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 第一章 初上九华 蝉鸣窸窣,星空灿烂。 一弯残月静静的躺在夜空,大地镀着一层淡淡的清辉,不远处的山边树影婆娑,风声渐起。 虽是夏夜,但微风过处却还是有一丝凉意,一条坑坑洼洼的田间小道上,两个少年不自禁的裹了裹身上的破烂单衣。 “咱们来三里屯偷鸟蛋的事千万别让爹知道。爹一向只让你读书识字,不让你跟我们学野了,要是让爹知道我半夜里带你出来我可又要挨板子了。小川,知道了吗?”说话的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结结实实,原本便有些黝黑的皮肤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只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一脸的老实样子。 那个叫做小川的少年相比瘦弱了许多,十五六岁模样,双眼精光熠熠,鼻梁高挺,倒是长的挺拔英俊,只是与身上的破衣颇不相符。 瘦弱少年显得很是兴奋,连连点头,双眼不停的左右张望着,仿佛从没到过山野之间一般。 不过说来也是,这名唤“小川”的少年并非那粗壮少年亲生兄弟,全名叫做陆晓川。陆晓川在长寿村生活已有十多个年头,不过众人只知道十多年前有人抱着还在襁褓中的陆晓川,托于长寿村中一户乔姓农户抚养,找个先生教孩子一些诗书,留下一些玉石细软嘱咐农户夫妇卖些银两便不知去向。除此之外,便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了。长寿村虽然地处偏远小县,民风倒是淳朴,收了钱财自然尽心抚养,视如己出。不想农户刚拿了玉石前往城中准备典当,半路就遇官府派来的税官,那税官名唤周二,是河阳县县官的表外甥,众人都管他叫周二爷,乃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无赖。那周二眼见乔氏夫妇带了钱财,贪念大起,仗着官府威势将乔氏夫妇全身上下被抢了个一干二净。长寿村人都义愤填膺,将这周二告到了河阳县县衙,不料那县官竟是反打了乔氏夫妇50大板,众人无奈,只得抬了乔家夫妇会村。幸好这户人家老实忠厚,钱财虽被劫走还因此被打了板子,看陆晓川孤苦无依,还是收留了下来,依旧尽心尽力,在村中找了个识字的老相师,平日里送些自家产的水果蔬菜,倒也让陆晓川学的小有所成。于是便不让陆晓川碰农家的杂物,专心念书,盼这他将来学成了能考个功名或者到外地县衙做个师爷之流,这对这个小小的长寿村来说都快算得上光宗耀祖的事了。 “大柱哥,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进过大山呢,听说这牛头山产的三尾翎羽雀的蛋可好吃了。”大柱指的自然就是那户农户的亲生儿子,与他同来的那个粗壮少年了。 “可不是,不过那玩意儿太凶,我们两个可不敢去偷它的蛋,今天我们去弄一窝鹌鹑蛋就好。” “嗯!” 两个少年边说边向村外不远的牛头山走去。 牛头山为九华山脉分支,九华山绵延800余里,钟灵奇秀,怪石嶙峋,奇峰兀立,主峰仙华峰更是直亘天际,飞瀑奇岩,珍禽异兽,数不胜数。据说常有一些进山寻药的村民见到有仙人御剑飞行,每到年前,村民往往前往山边上香祈愿。长寿村边的牛头山只是九华山脉的一座小山峰,因形似牛头而得名,高约200余丈,却也常见一些珍品异种。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牛头山下,陆晓川凝神望去,只见林涛起伏,碧影流转,山石幽险奇峻。山风阵阵,吹的树叶簌簌作响,散落缤纷。 大柱又转过头低声嘱咐了一阵,才拉着陆晓川摸上一条山间小道。说是小道,其实也不过就是附近村民上山砍柴寻药留下的一些踏痕而已。月黑风高,两人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堪堪爬到山腰,在树下找了一块大石休息。大柱还好,平时已干惯了农活。陆晓川却是早已累的精疲力竭,四肢酸疼。好在他平时少有机会出玩,看着奇峰怪石,山岩瀑布,倒也不至半途而废。 正休息间,忽听得草丛间窸窣一声,跳出一只四眼虎纹兔,身长3尺,全身圈圈棕黄虎纹,头顶四只大眼如萤石般晶莹剔透,转过头来似是发现什么一般,疑惑地紧紧盯住两人,不时还抽动一下竖立的长耳。两人一惊,也是四只眼睛齐齐的看向这只兔子。八目相对,山风拂过,四周寂静无声,谁也弄不清什么情况。过了片刻,大柱最先反应过来。凑到陆小川耳边低声道:“这四眼兔子长的颇有些古怪,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陆小川点点头,当下屏住声息,随大柱悄悄往后退去。 不想那兔子竟似有意跟着两人般,两人往后退一步,兔子便往前跳一跳,四只眼睛明亮如洗,印着弯月,散发出悠悠荧光,身上皮毛和着斑斓虎纹微微蠕动,说不出的诡异,仿佛便要将人的神识勾去一般。 两人向前跑出几步,但那四眼兔子却是速度奇快,不依不饶地跟在两人身后三尺处。大柱心中有气,难得带小弟出来游玩,不想却被一只兔子逼得如此窘迫,以后还怎么在二蛋面前当大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抢身一挺挡在陆晓川身前,从地上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一张憨憨的脸上强憋出一丝怒意,举着石头作势欲扔。 那只四眼虎纹兔丝毫不为所动,似是对此毫无所觉,依旧盯着两人,两只长耳一齐向后弯了弯,仿佛在向大柱挑衅。 大柱一看更是大怒,手上使劲,石头便要向兔子飞去。 “慢着”便在此时,身后急急传来一声叫喊。 大柱转头看去,喊话之人正是陆晓川。 只见陆晓川若有所思,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不敢肯定。 大柱等了半晌,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瞧这兔子似是有意与我们过不去,反正也没有什么办法,不如让我试一试,兴许还能烤兔肉吃。” 陆晓川沉默半晌,犹豫道:“这兔子虎纹四眼,倒像是教我识字的老相师说起过的狮虎兔,若果真如此,那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了。”也不管大柱是否明白,径自走到兔子身前,将手放在兔身之上轻轻抚摸。大柱想要喊住陆晓川,却是没有来得及。眼见陆晓川无事,方才松了一口气,反倒是那只兔子眯着眼睛,仿佛陆晓川的抚摸很受用似得。 停顿片刻,陆晓川似乎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翻开了兔子双耳,大柱不知所以,凑上前来看个究竟,只见这兔子双耳之下各有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圆形红斑,殷红似血,皮肤下脉络清晰,可以看到丝丝血液急速流过。狮虎兔似是知道面前之人不会伤害自己,亦或是知道面前之人伤害不了自己,见陆晓川近前也不躲闪,反倒伸出舌头扭头舔舐陆晓川手掌。弄的陆晓川麻痒阵阵,咯咯直笑。 陆晓川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就是老相师说的狮虎兔了,传说这种兔子为九华珍品,迅捷无比,聪明好动,常为仙人或者妖魔养作宠物,平时却是不伤人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座小山之中。莫非真有什么神仙鬼怪在这附近么?”心中顿时来了精神。 这狮虎兔极通灵性,只片刻便已和陆晓川打的火热,上蹿下跳,亲昵无比,只是对大柱似是极为不屑。大柱眼见陆晓川与狮虎兔如此亲昵,又知道它是天下罕见的异兽,心中羡慕,有心想要亲近,只是大柱每次一走近,狮虎兔总是甩甩长耳扭头跑到陆晓川怀里。弄的大柱忿忿然道:“什么九华珍品,不过就是一只模样古怪的兔子而已,不知好歹,谁稀罕。”言下虽是这么说,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向狮虎兔望去,满是羡慕之意,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摸,只见那狮虎兔四只大眼朝天一翻,扭头作势又要跳开,大柱无可奈何,又低低骂了一句:“畜生,要是被我逮到你,看我不把你烤了吃了。”说完转头向树林看去,不再理它,满脸忿然,甚是憨厚滑稽。 陆晓川看看大柱的模样不禁莞尔,知道他这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何况这哥哥向来时时护着自己,这只四眼兔子与自己这么投缘,且不说大柱是否抓的着,便是抓着了,多半也不会当真如何。正休息间,忽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瞬间打在山林深处,只照得天地尽碧,风云激荡。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原本星光烂漫的夜空此刻已是乌云翻涌,电闪雷鸣,狂风肆虐。狮虎兔突然浑身一抖,似乎极为不安,双耳警惕地竖起,四只眼睛不住地朝闪电落处张望。 大柱一看天色惊呼不妙,急忙拉着陆晓川往山下跑去。没跑出两步,脚下一绊,却是狮虎兔跳到大柱身前用长耳绊倒大柱。眼见大柱摔倒,狮虎兔似是幸灾乐祸般欢跳两下,回过头用长耳卷住陆晓川的手往前拽着便往山林深处跑去。 陆晓川本就是十五六岁的孩童,又是第一次来到此山之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爬到此处,对山中诸多奇花异草,珍禽走兽好奇喜爱,若是此时回去,不知何时方才能够再来,眼见大柱并无大碍,心中又已确信此为难得一见的灵兽,说不定还能遇见传说中的仙人,心中一动,下了决心。回头朝大柱喊了道:“大柱哥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回来!”便依着狮虎兔拖拽往林中跑去。 大柱起身想要去追,但那狮虎兔迅捷无比,带着陆晓川不一时便消失在前方林中,看看天气,虽是满心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朝陆晓川跑去的方向喊道:“山中多毒蛇猛兽,你尽早回来!我在山下等你,不然明天爹知道了非打的我七荤八素不可。” 前方林中不时有惊鸟飞起,却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第二章 裂云狮虎 陆晓川被狮虎兔拖拽着飞奔了几个个时辰,开始时眼见两旁奇花异草、峰峦飞瀑恍如倒影掠过,耳畔风声呼呼作响,这辈子只怕从没有跑得如这般快过,心中畅快已极,心神激荡,忍不住便想要仰天呼啸。谁料跑过数座山峰,狮虎兔却丝毫没有停下之意,也不知究竟要带他到何处,陆晓川毕竟乃是肉体凡胎,平日又少有历练,虽有灵兽拖拽使劲,跟着这般跑了几个时辰,却也早已跑得气血翻涌,口吐白沫,呼吸一窒,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双眼一翻便向地上倒去。 狮虎兔似是感到身后之人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跑,四腿一顿堪堪停住身形,松开双耳回过头来在陆晓川身上仔细嗅闻,过了片刻,转过头来在陆晓川脸颊上轻轻舔舐,突然双耳一甩却是向旁边的树丛中窜去,黄影一闪,瞬间便没了身影。 陆晓川休息片刻,渐渐缓过神来。坐起身子查看,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树枝利草划开了数道口子,原本便已破烂的单衣此刻几乎成了一块仅能遮身的破布。再看四周古木参天,青藤环绕,东方已经泛起一片朦朦胧胧的鱼肚白,来时的牛头山早已隐没在峰峦跌拓的群山之后。 深深吸了口气之后陆晓川拖着还在发酸的身子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狮虎兔早已不见踪影,自已是身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山巅之下,想当初有大柱搀扶,爬了一半两百来丈的牛头山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如今要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座座千仞的群山之中徒步走回,恐怕没有累死也作了毒蛇猛兽的腹中之食了,真是想都不必去想。 陆晓川心中苦闷,后悔不听大柱的话竟然随了一只认识方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兔子来到此处,爹娘还盼着今年乡试自己能考个功名呢,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爹娘泪满襟了。 任陆晓川如何胡思乱想却终归无可奈何,什么圣人之书可以解饥寒,此时此刻恐怕便是圣人自己在这里也只能喊着呜呼哀哉了。长叹一声,眼见东方翔云渐开,一抹潮红将露未露,兴之所至,索性折了根树枝当做拐杖,慢慢爬到山顶。 微风拂过,吹得发丝飞舞,破衣鼓荡。眼前只见云海茫茫、白云苍苍延展到天海尽头,朝阳初升,照得整座山峰镀上了一层金辉,随着云海起伏微微晃动,端的是幻奇瑰丽,波澜壮阔。 陆晓川躺在山顶突岩之上,算账疼痛,四肢百骸再无一点力气,双手枕头,看着白云飘过,心中想道:天天学者诗词歌赋,想着其中说的山河大川,却哪里比的上今日亲眼所见?若当真天意要我葬身此处,倒也算是待我不薄了,只是大柱哥找不着我,回去要被爹娘骂的狗血淋头了吧。想到大柱和爹娘,陆晓川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得“嘭”的一声,陆晓川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狮虎兔叼着一只五尺余长的双头白虎。眼见那兔子把头一甩,双头白虎便被轻飘飘的扔出来一丈来远,一动不动,应是早已断气。陆晓川上前一看,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只小小的四眼兔子竟然有如此神通,愣愣地看了狮虎兔半晌。狮虎兔左耳一弯,四只大眼无辜地看着陆晓川,大有你看我干吗,不就是一只老虎嘛之意。 陆晓川不知狮虎兔何意,苦笑道:“兔兄啊兔兄,你一去就是几个时辰不间踪影,现在又弄只老虎来吓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狮虎兔却是极通人性,似是知道陆晓川所说何意,抖了抖长耳,跳到双头白虎旁边,把一个长着四只眼睛的兔头往白虎兔子上鼓捣了一会儿,衔了两颗黑色的圆珠出来,扔给陆晓川一颗,另一颗自己低头大嚼起来。 这黑色圆珠便是这只双头白虎的元丹,据说奇珍异兽往往出生之时体内便有元丹遗传,灵兽不像人类一样可以炼神修真,长成之后往往全身精华灌注其中,以防散失。狮虎兔自是珍品不说,这双头白虎却是有名的裂云雪斑虎之后,传说长成之后身长九尺,吼声裂云,声势惊人,狮虎兔就未必是其对手了,也不知这兔子从哪找到这只裂云雪斑虎幼崽,被它叼了回来。 当然,这些陆晓川是不知道的。眼看着狮虎兔从白虎腹中刨出此物,又是漆黑如许,顿觉恶心,觉得深似某物,一时又想不起来。看着狮虎兔在那大嚼特嚼,吃的津津有味,立觉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狂奔一夜,陆晓川早已筋疲力尽,此时也别无他法,闭了眼睛,一口咬将下去,只觉入口甘甜,微带一丝血腥之气,也管不了许多了,囫囵吞枣般将整个黑珠吃的干干净净。黑珠入腹,只觉一股暖意缓缓升起,丝丝脉脉渗入全身血脉之中,甚是舒服。 此时朝阳光辉渐盛,山顶云海一片金黄,暖风和煦,仿佛轻轻地抚摸着陆晓川的全身。饥寒渐去,睡意不觉涌上心头,于是便枕着山边大石慢慢地合上了眼睛。云卷云舒,白云和着阳光幻化作各种形状,只是不知,那个安静躺着的少年,梦中是不是也有这般的美丽壮阔呢? 不知过了多久,陆晓川感觉脸上一阵湿滑温腻,打了一个寒颤,缓缓睁开双眼,却是不知何时身上被狮虎兔套上了那只双头白虎的皮毛。 陆晓川看看天气,太阳已近西斜,看来过两个时辰天又要黑了,转头四顾,只见群山环绕,云海漫漫,除了身旁这只古怪的兔子竟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如此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回的了长寿村?心中想到大柱,想到爹娘,想到长寿村中的种种,苦闷酸楚,忍不住对着狮虎兔问道:“兔兄,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狮虎兔却抖了抖耳朵,睁着四只铜铃大眼,一脸的无辜,仿佛陆晓川来到此处跟它一点关系也没有。 陆晓川无可奈何,悠悠叹了口气,道:“兔兄,你若是听得懂我说话,还是就带我回长寿村吧。”谁知狮虎兔听了丝毫无动于衷,睁着大眼转头向四周瞧了瞧,突然伸出长耳卷住陆晓川的手,又向九华山脉深处跑去,陆晓川心中叫了一声:“苦也”,只得跟着狮虎兔飞奔。 两旁山影倒掠,风声刺耳,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有着狮虎兔托扶,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一人一兔已奔至山下山坳之中。 只见沙石渐少,绿影渐盛,陆晓川不断地调整身形避开道旁的树枝利草。说来也甚奇怪,昨天跟着狮虎兔奔跑一阵早已累得气息滞涩,头痛欲裂,四肢酸疼。不料今天堪堪跑了两个多时辰,除了气息稍喘,并无其他不适,心中疑惑,但不及细想,前方树枝藤蔓又向他撞来,只得抛开杂念,专心应付。 这般奔跑了大概两个多时辰,狮虎兔与陆晓川已来到一跳小溪旁,沿岸逆流而上。路上多有毒蛇猛兽,但见他们都纷纷避让,想是摄于狮虎兔之威。 陆晓川心中感慨,古人说狐假虎威,如今自己倒是借了只兔子的威风了,不免觉得好笑。心神一分,没注意前方山路,被迎面而来的大石绊了一下,顿时重重摔倒在地。 狮虎兔顿住身形,回过头来看了看陆晓川,三瓣嘴一咧,摇了摇小脑袋,似是嘲笑陆晓川太笨。 陆晓川心中有气,便干脆坐在地上对着狮虎兔忿然道:“你这兔子忒也奇怪,好端端的把我带到这深山老林之中,又是硬拉蛮扯的,也不知是何用意,要走你走,反正我是不走了。”说着便在找了块稍稍干净一些的岩石坐了下来,不再理会一边的狮虎兔。 不料刚刚坐下不久,身后便响起两声惊雷般的虎啸。 第三章 灵山仙踪 陆晓川急忙回头看去,竟是一只身长两丈有余的双头白虎,想是不见了幼崽,寻着气味一路追来。陆晓川吓得整个人向后跳了三尺远,双腿发抖,心中有个声音大喊:跑啊,快跑啊。但双腿便如灌了铅一般,动也动不了了。 正惊惶骇惧间,只听身旁一声似狮似虎的怒吼,恍如惊雷劈在身边,只吓的陆晓川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转头看去,却是狮虎兔原本不及三尺的身躯陡然胀大数倍,身上虎纹兔毛倒竖,四目圆睁,原本娇小可爱的兔身此刻看去竟是狰狞无比。 那裂云雪斑虎看到陆晓川身上披着的白虎皮,愣了一愣,随机明白过来,仰天狂吼一声,声裂云霄,震得群鸟惊飞,百兽辟易。两个虎头上四只虎眼睚眦欲裂,獠牙竟张,恨怒欲狂。也不理狮虎兔,猛地向陆晓川扑来。还未扑到面前,陆晓川便觉劲风扑面,身旁飞沙走石,山草倒捋,心中大叫:吾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裂云雪斑虎虎爪即将压在陆晓川心口的刹那,身边的狮虎兔一个箭跃如电闪般堪堪将裂云雪斑虎推开,那虎爪余势未衰,打到旁边岩石上,顿时将岩石打的粉碎,土石飞溅,在卢小凡身上打出数道血痕。 陆晓川真个是吓的肝胆尽裂,跌坐在地心中咚咚狂跳,莫说逃跑,现在就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旁狮虎兔嘶声怒吼,与裂云雪斑虎缠斗在一起,两旁山石古树纷纷断折碎裂,竟是丝毫不惧,只是那裂云雪斑虎毕竟乃是时间罕见的凶兽,又有丧仔之痛,一路狂撕怒咬,狮虎兔虽然迅捷无比,却是被迫的处处凶险。陆晓川坐了片刻,心神稍安,勉力支撑起来,眼看狮虎兔似有不支,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正犹豫间,忽听呜呜两声低鸣,竟是狮虎兔被那裂云雪斑虎吓中,血淋淋地撕下一块皮来。 陆晓川大惊,心想虽然这兔子蛮拉硬扯把我带来这深山老林之中定是不怀好意,但刚才若不是它扑开那双头白虎,恐怕我现在早已到西方极乐去了,更何况圣人有云:见人有难,虽相识一日亦不可不救也。(语出自《圣人语录》,作者:王汇川,年代不详。)于是捡起脚边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使尽了吃奶的力气轮了两圈方才掷出,那裂云雪斑虎正与狮虎兔激斗正酣,完全没有注意旁边飞来的石头。只挺“啪”的一声,石头正砸在裂云雪斑虎腿上,顿时炸散开来。 裂云雪斑虎吃痛,分出一头盯着陆晓川,张牙怒吼,攻势立时缓了下来。陆晓川却也是大吃一惊,平时自己读书学字,向来文文弱弱,不想今天一掷之下竟力大如斯,心中大惑不解。不及细想,急忙抓起身边石块连珠般向裂云雪斑虎抛去,那裂云雪斑虎一时应接不暇,左支右绌,颇为狼狈,局势渐渐倒向这一人一兔之间。 陆晓川偶得神力,使得兴起,忍不住就想要长啸一声。不料啸声未出,山中却又响起两声虎啸,正与狮虎兔缠斗的裂云雪斑虎听见啸声,长驱一振,也是引颈虎吼回应。陆晓川心下一沉,暗叫不好,怕是雌虎寻来了。 不待陆晓川作何反映,只挺狮虎兔一声怒吼,将身前裂云雪斑虎生生装开,也不作停留,转头将陆晓川用长耳倒缚在背身,疾跑两步,一跃竟是三丈多远,已是来到小溪对岸,往临终飞奔而去。身后虎吼不绝,那裂云雪斑虎似是不通水性,不敢贸然追来,在溪边狂怒欲爆,却终究无可奈何。 陆晓川躺在狮虎兔背上,眼见裂云雪斑虎没有再追来心下稍安,眼见周围古树奇花,山岩怪石飞速向后退去,心想反正也别无他法,跟着这只兔子走总比被老虎吃了强,这么想着,便也不管其他,刚才惊惧害怕,难免体力消耗,困倦顿来,便在狮虎兔背上慢慢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陆晓川睁开双眼,看看四周,不知何时已来到一座茅屋之前,周围到处散落着断树残枝,碎沙裂石,不远处一个直径五丈有余的大坑还在丝丝冒着青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忐忑,喊了几声“兔兄,你在哪?”却是半点回应也没有,也不知这狮虎兔又跑去了哪里。 陆晓川经过之前一场“大战”,虽是睡了许久,此时还是觉得饥肠辘辘,口渴难耐,不觉走到那座茅屋之前,想讨碗水喝。细细一看,茅屋屋顶的茅草已被掀去大半,四周竹子架着的柱梁也多有损毁,整座屋子看去将倾未倾,就好像被巨风乱石吹打过一般。 “有人吗?”陆晓川轻叩房门,说是房门,也不过就是块残破的木板罢了。 “有人吗?小生无意间路过此处,劳烦借杯水喝。”候了半晌,屋内依旧无甚动静。 “那再下就冒犯了。”陆晓川别无他法,心想此处定是猎人偶尔进山狩猎时临时用的歇驿,便打着胆子推门而入,只听“咔”一声轻响,那木门竟然直直倒了下去,里面竹椅木榻,茶几上立着一个香炉还在缓缓地冒着青烟,一根玉笛斜在一旁,有风吹过,轻轻滚了一滚。转头一看,吓了一跳,一张丈余长的泥炕上赫然坐着一个白衣老者,鹤发童颜,长须飘飘,衣袍无风自鼓,正阖着双目打坐,虎兔正温顺的趴在那老者的身边,见到陆晓川进到屋中,竖了竖耳朵以示打了招呼。 陆晓川心想:这人养的兔子尚且如此古怪,何况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莫不要碰上什么成了精的鬼怪了吧。想到此处,身上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赔了声不是“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冒犯,还望前辈见谅,小生这就告辞。”转身便走。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此处为九华正中,方圆数百里都是古林深山,猛兽凶禽数不胜数,你想走到哪里去?你又能走到哪里 第四章 九华神门 陆晓川转过头来,原来是那白衣老者发出的声音,心想不错,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回去,只怕当真是凶多吉少,不敢便走,只得转过身来问道:“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那白衣老者缓缓抬起头来,凝视陆晓川半晌,道:“办法么自是有的,只是须得跪下磕上三个响头,拜我为师。” 陆晓川心想此人古里古怪,派了只兔子将我带到此处,莫非只是收我为徒?莫不要趁我不备变作妖怪将我吃了。心中忐忑,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老者似是看出陆晓川心事,冷哼一声,怒道:“我清玄子得道两百多年,天下也不知有多少觊觎我的无上真法,要不是前些天天罚连至,怕是这次天劫难渡,不忍九华神门在我手上断送,才急急让这狮虎兔去替我寻个人来继承我这九华仙法,你便是磕颇了头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陆晓川这才明白为何这四眼兔子为何这般不辞辛劳将他带到这荒山之中,听这老人之话似乎不像骗他,但是圣人还云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只凭一面之词便认了个师傅日后若是后悔起来该当如何是好?何况自己寒窗十年,满村的人可都盼着自己能当上县衙的师爷,要是便这般与人做了个道士若是被爹知道了那还了得? 清玄子见陆晓川还兀自犹豫不觉不肯拜师,心中大怒,冷冷地道:“小子,你是不肯拜师了?” 陆晓川长揖到地,道:“这位前辈,你的遭遇呢小生也是非常同情的,只是圣人有云:师则如父,良师则善,庸师则误。(语出自《圣人语录》,作者王汇川。)小生与前辈不过才今日相识,况且村里人还盼着我能到县衙做个师爷,若是跟着前辈在这山中修道,固可修生养性,但不免辜负爹娘的一片期望也。”陆晓川学习八股经义多年,此时面对一个老者,不自觉的说话酸腐起来。 清玄子听闻此语,当真是哭笑不得,原本趴在一旁的狮虎兔也竖起双耳乱摆,似是在说怎么带了这么一个傻小子回来。清玄子望了狮虎兔一眼,转头向陆晓川道:“今日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语调森冷,双眼精光四射,逼视着陆晓川。 陆晓川心中大叫苦也,怎的碰上了这么一个不可理喻之人,心想多说无益,于是对着清玄子作了个揖,转头便想出去。不料刚迈一步,突觉后方一阵劲风袭来,回头看去,只见清玄子须发尽张,衣袍鼓荡,仿佛有阵阵狂风从袖间灌出,左手朝陆晓川一挥,一道青光一闪,陆晓川只觉一股巨力朝自己压来,双膝一软,重重朝清玄子跪了下去。 清玄子双目怒张,喝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拜还不拜。” 陆晓川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得道神仙哪会这般逼人的,莫不是真的碰上妖怪了。还不及说话,只见清玄子左手连挥三下,陆晓川竟是不由自主地向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直痛的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 清玄子也不管陆晓川愿不愿意,道:“你既已磕过头,便算是拜师了,从今往后须守我九华门规,不得丢了我九华神门的颜面。”说完了看了看陆晓川高高肿起的额头,似是颇有不忍,从怀中取了一个瓷瓶出来丢给陆晓川,道:“这里有七粒两仪丹,乃是我10年来精炼而成,可以妙手回春,固本培元,你现在先吃一颗吧。” 陆晓川刚见识清玄子的手段,不敢违命,心想反正这人挥挥手就能将我杀了,也不必弄个什么毒来害我,玉石从瓷瓶粒倒出一粒黄色丹丸来,看了两眼便仰头吞下了,丹丸滑入腹中,只觉腹中暖暖,丝丝脉脉渗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畅快。 清玄子从破窗中看一眼屋外的景况,忽的向陆晓川道:“你可知外面那个大坑是怎么来的?”见陆晓川摇头不语,又接着道:“常人修仙,须按自身道行循序渐进,修为每到一个境界便有一次重刧,若能渡之,则元神便强上一层,修为愈高,劫数愈深,直至参破天机修成大罗金仙,飞升天界。老夫活了三百多岁,潜心修道,自问天下已是无人可当,不想还是未能参破天机,引致天劫重罚,门外那个坑洞便是天劫所致。” “前辈,那如你所说这天劫不是过去了吗?”陆晓川问道。 “小子,你知道什么?这天劫共有七次,昨日这第五次天劫威势之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若不是我以两伤法术聚气强撑,怕是这周围方圆十里都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方圆十里?”陆晓川惊的连嘴巴都要掉下来了,“那我更不要当什么神仙了,我还是当我的师爷来的好,不然一道闪电劈下来,估计连骨头都找不到一根了。” 清玄子大怒:“头你都已经磕了,修不修真还由得了你么?” “头是你逼我磕的,又不是我自己磕的,作不得数的。我说前辈,你也一把年纪了,按理说应该清心寡欲才是,怎么还老强迫人家,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陆晓川见清玄子不依不饶,心中有些不耐,忍不住语气不客气起来。 清玄子见这小孩倔强的很,也不多说,右手一伸,五指化勾,陆晓川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生生拉去,撞在清玄子炕前动弹不得。清玄子口中念念有词,手掌连点,指间法诀变化,在陆晓川头顶幻化出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青光闪耀,一行行到家真法口诀闪烁其中,只听清玄子大喝一声:“入!”双掌齐按,,那八卦图案竟迅速缩小,融入陆晓川额中。 陆晓川只觉眼前精光乱舞,腹中翻江倒海,似有一股气流在全身上下游走不停,几欲破口而出,酸胀难耐,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万千个声音齐声诵读道家经义。争议彷徨迷乱间,清玄子在他额中屈指一弹,顿时清醒过来,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不但已将我九华神门真法要义引入你的脑中,还用九华真气打通你任督二脉,你还敢说你不是我九华门人么?”清玄子经过昨日天劫经脉元神都已受重伤,如今为了陆晓川耗费不少真元,几乎便要支撑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到陆晓川身上,将他胸前白虎皮衣染红了一大片。 陆晓川大急,虽是对于修仙求道百般不愿,但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况且这清玄子显然是为了自己才致如此,忍不住上前问道:“前辈,你怎么了?”伸手想要去扶住清玄子。 不料清玄子一掌拍开陆晓川的手,大骂道:“什么前辈?你到现在还不肯认我这个师傅?”一怒之下,又是咳出两口鲜血。 陆晓川心想,此人虽然蛮狠,对自己倒是并无恶意,看他时日恐怕不长了,不如暂且答应他,于是抬起头来,低低喊了一声“师傅”。 清玄子大喜,起色竟似也好了许多,从怀中拿出一幅画来,朝窗外望了望天色,道:“天劫恐怕过不多时就要来了,小子你听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九华门人,本门也没什么狗屁门规,你学成之后尽可纵横天下,遇神杀神,遇鬼捉鬼,只是有一点须得牢记。” 陆晓川奇道:“牢记什么?” 清玄子顿了一顿,道:“虽说我们九华门修仙炼神,不问世事,但毕竟乃是炎黄子孙,你要是想做皇帝领兵造反我不管,但若是做出什么勾结外族的事来,哼哼…九华门祖师在天有灵,都不会放过你。” 陆晓川心想,这事你便是不说我也不会做,于是响声应道:“是,小生……哦,弟子知道了。” 清玄子说完这一番话,似是轻松了许多,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只玉笛,道:“为师大限将至,不能尽一分教导之力,那只玉笛跟随我多年,你就留作纪念吧,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带好东西快快离开子弟,以免天劫巨威连累到你。”说罢闭上眼睛,暗自调息不再言语。 陆晓川收好玉笛,对着清玄子长长一揖,与这老者虽然相识才一天,虽然对自己百般逼迫,但他心地从小善良,又有师徒之恩,心中不觉难过起来,怔怔站着竟是舍不得离去。过了半晌,清玄子见陆晓川还是没有离去,心中颇为感动,拍了拍狮虎兔的身子,轻叹一声道:“你去带他走吧……” 狮虎兔望了望清玄子,眼中满是不舍,见清玄子点了点头示意它离开,这才跳下炕去,回过头又是看了一眼,转身用长耳圈起陆晓川便往来时的路上跑去,只听身后清玄子传声道:“切记勤修真法,不要辱没了我九华神门的威名!”声音清丽激越,在山谷间层层回荡…… 第五章 踏上征途 狮虎兔带着陆晓川一路飞奔,堪堪奔过两个山头,忽的感到身后一阵狂风袭来,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数百丈宽的漩涡,其间乌云翻滚,电芒闪耀,照的天地一片森蓝…… 一人一兔望着清玄子所在的方向驻立良久,陆晓川忽觉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心酸难过。也许当真是因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吧。 沉默半晌,陆晓川拉了拉狮虎兔的长耳,低叹道:“走吧,兔兄。清玄子老前辈……哦不,是师傅他老人家定能安然渡过大劫的……”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心中却也是暗暗神伤,知道要想渡过天劫谈何容易,只能是自我安慰罢了。 狮虎兔转过身来,与陆晓川慢慢朝着长寿村方向走去。 一路无语(当然,只有陆晓川一个人,想“有语”也难),陆晓川看着山中各种奇峰怪石,珍禽走兽,心境渐渐开朗起来,左顾右盼,甚是新奇。 如今陆晓川任督二脉已通,虽无深厚功力,但寻常山路早已不在话下,这般一路观风赏景,不一日间已来到牛头山下。狮虎兔伸出长耳,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似是在与他告别,陆晓川与这兔子这些天来朝夕相处,已是将它当做了老朋友一般,此刻行将分离,心中又是一阵酸楚,轻轻点了点头,竟是说不出话来,待看到狮虎兔背影消失在层层树林之中,才转身重新上路。 回到长寿村前的小道,陆晓川心中感慨,不知爹娘是否在担心自己,也不知大柱有没被爹娘责骂?心中想念,忍不住便加快了脚步向长寿村走去。刚走到长寿村村口的老槐树下,就听见村中“噌,噌,噌”的敲锣声,应是村中有什么大事,村长召集村名们开会。 陆晓川听见锣声,赶紧一阵小跑跑到村中众人集合的地方,只听一个清瘦老者在一架有些残破的木台上喊道:“今日一早,县衙派人来发榜,要河阳县每个村出十个壮丁为国效力,军饷丰厚……”刚说完这句话,台下立刻骚动起来,有几个性子急的就大声喊了出来:“什么军饷丰厚,再多的军饷还不是给军官老爷吞了?大家伙说说,我们长寿村有多少人为国捐躯了的?又有几个官府来管过后事?大家看看,长寿村中还有几个壮丁,还让不让人活了?”这话似是触动了众人的心弦,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一些加中有人参军二死的老弱妇孺更是轻轻抽泣起来。 村长也是满脸无奈,咳嗽一声,继续道:“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官府的刑罚,一人抗命全村连坐,抗兵役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众人挺的都知道此言不虚,纷纷沉默下来。 陆晓川眼见如此,心下也是颇为担忧。正思索间,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将陆晓川拉了出去,走到一个僻静处,陆晓川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几日未见的大柱,只见他黝黑的脸上多了几个紫色淤块,知道定是找不着自己被爹娘责罚了,心中暗暗愧疚,正待询问伤势,不料大柱抢先开口道:“你这几日跑到哪里去了?我跟爹娘可都找的急死了。”陆晓川刚要解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却听见会场那边传来叫嚷声,想是开始强招壮丁了。大柱急忙把一个报复扔到陆晓川怀中,轻声道:“过些天就要应试了,你拿了这些干粮盘缠赶紧上路,爹娘刚才就看到你了,说你是我们全村的希望,别被官府拉去做了壮丁,那这些年爹娘的努力就白费了,快走。”说完用力抱了抱陆晓川,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向会场跑去了。大柱已是成年男子,又长的人高马大,结结实实,这般回到会场定然会被选去充壮丁。陆晓川心中酸楚,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知道只有自己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才能让家人乃至长寿村的百姓们过的幸福安定,于是裹好包袱,在人群中找到家人,深深地望了一眼,转身毅然地踏上了应试之路…… 第六章 路见不平 许多年后我总是在想,要是时光便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带着家人的殷殷期盼,带着自己的美好憧憬,就这么走在去实践梦想的路上,没有遇见你,没有遇见他,就不会有这后来的一切一切。 有的只是,一个执着单纯的少年。 --------------陆晓川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陆晓川身上,斑驳细碎,在地上画出一个细长破碎的身影。还不到卯时,他便起身赶路,为的是尽早赶到省城商华城,好在众多应试考生到来之前找个落脚处。 此处离商华还有两百余里路,陆晓川拣了山道近路想尽快走到,其时正值林雾初开,晨雾滴滴从树叶上滑落,洇入道边的草地之中,晶莹剔透甚是好看,一路赏风弄景,颇减独行的孤单寂寞。 一个人自顾自走了一阵,忽然不远处群鸟惊飞,隐隐传来呼叱喝骂之声,陆晓川此时已得清玄子打通心脉,每天得空之后又常按清玄子传授真法暗自修行,这些天颇有些进展,便连眼力听力竟似也聪慧许多,当下凝神听去,当是有十数人在附近打斗所致,忍不住悄悄循着声音走去。 待得走的近了,发现果然有十余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三个衣着华贵之人轮番进攻,想是山中绿林趁着人少打劫,那三个华服之人看去似乎并无甚内力武功,其中两人身上已是鲜血淋漓,仍是死死保护着中间一个黄衣公子。 陆晓川自小便饱读圣贤之书,路见不平,想当然的便要拔刀相助,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行此勾当,还有没有王法了?”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纷纷转过头来望向陆晓川。 那群劫匪开始都是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官府官兵赶到,都停下手来,见到陆晓川竟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都是大笑起来,当先走出一个虬髯满面,身高七尺的大汉道:“小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还是回家多跟你妈喝两天奶吧。”说完那十余个大汉又是一阵哄笑。 陆晓川本来事不关己,还能说的义正言辞,现在突然间十余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齐齐盯着自己,真是吓的脚都软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们放了这三位公子……我……我就不……不管。”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那两个被围攻浑身的浑身是血之人有本听到喊声还怀了一丝希望,但见到陆晓川不过是个文文弱弱的孩子,几乎手无缚鸡之力,心下黯然,连最后一分希望也绝了。 那个粗豪大汉怒道:“他奶奶个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那老子就成全你!”说着跨上两步,一拳向陆晓川打去。 陆晓川大惊,虽是这些日子按着请旋子传授之法暗暗修炼,却是从来也没亲自试过威力到底有多大,竟是不知运气躲闪,还来不及抵挡便被那大汉一拳击中肩膀。 陆晓川吃痛,转身绕着路跑了几圈,被那大汉追得狼狈不堪,其他强盗同伙也不上前帮忙,只自顾自的嬉笑观看。 陆晓川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不知该运气奔跑,不一会儿已被那大汉抓住,只几拳就被打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那大汉似是想再拿他取乐一番,并没立刻将他打死,掐着他的脖子问道:“臭小子,知道怕了吧?来叫声爷爷,我就留你一条狗命。” 陆晓川心中想道:“圣人说过威武不能屈,威武不能屈……” 那大汉见陆晓川倔强不屈,心下大怒,手上不觉又加上几分力气,口重喊道:“叫不叫?叫不叫!” 陆晓川被掐的喘不过起来,满脸涨的通红,心中几乎连思维都停滞下来,几乎只有了一句话:“威武不能屈……威武不能屈……” 这时原本被围攻的三人眼见陆晓川宁死不屈,如此倔强执着,心中大是感动,那站在两边的两人原本还对陆晓川的不自量力心中存着一丝不屑,此刻不免暗暗愧疚,纷纷朝陆晓川冲来,旁边众劫匪看到,又都围了上去,双方再次陷入激斗。 这边陆晓川一口气提不上来,双眼翻白,体内气血翻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掌一推,用力朝那大汉打去。 那大汉全没在意这陆晓川最后的困兽之斗,扔是发了疯般地喊着:“你叫不叫!再不叫老子就掐死……”一个“你”字还没喊出口,忽的全身一震,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一般被打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双眼惊骇莫名的盯着陆晓川,似乎还是兀自不肯相信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小子竟然有如此巨力。“嘭”的一声撞在后边的树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就自昏死过去。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道陆晓川已被那大汉杀死,那被围攻的三人都是心中一沉,不料转过头来却发现原来是那大汉被陆晓川抛出三丈多远,昏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大家都是一惊,直直地愣在园地望着陆晓川,像是发现什么怪物一般。 只见陆晓川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喉咙咳嗽着站起来,抬头一看,发现大家都在瞧着自己,再看看那三丈外的大汉,似乎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抓抓后脑勺,细细回响刚才的经过,才想起来发生之事,脸上一白,啜嚅着道:“我……我真的不想杀他……”说完忧心忡忡地看了众人一眼,担心若是此事万一被官府知道,自己考进士的指望可就没了。” 不料陆晓川心中担心,那群强人更是心中害怕,望望那被甩出三丈多远的八尺大汉,身上的汗毛都快要竖了起来。其时天下颇不太平,征伐不休,许多良民百姓是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上山做了强人。这些人便是如此,他们多是只为钱财,若是再像那汉子一般死得不明不白那可是大大的划不来。 当中有几个胆小的劫匪便想立刻就走,只是看看那三个华服之人必是大有来头之人,要是做成这一票只怕半年都不用出来干活了,心中犹豫,怔在原地不知到底如何是好。四周立时安静下来,只听见鸟叫蝉鸣,林叶哗然,却是显得林中气氛更加沉闷。 只听那黄衣华服之人清咳一声,因为身旁两人的拼死保护倒也没受什么打伤。陆晓川凝神细看,那男子一头秀丽的黑发束于脑后,面目清秀,两条剑眉直入云鬓,虽是有些慌乱,脸上却并无畏惧之色,上下打量了一翻陆晓川,忽的微笑作揖 第七章 初试神功 当今天下纷乱,武官往往获得重用,南征北战,许多实力超群的将领常常都是名扬天下,得朝廷赏封赐爵,其中更是以“武”字辈将官阶位最高,战力最盛。若是如那黄衣青年喊出的“神武”将军一般,那自当是全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了。 众盗匪刚才见识过陆晓川的神力,虽是心中有些怀疑,却都一时站在原地,既不上前也不退走。 陆晓川一愣,不知道黄衣男子到底何意,正想澄清,却见那黄衣男子突然向这边眨了眨眼,陆晓川顿时明白过来对方是要自己假扮“神武将军”吓退这些劫匪,那人似乎是看出陆晓川虽是颇具神力但并不能使用自如一般,故此想出此计。 虽然圣人曾经云过做人要老实,不能骗人。但此刻身系似人姓名,于是给自己找了个接口:佛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是为了救人而骗人,非是我自愿也。当下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服,肃容学着刚才那大汉粗声粗气地道:“不错,正是在下。”说罢转眼向余下那些盗匪扫去,故意装的凶巴巴的,看来倒有些滑稽。 一个身长九尺的汉子从盗匪从中走出,仰天干笑了几声,喝道:“臭小子,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我们就信了你了?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向陆晓川砍来。 陆晓川经过刚才的一番经历,对提神炼气有了信的认识,虽是不能将自身真元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但是便这般一对一的与普通劫匪决斗倒是不再话下。看到那汉子挥刀砍来,陆晓川连忙按照清玄子传授的九华仙法潜运真元,全身真气都灌注于两臂之间,那人还未奔到陆晓川身前,便听到“轰!”的一声,那人连人带刀被震的高高飞起,片刻间也撞在一棵树上,这次陆晓川调顺气息,凝神全力发掌,威力比上刚才还要大上许多,那人撞在树上后几乎快要将那碗口打的树也撞断开去,当场喷出一滩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众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连那黄衣男子眼中也微微现出惊诧之意,他们岂知陆晓川此刻也并不好受,研习九华真法才不过短短几天,体内好不容易才刚刚聚起一些真气,此刻生死关头,全力爆发而出,眼下已是四肢酸痛,后气不继,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来,软绵绵轻飘飘得几乎就要晕去,只是勉励强撑着站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十余个强盗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见陆晓川沉默不语,直直地盯着他们,吓的腿都软了,也不管信是不信,都大声求饶道:“神武将军,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跟您的朋友,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将军啊,我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您可不能不管啊……”“……将军……”各种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刚才还在骂陆晓川乳臭未干,黄毛小儿,现如今却这般低声下气,弄得陆晓川又好气又好笑,只是此时体内空空荡荡,虽是强撑未倒,却也动弹不得。 那黄衣男子似是看出了陆晓川异样,生怕节外生枝,赶紧对着众匪徒喝道:“神武将军不愿和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耽搁时间,还不快滚!”双目精光四射,隐隐透着一股霸气。 那些盗匪听说饶他们不死,也不管是否“神武将军”亲口说出,立马爬起身四下窜去,口中一叠声的“将军大仁大义”“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之类言语,瞬间便跑得无影无踪。那黄衣男子身边两人原本想要追去,被他眼神一带,只得垂首侍立两旁,竟是对那黄衣男子极为敬重。 那黄衣男子就众盗匪都已遁走,于是回过头来向着陆晓川作揖道:“在下黄子羽,敢问恩公姓名?” 陆晓川本已便是强自苦撑,自可见盗匪都已离去,不由送了一口气,有心作答,不料话还未出口,气息一岔,竟是昏了过去…… 第八章 黄衣公子 晨曦微露,鸟鸣清悦。 陆晓川缓缓睁开双眼,柔和的光线映入了他的眼帘。抬头看去,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是身在一个装饰精致的上等厢房之中。凝神扫探自身,发现身上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不过气息竟是顺畅不少,甚至比之之前犹有还要通畅,想是经过一场“大战”自己的运气之术倒有了一些提高。 陆晓川从小在农家长大,从来没在这等豪华之地住过,忍不住左顾右盼,细细的观察起周围来。 那间厢房颇大,前后足有十余丈宽,一张大床是用红木精细雕刻制成,周围锦绸羽缎,雕梁画栋,床前隔着一扇珊瑚屏风,五彩斑斓,想必也是价格不菲,正想起身查看自己是身在什么地方,还未下床就听见门口传来“吱”的一声,走进了一个人。 那人绕过屏风走到陆晓川床前,见到陆晓川已经醒来,惊喜地叫了一声:“公子你可醒啦!” 不像这一声叫唤可把陆晓川吓了一跳,对方竟然是个女丫鬟。 陆晓川未经过人事,自小便是跟这树上学的礼仪道德,对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可是映像深刻,此刻自己衣冠不整,犹自坐在床上,竟然便这般被一个女的看到,“唰”地一下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 那丫鬟发现了陆晓川的囧样,掩嘴笑道:“公子既然醒了,我家少爷想请你过去一趟。” “你家少爷?” “是啊,便是你路上救下的那个黄衣男子。”应是那黄衣男子一行三人回来之后将经过都说与他们听了,这丫鬟才能知道原委。 “啊……是他们带来这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陆晓川说完正待更衣,忽的发现那丫鬟还在旁边没走,不觉尴尬起来,道:“额……这位姑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说完脸又是红了一下。 谁知那女丫鬟不但没走,反而咯咯咯笑了起来,对这陆晓川道:“公子,首先呢我不叫‘姑娘’,我叫碧云,其次呢我们少爷就是叫我来伺候你更衣洗漱的,你要是这么就叫我出去难道是嫌弃我不成?”说着还故意最初一副嗔怒伤心的样子。 陆晓川一个穷酸书生,哪经得住这般言语,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姑娘……哦吧,碧云姑娘,我可真的没有……没有嫌弃你,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更衣之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料那名唤“碧云”的丫鬟见陆晓川老实木讷,有心作弄一番,突然就是“哇”的一便哭了起来,可怜巴巴地道:“公子嫌弃我不好……不让我为公子更衣,出去肯定要被少爷责罚……呜呜呜……”双手搓着眼睛,不时还偷偷斜票一眼陆晓川的神色,见陆晓川果然大是着急,心中大是得意,暗暗偷笑,表面上却是哭得更凶了。 陆晓川从来没遇见过这等事情,又是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只得柔声安慰道:“碧……碧云姑娘,你不要哭啦……我……我打赢你就是。”说的是满腹委屈,倒像是陆晓川不情不愿的要被她占什么大便宜一般。 碧云听见陆晓川这么说,又看他神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啐道:“哼,好像是人家非要为你更衣似的,你很香么?” 说罢端起一旁红木架上的铜盆装了水给囧在一旁的陆晓川洗漱了,又拿了逃干净新衣给他换上。 这才领他来到昭华厅之中。 陆晓川在长寿村生活了十多个年头,见过的最大的房子就是长寿村的土财主乔大贵的院子,长宽足足有十五丈之巨,不料刚刚走进昭华厅,陆晓川的下巴就差点惊的脱了臼。 且不说一路走来路上见到的亭台楼宇或庄严肃穆,或雍容大度,单是这一路走来的兵士守卫就有上千之众。 放眼看去,这云华厅长宽各有千丈,高达百尺,厅内整整齐齐的摆了百来张八仙红木桌,其间熙熙攘攘的坐了不下千人,个个都是锦衣玉服,翡翠琉璃,相互争艳不休,显然都是一等一的达官贵人。厅中各处设有多个舞台,其间歌女舞姬莺歌燕舞,婀娜妖娆,长袖挥甩,媚舞不休,丝竹管弦,绕梁袅袅。众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眼见碧云来到厅前,旁边的人都纷纷向她点头招呼,大有奉承之意,碧云也不搭理,带着陆晓川往厅中走去,陆晓川大是惊奇,问道:“碧云姑娘,不知这些都是什么人?黄子羽黄公子要我来这里做什么?”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紧紧跟着碧云一步也不敢落下。 碧云转过头来柔声道:“这位公子,刚才匆忙,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陆晓川连忙道:“不敢不敢,小生姓陆名小川,河阳长寿村人,你叫我晓川就可以了。” “嗯……陆公子,这些人都是朝中大员或是商贾巨擘,此次……啊,陆公子,我们到啦!”碧云说着拉着陆晓川来到大厅正中的一处高台圆桌之上。 陆晓川抬眼望去,只见桌上坐了三男二女,个个都是清秀俊朗,器宇不凡,黄子羽也正坐在几人中间,那日在他旁边守卫的两人都侍立在一旁。 见到陆晓川到来,黄子羽立刻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长长一揖,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身后二人也是一揖到底,齐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此言一出,周围立刻安静下来,纷纷朝这边望来,眼见道谢之人竟是黄子羽,众人都是立马站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带头也喊了一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于是全场轰然,都纷纷喊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有几个更是神情激动,痛哭流涕,好像被救的便是自己。 陆晓川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只是路见不平,刚好路过……”话还没说完,只听厅上众人又喊道:“公子大仁大义,实乃天下道义表率,圣人复生!”有几个刚才没有来得及喊的此刻反应过来,连忙气沉丹田,说的是大义凛然,面色肃穆,俨然陆晓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圣人一般。 陆晓川已是大是窘迫,不知所措。 黄子羽似是见惯了这等场面一般,微微一笑,拉着陆晓川的收走上该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众人一看,又是一阵感叹方才回过头去继续喝酒吃菜。 待得场下稍稍平静一些,黄子羽才对陆晓川说道:“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陆晓川一颗心还兀自“突突”大跳,听得黄子羽一问,刚刚回过神来,正想作答,不料站在一旁的碧云抢道:“他叫陆晓川,你叫他晓川就可以了,这是他自己说的。”说罢向陆晓川眨了眨眼,一脸得意的样子。 黄子羽对着碧云骂道:“没大没小的,还不向陆公子道歉。” 碧云一挺,立时便装着一副委屈的样子,向着陆晓川行了一礼,道:“对不起了陆公子……” “不用不用,刚才那话确实是我自己说的,请黄公子千万不要责怪碧云姑娘,若是不嫌弃,以后叫我一声晓川就可以了,我家里人都是这么叫的。” 碧云斜眼瞄了一下陆晓川,偷笑道:“家人都是这么叫的?你可知道这位是什么人吗?要是成了你的家人你……” “碧云!”黄子羽见碧云说话越来越放肆,忍不住横了她一眼,转头向陆晓川微笑道:“黄某平时管教无方,还望晓川兄弟恕罪,如蒙不弃,也请叫我子羽便好。” 碧云看到黄子羽似是有些动怒,连忙住口不说,却是依旧掩嘴偷笑,显是平时被惯坏了。 陆晓川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起,今天能有这么大的排场,黄子羽定然不是个寻常人物,莫非是巡抚督台的嫡子么,于是便向黄子羽问道:“敢问子羽兄弟是……?” 第九章 昭华厅中 黄子羽从腰间拿起一把折扇撑开,轻轻摇了起来,微笑不语。 陆晓川转头环顾桌上之人,都是微笑着看着自己,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颇有些尴尬。 这时碧云见众人都不答话,忍不住问道:“敢问陆大公子,这天下是谁最打?” “这自然是当今皇上了。” “那除了皇上呢,又是谁了?” “这个不好说……三公九卿……唔,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应是太子最大。” “不错,被你说中啦。”说完碧云还调皮地向陆晓川做了个鬼脸,但看众人表情,此话应是不假。 要说刚才进门之时陆晓川是惊的几乎下巴脱臼,这次可倒是当真脱臼了,一张嘴张开足足有十寸长短,一时竟不知道合上了。 周围众人似是早料到了陆晓川的反映,也不多说,相互间举杯谈笑了起来。 碧云在一旁看到陆晓川这个样子,笑得腰都弯了,过了半晌才慢慢缓过劲来,拍着他的肩还兀自笑个不停,道:“陆公子,你那下巴要掉下来了,快接住!” 陆晓川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窘态,连忙把嘴合了回去,咳嗽两声掩饰一下,一张秀气的脸却依旧窘的通红。 旁边黄子羽看到陆晓川的窘况,轻声对着碧云斥道:“不可无理!”碧云吐了吐舌头,退回到黄子羽身后。黄子羽转头敬了陆晓川一杯,笑道:“晓川兄弟不要客气,来,我给你介绍在座的几位。”当下将桌上三男两女一一介绍过来,“那坐在东首一袭紫衣的是康亲郡王大公子,旁边绿裙花衣的是昕薇公主……” 桌上的几人按着太子的介绍一一向陆晓川微笑点头致意,这些人显是与太子交谊甚深才能与太子同桌,必是太子死党,将来都会是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这点陆晓川自是知道的,但他素来少有见识大场面,一时之间认识这许多达官显贵,一点准备也没有,只得傻笑回敬。 桌上众人平时上都是见惯了阿谀奉承,见陆晓川天真质朴,倒是有不少人对他心生好感,见他傻笑,只是相互对望一眼,会心一笑,不以为杵。 只是其中一个身着金黄豹纹衣服的男子似是面有不愉,冷哼一声,对陆晓川不理不睬。 其时玄黄一朝尚黄色,以黄为尊,这人在太子面前犹能穿着金黄长衣,必然已是侯、王一级的人物。 果不其然,听黄子羽介绍此人名叫黄子奇,是当今惠帝第三子,黄子羽同父异母之弟,敕封齐王。 陆晓川先前的震惊之情已经慢慢平静下来,暗暗将黄子羽介绍的众人姓名默默记在心中。此时已是酒过半酣,陆晓川也渐渐融入桌中众人谈话之中,虽是仍插不上什么话,但在一旁静静倾听,倒也对朝中之事了解了一二。 原来这些日子西南蛮族呼和、罗猎、真火、大苗、罂鬼五个部落突然调集了五路二十余万大军在玄黄国境边上蠢蠢欲动,那日太子黄子羽正是微服私访,带了一小队人马前去西南侦查,不料不知为何,刚到境边关口阴山关外便被蛮族侦骑发现,混乱之中与其他人失散,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官逃了出来,以他太子之尊自是不好将此等大丢脸面之事和那些小城官吏说明,于是一行三人拣了偏僻小道一路急着赶到商华再作打算,谁想屋漏偏逢连夜雨,竟然在自己国境之内碰见强人,差点丢了性命,亏得陆晓川及时赶到相救。 众人听此又是一阵唏嘘,纷纷向陆晓川拱手道谢,陆晓川只得一一回礼谦虚一番,只有那黄子奇似是极为不屑,只冷冷地望了他一眼。 陆晓川突然想起应试之事,正想转头询问,突然大厅门口响起一阵鼓乐之声,人潮涌动,两裂皇室禁军服侍的侍卫分列厅口两旁,随之听到一声宣号:“景承天命,德被天下,玄黄威武仁德至惠帝驾到!” 第十章 神武将军 昭华厅中原本嘈杂纷乱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起立,齐声颂到道:“恭迎皇帝陛下,陛下威加海内,仙福永享,德义无双。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个站的远的喊的尤其大声,生怕皇帝听不到。 陆晓川第一次来到这种场面,以前虽是听教自己识字的老相师说过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般站在皇帝面前,急忙跟着众人一同喊了起来。 惠帝也不言语,微微抬手示意,径直走到黄子羽等人桌上坐下。 众人见惠帝已经入座,这才纷纷坐下。不少人还故意大声地跟旁边之人道:“陛下真是威武啊!”“见了陛下一眼我的腰酸腿疼都好了!”“一看陛下的样子就是旷古明君啊!”阿谀之声良久才散去。 这边陆晓川见皇帝来到身边,学着老相师曾经提过的礼节跟桌边几人又行一礼,这才缓缓入座。仔细观察起惠帝来,见他身材颇为魁梧,脸颊微胖,双目不大却是金光四射,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一种帝王霸气。 惠帝看了一眼陆晓川,转过头去向黄子羽问道:“羽儿,此次前去西南可曾探到什么消息吗?” 黄子羽恭身答道:“儿臣此处到西南边境明察暗访,得知西南蛮夷五部调集二十余万重兵连夜赶造战车铁骑,又四下劫掠搜集粮草,似是将对我天朝不利……”当下将在西南所见详细的说了一遍,其间还将陆晓川搭救一事简要的说了,众人虽已知道,但此刻再听他仔细说来,不免又是一阵担忧。 惠帝冷哼一声,道:“区区化外蛮族,也敢对我玄黄天朝妄动心思,想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明日便整顿兵将,领十万大军作为先锋。”又转头对黄子奇道:“奇儿,你也领十万兵士作为后方接应!给你们两个三个月时间,务必将这群不识天高地厚的蛮夷扫荡干净!” 黄子羽、黄子羽两人拱手领命。 惠帝接着又指着陆晓川问道:“你当日到那山林中做什么?” 陆晓川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小生当日赶着前来商华应试,为求尽快赶到城中,方才走了那条山间小道……” 一旁黄子羽悄悄拉了拉陆晓川的衣襟,悄声说道:“此地是我玄黄国都上京城,当日你昏迷不醒,我们便做主将你带来上京治疗啦。” 陆晓川一惊,想到上京离商华足有一千多里远,自己既已在此,要赶回去参加应试当是无望了,心下不禁沮丧失望。 只见惠帝哂然一笑,看他眉目清俊,朴实纯真,心有莫名地有些喜欢,笑道:“你既已救了我朝太子,还去考什么会试,刚才子羽说曾叫你什么? 哦……是神武将军?好,朕便封你为神武将军,跟随羽儿一同出征南疆!“ 陆晓川一听,心中惊喜欲爆,几乎便要流出眼泪来。 碧云在旁边听到陆晓川受封,虽是与他相识不过一日,但对这天真质朴的少年倒是颇有一股好感,忍不住也为他暗暗高兴,眼见陆晓川听封后还傻愣愣地坐在位子上,赶忙一拍陆晓川背部,提醒道:“喂,你傻了吗?快谢恩啊!“ 陆晓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惠帝行礼谢恩。 惠帝摆摆手,免了他的礼,与旁边几位少男少女交谈起来。 陆晓川忽然觉得其实这皇帝倒是颇为亲切,并不像外人说的那般暴戾昏庸,心中对这位被世人说得像妖魔鬼怪一般的皇帝倒是有了几分亲近之感。 第十一章 初识 晚风和煦,西方天际一抹残阳将周边的云彩映作了一边猩红,许多年后的陆晓川坐在九华山仙华峰顶,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脚下浮摇滚动的云海,阳光从云层折射到他的身上,染得他一片金红,山峰吹拂起发丝,却是掩不住脸上的沧桑落寞,想起当年第一次出征时的场景,心中五味杂呈,也不知这对于自己究竟是福是祸。 但是,上天要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一如既往。 因为, 没有你, 人生便没有意义。 --------------------------陆晓川 翌日一早,碧云就过来服侍陆晓川洗漱更衣,已有了昨日经验,此时陆晓川不再那般拘束窘迫,不一时便换好了衣服。 其实这碧云原是太子黄子羽的贴身侍婢,这两日竟然过来服侍陆晓川,可见太子的盛情之切。 匆匆吃过早点,陆晓川随着碧云来到一座军营之中,远远便可听到有呐喊声传来。 两人走进军营,一旁的兵士多有认识碧云的,纷纷拱手行礼,那碧云昨日对那些达官贵人不理不睬,今日对这些军事倒是一一回礼,陆晓川心下敬佩,不由对她又多了一分好感。 来到演武台,台下整整齐齐地列着数十个千人大阵,人人勇武剽悍,装束齐整地肃穆敬立,旌旗长枪昂然挺立,刀光剑影绵延数千丈,甚是雄伟壮观。 黄子羽站在演武台上,一身金甲银盔,腰间一把七星宝剑炫光琉璃,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一阵狂风吹过,将他的发丝尽数拂起,原本清逸俊朗的脸此刻看去充满着刚毅果决,迎风而立,剑指长天,威风凛凛,宛如天神。 只听他提气喊道:“我玄黄天朝的儿郎们,西南蛮族已在我国边境兴风作浪一百余年,占我良田,杀我子民,辱我妇女,不知有多少同胞子民死在他们的弯刀弓箭之下,这口气我们已经忍了一百年了。你们说,这个仇该不该报?”声如洪钟,远远地传当去。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台下兵士齐齐举戈呐喊。 “好!”黄子羽眼中精光四射,缓缓扫视台下军阵一圈,继续道:“如今报仇的时机到了!南蛮五部已经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在我朝边境蠢蠢欲动,消息传到,父皇震怒,下令务必扫平西南,建我玄黄永世太平基业,使我国后代子孙永不受外族凌虐之苦!” “杀!杀!杀!”台下又是一阵如潮怒吼。 “玄黄的铮铮儿郎们!从现在起,把自己的生命交给身边的兄弟,勇往直前,不捣黄龙,誓死不休!出发!” “不捣黄龙,誓死不休!”吼声震天,气冲云霄。 当下数十个军阵交叉变换,方阵变长阵,后阵变前阵,和着周围滚滚烟尘,向着西南迈进。 陆晓川也是听得热血沸腾,旁边早有人牵过马来,暗暗调集真气,翻身跃上马背,策马和黄子羽等人一道奔去。 黄子羽这十万大军得他苦心经营多年,兵精马良,猛将如云,号为“龙羽军”,其中更有颜回”、张悟等名闻天下的良将,被列为神州十大王牌军队之一,此次出征,他也是想借这次机会树立威信,为将来继承大位巩固基础。 兵贵神速,众人一路疾奔,不到十天时间,十万“龙羽军”已经悉数到达西南边境的阴山关下,整装待发。 陆晓川虽受皇帝亲命为“神武将军”,不过他年纪轻轻,从前在一个小小的长寿村长大,根本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又是长得颇为秀气,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军中众人都觉得他不过是踩了“狗屎运”救了太子而已,其中不少人还暗中议论,流言蜚语并不少见。 黄子羽自然也听到不少关于此事的议论,都是一笑置之,每天只是与众将领商议大军驻守分配,兵力安排等事。 陆晓川一介书生,又是因机缘巧合受封,手下五兵无将,没有丝毫威信可言,自然也就不会自找没趣去军营之中指手画脚,闲来无事,便一人来到阴山关口下的小城西泽县闲逛。 这西泽本是中原通往西南的要地,路过的商旅游人常在这里歇息整顿,才慢慢发展起来,和平年代也属富庶之地,只是这些年连年战乱,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多是一些老弱孤寡,过往旅客也是与日俱减,到如今已是一片萧索破败景象。 陆晓川看到如此情景,不禁心中感慨,联想到军中对自己的流言妄语,烦闷沮丧不已。 于是从腰上解下清玄子临别相赠的玉笛,回想儿时在长寿村中闲来玩耍学过的一点粗浅山村野调,悠悠吹奏起来,想稍减一些郁闷。 不知道怎的,吹出的笛音却是格外飘渺悠远,清悦流离,仿佛有万千仙籁回声附和,竟是完全没有陆晓川心中的愁闷苦胀之意,便是连陆晓川自己听了也是觉得无比舒畅,胸中郁积的不快仿如大江东去般一泄而空。 这玉笛本是九华神器,名唤“映月”,自九华门创派祖师灵玉真人以万年温玉精炼而成,数千年来又吸收不少九华山的仙山灵气,再经历代九华门传人真元浸染,早已是天下修真至宝。 陆晓川与清玄子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又匆忙分手,自是不甚了解其中奥妙,只是感觉笛音悦耳,深深映入灵台之中,又似有真力暗暗牵动丹田气海之中的九华真气,于是索性运起体内真元,意之所至,任由其畅游周身百骸,一股清凉剔透的感觉在周身泛起,竟是说不出的舒畅。脑海中灵光闪现,清玄子传授的九华真法如浩渺繁星般在陆晓川的甚是之中交相闪现,不知不觉间已将真法要诀合于笛声之中,许多原本自行修炼时颇为艰涩难懂的地方都是豁然开朗。陆晓川大喜,也不管他什么乐理章法,凭着体内真元流走激发玉笛灵力,笛声越来越高,犹如风行山巅,峭壁险崖,瞬息千里,只觉体内真气汹涌澎湃,直欲破体而出,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啸声震天,直裂云霄,气浪卷舞,风云变色,只这一刻,陆晓川真元竟是突飞猛进,上了一个台阶。 陆晓川惊喜雀跃,看着眼前玉笛,知是世界难得至宝,小心收到怀中,抬起头来,眼前不知何时竟已站了一个少女。 第十二章 分离 那一刹那,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竟连呼吸都忘了。 宿命,宿命 这到底是老天对我的眷顾 还是戏谑的作弄? --------陆晓川 “喂,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陆晓川抬头看去。 一个绿衣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长裙摇摆,秀发发随风轻轻飘荡,冰雪般晶莹的肌肤被阳光洒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容颜绝美如画,如阳春白雪,绿溪潺流,清丽不可方物,让他几乎不敢逼视,竟傻傻地看的痴了。 “喂,小子,我问你话呢!”一双灵动的妙目凝视着陆晓川,脸上红晕泛起,连娇嗔薄怒都是那般动人。 陆晓川回过神来,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满脸羞窘之色,张了张嘴,竟只吐出了“不知道”三个字来。 那少女大怒,一张俏脸气得通红,秀眉轻蹙,看在陆晓川眼中,依旧娇艳动人,一颗心不禁“噗噗”大跳,耳根滚烫如烧。 “哼!”绿衣少女见陆晓川竟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愠怒,从腰间抽出一条七尺蛇鞭,“啪”的一声朝他抽去。 陆晓川猝不及防,顿时感觉肩上火辣辣的一阵刺痛,竟是已被那绿衣少女一鞭击中。 其实以陆晓川此时真元灵力,躲开这一鞭原非难事,只是他正值青春芳华,情窦初开,又少有与女孩打交道,见得这美丽少女顿时便如没了魂魄一般痴呆木立。 肩上疼痛传来,陆晓川立时清醒过来,微微有些怒道:“你这女孩怎的如蛮横,动不动便打人?”。 “哼,谁叫你不理我,你要是再不说,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啦。”又是“啪”的一声向陆晓川打去。 这次陆晓川早有准备,双脚轻点,向后跃开两步,躲了开去,口中喊道:“姑娘,非是我不说,我刚才只不过随意吹奏而已,真的不知其名!” 那绿衣少女对他能躲开这一鞭似是颇为惊讶,低低地“咦”了一声,颇不服气,抖开蛇鞭又向陆晓川攻来,口中嗔道:“你当是骗三岁小孩么?我才不信!” 陆晓川无奈,只得鼓舞真气,凝神应战,身形闪动,轻轻避过几记蛇鞭,终究心中不忍,没有出手还击。 绿衣少女见陆晓川连连躲开她的蛇鞭还犹自游刃有余不还一击,心中怒意更盛,突地娇喝一声,那七尺蛇鞭顿时亮起一道炫光,蛇鳞戟张,幻化成一条碧睛蛟蛇,昂首丝丝吐信。 陆晓川不敢大意,运起九华真气,周身青光隐隐,衣袖猎猎鼓舞,凝神戒备。 绿衣少女踏上两步,指间法诀急速变化,碧睛蛟蛇发出一声怪异尖啸,露出森森白牙,红信吞吐,朝陆晓川闪电般袭去。 陆晓川心念急转,暗暗回忆清玄子传授的真法要诀,双手交叉飞舞,道道青光流离缠绕护住胸前,将那碧眼蛟蛇生生震开。两人你攻我守,斗的不亦乐乎。 陆晓川生平第一次与人这般斗气交手,半个月前虽是有营救太子一役,但那不过是凭着体内真气胡乱出掌,全凭运气使然,除此之外生平最勇猛之事便是几年前用加中扫帚赶走前来抢食的恶狗,此时见到自己形随意至,真气如滔滔江水一般汹涌连绵,对付眼前这等高手竟犹能留有余力,以前当真是想都不敢想。心中信心大增,从前的自卑之意渐去,心中奇思妙想不断,虽然未出全力强攻,却也迫得那少女险象环生。 那绿衣少女似是知道陆晓川有意让她,再斗下去也是徒劳无益,于是将鞭一甩,口中喊道:“不打啦不打啦,姐姐还有事,下次再教训你这臭小子。”说罢把蛇鞭收回腰中,转头朝旁边的屋子喊道:“洪叔,洪叔!你快出来。” 陆晓川心中惊奇,莫非这房中还有人么? 房门“吱”的一声轻轻打开,门内走出一个满脸虬髯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剑眉星目,神情颇为剽悍,不怒自威。 名唤洪叔的大汉走到绿衣女子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陆晓川,见他长身玉立,潇洒不群,衣袂飘飘,极是俊逸,适才又见他真气充盈,对待那少女的无理猛攻还兀自留有三分余地,心中赞道:“好一个后生俊彦。” 陆晓川见他双目凝视自己许久,只道他为刚才之事愠怒,不想多生是非,连忙道:“在下刚才实是情非得已,还忘前辈原谅则个。” “洪叔”见他胜而不骄,心中对他又多出几分好感,大笑一声,道“小兄弟,想不你小小年纪竟然便有如此真气……” “洪叔~~~你怎么帮着这臭小子说话!”绿衣少女听那汉子不但不为自己初期,反而还多有夸奖,心中大有不满,娇嗔起来。 “洪叔”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刚才若非阁下手下留情,只怕我这宝贝侄女此刻便没法站在这里向我撒娇了。”说完又是大笑两声。 陆晓川见他豪爽坦荡,开朗仗义,心中才渐渐放下心来。 那边绿衣少女无可奈何,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宛如樱花绽放,飞雪流苏,娇艳明媚,看的陆晓川不觉又有些痴了。但好像对那中年男子颇为敬重,见他没有出手帮她出气之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绿衣少女见陆晓川又这般呆呆傻傻地望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愠怒,只道他在嘲弄自己,正待发作,忽的城外传来一阵轰隆巨响,三人纷纷朝声音传来之处望去,但见西南天际红光泛起,隐隐有喊杀之声传来。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对着陆晓川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少侠年轻有为,盼得他日有缘再见,再与少侠喝上一杯,今日我们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了。”说罢转身对那绿衣少女一招手道:“灵儿,我们走吧。”便大踏步向城外走去。 绿衣少女似是心有不甘,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晓川,方才转身跟上那中年男子。 眼见他们离去,陆晓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是隐隐之中又似乎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半晌,陆晓川才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灵儿,原来她叫灵儿么……” 第十三章 风云激战 阴山关上火光熊熊,喊杀震天,箭矢如蝗,飞石火炮纵横飞炸,两军互相冲击对攻,都已杀红了眼,斗得难解难分。 陆晓川来到城头,问明情况,原来他出城后不久,南蛮呼和两部便带了八万大军攻到城下,双方一边城坚箭利,纪律严明,一边狂野剽悍,准备充分,厮杀了足有两个时辰,双方死伤都颇为惨重,却没有一方愿意退却。 黄子羽神情严肃,站在城头大声叱喝指挥,身边掌旗官双手疾挥,令旗飞舞,指挥楼下龙羽军来回冲杀。 众人显然都没将陆晓川当做回事,只道他是个文弱书生,这等大战竟然也没派人出去唤他回来,他也不以为意,凝神关注城下战况。 城下烟尘滚滚,到处燃烧着火石硫磺爆炸之后留下的深红火焰,和着地下流淌蔓延的鲜血,将士兵的双眼都染作血红。 龙羽军大将颜回等带兵左右冲杀,专攻敌兵薄弱之处,显是久经沙场,一时所向披靡,刀光剑影,锐不可当,所过之处蛮军望风而倒。 那边蛮军也不甘示弱,几个赤裸上身的巨汉或手持巨斧猛砍,或轮锤狂砸,嘶声狂吼,形如疯魔,各自领着本部蛮兵厮杀于阵中,将前方龙羽军将士杀打得血肉横飞,脑浆飞溅。 蛮军后方,两个虎皮豹衣的男子坐在远处小山头之上,旁边旌旗飘荡,侍卫重重,当是蛮军两部统帅呼延和卓与拓跋靖雷。 这两人为各自部落首领多年,部下在西南一带烧杀抢掠无所不作,凶名甚著,十年前曾带兵攻入中原,后被玄黄大将张慕诱敌深入,打得大败溃逃,退回南蛮之地,依旧不服中原管辖,十年来联络蛮族各部,不时派兵骚扰玄黄边境,反心天下皆知,便是五部此次举兵造反的核心人物,如今准备多时,有备而来,发下重誓要一雪前耻。 龙羽军千里行军,刚到阴山关又投入尽张的工事修建之中,人马劳顿,又兼蛮军终日弓马骑射,个个骠勇善战,一番苦战下来已渐渐力有不支,不少将领甚至血战身亡,只有几名大将还依旧来回冲杀,勉励支撑住局势。 众军激战正酣,忽然呼延和卓右手一挥,一队司号手举起一排犀角长号,仰天长吹,蛮军顿时后方响起一阵兽嘶虎啸,起初寥落箭利,片刻之后便如山崩海啸,声如滚滚惊雷,龙羽军众将士听见都不禁心下一沉。 不一时,蛮族后军阵中冲出万千的厉虎巨象,各种猛兽狂吼怒啸,黑压压地猛冲而来,尘土岩石四下飞溅,烟尘滚滚,地动山摇,威势当真惊天动地。 黄子羽站在城头,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厉声喝道:“准备火箭!” 旁边掌旗官掌上双旗交叉,横竖挥舞各三次,众兵士得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铜翎淬火箭在火盆上点着,弯弓搭弩,蓄势待发。 城下颜回等人见到令旗指令,纷纷呼喝招呼龙羽军军士结阵后退,龙羽军军士前阵作后阵,纷纷竖起长矛朝猛兽斜刺,缓缓后退。 饶是如此,后方猛兽奔至,依旧难以抵挡,不很少军士被兽群扑倒撕咬,顿时撕为碎片,头颅鲜血四散飞洒,凄厉惨叫不绝于耳。颜回、张悟等人身上俱是伤口遍布,鲜血淋漓,只是苦苦强撑,身边所剩的龙羽军军士越来越少,各人且战且退,渐渐力不从心。 黄子羽惊怒已极,见兽群已奔至火箭攻击范围,抽出七星剑倏然长指前方,喝道:“放箭!” 顿时城楼之上万箭齐发,点点红光如蜂群聚舞,凌空怒放,朝着兽群电射而去。 许多猛兽被火箭击中,吃痛狂吼,倒地抽搐不已,后方兽群如潮,前仆后继,踏着前方同伴尸体朝城楼漫野狂奔而来。几只猛犸巨象被火箭射中,全身长毛燃起起冉冉火焰,依旧朝前猛冲,癫狂扭甩,状如九幽恶魔。 一时之间黑烟滚滚,焦臭扑鼻。 此招虽然极是奏效,但一来火箭须淬火之后方能发射,间隔过长;二则从蛮军阵中涌来的猛兽成千上万,绵绵无尽。 城下龙羽军众将士虽然奋力抵抗,却终究敌不过发了狂般地兽群冲击,渐渐溃退下来。 众人心下了然,如此下去恐怕不到三个时辰,阴山关便要防守不住。 大将张悟看着如此战局,心知此时全军只是凭着信念苦苦强撑,如若军中士气崩垮,就将再也回天无力了。转身看了看身边的众战士,见到众军士毫无惧色,依旧奋力拼杀,其中一个士兵身中十余枪,已是满身鲜血,背上两道深深的伤口皮肉翻卷,赫然露出森森白骨,竟是犹自不倒,持刀与面前的敌人展开最后的搏杀。 耳边风声呼啸,仿佛掩盖住了战场中的人嘶兽鸣;身边刀光剑影,鲜血映红了脚下的尘土沙石,心中陡然涌起一股绝望之意。 输了吗? 就将这般屈辱地躺在敌人的脚下么? 不! 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张悟突然仰起头,对着身后的阴山城楼深深一揖,然后转过身,对着身边的士兵喊道:“玄黄的铁血男儿们,报效家国的时候到了!” 说罢一骑当先,狂吼着冲入敌阵。 身边的张悟亲兵将士见到此情此景,无不心有所动,大喊声中跟随张悟一同杀去。周围数千人受此所激,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以一当十,;立时将蛮族大军冲退里许。 但蛮军山头令旗挥动,号角齐吹,无数的猛兽蛮兵都围攻上来,虎撕狮咬,弯刀乱斩,血肉飞炸,顿时将张悟军团压了下去,几千士兵越战越少,战至最后,竟只剩张悟一人。 张悟大吼声中连杀数名蛮军,转身深深回望阴山城楼,竟朝着玄黄国都上京的方向跪了下去,右手猛地将手中利剑刺入自己胸腹,立时气绝。 后方猛兽冲上,顿时将他的尸体撕作碎片。 城楼上众人看的清清楚楚,却都无力相救,感念张悟的忠贞节义,尽皆红了眼眶。 长寿村向来民风淳朴,陆晓川自小便连小孩打斗都少有瞧见,如今眼前一眼望去,尽是无边的杀伐屠戮,鲜血白骨,攻城火炮与箭簇破空之声在耳边呼啸不绝,夹杂着人兽临死之前的惨叫哀嚎,心中抑郁悲悯,暗暗思度如何尽快破敌,凝神聚意扫视敌军兵阵,但见兽吼人嘶,蛮族大军倾巢而出,紧紧跟随在兽群之后,似是想一鼓作气攻下阴山。 正自思索间,忽然瞧见蛮军阵后两部首领呼延和卓与拓跋靖雷情定神闲地轻摇蕉扇,喝酒谈笑,似是对此战已胜券在握,身旁守卫大多已加入战团,防守懈怠。 陆晓川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绝伦的想法浮现在眼前 第十四章 奇计 西边天际,暗黑色的云层翻涌如浪,将如血残阳一点点吞噬其中。 潮湿腥臭的晚风吹来,说不出的烦闷难受,局势越来越不利于龙羽军,甚至城墙已被炸开一个数丈宽的缺口,城头众人默默关注着城下战况,谁都没有多说一句,周围兽吼不绝,喊杀震天,城楼上却仿佛更加地静谧凝重。 黄子羽凭栏远眺,心中悲沮、失望、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开战之时便已连放十三只飞鸽传书给三弟,约定午后两军里应外合,围歼蛮军。不想午后自己打开城门,精锐尽出,龙羽军众将士用生命与鲜血和蛮军奋战至今,换来的竟是这等结果。 龙羽军传自前朝著名将军赵炎,又经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将领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铮铮铁汉,原想引为根基,作为将来登基大位的基础,可以安定边疆,使百姓安居乐业,南征北战,成就自己的霸业宏图。 难道,便这般结束了吗? 我的雄心壮志,我的宏图霸业,还有我的天下呢?! 便这般, 结束了吗? 黄子羽心中恨怒绝望,但是此刻,他只能站在城楼顶端,看着城下的蛮族大军,一寸,一村地夺走他脚下的土地,还那原本属于他的天下…… 陆晓川看到情势危急,顾不得向黄子羽等人请示,自顾自地朝楼下疾奔而去,从士兵手中牵过一匹快马,朝着城墙缺口策马奔去。 众人初时见陆晓川急急奔下楼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都是莫不着头脑。待见得他骑马飞奔,知道他见情势不利,自己逃命去了,心中都是暗暗鄙夷,几个性情直爽的将领更是忍不住大声叱骂。 黄子羽见他离去,默然不语,只是怔怔凝视陆晓川,见他策马朝城墙缺口奔去,忽的全身一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随即传令:“给陆公子让道!” 陆晓川此时心中忐忑,此举甚为冒险,可以说生死存亡便在此一举,不敢大意,鼓舞周身真元,意念如流,九华真气如狂潮怒卷,巨浪裂空,将迎面冲来的两只双翅白狮生生震开五丈开外,顿时撞得脑浆迸裂,一击得手,自信不禁又涨了几分,便如此依法炮制,将双掌在身前急速旋舞,所过之处,蛮兵猛兽如巨舰破浪般层层向外横飞四溅,鲜血兽尸纵飞横舞,锐不可当,竟将兽群生生冲开一跳血路。直吓得众蛮兵望风而逃,不敢应战。 城楼上众人又惊又喜,没想到如此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书生竟有如许强沛的真气念力,心中对刚才咒骂鄙夷之事暗暗愧疚,没有人再敢小瞧陆晓川一眼。 黄子羽远眺蛮军后阵,似是也发现了敌军弱点,知道陆晓川心中所想,大喜过望,眼中精光一闪,手中七星宝剑募的举起,指天长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喝道:“传令,打开城门,城中所有预备队一个不留,配合城外将士, 反攻!” 其实此刻败势明显,如此贸然出击可能非但不能奏效,反而消耗大量有生力量,对自己更为不利。 但他既已看准了陆晓川的目的所在,便决定孤注一掷,以最后的资本来进行一次最后的博弈。 如若此计成功,那他将迎来此次南蛮之战的第一场胜利,以弱胜强,从此他便能名垂千古! 如果失败,大不了一无所有,反正不用此招,想要翻盘战胜蛮军的几率几乎为零。 那么, 此时此刻 请赠与玄黄一场奇迹吧 黄子羽默默地祈祷着…… 第十五章 大捷 此时已为黄昏时分,黑云压顶,残阳渐去。 两军都纷纷点起火把照明,但见火炬漫漫,兵戈隐隐,兽舞如林,战旗飘摇。 陆晓川提气策马,迂回婉转,从蛮军薄弱之处斜斜冲向蛮军主帅之位。 蛮军众将起初看到一个文弱书生骑马冲来,还道玄黄军中已再无可用之兵,便连这般瘦弱之人也派了出来,只道胜利在望,纷纷聚集身旁蛮军士兵,向阴山城楼充来,想要争力破城头功,对陆晓川却是毫不理会。 陆晓川在城楼之上早已看清蛮军布置,心中盘算好突进路线,此刻既无有力阻击,更是一路畅通,如入无人之境,真气汹涌澎湃,将身前零散敌兵猛兽打的四散飞舞,狼狈不堪,一路冲杀,人兽辟易,无人可挡,凛凛如天神下凡。 他自小瘦弱不堪,遇着什么事都需要大柱为他出头,跟随大军来到银冠,又被同行将官轻视小看,此时自己在万千军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竟是从来没有过的畅快淋漓,大感痛快,纵声长啸,一路高歌猛进。 待得蛮军众将回过神来,陆晓川已经杀至蛮军主帅所在的山头之下。 陆晓川眼见离那拓跋靖雷不过一百步之遥,心中暗想:“与其将他杀了,不如将他抓回去,也好迫得蛮军退兵。”欠身马下,在地上拾起几块小石子握在掌心,蓄势待发。 山头之上蛮军侍卫见陆晓川单枪匹马充入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谁都不敢大意,上百个铁甲卫士用青铜盾竖起一道巨大的盾墙,间隙间弓弩连发,将呼延和卓与拓跋靖雷护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陆晓川经过刚才一路冲杀,对于御使体内真气已经有了一些心得,临敌经验大大丰富。意念如潮,激发起体内真元,真气汹汹鼓荡暴舞,竟在周身上下聚出一道无形气墙。蛮军力大,射出的箭矢常常可以裂石穿树,但当那些劲风嗖嗖的箭矢射到陆晓川的身前,便纷纷被四散弹射,无论如何近不了他身前三尺之处。 旁边其他蛮军侍卫看到箭矢不能伤他,纷纷高举弯刀,呼喝着冲将过来。 陆晓川潜运真元,气灌双臂,将手中石子向身前阻击的蛮军激射而去。 只见青光一闪,几个蛮军兵士闷哼一声,纷纷跌落马背。 一击得手,陆晓川更不迟疑,双腿一夹马腹,向山头之上急冲而去。 奔至盾墙之前,原想凭着自己强沛真气将盾墙震开,不料他连出数掌,势可裂石,但那盾墙竟是只微微嗡鸣,盾后兵士虽被震得气血翻涌,盾墙本身却未受损伤。 那盾墙为青铜玄铁所铸,极是坚固,每面青铜盾边沿又有十道卡口,盾盾相连,缝沿丝丝入扣,以陆晓川此时真气竟也冲撞不开。 陆晓川来时未被人注意,从大军侧翼偷偷冲来,才能这般从万千兵兽之中堪堪冲到此处。 而此时自己已是深入重围,蛮军无数军士回身追来,要想再如先前一般冲杀回去,那直比登天还难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饶着盾墙游走奔袭,将最先赶至的小股蛮军士兵打飞震死,伺机出手破入盾墙。 呼延和卓与拓跋靖雷两人原本谈笑品茗,似是已经认定此战必胜一般,不料瞬息之间变数连生,竟被一个文弱少年冲杀至自己面前,顿时慌了手脚,拓跋靖雷起身朝后逃去,旁边蛮军卫士不敢阻拦,只得卸下两面青铜盾供他逃跑。 那青铜盾墙少了两面青铜盾,立时出现一个缺口,陆晓川大喜,急念九华真诀,体内真气环环相生,飞身跃起,饶至盾墙缺口处,瞬间爆发开来,倾尽全力,奋力击出一掌。 刹那间青光暴舞,炫目已极,一道青碧气浪仿佛山崩海啸,狂龙出海,正正打在迎面充来的拓跋靖雷身上,连哼都不及哼上一声便气绝身亡,尸身随着气浪横飞出去,将对面七八个撑持盾墙的侍卫撞得吐血身亡。 盾墙少了兵士支撑,被气浪一带,立时崩塌一片。 呼延和卓大惊,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陆晓川不等周围兵士围拢,乘势抢身上前,轻拍一掌,将他击昏,右手抓着他的衣领,一把举过头顶。气沉丹田,大声喝道:“山下的蛮军听着,拓跋靖雷已死,呼延和卓已为我所擒,识相的快快放下手中兵器,下马受降,还可饶尔等一条性命!”这几句话受他真气所激,声音顿时盖过了山下战阵的喧嚣厮杀之声。 蛮兵常年在玄黄边境抢掠,大半都听得懂一些中原言语,此刻听见陆晓川喊声,场中立时安静下来,山上御使百兽的司号手也放下手中长号,不知所措。 部落统领在西南蛮族之中地位一向至高无上,众蛮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主帅一个被擒,一个身死,己方已是群龙无首,即便攻下阴山也无济于事。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抛下兵刃,一片寂静声中,只听得开始只是寥落几声,随后“哐啷”“哐啷”之声不断,大部分蛮兵已经抛下兵器,少数桀骜不服的被城下的龙羽军将士一拥而上,立时清理干净。 阴山城上众人起初也是一愣,待仔细瞧清楚了对面山头上陆晓川手中之人果是呼延和卓之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呐喊,不少将士本已是决意在此舍生尽忠,不再存有希望。眼见奇变陡生,风云变幻,原本败局已定的战场此刻竟奇迹般地形势大好,胜利在望,忍不住喜极而泣,相互紧紧拥抱。 第十六章 星夜 胜利? 也许胜利正代表着失去…… ---------------陆晓川 陆晓川提着呼延和卓,策马昂首缓缓向阴山城楼走来,周围数万人都抬眼凝视着他,龙羽军将士眼中满是敬佩之情,此时已经再没有人敢轻视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陆晓川心中暗暗有些忸怩,毕竟自己是头一次如此受人瞩目敬仰,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脸颊也微微有些红了。 来到阴山城下,黄子羽等一众将领都已早早候在城下,每个人脸上都是欣喜无比,城上欢声雷动。 陆晓川见到黄子羽下来迎接,连忙将呼延和卓交给身边兵士,正待行礼,却被黄子羽一把扶住,大声道:“晓川兄弟,这次若不是你建此奇功,我等恐怕都要在此以身殉国了,你先前救我一次,现在又救了我龙羽军数万将士,真是我的大恩人了,还行什么劳什子的礼!” 陆晓川脸上又是一红,连忙道:“这都是大家努力奋战的功劳,我只不过是出了一点绵薄之力,侥幸而已,恩人一词是在是折煞我了。” 黄子羽大笑,道:“难得晓川兄弟居功不傲,真乃我玄黄之幸。”转头对身后兵士喊道:“龙羽军众将士听令,神武将军陆晓川升为龙羽军大都督,从今往后便如我的兄弟一般,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陆晓川大惊,黄子羽呼他为兄弟,那自己便可算是皇亲国戚,阶位可比这有名无实的空号“神武将军”来的高的多了。忙道:“不可不可,在下只不过是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秀才,怎敢与太子兄弟相称……” 黄子羽有心拉拢陆晓川,见他不肯受封,对身边使了个眼色。 周围众将士便齐齐朝他拜了下去,口中喊道:“多谢神武将军救命之恩!将军不肯带领我等,莫非是看不起我们么?” 陆晓川究竟不好推辞,只得答应下来,对黄子羽道:“承蒙大家厚爱,陆晓川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从小在乡野间长大,对行军打仗之事实在是不在行,以后还望大家多多提携。” 陆晓川刚才的神威大家都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心中都是钦佩无已,见他答应,都是大大欢喜,山呼道:“恭迎大都督!” 黄子羽吩咐下属将蛮军降兵处理妥当,当下携了陆晓川的手回到城中准备庆功宴。 一弯新月挂在天空,繁星闪耀如午夜明珠,映得地上一片霜华。 远处,几个黑衣人悄悄地向阴山关走来…… 当夜,龙羽军众将士在阴山城内设宴庆贺。 黄子羽极是兴奋,虽然龙羽军伤亡颇为惨重,十万余人的大军一场惨烈的大战下来仅剩四万多人,伤亡已然过半,但这次终归是大胜南蛮凶名最著的两大部落,杀拓跋靖雷,生擒呼延和卓,俘敌五万余人,消息传开,自己必然名动天下,太子的根基便又深了一层。于是犒赏三军,大宴群雄。 酒席篝火绵延数里,将附近的歌姬舞娘尽数请来助兴,管弦丝竹,舞女蹁跹。 一些军士白天被南蛮兽兵欺压的紧了,气愤不过,竟然放着那烧好的猪肉羊肉不吃,去战场中拖了野兽回来,就着篝火烤了吃,旁边众人见了,觉得甚是痛快,都纷纷照做,已是吆喝四起,火把点点,各人互相比较手中兽肉,都觉痛快,一吐白天以来受的闷气。 只是出去的士兵多有不回席间者,不知道是累了自行回去休息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开始时也不过就少了十几二十多人,众人也就都没在意,不想一个时辰过后,竟然有三分之一的龙羽军兵士没有再回来。 黄子羽暗暗感觉不对,直欲究竟是哪里不对已是也说不上来,于是起身会同陆晓川带了几个龙羽亲兵到城外来查看。 陆晓川本是一个寒窗苦读的书生,平时少有饮酒,拗不过众将士相劝,只得也拿了个青瓷大碗喝起来,几碗酒下肚,已是两颊微红,微感醉意,一时连走路都微微有些摇晃,幸好他已修习了上乘功法,暗暗引导真气在周身游走一圈,神智才渐渐清醒起来。 众人来到城外一看,只见那兽尸横七竖八的遍地都是,月光洒在大地之上,仿佛为大地镀上了一层的银辉,一些兽尸散落的七七八八,但是巨大的兽头上铜铃般的凶睛却犹自未闭,在夜色下散发着幽幽寒光,四周一片静谧,哪有及个龙羽军兵士的人影。 黄子羽以及周围众将官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虽然不知具体出城人数,但是通过酒宴上的离席人数上大概也可知道,至少也有上百人此时应在城外。 “叫今夜负责执勤放哨的哨兵队长和城门官马上过来!”黄子羽沉声吩咐了一声,领着众人继续往外寻去,想从周围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是!”一名小校听到后领命而去。 众人往前寻去,不时有人蹲下身来再地上的血迹上仔细嗅闻。 “殿下!”众人正自了无头绪之时,忽听一人蹲在在前方,正望着一滩血迹若有所思。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喊话之人正是大将颜回。 “颜将军有何发现?”黄子羽连忙走上前去,望着那滩血迹问道。 “殿下,末将一路走来,发现有多处血迹并未结块,不像是日间蛮军攻城时留下,距离现在之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颜回一说完,人群中倒有不少人点头,想必这些人刚才也是发现了些什么。 黄子羽听完心下一沉,如若这些血迹真如颜回所说并非日间激战之时留下,那么…… 一股不安渐渐袭上心头。 正思索间,刚才那个领命而去的小校,堪堪跑回,远远的便开始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黄子羽听见后心下又是一沉,还未答话,一旁颜回却是大声骂道:“什么不好了!哨兵队长和城门官呢?!” “城门四周的哨兵连哨兵队长都不见了!城门官也不见了!”那小校一路跑来,这时还憋着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一时气息不顺,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听完这句话,陆晓川不用看众人反应也知道事情的眼中性了,暗暗运起九华真气,随时准备应对偷袭。 黄子羽向城门一挥手,喝道:“回城!” 第十七章 待援 “木老,你看今夜这件事是何人所为?”一个宽敞的大厅之中,黄子羽坐于首位,对着下首的以为白发老者问道,面色凝重,显然夜间发生之事已引起这位玄黄太子、龙羽军主帅极大的重视。 被唤作木老的人是黄子羽麾下素有声望的幕僚,本名叫做木岑,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天下,对南蛮各族也颇有了解,是龙羽军此次出征西南之时黄子羽特别倚重的参谋之一。 木岑虚眯着眼睛,伸手轻轻抚着胡子,思索半晌,方才沉吟道:“应该是西南蛮夷呼和、罗猎、真火、大苗、罂鬼五部中的罂鬼一部。”说罢目光在大厅中缓缓扫了一圈,然后才又缓缓地说道“罂鬼一部素以暗杀之技闻名,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常常能杀人于无形,毁尸灭迹于无踪,凶名甚著。不过,若是正面作战的话,他们的战斗力倒也不必太过忌惮。” “不错”一旁颜回也起身回禀道,“末将这些年和西南蛮夷大大小小数十战,对这罂鬼一族确实也是头疼的很,并非因为其战力有多少庞大,只因这个部落从来不与我玄黄正面作战,每每在夜间或者林中设伏偷袭,让人防不胜防,只是这罂鬼一族向来狡猾,不肯轻易出手,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有所动作了。”说罢颜回的嘴角还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很显然,这个以暗杀偷袭著称的罂鬼族让得这位名闻玄黄的大将吃过不少苦头。 黄子羽听完两人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沉默起来,整个大厅的声音却嘈杂起来,一时议论纷纷,对于这种暗杀偷袭的敌人,大家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所幸平时遇到的都是对方精心训练的小股部队,对于大部队很难造成什么重大的损失与影响,但是像如今这般一整个部族都是以暗杀著称的对人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陆晓川在一旁听得众人谈论,对于罂鬼族的情况也是有了一点了解,心中念头急转,一个想法渐渐冒了出来。仔细思索一番,便起身抱拳道:“诸位,不知罂鬼族人暗杀之时是借助他物隐匿身形呢?还是凭空突然出现?” 一挺陆晓川说出那般话来,众人都是暗暗摇头,只道他一个书生初上战场,有些异想天开,有人当下就出声回道:“自然是借助他物隐匿身形,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陆晓川也不以为意,又问道:“不知他们隐匿身形之时,身上可还有着人的气息?” 听话陆晓川此语,黄子羽与木岑眼光都是微微一动,对于陆晓川所要说的他们已隐隐猜到了一些。 不过堂下众武将们可大多都是只知喊打喊杀的大老粗们,一挺陆晓川这个问题,立时便有人不耐烦起来“你这书生,问的问题忒也奇怪,难道你躲到凳子底下就没了气息啦?自然是有人的气息。”众无将听完都哄笑起来,见到黄子羽扫来的目光,这才响起这位不知所云的书生可是刚刚救了大家一次,这才赶紧讪讪止住笑声。 陆晓川见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接着道:“不知每日里巡逻队伍都带上几条训练过的狗,可能稍稍降低罂鬼族的威胁?”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顿时恍然,这原本是个及简单的法子,但原本众人以前遇到的都是小股敌人,不可能话费大量资金特意训练部队予以打击,二来众人白天都被蛮夷的野兽大军打的有些发懵,下意识地认为野兽牲畜都是蛮族的东西,这会儿惊魂普定,谁都不愿意去想,是以如此但见的法子竟一时没有人想到。 先前那些莽撞的声音顿立时便小了下去,这个法儿虽然简单,在这仓促之中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黄子羽与木岑等人微微颔首,显是也认同陆晓川的计策。 “均中倒也带几只平时狩猎时用的猎犬,只是恐怕一时之间倒很难找到如此之多的巡犬……” 这一点陆晓川先前也已考虑到了,当下上前说道:“一时半会儿要找着许多精良的猎犬固然很难,不过要是手机附近农家家中看门的土狗,再稍加训练,应该能够勉强起到防御的作用,只要撑过这一阵,待援军到来,便也不惧他罂鬼族了。”一般农户家的看门土狗虽然没有黄子羽所带的高档猎犬那般精良,不过其嗅觉比起常人来自然是要灵敏百倍的。 黄子羽与木岑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黄子羽便回过头来,对着厅中众人朗声道:“好,便依晓川兄弟的方法,各部将随军所带的猎犬马上收集起来,再派人去附近农户家中将各种土狗都收购过来,着人好好训练!” “是!”众人齐声应和,抱拳行了一礼,各自转身下去分头行动不提。 第二天一早,玄黄龙羽军派出数十支十人小队,对营寨附近十余里地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索,不过罂鬼族人自然不可能蠢到偷袭得手之后还傻傻的灯着龙羽军反扑。搜寻队伍仔细搜索了半天,只找到了几具签一天晚上外出寻找兽肉的士兵尸体。 城内收购活动也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一般农户家养鸡只土狗砍价护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要满足仅仅用作防御的受训人物需要的狗来说并不十分困难,大约到了下午时分,龙羽军就挑选出了足够数量的土狗,稍作检查便将其投入训练中去了。 另外,由于昨夜城门官被杀,城内的各处岗哨都加派了人手日夜巡逻,防止潜入的罂鬼族细作暗中下手。 经过一番精心部署,局势总算是暂时又稳定了下来,结下来便是做好防御侦查,静等援军到来,毕竟经过如此大的消耗,再要龙羽军此时进行大规模的反击已是很不明智的了。况且昨日一战,南蛮两大部族首领一个被杀,一个被擒,已经算是一个大捷,以黄子羽的地位自然不可能轻敌冒进,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大功再送还给南蛮。如果大败,对于他的威信地位都将会有重大的影响。 陆晓川官职虽高,但并无具体的职司要做,对于行伍治军之事自己又只是一知半解,也不好妄加言论,百无聊赖之际,便又在阴山城附近逛了起来,心中渐渐地浮现出一个淡绿色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