,又骤然消失,实在是变幻莫测,足见佛法无边啊!明天可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普救寺礼佛参拜! 普救寺的山门口,法聪和尚闭目诵经,诵着诵着,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不由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惊骇道:“师,师,师父!不好了,出大事了!师父啊!” 法本长老被法聪和尚的大呼小叫打扰,只得加快速度,匆忙诵完了最后几句经文,这才不慌不忙的睁开眼睛,微愠地劝诫徒弟:“哎,法聪啊,从小老衲就教你遇事不要惊慌,要沉得住气。” 法本长老温和地说道。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宛如山风,缓缓响起。 法聪和尚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他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长老,我只是因为,我……” 法本长老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法聪啊,你要明白,世间沧桑无常,如同云烟,来去匆匆。心境若能如止水般,宁静淡定,方能随遇而安。” 他走到法聪和尚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遇到事端,莫要惊慌失措。心若波涛汹涌,恐难平复。” 说完,法本长老微笑着转身,说道:“世间是无常的,我们要学会接受变化。万物无常,因果循环,无论是快乐还是苦难,都是经历。放下心中的执念,心即如湖,清澈宁静。遇事不要惊慌,要沉得住气。这是修行的一部分。” 法聪和尚刚想说什么,法本摇摇手,说道:“你看,心平气和多好,刚才还老大的狂风呼啸,现在不是好了!记得,诵经是有好处的,你呀,平时就是......”说着,往山门前方望去,然后,便身形一晃,脚下一软。 法聪和尚赶紧一把抱住法本长老,低头一看,只见法本长老脸色苍白,眼睛睁得老大,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瘫软在法聪的怀中,头一歪,竟晕了过去,一只手伸着,手指兀自指着那数万倒地者中心的琴童宗旦。 琴童宗旦也远远望着法本长老和法聪和尚,但见法本长老身形软倒,倒有些担心,但看到法聪和尚一把抱住,又大声呼叫山门内的僧众,七手八脚将法本长老抬进了山门,“砰”地一声将山门紧紧关上,心中也安定了一些,想道:“法本长老是得道高僧,修为深厚,想来不会有事。” 于是低头对着伏在怀中的田红娘轻声道:“红娘,别害怕了,都过去了,来,坐起身来吧!” 田红娘身形一动,慢慢地探出头来,微微睁开眼睛,从指缝中往外看了几眼,确信已无异样,这才坐起。 但这时,便见马儿四周,都是倒地的士兵,不均大骇,浑身颤抖着说道:“宗,宗旦,这,这,这数万人,都是死了吗?” 琴童宗旦哈哈一笑,说道:“没有,都没死。就算我之前挥剑挺枪搏战,也都没下死手,都是点到即止,不让他们攻上来而已。有受伤的,也都只是皮肉之伤。被我用长矛大力挑飞的,也有他们同袍接住,死不了,连骨头都不会断。” 田红娘轻抚胸口,长出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宗旦,你真是太菩萨心肠了,这些士兵,都是以杀死你领功为己任的,你居然还不下死手!” “不,我也不是菩萨心肠,我只是不滥杀无辜。”琴童宗旦笑了笑,说道,“杀父之仇,你看,我不都报了!该杀的,我可一个都没留,只有那狗皇帝,我和他约下十朝之期,换了他一条狗命!” 红娘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宗旦,你曾说张珙的阿爷礼部张尚书,便是和崔莺莺的阿爷崔相国联手弹劾,害死你阿爷的,那你没杀张尚书,张尚书却是因你而死,也算报仇了。可崔相国还是寿终正寝,没受到惩罚。” “哼,哪有这等好事!”琴童宗旦摇摇头,说道:“红娘,事到如今,我不瞒你说,这崔相国,正是我杀的。” 田红娘脸色大变,说道:“啊?崔相国不是病死的吗?” “是啊,普通医家看来,自然是病死的。”琴童宗旦说道,“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很多武功,都可以做到看上去是病死的。” 田红娘奇道:“那此时,你不是还在陪张珙赴京路上吗?” “不错,”琴童宗旦点头道:“那时,张珙刚出西洛,但是,你知道,这纨绔子弟到处留情,去往一地,便有十天半月寻花问柳,更有多日连续流连在烟花柳巷之中。” 田红娘点头道:“哦,那你便有了空隙,可前往京师相国府。” “正是如此,那里去往长安,不过六百里地,我一路抢了驿站的快马换骑,五六个时辰就到了。”琴童宗旦笑道。 田红娘叹息道:“没想到崔相国这老狗,终于死在仇人手中,真是报应!可宗旦,那相国府中不比普救寺,看守严密,你是如何进去的?” “哈哈哈,红娘啊,你还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呀!”琴童宗旦微微一笑道,“那京师长安城的皇宫,我都来去自如,还怕一个什么小小的相国府?” 田红娘不由赞叹道:“我平时在相国府中,便觉得极尽奢华,不知有房屋多少间。你能找到崔相国所在,也是本事!” “这却也不难,”琴童宗旦摇头道,“我进去便抓了个巡更的家丁,逼着他将我带到了。这小子怕惹火烧身,绝对不敢说出去。” 田红娘好奇道:“宗旦,那你找到崔相国这老狗,是怎么杀死他的?” “我本想像这次在京师这般,将他一刀砍了,蘸上他的狗血,在粉墙上留字。”琴童宗旦道,“可再一想,如此一来,打草惊蛇,其他那些权贵和狗皇帝便有了准备。我一时之间,没有时间将这些仇人都杀了。所以,我便以内力给了这老狗一掌,断了他的心脉,却又留着一丝,让他能苟延残喘几日,却又无法开口,无力书写。任他医家是华佗扁鹊在世,都当作是这老狗年岁大了,还逞能御女,却又禀赋不足,导致情志不畅,痰浊内生,从而心脉失养,正逢外邪侵体,急症而亡。” 田红娘抚掌笑道:“宗旦真是好手段!这老狗欺我太甚,死得其所!” “所以,我不是不愿意杀人。”琴童宗旦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不愿滥杀无辜。” 田红娘点头道:“那便是了,方才我一睁眼,见到这么多倒下的人,真是吓死我了,我刚才想,这么多死尸,要是变成恶鬼,那可怎么办?” 琴童宗旦嘻嘻一笑,忽然脸色一变,望向前方一处,说道:“哎呀,那里有鬼啊!” 第143章 天意似将颁大任 田红娘吓得惊叫起来,扭身紧紧抱住琴童宗旦,头埋在他的胸前,紧闭双眼,花容失色。 琴童宗旦怜惜道:“红娘,是我不好,我吓唬你呢,没有鬼,都是活人!” 田红娘兀自不信,过了一会儿,微微睁眼,见四下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挥起拳头来敲琴童。 琴童宗旦也不躲闪,任田红娘的小手打在头上,忽然呲牙咧嘴道:“啊,好疼!” 田红娘急忙收手,急道:“宗旦,怎么了,是打到你被那张珙用折扇抽到的旧伤了吗?疼吗?让我帮你揉揉。” 琴童宗旦伸手抓住田红娘的胳膊,田红娘抽了口冷气,琴童宗旦撩开她衣袖,见她细小的胳膊上都是淤青,不禁眼圈一红,怒道:“这天杀的崔莺莺!” 双手抓住田红娘的腰,轻轻一提,一把将田红娘从马背提起,转过身来,又放回马背上。 田红娘一惊之下,来不及反应,已发现居然面对着琴童宗旦,琴童宗旦正热切地低头望着自己,温热的鼻息冲到脸上,满是男子的气息,不觉脸上一红。 抬头望去,却见琴童宗旦红着眼眶,急道:“宗旦,你这是怎么了?” “红娘,没事,”琴童宗旦说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只有红娘你,才会怜惜我,关心我。” 田红娘心头一热,不觉仰头,将红唇盖上琴童宗旦的嘴唇,呢喃道:“宗旦,以后,红娘会一直怜惜你,关心你,爱着你。” 琴童宗旦抱紧了田红娘,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们的心跳似乎在这个时刻变得奏成了一曲美妙的旋律。红娘垂下睫毛,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的双手轻轻地搭在琴童的肩上,温柔而羞涩。 琴童宗旦低下头来,眸子深邃而炽热,仿佛是要融化田红娘的心。他们的脸庞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田红娘可以感受到宗旦呼吸在自己的脸上的温暖。 琴童宗旦的双唇靠近,轻轻地在田红娘的唇上落下,如同蝴蝶翩翩起舞。这一吻,宛如春风拂过,唤醒了两颗沉寂已久的心。 田红娘感受到琴童的热切,她的心跳似乎也跟着那旋律加快了。她主动回应,嘴唇柔软而温暖,两人的呼吸在这一吻中交融成了甜蜜的歌谣。 琴童宗旦的眼睛里闪烁着热烈的情愫,他热烈地拥吻着田红娘。他们的唇瓣相互贴合,彼此的舌头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深深的爱情。 田红娘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份热烈的情感中。她的手臂环绕着宗旦的脖子,她的手指穿过琴童宗旦的发丝,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们的心跳也渐渐同步。这个吻仿佛永恒,它充满了情感,充满了激情,充满了爱意。 良久的拥吻之后,琴童宗旦和田红娘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彼此的瞳孔中映照出对方的影子。琴童宗旦深情地看着田红娘,眼中充满了对她的爱意。田红娘也同样凝视着琴童宗旦,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依赖。 他们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的心声在彼此的眼神中传递,他们的情感在彼此的凝视中流淌。 琴童宗旦轻轻地抚摸着田红娘的脸颊,他的手指轻柔地在她的皮肤上滑动,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田红娘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温柔的触感,她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琴童宗旦伸手将刚才遮住白马眼睛的眼罩取下,一提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拔腿往前奔去。 田红娘把头靠在琴童宽厚的胸膛上,轻声道:“宗旦,我们此去,如何维生呢?” 琴童宗旦道:“我阿爷做过那么多官职,最有用的一个就是盐铁使,你知道吗,贩卖食盐,利润极厚,我送你那金钗,就是我陪那张珙一路赴京路上,低进高出赚来的。” 田红娘咋舌道:“哇,这么好赚啊!这金钗打造的极为精美,可不便宜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枚金钗来又细细观赏起来。 琴童宗旦道:“来,红娘,我来帮你带上!” “好啊!”田红娘欣喜道。 琴童宗旦从田红娘手中接过金钗,小心地插入她的发髻中,左右看了又看,说道:“嗯,我的红娘,可真是漂亮!” 田红娘羞红了脸,赶紧打岔道:“那我们这就去贩私盐么?” “对!”琴童宗旦道,“我们向东去往曹州,以盐帮为业。” 田红娘又柔声道:“宗旦,你说你姓你妈妈的姓,是姓什么呀?” “姓黄!”琴童宗旦纵马驰骋,回答道:“我叫黄宗旦!” 田红娘点了点头,念道:“黄宗旦!好,宗旦,我记下了!” 想了想,又道:“宗旦,你说,我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黄宗旦此时,已经策马脱离了那数万倒地的士兵,便在此时,只听身后远处的普救寺中,传来了悠长的钟声。 黄宗旦勒住缰绳,拉转马头,面向普救寺站定。 田红娘也不由回过头来,和黄宗旦一起,望向那高高的钟楼。 黄宗旦凝神远眺,听着钟声在耳边回荡,说道:“红娘,你我自小都没有父母,没有家。我一直以来,期望的就是,离开欺压我的主人,有自己的一个家,不用很大,不用很好,只要是我们自己的家。” “是啊,”田红娘眼中满是期待,说道:“宗旦,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要有自己的家,和你在一起,再有个我们的孩子,一家人在一起,不用受主人的欺负。” 这时,空中一只鸟儿叼着什么,从白马前方飞过,落到道旁的大树上,那里,有一个鸟巢。 那鸟儿钻进鸟巢,将口中的虫儿喂给张大小嘴,嗷嗷待哺的雏鸟。 黄宗旦和田红娘抬头温柔地望着,相视会心一笑,黄宗旦道:“那好,我们的孩子,只要有个自己的巢就可以了,那,就取名叫巢儿吧!” 田红娘点点头,说道:“好的,宗旦,就叫他巢儿!” 顿了顿,又问道:“宗旦,名字有了,那还要给他取个字呢!” “嗯,天下危乱,我希望巢儿有举天之力。”黄宗旦望向远方,说道,“这字,便叫举天吧!” 黄宗旦拉过马头,一拉缰绳,马儿会意,奋蹄而去。 田红娘往前看去,柔声道:“宗旦,我们的巢儿,以后能像你这样,文武双全就好了!” 黄宗旦附在田红娘耳边说道:“那是一定的!如果我与李治的八朝之约已至,士族门阀仍在祸乱天下,那我儿黄巢黄举天,便可杀入李唐长安城,天街踏尽公卿骨!只不知我儿,是否当得此大任!” 身后,西厢所在的普救寺中,钟声悠扬,传来绵长的回响:“当!当!当!” 【全书完】 后记——我的由衷之言 在这本小说的创作旅程终结之际,我愿以这段后记,作为我心衷的抒发与深情的告别。此书不仅是我创作生涯中的一部重要作品,更是我心灵深处的呐喊和探索。 这本小说是我倾注了大量心血和精力的成果。在书写每一个章节,构思每一个情节时,我都如同雕琢一件艺术品,精心雕刻每一个细节,力求完美。我深知,只有真心投入,才能创作出打动人心的作品,因此我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希望通过文字,传递我内心的声音。 我在每章的标题上也下了不少功夫。这些标题不是随意取的,而均是我从浩如烟海的中国古典着名诗词作品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标题都是一个故事,每一个词句都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情感。我希望通过这些古典美学的呈现,让读者在阅读的同时,能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和深度。 关于本书的主题,我尝试了一种大胆的创新。我并没有遵循原着的故事走向,而是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出发,展现了士族门阀在历史长河中的种种弊端。我通过书中的故事,表达了我对于权力垄断、社会不公的深切思考。我希望能通过这种独特的视角,引起读者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刻反思。 书中,我特别强调了从底层视角出发的叙述方式,描绘了奴仆勇于抗争的精神。这是我想给读者的一个重要启示:在压迫与束缚之下,人性的光芒依然能够闪耀。我希望这种精神能够激励读者,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勇于站起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遗憾的是,这本书并没有获得广泛的关注。几乎没人阅读,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但我并没有放弃,反而更加坚定了我创作的初衷和信念。我依旧孤芳自赏,欣赏自己创作的这部作品。 与此同时,我意外地发现,有许多盗版网站全文盗用了我的书。尽管这是一种侵权行为,但我却有些欣慰。因为我的初衷就是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这本书,哪怕是通过这种方式。我希望我的思想和观点能够传播得更广,能够触及更多的心灵。 当我联系番茄小说的客服咨询此事时,他们居然让我邮件举报抄袭?我只能黑人问号脸了,而且这还是人工客服,而且我分两天分别咨询的。只好先作罢。这让我感到非常困惑,甚至有些无奈。我感觉自己像是面对一堵墙,无法得到实质性的帮助。于是,我只能选择放手,让一切随风而去。 最后,我想说,我很高兴我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我借用贝克汉姆的纹身上的话来表达我的心情:“生死有命,富贵由天”。这不仅是对命运的接受,也是对现实的坦然。我已经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就交给时间和命运吧。 在此,我对所有读过这本书的读者表达我的深深感谢。感谢你们在这段旅程中陪伴我,感谢你们的理解和支持。虽然这本书的旅程已经结束,但我希望它在你们心中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在我创作的道路上,除了这本小说外,我还撰写了几部其他作品,每一部都是我倾注了大量心血的结晶。我诚挚地邀请各位读者,不仅仅是欣赏这本书,也请留意我的其他几部作品,它们同样承载了我的情感和思想。 首先,是《龙牙琢》这部作品。它在番茄小说网的原创作品排行榜中荣登第14名,这是我对古董鉴赏艺术的一次全新探索。书中主人公刘卓恒,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却意外发现了祖上传下来的龙牙琢与文玩古董之间神奇的联系。他凭借这枚龙牙琢在古玩鉴定界中崭露头角,不仅在专业领域取得了惊人的成就,更在感情和家族仇恨中走出了一条不寻常的道路。这部作品充满了悬疑与冒险,同时融入了深刻的人性探讨。 其次,是我以穿越题材创作的《我的爱,当然听我自己的》。这部小说讲述了一位热爱古代文学的大学女生池若荃的穿越故事。她意外地穿越到了自己钟爱的古代小说中,成为了《长生殿》的杨贵妃、《西厢记》的崔莺莺、《牡丹亭》的杜丽娘以及《桃花扇》的李香君。在这四个不同的时代,她经历了爱情与自由的考验,展现了坚定的个人信念和勇气。这部小说不仅是一次对古代文学的致敬,也是对现代女性自我意识的探讨。 最后,是《万象玄灵:被陨石砸中,撞大运喽》。这部作品开启了一段跨越人界、妖界和仙界的奇幻旅程。主人公常宁谦在一次意外中被仙界的陨石击中,从此获得了惊人的能量。他在三界之间的冒险中,不仅揭示了陨石能量的秘密,更是在一连串的挑战中成长为三界的守护者。这是一部充满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作品,展现了作者对于平衡与和谐世界的深刻思考。 这些作品,每一部都是我心血的结晶,每一章都承载着我的情感和思考。我希望这些故事能够给予读者不仅仅是阅读的乐趣,更有深刻的思考和灵魂的共鸣。欢迎大家阅读这些作品,与我一同在文字的海洋中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