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神归》 第一章 降世 红衣进,黑衣出; 青灯燃,花冠藏。 伴着一阵吟唱声起,歪倒在椅子上的女子被人扶进了木棺中…… 接着,晴天生异象,漫天黑云压顶,闷雷咆哮,伴着闪电劈裂长空,骤雨倾盆而下。 诡异天象惊动了殿中入定的男子,他猛地睁开眼望向风云突变的天际,神色凝重,迅速起身出去了。 男子要去的地方是静湖。 静湖名为湖,实为山。以此命名取它的意,静若止水。 静湖洞中有间布了五行法阵的石室。由于法阵力量太过强大,导致乍现的红光伴着异象一同消失后,都未被外界感知到。 待红光消散后地上多了名女子。 青尘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昏暗的石室里。 她第一反应是怎么换地方了? 说好的只躺一会儿! 这家人没诚信,工钱翻倍! 她如是想着,抬手拍拍心口压惊,赶紧起身检查衣装花冠,还好都还在!这都是贵重物品损坏一件可赔不起。 她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突然间晕过去了,好好的怎么就晕了? 再慢慢回想,脑中突然闪过之前听过的怪谈,吓得她屏气又呼气时竟吹动了遮脸的面纱。 面纱? 青尘记得她并没有佩戴面纱! 这个念头方闪过,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她在哪? 这里好像不是那家院子! 到此时,一贯无谓的人心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她极力压制住翻江倒海的情绪,提醒自己冷静,并开始打量起这间石室来。 高、暗、还没有门! 环视一周,她没有任何发现。 她怎么会在这地方?总不会因为她假扮殉葬的就真的…… 呸呸呸,百无禁忌! 青尘边思考着边不由自主的抬脚在石室来回踱步。 哎哟!什么东西? 她脚心被东西硌疼了,还不等她察看就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声音虽然微弱,可在静室里效果如同擂鼓。 青尘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踩中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下意识后撤好几步,眼睛紧盯着方才脚踩到的地方。 那块大石板下面有东西在拱动,拱开后,居然开了株鲜红色的花朵,披针型的花瓣,形似传闻中的彼岸花。 青尘并未见过神秘的彼岸花,亲眼所见自是觉得无比惊奇。 怪哉!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花?藏这么深莫不是宝物? 她犹疑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好奇心,走上前去用手指戳了戳。 那花娇羞一颤,花瓣缓缓打开露出内里包裹之物,是一颗花生米大小冒着光的珠子。 会发光的珠子?真的是宝物! 青尘一喜,伸指捻起发光的珠子看了看,研究半晌却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正想找个口袋装起来,那珠子竟从她手中飘了起来。 这珠子竟然会飞? 青尘讶异的微张着嘴,那珠子竟趁机飘进她嘴里顺喉而下,带着一股暖意直至肚腹,然后稳稳的留在那里不动了。 娘嘞! 花生米成精了啊! 青尘手顺着脖子摸到肚子,还没等她弄清楚怎么回事,身体突然开始冒光了,整个人轻的像片树叶一样飘了起来。 且越飘越高。 干嘛这是?她不会飞啊! 青尘急得手脚并用瞎扑腾,动作滑稽的像只脚下打滑的鸭子。她不动还好,这一扑腾,身体似得了无限助力一息间破顶冲向高空。 伴着一阵高亢的尖叫声,青尘化身一颗流星划落天际… 与此同时。 那御剑前来察看的男子停驻在半空,眺望从静湖上端飞出的流光轨迹,那是山脚小镇的方向。 山脚小镇。 离村子不甚远的林子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间歇传出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响。 青尘从高处坠落擦刮断不少树枝后,终于被一根粗壮的树枝给勾住了。 天神保佑!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后,垂下眼皮丈量地面的高度,立时扯开嗓门大嚎:“救命啊救命啊……” 在附近农作的村民听到她的呼救声,赶紧循声进了林子。 几名庄稼汉手里抓着农具,抬头望向以上吊姿势挂在树上的姑娘,一脸茫然。 原本以为是林子里进了什么野兽,后又听到女子叫救命,还以为是她遇到袭击了。 一人赶紧出声询问,“妹子,你爬那么高作甚?” “大哥,快救我!”青尘听到挂着她的树枝好像炸开了。 片刻后,青尘得救了。 庄稼汉们憨厚老实,还真以为她是寻死未遂,赶紧细问,“妹子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寻死?” 青尘早被吓得魂不附体,两脚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思忖着不能跟老实人实话实说,便挑个老掉牙的梗就开始哭诉。 “呜呜呜……那个杀千刀的为了图那家的钱财,居然去娶那个又胖又丑又矮的女人,还让那女人来羞辱我一顿。” 庄稼汉一听,默默在心里同情那男人一把,顺便祝福他的眼睛一瞎到底。 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听她哭诉完,几个大男人觉得她可怜,嘀咕着:她都寻过一回短见,说不好他们一走一会儿她想不开又寻死可咋办? 不然带回去让自家媳妇给开导开导? 这主意好! 商量完,几人七嘴八舌、强拉硬拽把小姑娘带回了村子。 过了几日。 一向清净的长生殿中来了两个人。 当先者一头白发,着云纹镶丝袍,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左右。他神色忧虑的看向负手远眺的男子,问他,“师弟,这事你可要慎重,确定不是被五行法阵炼化了?” 君忆闻声侧首,未吐一字,随即又转头看天际。 “哥哥,这事还需要问?师兄确定的事情一向无误。” 青云山掌门无涯子回头瞪了一眼吊儿郎当的小弟风无为,“无误?你是巴不得出点事情来给你玩乐吗?” “误会误会!没有的事。”风无为赶紧闭上嘴,退到一边去了。 “事已至此,师弟有何打算?” “我亲自下山。” “下山?师兄我也要……” “事关重大,谢绝同行。”君忆果断拒绝想随行的风无为。 无涯子无可奈何,赶紧扯回想溜走的风无为,“那你小心,有事记得传音给我。” 君忆依旧背对着他们,轻轻颌首,视线始终定格在流光下落的方向,无声自问,会是你吗? 第二章 花冠 “你说是不是我?” 女子吃吃笑着,扒开捂住眼睛的柔荑嗔怪道,“你呀!姑娘家家的,成天做这么轻佻的动作可如何是好?” “有何不好?我看你们都欢喜的紧。你说是不是小莲儿?” 被误以为为情自杀,自称青尘的女子笑眯着眼,一派风流的伸指勾住莲儿姑娘的下巴。 莲儿姑娘脸皮薄,一把拍开她的狼爪,娇嗔道,“若不是知晓你是女子,我们早打死你了。” “你舍得?她们可舍不得。” 青尘伸臂揽住莲儿的肩膀,潇洒姿态不输男子。 几个小媳妇大姑娘笑盈盈的看着她,一致呸了声,神情却是欢喜的紧。 不远处蹲了一群壮汉子,好不捉急的看着她们。 “我说大牛哥,你确定她不是在调戏嫂子?” “你小子眼瞎咧?她是女的是女的!” 大牛咬重“女的”两字,心里莫名一酸。媳妇嫌弃他不会哄人,已经冷落他好几日了。 他咬牙看着媳妇笑颜如花的模样,灵机一动,问道,“你们过几日是不是要去镇上?” “是啊,咋滴?想让我们带点什么哄媳妇儿?” “别贫嘴。听我说,这青尘妹子肯定不是孤儿。识文断字晓得事儿还多,给带镇上打听打听送回去得了。” 另一位黑脸男子看着她一会儿摸摸莲儿的手,一会儿搂着莲儿的腰,心里直冒酸水。 莲儿的手他还没摸过呢。 他赶紧附和大牛的话,“是得送回去了。” 再不送走,这媳妇怕是讨不到了! 年长的汉子瞅一眼两个憋屈的大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冲青尘喊了声。 “来了!” 青尘应了声,松开左拥右抱的小娘子们,朝汉子堆走去。 “大哥们有何指教?” “大哥们”听着江湖气息很浓的称呼,冲她笑了笑。 青尘怔了怔,神情切换自如,乖巧重问,“大哥叫妹子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么个事。这两日镇上赶集,就想问问妹子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赶集?青尘低垂着眼,心想自己来村子混吃混喝也有半个月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有,明日谁去?” “他去!”大牛抬手指向黑脸男子。 “那麻烦大哥明日来唤我声。” “好的。”黑脸男子爽快的答应了。 青尘见没其他事了,赶紧跑回娘子群里,一手抓一个搂进怀里与她们深情告别。 “什么?你要走?” 青尘点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今日一别但望伊人们多保重。” 娘子群静默一阵,大牛媳妇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埋头朝家走去。 其余人见了,也闷不作声的回去了。 人的情绪来的快也来的怪。 青尘似是早已经习以为常,目送他们各自回家后,心里盘算出去后该怎么过活。 月沉日升,眨眼第二日了。 晨起,青尘换上干净的长裙,莲儿姑娘特意给她梳了来时的发型。娘子们手里都拿着包裹,二话没说可劲往黑脸男子牛车上塞。 敢情昨日都是回家为她准备礼物去了? 青尘望着大小不一的包裹,心里微微一酸。从前,感情这东西于她是奢望也是拖累,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人却给予了她可望不可及的温情。 可她明明只是陪着她们演了一出貌合神离的戏啊。 大牛媳妇儿本来还憋着,看见青尘的表情后,忍不住红了眼眶,“妹子别难过了,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我相信妹子会遇到个更好的。可莫要再做傻事了啊!” 殷切的叮嘱,听得青尘无可奈何的笑了。她本就没想寻死,也不欲多做解释,便道,“你们放心吧。” “那就好,赶紧上车。若得空记得回来看我们。” 青尘点点头,坐到牛车后头,朝她们挥手告别,直到看不到人影了,她才在心底默默说了句,保重! 牛车晃晃悠悠的走到午时才走到镇子的入口。 青尘望着厚实的石门墙,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原以为她的人生再无波澜,可做梦也想不到会来到小镇以外的地方。 难道是老天听到她的祈求,垂怜她? 她想的入神时,忽有东西自脸上一滑而过且速度极快。 软的滑溜的?不会是蛇吧? 青尘惊乍回神,四下搜寻后发现四周除了她坐的牛车外,根本就没别的。 “大哥,刚才有人路过吗?” “没看见,怎么你看到熟人了?” 没有?青天白日总归不会是见鬼吧?青尘道,“没有,就是刚才有东西在脸上扫了一下。” “哦,那可能是山上的人路过,莫慌,没事。” “山上的人?” “是啊。山上的人就是仙门的人。我常在镇上走动经常遇到他们。” “仙门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之前没听你们说过啊?” “这事大家都知道啊。原来你不晓得啊?”黑脸大哥这下更肯定她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怜被深闺束缚的对外界一无所知。 “那仙门还收徒吗?” “收的,我看妹子可以去试试。”黑脸大哥笑道。 青尘呵呵一笑,心想着刚才扫她脸的会是什么样的神仙?会不会跟说书老头形容那样,俊美不凡。 而她所想的神仙,悄然落在小镇的一角,抬手正欲扫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手却转向袍角上的一点红。 修竹般的手指捻起一朵小红花转了一圈,看了看。 竟是朵伏魔花? 用这不祥之花做头饰,在仙灵界中实属罕见。 想是牛车上那姑娘的头饰。 君忆将花收到怀中,抬脚往镇中心走去。 牛车晃悠悠的进了镇子,黑脸大哥将牛车赶到一处大点的院子,跟里头的人打了声招呼。 “到了吗?”青尘跳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 黑脸大哥早已经见惯了青尘时男时女的动作语气,倒也不以为意。 “到了,先进去吃顿饭再走。” “好。” 青尘随着黑脸大哥进了一家小饭馆。此时正值吃饭的时辰,人有些多,店家将两人带到角落的一张桌子,问明他们吃什么便走了。 小桌子的邻桌靠窗,坐着一名风姿卓绝的男子。 男子着一身似白非白的衣袍,墨发束玉冠,手执茶杯作沉思状,衣袖恰好挡住了大半的脸,即便如此,仍然遮不住男子完美精致的下颌线。 青尘盯着男子看了半晌,突然间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花冠。 黑脸大哥吃了几口茶,见她突然把手放在花冠上捣鼓,连忙问了句,“怎么了妹子?” “大哥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掉了一朵?”青尘让黑脸大哥帮她看花冠。 先前花冠上有九朵红色的小花,这会中间却空了一个。 “还真掉了一朵,妹子你是咋知道的?” 第三章 搭讪 她是怎么知道的? 最先是感应到的,而后是看到的,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她见男子的衣袍料子上乘,正猜想是不是那位神仙,谁知这一看突然间产生微妙感应。 于是她看向男子的胸口。 明明隔了层布料,且那布料又非透明,她为何能看见? “妹子,这么小朵花怕是找不到,回头找个打首饰的镶一朵便是了。” 镶?你想的容易哦! 这花冠她看过了,很特殊很特别,跟那家人给的花冠完全不一样,所以她非得拿回来不可。 强要肯定不行,得想个办法。 等到饭菜上桌,青尘收回流连在男子身上的视线,问黑脸大哥,“大哥,我可否饮酒?” 黑脸大哥放下碗正要回绝她,忽然想起娘子军的眼神,立即扬声道:“店家来壶甜酒。” 所谓甜酒,便是果子酿的酒。 店家送来了酒,还殷切的叮嘱道,“姑娘慢饮,这酒虽好入口后劲却大的很。” “谢了!”青尘笑眯眯的倒满一杯。再去看黑脸大哥。 黑脸大哥是“背负使命而来”,无奈摇头劝道,“妹子不可多喝,安顿好你,我还得赶回家去。” 言下之意,喝醉了可没人照顾你。 “晓得了,我尝尝味道。” 她说尝尝味道,这一尝便三杯酒下肚了。黑脸大哥见她连干了三大杯,生怕她喝醉了,连忙收了酒瓶。 “大哥你这是作甚?”青尘作势去讨。 “你脸都红了,莫喝了。” “喝酒红脸很正常嘛,把酒给我。” “不给!”黑脸大哥态度坚决,将酒藏到身后去了。 青尘顺着酒瓶看过去,他的身后正好是那男子…… 她灵机一动,故作生气的站起身去抢,她手方伸到黑脸大哥身后,就见他左手接右手,酒瓶立时换了个方向。 青尘扑了个空,脚尖被长凳绊到,身子一歪顺势撞向邻桌的男子。 君忆目睹全程,本欲移身避过,不知他突然间看到了什么,晃一下神的功夫,那女子就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厢默然对视半晌。 一个淡定自若的趴着,一个大马金刀的坐着,表情皆巍然不动。 青尘以为男子来不及挡脸,这一摔肯定能看清他的全貌,谁知看到的是一张普通脸。 面具?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君忆起先以为这女子是为了看自己的脸故意摔倒,故而施术遮盖了。 可事实上,青尘不但要看他的脸,还要—— 黑脸大哥侧着身子,惊愕的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饭馆里登时鸦雀无声,静的落针可闻。 而那巍然不动的男子,平静的眸底已然巨浪翻涌。 君忆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伸手入他怀里,掏出了那朵伏魔花。顺带—— 掏走了他的贴身信物。 青尘拿着到手的东西,看也不看。当着男子的面塞进自己胸前的衣服里,还得意的拍了拍。 君忆眼底波澜渐渐壮大,半晌只说出一个“你”字。 “我什么?想要回去?你来拿吧。”青尘笑着两手往腰上一掐,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君忆默默吞回”还给我”三个字后,抬袖一挥,人自原地消失了。 青尘痞痞的笑容尚在脸上,眼珠子却差点瞪出来了。 天!活久见! 她刚才看见了什么? 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了! 青尘难以置信,双手在男子方才坐着的位置摸了摸,确定不是玩杂耍后,两眼直冒星光。 黑脸大哥回过神来,赶紧去拽她。 青尘收回星星眼,才发现所有人一副看八卦的表情,明显对她的所作所为更感兴趣。 见过大胆的,没见过这么大胆的。难怪那男子不敢要她。 黑脸大哥抬手捂脸,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青尘若无其事的坐下,招呼他,“大哥,吃饭。” 大哥被她惊世骇俗之举震慑的已然没了胃口,背顶着无数探究目光,轻问,“妹子还吃不?” “不吃了?接下来去哪里?” “跟我走。”黑脸大哥起身带着这个“奇葩妹子”快速逃出了饭馆。 领着她回了放牛车的院子,黑脸大哥同之前打招呼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上前帮忙拎包裹。 “妹子,跟上。” 青尘跟他们身后去了住宿的二楼。 那人领着他们到了一间房门口,才道,“这间屋子干净也实惠,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拿钥匙开门。” 那人走远了,黑脸大哥才告诉她,他是大牛哥的弟弟。“你先在这住着,等心情好了就回家去罢,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始终不安全。” 青尘抿唇不语,只点了点头。 待小牛拿了钥匙上来开门,三人进屋收拾妥当后,黑脸男子就向她告辞了。 “大哥路上注意安全,代我向她们问好。” 黑脸男子掏出一个布袋子塞给她,“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也不多。妹子还是早些回家去啊!” 说罢,他离开了。 青尘送他到楼梯口,一直傻望着早没了黑脸大哥身影的地方,神情落寞。 转眼又变成一个人了。 青尘暗自叹了口气,转身欲回房间,怎知这一转,正正与看她的君忆视线撞上。 他怎么会在这?难道一直跟着她? 见她向自己这边走来,君忆立即往后退。 青尘急道:“神仙别走!” 被她一喝,君忆登时想起那只狼爪来。本意是要走的,可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青尘追他,一是好奇,二是想确定他是不是山上的人。 活神仙… 绕着他转了一圈,发现他除了身材高大挺拔气质好之外,实在看不出哪里与老头口中的仙人相同。 君忆警惕的提防摸着下巴研究他的女子,以防她突然偷袭。 两人默然对望半晌。 青尘脖颈处突然传来异样感,她咦了声抬手摸了摸,方才奇痒难忍,怎么突然不痒了?她收回手,正好看到神仙一闪而逝的疑惑眼神。 他疑惑甚? 青尘探究的看着他。 君忆神情自若的转身就走。 “唉你等等……” 他脚步未停。 本以为那人不会搭理她了,青尘嘟囔一句,转身之际听到他回了一句话。 “明日。” 明日? 她猛地转回去,见那男子已经抬脚进了屋子。 明日,可是说明日再见的意思? 青尘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悸动,这可是男子第一次主动跟她搭讪。 还是个活神仙。 她开心的笑了笑,回了屋子。 到了晚间,小牛送来热水后,青尘便上了门闩关好了窗扇,还把水壶放在门缝正中间以防万一。 洗漱完毕,她惬意躺到床上,很快便入了梦乡。 梦里再见神仙男子,青尘喜笑颜开的跟他打招呼。 “俊俏神仙你好啊!” 第四章 信物 “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啊?就因为你是神仙会飞?” 青尘好笑的看着他,就算他是真的会飞,她也不至于欢喜的扑上去的。 她喜欢美男子没错,但她得矜持些! 青尘对他毫不设防,君忆也放松了戒备。想他有多久没有被人当成常人看待了。 静默一阵,君忆问了一句,“姑娘从何而来?” “从山中来,名唤青尘。神仙可是来收徒的?我可以跟你走!”青尘想到黑脸大哥说的收徒,连忙报上假身世。 君忆心绪微微一乱。 从山中来…… 哎?这就吓到人家了? 还不等青尘弄明白,君忆就退出她的梦境,手指一点欲取回自己的贴身之物。 岂知,睡梦中的人似有感应,抬手拢抱紧胸口,将怀中信物藏得更深了。 君忆立时收了手,神情颇显尴尬。对他来说,隔空取物犹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可今日取了两回都未成功。 罢了,正事要紧。 君忆再望女子一眼,遂化影而去。 一夜好梦到天明。 一早醒来,青尘心情愉悦。这可是她多年来第一回睡了个好觉,梦里还有帅气男子相伴。 想想都美啊! 她想着与男子今日之约,赶紧爬起来洗漱打扮。 客栈的铜镜大概只起装饰作用。 青尘对着镜子各种找角度,还是没能看清自己的样貌。她无奈的放弃了,就着模糊的光线将花冠戴在了头上。 收拾妥当后,她才出了门。 待她走到君忆房间门口时,却看到伙计在收拾屋子。 青尘探头看了看,问打扫卫生的人,“小哥,请问这屋子里的人呢?” “一早就退房了。” “一早是多早?” 小哥放下手里的抹布,看着她回道,“卯时初就走了。姑娘有何事?” “走了?那算了!”青尘略显失望的摆摆手。 小哥听她那语气以为他们相熟,便多说了一句,“那公子想是赶去百仙大会了。姑娘若要追还来得及。” “百仙大会?” “是啊!姑娘莫非不知?仙灵界百年一回的百仙大会,机会十分难得。” 青尘听出点门道来了,进门与小哥聊了起来,“我初来贵地,不懂的多。还请小哥不吝赐教。” 小哥是个活络人,连忙讲解她听。 “仙灵界仙门众多,排在最前的就属青云仙门、苍山仙门、三江仙门。” 仙门?莫非她真的出镇子了? 青尘似懵非懵,“那百仙大会是指百家仙门聚会?” “一直是这么传的,到底是不是我也没见过。不过啊,如今的仙灵界哪来的百家仙门啊。姑娘若是好奇大可亲自去看看。” “百仙大会没有限制吗?还是任谁都能进去?” 小哥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听谁说过,只要有信物便可入内。” 信物?那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应当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拿着他的贴身之物或许有用途。 思及此,她又问小哥:“那小哥可知百仙大会在哪里举行吗?” “晓得晓得。姑娘沿东一直走,找到开阳城便是了。” “开阳城。我记住了,多谢小哥。” 青尘谢过他便告辞了,她收拾好行李,动身直奔开阳城。 仙灵界地广人稀,便是小哥口中盛大的百年一次的百仙大会,路上所见赶来凑热闹的人亦是不多。 这不禁让青尘疑惑,百仙大会为何会门庭冷落。 即便心中有所疑,青尘还是忍住不去凑同行人的热闹。类似于争夺资源的事她屡见不鲜。未免被人下黑手,她一路上装聋作哑,总算安然到了开阳城。 开阳城城门口早已经设了门禁,两边各站一排着蓝衫的男子把守。中间只留下容一人过的通道,且每个过去的人都要查验身份。 青尘探头看了半天,赶紧取出男子的信物捏在手心里。轮到她时,守卫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朝她伸着手。 青尘也没问要什么,赶紧将手里捏着的东西放到男子的手上。 男子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继而低头去看手心上的东西。 一枚青玉,中间雕刻的是朵云。 青云仙门长生殿的人? 男子神色一紧,立即双手捧住青玉递还给青尘。 见守卫态度突然变得恭敬有礼,青尘心道自己果真猜准了。连忙拿回青玉直接挂在脖子上,这才快步进了开阳城。 她人方才进城,便有人赶在她前头去通报了。 虽然青尘阅历丰富,但不熟悉仙灵界的环境与复杂的脉络关系。自然不知晓,守门的是屈居在青云仙门下的苍山仙门。对于对手的了解,不亚于知晓自己脸上有几颗痣。 那弟子之所以不声张,完全出于震惊。 那久居长生殿的神仙,何时有过弟子?更何况是个漂亮的毫无灵力的女弟子? 这事绝对不寻常! 所以,他选择第一时间密报掌门。 苍山掌门收到情报后,三角眼蹦出一道精光来。他大笑数声,说了句重赏,便将屋里的女子赶了出去。 君忆,本座可算是抓到你的把柄了!你等着瞧! …… “瞧瞧嘞~看看嘞~仙门百家天材地宝,灵器丹丸一应俱全嘞~” 青尘听到吆喝声,连忙凑了过去。 “姑娘好眼力,看上哪件只管说,包你价格满意。” 一般包价格满意的品质铁定会大打折扣。 青尘刚提起的新鲜劲一下子没了,目光扫过小贩摆出来的东西,显然兴致不高。 小贩善于察言观色,立即神秘兮兮的靠近她,“姑娘真是行家啊!好东西其实不在台面上。” “哦?那在哪?”青尘从善如流的配合他。 “姑娘想看?” 这么神秘,莫非真有好东西? “看!” “姑娘爽快!来拿着。”小贩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压低声,“躲着点看。” 青尘莫名其妙,又被他吊起胃口,便依他的意思手掌张了半开看了看。 青玉!一块一模一样的青玉? “你怎么会有这个?” 青尘十分好奇,莫非这青玉是仙灵界的通行玉牌,并不是她以为的稀罕物件,所以那人不要? 也不对,若只是通行之用,那守卫态度怎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其中定有文章! “哎哟姑娘你可小点声!”小贩紧张地四下望了望,连忙伸手要拿回青玉。 青尘手掌收紧,望着做贼心虚的小贩,质问他,“你造假?” “可不敢说造假!”小贩反应倒快,叹息第一回接这买卖就走了光。 “不是造假,那这玩意哪来的?” 第五章 爬墙 小贩哪里敢说出假青玉的来路。若不是为了那几颗灵石,打死他也不敢卖仿冒品。 “我……我真不晓得。我一个做小买卖的,充其量只知晓青玉乃是长生殿中那位的信物。” “长生殿?你说的可是青云仙门的长生殿?” 小贩连连点头,生怕她突然发难,急道,“姑娘喜欢这块青玉便送给你吧。当做没看见我啊。” 说罢,他挑起担子就走了。 青尘捏着假青玉,急走几步避到角落,扯出自己戴的那块青玉与手中的青玉做了比较。 一眼辨明真假。 她立即藏好真青玉,收起假青玉,思量片刻后,朝百仙大会会场去了。 在来开阳城的路上,她可没少听到关于青云仙门和苍山仙门的旧事。大致能猜出这假青玉是针对谁,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青尘一想到那个人,莫名生出奇异的心思来了。那么纤尘不染的人只适合蹂躏,泼脏水多不合适啊。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不让进?为何不让进?” 青尘遭守卫拦在大门外。 “我说这位姑娘,你莫为难我们好吗?我也只是个看守,上头说不让进我也不能让你进。再说了,又不是没地方给你去,你说你非纠缠我作甚?” “有什么地方去?我不熟你给指条路。” “前头看到没?”守卫小哥指着一块立着的指示牌,“你怎么进的城就怎么进那里。到大会那日自然放你进来。” 青尘望着那木牌,这才半信半疑的走了。 其实她并非想进去参观,而是想找那名男子。底下人捣鼓的事情他不一定知晓。而且证明身份的青玉还在她手里,万一因为她的恶作剧坏了人家的事可不太好了。 等她到木牌那里,才知是个接待的地方,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她自觉的排队站好,心里思忖着要不要拿青玉做证明。 正在她纠结不定的时候,前头的人突然吵了起来。 “你说什么?假的?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我苍山仙门在仙灵界也是属一属二的大仙门。什么样的物件没见过,就这货色你也敢拿出来?” 灰衫男子气的脖颈青筋暴起,扯着嗓子怼他:“呸!属一?明明苍山仙门属二,青云仙门才是第一!谁人不知你苍山仙门素来与青云仙门不合,今次好不容易轮到你们执守一回,这是要滥用职权欺辱我等吗?” 着蓝衫的男子举臂向空,袖袍上的苍山图纹若隐若现。他抖了抖衣袖,将双手背到身后慢慢地踱步走上前来。 这人大概比开阳城守门的男子身份高些,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 “你等既然知晓,何必自取其辱?” 此言一出,激起人群躁动。 “激动个甚?”蓝衫男子睨了人群一眼,冷哼道,“长生殿那位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知否?连底细都摸不清楚就敢冒充他的贴身信物招摇过市,真是愚蠢至极!” 蓝衫男子一席话说的人群静了静。 “还有谁?嫌不够丢人的自己站出来。王某亲自来验,好叫你们清楚何为丢人现眼!” 丢谁的人不知,现青云仙门的眼倒是真的! 看来这事她是帮不上忙咯。 青尘也懒得再听他们的口舌之争,从队伍里退了出来。 她走的有些急,急着去找住的地方。毕竟不管哪个地方人突然多了,吃饭睡觉就成大问题了。 果不其然! 她自官方招待地出来后,辗转多家客店均是无空房。好不容易寻到一间空房,就只比柴房好了一点点,房钱还死贵死贵的。 青尘无可奈何,掏出黑脸大哥给的盘缠,却只够住一晚的。 小二掂量着手里的布袋子,撇撇嘴小声嘀咕,“穿的人模人样的,穷的打赏钱都没有也敢来百仙大会。嘁!” 青尘耳朵好使的很,听见小二讨赏不成不满的抱怨,摇头失笑。 从古至今,人心皆市侩! 小二见她那幅落魄样,生怕染了晦气,丢把钥匙给她,转身走了。 青尘拿着钥匙开门进屋,稍稍收拾一下,放下布包裹拿出余下的干粮吃了些,便又锁了门出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在哪个地方,适者生存这句至理名言从不会出错。 她要在仙灵界生存,不外乎两种。 一种如镇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那样,碌碌无为;嫁人生子;了却残生。 二种,拜入仙门,做人上人。 既然有得选,她当然会选择第二种。而第二种的捷径便是青玉的主人。 只要能见到他,她有很多种办法让他带走自己。可眼下怎么才能见到他委实是个大问题。 青尘在百仙大会会场的门口转悠了好几圈,没能瞅见一点机会。 前院不行走后门。 绕着围墙一直走,走到较矮的一面墙丈量过高度后,估算自己摔下来还能承受。于是她将裙摆扎紧,徒手扒墙往上爬。 围墙是以大青石砌筑的,外墙凹凸不平,青尘踩着突出的石块爬上去倒没费什么力气。 只是她方探出头,头顶上方便传来一阵唰唰声。 什么声音? 青尘循声望去,便见寒光闪闪朝自己头顶削了过来。她哪见过这种阵势,惊慌失措之下,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从地上爬起来,她揉着摔疼的屁股,暗骂自己自作聪明。若是能爬进去,只怕这墙早已被人踩垮了。 悻悻的站了会儿,她扶着墙走了。 墙内树下,正有一人穿花树而过。 谁也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更无人知晓,那玉衣男子无意间的一瞥,竟救下翻墙女子的一命。 犹不自知捡了条小命的青尘回到房里检查身体,才知膝盖摔破了。她小心处理后,未免弄脏这唯一体面的衣裙,又小心翼翼地脱了下来。 一番检查,她赫然发现这衣裙料子特殊非常。她膝盖都摔成那样了,这衣裙竟然一点损伤都没有! 这一身行头到底还是不是她本身穿的那套? 明明一模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 这身红衣不脏不破,花冠以假乱真。莫非真有特殊效用她暂时未发现? 可是以她的眼力实在看不出特殊在哪里。 难道——这就是说书老头成天胡侃侃的自带灵性的“装备”? 第六章 仙门 一件有灵性的装备相当于修仙人的左膀右臂。 她若没记错的话,老头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现下可不是她研究衣服的时候,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进百仙大会。 她冥思苦想,各种预想后,觉得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是去蹲守为好。 是以翌日,青尘早早的守在会场门口。 守卫小哥上下值交接完毕,无意间一转头又看到她了。 “喂!那谁?” 青尘循声望去试探问,“是在叫我吗?” 守卫小哥点点头,“就是你。你怎么又到这来了?是我讲的不够细致清楚吗?” 竟然主动与自己套近乎,可得从他嘴里套出点信息来。 “是有些不懂。不然小哥再给我讲讲呗?”她凑到近前,低眉顺眼的笑着。 守卫小哥打量着她,适才道,“姑娘不是开阳城人士吗?敢问姑娘出自哪家仙门?” “小哥好眼力。我初出家门万事皆懵懂。只晓得青云仙门和苍山仙门,其余的还不甚了解。” “姑娘可是在这两家仙门间徘徊?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如今这仙灵界人才凋零,但凡有点根骨的都能拜入仙门。便是两大仙门没选上,还有三江及其他知名仙门。” 青尘不解,“人才凋零?我来的路上确实没见着多少人,这是为何?” “这事说来话长了。日后你自会知晓的。” “小哥,我能跟你打听个事不?” “何事?” “呵呵,你看我费尽千辛万苦来开阳城,就是想拜个好点的仙门。” 青尘语有尽意已明。 “姑娘说这么半天,就是想打听两大仙门的重要人物来没来?” “我就是这个意思。” 守卫小哥将她往边上引,到墙根边才开腔,“姑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如何说?” “那大几百年不出青云山的神仙,今次不知被什么风给吹下来了。姑娘若是能遇到他,说不好真有机会能拜入青云仙门。” 神仙?一听到这两个字,她脑海里自发浮现出那名男子的身姿。 “小哥说的可是这次百仙大会的重要人物?” 若真如她猜测,那想面见他的人不说一百也有八十了。便是见到他,自己有没有机会说上话都是未知数。 “是的。不过他只是顺道来参观,掌事的是他师弟风无为。” “啊?他不管事,那遇到他能有什么用哦?” “姑娘此言差矣!神尊才是仙灵界人人可望不可及的一枝独秀。”守卫小哥说话间,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崇拜的表情。 “没想到小哥是他的书迷啊,那你为何不近水楼台呢?” 守卫小哥闻“书迷”一词未作深想。叹道,“我空有一颗赤子心,可惜老天爷不愿给我机会。” “那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做个普通人其实也挺好的。哦对了,姑娘可住进弟子所了?” 青尘摇摇头,“抬头不识一人,我不敢……” “这有何不敢的?走,我领你去。” 这小哥估计是在她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热心快肠的要帮人帮到底。 守卫小哥领着她到了弟子所,对守门的人道,“兄弟给这妹子安排个住处。” 蓝衫弟子没见过青尘,打量她半天,问守卫小哥,“这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我乡妹,你多关照关照。” “乡妹?你们随我来。”蓝衫大哥领着他们进了弟子所内相对安静一点的院子。“这里嘈杂人少,而且与他们住的院子仅是一墙之隔。若是姑娘有幸入了仙门,可莫忘了提携提携小哥我啊。” 青尘做不到的事从不会随便应承别人,正想着怎么婉拒,就听守卫小哥接去了话头。 “你还用得着提携啊?都是二门弟子了。我这乡妹连门边都还没摸着,你可别给她加担子。” “你小子,我这不是说笑么。话说回来咱们邻乡多年,我怎不知你认识她?莫不是……” “我说你这大嘴巴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就不怕有一日给你招来祸事?”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蓝衫大哥一脸晦气的推了他一把,佯装生气,“你小子就不能盼着我好?尽说些晦气话。” “我就是盼着你好才提醒你的。行了,晚上我请酒赔罪。” “这还差不多!” 两人谈笑间,已经走到蓝衫大哥说的仅一墙之隔的屋子。 青尘四下望了一圈,这个房间的位置真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墙之隔的院子比弟子所高出许多,且窗扇开的极为巧妙。 蓝衫大哥顺着青尘的视线向上看,随即问她,“姑娘可知此窗扇的用意?” 窥视之意明显。 心中如是想,可这话她没说出来,只问,“为何?” “通过窗扇可观弟子,且每位住进弟子所的人都是有机缘的。百仙大会那么多人,仙门没功夫等着慢慢看下去。所以在几百年前,不知哪家仙门想出这个主意,各仙门掌门试用后觉得颇为方便便延用至今。” “如何个观望法?” “先进来坐。”蓝衫大哥打开门引请两人进屋坐下后,才道,“姑娘莫慌,这屋子里自然是看不到的。” 青尘顿时松了口气。望见桌上有茶水,她连忙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道,“大哥继续说。” “观望也是有章法的。在百仙大会前,各仙门主事会通过观望初步了解弟子的潜质。” 守卫小哥喝了口茶,催他,“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她怎么做。” “每日巳时初会有人带领弟子去大院,也不需做甚,按规矩办事便好。” “不需作甚?可有具体范畴?” “姑娘家果然心细如发啊!”蓝衫大哥赞了句,“俗话说的好,以貌取人,别看仙门都带了个仙字,行事作风依然脱不出俗套。先取形貌端正者,再观根骨灵性以此来删选。” “既是选定了,又为何再做删选?” “这你就不懂了,能参加百仙大会的仙门,在仙灵界可是排的上名次的。他们要选的都是自家座下弟子,能不重重删选么。至于删选下来的弟子也差不到哪去,仍旧能拜入仙门做个外院弟子,那可比呆在默默无闻的小仙门强得多。” 那倒也是! 便是个外院弟子也是头顶着仙门荣耀光环,难怪那日那么多人宁愿用假青玉也要进这弟子所。 第七章 初试 但凡有点资质的人,只要能进这第一道门就等同于一只脚跨进了仙门。 剩下的就靠运气了。 也不知她这算不算鸿运当头,遇上两个热心的人。 热心的两位大哥小坐了会便起身告辞,“妹子,明日记得准时去,我们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多谢两位大哥。”青尘朝两人欠身揖礼。 待两人走后,她关了门静坐沉思。 这两人突然表现的好心难免令她生疑。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往她遭遇的黑暗内幕比比皆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真好心还是有目的。 她不吐露自己有真青玉的事实,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在此之前,她若能凭借自身的实力入围进入百仙大会,再在关键时刻使用杀手锏,必定会事半功倍。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来观望? “这个观望其实很简单。不要故作姿态,平日里是怎样现下依旧。高人自有高人的规矩和择人标准。” 青尘站在几十人的队伍边缘,听最前面大胡子大叔扯着嗓子讲解。 众人听罢,有的不以为然;有的束手束脚;有的走到廊道石台边取书自读;有的三两好友相邀练功…… 总之是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人群早已经分散开,巳时也早就过了,观望窗依旧一扇都未打开。 青尘静等一盏茶后,确认并无窗扇打开,这才走到一旁垂眸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大院里的人已经坐不住了,齐聚过来往上头看。 “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半了。” “怎还不见仙门开窗扇?” “莫不是我等太差,他们不愿……” “瞎说什么呢?”那说大实话的人话未说完便被众口同声喝断了。 那人摸摸鼻子,生怕惹来一顿拳脚,急急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们到底来了没有?” “青云、苍山、三江三大仙门,哪一回不来?怕不是还没中意的人吧?” “又不是挑媳妇还中意不中意的。”其中一人嗤之以鼻。 挨他近的男子好心提醒他,“你第一回参加百仙大会吧?说话小声点,他们能听到的。” “能听到?”那男子疑惑的看向四周,屋顶、壁角、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 没人! 他不大相信隔那么远,他们还能听见他说话。 好心男子摇摇头,迅速离开那男子的范围,生怕因为他自己受牵连似的。 青尘依旧在一旁作壁上观。她亦是十分好奇,但她更愿渔翁得利。 那好心男子在人群里像条鱼儿一样游来游去。不时听听这个人说的话,又同另外的人插上几句话,便又走了。 人数多,谁也不认识谁。也没人注意到这好心男子有古怪。直到这好心男子似乎不得众人所喜,被排斥在外后,适才走出人群看到孤零零的青尘。 好心男子左顾右盼好一阵子,这才走到青尘身边,同她一样蹲着。 “姑娘这是在练什么功法?” “脚酸而已。” 好心男子微微诧异,随之笑了笑,又道,“姑娘怎么不与他们一起?” 青尘偏头看了看男子,娃娃脸,大眼睛,长相年轻,心理年龄大叔一名。 “一起有什么用?既然他们能看到,蹲着和挤在一起有何区别?再说他们那么厉害,真要选我便是蹲着他们也能看到。” 好心大叔眨巴着眼睛,好似很赞同她的话,“姑娘说的挺有道理。既然姑娘思路通达,可否帮我一个忙?” “帮忙可以,得在我能力范围内。” “能的,就是一个问题折磨了我很久。” 青尘沉吟片刻,心道这人好端端问她问题作甚?该不会是…… “请讲。” “为何酒有时是甜的有时是苦的?” “苦酒入喉心作痛。”青尘看着好心大叔道,“饮酒之人大都不是因为高兴,所以时苦时甜。” “为何?” “因为人生有太多的苦。” 这句话源于青尘的心声。 好心大叔听罢好半晌未做声,过了一会儿,他抬手轻拍拍她的肩头道,“终会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是啊,我相信!”青尘笑着回应他。 蹲太久了腿有些发麻,青尘预备起身时,好心大叔一把提起她,语气不满的叹一句,“这腰得多练练才行啊。” 嗯?!她腿麻跟腰有什么关系? 青尘神思电转间,再去看那好心大叔,身边早没了他的踪影。 来无影去无踪?莫不是这仙灵界的人都喜欢飘来飘去的? 她嘀咕的同时,恍然想起巳时前来这里排队的人里根本就没有这位大叔。结合他的行为来看,他极有可能是三大仙门掌门人? 若果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那这择人标准也太随性了。 随性吗? 风无为可一点都不觉得随性,更不赞同那些说他自降身份的臭老头们。 谁还不是从小不丁点儿的弟子修上来的?一天天的在弟子面前臭着张脸,现下居然臭给他看? 不让他去他偏去,气死这些老鬼才好! 他本意是为了气那些老古板,却没想到真遇上合他心意的人。 虽然——是个姑娘。 但愿领回去的时候师兄别被气死就好,哈哈哈~ 风无为笑的肆意明朗,指尖朝弟子薄上点了点,那名字就被云浮圈住了。 各仙门掌事都有一扎弟子薄,被仙门圈去的名字会同时在其他弟子薄上显示。 青尘? 苍山掌门三角眼盯着盖了云浮的名字,问身后的人,“此女什么来路?” 身后的主事弟子头垂的快到膝盖了,“她她是……是掌门要查的那个人。” “什么?那个手里有真青玉的女人?” “是是的……” “混账东西!为何不报?”苍山掌门方脸气的微紫。 “掌门恕罪!先前向您汇报时,您正在正在……” 主事弟子不敢明言。苍山掌门却想起来了,登时脸变成了猪肝色。 “罢了!竟然又被疯无为抢了先,不过他青云仙门近几百年没收过女弟子,能不能进还得看后戏。” “掌门的意思是?” 苍山掌门点了点头,亦如往常,能用则用,不能用的话——照规矩办。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主事弟子躬身快退出了屋子。 他一路急行,暂停在屋角缓气,一阵风过,后背寒意渗肤,他抬手摸了摸,原来后背早已经冷汗潺潺。 第八章 替命 对不起了姑娘! 他这主事方才上任三月有余,可不能因为她提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苍山掌门性情暴戾恣睢,每个主事弟子待在他身边都活不过三个年头。 可偏偏又不能抗衡他。 主事弟子自扫地弟子晋升为贴身主事弟子,高兴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而后,夜以继日提心吊胆的小心看护着自己的项上人头。 今日幸得掌门开心才捡回一条小命,只能对不起那无辜的姑娘了。 主事弟子心里默念着对不起,脚下再次生风,急忙赶去了弟子所。 弟子所那边收到内定消息,第一时间着人去领青尘了。 这次来的既不是苍山仙门的弟子,也不是早上喊话的大胡子大叔。 而是一名文质彬彬的少年郎。 少年郎抱拳自我介绍,“我乃三江仙门弟子江行舟,初试弟子由我三江仙门负责。” 怎么又窜出来个三江仙门?这人她未见过,怎知信不信得。 青尘思虑间,那弟子掏出一块与衣袍上同款水浪纹的玉令来。 “这乃我三江仙门玉令,每块玉令都认过主,无人可造假冒充。拿得出玉令的都是登记在册的弟子。姑娘请放心跟我走罢。” 想是青尘一副看人贩子的戒备眼神,把人家看的不好意思了,少年郎才郑重的解释给她听。 江行舟从未跟陌生人说过这么多话,可他不想第一回执行任务就失败,只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江行舟是吧?玉令可否借我一观?”青尘摸过真假青玉,想必真玉质感都差不离了。 江行舟神情似有不愿,却还是递出了代表身份的白玉令。 青尘接过玉令翻看,白玉温润有光泽,手感毫无滞涩。想来他挺珍视这块玉才会时常拿在手中摩擦。 将白玉令递给江行舟,青尘这才问,“请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江行舟收好白玉令,回道,“姑娘已经过了初试,可搬去上院弟子所。” “现在就走吗?” 江行舟点点头。 “那便走吧。” “姑娘可前去收拾包裹,我在此等你。” “不必了,我没有行装。” 江行舟微感诧异,却未多言,引着她去了上院。 他们方出弟子所,主事弟子就到了青尘住的屋子,推门一看,人去屋空。 还是来晚了一步。 大胡子大叔探头看了看,“看来主事兄弟来晚了一步,那三江的首席大弟子领着她去上院了。” “首席大弟子?”主事弟子皱眉,三江仙门大弟子不是早就…… “呃,是新近提上来的那位年轻弟子名唤江行舟。” 江行舟?那小子可是与他同一批进的弟子所,没想到人家一转身混成了首席大弟子,而自己却…… “我知晓了,多谢管院。” “不必客气,”大胡子大叔笑着摆摆手就回去了。 主事弟子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脚步一转,往上院走去。 如今两人身份有别,但好歹在百仙大会的时候比试过一场,彼此留下了印象,他若想见那个人应该不难。 因为比试过一场他对主事弟子还有些印象。江行舟虽没驳主事弟子的面子,但他是个极守规矩的人,他本人对于苍山仙门打心底没好感。 既然他说要看看,江行舟就真的让他看了看。 “好了,看完了,请回吧。” 主事弟子一脸懵圈的表情,这江行舟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站这么远怎么看! 便是他们看到的距离比常人远,也用不着隔着一个院子啊。 “江公子,这距离委实远了些,可否……” “你说过只看一看。”江行舟认真道。 “可是……” “可是什么?那弟子可是青云仙门内定的,除青云掌事谁人都不可见。这是仙灵界千百年来不成文的规定。” 江行舟抬出青云仙门风无为和仙灵界的规矩就是想打发他走。他苍山仙门无事不登三宝殿,登门必有血光之灾。 那姑娘身无灵力,又无法宝灵器,真不知她是怎么得罪了他们。 主事弟子心凉了半截,看都不让他看,那他还如何下手? 这弟子所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每位弟子从踏入弟子所起始便登记入册,每座院子由当世排名前三的仙门接手,负责接送的又都是仙门灵力高强的首席大弟子,而弟子所外围住的又是各仙门的掌门和掌事。 但凡他敢闹出一点动静,他只会死的更惨。要知道,在百仙大会上搞小动作残害仙门内定弟子,那可是与整个仙灵界为敌! 这么严重的后果也难怪江行舟百般阻拦! 以江行舟的能力要护住一个人到百仙大会之日不出差错,那是轻而易举。 可他就惨了。掌门交代的事情办不成,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交上自己的项上人头! 看来他的小命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主事弟子面如死灰,悻悻告辞。 江行舟抿着唇不语,待他快走出上院门时,他突然朝主事弟子后背拍了一掌。 主事弟子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下这一掌,嘴角立时溢出血来。他躬着身手撑着墙面,转首去看攻击他的人。 江行舟依旧木着脸,见主事弟子还能动,这才拂衣而去。 主事弟子望着江行舟的背影,扶墙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走了。 江行舟这一掌不算轻,主事弟子回去复命时,仍旧没缓过来。苍山掌门见他如此模样,当即将房内的人驱走了。 “为何如此模样?” “掌门恕罪,弟子无能碰到三江首席大弟子江行舟了。” “哦?今次是三江看护上院么?” “正是!弟子虽入得上院却还来不及见到那人,就跟他对上了。”主事弟子垂死之际编了个理由,心道便是受罚也好过没了小命。 想是近几百年江行舟名声大噪,提到他后,掌门一反常态非但没责罚他,还额外赏了他疗伤用的丹药。 “你做的很好,拿着药下去养伤吧,近些日子不用过来伺候了。” 主事弟子诚惶诚恐的接过药瓶,躬身急退了出去。 走出很远一段路后,他抬手按着胸口一路小跑回房里,背贴住墙面气喘吁吁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直至此时,他才知江行舟无缘无故打他一掌,竟是为了救他的命。 以命替命的想法,当真是要不得! 第九章 情书 这段小插曲就像春雨润物细无声,连当事者都不曾知晓。 几日后,搬去上院的青尘唯见过前来问她身世背景做登记的负责人后,再也没与旁人接触过。 她出不去,别人亦是进不来,在被隔绝的这段时间里,她闲来无事便在屋里找本书籍打发时间。 书架上大都是介绍仙灵界仙门的光辉事迹,不用看她都能猜到写了什么。 青尘兴味索然,手拂过一排齐整的仙门志后,停留在一本与仙门志截然不同的书上。 她顺手抽出看了看书的封面。 哟呵!居然在仙门志里藏本格格不入的话本。 这藏书的定也是个有趣的人。 青尘拿着书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坐下翻看。 《风月若无归时》书名取得诗情画意,一看就是本情爱话本。于她这种爱看书的来说,有书打发时间可比枯坐干等要强的多。 翻开第一页正卷才知这书居然是本自传。她用手捏了捏书的厚度,立时在心里写了个大大的服字。 这么厚的一本情书,这写自传的人的内心耐心该有多丰富?! 不过话说回来,她没出过镇子,应该不认得这些字的。青尘想了想,管他的,先看了再说…… 这一看就是几个日夜。 青尘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一旦看书入了迷就会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若不是有人敲门,她还舍不得合上书。 怕被发现收缴,她将书藏在枕头下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开以后,她与敲门的人对视一眼,外头的人登时神态夸张的后跳一步,一副惊吓的表情。 “你你……” “我怎么了?”青尘眨了眨眼,视线转向江行舟,他亦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风无为快速扫视青尘一遍,手却扣住江行舟往身边一拖,问他,“江世侄,你确定你没有老眼昏花领错人?” 江行舟眉头一皱,反驳他,“风掌事,江行舟才十八岁,断不会老眼昏花,更不会看错人。” “哎呀,世侄别介意措辞嘛。你且告诉我,既然你没有认错人,那她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风无为放开江行舟,双手对着青尘从上往下一比划,而后又朝他摊着手。 “这……”江行舟是真不知道她为何成了这幅模样。他和这内定弟子仅是见过一面,在之后她就没有出过房门…… “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青尘心里还惦记着那本没看完的书,没工夫跟他俩猜哑谜。 “有事!世侄你先回。”风无为说罢,上前几步,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拖着她进屋,“说,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唉唉唉!松开你的手。”青尘老不客气的拍了拍那只狼爪。“别打着为我出头的旗号趁机占便宜。” “占便宜?”风无为侧身回望青尘,撇撇嘴,“就你这干瘪瘪的身材?嘁!” 我去! 她这身材怎么了?明明很有料的好吧! 青尘不服气的低头看去…… 这… 好吧!是她的错。 自从来到这仙灵界,她就没关注过自己的身体。眼下这体型分明是未发育前的她呗? 风无为脸上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来,掏出铜镜对着她,“自己看看,你这是被谁摧残了?” 青尘接过风无为手上的圆形铜镜对着自己一照。 唉呀娘嘞! 这谁? 一脸菜色,两眼各顶着一个黑中带青色的眼圈,活像被人捶的呀! 青尘好想说她不认识这人。 可一瞧假萌大老哥看她那什么过度的眼神,她立即白了他一眼。 拿着铜镜反复翻看,手感不错镜面清晰可比镇子上的铜镜好太多了。这可是个宝贝呀!青尘满意的笑了笑,拿着铜镜的手顺势往怀里一塞。 “唉,你作甚?那是我……” “多谢仙大哥的心意。我一定会好好爱惜它。” “什么仙大哥?我不叫仙大哥,我叫风无为是你的……” “我的什么?” “没没什么。”风无为话到嘴边突然吞了回去。 “言归正传,风公子此来何事?” “过来看看你。” “为何要看我?你是过来串门的?” “串门?”风无为满心疑惑,他都自报家门了,该不是这姑娘还不知他是何人吧? 青尘也疑了一下,仙门掌门? “姑娘该不会连我的名讳也未听闻过吧?” 果然这好心大叔不是简单的人。 “实不相瞒,我对仙灵界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那你怎知晓来百仙大会?我可是看过你的身世来历。” 风无为言下之意你别想蒙骗我。 身世来历皆可造假,何况青尘也不敢告诉他实话。她心里权衡利弊,嘴上却说,“我是个有追求的人。” 这还说的过去,便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也不该不知他青云三尊。 风无为再次打量着青尘,确认是她本人无疑,这才接着问她,“百仙大会将在七日后正式举行,届时仙灵界排得上名次的仙门都会亲临。青尘姑娘既已经内定为我青云仙门弟子,到时还是要露两手的。” “不会。” “不会?” 青尘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打架比武,上天入地都不会。表演的话倒可以露两手。” 会才艺?也不错。风无为心道这么多年了,总算有点新意了。就是不知她到时会表演什么。 “对了,你这才艺需要多少个人啊?” “怎么,风公子还想客串啊?” 风无为嘻嘻笑着,“客串也行,就当是给你壮胆呗。” “这主意不错,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定了。”风无为兴奋的趴桌上,眯着眼笑问青尘,“快告诉我话本,我好提前准备。” 青尘立即竖起食指在风无为眼前摇了摇,神秘道,“过早透露就不惊喜了。我这个话本叫即兴表演,届时你见机行事咯!” “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话本,你莫不是诓骗我的吧?” “怎么会呢。这个即兴表演说白了就是默契,可懂?” “懂!” “到时你配合我,看他们的反应再做调整。” “为何要看他们的反应?”风无为一下子变成了好学宝宝。 “因为通过他们的反应,我们才知道自己演的好不好。” “原来如此。” 很久都没有碰到这么好玩的人了,风无为很开心,不过一想到还要等到七日后,就心痒难耐。 “那能不能先透露一点点剧情?”风无为捏着手指比给她看,“就这么点好不好?” 第十章 青梅竹马戏 “不好。” “你可真不给面子,不过我喜欢。”风无为笑嘻嘻的说道。 青尘冲他挤出个笑容,手撑着发晕的脑袋问他,“风公子可还有事?若无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来。”风无为望着她那对惨不忍睹的黑眼圈,连忙起身告辞。 送他出了门便上了门闩,青尘躺回床上后,手不知觉间又伸到那本书上去了。 不能再看了,正事要紧! 她提醒着自己,将书塞回枕头下,强迫自己睡觉。许是熬夜熬过了头,她明明睡着了脑袋却依旧混混沌沌的。 甚至产生了幻觉。 有时感觉有人在床边走动,有时又觉得有人在给她头部做按摩,力度时轻时重,恰到好处的缓解了熬夜后的不适感。 她一边享受着一边想着这地方怎么会有手技师?于是乎她撑了撑沉重的眼皮,恍惚间只看到一片袖袍在眼前一晃,她便进入了梦乡。 我靠! 是谁迷晕了我? 青尘被吓醒,瞬息间弹身而起,一顿乱摸后,身体完好无损并没有多个洞少了哪个内脏,她重重的吁口气! 瞧把她吓得! 检查完器官该检查身体了。 视线游走一圈,身上衣衫完好无损,除了有些地方被压皱了。 咦?没事啊? 呆坐了一会儿,她才下了床。 看来真是熬夜过度产生了幻觉。 青尘忍不住摇头失笑,自己是被小传闻荼毒的有多深呐。笑罢,她取了红色长裙穿好,便去洗漱了。 收拾停当后,她想起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连忙掏出风无为的小铜镜照了照。 镜中人羽眉若染,一双美目澄澈,肌肤嫩白如玉脂,琼鼻高挺,唇色粉嫩,活脱脱青涩美貌少女一枚! 哇,美女耶! 哇哦,这好像—— 不是她! 青尘因为美貌而飞扬的心顿时被拽回了泥巴坑。 这张脸美则美矣,却不是她的。 她凝视镜子里的脸,心头涌上阵阵酸涩感。曾几何时,她也如花儿一样灿烂美好。可为了活下去,她将自己伪装成不学无术的男子,混迹于市井之中。 长久的静默后,青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活下去最重要。 老天爷既让她出了那个迷城一样的小镇,那她就利用这张脸——好好活! 青尘收好铜镜后,整了整衣裙,这才开门出去了。 来上院很多天了,这还是她第一回出来转悠。 江行舟老远就看到一身红裙的青尘,本想转身就走,可又忍不住想看看她要做什么,见她只在原地转悠,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青尘姑娘。” “江公子。”青尘回礼,心中微感诧异,像江行舟这么木的性子居然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青尘姑娘在此处转悠好一阵子了,是迷路了吗?” 表情是木了点,态度倒挺端正。 “没有,整日待在屋子里有些闷就出来转转。可是不允?” “不出上院即可。” “我知晓了。” “三日后便是百仙大会了。” “三日?” 江行舟点点头,“青尘姑娘浑然不觉么?” 青尘听出他话里颇含试探之意,登时神色一紧,莫非江行舟知晓什么? “江公子可是看出不妥?” “有无不妥,青尘姑娘心中当有数。”江行舟点到为止。 “多谢提醒。”青尘谢过他后,脚步一转回房去了。 江行舟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亦是疑惑重重,方才观她言行举止并无异样,可他明明看见…… 思忖片刻后,江行舟推翻了自己所见所想。以风无为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来有问题,许是他杞人忧天了。 再者他青云仙门内定的弟子自有他们操心,自己又何必多生事端。只要他将人看护到百仙大会之日,三江仙门的任务就完成了。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三江仙门门规,江行舟放弃了继续探查。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日后。 百仙大会正式开幕。 卯时初,弟子所、上院内人头攒动,热闹不已。 风无为早早的过来敲青尘的门,不为别的,就为他想知晓客串的是什么角色。 青尘梳洗完毕,才将他请进屋里。 “这话本名为《青梅》。” “青梅竹马的青梅?” “嗯。” 风无为眨眨眼,调侃她,“没想到你这姑娘心思挺重啊。” “你想多了。” “哈?莫非竹马另有其人?” “保密。”青尘喝完杯中最后的茶水,正了正脸色,“风公子可否告知一二?” “你想问什么?” “仙灵界百仙大会可有禁忌?” “有。” “请讲。” “芒泽!” “何人?” 风无为凝了她一眼,认真道,“勿问勿提,谨记绝不会出错。” “好,我记下了。” “时辰差不多了,我先行一步,记得通知我哦!” “会的。” “待会见!”风无为欢喜离去。 青尘视线放空任思绪游离天外。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青尘收回神思起身去开门。 “江公子早啊。” “青尘姑娘,大会快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尚不知该准备什么。” “衣装仪容整齐便可。” 低头检查衣装后,青尘道,“我准备好了,现在走吗?” 江行舟点点头,抬脚先行一步。 两人快进大会主场时,江行舟突然驻足看向她。 “有什么事?” “苍山掌门,青尘姑娘留心。” 青尘冲他笑了笑,“多谢!” “不必。”江行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抬手指向一道大门,“主场入口,进去后排队等候即可。” “好。” 等她进了那道门后,江行舟才离开了。 主场面积很大,每隔一段距离便设立一座看台。看台以非字形排列,一直延伸至最前端的主看台。 青尘站在看台边上等候,许久不见风无为前来找她,还以为他还在忙就又等了一会儿,趁着无事,她打量起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入场最末的第一排看台。她的视线顺着两排看台延伸往前,少说都有二三十座了。按照江行舟的说法,三大仙门该是排在最首位了? 这么想着,她径直往最前的看台走去…… 百仙大会未正式开始前,各家仙门弟子提前依次入场,再在自家看台后列队等待。 本该由江行舟亲自送她入场,仙门派人前来接应内定弟子。哪知晓那风无为一心惦记着他师兄,倒把接人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十一章 青云神尊 无人接应的青尘又不知看台中间留出的那条道是不能走的。沿着那条道走到第九座看台时,众人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犹如芒刺在背。 好在青尘常年混迹戏台换顿茶饭钱,倒也没有惊慌失色。 脚步一转走向就近的看台,她朝人群颌首后,问道,“请教各位,百仙大会可有管事人?” 百仙大会历来都是自行负责自家仙门事宜,懂的带领不懂的。有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可是仙灵界一贯宗旨! 她竟不知? 弟子们摇摇头表示没有。 “那请问风无为在何处?亦或是江行舟?” 这一问,弟子们齐齐缩颈往后退。 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开口直呼青云三尊、三江首席大弟子的大名!他们掌门都不曾近距离面见过三尊,更谈何知晓他们在何处。 弟子们再次摇了摇头。 青尘略感失望,谢过他们后继续前行寻找。 弟子们见她又往中间那条道上走,本欲提醒她,转念一想,万一她是个身份尊贵不世出的神仙,自己多言岂不得罪人? 这么想着,弟子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列队站好。 正在此时,最高看台后有几人缓步出来了。 为首的年轻男子仙姿佚貌,举止稳重自持。其后是娃娃脸的风无为。 稳居第一的青云仙门首当其冲出场,待各大小仙门看清当先的人所站的位置时,激动地全体起立。 后出来的苍山掌门贾庄不满被青云仙门抢了风头,正窝着火,余光扫见大道中央的一袭红衣,立时短眉倒竖,厉声大喝,“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百仙大会这么重要的场合竟让人出来捣乱,还不将其轰出去!” 他这一声喝,将众人的目光成功引至立在场中的青尘身上去了。 万众瞩目于场中一点红。 青尘遥遥看向为首的男子,虽未见全貌却已知是他,原来他真的在这里! 她连忙朝男子招手。 这时风无为才想起来招手的人是谁。 糟糕!怎么把她给忘了。 君忆长眉微动,正欲询问风无为,就见一旁护场的弟子火速飞出去好几个。 “无为!” 风无为瞄一眼师兄的脸色,心虚道歉,“我的错,我这就去!” “何劳三尊动手,这点小事他们能处理好的。”贾庄见状拦住了风无为。 这么一耽误,那飞出去的弟子根本没听清风掌事说了什么,以为是斥责他们办事不利。于是乎,几人气势汹汹上前就要扣拿青尘问责。 青尘身子一缩避过弟子扣拿,大声道,“我是青云仙门内定弟子!” 护场弟子均是各家抽调过来帮忙的,青云仙门大几百年没收过女弟子,还以为她胡言乱语,岂敢容她多说一句。 青尘一看势头不对,拔腿往高台边的弟子群里跑去。 “站住!” “风无为你快出来啊!” 说好的内定弟子说好的配合我呢?你倒是出来啊! 青尘往人群一钻,滑溜的像条泥鳅。 人群霎时乱了乱! “别让这个疯子惊扰了神尊!”带头弟子一声令下,几名弟子纵跃而起指点虚空布法阵,意图拦她去路。 要遭!风无为意动之时,就见师兄衣袖一动,破了刚布好的法阵。 他惊愕道,“师兄你……” “何劳神尊,让本座来!”贾庄声落人已掠至场中。 让你来,她焉有命在! 风无为追去,“你住手!” 头顶有光乍现,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华光晃花了眼,一阵手忙脚乱,撞翻多人,青尘踉跄间被人扣住了肩膀。 “宵小之徒,大闹百仙大会意欲何为?” “我没有!” “还敢狡辩!”贾庄加重手中的力道,疼的青尘冷汗乍出。“早前本座门下弟子可是抓到不少手持假信物的人,你可是其中之一?” “你胡说!” “贾东西,你作甚?快放开她!” 贾庄手中力道又增几分,疼的青尘大叫。叫声未落,那钳制肩膀的手徒然一松,她登时滑坐在地。 华光消散,有一个人立于她身前。衣袂缓落,纤尘难染。 青尘怔了一怔,扑过去抱住他的大长腿放声大哭:“呜~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好明日相约,转头就抛下孤苦无依的我,害我找的你好苦啊!” 啊字音未落,全场霎时静了静! 他们方才听到了什么? 没良心?转头抛弃?这这这…… 众人齐齐去看那清心寡欲的神仙。 神仙一眼扫过,众人毛骨悚然,立时如潮水般快速退离他三丈远,并自觉“封闭”了听觉。 风无为对装模作样的众人呸了声,抛下贾庄,转而去看纤尘不染的师兄。他就说师兄为何不肯带上他,原来是为了密会姑娘? 青尘抱着君忆,余光偷瞟四周。 这一瞟却被逮个正着。 风无为正满眼兴味的看她,姑娘你胆真肥! 最强神仙抱一抱,安全又可靠。 青尘冲风无为咧嘴一笑。 别人怕他君忆畏惧青云仙门,可不代表他贾庄怕。便是此女抱着君忆的大腿攀关系,他依旧不会放过。 “别以为你随口攀附神尊,这擅闯百仙大会的罪名就能豁免了。” “谁说她是擅闯?” “疯无为,你三番五次的阻止本座,可是此女与你有关系?” 风无为瞬息暴怒道,“贾东西,你胡说八道!” “哼哼,本座胡说?你疯无为又不是干不出那种事,还需本座胡说?” 此言一出,风无为当即变了脸色,怕被君忆误会,“师兄,你别听他的。” 君忆转首看向风无为。 仅是一眼。 风无为下意识辩解:“师兄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这姑娘……” 听着听着青尘觉得不对劲,这是要闹哪样?戏没开锣呢就给她谢幕了? 她不乐意了,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制止,“等等!” 贾庄可不给她机会说话,“这么急着维护他,可别忘了你抱着的是谁。” “你癔症啊!”青尘怼他,“我抱着神仙花怎么了?我维护青云仙门的人又怎么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擅闯,你凭什么说我擅闯?你有证据吗?你有你倒是拿出来啊!” 贾庄被她凶的怔了怔。 “你没有证据是不?你没有我有!”说罢,青尘掏出真青玉,“大家看清楚了,我就是想凭真本事进青云仙门才没有拿出信物,方才却遭他暗下黑手。” 她高举着青玉。 云纹青玉,翠绿润泽,玉身隐有灵光透出。 原来她真的有神尊的信物为证。 信物一出,在场的人心中惊雷滚滚,却是大气都不敢出。真没想到大几百年未出青云仙门的神尊,竟也有桩红尘旧事? “你血口喷人!”贾庄生来一副凶狠的面相,积威时日长久,发怒的时候尤为可怖。 这一瞪,愣是吓得青尘缩到君忆身后去了。 八风不动的神尊难得换个姿势,却是抬手轻拍了下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以示安抚。 第十二章 万马奔腾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转向君忆。 君忆神情泰然自若,好似跟他无关。 贾庄最见不得他这幅模样,在心里大骂君忆装蒜。装什么高风亮节清心寡欲,我呸! 还不是背着大家找女人! 待他心里骂痛快了,才问君忆,“神尊,这事你得说几句,这女子怎么会拿着你的信物青玉?莫非真如他们……” “莫非什么?不就是拿着青玉么。她是我青云仙门的内定弟子,怎么就不能有信物了?” 风无为憋到此时才出声,这贾庄明摆着想借机挑拨他和师兄。 人是他亲自挑选的,他不可否认。信物也是真的,他亦不能否认。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晓青尘与师兄有过渊源,造成这般局面是他失职。就算是只苍蝇他也得硬着头皮吞下去了。 同样的事情绝不能重来一次! 可这只苍蝇不是他想吞便让吞的。 贾庄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三尊,这事可不是你糊弄两句就过去了。神尊与仙尊的关系,仙灵界无人不知。可这姑娘持有神尊贴身信物是事实,又被你钦点内定弟子,要说她与神尊与你没点关系,谁会信?” 一句关系,再次成功让风无为磨牙,贾庄这厮意在旧事重提,这可比针对青云仙门内定弟子更为严重。 风无为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好端端的瞎琢磨师兄的古怪行为做什么。这下可把师兄坑惨了。 青尘听完算是明白了,这什么苍山掌门就是想利用自己制造矛盾对付青云神尊? 活久见啊,居然拿她当枪使。 她这种人物在老头的话本里连配角都算不上,不适合当枪使啊!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说你们就不好奇个中缘由?” 闻言贾庄眸中精光烁烁,扯出一副难看极了的假笑脸,“你想说只管站出来说,躲他身后算怎么回事?” “其实嘛……”青尘对贾庄的“提醒”视而不见,脚步微挪,偷偷去看君忆真正的脸。 长眉,凤目,挺鼻,面如冠玉,深眸如经过千万年洗涤沉淀的潭水,明洌幽净。端看那双眼,她就忍不住幻想他落泪时的绝美画面。 思绪短暂游离,意识到自己还身在狼爪下,青尘急忙转开眼。 忍住!可不能现在把他吓跑了。 她冲君忆笑笑,道,“我只是……” “无为,带她走。”当了许久玉雕的神尊突然出声打断了青尘的话。 “师兄?”风无为吃惊道,“你在说什么?” “跟我走。”君忆无视风无为的暗示,示意青尘跟上。 这就成了? 青尘心中欢喜,赶紧追了过去。 “神尊这是何意?”贾庄道。 “如你意,你可满意?”风无为没好气的嘲讽道。 “三尊话可不能这么说,拿出神尊信物的人又不是本座,当着仙灵界大小仙门的面带走那姑娘的可是神尊自己,就这么不了了之,日后你青云仙门还如何做大家的表率?” “我呸!”风无为忍无可忍了,“我青云仙门收个弟子而已,搞得跟芒泽降世一样。你死咬着不放,居心何在?” 贾庄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没了君忆镇着,这疯无为当真是疯狗一条。 “疯无为,本座唤你一句三尊是看在大家的面上,你别不识好歹!” “本尊就是不识好歹,你咬我呀?”风无为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脑后去。 真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他宁愿贾庄盯着他不放,也不想他恶心到师兄。 三尊与贾庄势同水火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众仙门早已经见怪不怪。闹成这样,百仙大会也没进行的必要,反正弟子都是仙门内定好的。 百仙大会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大几百年都这么无趣,好容易这次热闹了点有新意了点,却被多事的苍山掌门搅黄了。 真不知他有甚激动的? 不就是青云仙门大几百年没收过女弟子么! 不就是长生殿那位大几百年没出门,出门就送了信物,招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么! 有甚值得被人口口相传,被作为茶余饭后谈资,被编成话本人手皆有的? 风无为手里拿着话本,耳听着弟子用跌宕起伏的语气讲述,一张娃娃脸皱的快成老太太脸了。 “行了!别念了。” 弟子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眼睛还瞟着三尊手里没看完的话本。 三尊好容易舒展开的脸又皱了起来。“看什么看?还不去把这东西收起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是是是!”弟子打从心底畏惧看起来嬉皮笑脸,实则最骇人的掌事三尊。 风无为捏着手里的话本,狠狠的低咒了一句,急匆匆的出了乘风殿。 …… 青尘抱着手臂,在静坐的君忆面前来回踱步。 左一圈,他静坐。 又一圈,他静坐。 来回又一圈,他还在静坐。 嘿!这人!够沉得住气啊。 把她带回来后就自顾自闭目坐着,不吭声也不动,分分钟化身玉雕。 青尘依旧操着手,脚步一停,往他正前方立定,然后俯身探头看他。腰越弯越低,两人头部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君忆依旧坐怀不乱。 青尘凝着他的脸,樱唇微勾,故意往他浓密呈扇形的睫毛上吹了口气。 长睫似被惊扰的蝶儿,颤动了两下翅膀,又不动了。 小样儿! 瞧我的狂风骤雨打青荷,我吹! 呼…… 一口气分成好几段慢悠悠地送出去,那只倔强的蝶儿经受不住“狂风骤雨”的摧残,再次扇动美丽的翅膀,一下、两下、三下…… 眼看那长睫睁开了一线,她心中一喜,正待乘胜追击,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不得无礼!” 正嘟嘴欲再送春风,惊吓过度的某女腰力一松,樱唇主动送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蝶儿上。 呃—— 身后登时传来一片倒抽气声。 青尘脑海里适时飘出说书老头的冷漠脸…… 一瞬间,她只恨不得钻进玉雕的衣服里。 这香吻送的,也忒光彩了! “那个谁,弟子,青尘,你你赶紧……赶紧给我起来!”风无为压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声势。 青尘不敢去看君忆的表情,默默抬手捂脸,正欲起身之际腰麻木了。 麻!木!了! 我去你…… 青尘一句我去你什么的还卡在喉管里,人已经压着君忆玉雕双双倒地…… 身后再次传来响如鸣笛的抽气声! 一刹那,青尘仿佛看见千万匹马从她心间奔腾而过…… 她压着无动于衷的君玉雕,心里嗷嗷叫唤,扑倒不该是这样的…… 第十三章 猪脚对戏精 尴尬的气氛,仅仅维持了半分钟,便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声打破了! “啊啊啊啊啊……” 尖利的毫不顾忌的叫声伴着一阵快如风的脚步声,接近了双人罗汉。 青尘条件反射一骨碌坐了起来。 便见看似踉跄实则稳健的两条藕腿急行如风,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哇哦,又粉嫩又漂亮的小可爱。 她瞬间忘记了方才的尴尬,目测小可爱奔跑的方向,立马张开怀抱等她扑过来。 小可爱奔跑的速度缓了缓,遂又加速冲进青尘的怀抱,迎着她那张跟迎春花般的笑脸,呸的吐了一口口水。 什么情况? 青尘来不及伸手护脸,便见一阵光自眼前一晃而过。她惊愕间,听身后人道。 “云绵绵。” 粉嫩的小可爱,狠狠的跺跺脚,哭闹着,“不咬(要)莲(脸)狗(勾)人(引)石(师)蹲(尊)” 嗯?什么玩意?不咬莲狗人石蹲? 青尘不明所以,看着粉嫩小可爱粉嘟嘟的脸上愤恨的表情,思忖着自己是哪里惹了她不快。 “放肆!” 君忆声调明明不高,却惹得她哭的更凶了,眼泪哗哗的跟放水似的。 青尘虽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但是见到好看粉嫩的娃娃也会由衷的爱。 她连忙蹲下,拉过哭的惨兮兮的云绵绵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她,“小美女再哭就不漂亮啰,乖!我们不跟怪叔叔玩哈。” 云绵绵哭声一止,犹挂着泪珠的大眼睛转了转,哽咽着问,“美,不古,怪嘟嘟是谁?” 青尘抬手一指,“喏,怪叔叔!” 怪叔叔君忆看着青尘对自己露齿一笑,笑的白牙森森。 冲着她这个笑容,云绵绵和君忆立时明白了怪叔叔不是好话。 “打你!”云绵绵目光自君忆身上收回,抬手拍了她一掌。 青尘猝不及防,竟被一个两三岁的娃娃拍坐在地。 “大胆!” 风无为转首对身后的弟子喝道,“还杵着作甚么,快把她带回去!” 两位弟子上前来,对着三两岁的小娃娃畏手畏脚的,“绵绵乖,我们带你去玩好不好啊?” “不好,哦要石蹲!” “神尊现在有事要处理。” “不要不要不要!”云绵绵耍起了小性子,见他们靠过来连忙抬起手…… “云绵绵!” 这是君忆第二次唤她,这一声不同于第一声。他话音刚落,云绵绵双手快速往身后藏去,大眼睛里隐含惊惧。 一旁的弟子见势抱起云绵绵走了。 云绵绵趴在弟子的肩头,看见青尘朝她挥手,登时哼了声用鼻孔对着她。 青尘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笑了笑,心道青山仙门果然非同凡响,一个两三岁的娃娃都比平常人家的娃娃厉害。 不过,她那眼神怎么像是她抢了她糖果的感觉?! 神童早智?师兄妹恋情?一通胡思乱想后,青尘重新打量着君忆。 君忆被她看得心头一震,莫名生出一种无法品说的滋味来。 两人对望间,风无为打发走弟子,拿着话本已经上前来了。 “师兄你看看。” 君忆眸光流转,从风无为脸上转到那本书上。书的封面声色犬马,一看就是低俗的恶趣味的野史话本。他立马转开视线,只字未提,意思却很明显了。 他不急风无为却急了,扬着手里的话本,“师兄你必须看,你可知这里面写的是谁吗?” 闻言,青尘垂眸嗤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用得看吗。 岂知,风无为似看穿她心里想什么,瞪了她一眼,“你幸灾乐祸个屁,这里面也有你!” 啥? “有我?” “可不是!是否感到荣幸?” “什么?”这回问话的却是君忆。 “嘁,你不是不在意么?”风无为连带讽刺青尘的那份全奉给了君忆。 君忆一点都不生气,拿过他手里的话本,翻了翻。 青尘连忙凑上去,方才瞟到一个“颠”字,书被他合上了。 “烧了!”君忆将书扔给风无为。 “烧?师兄说的轻巧,这坊间还不知有多少本,如何烧得尽。你既有心处理这事,就不要只在长生殿里躲清净。好歹也给人家一个说法,给仙灵界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闻言,君忆转首看向青尘。 这眼神包含万千情绪,青尘心中警铃大作,该不是想牺牲她以谢天下吧? 她惴惴不安的看向君忆,思忖着说点什么好。 君忆立即转开视线,正欲开口,便听她道。 “不要赶我走,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此生不与你分离!” 戏言一出,君忆眸光颤动。 风无为则被她戏精上身拙劣的表演惊得眉毛跳了几跳,立即喝止她,“哎哎哎,你停一下先。” “好的。”青尘脸上表情一收,抬袖假拭着眼角,麻溜往君忆旁边一站,做乖巧状。 她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情绪收放自如,风无为忍不住问了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说书的。”青尘下意识答完,才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救道,“的小童,做些零碎活。呵呵~” “哦,那你先别掺和了。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和师兄谈点事情。” 青尘立即去看君忆,征求他的意见。 “后面有空屋子。” 君忆说了一句,就跟风无为走了。 两人去了君忆的房间,进去后,风无为开门见山,“师兄,这女子究竟是谁?” 君忆明知他在问什么,却装不知,“你收的人。” “若不是她身上有你的灵气,就凭她的品行如何能入青云仙门?”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的资质也不差。” “那又如何?师兄你已经有五百多年没下过山了。” “此去有因。” “此因是否是此因?” 君忆闻之默然。 “师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并不似她。”风无为劝导他。 君忆不欲再提,遂转移话题:“说说你的打算。” “你经年不曾生出收徒的打算,突然之间……故而我以我的名义留下她,亦是为了换得你的清净,此来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那便留下吧。” “你当真还放不下吗?” 君忆幽深如潭水的眼波流转他面上,一副奇怪的口吻,“是你要问我。” “那我也没有让你留下她啊!你这么做,不正中那些小人的下怀么。” “我从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就让她留在长生殿,反正我一个人怪冷清的。” 风无为:“……” 第十四章 高岭神仙花 你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 风无为无语望天。 君忆道,“可是为难?那我自己去跟掌门说。” “那再好不过。”风无为仍旧不死心,“师兄打算以什么身份……” “我累了。” 逐客令下得如此坦然,方才还说一个人怪冷清的? 风无为果断白了他一眼,遂离去。 目送压着火气离开的风无为,君忆摇摇头。 究竟是谁过不去那个坎。都过去那么久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谈情说爱也该谈完了吧。 青尘操着手,倚着门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大门口。方才她溜达了一圈,这长生殿里里外外除了他们俩,居然找不出第三个人来。 曲径通幽处,后院草木深。 她最怕一个人待在这样的地方了。 又等了一会儿,青尘待不住了,急急跑到大门口张望,外面云雾缭绕,峰峦叠嶂,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在小镇时听书听多了,总觉得这样的地方应该有什么阵法结界啊机关之类的,乱闯可能会死得悄无声息的吧?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等等吧。 君忆回来没看到她,从大殿出来,就看到她缩成一团坐在门槛上。 脚步声渐近,青尘循声而望,看到是君忆张嘴就问,“神仙花你去哪里了?” 略一迟疑,君忆与她并排坐在门槛上,“别担心,有我在。” 青尘双目微瞠,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她笑道,“神仙都会读心术吗?” “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我……” “你唤何名?” “青尘。”她依旧答。 “君忆。” “我知道,他们和我说过了,你是青云神尊仙灵界最强神仙。” “青尘姑娘既已知晓,那可否说说你来青云仙门的原因。” 嗯?青尘心道这剧情怎么跟说书老头讲的不一样,是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丽善良的女主被人冒领了? 还是男主角并非最强神仙? 心思电转,青尘面露诧异,“你不是知晓么?” “我知晓什么?” “你这人真是……明知我喜欢你,你还这么问。”青尘扮了个姑娘羞涩脸。 君忆心中震荡,面上却平静的很,“青尘姑娘说的可是戏言?” “你觉得呢?” “那我便当是真的吧。喜欢我的人很多,你要多多努力。”君忆道。 啥?这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青尘顿时一脸懵逼。 “没听清?” 君忆一本正经的不要脸的精神是偷师她的吗? “那个神仙花,问你个事。” “什么?” “你寡居多久了?” “……” 没头没脑的谈话,以没头没脑的方式终结。 青尘在心里狠狠甩了没头没脑的自己一耳光。她也许大概可能戳中了人家的小痛脚,才惹恼他要送她去掌门那里。 “神仙花。” 青尘的话就被风吹成了好几段,他听着断续飘荡的神仙花三个字,负手御剑,丝毫不为抓痛的手而有所动。 听不到他回应,青尘心道小女子威武便能屈,求个饶不丢人。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 青尘趁机抱住他的腰一边蹭蹭蹭,一边求饶。“神仙花~” 君忆怕痒,偏她蹭中的是他腰窝,他躲一下,飞剑就晃荡一下。 “我的娘嘞!”青尘吓得尖叫,赶紧抱紧君忆的腰。“你稳住啊神仙花,咱别闹了行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暗示你没人要。我收回那句话,你掉个头把剑开回去,咱坐下来慢慢说行不?” 君忆自从长生殿出来便一言不发,不知听没听懂她的话。但好歹是放缓了速度,立即御剑下落。 好歹是听进去了,青尘重重吁了口气。 两人落地已经很久了,箍着腰身的手却没有半分放开的意思。君忆望着脂玉般的柔荑,轻声提醒,“可以放开我了吗?” “啊?下、下来了吗?” “你怕高?”此时君忆才反应过来,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怕。” 青尘的脸埋在他后背许久才缓过劲来,立身退开之际,脸上笑容重现。 君忆视线重落到她的笑脸上,眸光闪动,抬手又将她按回了怀里。“别撑着,怕就说,痛就哭。天塌了还有人顶着。” 青尘埋在他怀里无声叹气,她有多久没哭过了?就是被追着打的时候都没有流过眼泪,眼下这点小事怎么会哭,真是太小瞧她了。 她再次站好,面带笑容。 君忆长眉轻蹙,伸手在她面上抹了一下。 青尘不明就里,眸光转于他指尖上。 是一滴剔透的泪珠。 ****************** “好不容易消停,你说说你瞎掺和作甚?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吗?”无涯子背着手在大厅中暴走。 “掌门师兄~”包子脸开始扮无辜,可怜兮兮的拽着他衣袖来回晃荡。 “起开!”无涯子没好气的甩手,“无为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能保住你一回不可能再保你第二回。” “什么保我?”风无为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又纠缠住无涯子,“掌门师兄、师兄,哥哥!什么保我第一回没有第二回?你说清楚啊。” “你别问了,好生当你的逍遥三尊,君忆的事情我亲自处理。”无涯子说罢,又不放心的问他,“那内定女弟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对她……” “没有的事!我是察觉到她身上有师兄的灵气才钦点了她。” “你是说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传什么?”风无为无时无刻不八卦。 “你说传什么?”无涯子怒瞪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一眼,“你当真对那女子没有心思?” “哥哥啊!我可是你这么点大看着长大的。我贪玩没错,可也不至于这么没谱吧?天下女子多的是,我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去抢师兄喜欢的姑娘啊。” 风无为信誓旦旦,无涯子半信半疑。 静默片刻。无涯子叹息道,“这件事情处理好之前,你别掺和也不要去长生殿了。” “我本来就没有……” “你还想咋滴?一把年纪了,不成婚也不好好的带弟子,是想气死我你好当青云掌门吗?” 闻言,风无为的屁股似是被火燎了,倏地的一下跳到门边,连连告饶,“哥,亲哥哥,你饶了我,我这就去给你找个弟媳妇!等着啊!” 无涯子被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待他追出去只见跑远的人影。 “你给我回来!” 第十五章 怀疑他的能力 你给我回来! 青尘被这中气十足暴躁的咆哮声,吓得脚步一顿。 “神仙花,这是青云掌门的声音?” “是。”君忆脚步没停,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去看青尘,“怎么不走了?” 青尘眨巴着眼睛,小声嗫嚅:“掌门好像很凶啊,你确定他看到我不会生气?确定他会同意我去长生殿?” “去哪里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我可是为了你才来青云仙门的,若是把我分到别处,我来这还有什么意义?” 抱不了神仙大腿,她还不如回镇子里嫁人生子,碌碌无为,平淡一生。 人生左不过是高高在上与平凡一生两个极端,若无登高峰的心,那就要有甘于平凡的觉悟。 那时的她就是不信命,不甘平凡,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达到所想的高度。可后来生活教会了她,没有手段,没有倚仗,任你本事通天翅膀再硬你也飞不出那片天去。 当尘埃落定,一切努力白费后,她变成了那个不甘于平凡却又被生活狠狠压迫的碌碌无为的人。那时她就在想,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会改变自己那个愚蠢的初衷。 在靠人际关系钱财支撑的世道,脸这东西它填不了肚子。但适当无伤大雅的卖一卖脸皮,有时是能事半功倍的。 譬如现在。 “神仙花~” 青尘嘴上甜腻的撒着娇,心里疯狂的暗示自己要做个有觉悟的戏精。 望着摇晃自己胳膊的手,君忆清浅一笑,“不必担心。” “真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青尘得了允诺,眉开眼笑的跟在他身后拍马屁,“神仙花最好了。” “记住不要乱说话。” “好的。”青尘点头如捣蒜。 两人一个在笑一个在闹。 无涯子站在不远的地方看了半天,还不见君忆有上前的意思,索性自己过去了。 “师弟。” “掌门师兄。” 无涯子目光落到身高才到君忆肩膀的姑娘,一番打量后问他,“这位便是内定弟子?” 君忆点头,“是。我来就是想和掌门师兄说明这件事情。” “正好,先进去坐下说。” “好。” 三人进了殿,无涯子拉着君忆坐下,直言不讳,“无为和我说过了。” 君忆闻之默然不语。 “师弟莫要误会,他和我解释过选她做内定弟子的缘故。我原也以为是他生什么幺蛾子,还不信,见到你带她过来我也就放心了。” “掌门……” “师弟,不管无为出于好心还是恶意,这件事情我只听你的意思,人是去是留是收做弟子都由你自行定夺。外界传言你也无需理会,我会等你答复再对外宣布。”无涯子说罢,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先行离开了。 待青云掌门出了大殿,青尘问他:“神仙花,我让你为难了是吗?” 君忆摇头,“并没有,我们先回长生殿。” 青尘抿着唇跟在他身后,总觉神仙花远不似自己看到的这样简单。 他绝非那种心软没有脾气的人。 自初见后,论她闹的过分,于一个并不亲近的人来说,绝对对她零容忍。 可他并没有。 当然,她绝不会自信到认为是自己的美貌折服了他。毕竟如他这样有身份地位武力兼神仙颜值的男子,不可能没有姑娘追。 话说通常没有姑娘追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他不喜欢女人,还有一种…… 他虽瘦却不凸骨,腰线完美妙曼,延伸往下便是挺翘饱满的圆和笔直的大长腿,这一捏的手感,倍棒! 君忆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胆大妄为,霍然转头看着她,神情难以置信。 “你……你……做什么!” 青尘倏地缩回手,笑眯眯解释,“验验体力!” “验验体力?究竟何意?”君忆脚稍稍后撤两步,防着她的狼爪。 见他一副防se狼的表情,青尘撇撇嘴道,“我就是好奇而已嘛,你难道不知我奇怪什么?为何要明知故问?” “我在等一个人。” 嗯?这话答的牛头不对马嘴,莫非这些山上的人说话都这么云深雾里让人摸不着头绪? “等一个人跟我怀疑你的能力有什么关系?” “什么能力?” “当然是……”青尘卖了个关子,“说真的神仙花,像你这样丰神俊朗,家底丰厚,身份尊贵的男神仙怎么会没有女人?” “女人?”君忆目光熠熠,虽好奇却终于不再惊讶于她的奇言怪语。 “仙侣?媳妇?娘子?” “仙侣。” “对,就那个意思。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你的仙侣?” “她一直都在。”君忆的语气突然变得温软,唇角微弯。 “在哪?” 青尘瞬息间想起说书老头说过,有特殊能力的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吓得她窜到他身后探头四下张望。 “你在找什么?” “找她啊,你不是说她一直都在吗?我怎么看不见。” 闻言,君忆忍俊不禁,“别找了,你看不到的,走吧。” 他越这么说青尘越觉得毛骨悚然,抖着手,人不知觉间又贴上去了,“神仙花你别吓我行不。” 君忆低垂着眼看向又抱上腰的手,低声提醒,“抓稳了。” 啊? 啊—— 尖叫声被风吹的从啊啊变成了啊啊啊啊四声段。 君忆长眉微动,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下了飞剑,青尘两脚还在打晃,全靠挂在神仙花手上才进了长生殿。 君忆提携着她安稳坐在凳子上后,方才坐下问她,“你为何怕高?” “干嘛这么关心我?” “既入青云,往后执行任务追击敌人,赶路亦或是逃命全指望御剑飞行,你觉得我该不该关心?” “哈!”青尘眸光噌的一下亮了,笑的眉眼弯弯,“神仙花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 啊?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登时想起青云掌门说过,她是去是留全凭神仙花做主。 也记得守卫大哥说过,内定弟子一样可以刷下来送去外院的。 联想那日她随神仙花来青云仙门的时候,中途神仙花带着她经过一座弟子院,瞧那些弟子看他们的眼神…… “神仙花,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君忆本要起身,被她这句“始乱终弃”给钉住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青尘拽住他,强行挤出两滴鳄鱼泪,“我可是当着仙灵界大小仙门的面跟你这个竹马走的。” “所以呢?”君忆忍住笑,“这并不能成为我必须留下你的理由。” 第十六章 孤单寂寞冷 “怎么没有?你这长生殿那么大那么空,难道你一个人不孤单不寂寞不冷?想我貌美如花美少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顺便还能暖暖床。留下我真的很有必要哦!” 青尘卖力自荐,语句新奇,用词夸张,一张脸花儿一样开在君忆的眼前,正满目期待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君忆方才开口,“这些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你怎么能说这是学来的呢,这可是我的心里话。” “心里话吗?”君忆复述一遍,“我又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啊!”青尘信誓旦旦。 “如何证明?” “明日!明日自可见分晓。” 闻言,君忆轻点了点头,“如此,那我拭目以待。今日便先这样吧,那边有间屋子,你好好休息。” “好的,神仙花明天见。”青尘笑眯眯的挥手送别。 目送君忆的背影消失,青尘垂肩叹气。原来不论身在哪个地方,生存游戏才是最主流的,想要赢得他的关注,还是得拿出点压箱底的本事来才行。 说到压箱底的本事…… 青尘想起邻家大婶说过,想要留住男人的心得先留住男人的胃。 好主意,那就留住他的胃先! 彼时,君忆已经出了大殿,停驻在与青尘卧房背对的一面墙前,抬袖一拂,墙面上立时开了道悬空的透明法门,他抬脚一跨而入。 ******************** “砰砰砰”几声炸响,一个头顶冒着浓烟的人从厨房里冲出来,连声急咳后,抬手抹了抹脸上熏出来的眼泪水。 这什么鬼柴禾,居然跟炸药似的。 米也不像米,想做个炒蛋既没有野青椒就连韭菜都没有! 青尘瞅一眼浑身冒烟的自己,皱眉、叉腰,看着冒烟的厨房发愁。这么大的动静这么浓的烟,想不被神仙花发现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谁谁来。 君忆听到炸响声,立即从秘境中冲了出来,望着滚滚而起的黑烟,他几乎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你没事吧?” 青尘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急急去拦他,“神仙花不要看,那个我……” “你没事就好。快过来我看看可有伤到哪里?” 君忆顺手给她捏个净身诀,满身脏污除尽后,他仔细检查一遍,见她只是被烟熏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神仙花,你没事吧?” 他这反应有点关心过度啊!她心中疑云升起。女人对这方便天生直觉很强很准,青尘的直觉更是精确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那种。 当然,她还没有膨胀到仅凭一两日的接触,神仙花就对自己芳心暗许了。 种种表现足以说明一点,他极有可能把自己当成了某个人,而方才万分担心之迹,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短短时间里,能让神仙花情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因为——仙侣? 君忆察觉自己失态,倒也没有掩饰和尴尬,坦言道,“昨夜我深思熟虑,觉得你说的话尚有几分道理,正要告知你我的打算,今日你就炸了我的厨房……” 君忆语未尽,意已明。 我还没答应你留下来,你就炸了我的厨房。我若是答应你,你还不得掀了长生殿的屋顶。 “巧合!纯属巧合。”青尘弯着眉眼,赔着小心,急急解释:“我是想给你做顿饭,但我不知你这厨房的柴禾里头还有炸药。这不一下就、就……爆了。” “做饭?” “啊,做饭。” 为何他的表情如此之怪?难道厨房不是用来做饭的而是用来炸的? 许是青尘的眼神过于探究,君忆无奈道,“你不知我不需要进食吗?”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神仙哪有人不用吃饭的……啊?神仙……你、你真的不用吃饭啊?” “我早就辟谷了。” 还真有辟谷这一说法吗?原来那老头说的也不全是假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不吃饭,那她还怎么去表现啊? 难不成真把自己送上去暖床吗? 瞅瞅人家那脸,比她还俊俏些,指不定人家看着她的脸,暖床都嫌弃。 “那什么……” “什么?” 海口夸那么大,结果——上厅堂就闹,下厨房就炸。 她还能怎么办,要不顺便暖下床咯? 青尘憋了半天,最后鼓足勇气,声若蚊吟,“晚、晚上……”话落,似火燎了屁股,瞬息间不见踪影。 君忆仍保持着低头看她的姿势,半晌后,他抬头,勾唇,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这一趟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值得与否,皆在这一笑中泯去。 丢了洗澡盆那么大的脸,青尘硬生生在房里躲到了晚上。吃过神仙花送来的晚饭后,她提前洗漱沐浴更衣,趁他不在,摸去了他的房间。 房里乌漆嘛黑的,由于是抱着暖床的意图。青尘心里紧张,难免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摸索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她忐忑不安的躺着,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心里在想不知他理解错没。 她说暖床真的只是暖被窝。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要这么做,为试探?还是有别的心思? 躺了好一会儿后,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自她进了镇子后,再也没有关注过时辰这回事。 又等了好一会儿,青尘紧张的情绪已经过了,甚至觉得百无聊赖。她翻个身去看墙面,见上面有光影,便掏出小铜镜折射光线玩。 玩了好一会儿,房门依旧没有响动,她趴在床上四下看了看,抛下铜镜开始玩动物手影。从鹰鸟马兔,会的不会的都玩了一遍,还是不见君忆回来。 青尘干脆盘腿坐在床中央托腮盯着房门口,心想着这家伙该不是被自己吓到了,故意躲着不敢回来吧? 他不回来最好,只要她说过的话,履行过承诺就够了。至于他回不回,信不信,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这么想着,青尘重新掀开被子盖好,拍平枕头,合衣躺下睡觉了。 待她呼吸平稳,渐入梦乡,屋中角落里,一个人的身形才慢慢显现。 君忆脚步轻缓,生怕惊醒睡着的人。他走到床边微微俯身看了她一眼,目光一转,停留在枕边的小铜镜上。 这小铜镜制式古朴,镜身轻巧,镜面锃亮,工艺精致,乍一看以为与女子随身携带的铜镜无二区别。 但君忆一眼认出此铜镜乃风无为之物。 第十七章 通心同心 通心镜。 通心谐音同心。 想当初为了这个镜子他还和风无为打了一架。 那个时候的风无为年轻气盛,为了别人的一句挑拨之言冒险去杀蛊惑鸟,差点连累前去救他的君忆和她命丧鸟巢。 三人好不容易捡了条小命回来,风无为被亲哥哥无涯子狠狠罚了三个月的禁闭,没想到风无为偷偷私藏蛊惑鸟的元丹,私下炼制了通心镜,为此还酿出一场大祸。 祸事过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毁了通心镜,君忆实在料不到他竟然还留着这个邪物。 还送给了青尘! 他到底想做什么?让历史重演吗? 君忆眼底波澜涌动,握住通心镜意图摧毁,就在这时,熟睡的青尘突然翻了身。 “你要做什么?” 君忆深目微瞠,猛地捏紧手中的通心镜。 青尘缓缓坐起身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事隔多年,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再见。比起当年,神尊越发丰神俊朗英气逼人,令我更生遐想呢。” “蛊惑鸟?” “神尊好记性啊!居然还没忘记奴家。” 青尘赤足下了床,步履轻曼,神态倨傲,看着君忆的眼神玩味侵略。 君忆捏着通心镜的手指又紧上几分,眸光刹那阴鸷。 蛊惑鸟最擅长识人心蛊惑人心,自是知晓君忆此刻的心思。 “神尊何必故作矜持。想当年你若是依了我,说不定还温香软玉在怀,你的心上人也不至于怀恨到死。” 青尘说话间已经贴近僵立的君忆,嫩如青葱的手指将君忆的腰带绞了一圈,手指轻轻回勾,银丝云纹腰带就挂在她手指上了。 玉色云袍半敞开,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一点红梅绽开在盈玉胸肌上。 青尘的眸光顷刻间迷离…… “砰”一声巨响。 卧床炸开,木片裹在白浪夹携的鸿光中乱舞,炸裂声不绝于耳,尖锐的碎片被气浪挤压终是不堪重负呈喷射状咻咻咻地飞射向四方。 四面墙面顷刻钉成了马蜂窝。 屋内飘起的桌椅家具在君忆抬袖一挥后,才免遭粉身碎骨的无妄之灾。 他抬脚走向只剩卧床框架的中间,蹙眉看向闭着眼躺在地上不动的青尘,目光一转,伸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通心镜。 通心镜身上的蛊惑妖灵已经消散了。 君忆本欲毁了通心镜,想起她挺喜欢这个铜镜,略一迟疑,便用真火淬炼一遍顺便布个法阵。做完这些,他看青尘快醒了,便走远了些。 青尘醒来,感觉浑身酸痛,顿时大惊失色,忙不迭坐起抬眼一看—— 娘啊! 这一看惊得她差些爆粗口。 只见墙面跟块钉板似的,桌椅家具你挤我我压着你,连原本好好的雕花大床也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框架——而她,正稳当当的坐在大床框架正中央的地上。 这是被飓风过境了吗? 青尘惊骇抬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神仙花,他的脸被月色映照的半阴暗半昏黄,眸光沉沉,辨不出喜怒。 两人相视无言。 静默许久后,青尘干咳了声,解释,“那个神仙花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为何睡塌了我的床?” 呃……青尘窘迫扶额,她该怎么解释并不是因为她太沉而压塌了床,或告诉他,她不知道床为何成了这幅模样? 可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自打嘴巴? 长生殿就他们两个人,且不说床是因为什么原因塌的,最重要的是,她为何会出现在神仙花的卧房里?! “你为何会在我的房里?” ……青尘欲哭无泪。 你为什么要问出来? 你装作以为我走错房了不行吗? 你装作不知我暗戳戳的来暖床不成还压塌了你的床不行吗? 你这么英明神武的神仙,救人于水火,顺便救一下我这个倒霉狗不行吗? 青尘掩面凝噎,“我这不是看这深山峻岭日夜温差大,想提前给你暖被窝,好让你暖暖和和的睡个好觉嘛。” “暖被窝?”君忆适才想起白日她说过的那句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顺便还能暖暖床?” 青尘羞愧点头。 目光在卧房里溜了一圈,君忆沉声道,“无事闹厅堂,做饭炸厨房,睡觉压塌床,你这理由未免也……” “……神仙花!” 青尘羞愧难当,挺身而起,欲扑过去。君忆适可而止,举镜挡在身前。 “这镜子谁给你的?” 青尘刹住脚步,视线落到铜镜上。 “镜子有问题?” “先回答我!”君忆神色肃然。 青尘方知君忆是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此刻被他问及她才发觉不对劲。 就她这小身板,再来几个也不一定能压塌床,观这床的惨烈状以及墙面上的木片——除非她神仙上身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睡着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 究竟发生过什么? 青尘目光再次转回到君忆脸上。 君忆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又问,“你还没有告诉我镜子谁给你的。” 故弄玄虚!不告诉我拉倒。 青尘伸手要拿回镜子,没拿到,悻悻道,“这很重要吗?” “当然。身为长生殿的……” “风无为。” 这就说了?君忆愕然道,“你倒是一点都不……”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青尘快速蹭回到君忆身边,仰着如花般的笑脸看着他,“神仙花说话算话哟。” “我说什么了?” “你说身为长生殿的……神仙花放心,我这人大本事没有,衷心护短那可是我的特长呢。” 听到特长二字,君忆就忍俊不禁,一日夜的功夫,炸了厨房,毁了卧床,他似乎预见清静的长生殿将迎来不一般的热闹。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君忆把铜镜递给她,“这铜镜难得,你既喜欢便好生带在身上。” “好,谨遵神仙花之命!”青尘欢喜的收了铜镜,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卧房,歉意道,“神仙花,你晚上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你先回去睡觉。” “那好吧。”青尘说罢,抬脚就走。 “等等!” “怎么了?” 君忆眸光快速回落又转开,示意她穿鞋。 青尘低头一看,自己衣袍散开光着脚丫子,难怪觉得有点冷。她赶紧找回自己的鞋子往脚上一套,道了谢,这才出了神仙花的屋子。 第十八章 神秘女师叔 出了屋子,青尘站在回廊上发呆。 此时月已至中天,万物都笼罩在绵薄的雾气里,透过雾气隐约可见其他峰顶上有点点星火闪烁。 一阵穿堂风吹过,冻得青尘抱紧了双臂,她回头看了看神仙花的屋子,脚步一转,向着自己卧房走去。 君忆隐在角落里,目送青尘消失在回廊尽头,一晃神,思绪跟着飘远了。 曾经少年间的相濡以沫,终不过是悲喜怀中藏,曾经举杯对饮月下弄剑,终不过醉梦一场。 梦醒后各分散。散去的不仅仅是青云巅上的白月光,还有那颗历经凡尘的初心。 究竟是谁放不下? 誓言让我孤寂一生。 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恨我为了众生弃了她? 我其实… 也恨! …… “哎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 “长生殿今日点了一批人去。” “嗯?你瞎说什么呢,长生殿去了“一批”人?” “没瞎说。神尊亲自下来点的人,说是修缮……” “修什么?” “你且附耳过来。”那人对着好奇的人一阵耳语后,好奇的人突然啊了一声,“你说什么?修床?” “嘘,你小声点。” 正经过外院的风无为听到弟子的叫嚷声,拐进了院子,扬声问道,“方才是谁在叫嚷修床?这外院的家具不是月前才换过,怎么又给弄坏了?” 两弟子被突然杀进来的掌事三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垂首上前回话,“禀三尊,不是外院的床。” “嘿,不是外院的床难不成是长生殿的床?” 风无为本是随口一说,两弟子以为他不信,不敢隐瞒,据实禀报了神尊点人去修缮的事情。 “什么?我没听错吧?” 那弟子道,“不敢骗三尊,神尊的确说了一句找个会修床的来。” 风无为满心疑惑,他在那鬼地方待了大几百年家具都好好的,他那日过去也没见什么地方损坏了,怎么突然就……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随即召剑离去。 片刻后,风无为落在长生殿的一角,几名弟子正忙得热火朝天的,乍一看到三尊,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列队站好齐整的唤了句三尊。 三尊目光略略一扫,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其中一名弟子回道,“修厨房。” “修厨房?修厨房做什么?神尊辟谷了你们不知道?” “回三尊,今早神尊带我们上来只说让我们几个修好厨房。” “你们几个?还有另外的人呢?” “他们被神尊带进了殿里,神尊也没说做什么。” “哦?那你们先忙吧,我自己去看看。”说罢,风无为朝大殿走去。 殿中不见君忆,风无为也懒得找,扯开嗓门大喊,“师兄,你在哪里啊?” “咣当”一声响,刚刚拼好的一块板子被震掉了。 青尘按了按耳朵,心道这风无为是练了十级音波功吗?震得她耳朵都嗡鸣了。 似是知晓她心里想什么,君忆道,“多听听就习惯了。你在这待着,我出去一下。” 青尘两手捂着耳朵,朝他点点头。 那修床的弟子见神尊走远了,这才小声道,“小师姐你好厉害啊!” 嗯?厉害什么? 青尘放下手,蹲下身帮那弟子扶着板子,问他,“你刚才是在说我吗?” “当然是说你了,小师姐你是不知道,这长生殿已经很久没有别的人住进来了。” “很久是多久?是因为神仙花不愿意让别人住吗?” 那弟子偷瞟一眼门口,小声道,“听说以前有位很厉害的师叔,自她死后,三尊变得喜怒无常,神尊足有五百多年没出长生殿了。” 青尘怔住,心道能让男人变得不正常的大都是因为女人。这女师叔八成是个天香国色。随后问弟子,“你刚是说五百年?” 她吃惊的表情落到弟子眼里,只觉得稀疏平常,“小师姐是凡界上来的吧?也难怪会这么惊讶,这仙灵界跟凡界不一样,很多人挤破头也要进仙门,是因为进了仙门待功成时便能羽化登仙。”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仙界?” “当然了!你看到的三尊神尊还有掌门,哪个不是活了大几百年。” “活了几百年居然没老?” “神仙驻颜有术嘛。你别看他们的皮相,那是看不出来的。” “那怎样才能看出来?” “其实这个不是用眼睛看的,是取决于你功成何日。若你功成时正年方十八,那你便一直都是十八岁的样子。” 哇,这个好,容颜永驻!得赶紧地让神仙花教她。 那弟子跟她闲聊的功夫手上的活也没停,拼好几块床板后,忍不住嘀咕,“这神尊是在卧床上练功了吗?” “没有。” “咦,小师姐怎么知道的?” “呃……你别打岔,继续说师叔。既然师叔那么厉害为何会死?三尊和神尊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吗?” 那弟子见套不出话,继续说师叔的事。 “具体为何而死我不知晓,只听仙灵界传闻,师叔死在仙灵界遭遇大劫的那日。” “即是说,师叔是为了仙灵界战死的?” 那弟子摇摇头,“应当不是。若果师叔是为了仙灵界牺牲的,为何要遮掩师叔牺牲的事实?” “这……青云仙门也没有提及吗?” “没有。不但没有提及反而不允许弟子私下议论此事。” 那弟子话音未落,便听君忆道,“你既知晓,为何还要说?” “神、神尊!” 那弟子竟吓得面色发白、手脚发抖,青尘连忙替他解围,“神仙花你别怪他,是我让他说的。” “规矩便是规矩!” “可规矩也是人定的啊。再说不知者不罪嘛,饶了我这回行不行?”青尘不能当着弟子面驳了君忆的面子,又想求情,只好把自己也框进去了。 君忆垂首望向捻着袖袍来回拉扯的素手,不吭声了。 青尘那是见着台阶就往下滚的人,朝那弟子打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修啊。” “是是是。”那弟子忙不迭地捡起工具埋头苦干。 “咦,三尊这么快就走了?”青尘装模作样的朝外间张望,“神仙花累不累?要不去外面坐着喝茶好不好啊?” 就算她不求情,他也不会责罚外院弟子,君忆便做个顺水人情点了点头。 两人并行出了屋子。 第十九章 保命绝技 “神仙花,女师叔的成名绝技是什么?” 君忆僵住。 大概是觉得她问话的方式很奇特,一般人问话无非好奇女师叔怎么死的,女师叔与三尊和神尊的恩怨纠葛。 谁会关心她的成名绝技? 这话若是在她生前问还说的过去。 “你为何这么问?” 青尘是真的好奇很厉害的师叔是怎么栽的,不过她觉得老头有句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但凡你想知道的真相,都不是你所愿意看到听到的。 她问出这番话,实际也是为方才那事做解释。 “一瞬千里。” “什么?” “顾名思义,瞬息间可去千里之外。” “真的?”世间竟有这么牛的法术。 “夸张了些,实际距离百里。” “那也相当厉害了!对了神仙花,你会不会这个一瞬千里啊?” “怎么,你想学?” 青尘连忙点点头。 “即使学了你也得学习御剑,所有的法术都需要灵力支撑才能完成。” “没关系,两样都学,双重保险嘛。” “此话怎讲?” “就是保命呗,万一碰到强敌,我可以御剑一瞬千里。” 闻言,君忆露出自初识后第一个较为夸张的表情。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须臾,他笑着摇了摇头。 青尘将他的动作神情看在眼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以她所想,师叔那么厉害,外加三尊神尊都没保住命,她这样的小啰罗人家弹弹手指头都能灭了。 再加上那个苍山掌门已经被她得罪透了,只要她在仙灵界总会碰到他对自己使绊子的时候,多点逃命的绝技总是好的。 思及此,她道,“神仙花,你到底有没有教我的打算?” “说好叫我出来喝茶,怎么净说些别的事情?” 想喝茶还不容易。 青尘赶紧将他按坐在椅子上,拎起茶壶倒了满杯递给他,“神尊请喝茶。” 君忆看着那杯茶水,心里浪起叠涌,好半晌,他认真问,“你可知青云仙门有条规定。” “什么规定?” “师徒不可有情!” 闻言,青尘将原本给君忆的茶,一饮而尽。 “你……这是何意?” “感情这东西是最不可控的,我可不敢保证。既自知自己做不到又何必害你呢。我还是去祸害风无为好了。”说罢,青尘放下茶杯就走。 “站住!”君忆起身拦住她。 “神仙花……” “我觉得……你还是留下祸害我好了。” 亦如那句,喜欢我的人很多你要多多努力一样。 青尘震惊之情无以言表。 表里不一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青尘慢悠悠的转回身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微微上挑的尾声,似娇嗔似戏谑。 君忆知自己上了她的当,松口气的同时坐了回去。 “你就不怕……” “怕你喜欢上风无为?” “为何会是风无为而不是你?”青尘觉得君忆对她的态度,实在难捉摸! 这就好比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突然受到所有人的热烈追捧,那种极大的反差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戒备心。 她虽然选择跟看起来稳重无害的君忆,但不代表她对君忆没有戒心。亦如此刻,青尘总觉得前面有个看不见的巨坑在等着她跳。 君忆不会告诉她,亦不想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因为我在弟子所见你与他相谈甚欢,而他又钦点你为内定弟子,自是以为你们兴趣相投。你要知晓青云仙门已经几百年没收过女弟子,他亦如此。” “所以你就断定我?若果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你为何又要带我走?” “为救你。” “救我?难道你不管我,风无为会任弟子遭别人毒手吗?” “不好说,要看他心情。”君忆如实告知,“那弟子方才不是告诉过你,他喜怒无常吗。” 青尘半信半疑,“喜怒无常也要分场合好吧?他好歹是青云三尊,莫非为了自己的心情连大局也不顾?” “是非曲直日后你会知晓的。现下你还要去吗?” “我原也没想去他门下,你又说不能……那我该怎么办?” “我从不在意这些细节。” 君忆的话很突兀,但难得青尘懂他的意思,懂归懂,却又有些为难。 “你是说……你真决定了?要不再考虑考虑?这可是关乎你名声的大事。” 名声对现在的他而言是虚妄,比不上人世间的温暖。岁月会沉淀一个人浮躁的心,会擦亮被名利蒙蔽的双眼,亦会让青涩的他变得成熟稳重。 也教会他,该如何去爱护一个人。 从前他不曾做过的,做错过的,如今他不想再经历。因那重来一次的代价,他再也付不起了。 “不用担心我。你要担心的是你自己,一旦对外宣布,人言可畏,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 人言可畏,有被人当众掌掴骂她贱人勾引她男人,事后才知认错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可怕吗? 有顶着无辜骂名被人驱逐,知情者明知真相,却借机当她是绊脚石踢开可怕吗? 有始作俑者不出来帮她澄清,还骂她蠢,活该被打可怕吗? 有因为心软被骗走吃饭钱,饿的差点晕过去,人家还四处宣扬她好骗可怕吗? 人言可畏?! 呵呵~ 青尘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 若果说君忆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她,却是不屑。 不屑于去听去看去想。 纵使我是泥巴坑里出来的,那也要做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人。 而不是没有良心的兽。 “承受什么?我一没欺师灭祖,二没道德沦丧,左不过是痴男怨女,老掉牙的情,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君忆惊于青尘的内心,小小年纪竟有种看透俗世的沧桑感。 “你……” “不必如此惊讶,我经历过的事情远远大于我的年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吗?” “既然如此,这件事到此为止。” 青尘点点头,重新取杯子倒茶,递给他,“这下可以安心喝茶了。” 君忆伸手接了,喝了一口又道,“现在安心还为时过早。” 什么玩意?不是刚说好的嘛,这么快就变卦了? 青尘正要发问,便见君忆示意她看卧房,再看天色。 看完卧房看天色,青尘再看君忆,一副“你的暗示我不懂”的表情。 君忆不知她误会了什么,有意戏谑,“就是你所想的意思。” 不是吧? 第二十章 眼所见不为真 居然还想着暖床这茬? 啧啧,这人真是太难捉摸了,怎么老不按套路出牌。 观她神情才知她想什么,君忆放下茶杯,“想什么呢,去看看卧床修好没有,天快黑了。” 青尘哦了声,出了大厅进卧房问那弟子,“床修好了吗?” “马上就好了。我特意做了加固加厚的板子,多耽误了会,希望神尊不会怪责我。” “神话花那么好说话的人怎么会怪你,你别那么紧张。” 那弟子听到“好说话”三个字,冷汗差些出来了。神尊也叫好说话,那全仙灵界就没有不好说话的人了。 昔年,以神尊为首叱咤仙灵界的青云三尊,最难说话的是神尊,脾气最差的是仙尊,最阴晴不定的是三尊。 世人呐总是习惯先入为主,自以为眼所见及耳所闻便是真。以为嬉皮笑脸的三尊随和,温吞稳重的神尊好说话。 其实,不然! 青尘敏感,那弟子的神情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本想问问,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同门你来青云仙门多久了?” “一百多年了。” 动辄几百年,也不知活那么久累不累。 “那同门平日都做些什么?外院跟这峰上的弟子区别在哪里?” 冲神仙花那性子也不会跟她说这些琐碎事,倒不如问问这个弟子。 铺好床板后,同门弟子左右上下检查一遍,朝她招手,“来,小师姐看看可还行?” 青尘上前按了按,床板严丝合缝,一丁点声音都没有。“手艺不错呀,挺厚实还没有声音,神仙花应该会满意。” “满意就好。”弟子拍拍手道,“小师姐,我在外院主要负责采买修缮,平常接触的人和事物广,小师姐要是有什么帮忙的事只管来找我。” “采买?好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那我走了。” 目送弟子出了屋子,青尘将床铺好,把屋子打扫干净后才出去了。 君忆见她终于出来了,便问,“怎么才出来?” “我在给你铺床,屋子也打扫过了,晚上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闻言,君忆瞟了一眼屋子,起身示意她跟着走。 “去哪里?” “去厨房。” 厨房?这意思是让自己做饭吃? 青尘看了一眼天色,紧追几步与他并行,“你不说你已经辟谷了吗?” “辟谷是为了提升修行速度,我不需要。饮食对现在的我并无影响。厨房已经修整过了,等会你好好表现。” “还让我表现?你不怕我又炸了你的厨房吗?” 君忆脚步微微一顿,继而继续前行,“外院还缺很多打杂的弟子。” 开玩笑,去外院我还不如回镇子嫁人生子。不就是做饭嘛,蟠桃筵席她不会,烧家常菜却难不倒她。 青尘咧嘴一笑,“神仙花放心,我做的菜美味佳肴不敢当,但绝对让你吃的舒心。” 舒心?他觉得此刻就挺舒心的,就是有点吵。 “那我拭目以待。” “对了,今日厨房添柴米油盐鱼肉蛋没?还有菜。” “你进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厨房门口,青尘快走几步进厨房去看食材。 君忆随后进门站在一旁看她忙碌,他并不是真的想吃饭,只是对她知之甚少,冒昧去问又怕她会对自己产生防范心理,倒不如借机观察。 青尘挽起了衣袖,有条不紊的淘米、洗菜,切菜配备材料。直到准备工作完成,准备生火了她才去问君忆,“神仙花,这柴火是不是跟普通的柴火不一样?” “是。”君忆走过去朝灶膛里弹了一团火苗,柴火一下子着了。 “会不会炸呀?我上次也是引燃后就炸了。”青尘连忙跳到君忆身后。 “不会,别怕。上次是因为你引燃的方式不对才炸了。” “要像你刚刚那样吗?” “快去看着火,我慢慢告诉你。” “哦好。”青尘重走回灶台边忙活,听君忆说明原因。 原来是青云仙门为了锻炼弟子,峰上的衣食物用均采用的灵材,一则有助修身,二则有助修行。 便是点个柴火都得用法术才行。 她那天是薅了山上的茅草引火,使用方法不当柴火才爆开了。实际上爆开了也伤不了人,充其量吓唬吓唬不用功的弟子罢了。 可谁知她是来自小镇,深谙火灾的可怕。当时就慌了,又是泼水又是扑火的,才搞得浓烟滚滚。 “即是说,我要不想被饿死,必须学会法术了?” “是。”君忆坐在桌边,闻到饭菜的香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味道他有多久没闻过了,恍如隔世之梦。 青尘手脚麻利的做好了两个小菜一碗汤,端到桌上又去拿碗筷,抽空瞟一眼君大爷,本想叫他盛饭,想了想还是自觉的盛好饭递过去了。 “神仙花,尝尝?” 闻声,君忆缓缓抬起头来,透过氤氲的热气冲她笑答,“好。” 简单的两菜一汤,味道不至于难吃,君忆喝了一点汤,饭菜浅尝辄止。 看他放下碗筷,青尘也停了下来,忐忑不安的问他,“很难吃吗?” “不会。只因我太久没有进食五谷杂粮,不能吃太多。” “真的吗?” 面对她的狐疑,君忆如前一样对她笑。 他一笑,青尘心情就好起来了。 “神仙花,你说为什么我一看到你笑就觉得开心呢?” “你开心便好。” “这么迁就我,那是不是我想你笑你就笑啊?” 君忆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后,答,“你可以试试。” “我就当你愿意了。”这世上没有谁会讨厌笑脸。 “你高兴便好,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青尘接过他递过来的迷你刺绣荷包,心道这么小能装什么? “别看它小,内能装乾坤。” 吹牛!她才不信。 为了验证他所言非虚,她立即当着他的面要打开荷包看,可扯了半天绳子却怎么也解不开。 内外有乾坤? 她想起在小镇时她常常偷听说书老头讲戏文以此打发时间,增强见识。如现在这种情况应该符合神仙送出来的东西,不是灵器就是法宝,这荷包该不会也是如此吧? 她收手,抬头问君忆,“有特殊方法还是需要口令?” “认主后便不需要。” 没想到真的是灵器啊!这神仙花果然慷慨大方,一出手就是好东西。 “如何认主?” 第二十一章 旧物乾坤囊 “你目下没有灵力只能滴血认主。”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当是补偿给你的。除了不能让你拜师,别的弟子有的东西你一样也不会少。” “就是说除了师徒名分,别的东西都有的意思?” “不止会有,还会更好。” “为什么?” “你的资质。” 既是看重我的资质又为何不收我为徒?青尘自认不是聪敏的人,猜不透的事情弄明白比较放心。 君忆本是托辞说法,见她并不相信自己。随即道,“师徒名分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便是没有我一样会倾囊相授。” 师徒不能有情。 这句话言犹在耳,青尘明知道原因还问,只是想弄清他无条件对自己好的原因,哪怕是自己先要求拜师学艺。 “世间之事,很多不能以常理去想,你也无需多心猜测,只要记着我不会害你即可。”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由不得她信不信,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不是想害她性命,一切都好说。 “要怎么做?”青尘举着刺绣荷包。 君忆未答,手指点落间,就见青尘指尖沁出一滴血珠没入刺绣荷包。鲜血晕染开,刺绣荷包内部闪闪发光,须臾光亮隐没,袋口自发打开来。 这就成了? 青尘盯着张开袋口的小小荷包,惊讶灵器果然非凡。她跃跃欲试,却忍住没去尝试,生怕同柴火一样,万一用错炸没了岂不可惜。 “神仙花这袋子……神仙花……你怎么了?” 方才抬眼瞬间,隐约看到他眼中有水光,青尘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睛再看时他却垂了眼帘。 总不可能是哭了吧,应该是光线的缘故。 君忆快速敛去情绪,神色自若与她对视,适才回道,“你想说什么?” 青尘被他转移了注意力,问,“这个袋子认主后就能随意打开吗?” “它是上品灵器乾坤囊,只能随主人心意开合。” “它已经认我做主人了吗?”青尘兴奋的问他。 乾坤囊只有青尘手掌那么大,随着她的心意一开一合一合又打开。 居然真的认主了! 她玩得不亦乐乎,随口问他,“神仙花赠我这荷包做什么用?” “给你储备丹药灵石。” “丹药治病我知晓。灵石?” “灵石等同人界的金银,共分为五个等级,白、赤、红、翡、紫,紫灵石最为纯粹也最难得,可用来淬炼法宝灵器。丹药以备你不时之需。” “等等!你这是……” 君忆点点头,“先让你熟悉青云仙门的环境,过几日正式修炼。” “过几日?这么快?” “百仙大会之后,便要进行第一场试炼,你是其中一人。除非你不想留在仙门,否则……” 青尘瞪眼,怎么还有试炼这一出,难道还有二次竞技赛吗? “修炼本就是一场超越自我的比赛,你必须时刻准备着。”君忆顿了顿,“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慢慢教你。” 虽说名师出高徒,可她知晓自己的能力和悟性,只怕是会让他失望。 “可否给我一点时间准备?我想先养好精神,过两日再答复你行不行?” 君忆知自己的决定仓促了些,也未反对,小坐了会便起了身。 看他起来了,青尘连忙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回了大殿。 送她到了回廊,君忆驻足,叮嘱她,“早点休息。” “嗯。”青尘点点头,朝卧房走去。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君忆脚步一转,又去了秘境。 翌日,雾霭徐徐,从山涧爬上来,慢慢地弥散开来,缭绕在峰峦之中,似乎要把长生殿拥入怀中。 行走间云雾在脚下浮动,倒真有腾云驾雾之感。青尘驻足,痴迷看着与云雾浑然一体的长生殿,忽然有种身在此间才能体会做神仙的妙处。 学! 她拿定了主意。再次抬脚往厨房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青尘端着做好的早饭去找君忆,却在回廊上碰到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相问。 青尘举了举手里的托盘,“给你送早饭。” 她打量君忆,见他仍是昨夜的打扮,且他出来的方向也不对,疑道,“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衣服也没换,又熬夜了吗?” 君忆眼神有些恍惚,“嗯,新装的床有些不习惯。” “哈~这么大的人居然认床?我可听他们说了,你在这住了大几百年了,早该习惯了吧?” “习惯有时候真不是个好东西。”君忆似笑非笑,“这是要去哪边?” “给你送饭当然是去你房里了。”青尘说完抬脚走在他前面。 “你其实不必给我做饭。”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对了我想好了,学。” “哦?没人陪你吃过饭吗?这么快就想好了,你昨日不是说要等……” “不用等几日后。”青尘回头冲他笑笑,“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君忆问话间,手伸过她头顶推开房门。 青尘先行进屋摆好饭菜,等他入座后才说道,“我这个人呢比较笨,又倔强,性格也不讨喜,喜欢我的人也不多,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尽可能耐心对我。”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好。”君忆郑重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青尘盛了碗粥递过去,“我的未来自今日起正式交给你了。” 君忆接过粥浅尝一口,放下,看着她道,“说反了,是自今日起,我的一切正式交给你了。” “啊?” “既然你决定了,那近日先收起你的小话本,先将这些都看完。”君忆指指桌上的几本书,“今日便在此看,我先去歇息。” “为什么要在这里看?” “因为你要照顾我。” “你不是去睡觉吗?又不是小孩子为何还要人照顾?” “你可以一边看书一边看护我歇息,锻炼一心二用的应变能力,此法两不误。不止今日,是往后都须如此。”君忆说完这句话,施施然走进屏风后。 神仙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恶习?我看着你,你还睡得着吗? 青尘瞪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屏风,冲他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屏风后,君忆坐在卧床上将她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见她喝了几口粥后,果真拿起桌上的书本认真在看。 他笑了笑,心知在他睡着之前她不会离开这里,心中安然,便躺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梦魇 “醒醒…醒醒…” 青尘一边轻拍着神仙花的俊脸,一边想着难怪他要自己守着他睡觉,原来他梦魇啊,瞧瞧他叫的那个凄惨劲。 “神仙花快醒醒!你夫人……哦不,你仙侣跟人跑了。” 喊了半天都不醒,青尘生怕把他脸拍肿了,便对着他耳朵喊了一句台词。 这一喊当真奏效,先前还垂死梦中,这会儿便急巴巴的睁开了眼。 见他用夺魂摄魄的眼光盯着自己看,青尘心尖猛的一颤,连忙赔笑,“你醒了呀,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你你……” “别动!” 君忆的语气一改先前的柔和,冷硬的似冰锥尖尖戳地她心发颤。 青尘没敢动,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心道这玩笑当真开大了些,好死不死的触中他的逆鳞。 室内再归静默,过了好半晌,青尘感觉手脚快要僵麻了,正想不动声色的换个坐姿缓解,君忆却在这时醒了神。 吓得青尘当即不敢动了。 看着惴惴不安的青尘,君忆神色自若的松开她的手,翻身坐了起来。 青尘本想让开,奈何腿脚麻痛便没动,见他仍是盯着自己看,她无奈硬着头皮解释,“腿麻,我这就起来。” “不必。我方才有没有伤到你?” “捏痛手腕算不算?要是不算那就没有伤到我。”青尘赶紧去揉腿。 “那就好。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记得离我远一些,以免……” “会打人吗?” “我不知,或许会。” “所以这就是你独居长生殿的原因?” 此言一出,君忆僵住了。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关心他的话了? 世人皆把神尊当神只,孤傲的高岭之花理所应当远离尘世,既是云端之上的神仙,那神仙就该有神仙的样子,所向披靡,不食人间烟火。 可世人何知,他原也是个人,是人就需要关心和温暖。他只想当个有凡心的人,当一个有人问其冷暖的凡人。 “神仙花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君忆缓缓摇头,起身去查看她的课业。 “那你怎么不高兴了?” “我高兴。” 哈?这幅样子像高兴? 青尘一脸茫然,跟着他走到桌边。 君忆已经恢复如常,手伸向桌上倒扣着的一本书。 “唉等等等等。”青尘啪的一掌按住那本书,“神仙花先别忙,喝口茶先?” 君忆不为所动,握住她的手挪开,另一手抽出底下的那本书。 青尘有种作弊被先生抓现行的既视感。她瞟一眼君忆,“你你怎么知道我底下藏了书?” 君忆没答,就着她留记号的那页看了看,随后将书放回桌上了。 “为何要看这些?” 君忆不解,他明明挑的是仙灵界记事录和几大仙门的简录。她却能从这些简录里找出一段杂记来看。 青尘倒了杯茶递给他,坐下道,“因为这里面写的东西才是真实的,比那些粉饰自家的简录更利于我了解仙灵界的历史。” “哦?此话怎讲?” 虽说她的话怎么听都像在逃避责罚,但君忆还是忍不住问了她。 青尘拿起那本书打开指给他看,“这章虽然写的是一对痴男怨女的故事,可我却从中看出一段阴谋论来。” “何解?” “描述虽短,可这里包含了当时的青云、苍山、三江三大仙门及其附属仙门。能让仙门卷入其中的原因,必定不会是因为痴男怨女老掉牙的爱情吧?” 君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这背后一定有一件极其厉害的神器,或者说一个能改变仙灵界的人。而这对痴男怨女定是当时颇有盛名的人物。” 话音未落,青尘便见神仙花的眉尖微微一敛。见此,她正欲终结话题,却听他道。 “你继续。” 她有限的想象力全源于听过的戏文。说了这半天不过是怕神仙花嫌弃她不用功罢了。 还继续怕是会露馅啊! 青尘无奈,一边恶补书中的内容一边继续圆下去。 “这里为何要写他们的事,又写到他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我猜想,这件事背后绝对有推手,或为名利或为得到某个人,为了得到想要的就拿他们当刀子使了。” “并没有。” “没有吗?”青尘应声看向君忆,“若没有,那就是某些人因为妒忌他们而使的坏也说不定。” “你是说……因为妒忌?!” “对啊,我所见过的就不少,并不为稀罕和爱,纯粹因为妒忌作怪。” “原来如此!” 青尘的话亦如醍醐灌顶,君忆终于想通了那个困扰他几百年的问题。或者说,是他一直不敢去想去证实的问题。 “神仙花……”青尘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看过来,她笑眯眯的问,“可否透露一下那对痴男怨女是哪家仙门的?” 话音刚落,君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青尘立即抿唇做乖巧状。 见她识趣,君忆也不忍苛责,提醒她,“你既懂书中所述,说话一定要有分寸,旁人可不比我。” “知道了。对了神仙花,说起仙门,我倒有一事想问问你。” “说来。” “那个苍山掌门针对我,是因为仙门恩怨吗?” “不是。” “啊?不是?”青尘惊讶,“我也没得罪他啊。总不会因为我走错道就被他定死罪吧?那我也太冤了。” 听罢,君忆轻笑,“如你所言,因为嫉妒。” “嘁!那我岂不是更冤了?就因为我是你的人啊?” “我的人?” “我当日是冲着你去的,他既是嫉妒你,哪还管我是拜谁为师,便自发将我归类于你的人了。” 话说完,青尘才发现神仙花嘴角噙着笑,眸光都深沉了些。 “笑什么呢?可是哪里说的不对?” 君忆敛了笑意,“何必杞人忧天,你现下该关注的是练功的进度,如你这般散漫,试炼第一场都过不了。” “第一场?莫不是还有很多场?” “然也!必经之路有初试、仙苑试炼、贪狼窟,等等……” 难怪仙灵界人才凋零,过了初试有复试,复试还复试…… 青尘有种想挠墙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后,满怀期待的问他,“神仙花,请问等等之后是飞升吗?” “过了以后,是极乐净土。” 第二十三章 警告 “等等!” “怎么?”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之前可没说有这些啊。” “那之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青云仙门已经多年不曾收徒了?” 青尘摇摇头,“可是不收徒跟我问的这个问题有什么关系啊?” “自己想。”君忆起身看了看天色,继而看向青尘道,“今日务必看完这些,明日我抽查。” “唉你去哪?要不要做晚饭啊?” 君忆已经行出屋子,回了句“不必”便消失了。 看着他飘啊飘的就不见了,青尘心道他这两日总神神秘秘的往后院跑,难道后院有秘密? 话说自来到长生殿几日,青尘最大的感触就是神仙花是个神秘的人。 不但神秘而且藏了很多秘密。 要不要……不过一念之间青尘便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窥探他人隐私是不道德的。 抱起桌上另一摞书,青尘打算回自己的屋子去看。关门之际,她看到靠墙的桌案上有团红线,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上前取了红线这才回去了。 青尘回房间后一边看书一边编着红绳,书可作为精神食粮,这么忙活着竟也不觉得饿。坐至夜半时分,她编完了一条红绳放到自己手腕上比了比,这才将红绳收尾了。 没一会儿,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咕的叫声。青尘摸了摸肚子,将红绳收进荷包里,便出去了。 她正想着厨房里还有些米饭和余下什么配菜,忽觉一阵疾风自身后来。 还不待她转过去,后颈突然一痛。 “大……大神……” 青尘慢慢张开双臂举至肩膀高,“我没武器,大神且慢动手。” 身后之人微感诧异,这女人分明没有灵力,也不聪明,为何能如此镇定? 青尘强装镇定,心内却慌的不行。 还好她反应快,虽然挟持的戏她听过不少,可万万没想到会遇上真的。 后颈上抵着的东西不知是刀还是什么。冰冷的尖尖已经戳破了娇嫩的皮肤。一丝丝痛意在这诡谲的气氛中无限放大,她额前冷汗已然沁出。 身后之人依旧噤若寒蝉。 “大大神,你……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青尘实在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慌,她只要害怕就会忍不住说很多话。 虽然她深知她会死于话多。 果不其然,她方才说完,抵着后颈的利器又进一分,似在警告她闭嘴。 “啊咝~”青尘咬牙吸气,欲哭无泪求饶,“大神我闭嘴,你你别……” 那人不待她说完,抬脚踢了她一下。 青尘猝不及防,身体前倾倒地之际,一股无形力量将她拖拽回去,人方站立稳定,后颈上又是一痛。 卧槽! 她一生难得爆一次粗口,第一次说却是用在了这种时刻。 心底的小火山噗噗两声,顷刻被利器压住了。走是吧?你要我走你说啊,你踢我干嘛。 青尘在心里抗议着,举起双手,抬脚缓慢向前行。她虽然走的很慢,身后之人却没有再给出指示。 待走到廊道尽头她停了下来。 廊道分叉,一条直行去大殿,另外一条便是去神仙花卧房的。 她不知身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也怕走错了又被捅,索性停了下来。 身后之人无声冷哼,一手捏住她肩膀转了个方向。 神仙花的卧房?这人到底想干嘛? 青尘迟疑了。 怎知,她迟疑不过一息,后颈突然间剧痛,痛的青尘张口大叫,叫声将出未出,又被身后之人踢了一脚。 她怒不可遏,忍无可忍,趁机回头去看挟持自己的人的脸,却只看到…… 一团幻影! 沉默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出声说话了。 “你不该来,他谁都不属于,他属于仙灵界,属于长生殿,属于孤独,没有人可以和他在一起,更没有人能陪伴他左右。” “为什么?” 来人慢慢蹲下身将青尘拉起来,又将她扳过去面对神仙花卧房的方向。 “为什么?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身负盛名的神尊为何孤身在此?” “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嘿~”那人这回没再用利器,而是用手扼住了青尘的脖子。 “不!并非如此。我这么做只是在保护他,保护他曾经的诺言。” “你爱他?” 来人用灵力遮住了脸和身形,也用了假声,青尘根本辨不出是男是女。 唯一能分辨的只有来人说出的话。 “不,他爱的另有其人,我只是在保护他们的诺言。” “诺言?”青尘很想回头,奈何动弹不得,“是保护你和那个人的诺言吧?若我没有猜错,你爱的那个人应当是个女人。” 来人闻言,手指几不可察的痉挛了一下。 “而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是吗?” 来人呼吸一滞,手指大力收紧,“他没有死。” 青尘窒息间,双手用力拍打廊柱。 “他没有死,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来人贴着青尘的耳畔说的歇斯底里,却始终让她保持面对卧房的方向。 亦不阻止她拍打廊柱。 不出片刻,君忆自秘境出来了。 青尘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却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 “被人碾压的滋味如何?你以为你在他眼中很特别吗?你可看清楚了?” 似是感应到青尘的绝望。来人慢慢松开扼住她脖子的手,任她跌倒在地。 “纵使他有通天之能,一样救不了他想救的人,留不住他想留的人。” 青尘捂着脖子,艰难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嘿~你会慢慢知道的。”来人说罢,拂袖而去。 困住青尘的那团云雾散去,君忆才发现跌坐在地上的人。 君忆向来是沉稳镇定的,这一眼望去,似掏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他慢慢移步过去,慢慢蹲下身去看青尘。 青尘并不知他为何突然间露出这幅神情来,只是感应到他内心的无力。 “……神仙花,别担心,我没事。” 君忆从始至终都未出声,抬手轻轻拂过她受伤的地方。 他手过之处,灵力渗透肌肤,痛感消散后,青尘冲他笑了笑。 “神仙花,我不痛了。你不用……神仙花……你……” “进去吧。”半晌后,君忆松开她。 “真让我进去啊?”青尘站在他卧房门口左右为难。 “性命攸关,你也可以不进去。” “那那……那我还是进去吧。” 第二十四章 仙苑由来 君忆点燃灯火,牵着她进了屋子。 两人围桌而坐,喝了些茶水后,君忆要求青尘去歇息。 青尘本欲拒绝,奈何身体已经精疲力尽。她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那条红绳递给他。 “这是什么?” “平安结。今日看你梦魇的厉害,看书时顺手编的。”青尘拿起红绳帮他系好。“丑了点。听说它能护身,我也不知是否有用,不若先试试效果?” “好,你去睡吧。”君忆轻声道。 “嗯。” 待青尘入睡,君忆在房内布了法阵确保她的人身安全,这才离去。 …… “出来吧。” 竹林飒飒,暗影晃动,一个小小的人儿自中不甘愿的行了出来。 “师尊!” 君忆冷冷凝视着她。 小人儿一惊,立即转口,“神尊!” “说,今夜之事是否你所为?” “不是我!”云绵绵辩解。 “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我知神尊不信我,可这回真的不是我做的。” 君忆怎会信她所言,“既不是你,你又如何得知我所问何事?” 云绵绵怨怒的瞟了他一眼,“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那个女人呗,瞧你宝贝的,又不是她回……” “云竹!你好大的胆子!” “神尊,云竹知错!”云绵绵第二次听到君忆这么唤她,知晓他动怒了。立即跪地求饶,“求神尊不要烧我。” “你如今的胆色越发见长。你自以为自己修出了灵性,本神尊便会心慈手软放过你?你可是忘了,本神尊昔日的手段。” “神尊!” 云竹刹那间面如死灰,小小的身子打着摆子。从前无论她怎么闹腾,即便占用了她的小名,神尊也只是责罚一顿了事,可从未想过要毁了她。 “她回来了是不是?” “还敢妄言?” “神尊啊,我云竹虽为一根灵竹,可我已经修成了灵。我虽为灵,毕竟也只是灵而非人。我屡次冒犯神尊是因为她的缘故。我会恨会爱也是因为她,这不能全怪我。” 君忆并不想听云竹的苦衷,只道,“你可知本神尊今次为何会有毁你的念头。” “云竹不知。” 云竹虽然修成了灵,经常会因为她的缘故而发作,可毕竟不是人,当然参不透君忆心中所想。 “那本神尊便告诉你,任何妄想取代她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句话似警告也似索命符! 云竹知晓若选错,今日定会命丧在此。 “云竹愚钝,恳请神尊示下。” “很好。”君忆目色稍稍缓和,转身离去之际,留下一句话,“你若潜心修炼,终有成正果之日。今日起你不可再踏出玉竹峰一步。” “是!谨遵神尊教诲。” 君忆御剑回了长生殿。来回两趟也只花盏茶功夫。待他进屋时,便见青尘抱被靠坐在床榻的墙壁边。 “发生什么事了?”君忆收了阵法,快速走到床榻边。 “没事,我我……被吓醒了。”青尘不好意思的嗫嚅着。 “梦魇了?要不把这个给你吧?”君忆伸出手。 看到那条平安结手绳,青尘摇头失笑,“看来我还得再做一条。” “还睡得着吗?” 君忆今夜面对青尘时显得分外有耐心。是因为遇袭的缘故吗? “一时半儿怕是睡不着了,可离天亮还早,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睡不着,不若考考功课?” “哈!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我才受过伤和惊吓,好歹也让我缓缓啊。” “还能生气,看来并无大碍。”君忆正了正脸色,“你要记住,试炼场里可不会因为你受惊吓而停止竞争。” “神仙花,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问一件事。” “何事?” “仙苑试炼竞争的是什么?各仙门弟子真的会因为竞争杀人吗?” 她这么一问,君忆便知她没看懂,索性无事,给她讲讲也罢。 “自仙灵界存在起始就有仙苑。它是一个无根之地,有人说它是个强大的自然法阵,也有人说它是世外蓬莱。” 无根之地?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青尘不解,“那为何叫它仙苑?” “因为它里面有无穷尽的上品灵器和神兽。” “神兽?” “是的。若你幸运,此行或可得到自己的灵器。” “那你呢?” “我?” “嗯,神仙花第一次参加试炼得到了什么灵器?” “御魂剑。” “这剑的名字一听就很霸气,怎么不见你用啊?” “常用,你也用过的。” “我?”青尘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神仙花你可真能说笑,你不是说灵器都是认主的吗?” “没说笑。”君忆看着她,“御魂脾气不好,非它所喜之人,怎肯载她。” “哈?你是说……每次飞来飞去都是你的配剑啊?我还以为是你变出来的。” 闻言,君忆忍俊不禁,及时纠正她错误的理解,“我说过,想要一瞬千里,灵力是最大的辅助。” “我记住了。在我没有灵器之前,我觉得还是先学会一瞬千里稳妥些,省得我一出师就千里送人头。” 君忆听不懂她的怪言怪语,也不作深究。他相信等他俩相处久了,自然会听明白她的话。 “接下来想知晓什么?你问,我为你解答。” “好哇。”活的天地通总比死板的书本有意思。 青尘道,“讲讲仙灵界。” “仙灵界始于远古众神创造的世外栖息地。每一位神开山落府后,便会遗留一支自己的后人。” “颐养天年的地方?” “算是吧。后来来的神多了,留下的后人也多了,后人又留后人,仙灵界的面积也跟着扩大。” “人口一多,生存变成大难题,必定爆发争斗。” 君忆点点头,“确实。后来一位贤者想出一个办法,募集各神家的灵器放进无根之地,再抽取各家的后人去试炼,得头筹者按等级分配资源。这个办法得到当时的人们支持,由此一代代的传下来,才有了今时的仙苑试炼。” “那这些人会为了得到灵器而去杀人吗?”青尘问的时候特别的小心翼翼,生怕被君忆看出她在害怕。 “不乏有此类人。” “啊?还真的有啊?” 君忆见她大惊失色的表情,连忙转口,“不过目前没有了。仙灵界此前受创,各家仙门培养青秀须臾年,不愿随意折损,所以都是点到为止。” 所以她是捡了个大便宜咯? 第二十五章 乖乖听话丸 “那,仙苑试炼究竟是如何区分胜负的呢?” “以各家所得灵器等级评分。” “不用杀怪物吗?”青尘觉得奇怪,按正常流程,此时不应该出任务历练? 君忆本不想告诉她,既然她主动问了,不妨告诉她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的确有。” “我就说嘛。”青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神仙花你说句实话,我苦练三个月能打得过最低级的怪物吗?” 只要能保住小命,神兽灵器的都是浮云。 “可以。” “可以?” 君忆点点头,语气笃定,“如今的仙苑只是给仙灵界弟子历练的。再加上各家仙门惜弟子命如自己的性命,怎会舍得让他们冒险。” 青尘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照仙灵界培养弟子动辄几百年的速度来看,也确实不舍得。 “那就好。那我明天是继续看书呢还是等你来教我?” “你根本看不进去书。明日我亲自教你。”君忆估摸算着还有两个半时辰天亮了,便催促她睡觉。 “我还是睡不着。”青尘坐在床中央看着他。 “必须睡觉!否则明日你会受不住的。” “嗯?那好吧。”青尘觉得听他言不必吃亏在眼前。 君忆趁她不注意,一指安神术送出后,青尘立即倒床睡着了。 给她盖好被子,君忆坐在床边盯着青尘的脸出神。 神思飘远—— 犹记得经过初试、仙苑试炼前,她的灵力已经是众多仙门弟子之上。 入仙苑获一品灵器,取名天机。 天机——斩断邪恶,夺取天机。 当初的豪言壮志,如今只剩下不知躲在何处蒙尘的天机。 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天机。 唉! 君忆无声一叹。 事已至此,百般不由人。既已错,那便一错到底。 不出片刻,君忆再次出现在玉竹峰林里。 “神尊!”几个时辰里两次被传唤,云竹没觉得惊喜只感到惊吓。 君忆未回应,只是一直看着她。 “神尊……究竟……有何吩咐?”云竹心跳如擂鼓。 “天机在哪?” “天机?”云竹猛地抬头看向君忆,“天机不是消失几百年了吗?” “消失?”君忆喃喃着这句话,似是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他想尽一切办法收集了她的灵力和记忆,找回了她的乾坤囊和天机。可谁知,任他再怎么试,乾坤囊怎么也不肯打开,而天机更是一去不知所踪。 “是啊,那日后,天机就消失了。” 一品灵器,认的不是灵力和记忆,而是她那个人。 他早该知道的。 “云竹,本神尊今日来,是要你兑现当初的诺言。” “神尊!”云竹大惊失色,她才刚刚修成灵,怎么可以这么快。 “莫非你想反悔?” “不不,云竹只是欣喜过度罢了。” “你欣喜?”君忆转目望向仍是孩童模样的云竹。 “我我……” “本神尊明白你心内所思。只要灵力尚在你身,你再潜心修炼几百年便可为人。” 云竹被揭穿了心思,竟无言以对。 可毕竟他们有言在先,如今想要反悔怕是来不及了。 “神尊……” “无需多言。”君忆思虑了多日,决定徐徐图之。“本神尊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虽麻烦些,却不至于损伤到彼此。” 谁为彼谁为此,云竹心下了然。但眼下能保住性命已然是首选了。 “谢神尊!” “起来吧,随我来。” 不消一盏茶功夫,君忆带着云竹回了长生殿,路过回廊时,他停顿片刻,便去了秘境。 秘境是由君忆的神识境所造。除他自愿,否则谁也进不去。 这是云竹第二次踏足秘境。 第一次是在五百年前,她还只是玉竹峰林中一根聚了灵气的竹子,被神尊发现带回了长生殿。 五百年的时间,她从一根灵竹变成有灵识的灵,她本以为是自己潜心修炼的结果,可谁知…… 她承载了她的灵力和记忆,因此成灵,却没想到也因此不再生长,几百年过去了仍旧是个孩童模样。 虽不生长,可记忆仍在。汲取灵力和要承受的痛苦,她记忆犹新。 “神尊……”云竹颤声唤了句,便咬唇不语。 她有她的记忆,偶尔会利用她来博取神尊的同情。 君忆驻足,回转身去看云竹。虽心知她所图,却还是于心不忍,遂温声安抚一句,“别怕。” “神尊,真的要这样做吗?我怕疼。”云竹语带哭腔。 云竹与她的记忆,总在不知觉中掺杂混淆,有时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君忆却分辨得出这语气非云竹自身,他也无从怨怪。说到底,左不过是个容器。等到分离的那一日,她或者不会再受影响了。 “本神尊会徐徐图之,尽量不让你受到影响。这几日你会虚弱,多养养便会无碍。” 神尊语气虽平平,云竹却知此事不容置喙,连忙回道,“是。” 一个时辰后。 云竹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 君忆递给她一个小瓶子,“养元丹。” “谢神尊。”云竹接过瓶子,脚步踉跄的往外走。 君忆本欲扶她,奈何她身高还不及腿长,也便放弃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秘境,云竹走的极慢,慢到君忆忍不住皱眉。 天快亮了。卯时是人汲取灵气最强盛的时辰,错过这个机会,便又要再等一日。 “云竹,可能御行?” 云竹摇摇头,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君忆不欲再等,召剑将她送了回去。 一夜之间,往返玉竹峰与长生殿数次,简直前所未有。 君忆摇头失笑。笑过后,他取了一颗丹药便去了卧房。 青尘又坐在床中央盯着门口看。 君忆撤了阵,上前问她,“没睡着还是又被吓醒了?” “吓醒了。” “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青尘接过圆圆的药丸,没敢往嘴里放。 “开阔经脉的药,很难得。” “哦。”青尘捏着药丸快放进嘴里的时候,又停下来了,她还是没忍住,“神仙花,这不会是乖乖听话丸吧?” “乖乖听话丸乃何物?” “就是吃了会听你话的药啊。” “那你不妨一试,看看吃了是否听我的话。” 君忆这话状似玩笑,可青尘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 她不信他。 其实她不过是开个玩笑缓解紧张的情绪。 “看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青尘笑着将药丸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偶遇(青云加更) 君忆没想到她会直接咽下去,正要给她拿水,就见她朝自己眨巴着眼睛。 “噎住了吗?我去拿水。” 青尘摆摆手,半晌开腔:“看来乖乖听话丸药效一般,味道也不咋地。” “嗯?”君忆动作一僵,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他忍俊不禁道,“还能说笑,看来你已经没事了。既然药已经吃了,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开始什么?”青尘还没反应过来。 “卯时中快到了,这个时辰汲取灵力最纯净也最快。” “啊!那那……我该怎么做?” “面对我坐着,以最舒适自然的姿势便可。” 最舒适的姿势不就是躺床上吗?可躺着好像不太好,青尘想了想,学他盘膝而坐。 “开始吧。” “不必紧张,放松身心,顺着它的意就好。” “好。” 青尘闭上眼睛后,君忆施术引灵… 片刻后,一声惨叫终结了渡灵。 “青尘……青尘醒醒!” 君忆一把托住青尘滑倒的身体,一探才知她受不住暗涌的灵力晕过去了。 怎么会连一成灵力都承受不住?明明已经给她服用过回灵丹了。 正当君忆百思不解时,忽闻破风声,他抬掌欲挡,又改挡为抓握。 “快给她吃了,兴许睡一觉就能醒了。” 君忆望着手中的白玉瓶,将青尘放平便下了榻。 见状,风无为蹙眉摇头,大步往床榻边来,便见君忆快步上前拦住了他。 “啧~至于么。” “你怎么会来?” “昨晚夜黑风高,我睡不着,就在殿顶躺了一会儿。然后就看到一个人踩着御魂飞来又飞去……” 君忆没理他,坐下来看他给的药。 风无为挨着君忆坐下来,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师兄你昨晚究竟干嘛呢?你又罚云竹了?我想想你上次罚她还是在……” “为何给我这个?”君忆打断了他。 风无为耸耸肩,“你明知故问。” “你既知我要做什么,为何还要阻我?既阻我,又为何送这个来?” 君忆将小玉瓶放在桌上,起身要走。 “等等!师兄你……你都知道了?” “在我的长生殿里,能如此放肆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呵,瞧师兄这话说的。我只不过是想替你试探一下她的忠诚嘛。”风无为丝毫不觉得恶作剧的行径可恶。 “试探?为我?”君忆神情一僵,看向风无为。“无为,不管你心里如何想我,我奉劝你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风无为突然暴怒,上去揪住他衣襟,“到底是谁该到此为止?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就死在我们面前。你醒醒好不好?” 君忆垂眸望向胸前,扒开他的手,平静道,“她没死!她就在这里……” “那不是她!”风无为眼眶发红,又上去拦他,“师兄,放弃吧!一个神魂俱灭的人怎可能死而复生。” “无为。”君忆看着他,问道,“你阻我究竟是觉得亏欠还是害怕?” 这一问,风无为双臂徒然垂落,人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 “……师兄!” “不必再说了,你走吧!” 风无为望着平静得可怕的君忆,半晌后,甩袖而去…… “醒了?感觉怎么样?”君忆人未动,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床榻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青尘活动一下身体,还好,还没散架。 “什么时辰了?” “酉时初。” “我可能睡太久了,浑身乏力。”青尘坐到君忆身边,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手伸过来。” “做什么?”青尘嘴里在问,手却伸过去了。“难不成晕一下就有灵力了?” “不会。” “哦。”青尘有些失望,看来那些奇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今日初见成效,但你身体承受能力一般,还是慢慢来吧。” 身体承受能力一般?她承受能力挺强的啊,能忍能扛的。 “神仙花,要不你预留个备选弟子,我怕我到时会丢你的人。” “没有备选!”君忆一反常态道。 怎么又生气了?这是谁惹他了。青尘偷偷瞟他,伸手轻轻地扯着他衣袖,“神仙花你饿不饿?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饿了?” “嗯。我还是个凡人,一日三餐缺一不可的。” 君忆看了看天色,道,“日后恐无空闲。我带你下山吃。” “啊!下山?不必……” “走。” ******************** “小公子需要什么?” “来壶酒,再来几个小菜。” “不必。” “你怕什么啊,反正今日也不用轮值,江公子你别老板着个脸嘛。” 江行舟拂开柳堂的手,“柳公子,你我并不熟。且苍山与三江向来互不干扰,还请保持距离为好。” “江公子别啊!虽说你我所属仙门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做朋友。” “朋友?” “难道不是吗?若你并未拿我当朋友,那次你为何要帮我?” “并不是帮你。”江行舟不想跟他以及苍山仙门扯上半分关系。 “当真不是为了帮我?”柳堂不信。 江行舟不欲多言,因涵养之故忍着没有驱赶他。 “酒来了!”柳堂殷勤接过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江公子,请。” “饮酒误事。”江行舟直接将酒杯推开了。 “误事?莫非江公子有任务在身?” “何必惺惺作态,柳公子不也是为此而来吗。” “啧啧~这送信的人不厚道啊,明明说只请我苍山仙门,没想到背地里还去请了三江仙门?” “非他人所请,乃我三江自愿。” “这么说来我们此行同路啊。不知江公子可否透露一二?” “柳公子你问错人了。”江行舟言罢,立即起了身。 “江公子等等……” “咦,江行舟?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青尘姑娘、神尊!你们这是……” “哦,我们下山来吃饭,你吃过了吗?” 一旁的柳堂立即插话,“我和江公子还未用饭,神尊若不嫌弃一起吧?” 君忆没想到会遇上他们,本想婉拒,又一想,三个月后青尘要跟他们一起历练,不若借机探探这二人的虚实。便点了点头。 四人重新入座,江行舟给他们各倒了杯茶,适才问道,“青尘姑娘想吃什么?” “这里我也不熟,听江公子的。”青尘笑笑转看向君忆,“神尊想吃什么?” 第二十七章 潜能修炼法 “随你。” 一句随你换来另两人的刮目相看。 百仙大会的事他们都有所耳闻,外界的八卦也听了不下一百种版本。 可事实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 柳堂此前只在掌门口中听到过君忆这个人。这还是第一次正面看君忆,亲眼所见后,觉得神尊并不像掌门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相反,神尊稳重自持,性情温厚。 为此,他放开了胆子,学着青尘的口气同他讲话,“没想到神尊这么心疼自己的弟子。青尘小师妹真幸运。” 他满以为自己一句话夸了两个人,谁知,君忆却因此不高兴了。 “多话!” 闻言,柳堂立即站起来赔罪,“神尊恕罪!柳堂无意冒犯。” 君忆仿若未闻,只顾喝自己的茶。 神尊不发话,柳堂也不敢坐,但这么站着也确实招眼。 气氛有些尴尬。 青尘从桌底下伸手轻拽一下君忆的衣袍。 君忆看她一眼,才缓声道,“不必拘谨。” 闻言,柳堂坐下后,立即朝青尘颌首以示感谢。 青尘含笑婉转提醒,“我尚未拜师,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仙门的?” 柳堂一怔,难怪神尊会生气。 青云仙门有条铁规整个仙灵界都知晓。神尊待这女子态度特殊,到现在都未正式收徒,这说明了什么? 他真笨~ 亏得这女子心思灵巧,否则自己铁定会闯大祸。 “柳堂,苍山仙门主事弟子。” “原来你是苍山仙门的人啊?” 柳堂听出青尘的语气变化,连忙问道,“可有不妥?” “没有没有,我对仙灵界仙门所知不多,让柳公子见笑了。”青尘笑道。 “青尘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只管说。” 君忆放下茶杯,打断他们,“你二人何故在此?” “回神尊,前两日有弟子上报小镇出现怪事,掌门派我下山来看看。” “何事?” “那名弟子省亲路过苗家村,被村民拦住,说村里最近不安宁,每到夜间便有个东西在空中撞击。闹得整个村子鸡犬不宁,那弟子便留夜去查看。” “他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了。据那弟子说,那东西会自主变幻,一会儿像剑一会儿又变成了圆形。” “这是个什么东西?它变来变去的想干嘛?”青尘好奇道。 “它之所以不停地变幻,是在撞击什么东西,而那东西肉眼却看不见。那弟子猜测它撞击的有可能是法阵。” 君忆问道,“他如何知晓是法阵?” “他试过,配剑被弹回来了。” “很多东西都可以弹回他的配剑,也有可能是那东西自身的力量。” “神尊所言极是。那弟子说弹回他配剑的力量他抗衡不了,所以当夜便传了信回仙门。” “你是受命下山,那你呢?” “有人递拜帖去苍山仙门,所以掌门叫我去看看。” “能让苍山仙门出手,此物断不会普通。” 江行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反复推敲,猜测此物不是未出世的灵器,便是邪器。本来就担心一个人降不住,结果又碰到苍山仙门的人,正头疼呢就看到君忆了。 “神尊,此物不知是正是邪,我修为尚浅还不知能否收服它。行舟冒昧,恳请神尊随同可否?” “好。” “多谢神尊。” “吃饭吧。”君忆道。 吃完饭后,青尘本还想看看小镇外的热闹夜景,结果发现,这些人夜生活完全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街道上寂静无声,连盏灯笼都没有。 她顿时失了兴致。 江行舟说苗家村有段距离,为了赶时间提议御剑飞行。四人中只有青尘还不会御剑,江行舟等到出镇子才说,已经很照顾她了。 青尘乖觉的站到君忆身后,小声道,“神仙花,待会你可要飞慢点,万一我一紧张抱住你,那可就不好了。” 待江行舟和柳堂飞走了,君忆才道,“你要习惯,抓稳了。” 话落,御魂载着两人穿云而去。 不能喊不能喊! 青尘紧张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为了不被前头那两人笑话,她硬生生憋成了包子脸。 “不必强迫自己,慢慢来。放松!” “我我……太高了,我不敢放啊!”青尘始终不敢松开君忆的手臂。 “那这样呢?”君忆说话间,居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护在胸前。 “这这……好像……好好点了。”青尘也不知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说话都不利索了。 “现在试着看前方。” “我……” “别怕,保持平衡!” “神仙花,你你……别放手哈!” “我不放,你来试试。”君忆循循善诱。 “试什么?” “你来掌握御魂,让它飞。” “啊?它不是你的剑吗?我叫它它答应吗?” “相信我!” “那那我该叫它往哪里飞啊?” 新手上路,内心慌得一批! “跟上他们即可。” “好,御魂跟上他们。”青尘话音未落,御魂剑身突然猛烈地颠簸一下,以示抗议。 啊啊啊! “冷静,不要乱!”君忆手臂用力圈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蹲下去。 “呜呜~我不玩了,摔下去会死的!” “别怕,聚神。” “呜呜~我还是好怕呀怎么办神仙花。” “相信我,你跟我念。”君忆诱哄她,“御魂,天机。” “御魂,天机。” “再来,叫御魂跟上他们。” “御魂跟上他们。” 话音方落,青尘紧张的要去抓君忆的手,君忆却在此时松开了她。 “神仙花你干嘛?” “专注!御魂现在在你手里,你我的性命也在你的手里。” 闻言,青尘欲哭无泪。 “跟上他们。” 因方才耽搁,此时他们与江行舟和柳堂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青尘求助无望,只好咬牙控制御魂跟上。 御魂这回没再吓唬她,稳稳的追了上去。 前头等着的二人见御剑追上来的人竟然是青尘,着实吃了一惊。 御魂乃是与天机伞同级别的一品灵器,灵器也从来只服从主人召唤,为何她能…… 见两人一副吃惊不小的神情,青尘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果然是严师出高徒! 江行舟犹记得出小镇的时候还听她说不会御剑,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会了? “青尘姑娘,你方才不是说不会御剑吗?” “对啊!” “那你这是?”柳堂也觉得不可置信。 “神尊刚才教了我一招潜能修炼法,于是我就学会了。” “未曾听过。可否教教我们?” 第二十八章 天机问世 “好说。” 柳堂立即御剑与她并行。 “这个潜能修炼法其实就是——撒手不管自己飞。” “啊!这也太……”柳堂好想说太残忍了,可一看君忆站在剑尾便知他的用意。对比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家掌门其实挺好的。虽然经常打骂他,但教他法术时却是亲力亲为。 他就没见过这样教人御剑的。万里高空之上,一个不慎,救人都来不及。 江行舟一直默默无言听着,突然道,“此法虽险却能逼出人的潜能,危急时可借鉴。此行果然有收获。” 青尘道,“对了,你们知道御魂和天机吗?” “我知道御魂是神尊的配剑,至于天机……” 君忆站在剑尾听着三人小声讨论,默默看一眼越来越近的苗家村。 “苗家村快到了。” 江行舟闻声去看君忆,“神尊怎么会知晓苗家村?” “不知。” “那神尊……” “看前方别看我。”君忆这句话是对青尘说的。 三人转头看前方才发现夜空里有光。 “快看,在那!”柳堂道。 “咦?那到底是什么?居然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不是星星,是它撞击时飞溅出的星火。” “江行舟,快带路!”青尘突然有种急切的感觉。 “随我来。” 不出片刻,四人抵达,他们从高处俯视只看出是一片林子。林子上方不时发出咣、嚓嚓的响声。 青尘虽学会控制御魂,可还没适应高空俯视,她试了试,还是不敢往下看。 “神仙花要不我们下去看可行?” “你自己决定。” “好,御魂我们下去。”话音落,御魂带着他俩着陆了。 “这里是布了阵吗?为何看不清?” 江行舟引术试探,一道透明结界立马弹了出来。 “如何?” “这个布阵的人灵力十分高强,只是不知他用意何在。以他的能力收服此物应该没问题,可不知他为何要将此物困在林子里。” 柳堂道,“莫非这不是灵器而是邪物?” “也说不通。” “怎么说?”青尘看向江行舟。 “若此物是邪器,那高人肯定第一时间就收服了,若此人心怀不轨,更应该放它出来而不是困住它。”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可是也不能光说不练啊! 青尘看着林子,莫名心生躁意。她退回到君忆身边,道,“神仙花,为什么我越靠近这里越觉得急躁了?” “可有不适?” “那倒没有,就是很想很想去看看那玩意。话说我们来这里就干站着什么都不做吗?” “你尚无灵力也只能看着。” “那神仙花你可以……” “让他们自己解决。”君忆带她来的本意是让她亲身体验,而不是过来帮他们解决问题。 “不用你动手,动嘴就好了嘛。”青尘快压不住身体里的那股燥意。 江行舟和柳堂等了半晌,不见神尊发话又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两人傻站半天,最后见神尊丝毫不关心,于是两人一合计,直接上了。 “嘭”的一声响,江行舟和柳堂被结界弹了回来。 “你们两个没事吧?”青尘赶紧过去要扶他们。 江行舟快速退开与她保持两步距离,“青尘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青尘被他这句授受不亲给逗笑了,她看着江行舟笑道,“小弟弟你成年了没啊?还授受不亲!我是扶你不是占你便宜好吗?” “青尘姑娘莫要介怀,江公子没有别的意思。”柳堂连忙替他解释。 “行了。你们两个捣鼓半天了,到底能不能破开啊?” 两人摇了摇头。 “看来只有请神仙花出马了。”青尘说罢,回到君忆身边朝他摊手。 君忆二话没说,径直引灵力破结界,谁知那结界竟将灵力弹了回来。 怎么可能! 三个人目瞪口呆的看向君忆,而君忆却看着自己的手,神情莫测。 “你怎么了神仙花?” “天机!” “什么?天、天机?一品灵器天机伞!”柳堂震惊不已,“神尊你确定吗?” “怎么可能!”江行舟提出质疑,“若果真是天机伞,那它怎可能被困在这里?” “江公子是在质疑神尊吗?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感应到天机伞,那人唯神尊莫属。” “柳公子此话何意?本公子劝你慎言!” “天机?御魂天机?是灵器吗?”青尘看向江行舟。 “对啊!青云仙尊的灵器天机伞与神尊的御魂剑并驾齐驱仙灵界,在当时可谓是风光无两!” “柳堂!” “怎么了江公子?这事,仙灵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然青尘姑娘想知道,我就说给她听听,这样才能尽显同袍之谊。” “你!” 青尘见两人因为天机伞起了争执,连忙劝道,“打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破开这个结界,而不是争吵。” “你去。” “啊?”青尘指向自己,“我?” 君忆点点头,“结界是天机设的,能进去的只有它肯放进去的人。” “神尊,天机伞是打算二次认主?” “不知。既然是天机伞,那么不管谁来也没有用。” “神尊的意思是?” “去吧!”君忆催道。 “好。”青尘走到林子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她慢慢举手,自言自语道,“嗨!天机你好哇,我要进来咯~” 话音落,她手尚未覆上结界,便被一股大力拉扯进去了…… “青尘姑娘!” “别喊了!”君忆望着结界沉声道,“她会没事的。” “啊!” 青尘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在空中甩来甩去。 “天机……天机……是你拉我进来的!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我下来好吗?” 啪叽一声。青尘应声落地,摔在地上直哼哼。 天机伞绕着她旋转,一圈又一圈,似乎在确认她是什么人。 “停!”青尘大喝制止,正想说让它别转了,屁股突然一痛。 天机伞飘回她面前,晃了晃伞柄。 青尘顾不上捂眼睛了,双手捂住屁股喊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话音落,天机伞身旋转,似乎又要敲她。 这是要挨揍的节奏啊! 见势不妙,青尘蹿到大树边绕着树身跑圈,“天机,有话好好说,我我没有恶意的。” 天机伞顿住,隔着树身跟她对峙。 “蠢货!出来!” 第二十九章 火爆天机 “蠢货!出来!” “你你你……竟然会说话?” “我不止会说话,我还会抽人呢,看抽!” “啊!等等……别打我……” 亏得青尘是个野性子,虽没受惊吓却也没有一点惊喜! 这天机的脾气也太火爆了。 无论青尘怎么躲,天机伞总能抽到她,而且下柄精准,每敲一个地方,那位置就又痛又胀,不消一盏茶功夫,她身上都肿了。 “我……实在跑不动了,天机大神,咱们……歇歇行不?” “好……”天机再次停在青尘面前,摇身一变,伞尖寒芒对着她,“慢啊!” “啊~” 一声狼嚎直冲苍穹,尖利的惨叫声回荡在林子上空,令人闻之惨不忍听。 “神尊!青尘姑娘不会……”江行舟甚为担忧。天机伞可不是一般的灵器。 君忆对江行舟的担心不以为意。 “这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天机伞根本就不喜欢青尘姑娘?” “天机伞乃是青云仙尊之物,便是不喜欢青尘姑娘,也轮不到你苍山仙门。” 江行舟言下之意柳堂自是明白,可他平日隐忍惯了,便是江行舟如此态度对他,他依旧面带笑容。 “江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担心青尘姑娘罢了。” “你是真的担心吗?”江行舟意有所指。 柳堂一愣,适才想起他所指何事,当即变了脸色,急切解释,“江公子,那件事非我所愿,你该知晓很多事并不由我……” “不必解释!你既已入苍山仙门,听命行事无可厚非,我江行舟也非你所想的那种人。此番对你说了如此之多,只是想告诉你,做人当走正道!” 柳堂心道莫非他们已经知晓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江公子所言极是!”柳堂趁机转开话题,“这青尘姑娘进去有小半个时辰了,我们要不要……?” 说话间,林子那边突然传出砰的一声,然后就见一道流光撞破了结界。 “那是什么东西?” “快闪开!”青尘一边大叫一边努力想调转方向,可偏偏天机不让。 “神仙花快躲开!” 君忆闻声,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瞬时起了一道透明风墙。 那道破空而出的红色流光倏地停顿住,伞身旋转撑开,正准备给阻它路的人一点教训,却听到一道久违的声音。 “天机,好久不见!” 天机伞身莫名一震,伞边缘倏地爆出一排利齿,似要与君忆开战。 先前躲开的江行舟和柳堂慢慢移步过去,仰头望着飘在半空中通体火红的天机伞,似乎不太相信这就是传闻中的一品灵器。 “神尊,这真的是天机伞吗?为何它不认得你了?” 柳堂话音方落,突见一道红光自眼前一晃而过,接着腿上一痛,等他反应过来,一条腿已经跪在地上了。 胆敢质疑,先打断你的狗腿! 天机伞教训完柳堂,又带着青尘过去跟君忆对峙。 青尘心惊胆战,这天机脾气实在太差了,因人一句疑问就揍别人,说不好一不高兴能把她从万里高空甩下去。 这么想着,她急急嚷道,“神仙花快把我弄下去,天机脾气不好,说不定会把我丢到荒山野岭去的。” “不会!它只是太喜欢你了。” 利器当前,君忆却笑语盈盈。 “啊?天机喜欢我?”青尘不太相信,它都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了。 “是吧天机。” 君忆嘴里说的是天机,眼睛看着青尘,轻轻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跟往时有些不同,眼中似有星火复燃。 “试着让天机载你。” “我我上不去啊……” 君忆召出御魂御剑而上将青尘接了过来。“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是君忆认识青尘后说的最多的一句。青尘心中稍安,冲他笑笑,慢慢松开了天机伞柄。 天机许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放开了自己,冲她怒吼:“蠢货!跟我走!” 青尘怔住,下意识问道,“去哪?” “它让你跟它走?”君忆问。 “你是如何知晓的?” 君忆未回答她,转而看向天机伞,“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不是吧!等等……”青尘话还没说完,便被君忆扔到天机伞上了。 “接住她。” 天机伞旋身接住青尘,再不做停留,带着她快速飞走了。 就这么走了? 柳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机伞好歹也是仙灵界武器排名榜上的一品灵器,居然这样简单的被人认领了! 早知如此简单,他就自己上了。 平白又让青云仙门捡个大便宜。话说回来,这一品灵器还可以二次认主,此前怎未听掌门说过呢。 君忆立在半空看柳堂一眼,便御剑而去。 任务完成,江行舟朝柳堂一拱手,召剑走了。 …… “天机,你慢点!” 青尘慌乱一阵后,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竟真的控制住了天机。 “慢什么?等着人家追上来吗?” “你是说神仙花吗?”青尘下意识回头去看。 “看什么看!还神仙花,神经还差不多。你是不是傻?” “哟呵,你好像对他意见挺大啊?你以前是仙尊的灵器,怎么会对他那么深的敌意?可否说来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想好去哪里了吗?” “回长生殿,你还认得路吗?” “不去!”天机果断拒绝了她。 “唉!到底谁是谁的主人啊?你好歹尊重一下我好吗?” “有你这么蠢的主人吗?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别呀!你找主人也挺辛苦的,不如先将就一下咯。你先听我说,我来这里并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只能回长生殿了。” “你是说真的?”天机还以为她是故意不去找它。 “骗你干什么?你不是试出来了吗?我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 不对啊!它明明是通过气息感应到她的,为何她说自己没有灵力? “谁说你没有灵力?你明明……” “明明什么?” “没什么。你真没有其他地方去?”天机还在犹豫要不要送她回青云。 “真没有!我现在的身份是青云仙门的人。” “你拜师了吗?就你这样的,真不适合练法术。” “为什么?” “太蠢!” “……” 青尘突然有种想问候它前主人的冲动。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连带灵器都深受其害。 第三十章 大爷慢动手 话说君忆和江行舟独留柳堂在林子里,柳堂后脚便赶回苍山仙门复命。 “掌门。” “进来。” 柳堂推开房门进来,贾庄正好整以暇的品茶,望见他两手空空,方脸当时就沉下来了。 “怎么空着手?” “回掌门,我遇上青云神尊和江行舟了。” “所以你失手了?”贾庄觉得他是在推脱责任,“这件事明明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他们怎么会去?” “掌门有所不知,三江有弟子省亲路过苗家村,连夜上报了此事。” “好,那我再问你,君忆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这也是巧合?” “说起巧合,弟子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柳堂卖了个关子。 “有屁就放!少在本座面前卖弄。” “掌门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弟子同他们一起去了苗家村,发现困在林子里的居然是天机伞!” “当真是天机伞?你没看错吧?” 柳堂点点头,“弟子自然不识。是君忆亲口说的。只可惜天机伞不让旁人进去,就连君忆都没能破开天机伞设的结界。” 闻言,贾庄哈哈大笑,能看到君忆吃瘪是他最喜闻乐见的事了。可笑过后又觉得不对劲。那天机伞可是青云仙尊的灵器,便是主人不在,天机伞也不至于拒绝主人亲密之人的接触。 有问题,不光这小子的话有问题,包括君忆也有问题。 贾庄目光刹那阴鸷,看着柳堂道,“哼!你当本座是什么人?当君忆是什么人?还有他破不开的结界?更遑论天机伞防着他这种说法?柳堂,你现在避罚的借口真是越来越烂了。” “掌门!柳堂对天发誓所言非虚!”柳堂竖指起誓。 “哦?所言非虚?那你说说本座该如何信服天机伞拒绝了君忆。” “天机伞是拒绝了君忆,可它没有拒绝那个小姑娘啊!” “哪个小姑娘?你是说……” “对!她名唤青尘。她也去了苗家村,最后天机伞还把她带走了。” “你说天机伞带着她走了?” 柳堂连连点头,“我知掌门不会信,其实我自己也不相信。一品灵器二次认主这个事,真的有吗?” “这怎么可能!”贾庄满眼震惊。 “弟子也觉得不可能,可事实摆在弟子眼前,所以弟子百思不得其解。” 贾庄沉思片刻,又问,“那你可知天机伞将那女子带到何处去了?” 柳堂摇摇头,“当时天机伞要带青尘姑娘离开,君忆阻它去路,后来又不知何故让天机伞独自带她离开了。至于去了何处,弟子不知。” 竟然起了冲突?这事就怪了! 贾庄一时想不通其中缘由,遂下令,“这事本座暂且搁置。你去打探一下消息,看天机将那女子带到何处去了。” “是,掌门!” 柳堂正要走,又听他道,“还有,最近勤加练习,仙苑试炼若是还一无所获,本座就废了你!” 柳堂闻声颤了颤,点头应是,便退了出去。 此时三江大殿里。 江行舟也在跟三江掌门江莫北汇报情况。 “你是说,天机伞现世,还带走了青云新收的女弟子?” “正是!” “也未听闻青云收徒啊?那女弟子拜在谁座下了?” 江行舟摇摇头。“未曾!” “未曾?”江莫北满脸疑惑,“这青云仙门自仙尊逝世便沉寂了几百年。突然收个女弟子又不拜师,究竟是搞什么名堂?” 闻言,江行舟讶异掌门的态度,不过是青云仙门收了名女弟子,何至于不闻天下事的掌门表现出担忧的样子? “掌门,弟子不明白!” “行舟,这世上的事你不明白的多着呢。你也别操心琐事了,好好练功,备战仙苑试炼即可。” “是。” …… “哎哟我的天机大神,大爷,大哥,你究竟要把我带去哪里啊?” 青尘趴在变大的天机身上欲哭无泪,眼皮直打架,她真的困的不行了。 昨夜说好回青云仙门,可不知她哪句话惹恼了天机,人家傲娇的扭个腰,然后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怪我咯!我不识路,你居然也不识路!” “我才来几天啊,不识路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这是在天上又不是在地面,还这么高……”青尘叽叽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跟说梦话似的。 “蠢货!” 天机骂了一句,又将伞身变大一圈,生怕她摔下去了。 乱飞一夜,灵力消耗太大,天机就近寻座山头就落了下去。 这山也不知所属哪家仙门,天机落下后才知山上有结界,不过这结界没有对他示警,他带着青尘找了个山洞就进去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青尘睁眼时,只看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天机!” 天机伞靠在她身边,被她一惊一乍的喊声吵醒,十分不满的赏了她一抽。 “哎哟!干嘛又打我!”青尘委屈巴巴的摸着被打疼的地方。 “蠢货别动!”天机伞身旋动,火红色的灵力照亮了青尘身处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山洞,有结界。” “嗯?你怎么知道的?” 青尘觉得天机简直就是活的百晓生。既能说话又有本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人? “天机,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变成人啊?” “能也不变人,做人有什么好的?那么蠢!” “唉~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青尘不死心,听着天机辨不出男女的嗓音猜测它是男是女。 “天机,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找抽啊?!”天机伞尖倏地对准她,一副恨不得戳死她的样子。 “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了。话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天机没理她,转悠了一圈又回到她身边,那架势怎么看都像随时要抽她。 “唉!我可没惹你,你不能在动手了啊!” “你以为我愿意动?我是为你好,真是蠢死了。” 又说她蠢,青尘这下真生气了,“天机,我好歹也是你的主人,你在这么说我,我可真生气了!” “有空生气就没空好好检查一下自己?骂你蠢算便宜你了。” 青尘莫名其妙,“检查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你体内怎么会有那东西?” 第三十一章 静湖 “什么东西?” “你自己吃下去的你问我?你以为我耗费灵力抽你玩?说说,你究竟怎么接触到那东西的?” 吃的东西? “神仙花!”青尘恍然道,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又道,“哦不!神仙花不是东西……是人!” “除了他,还有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他给我吃过一颗药丸说是开阔经脉用的。” “问题不出在药丸,而是你的体内。你记不记得吃过什么特殊东西?” 特殊东西?青尘想了想,自己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在石室内发现的那颗花生米,难道天机怀疑的东西跟它有关? “有!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醒来是在一间封闭的石室里,然后看到一株红花,然后……然后我就吞了一颗花生米。” “花生米?” 青尘点点头,“确切的说那东西像花生米。我本来想带出去研究,谁知道它竟然跑进我肚子里了。” “你是说你吃了它?” “是的。不过不是我要吃的,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哪敢吃啊!” 难怪!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打不出来。 天机沉默片刻,突然摇身一晃。 青尘条件反射的去抱头,抗议道,“天机,有话好好说你别……” “没出息!”天机靠到墙边,继续道,“抽打了这么多次都没打出来,再打也没有用。” “哈?你打我是为了把那东西打出来吗?”青尘还以为它讨厌自己。想了想,始终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天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为什么你一接近我就知道我体内有东西,神仙花和我一块那么多天却没发现,难道是因为他的灵力不如你?” “我拒绝回答!” “嗯?天机,你这态度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跟神仙花之间……” “废话真多。睡觉!” “大半夜的睡什么觉啊,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 “睡觉!再吵我抽……” “好好好,我睡觉,天机大爷你别生气哈!” 洞内吵吵嚷嚷,洞外的夜空月朗星稀,星芒闪耀。 一道流光在空中来回穿梭数遍,最后停驻在一座山的上空。 夜幕笼盖四野,辽阔无垠的星空之下,君忆极目远眺,唯他一人。 青尘,你究竟去了哪里…… 这究竟是哪儿啊,神仙花难道没发现她不见了吗?为什么还不来找她。 青尘睡不着,背靠着天机,心思跟开水一样翻滚着搅得她更睡不着了。她索性翻身坐起,就着天机伞微弱的光打量起洞内情况。 天机说这洞内有结界,凡间的山不可能布阵,除非这里是仙门的地盘。 这么一想,青尘顿时来了精神。她转过去想叫天机,但又怕这个暴脾气有起床气,只好悄咪咪的溜了出去。 青尘蹑手蹑脚的摸行了一段路,发现自己越走越深,她立即回头去看,才发现身后黑洞洞一片,眼前的洞好像也不是她刚才待过的那个洞。 什么情况?鬼打墙吗?她分明走的是洞口的方向,怎么好像走到洞深处了? “天机!” 天……机…… 回音不断回响在青尘耳畔,她竖起耳朵听半天就是听不到天机的回应。 遭了!该不会真遇到鬼打墙了吧? 虽然她所见所知丰富,可那些都是纸上谈兵,真刀真枪她一点经验也没有,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青尘站在原地不动,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尝试找出路。果不其然,她的手还未靠近,便有道透明罩子弹了出来。 还真有结界啊! 不过这东西她也不会破,该怎么出去呢?思考时,她情不自禁的走动起来,走着走着人就靠近结界了,她下意识抬手拂了一下,没想到那结界竟然…… 蠢货! 天机发现青尘不见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循着灵力轨迹追到洞穴深处,灵力源头就此中断了。 好强大的法阵! 天机感应到法阵深处暗涌的灵力,这灵力并非来自青云仙门一门,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何要在此地布置如此强大的法阵? 莫非他沉睡的几百年里,发生过什么事? 这法阵力量如此强大,她又是如何进去的。若说昨夜有东西出现过,他不会不知道。 那只有一种可能,是青尘自己进去的。 她为什么能进去?就算这是青云后山,可凭她现在的灵力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这个法阵。 天机停驻许久,想不到别的办法。虽然极不情愿,最后还是选择回长生殿找君忆来救她。 他一口气飞到长生殿君忆的卧房门口,把房门敲的震天响。 君忆躺下并不久,听到响声时,第一反应以为是青尘回来了。他疾步过去开门看到的却只有天机。 “她在哪?” 天机虽然很不想看到君忆,可为了青尘,他还是强忍住抽他的冲动,调转方向带着他往后山飞去。 静湖! “你不该带她来这里。” 天机停在静湖洞口不动了。 君忆叹息一声,径直进了静湖。 不出片刻,君忆找到被困住的青尘。两人方一照面,他就弄晕了青尘。 天机看见君忆对青尘下手,像炸了毛的豪猪,倏地幻成利剑朝君忆刺去。 “天机!”君忆抱着青尘无视它的怒意,“我这么做是为了她好。相信你亦如此!” 天机顿住,若有所思。 “她跟以前不一样了,需要你我的保护,别再带着她乱跑了。”君忆说完,召出御魂回了长生殿。 天机寸步不离的跟着君忆进了房间,守在床榻边盯着君忆一举一动。 “你看着她,我去拿药。” 天机虽已是化灵境灵器,可毕竟不是人,他能做到的也只有保护她不受伤害,对于人类的病痛却无能为力。 待君忆回来时,看到天机在给她输送灵力。 “天机,她需要的是药不是灵力。”君忆举着手里的药瓶。 天机明白君忆此举是想驱走他,可他…… 君忆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亦如当初那样。 一人一伞僵持许久,最后天机让步了,亦如当初那样! 君忆目送天机出门,说句,“为了她,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天机一顿,然后快速离去。 君忆回到床榻边将手里的药喂给青尘吃了后,又盯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第三十二章 各怀心事 青尘醒来时,头痛欲裂,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一束曦光映入,飘逸的床幔在视线里轻轻摇曳。 这不是神仙花的房间吗? 青尘反应迟钝的想着,下一刻立马坐了起来。 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她发愣的时候,便见一人绕屏风进来了。 “醒了。” “神仙花?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昨夜明明在……在……”青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看着君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 “我……我……”青尘努力去想,脑海中却一片模糊。 “吓着了还是又梦魇了?”君忆坐到床榻边引灵探了探。 青尘摇摇头,心中疑云重重,她怎么会突然记不起昨夜看到的景象? “那就好。昨夜天机送你回来时,你已经晕过去了。” “天机送我回来的?它走了吗?” “它不会走的,应该在你的卧房里。” “哦。”青尘收回手,看着君忆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若真觉得抱歉,就留在长生殿好好学习,毕竟三月之期转瞬即逝。”君忆对她的道歉不置可否,遂起身走了。 不过一晚,青尘觉得神仙花有些不同了,至于不同在哪她也说不上来。稍坐了一会儿,她起床收拾好自己,便回了自己的卧房。 天机看到青尘的第一眼,立即冲了上去。 吓得青尘闪到一边,捂住脸大叫道,“不要打脸!” 天机绕着她转了一圈,哼了一声。 这是生气了啊?青尘心知它在气什么,本想说两句软话,可一想,哪有做主人做到她这样的,被灵器暴打?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 她吞了吞口水,放下手,挺直腰杆看向天机,“天机我有话问你。” “有屁快放!” “你说什么情况下,才会想不起自己看到的事情?” “你受刺激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前主人怎么教你的?做人要有礼貌懂不懂?” 天机翻了个白眼,用十分嫌弃的口吻道,“到底是谁没有礼貌?你到底忘记了多少事?” “没有很多,就昨晚山洞里的事。” “昨晚?” “对,昨晚我明明看到……”青尘试着再去回想,脑中仍是一片模糊。“我记得我们昨晚在一起的,那你知不知道我……” “我不知道!” “天机,我们在说正事,你能不能摆正态度。” “哼!你还知道正事?” 青尘心道,她这哪是得了一品灵器,分明是认了个祖宗啊。 “得!我不问了,正事是吧?等我吃完饭就去练功行了吧?”青尘说完,转身往厨房去了。 等她忙活完,端着饭菜来到大殿时,便见到青云掌门和三尊风无为。 几目相对,青尘望着盘中并不多的菜,连忙放到一边桌上,再上前行礼。 “免了,先坐。” 虽然无涯子是掌门,但在仙灵界地位最高的是君忆。所以,青尘在听到他叫自己坐时,她第一反应是去看君忆。 无涯子见她如此反应,摇头失笑,冲君忆道,“师弟,看来我这个掌门还不如你在她心里重要。” “掌门师兄勿怪,青尘性情不似平凡女子,对仙灵界所知亦不多。” “啧啧,从前可不曾听师兄为谁辩解一两句。看来这位青尘姑娘是真得师兄青眼。” 风无为话音未落,立时引来亲哥哥凌厉的眼刀子。无涯子瞪着他,一副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表情。 “得,我闭嘴。你们说,我去尝尝青尘师妹的手艺。” 无涯子听他又在胡咧咧,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长生殿去。 “成天胡闹,赶紧给我滚!” “得嘞!” 风无为出去后,殿中恢复了清净。 青尘在君忆身边坐下,等着无涯子的提问。 “我这次来,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掌门师兄请讲。” “昨夜有弟子来报,天机问世了。” “是。” “那……天机现在何处?”无涯子看向青尘。 青尘又看君忆一眼,见他神态如常,这才回道,“在我寝房里。” “这么说,三江和苍山发来的拜帖上说的都是真的。” 此言一出,青尘愕然。 不就是一品灵器认主吗?为何掌门神情如此凝重?还有三江和苍山弟子都目睹过天机,为何还要发拜帖来? “是。”君忆声音未有任何波动。 无涯子看向君忆,沉声道,“此事你须得考虑周全。” “除此外,掌门师兄还有更周全的办法吗?” 闻言,无涯子神情一僵,扶着座椅的手不知觉间颤了颤。 气氛不对啊? 青尘察觉出有问题,立即出声缓和气氛,“掌门此来可是想看看天机伞?” 此言一出,两人纷纷看向青尘。 半晌后,无涯子点了点头。 青尘冲君忆笑了笑,道,“请掌门稍坐,我这就去叫天机过来。” “好。” 等到青尘离开,君忆的脸瞬息间布满一层霜色。 “君忆……”无涯子无力的唤了一声后,竟无话可说。 君忆松开握紧的拳头复又握紧。他慢慢转首看向上座的青云掌门,平静道,“是让我再退让一次吗?” “师弟!”无涯子噌的站起身,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日我就说过,我听之任之。这是我欠你的。” “不!是欠她的。” “不管是欠谁的,这次,我和青云一并还给你。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吧。” 闻此言,君忆又沉默了。 “那她……你想好以什么身份了吗?总不能……” “有何不能?如今的青云仙门还容他人置喙?”君忆转开视线看云端,眸光刹那冷冽,“我君忆想要留个人在身边,还需经过他们的首肯是吗?” “君忆,你这么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你可想过她能不能背负世人……” “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无涯子的话。 二人闻声望去,见风无为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似在躲避什么东西。 “天机停下!”青尘紧跟其后,一把握住伞柄,大力制止,“你给我住手,再胡闹我不要你了!” “蠢货!放开我!”天机明明可以甩开她,可又怕伤了她,只用力在挣脱。 “我再说一次,你再不停下我就不要你了!” 第三十三章 因你是你 “你说什么?!” 天机倏地转过来对着青尘,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重复一遍。 “你说什么?” “我我……”不知为何面对天机的质问青尘有些不忍心了。 “为了他们,你竟然不要我了?”天机十分委屈的问她,“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他们是不是?” 呃?这就是传说中的送命题吗? 虽然她觉得灵器天机很新奇好玩,可它毕竟不是人。也不是猫和狗,正常点的都会选人吧? 青尘想了想,还是不要回答的好,答错了它肯定更不开心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不如先哄哄好了。 “哪有你想的这么严重。”青尘笑眯眯的道,“这不是要带你见掌门嘛,刚收了你,你就给我惹事,你让我的脸往哪搁啊?” “哼!我是帮你教训他。” “你要教训他也挑个没人的地方打啊,你当着他们面打,他们要是揍你,我想帮都帮不了,你说你是不是傻?” “嗯?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你的主人当然是站你这边了。乖了,跟我过去见见掌门,好不好?” 天机傲娇的哼了声,旋到青尘身后去了。 青尘笑着朝君忆比了个好的手势,带着天机过去了。 “天机,快拜见掌门。” “不拜!”天机旋身成一字形。 青尘瞪眼,正要训斥它,见掌门摆了摆手,立即作罢。 “一品灵器自有其心性,青尘不必勉强。” 无涯子看向默不作声的君忆,“那本座就依你的意思对外宣布了。” 君忆点了点头。 无涯子方走,青尘转头就问君忆,“掌门刚才说宣布什么?” “无须理会,你方才做了什么好吃的?” “嗯?什么吃的?”青尘愣了一息,适才想起自己做的那份没到嘴的饭菜,摊开手道,“已经进三尊肚子了。你要吃吗?那我重新做一份好了。” “好。” 一刻钟后,青尘端着做好的饭菜回到大殿,却不见君忆。 咦,人呢? 青尘放好饭菜,在殿内寻了一圈,还是未见到君忆。她正奇怪呢,便听到廊道那边传来说话声。 神仙花在和谁说话,掌门不是已经走了吗? 循着声音过去,她正想叫君忆,突然听到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她想了想,便躲在角落里偷听他们说话。 “你想好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了她。” “我自有主张。”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为了什么?” 君忆转首朝廊道角落看了看,道,“掌门师兄在找你,速去。” “嗯?他找我?你怎么不早说!”风无为说风就是雨的,立即朝大殿奔去。 君忆站在原地看了会风景,才回了大殿。 青尘赶在君忆之前回到大殿,她刚调整好呼吸就见他从外面进来了。 好险!还好她跑的快。 “等了很久吗?” “没有,不过你再不来饭菜就凉了。”青尘装作若无其事。 “今日做了什么?” “野青椒炒蛋。” 君忆看向鸡蛋里夹杂的绿色小块,夹了一小块尝了尝。 “如何?”青尘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尚可!”君忆又夹了一块吃完,才问,“野青椒是何物?” 青尘也不知仙灵界有没有野青椒这种野菜,她上次让采买弟子帮她找,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这个啊?我不知你们叫它什么,在我们那叫野青椒。是不是很好吃?” “你经常给人做饭吗?” “啊?”青尘思路一下没跟上,想了想,回道,“给自己做饭多。我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也不知做的好不好吃。” 闻言,君忆放下筷子,看着她道,“为何是一个人?” “没人喜欢我,看到我就好像看到了怪物,时日久了,便习惯了。” 短短几句话,说出口十分轻易,可知要扛住这段路程其中艰辛几多。 “青尘,若我说,我为你选的这条路亦如曾经那般艰辛,你会怪我吗?” 这是君忆第一次正式叫她名字,也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和她交谈,他一改之前的温吞随和,犹如换了一个人。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既然你已经帮我选了,又何必来问我。如果我不愿意你就会重选吗?” “会!”一字掷地有声。 青尘愕然、震惊、难以置信! 虽然君忆无条件对她好,可她心里清楚,像君忆这样的人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 一个曾经翻手云覆手雨的人物,怎可能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为什么?” 这回轮到她来问,其实她早就想问了。 “为什么无条件对我好?为什么将仙灵界一品灵器拱手给我?为什么能容忍我的胡作非为?我明明连云绵绵都不如,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是你;只能是你。 曾经的我;现在的我!” 青尘摇摇头,她不懂,也不信。 “以后你会明白的。”君忆不欲多言,拿起筷子给她夹些野青椒炒蛋。 青尘也不强求,连忙端碗低头吃饭。 吃完饭,两人闲坐了一会儿,君忆问她,“乾坤囊可在身上?我教你怎么管束天机。” “在的。管束天机?它有自己的意识,这样做不太好吧?” “天机跟御魂不同,它是仙灵界绝无仅有的化灵境灵器,有意识有喜好。还有自主择主的能力。” “你是说,它还可以选择别人做主人?” 君忆点了点头。 青尘无声叹息,难怪舍得送人,感情人家一个不高兴还能把她换了。 “不过,也是需要代价的。” “嗯?什么代价?” “会折损自身一半灵力。所以,若非主人仙逝,它不会轻易择主。” “仙逝?”青尘心头莫名一震,总觉得听到这两个字十分不舒服。遂问,“天机的前任主人是仙逝吗?就是他们说的那位青云仙尊。” 闻言,君忆深深地看了青尘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见他如此神情,青尘连忙垂眼望桌面,“我……我也是听说的。不过,我跟他们的看法不同。像仙尊那样光芒万丈的女子,最后以那样的方式……说不定是身不由己。” “何解?” “换位思考,一个从来得不到温暖的人突然拥有属于自己的阳光,又怎会舍得放下。就如仙尊,她经历过多少次试炼才得以登上仙尊之位,又怎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呢?或许,她真的有苦衷!” 第三十四章 证明给她看 “你相信她?” “相信!”青尘想都未想,脱口而出。 “那就证明给她看。” “啊?” “证明你是对的。” 默然半晌青尘郑重承诺,“好。” “今日先将我交给你的书看完,明日起正式开始练功。”君忆说完,起身要走。 青尘叫住他,“等等,你不是说教我管束天机吗?” “乾坤囊可容纳万物,你试试吧。” 青尘点点头,快速收拾好桌子,便回了卧房。 “天机。” 天机听见了却躺在桌上懒得动弹。 睡着了? 青尘摸着下巴,心想这家伙脾气那么暴躁,要是知道把它装起来肯定不愿意,不如…… 一炷香后。 一人一伞对峙着。 青尘拿着乾坤囊诱哄它,“天机,我就试一下可否?你说你这么大体格我也不好总把你拿在手上对不对?” “我会飞。” “我知道啊。可你又不是刀剑,不能总这样跟我身后飞,会吓到人的。”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什么都不听我的,那你认我这个主人干嘛?” “因为你好揉捏啊!” “你你你……”青尘没想到连一把伞都知她的软弱,瞬间丧气的垮下肩膀。 天机好半晌没听到青尘的声音,从半空往下降些,才发现她眼眶都红了。 “你你……干嘛?别哭啊!” 青尘慢慢抬头与天机平视,哽咽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不论我做什么都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谁说的?我天机认的主人怎么会差!” “别安慰我了,连你都在否定我。” “我我哪有……” “没有吗?从你将我拽进林子里开始,不是抽我就是鄙视我,试问仙灵界有灵器的主人千千万,有谁像我这样怂?” 天机愣了愣,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这个废物自知配不上你,也不敢委屈你。既然你不愿进乾坤囊就算了。” “那地方黑漆漆的,我……” “你不喜欢黑啊?那简单,你不是会变吗?变成簪子待在我头上可好?” 天机看着青尘晶晶亮的眼,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一想是待她头顶上,倒也勉强能接受。 “勉强还可!”说罢,天机缩小成伞状簪子落到青尘手上。 奸计得逞,青尘笑着把天机别到头上,嘱咐它,“天机,我要准备学习了,如果我没唤你你别出来啊。” “乐得自在。” 青尘笑了笑,起身去拿桌上的书,顺便看一眼摆放在盒子里的发冠。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花冠上的红花颜色似乎鲜艳了很多。 青尘觉得奇怪,遂多看一眼,这一看才发现,先前掉落的那朵花居然变成了暗红色。 怎么还会变色呢?这发冠到底什么材质做的? 她想了半天,不解其中之谜,想着还要学习,便放弃了研究。 将一摞书放到桌上,青尘拿出夜战话本的精神,全神贯注的去阅读每一段细节每一件重要的事情。 有一部分书是法阵和口诀,按理说她应该看不懂也学不会。可不知为何,每看过一篇都有一种在重温的错觉。 就好像,曾经学过的东西被她暂时的遗忘了。 她疑惑亦惊奇。或许自己真是什么旷世奇才,只是能力未被发掘而已? 这样想着,她排尽脑中杂念,照着书练习口诀和法阵。 一夜稍纵即逝。 青尘放下最后一本书的时候,天还未亮。虽然彻夜未眠,但她的精神状态却很好。她起身活动开筋骨,稍稍收拾后,准备去给君忆做吃的。 谁知,两人又一次在她房间附近的廊道上遇见了。 青尘朝他出来的方向看了看,怎么都不像是来找她的。 “神仙花你怎么……” 话尚未说完,君忆打断她,“去落霞台等我。” “哦。”青尘此时才看到被君忆高大身形挡住的云绵绵。 云绵绵眯着眼,一副恹恹欲睡的神态,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个时辰,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尘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遂调转脚步往落霞台去了。 “神尊……云竹快撑不住了。” 闻言,君忆的脸沉了沉,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给她输送灵力。 云竹万万没想到神尊会亲自给她疗伤,原以为…… 片刻后,君忆收回手。 “可能御行?” 云竹本想点头,心间忽有一念闪过,遂摇了摇头。 君忆立即召出御魂,送她回玉竹峰。 回玉竹峰的方向途经落霞台,青尘方到落霞台,便见到君忆抱着云绵绵从眼前飞过。 明明隔得那么远,青尘却看到原本闭目养神的云绵绵忽然睁眼对她笑了。 那个笑容,难以言喻! 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笑? 为何一个孩子会有此诡异的笑容? 青尘忽然不寒而栗! 昨夜看的那摞书中夹了一本没有署名的书,看着很像是手记,内里记录的一些事情对于她这个喜欢奇闻野趣的人来说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过后,只觉得这个写手记的人见闻当真诡异,也并未深想。可就在刚才云绵绵冲她一笑后,她突然联想到书里的内容。 会不会…… “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口诀与法阵记下来没?” 闻言,青尘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么肯定我能背下来?” “看来已经背下来了。那开始吧。” 君忆掀袍盘坐在蒲团上,示范起手式。“气聚丹田,行走周天。” 青尘照葫芦画瓢,口诀方才念完,便感觉小腹处有热意,那股热意跃然向上,慢慢上升至咽喉时热意徒然增剧。 “好烫!” 青尘抬手摸脖子时这才发现手掌居然着了火,吓得她连连甩手。 “别动!凝神!” “火!” “那是你的灵力本源。不要害怕,试着去操纵它,就像乾坤囊那样。” “啊?是灵力?火属性灵力?”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灵力本源,譬如我。”他抬手凝水成冰剑,握拳冰剑自然消融。 “你是水?” “是。五行阵的由来你没看过吗?” “看过了,刚才太紧张没想起来。那我们再来?” 君忆点头道,“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分神。” 青尘重新盘坐好,再度聚气丹田,任那热意升到喉咙时便强忍着没再动。 君忆示意她凝神,方才引灵力帮她引渡那团炙热。 第三十五章 本源火属性 若说方才的热像四十度的夏日。那经君忆引渡的灵力就是火山熔岩。那股热流所经之处就像被熔岩洗礼过的土地。 满目疮痍!痛不欲生! 全身筋脉尽数暴涨、凸起顶着脆弱的表皮层,仿若下一刻就会爆开来。 青尘垂眼去看,那突起的青筋已经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火红色管子,连那股热流经过时的形态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种热度已然超过人身所能承受的点,可偏偏她被热和痛两种痛觉双重折磨,竟丝毫没有要晕过去的迹象。 若非君忆先行告知她,只怕此刻她已经尖叫着喊救命了! “凝神!” “痛……热……”青尘极力忍耐。 “一刻便好,再忍忍!” 一刻是半个时辰,不知仙灵界是不是这样计算的。青尘心想着痛都痛了,也不在乎多半个时辰。 奔着不要前功尽弃的想法。青尘咬紧牙关,示意她可以。 “撑住!”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盘旋在长生殿上空飘荡了很远。 风无为被叫声惊醒,凝神倾听是长生殿那边传来的,他立即翻身而起,稍许,直奔玉竹峰去了。 “云竹。” 云竹听到叫自己的人竟然是三尊,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见他。 “走不动是吗?那本尊亲自进去。” 话音未落,里头传来云竹的声音,“三尊稍等,云竹换件衣服。” 片刻后,云竹自林子里出来了。 风无为看了看她的脸,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三尊你要干什么?请自重!” “自重?”风无为看着跟小娃娃一样的云竹,语气嘲讽,“一个女人不是女人,娃娃不是娃娃的人,本尊都不知该拿什么眼光来看你。” 云竹一把挣脱开风无为的手,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 “生气了?本尊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话说回来,你跟着他在青云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见你长大?” “玉竹生长的本来就慢。” “哦?是吗?”风无为抱臂靠在竹子上,看着她。 云竹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要问在青云仙门她怕谁,唯有三尊风无为。别看他长着一张无害的俊脸,整日行纨绔公子才做的事。可真实的他有多可怕,只有她知晓! “三尊,云竹还要回去练功。” “好哇!练功之前可否回答本尊一个问题。” 云竹心头一震,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些,“三尊请问。” “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哪个她?” “你说哪个她。”风无为对她露出一个鬼畜无害的笑脸。 “云竹当真不知三尊所问何人。” “不知?那你为何会仇视她?别说废话,若玩心眼,本尊不介意再拿你穿肉去烤。” 闻言,云竹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 青尘尖叫着弹身而起,睁眼看到自己被包在一个火红色的结界里。她定睛一看,天机堵在房门口跟君忆剑拔弩张的对峙。 “天机?神仙花?你们在干嘛?” 天机闻声而返,意欲带青尘离开。 “等等!你们刚才罩着我想干嘛?” “蠢货!这个人不安好心差点害死你,赶紧起来跟我走。” “所以你就跟神仙花打起来了?”青尘好笑的握住天机伞柄,“你误会了,我只是练功不适应晕过去了而已。别大惊小怪的,快变回去。” “大惊小怪?你可知魔气跟你本源火灵力对冲。没烧死你算万幸了。” “什么?你是说……”青尘转看向君忆,“会不会他根本就不知道。”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那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别问我,人心难测。”天机不耐烦了,“你到底走不走?” 青尘凝望着负手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君忆,半晌后摇了摇头。 “自从和他相识后,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别怕有我在!相信我!我从那个镇子再到这个地方,经历了太多的孤单。或许从前习惯一个人,可现在我再也无法习惯一个人了。” 她说了半天,天机只听懂一句,她不走了。 “自生自灭吧你!”天机怒哼,变成发簪落到她手上。 结界撤去,君忆这才进了屋子。 “如何?” “睡一觉好多了。” 青尘举着手反复的看,手臂光洁如玉,筋脉也没有因为练功凸起。 “明日还练吗?” “明日你自行练习,若果没有不适,三日后继续。” “神仙花,能不能告诉我,我练的是什么功法?” “怎么?担心会变丑吗?”君忆轻笑着拂开她飘落的额发,“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习法术亦不相同。你的根骨极佳,三月内一定会有所成。” “三个月?速成法术?” “嗯,此术霸道,你若承受不住,切不可勉强。” “我知道了。” “睡吧。”君忆说罢,起身走了。 才走到廊道转弯的地方,君忆突然驻足,转首看向一处阴影浓重的角落。 “出来吧。” “唉!真是没意思。每次都被你猜到,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了?”风无为抱着双臂从角落里慢慢踱步到他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君忆抬脚欲走。 “师兄等等!” “何事?” “我最近闲得慌,听说师兄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不知师兄能否带我一起玩呀?” “掌门师兄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咳,那种小事动动嘴皮子就解决了,一点都不刺激不好玩。师兄你真的不考虑让我加入?” 闻言,君忆不发一言,抬脚走了。 风无为也不拦他,只跟在他身后,待他快进门的时候,突然说道:“唉,没人陪我玩,那我去找她玩咯。” 君忆推门的动作顿住,缓缓转首看着他。 “别生气哦。咱俩要是打起来没个三天三夜停不下来。你想好。”风无为嘴里说着不要,动作神情跃跃欲试。 君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有时候我真想弄死你!” “别啊~弄死了我,谁陪你共度这了无生趣的光阴。” “够了。” “这漫无边际永远没有尽头的岁月,你独自面对这空荡荡的长生殿,该是多少凄惨!啧啧~我只要想到这种滋味,我就恨不得立刻去死。” “够了!” “唉!师兄你变了。是因为她吗?” 第三十六章 熊孩子 “风无为!” “我在!师兄有何吩咐尽管说。” 风无为嬉皮笑脸的看着君忆,一副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君忆蜷掌握拳,用力到指节发白。 原本夜风徐徐的廊道上,突然静的落针可闻。 风无为侧耳细听君忆压抑着气息,露出畅快得意的笑容。“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师兄想自己偷偷玩,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走了,别太想我哦!” 君忆僵若古木,闻他远去的声音,适才快步进了房间。 彼时,玉竹峰林中,云竹猩红着眼瞪着风无为,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你这个疯子!” “呵呵,我是疯子,那你们是什么?竟然想要瞒天过海?” “何为瞒天过海?当初你们推我出去就不是瞒天过海了吗?” “你说什么?”风无为震惊的看着云竹。 “我说什么,三尊难道不清楚吗?”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我们推你出去?”风无为扼住云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 “三尊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偏就不说,你奈我何!” “那本尊就让你见识见识……” “蛊惑鸟幻境吗?” 闻言,风无为的手似突然被火燎了,猛地甩开后跳数步,警惕审视着云竹。若他记忆无岔,云竹是在玉竹峰被君忆发现的,而后带回了长生殿。 她又如何知晓以前那些事的? “你是谁?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是不是君忆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也不需要别人告诉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风无为越听越觉得蹊跷。知晓他养蛊惑鸟妖灵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而她早就…… “你到底是谁?” “怎么,三尊怕了吗?” 风无为本就白皙的脸此刻越发白的瘆人。沉默半晌,他忽然大笑起来。 “怕?我风无为自生来就不知怕字如何写。正好本尊近日闲得慌,既然你这么喜欢玩猜谜,那本尊便陪你好好玩玩。” 以他对君忆的了解,他不可能会告诉云竹这些事。再加上她方才的神态和语气,像!实在太像了! 不管了,先带回去再说。 云竹原本只是想利用那件事脱身,警告他不要纠缠自己。却没想到他真的是个疯子! “你……你要干什么?” ******************** 三日后。 “神尊……神尊且容弟子前去通报一声可否?神尊请留步,三尊还未起……” 闻言君忆驻足,道,“你去告诉他,三声后若不出现,我便拆了他的乘风殿。” “是是是!”弟子忙不迭冲进后院。 “一。” “师尊!” “二。” “师尊快……”出来啊二字尚卡在那弟子的喉咙里,便有一阵风自身边刮过。 “哎呀呀,原来是师兄大驾光临,真是令我乘风殿蓬荜生辉啊~你们还杵着作甚?快去倒茶呀!” 风无为眼刀子嗖嗖射向傻站着的弟子,又抬手作请,引君忆上座。 君忆面色沉沉,只问,“云竹在何处。” “啊?师兄说谁?” “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等我拆了乘风殿让她出来?” “哎哟师兄啊!开个玩笑别那么大火气嘛,火大伤身,你先坐着喝茶。”风无为奉上一盏茶,大有他不坐他不罢休的架势。 君忆来是为了找人,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和他闹不和的确不妥当。于是他移步上座,接了那盏茶。 “师兄稍坐。” 他给面子,风无为自然顺坡下驴。 他原也只是好奇,没想到君忆竟亲自上门来要人,可谓是正中他下怀。 这等于他默认他们之间有秘密。 不出片刻,风无为带着云竹出来了。 “师兄,这事我得解释一下。我那晚途经玉竹峰发现她晕倒在地,就带她来疗伤,所以没知会你。本想等她好得差不多了送回去,没想到你找来了。” 风无为说的话君忆是一个字都不信,见云竹并无大碍,起身就走。 “走吧。” “唉师兄等等。” “何事?” “我这几日跟绵绵玩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游戏。没想到这丫头人小鬼大,愣是没赢过她。我想着能不能随时去找她玩呢?” 君忆就知他一开腔准没好事。正犹豫,原本站着的云竹突然倒地了。 “我先带她去疗伤。”说罢,君忆抱起云竹快速离去。 原本君忆要送云竹回玉竹峰,转念一想怕风无为又跑去作死。干脆把她带回长生殿了。 青尘刚练完功回来,就看到抱着云竹进殿的君忆。 “神仙花,她这是怎么了?” 君忆本想说练功所致,又怕她听了受影响,便说她病了。 “你会治病?” 君忆摇头。 “先把她放下来,我来看看。” “你会医术?” “不会。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容易发热受凉。我自己也经常莫名其妙的生病,久病成医了。” “受凉?” “小孩子容易受凉发热。”青尘解释完就去探云竹的额温。 谁知,她的手刚放上去,云竹突然睁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 青尘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了。 “云竹!” 君忆斥责一句,扶起青尘,“你没事吧?” “吓我一跳,这孩子真皮。”青尘按着心口,想替她遮掩过去。 “喔不喜欢尼,别碰!”云竹故意这样说,说完跑到君忆身边伸手拽他衣袍。 能跑能跳能生气,看来她是装的。 青尘道,“原来你没事啊?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不碰你就是了。对了你们吃过饭没啊?我正准备去做饭。” “不吃,呕~” 云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到青尘心间莫名涌上敌意。但碍于君忆在此,便只能以顽童的方式表达。 青尘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做他们的饭。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能作死。她转回来抱臂看着她,目光探究。 一大一小隔着君忆对视,一个眼里满是厌恶,一个眼里尽是了然。 君忆站在二人中间,忽闻虚空中有电光噼啪做响。 这声势…… 僵持片刻,君忆低头去看云竹。 云竹不知何故,对他的警告视而不见。 君忆知晓她犯病了,未免打草惊蛇,他又去看青尘。 青尘松开手笑眯眯的对君忆道,“皮孩子最可怕了。帮你搞定她也算功德一样。罢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第三十七章 不怀好意 闻言,云竹又冲青尘吐舌头做鬼脸。 青尘只当没看见,说一句我去做饭了,便走了。 她一走,云竹的小脸霎时换成委屈迫不得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尊,我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一看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君忆不语,连问都不想问了。 “神尊,救救我,帮我解脱吧!”云竹急中生智,不再辩解,试着求助。 “现下还不是时候,你回去吧。” “回去?不,我不能回玉竹峰。” “留下?本尊会忍不住捏死你。”君忆说完这句话,便出了大殿。 他径直去了厨房。 青尘正在做最后一道汤,见他进来便招呼他,“快好了,洗手准备吃饭。” 君忆依言净手,拿起碗去盛饭。 见他才盛了两碗饭,青尘笑言,“哟!这么有骨气真的不来吃饭了?” “无需理会她。” “怎么可以不理呢。皮孩子不管的后果是很可怕的。”青尘放下汤,朝厨房外头看了看,“她真的没来啊?” “吃饭。” “那我给她留点饭菜你带给她吧。小孩子还在长身体不吃饭不行的。” “她不需要……” “她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她不需要吃饭。” 君忆其实想说她不需要吃饭。但又不忍打击她的善心,便答应了。 青尘拿起准备好的食盒将菜分装好,放在了一边。二人吃完饭回来,不见云竹在殿内。青尘也没问,直接将食盒塞给君忆就走了。 她不问不代表不想问。 君忆和看起来是个孩子却根本不像孩子的云竹之间有秘密。 这一点她十分确定。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言说的秘密。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就做个聋哑人。做好自己的本分,扮演好一名称职的青云弟子便好。 可惜了原本约好的三日之期不知何故耽误了,青尘也不打算问君忆。老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既然他没空教,那她就自己练,反正已经熟练了。 青尘静下心来,练了一遍功后,开始学习法阵。 法阵分困、攻、守三种。最简单的法阵便是困妖。此阵名为困妖实则也可以困住人,争取生机。 这不就是逃命用的嘛,还取个高调的法阵名,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啊。 青尘一边吐槽一边照着书中手势练习…… 静夜无声,唯有清风徐来,朗月姣姣,屋内灯影独照。 青尘仰躺在椅子上,脸上搭着本书,两手举起比划来比划去。忽闻走廊有脚步声,手快速捏个诀丢在门槛边。 而后,装睡。 脚步声渐重,她竖着耳朵听动静。 君忆忙完,照旧来看看她。谁知他刚抬脚进去就看到…… 这时,装睡的青尘指尖光芒一闪。 中招了! 她心中窃喜翻身而起,就看到君忆从容不迫抬脚从法阵中出来了。那神态就好像跨过小水坑一样轻松。 “怎么可能!你怎么出来的?” “如你所见。” 青尘瞠目结舌,捡起书仔细对一遍,疑惑道,“没错啊,为何……” “法阵无误。只是困不住我。”君忆接过她手里的书放回桌上,又从那摞书里挑了几本放到边上。 “为什么?” “灵力。” 高手与武夫的区别?青尘所想他应该是这个意思。 “那这个困妖法阵困得住什么?” “你可以去试试。”君忆指向桌上的几本书道,“这几日你先修习这些,我有些事需要处理,练功再延后几日。” “哦,那这些法阵我还学不学啊?” “待你闲暇之余再学吧。时辰不早了,早些睡。” “嗯。”青尘乖巧的点点头,待他走了,她立即拿起书看了看。 法阵?怎么还是法阵,是不是拿错了?将书放回桌上,青尘抻个懒腰,便进了卧房。 …… 苍山仙门。 书房里,一名弟子侯在一旁等着。 “你们都下去。”贾庄训完话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那弟子待人走光了,麻利的关上门,这才上去向掌门回禀。 “查到什么了?” “回掌门,天机确实在青尘手里。” “青尘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弟子摇摇头,“查不到。据闻青尘来自人界,弟子去那个村子问过,见过她的人说是在村外的林子里救了她。” “哦?那青云那边对外作何解释?” “青云对外宣称乃青云掌门故人之子。因故人身份,特予她青字辈分。” 贾庄冷笑道,“故人之子?青字辈岂不是跟君忆同辈了?这事以本座看青云是想欲盖弥彰,那事可有查到?” “尚未。” “行了,这事切不可与他人提及,你下去吧。” “是。” 贾庄一手叩击着桌面,一边想着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 无涯子与自己几乎同一时期入的仙门,他的身份来历认识了什么人,他了若指掌。 故人是谁? 一个查不到身份来历,出现的时间正好与那日的突变相吻合的神秘女子。不过短短月余,竟引得消失了几百年的一品灵器天机伞再度现身认主。 这说明什么? 若说这巧合机缘落到他人身上,他贾庄或许会信,可落到她身上……更不消说君忆跟疯无为的态度了。 这其中定有问题! 想到此,贾庄猛地拍案而起,大喝,“来人。” 一弟子进来躬身道,“掌门有何吩咐。” “去,给青云仙门无涯子发张拜帖,就说本座不日登门拜访,商谈仙苑试炼事宜。” “是。” 那弟子正要退下,又听他道,“给三江仙门江莫北也发一张,就照方才的意思说。” “弟子记下了,请问掌门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贾庄想了想,“加一句带上大弟子。” “是。”那弟子领命便退下了。 须臾后,贾庄坐回去悠哉的品着茶,脸上尽显得意,还是他聪明! 仙苑试炼乃各家仙门最重视的事情,他青云有任何理由拒绝他们进青云山,却唯独不能拒绝这件事。 当三江掌门收到贾庄的拜帖时,脸色十分不好。 这苍山贾老鬼真是仙灵界的搅屎棍,眼见距离仙苑试炼不足两月,他还有闲心想着生事,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明着说商谈试炼事宜,鬼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三十八章 御风沐雨 “掌门何必忧虑,苍山仙门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去一趟便可见分晓。” 江莫北看向江行舟,眼中闪过一丝疑色,“行舟,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喜欢凑热闹?” “……掌门,这不是凑热闹,既是为了仙苑试炼事宜这等大事,当然不能少了我们三江,否则还如何立足?” 江莫北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 虽然三江仙门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在这种大事上,三江仙门怎可缺席! 不过行舟这小子最近不太对劲呐。 “行舟,这两趟出山门可有什么感悟啊?” “回掌门,百仙大会收获聊胜于无,倒是苗家村一行有些收获。” “哦,说来听听。” “行舟与苍山主事弟子柳堂,因青云仙门的青尘姑娘有幸得神尊指点。” “青尘姑娘?那君忆指点了什么?” 江行舟略略思索,回想青尘说那句话时的语气,一板一眼的演示给江莫北看。“潜能修炼法,简称撒手不管。”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撒手没呢! 江莫北一听就知晓这是忽悠人的,可一瞧江行舟的神态语气,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傻小子该不会…… “那柳堂……” “那柳堂心机太重,口蜜腹剑,不宜深交。”江行舟果断评点,亦如往日作风。 一个婉转夸赞,一个犀利的贬低。 呀!这小子怕真是…… 这可如何是好? 君忆能带着青尘出门,可见心思不一般。这小子怎么就…… “掌门……掌门,可是行舟说的不对?” 江行舟望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掌门,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行舟啊,这世间事你不明白的还多着呢。你还小,当以三江仙门为己任,给其他弟子树立好的榜样才是。” 掌门一席话说的江行舟一脸莫名,自他升任首席大弟子以来,仙门大小事他都事必躬亲,办事公允,为人亲厚,颇得弟子们敬重。 虽然掌门每次见他都会念叨一次,但也是用谆谆教诲的口气。 可今日…… 江行舟连忙拜下去请罪,“掌门,行舟可是哪里做的不妥,还望掌门教诲。” “不必紧张,我没你想的那个意思。掌门之位我早就有意于你,只是你功法未成年纪尚小。我之所以让你提前熟练仙门内务,只是为了自己能多过几年清闲日子。” “掌门……” “行舟啊,那个……” 江莫北本想说他还小,不要为男女之情所迷惑。转念一想,万一他没那个想法,自己却误会他,那他该伤心了。 “那个苍山相邀掌门及大弟子同去,我本想让你留在山上练功。不过我想了想,觉得你们小辈多见见也好,多联络感情,可别像我们见面跟仇人似的。” 闻言,江行舟道,“谨遵掌门教诲。” “去吧,我想歇歇了。”江莫北说完起身走了。 江行舟恭送掌门离开,不知觉间唇角弯起,随即脚步轻快的出了主殿。 彼时,青尘脸上挂着笑,也正从大殿往落霞台走去。 方才神仙花说在落霞台等她,看来他终于得空来教她功法了。待她到落霞台便见君忆已经准备好就等她了。 青尘赶紧坐好,近观君忆后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 “神仙花你怎么了?” “有些累。” “那要不然明日再练吧?你脸色真的好难看,嘴唇都发白了。” 闻言,君忆别有深意的问她,“怎么?怕我教不好你?” “哪有!我是担心你好不好。神仙生病我可不会治。” “那就赶紧学,学会就能治了。” 嗯?这什么意思啊。为了教她练功生病,生病了再叫她去治,那她还学个屁啊。 她最见不得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别硬撑着,又不是没有明天。” “行不行,你试试就知晓了。” 话落,君忆趁她不注意强行渡灵。 青尘猝不及防,狠瞪他一眼,立即配合他引灵渡身。 灵气游走一遍后,青尘才知这回的火灵本源比之第一回更为霸道。不光是手掌,连身体都在冒火了。 历经过第一阶段开脉她早有准备。凝神聚气尽量不让自己被痛干扰。可这次才刚开始就已经汗如雨下,痛到咬碎银牙。 恰在此时,她感觉有东西不断往上冲击,但被她硬生生压下去了。 许是感应到她的痛苦,君忆沉声道,“痛就喊出来,切不可乱了心神。” 青尘等这一刻很久了。 闻他言,她立即放声大叫起来。 喊叫对于她来说是解压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在镇子的时候,她经常莫名其妙生怪病,每次生病时总是自己一个人,既没人陪也没人问。 每次痛到受不住的时候她就想喊叫,可不敢喊,所以她总是死咬着被角,默默流泪忍受着。 以至于每次遇到被他们追打的时候,她就当发泄,尽情的用尽全力的喊叫。好几次失控到叫完后泪流满面,自己竟毫无知觉。 叫着叫着,她感觉身体轻了很多,连痛都轻了。果然尖叫能缓解一切不可思议的痛。 青尘垂眼去看自己,刚刚扬起的唇角却抽了抽。 天呐!这什么情况? 难怪感觉自己轻了很多,感情她已经口吐魂烟早登极乐了吗? 望着依旧以盘坐姿势飘起来的自己,青尘表示她好慌!这种情况像极了那天,她突然变成一束烟火冲天炮,砰一声被炸飞出去。 优雅的高人之姿形象仅仅维持了一息,便听她扯着嗓子嚎道,“神仙花救命!” 君忆原以为她会高兴,没想到她居然会怕。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便见她手忙脚乱的往下落。 “御风沐雨。” “别风雨了,快接住我。” 闻声,君忆纵身而起,拦腰抱住她,旋身缓缓飘落地面。 哇,原来这才是戏文里讲的的英雄救美,真的是——好帅啊! 这一刻,青尘满心满眼都是方才那种飘飘欲飞的奇妙感觉。 君忆望见青尘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唇角微微一弯,“你打算何时下来?” “抱一会儿怎么了嘛,我都不嫌你占我便宜。” “占便宜?我想…我不需要。”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青尘忍不住酸了酸。 “那是!长的好看的就叫英雄救美,长的不好看的才叫占便宜。” 第三十九章 麻烦 君忆忍俊不禁,放下她问道,“长得丑?不知这长的丑说的是谁?” 青尘忍不住撇撇嘴,啧啧,要脸不要?拐弯抹角的想别人夸他。 “我丑!神仙花才乃真美人矣。放眼这仙灵界只怕找不出第二位了。” “谁说的?我不就是第二位么。” 说话间,风无为幻出一把扇子摆了个造型,冲青尘抛媚眼。 青尘噫了声,斜眼打量着他,论皮相,风无为的确算得上翩翩佳公子。可若与神仙花对比则是两个极端。 一个坐近风尘,一个不沾凡裳。 这两个人要是放到戏院里绝对是唱大角的料。 不过,前提是他若不癔症的话。 “唉!三尊真是帅不过一息啊。”青尘摇头捂眼,赶紧退离他的范围。 风无为用扇子当痒痒挠挠脖子,当着他们面扭来扭去,搔首弄姿。听到她这么一说,挑眉道,“此话怎讲?” “此话简称,疯角是也!” 疯角? 风无为一听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想问却忍着不去问。万一青尘嘴上没个把门当着君忆面说出来,那他多没面子啊。 “我说青尘小师妹,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陪他玩儿英雄救美啊。” 青尘小师妹?他这称呼一出口,立即引得君忆和青尘为之侧目。 倒是君忆反应的快,马上想到他们是不是已经对外宣布了。 “以什么名义对外宣布的?” “故人之子,排青字辈。”风无为收了扇子,鼓掌欢迎她,“欢迎青尘小师妹加入我们青云三尊。哈哈哈~” “青云三尊?” “不必理会他。你随我去趟掌门那里。”君忆道。 “等等!掌门师兄在忙,特地叫我来知会你们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君忆向来简言简语,能问出重点事的绝不愿赘述。 “师兄别紧张,没出事。就是苍山贾东西发来商谈仙苑试炼事宜的帖子,还邀请了三江。没想到平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三江竟然答应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掌门师兄同意了?” “还有待商榷。所以让我来叫你前去商谈嘛。” “你为何不早说,青尘随我走。” 风无为追上去,没见到天机伞,遂问,“唉青尘小师妹,你的天机伞呢?” 闻言,君忆抬手扶住青尘的肩膀,御剑而去。 “师兄你慢点听我说,我那不是怕打扰你们嘛,怪我,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君忆哪还有心思听他说什么,他急急赶去玉衡殿,见到无涯子后反而平静下来了。 无涯子驱散殿内弟子,看到青尘也在,下意识看向君忆。 “青尘,后殿有茶室。” 青尘知晓他们有事要谈,立即退下了。她虽然走了,却未真的离开大殿。 无涯子自然知晓君忆此来所为何事,直接开门见山。 “师弟对此事如何看。” “商讨事宜是假,探虚实是真。” “贾庄那厮若真为此而来,绝不会轻易罢休。” “那便让他看。” “师弟切不可意气用事。那贾庄本就为了镇守之事对我青云诸多不满,又因屈居仙门第二怀恨在心已久,你若真让他进了静湖只怕是……” “掌门师兄不必多虑。那日你问我可曾探查清楚,其实当日我并不确定。原本想多观测一些时日再来报你,恰前些时日我寻青尘又去了一趟静湖。却发现……”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神仙花声音怎么突然这么小?青尘躲着偷听,就想知道那日洞里发生的事情。 “师弟,此话当真?”无涯子惊骇之下弹身而起。 “什么当真不当真的?看把你们激动成什么样了。什么事说来听听,我给你们出出主意。” 风无为优哉游哉的晃到君忆身边坐下,一看桌上连一盏茶都没有,立即扬声骂,“都跑哪偷懒去了?连茶都不奉上,竟让掌门在此清坐。” 无涯子见不得他那副样子,正要训斥他,见君忆摇了摇头,便作罢。 原本该是青尘去泡茶的,但她躲在殿后偷听,哪晓得风无为这一嗓子喊出了前来奉茶的弟子。 那弟子没见过青尘,正欲质问,就见青尘拉出一块青玉晃了晃,随后示意他噤声。 弟子一眼认出是神尊的信物,想起近来的传闻,心里好奇嘴上却不敢多言一句,遂看着她。 青尘小声道,“进去切不可多话,掌门和神尊在商讨大事。” 那弟子点点头,同她一起进了大殿。 “咦,青尘小师妹你怎么从那边出来的?” “我去后面参观参观。”青尘乖巧的给他们奉茶,而后站到君忆身边。 风无为牛饮几口后,放下茶杯问道,“掌门师兄,你们方才商讨出结果没?” “正谈到此处。”无涯子怨怪道。 “那你们继续。” “不必了。你回复苍山和三江,我青云仙门随时恭候。” “什么?你们真让贾东西上山啊?”风无为十分不满。“你们明知我和他水火不容。” “无为!” “行行行!我不说了。谨遵掌门之命。” 在掌门要发怒前,君忆起身告辞,“掌门师兄,我先行一步。” “师弟,长生殿若需人手……” “不必。告辞!” 二人回到长生殿不久,就有弟子求见神尊。君忆问明是掌门派他们来送东西,便让他们进了殿。 前来的弟子有十人,每人手捧托盘,托盘上是女子的衣袍冠饰以及日常物用。 青尘挨个看过去,光衣袍就有十套,还不算头饰。这掌门出手倒是阔绰,不愧是第一仙门,实力雄厚啊。 “这些是掌门让我等送给小师叔的,若是不够尽管吩咐。” “放下吧。”君忆看了看,吩咐道。 弟子们放好托盘便退下了。 青尘摸了摸衣服的料子,道,“这衣服和发饰是青云弟子的弟子袍吗?” “不是。” “不是?难道你们没有?” “仙门衣袍质料特殊,不易破损不易脏污,每名弟子配备两套换洗。” “才两套?这个季节两套衣服换洗,那得多大味啊。” “所有弟子都会净身诀,足以。” “什么意思?我不会净身诀教我就是了。没必要给我送这么多。” “麻烦。” “什么麻烦。”青尘不懂君忆这句话的意思。 第四十章 歌谣 “自己想。” 君忆还有事要做,才叫她自己去想,谁知道她竟然想成了掌门怕她丢青云仙门的脸,才送她那么多套衣服。 毕竟,只有千金小姐才有资格一天换个十套八套。 于她——只有一个解释,怕丢脸。 说来也是,自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仙灵界后。除了在村子里穿过的那套布衣再就是这身红色长裙了。 这红裙虽然又仙又好看,但也不能整日穿着这身。哪怕她经常洗,但人家哪里知道她洗没洗。 来长生殿足有一月了,论君忆的性格跟小镇的汉子无二区别,所以他也从不问她生活所需,她也不好意思问。 没想到她才跟掌门见三次面,掌门就看出来她的不便之处。燃眉之急一解,青尘心间的那一丝丝尴尬也随风而去。 她站在那些托盘面前,也懒得去搬,灵机一动,拿出乾坤囊把托盘里的东西全收进去了。收完后还特意看了看,乾坤囊依旧如初。 果然是个好东西。 将乾坤囊勾在手指上甩着转圈圈,青尘心情愉悦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回房亦是无事可做,想着自己也学的似模似样,就是不知自己修炼的效果是好还是坏。 君忆从来不提,她也不懂。 只在没事的时候就自己练习,顺带自学法阵和口诀。 盘坐静心后,青尘正欲凝灵力时突然有些畏惧。那痛她有些不敢再尝。君忆虽说过此功法霸道,却没说过会令人痛到想晕厥都做不到。 这岂止是霸道,简直是折磨。 犹豫半天,青尘想着也许是因为过渡阶段洗髓伐毛之故? 肯定是! 她定下心神将今日所学重练一遍。气聚丹田,行走周天。青尘牢记着这句口诀,顺着灵气走势行走一周,便感觉小腹处有股异热一跳一跳的撞击她。若非之前出现过这种现象,天机也告诉过她,她定然以为肚子里有活物。 她越想提上来,那东西就越是沉重。试了几回,好不容易拖到嗓子眼的时候,那股异热咕咚一下滚了下去。 那东西热度炙人,掉下来的时候尤为明显。青尘忍耐克己稍歇几息,那东西竟然在她肚子里倒腾起来了。 她再次凝力,想以同样的方式把那东西逼出来…… 待君忆照惯例来看她时,便见到青尘身上红黑两股灵力相互压制争夺。 而青尘已经没了意识。 君忆心惊不已,抬掌击昏青尘。待她倒下,那两股灵力才同时消退。 他迅速将青尘抱回床榻上。 怎么会这样,灵力明明已经净化过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君忆的心火突起燎原之势,高举起拳头却在砸下去时,软软垂落在身侧。 无能为力! 这个词是他此生最为厌恶的一句话,曾经它就像噩梦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回响。没想到,时隔多年后,那个声音重又出现在他耳畔…… 耳畔时有轻语呢喃。 青尘频频竖耳倾听,终于听清了。 红衣进,黑衣出。 青灯燃,花冠藏。 这是什么? 既像童谣,又不似童谣。 究竟是谁在唱?又是唱给谁听的? 青尘循声找去,却只见一片白雾茫茫里隐约有女子的笑声传出。 “你是谁?” 她问的急切,拨云见雾待窥见庐山真面目时竟一跤摔醒了。 瞪着床顶好一会儿青尘才缓过神来,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后,她无声感叹,做梦可真累啊。 转了转硬邦邦的脖子,就与君忆四目相对。似是没想到他在,青尘愣怔后冲他笑道,“神仙花早啊。这么早就来催我练功啊?” 君忆见她并无大碍,遂起身,“近日我不在你身边,切不可擅自练功。” “为什么?” “昨日你差些走火入魔,若非我来的及时……” 君忆话未说尽,但青尘已经从他的面色看出来了。 “我知道了。” “多休息。”君忆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么大的火气。 这是青尘第一回感受到来自神尊的威压。她啧啧两声,觉得四肢无力,头也有点沉,便又躺了回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青尘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待传到风无为耳朵里,他立即指派弟子过去给她做饭。 等青尘睡到日上三竿睁眼时,才磨磨蹭蹭的起床去洗漱。 “小师叔起了吗?” 门外的弟子冷不丁出声,吓了青尘一跳。她不就是睡个回笼觉嘛,怎么还派个人过来监督她了? “我起了。你有什么事?” “惊扰小师叔了。三尊听说小师叔病了,特意让弟子前来给您做饭。” 她病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青尘突然联想到君忆早上的脸色,便道,“做饭是吧,你等会儿。” 片刻后,青尘打开了房门。 弟子朝她行礼,道,“小师叔想吃什么?弟子这就去做。” “做你拿手的就行。哦对了,谁告诉三尊说我病了?” “弟子不知。弟子这就去给三尊做饭。” 一问三不知,调教的挺不错啊。 青尘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跟班就好了,便又关门进屋了。 吃过饭后,青尘去大殿转了一圈,没看到君忆,猜想他大概又去忙了。自己一个人待这没意思,就又回了屋。 不能练功多少有点无聊,她在屋里晃悠第二圈的时候,余光瞥见花冠好像又变颜色了。 她赶紧凑近一看,又掉了一朵? 花冠上原本是九朵,现在又掉了一朵不说,新近掉下来的花居然和前一朵融合在了一起。 这…… 话说灵器自有灵性,或许这花冠和乾坤囊一样,内里另有乾坤? 青尘突然想起夹在法阵里的那本书,她连忙找出来,翻找数页才停了下来。 书中有段文字记载,在很多年以前仙灵界生有一种灵植花,此花有特殊功效,能净化一切邪恶力量。后被用于镇压除魔才得名伏魔花。 此花形似彼岸花,因此被许多人误认。更被一名魔族男子错认成彼岸花用特殊秘法打造成了花冠。 花冠! 青尘下意识看向妆台的方向,难道这花冠与魔族男子打造的花冠是同一个? 不会这么凑巧吧? 若果这花冠真是书里说的伏魔花冠,那落花预示什么?花冠又为何在她身上? 第四十一章 落花有意 这花冠和衣服明明是她…… 等等! 青尘恍然想起一些重要细节来。这套衣饰是那家人特意借来的。若不是自己当时着急用钱,她怎么也不可能接那差事。 毕竟那种事多少会犯忌讳。 再加上那段时间突然流传起那个故事…红裙、花冠、殉葬…… 青尘呼吸一滞,手指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不会吧?难道真应了那个传闻把她送回了自己的前世? 若果是,那她真该好好感谢他们。 须臾,一阵压制不住的狂笑从青尘喉间呓出…… “你说她一个人在房里狂笑?” 乘风殿里,风无为神情疑虑的摸着下巴。 派遣去长生殿做饭的弟子连连点头。 不应该啊!按理说她看了那本书后的反应,应该是去找君忆问个清楚才对。怎么还狂笑不止? “你确定她并无病症?” “确定!三尊不必忧虑,小师叔能跑能跳还能吃,好着呢。” 好个屁!风无为暗暗骂道,叫你去做饭,居然真以为只是去做饭。这乘风殿的二货可真多! 三尊喜怒无常,弟子们早习以为常。弟子凝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也未当回事,只道,“三尊可还有吩咐?弟子该回去做功课了。” “去吧去吧!” 风无为摆摆手,操着手转悠一圈,想了想,决定亲自走一趟。 我今儿个心情美呀!我今儿个心情好…… 青尘抖着二郎腿一边哼一句,一边嗑瓜子。 风无为看到她的时候,她还一副怡然自得的嗑着瓜子。 “别问,问就是高兴!” “哟!小师妹什么事这么高兴,莫非师兄将毕生灵力传给你了?” 青尘晃着腿,吐出两片瓜子皮道,“这可比得了灵力还让我身心舒畅啊!” 一想到那老头的表情和气炸了毛的样子,她又忍不住仰天狂笑。 “呵呵呵!先打住。”风无为抬手指了指日头,“这青天白日的就做梦呢?” “没做梦!做梦哪有这等好事。” 瞧她越说越带劲,越说越神秘,风无为被她吊足了胃口,忍不住道,“别卖关子了,你倒是说说什么事。” 这事哪能说,真说出来八成会被他们当怪物给烧了。青尘在心里掂量着后果,想了想小声道,“这事现在也不知真假。三尊不妨……” “这仙灵界没有我风无为不知晓的事,问我就对了!” “真的!是这样的……”青尘贴着风无为小声将花冠的事儿说了一遍。 “当真?!” 青尘连连点头。 “难怪你这么高兴。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是真是假还得验过才知。说不定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如何验证?” “你这样……” 君忆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青尘眉眼含笑,半倚着风无为,风无为手拄在桌沿,压低肩膀贴在青尘侧脸。 乍一看……就像青尘倚靠在他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他声音虽然不高,闻之却有雷霆之意。 青尘倏地站起身来,一时不知作何解释。明明她什么都没干,为嘛觉得心虚的紧! 风无为无视君忆的目光,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老神在在的看着他。 “师兄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他这一问,君忆的怒火直线蹿高。 不好,有殃及池鱼的危险。 青尘赶紧退开跟二人拉开距离。 “唉小师妹你跑什么,方才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研究……” “不必劳烦三尊,有事我自会找神仙花帮忙的,呵呵!”说完,青尘投给君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瞬变的丑恶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风无为无声指控她“你卖队友没节操!” 然而,某个卖队友的人眼里只有别人。 “得!我算是看出来了,有师兄在的地方我就是多余的那个。行了,你们也不必留我吃饭了,告辞。” “唉三尊……” 你别走啊,你走了就没人替她挡刀了。 “舍不得?” “没有的事。”青尘狗腿的跑过去扫扫椅子,“扫干净了,神仙花坐。” 君忆本还有些生气,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事只管问我便是。” 问你你会说吗?青尘嘟囔一句。 “你不问怎知我不会说?” “那我现在问还来得及吗?” “问。” “我那顶花冠有问题!” 伏魔花花冠? 君忆凝了凝,问她:“你从何处看出它有问题?” “掉花了。这朵跟之前你刮掉的那朵小花融一起了。这顶花冠我仔细研究过,材料有点特殊。” “何时的事?” “今日。” “带我去看看。” 君忆随青尘进了房里,待她拿来盒子仔细一看,果真如她所言。花冠上已经空了两处,凋落的花虽然融合在一起,但还是能看出些形状。 “是不是很奇怪?又不是蜡烛怎么会融一起。哦对了,你看看这个。”青尘拿出她先前看的那本手记递给他。 “我在书里找到有关花冠的记载,比对后觉得与我这顶花冠一般无二。” 君忆看向青尘手指的那段,看完仍是一言不发。 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说话的意思,青尘感觉自讨没趣。说好的有事就问,结果问了还是白问。 她收起书,准备把花冠送回去。 “此事暂不得与别人提起。” “可我已经问过三尊了。” 君忆蹙眉吸气,道:“罢了,花冠先交给我保管。这几日你好好休息。” “我已经休息好了,你什么时候教我练功啊?” “叫你休息你且休息便是。”君忆说完,拿起桌上的盒子就走了。 好好的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青尘倒回椅子上无声感叹。 男人心,海底针啊! 几日后。 青尘站在玉衡殿的台阶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叉着腰喘气,心里只想骂娘。一个楼梯搞的跟上天似的,爬了半个时辰还没看到头。 还有这什么丧心病狂的心诚则灵。非说弟子徒步上去面见掌门及神尊他们,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拜仙门。 这还是第一步,后面还不知有什么作死的花样要玩。 待气息喘均了,青尘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又吭哧吭哧的咬牙继续爬。 才爬了几个台阶,忽闻头顶有风声呼啸而过,她抬头一看,这什么意思? 第四十二章 区别对待 厚此薄彼,区别对待? 青尘怒了,连外院弟子都可御剑飞行上去,她为什么不可以? 去你的心诚则灵。 青尘叉着腰,另一手还没碰到天机,就听天机冷冷的鄙视传进脑海里。 “蠢货!自己爬。这点小事都克服不了还幻想去仙苑试炼。你可千万别跟人说你是我的主人,我怕丢脸!” “天机!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他们不人道就算了,连你也……” “我不是人,所以没得人性!赶紧爬,少给我废话!”天机炸完毛就不理她了。 你……你们……给我等着! 一个时辰后…… 青尘气喘如牛,两眼直冒星,一手扶着腰另一手呈直线状前伸仿若向某人求救。 而某人此时正坐在玉衡殿里品着香茗,哪里看得见那只求援的手。 倒是看守的弟子看见她了,见她举止怪异便盯着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见她并无出格行为,守门弟子才让开,心想这年头竟还有傻子徒步爬玉衡殿,可真是少见! 待那弟子检查完,青尘的气喘顺了,腿也不酸了。她慢悠悠抬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问那弟子,“我头上开花了吗?” 守门弟子一脸莫名,摇了摇头。 “没有那你在看什么?” 人不大脾气倒挺大,肯定是苍山仙门的弟子,也忒没礼貌了。守门弟子不亢不卑,揖礼相问:“弟子冒昧问一句,阁下是?” 青尘一愣,难怪看她那么久,原来青云弟子还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啊?她也懒得费口舌解释,直接递上青玉。 “我长生殿的。这是凭证!” 守门弟子看清她手里的青玉,立即弯身行礼,“原是小师叔,弟子眼拙。” “没关系,还没正式拜仙门呢。对了,神尊他们在哪?” “神尊、掌门、三尊已经在玉衡殿等候多时了。” “等很久了吗?”青尘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补充一句,“我是爬上来的,肯定不及他们御剑的速度快了。” 闻言,守门弟子诧异相问,“小师叔为何要徒步上来?虽说徒步有助强健体魄,可这玉衡殿天阶委实高了些。” 她也不愿意徒步啊。还不是因为风无为说拜仙门必须心诚则灵。 “三尊说这是青云拜仙门的规矩。” 原来如此!守门弟子不敢多言,只道,“难怪……小师叔那边请!” 难怪什么?那弟子的神情分明不是这回事。难道说自己又被风无为耍了? 这个混蛋还真是随性而为! 一想到自己被他戏弄了两回,青尘气不打一处来,抬脚朝守门弟子指引的方向急奔而去。 待她进殿第一件事就是去寻风无为所在。 那厮许是心虚,老远看到她进来借口要遁走。 “三尊要去哪,不如我们一起啊!” 青尘一语落惊四座。 风无为被她成功钉在了原地。 “小……小师妹,这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三尊连百仙大会、拜仙门这么严肃的事都能拿来捉弄我,不过是一起去趟茅厕而已,你怕什么!” 风无为没想到这丫头可真敢说,任他脸皮再厚也有点招架不住。 “呵呵……我那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小师妹不必当真。” “开玩笑?” 无涯子本还对青尘的举止有些接受不能,待听明缘由顿时来了气。 “无为,青尘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了嘛,我看她性情颇似师妹就想逗逗她,谁知道她当真了!”风无为漫不经心的耸耸肩便坐回椅子上。 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经风无为这么一说,无涯子竟无言以答。 青尘下意识看向默不作声的君忆。 似乎每次只要提及到这个人,他或者风无为就会变得很安静。青尘猜想大概青云仙尊是他们心中的结,一个不能提及却又时时想起的人。 大殿陷入静默。 青尘正想说些什么打破僵局,便听殿门外传来弟子的通报声。 “禀掌门,苍山仙门贾掌门、三江仙门江掌门到!” 闻声,无涯子对风无为使眼色,遂快速整理一下衣袍,起身迎接,“有请!” 话音方落,便听一阵爽朗的笑声自殿门外传进来。“哎呀,都是老朋友了,还是这么客气,久违了风兄!” “莫北兄久违了!快请入坐!” 二人正手把手,相互牵引入座。忽闻身后传来一道不满的咳嗽。 “怎么光请江掌门坐,风掌门是否有失风度啊?”贾庄腆着肚子,双手背后,立在大殿中央看着寒暄的二人,满脸不悦。 若不是江莫北挪步让开,谁也想不到他身后还站着个苍山掌门贾庄。 贾庄本就矮,还胖,又打扮的和小镇上的有钱公子哥一般招摇,乍一看还以为他要扮演丑角。 青尘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贾庄面皮刹那涨紫,三角眼爆出一道厉光扫向笑话他的人,正要发怒,闻无涯子引请他。 “贾掌门请上座。” “哼!”贾庄心间怒火难平,走去无涯子指给他的位置坐下。 “看茶!” 香茗果酥呈上后,众人品了些茶,正要拉开话题,便见贾庄重重搁下茶盏,十分不悦的看着无涯子。 无涯子知晓贾庄此人一贯爱摆谱,喜在人前显贵,他故意在大家要谈及正事时重搁茶盏,无非是想大家重视他。 “贾掌门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贾庄见无涯子还算识大体,说话还算客气。“我们相商之事,兹事体大,留着不相干的人恐怕不妥当。” “不相干的人?”无涯子扫视一圈,“殿中并无贾掌门说的人。” “哦?没有?那她又是何人?” “她是什么人,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嘛,装什么装!”风无为逮着他就怼。 “本座想起来了,她就是三尊钦点的内定弟子吧?既是弟子就该有弟子的规矩,此等场合岂容她在旁听?” 眼看风无为和贾庄两人又要急眼了,江莫北赶紧出声劝和:“二位二位,先莫急躁,有话好好说。贾掌门,这是人家青云仙门的弟子,自有他们的安排,咱操心自己的弟子足矣!” 说完,他转头去劝风无为,“三尊还是老样子,依旧童心未泯,只是火气比以往略旺盛了。年轻就是好哇!” 第四十三章 脸厚如城墙 “江掌门所言极是!我呀就是太年轻了面皮薄受不住人夸。不像某些人,脸皮厚如城墙,刀枪不入!” 一番言辞骂人不带脏字,既夸了自己还骂了别人,这不要脸的功夫着实了得。 若三尊自认第二恐没人敢认第一。 果不其然,贾庄被他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叫他说什么?承认自己脸皮厚如城墙,还是承认他风无为比自己年轻?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拉不下脸。 和事佬江莫北见二人不再出声,连忙将话语权交还给无涯子。 “风兄请继续。” 无涯子点头谢过,正式介绍青尘。 “青尘已拜入尊师座下,按入门时日排行最末,乃我们的小师妹。按青云门规,她有决策权。” “这不是胡闹嘛!一个黄毛丫头知晓什么?今日商谈之事关乎仙灵界的未来。仙苑试炼非你青云仙门内务。依本座看决策权就罢了,最多允她旁观。” 贾庄话音刚落,风无为立即直起腰杆就要开怼,却被无涯子狂飞的眼刀子硬生生给削回去了。 “那便依贾掌门的意思。”无涯子不想与贾庄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只要能让他闭嘴,青尘的决策权要不要对青云来说并不受影响。 青尘私心里也觉得的确不合适。 毕竟参加试炼的人是她,若她还参与仙苑试炼的决策那就相当于作弊了。 最好连听都不要听,省得她到时解释不清楚。 思及此,青尘用眼神询问君忆。 君忆似是早就想到这一层,抬手朝她挥了挥。 上座之人不明就里,见青尘揖礼离去,遂看向君忆。 “她代表青云仙门参加此次试炼。” 江莫北连忙出声和应,“原来如此!还是神尊考虑周到。甚好,我们继续……” 彼时,殿外的人也在强行搭讪。 搭讪少年着一身苍山纹蓝袍,笑容和善,偏偏一双眸子总是转个不停,仿若有想不完的小心思。 与蓝袍少年并肩而立的另一名少年,相貌俊秀,目光清朗,不苟言笑。 两人显而易见不是同一类人,偏那蓝袍少年总忍不住靠过去。 若不是怕掌门唤他时听不见,他早走远了。这柳堂怎这般不识眼色?江行舟不堪其扰正欲离他远一些,抬头就见殿内出来了一个人。 是青尘姑娘。 江行舟方在心中念出她的名字,便听柳堂大声喊了出来。 “青尘姑娘这边!” 青尘应声而望,原是苍山仙门的主事弟子柳堂和三江首席大弟子江行舟。 “你们怎么也来了?” “掌门……” “掌门让我来的。”柳堂不待江行舟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他。 见青尘看过来,江行舟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那你呢?” “我……我也是随掌门来的。” “哦,你们掌门来商谈事情,还带上你们来守门啊?” 柳堂以为她误解掌门来此的目的,连忙解释:“青尘姑娘误会了,我和掌门不是来打架的。” 话音落,正巧路过的青云弟子听到打架二字,立时拔剑出鞘,护住青尘,大喝:“小师叔退开!何人在此挑事?” 三人被冷不防冒出来的弟子吓一跳。 青尘抬头看周围的架势便知怎么回事了。她抬手隔开弟子的剑,示意他没事。“没人挑事,别一惊一乍的。” 那弟子盯着柳堂,收剑退下时还不忘叮嘱她有事喊一声。 “小师叔?青尘姑娘什么时候拜入神尊座下了?” “不是神尊。”江行舟纠正柳堂。 “神尊是青字辈,青尘姑娘你……你岂不是与神尊同辈了?” 青尘嗯了声,神情平静如水。 “日后不能再唤她青尘姑娘了。” 柳堂原本想说句可喜可贺,听江行舟这么一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那称呼我什么?”青尘很是好奇江行舟会怎么称呼她。 总不会他们也叫她师叔吧? 江行舟为人正直亦有些转不过弯,老老实实的答:“按辈分应当称你为青尘前辈。” “前辈?我有那么老吗?”青尘佯装生气。 “不老不老!青尘姑娘青春年华貌美如花。江公子太实诚了,青尘姑娘又不是没见识过,切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人还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青尘看向柳堂,见他笑意不减又极力讨好自己,心想这人无事献殷勤,难道非奸即盗? 想套话是吧,那就尽管来套好了。 “站这半天了,又累又渴,二位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坐坐?” 江行舟闻声抬头,心里想去又有些不放心自家掌门。 柳堂倒是爽快,“恭敬不如从命。” “别看了,走吧,你家掌门又不会被他们吃了。” 青尘伸手去拽江行舟,果不其然被她吓的快速后退几步。 “男……”江行舟方说出一个男字,想起被她笑话过,连忙转圜,“我……我自己走。” 青尘憋住笑,抬脚领路:“随我来。” 片刻后,三人到了一座亭子。 青尘朝一名弟子招招手,“麻烦你给我们沏壶茶来。” 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未多言,应一声是便去了。 “你们坐啊,干站着干嘛。” 闻声,柳堂和江行舟才坐了下来。 “小师叔,茶点来了。”那弟子不但送来了茶,还准备了瓜子和点心。 没想到辈分一涨,连待遇都变好了。青尘颇有些受宠若惊,笑眯眯的跟那弟子道了谢。 “来来来,别客气!”难得她也有次做东的机会。 柳堂眼明手快,抢在青尘前面提起茶壶倒茶,而后才坐下慢慢品茶。 他许是极少有这样闲适的心情坐着吃茶点,以至于看着青尘乐悠悠的样子竟然出了神。 江行舟发现柳堂盯着青尘走神的时候,在喝第二口茶。喝完第三口茶,发现他还在看她。 他立即搁下手中的茶盏。 青瓷茶盏与桌面触碰发出脆响。 这响声惊醒了柳堂。 柳堂醒神,发现自己的视线定格在青尘姑娘的脸上,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了头。 青尘倒是不在意他看的是自己。人长着一张脸,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吗。 只是想不到柳堂这样的人,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不过转念之间,青尘立即提醒自己,切不可被柳堂的表面所迷惑。 这样的亏,她吃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四十四章 记忆深刻 想当年,她流落到镇上时,记忆里只有一声炸响,其他的事情全然不记得。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方,父母亲人是谁。 且身无分文。 那时她年岁不算太小,却显得单纯又天真,不知是摔坏了脑子还是天生就笨,被别人骗了一回又一回。 初次在镇上流浪,遇见一老头快要摔倒了,她不顾自己瘦小无力的身体,硬生生把老头顶了起来。 结果好心没好报。 老头赖她撞的,非要她赔汤药钱。 她无钱可赔,趁人多时跑了。 从那以后,镇上的人看到她就说她不学好,碰到凶的还会骂她几句,有的手欠的还打她,更不消说找活干了。 再后来她认识一个小伙伴,那姑娘贼精,教她怎么才能讨好人,怎么跟人耍心眼才不会饿肚子。 可她听完后怎么都做不来。 那姑娘好说歹说教不熟她,最后撇下她单干,没过几年就嫁给有钱人当二房了。 还记得那天,她站在街边听到那姑娘出嫁的消息,一路跟着她到后院才停下来。 那姑娘在进门前,突然掀起盖头回头看她。 青尘以为她过来跟自己告别。 谁知她上来劈头盖脸的骂她,凶的浑如一头发狂的母兽。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瞧瞧你这幅衰样,谁遇见你谁倒八辈子霉!老娘现在看到你就恨不得掐死你!” “老娘花了那么多心思教你,你以为真是看你可怜?老娘不过是想让你赚钱给我置办嫁妆罢了。” “就你这样的小叫花子,不是看你的脸还能见人,教好了还能卖个好价钱,老娘清白身世凭什么去帮你,活该你没人要,一辈子就是个……” 青尘就这么站着任她骂了快小半个时辰,最后看她哭着不情不愿的进了后院门。 后来青尘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痛恨自己。 她好心教青尘只是想把她卖个好价钱,拿那笔钱做嫁妆去嫁个好人家。可青尘实在太蠢,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只好自己另谋出路嫁给别人做二房。 可她怎甘愿! 日子不如意时就想起青尘来了。 隔三差五就找青尘的麻烦,还四处散播谣言说她不知羞耻云云…… 一盆盆脏水泼下来,青尘的名声算是彻底的毁了。她气急又无力反抗,便想着逃离小镇,可谁知这个小镇竟跟迷城一样,任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直到她心灰意冷的那日,遇见了说书老头。 说书老头也是个奇人,脾气臭,不爱讲话,不跟人交往。可书却说的极好,且见多识广。 就这样的人竟然在小镇大受欢迎。 他让青尘帮他干粗活,他教她识字,给她饭吃。 说起识字,青尘恍然忆起那老头初时教她认的字不就是仙灵界的字吗? 难道是巧合?! “青尘姑娘,你在说什么?” “啊我说什么了吗?”青尘还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呢喃出声。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们听到了哪些。 “什么巧合?”江行舟问的认真。 “哦,我方才想起一些旧事,教我识字的那个老头经常不见踪影,我以为是巧合。” “无巧不成书。说书的人有股子清高劲不足为奇。话说能有人教你识字,想来青尘姑娘幼时过的很幸福吧。” 闻言,青尘看向柳堂,“柳公子何出此言?” “看青尘姑娘便知,性情潇洒豪放不输少年郎。” “潇洒豪放不就是粗鲁无礼嘛,我懂!” “青尘姑娘误解我的意思了。纵观女子多数小气爱耍心眼。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性情中人。且我说的豪放是指性情,绝非其他。” “柳公子过奖了。”青尘垂眸饮茶,不欲再提。 不管柳堂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性情于她来讲就是一次次脱胎换骨的痛。 换一次痛一次。 若非说书老头,现在的她恐怕早已非人。 遇到老头的时候,她的精神支柱已近崩塌,甚至对人产生强烈的仇视感。 她希望那些人通通消失掉,可是她能力不足。于是她沉迷在老头的话本里,因那里面有高手有神仙有无所不能的智者。 她迫切想要变强。 老头问她想要变强做什么。 她答想让那些人死! 然而她满腔恨意却换来说书老头的狠狠责罚,整整饿她三天,罚抄一月。 往事至今想起仍是历历在目。 识人心,正已心。 这是说书老头唯一教给她的生存之道。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青尘陷在往事里失神叹息。 江行舟眼盛冷意。 这柳堂果然如那苍山掌门一样不讨喜。 “青尘姑娘,往事已矣,人要活在当下。” 青尘抬眸看他。许久后,她轻笑道,“江公子说的对!人要活在当下。” 当下多美好。 有吃有喝有人陪,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低着头做人。 “是啊青尘姑娘,别不开心了,不是还有我们这两个朋友嘛。”柳堂附和道。 朋友? 论仙门历史苍山和青云本就是对手,两家弟子会不会仇视还尚未可知,他居然想和她打感情牌。 青尘觉得好笑,面上却未表露出来,“柳公子说的对。既是朋友,那柳公子能否透露贵掌门此行目的啊?” “目的?”柳堂怔了怔,双眼活泛的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青尘姑娘不是知晓我家掌门和江掌门此行目的吗?” “是你掌门,非我三江的意思。”江行舟立即与他划清界限。 青尘看着柳堂耸耸肩,一副“他也说不知道”的表情。 “那可能是江掌门未告知江公子吧。”柳堂讪笑,继而道:“我家掌门来这是找神尊商谈仙苑试炼的事。” “为何突然要商谈?此前不曾听闻仙苑试炼变动,不都是直接进去吗?” “那还不是因为青尘姑娘。” 闻言,江行舟与青尘同看向柳堂,面露不解之色。 江行舟道:“仙苑试炼传承已有千年,从未听闻过因为谁改变制度。” “那是江公子孤陋寡闻罢了,谁说仙苑试炼不曾改变制度。这制度不仅改过,还改了两次!” 柳堂斜眼睨着江行舟,故作神秘兮兮小声道:“据我所知,几百年前仙苑试炼就因一人改过比赛制度!” 第四十五章 你套话来我套话 两次? 为了谁? 她记得神仙花说过仙苑的起源,改变制度也是为延续仙灵界…… 而江行舟对这些事情更是闻所未闻。 柳堂说完紧盯着二人的神情变化,生怕有一丝错漏。 来时的路上,掌门告诉他商谈事宜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为苍山仙门一雪前耻夺回属于仙门的荣耀。 并交代他一定要想方设法引他们去静湖。 静湖非湖而是山。是青云仙门的禁地,听闻里面镇着什么东西。 能入青云禁地者就那么几个人,凭他的身份自然是接触不到了,不过…… 柳堂将视线转到青尘面上,故作惊讶试探她:“神尊待青尘姑娘那样好,难道也没有说给你听?” “说过了。” “说过了?说了什么?”柳堂问的急切,又怕露馅,忙补充一句:“我家掌门可是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他跟我说过仙苑的起源和改变制度的原因。” “什么原因?因为谁?” “为了他们的后代能延续。不是特意为谁改变,也没有你说的第二次。” “怎么可能!”柳堂笑看着青尘,你有事瞒着我们哦。 “真没有。你看我像那种知情不告的人吗?”青尘双手抱臂,慢慢靠向椅背,呈放松的姿态。 一般人在撒谎或紧张时断然做不出这种放松的姿势来。 除非她不是一般人! 又或者她真不知晓? 柳堂的情绪跟过山车般忽上忽下,转了几轮后,他决定另找突破口。 “你们不知晓没关系,我这还有两个小道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既是小道消息,安能辨真假。”江行舟觉得他说完一通废话,却连真假都不知,还不如不说。 “江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历史上的大事件哪一件不是从小道消息传出来的,最后呢?” 柳堂脸上写着一句:你可别不信。 “那你倒是说说。”青尘道。 “听说第二次改制度是因为前青云仙尊!” 神秘师叔? 青尘闻声竖起腰杆,不过一息又靠了回去。 “柳公子,你这消息也太……仙尊逝世许多年了,便是坊间出的话本也够堆成一座山。你拿她来消遣有意思吗?” “真不是拿她消遣!你们听我说完。” “行!你继续说,若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尘话未说尽,警告之意森森。 “此事非空穴来风,传出这消息的人与仙尊一起参加过仙苑试炼,所言皆是他亲眼所见。” “那为何早不传晚不传,偏要这个时候传?” “因为仙苑试炼近在眼前。” “江公子说的对。”青尘表示赞同。 “不!”柳堂道:“那人是临终吐真言,还交代弟子务必远离青云仙门的参选弟子,切勿与之争高下!” 参选弟子?岂不是直指她? “那人说的参选弟子是我?” 柳堂点点头。 “为何是我?我又如何取信于你?” “不必信他。”江行舟提醒青尘。 “江公子与世人对苍山仙门误解颇深这我理解。可你不能影响青尘姑娘判断,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此话怎讲?” “青尘姑娘试想,谣言不一定止于智者。光凭这一条他们就能站在统一战线对付你。也许你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但是谁能保证他们是怎么想的?” “还能如何想?仙苑试炼本就各凭本事。” “可正因为如此,他们得不到也许也不会让你们得到。一旦他们联盟试想这么多人对付青尘姑娘一个人。后果会是怎样?” “柳公子,你为何如此确定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青尘姑娘。”江行舟提出质疑。 “因为我灵力不高,我想从仙苑全身而退,就只能依靠小道消息。” 说白了就是打友情牌。 “那你又为何要告诉我们?” 闻言,柳堂笑了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青尘最不信任的就是自称朋友的人。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柳堂知晓青尘并不信他,他无所谓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青尘沉默片刻,问他:“他只说了这些吗?有没有提示别的?” 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叫弟子离她远点吧,她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有,但是我觉得挺荒唐,所以没跟你们讲。” “什么?” “一品灵器天机伞!” “这可真是荒唐。”青尘被气笑了。 “并非你想的那样。” “柳公子有话请直言。”江行舟最是反感苍山仙门喜人前卖弄的门风。 “那人说天机伞非灵器。” “哈!这更是无稽之谈。”青尘嗤笑:“天机是不是灵器,难道除了他谁都认不出来了?神仙花是什么境界了,是灵器是魔器莫非他都分不清楚?” 青尘终是没压住火气,可她却不知她越生气,柳堂就越高兴。 人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他说出口的消息句句都是真的。 “哎哟青尘姑娘千万别生我的气,我只是转述而已。小道消息你听听就好了。警醒即可,不必当真。” 江行舟冷眼看向柳堂。 柳堂无辜的笑问他:“我又是何处得罪了江公子?” “要人当真的是你,不必当真的也是你。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至于信不信取决于你们咯。” 柳堂的话自然信不得,可这关乎她的性命和青云仙门的荣耀。 她不想相信又有些犹豫。 话说师叔死的那日仙灵界正遭逢劫难,她又是死在众人眼前,之后仙灵界就不允许提起师叔。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若果师叔是为了仙灵界战死,为何要抹杀她的牺牲和存在。怎么说她都是仙灵界赫赫有名的青云仙尊。 就仙灵界以武为尊的观点来看不可能有功高盖主这一说法。 那么能让众人忌惮避讳莫深,唯有一个人的身世和手段。 在青尘看来仙尊手段一般般,如她所想,有神尊三尊这样的高手环伺她身边,她都能死翘翘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就是个没脑子的。 连她都知道打不过就跑。 仙尊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丢了性命。只能说明——她真的没有城府。 第四十六章 芒泽 好不容易功成名就爬上仙尊之位,说没就这样没了。 青尘替她感到惋惜。 人活一世什么都没性命来的重要。 想到性命—— “唉对了柳公子,你方才不是说有两个小道消息吗?还有一个是什么?” “这个消息就没那么神秘了。是关于青云山的禁地,也可以说是仙灵界的禁地之一。” “青云山禁地?你说的可是静湖?” 柳堂点点头。“青尘姑娘可知那座山为何叫静湖?” 这她怎么会知道,不过那座山她是进去过的。 “因为那座山里镇压着一样东西。” “谁家禁地不镇压点东西,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青尘嗤道。 “禁地的确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青云仙门的禁地却要合众仙门之力布法阵,这难道不……” 又来了。 青尘发现这个柳堂真喜欢吊人胃口。本来她并不想问,可想起自己进山洞之后发生的事,难免有些心痒痒。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说不好奇那是假话,毕竟年龄阅历摆在这里。纵使少年老成的江行舟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探知欲。 “我好奇的事情多着呢。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又不是不会问。” 绝不能让她问,一问掌门那边就暴露了。 柳堂道:“那里镇着的是株伏魔花。” 青尘:“伏魔花?” 江行舟:“伏魔花!” “对,仅剩的一株孤品。” “你是如何知晓伏魔花只此一株?”江行舟现在不觉得他说的小道消息小道了,简直一个比一个震撼人心。 他也听闻过伏魔花的传说,但都是些只言片语,他问掌门亦是不愿相告。 “我家掌门告诉我的,他说他不同于你们的掌门忌讳莫深。这本是仙灵界人人该知的事,为何要瞒着?” 为何要瞒着?当然是因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几乎同时,三个人心中升腾起这句话来。 “我看过记载,伏魔花能净化一切魔灵,不知这花净化的是何方妖孽?” “那可不是妖孽!”柳堂四下望望,这才压低声音道:“那是大魔王芒泽!” 芒泽? 连风无为都忌惮的芒泽是大魔王? “哦,听三尊说过。” “听说过?” 这回问话的是江行舟。他无法理解青尘平淡如水的反应。 别的不敢说,芒泽他是知晓的。 仅凭一己之力,差一点点让仙灵界湮灭在茫茫天地间。 同样,觉得江行舟反应过激的青尘反应也强烈起来。 怎么了?他俩怎么都是这种表情。 “我说错什么了吗?三尊只和我说过不能提这个人的名字。” 难怪—— 三尊这个人给江行舟的印象向来不靠谱,能告诉她已经很不错了。 “青尘姑娘没说错话。大家不让提芒泽,是因为这个大魔头差点让仙灵界覆没了,他们畏惧才不让提起。” “他不是被净化了吗?为何还……” 柳堂道:“你有所不知,那芒泽有不死不散的魔灵,根本就……” “不死不散?那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还没死!” 话音刚落,亭内三人皆抬头望向亭顶,便见风无为飘落地面,潇洒掀袍落座。 “三尊。” 江行舟柳堂起身朝他揖礼。 “坐。” 二人落座,心思各异。 也不知这三尊何时过来的,他的话又听去了多少。他会不会已经给掌门带去麻烦?若不然三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风无为抬眼瞟了瞟柳堂和江行舟,道:“怎么不说了?” 他知晓的也只有这么多,叫他说什么? 江行舟道:“三尊,行舟所知就方才那些。” “哦,那你说。”风无为看向柳堂。 “三尊我……我知晓的也已经说完了。” “说完了?” 柳堂心里咯噔一声,三尊这语气不太对啊。听闻他喜怒无常,性情乖戾,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难道是已经察觉到他的企图了? “说完了是吧?那就——”风无为的视线特意停留在柳堂身上不动。 柳堂直觉这视线重若千钧,就在他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忽听他道。 “那就听本尊说。” 呼—— 柳堂差点一口气憋过去了,他不动声色将手放到膝盖上擦了擦,适才笑道:“三尊请讲。” 风无为故作神秘,慢悠悠的道出一句:“你们可知那芒泽……是男是女?” 哈! 这神转折—— 莫不是说书老头上他身了? 青尘斜眼盯着风无为,生怕他下一刻跳起来抬手一巴掌呼过来。 “这……”江行舟从未想过这么简单的问题,一时倒被难住了。 至于柳堂想的就更复杂了。 因为他知道的内情多,各种版本的都听过了,甚至还有一种传闻,说芒泽是双生人。 唯有青尘思路不在线上。 “这还用想吗?在你们心里芒泽是男还是女。” “男!”几乎异口同声答出。 “那她就是女的。” “为何是女的?你有依据吗?”风无为看着青尘。 就你这种怪胎问出的问题,反着来绝对错不了。 “三尊别说其他的,就说是不是?” 风无为笑了笑:“是。我果然没看错你,聪明!” 这跟聪明有关系吗?是你这个人太喜欢搞事情罢了,若不是有一个先驱让她应付过,她也不能应付自如。 “三尊话题跑偏了。芒泽是男是女跟她是不是魔头有根本关系吗?” “并没有。” “那你告诉我们她是女的做什么?” “这个我没想好,只是想到什么就问了。” 你是吃饱了撑得慌? 青尘白他一眼,满脸嫌弃:“三尊若是无事,我想先回玉衡殿了。” “不着急,师兄还没谈完呢。再说我也没讲完,你不想听了?” “不想听废话!” 青尘这话没把风无为惊到,倒把柳堂和江行舟吓到了。 柳堂心想:这姑娘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连三尊的话都敢说是废话,看来以后跟她说话得长点心。 江行舟却是颇为欣赏她:好一个敢怒敢言的姑娘,值得学习! “好,不说废话。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尊也非浪得虚名。” 风无为不要脸皮的自吹自擂,又换来青尘一记不屑的白眼。 他却不在意的笑了笑。问:“你们可知伏魔花为何净化不了芒泽?” 第四十七章 喜见你 我们要是知晓还坐在这里听你说? 三个小辈脸上清一色茫然的表情。 “因为她曾经为自己打造一顶伏魔花冠,终日戴在自己头上。” “伏魔花冠?”青尘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你见过啊?”风无为问她。 “没……没见过。” “三尊,行舟有一个疑问。” “讲。” “三尊方才说芒泽打造一顶伏魔花冠戴在头上。她这么做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且不说伏魔花有净化魔灵的功效,她何来那么多鲜活的伏魔花?又如何保证花不死?” “三尊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仙灵界本来有很多伏魔花。被芒泽采摘大半做成花冠后,剩下的都被他毁掉了。” “这怎么可能!” 今日重磅消息接二连三砸来,青尘被砸的头晕目眩。 可她不能说更不能问。 但偏偏他们说的事情都跟她有关! 这怎么可能? 花冠在她这里,那石室她也进去过了,伏魔花结的珠子至今在她肚子里。 伏魔花伏魔花…… 娘嘞—— 那芒泽竟在她肚子里?! 晴天霹雳啊! 青尘登时面无人色。 三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她。 “你脸色怎么突然如此惨白?” “我……我……”青尘本想说被吓到了,转念一想,这话可不能说,万一他们想不通把她当芒泽给镇起来就完了。 “青尘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肚子疼~” “肚子疼?可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 “不用!本尊送她回去便可。”风无为打断柳堂想问医的念头。 “这不看没问题吗?”江行舟表示担心。 “能有什么问题,姑娘家的事情你们又不懂。”风无为说完起身去扶青尘。 青尘生怕被他发现自己装疼。赶紧躲开婉拒:“三尊不用扶我,我能走。” “你确定?” “确定。” 风无为斜眼睨着她:“你是怕本尊占你便宜吗?” 呃—— 柳堂闻声低头,江行舟瞠目结舌。 “就我这干瘪瘪的身材?嘁!” 青尘将那日风无为说这句话的表情学了十足像,并大方的赏他一记白眼。 噗嗤~ 江行舟没忍住,当着风无为的面笑出声后,觉得不妥又强行憋住了。 “想笑便笑,没必要忍着。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这样死的时候才不会留有遗憾,若连哭笑都要忍着,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话落,风无为施施然行出凉亭。 青尘跟江行舟他们挥手作别,跟了过去。 远远的,她听到风无为念叨着。 “喜见你眉秀似山;眼拥星辰;喜见你笑看焰火;哭闻世情暖。” 想是风无为听到了青尘的脚步声,又或是心中有了倾诉的欲望。他未回头,自顾自道:“那时候我们最喜欢在后山练功,师兄喜欢向月的大石头,仙尊喜欢坐在树上,而我喜欢中间的大草地。” 青尘跟在他身后,在脑海中构画出那个场景,莫名心生向往。 “每次我们练完功都去偷掌门的酒来喝,可是偷酒被抓到会被揍,所以每次比试定输赢,谁输谁去,可是偷酒的总是我跟仙尊。有一回我俩喝完酒后,偷偷商量诓师兄去,结果……” “结果如何?” 风无为回眸一笑:“结果我俩被掌门和师兄联手揍了一顿!” “哈哈哈~那可真是够惨的。” “谁说不是呢。我俩被揍后才反应过来计划为何失败了。一问才知,是仙尊那个大嘴巴喝多了酒满山嚷嚷,结果不止师兄知道了,连掌门都知道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哈哈哈~”青尘捧腹大笑。 风无为看着她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大眼里雾气氤氲。 “三……三尊,你……你哭了。” “是啊!我哭了。”风无为毫不避讳自己失态的样子被她看见。 青尘第一回觉得良心有那么一点点不安。“对不起啊,我不该笑的。” “青尘,你很像她,我终于知晓师兄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 “像她?仙尊吗?” “还痛吗?” “嗯?”青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肚子还痛不痛?要不要我送你回长生殿?” 青尘本来想说骗他的,神情忽然一滞,随即摆手:“不,我自己回去。” 风无为皱眉,“真不用?” “真不用。三尊快去忙吧。” “我有什么好忙的,有他在就行。” “青云内务还在等着你,掌事三尊。” “啧——你这声音是放冰窖冻过了吗?语气有点起伏行不行?整的跟死人一样,阴嗖嗖的!” 风无为一边搓手臂,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君忆站了片刻,视线转向青尘。 青尘莫名一惊,她今日出门是忘了看黄历吗?怎么个个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功课做了吗?” 嗯? 青尘一听这话就知他心情不美妙。欲言又止,看着他不动。 君忆显然心不在焉,半晌后看见她的表情,恍然道:“我忘了交代过你。方才听他说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无事便好,回去吧。” 青尘点点头,跟他回了长生殿。 二人吃完饭后,青尘就一直在发呆。 君忆看了她好久,她毫不自知。 “在想什么?” “在想我这个人,对什么都感兴趣又什么都做不好。” “何出此言?” “今日三尊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感慨颇深。回想过去,我才知自己活的多么迷茫。” “那是因为你还小。” “小吗?”青尘怅然道:“我不小了,其实我骗了你。我并不是从山中来,而是另一个地方。” “我知晓。”君忆淡淡道。 他知晓什么?那颗珠子还是花冠还是别的?为何他一点都不在意? “说来听听,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青尘不敢继续问,这才娓娓道来。 “那是个很神奇的无名小镇。人一旦进入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哦,仙灵界竟还有这样的地方。那你又是如何进去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我是某天突然从天而降,伴着一阵青色的烟尘落入无名小镇上的,他们救醒我发现我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他们便为我取名青尘。” “他们是谁?” “他们都是镇上的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有的地方我简直闻所未闻。比如那个说书老头。” “说书老头是谁?” 第四十八章 神秘客 “他是我找出口的那天突然出现在小镇上的。老头是个怪人,总说些奇奇怪怪谁也听不懂的话,懂得事情特别多,还说他来自遥远的未来。” 闻言,君忆露出惊讶的表情,问她:“何为未来?” “老头没有细说,但是他教会我很多东西,还给我取了个雅号熊孩子。” “那你不见了他为何不来找你?” 青尘笑笑,“他又不是我爹娘,怎会来寻我。” “非亲非故,那你……爹娘呢?” “我也不知道,我落入小镇的时候,唯一记得的事只有一声炸响。” 爆炸声…… 芒泽也是自爆的…… 君忆的思绪像是突然被无形的手牵走了。许久后,他凝视着青尘问她:“可还记得是哪一日落入小镇的?” “这怎么可能记得嘛,最初我还记着日子,可后来发现根本出不了那个镇子,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了。” “那小镇在何方,你可还有印象?” “怎么?你是想把我送回去?”青尘顿时急了,“那可是个迷城,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不会!你稍安勿躁。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什么君忆没有再说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天际,道:“不早了,回去休息,记得明日早起练功。”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啊!讲故事讲个半吊子存心不让人舒坦,可恶!” 君忆听见她的碎碎念,起身之际,唇角扬起,随即快步走了。 入夜后,君忆照例去看青尘,见她睡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黑暗中,青尘竖着耳朵听他脚步声渐行渐远,利落翻身下了床。没多大会儿功夫,她的身影没入夜色中。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轻松越过廊道朝青尘住的那间屋子去了。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玉衡殿客院中的一间屋子里,烛火摇曳,印照出一站一坐两个人的残影。 原定于一日内回苍山仙门,掌门却强行赖在青云仙门不肯走,柳堂便猜测掌门要做的那件事怕是要见血光。 外界传:苍山仙门无事不登三宝殿,登门必有血光之灾。 难道此行注定他与那二人只能站对立面吗?可他今日才说过他们是朋友。 柳堂立在桌旁,惶惶不安的看着掌门。掌门叫他过来问话,却只是一味的品茶。 终于等到他一盏茶喝完了。柳堂放在身侧的手随即捏紧了衣袍。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掌门,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即是说你并未取得他们的信任是吗?” “掌门,此事宜徐徐图之。青尘好奇心虽重胆色却不足。加之今日三尊不知何故突然现身说教……” 闻言,贾庄短眉敛起,思索风无为的目的。 “可有露出马脚?” 柳堂垂眸回想,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 在殿中除了与他吵架外也不见他对仙苑的事情感兴趣,怎么会突然现身给他们说教? 贾庄摸不透这个疯子的想法,遂问柳堂:“他都说了些什么?” “三尊给我们讲伏魔花冠的由来,还告诉我们芒泽真身乃是女子。” “果然是得了癔症!”贾庄嗤之以鼻,“当年大战时他跟个龟孙子一样躲在仙尊身后求庇佑,他好意思说知晓芒泽是男是女?可别笑死本座了。” 三尊这个人是怎么样的柳堂不予置评,但他说的话却非空穴来风。 “掌门,三尊的话不一定是癔语。” “哦,何出此言?” “弟子来前收集了不少关于青云三尊的小道消息。有一条便是指正芒泽的真身。” “小道消息真伪难辨。你也不必将一个疯子的话放在心上。”贾庄顿了顿,又道:“本座交代你的事务必在我们离开青云前完成。” “掌门,这……” “柳堂啊,本座知晓此次任务艰巨,但你那么聪慧机灵一定能想到办法的。还有本座保证,完不成不会罚你,完成了便将苍山秘法传与你。” 苍山秘法! 唯有待任掌门弟子才有资格学。 柳堂受宠若惊,“掌门……” “好了。此事切不可与第二人语。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 “弟子谢过掌门知遇之恩。” 柳堂出来时已近子夜,他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看星火点点的峰顶,片刻后回了屋子。 屋中昏暗,却丝毫不影响入室者的行动。 这人对屋中摆设了若指掌,半个时辰功夫已经将屋内搜了个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怎么会没有?难不成是陷阱? 入室者心念电转,趁夜色掩护快速溜出了屋子。 没过多久,一个人自后院出来了。 明明看着他从那条路走进去,怎一晃眼就不见了? 青尘带着满腹狐疑往房间走。因此并未看到另一头一闪而过的身影。 进了屋子,她朝一处弹指,黑暗中火光一闪,屋子顷刻亮堂了。 这回倒是打准了。 练习了多次没成功。今夜心事重重反倒一击即中。 不过青尘却高兴不起来。她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坐下边喝边想事情。 那条路究竟有何奥秘? 她亲眼看着君忆走进去,怕被他发现便等了一炷香,哪知晓出去却只看到一堵墙。 有墙无路。 难不成他翻墙出去了? 青尘细想一遍,否定了君忆翻墙出去的可能性。 长生殿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避人耳目。 除非—— 这更不可能! 他堂堂神尊怎么可能做那些下三滥的事情。他若真想,不用他说估计那些女子自己就扑过来了。 藏女人的设想再次被她否定。 一杯茶喝完,青尘还是没想出来。 虽然她所想异于常人,所知更是超越仙灵界认知。哪怕她运用说书老头灌输了十余年的未来知识。依然参不透其中原因。 老头说过,这个世界很奇妙,有很多常人解释不了的事情。 比若思维空间,星空之外还有星空,无名小镇只是连接其他世界的站点等等…… 她那时满心崇拜老头说书的能力,就被老头说服接受他的新式教育。 虽然青尘不抗拒未来知识,可她也不完全懂得。毕竟无名小镇只有那么大,就是一棵树她都认熟了,自然不懂这些知识于她有多大的益处。 今夜之事是否就有老头说的无法解释的现象? 第四十九章 这神尊不当也罢 百思不得其解。 青尘想到明日还要练功,便去睡了。 翌日,她早早等在落霞台。 原本她想去后院蹲守,又怕被他发现反而尴尬,她站在廊道拐角处踌躇良久,最后决定不去了。 不管神仙花背着她做些什么,她都不该私自去探知他人的隐秘。 老头曾说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和隐私权,他若不想被人所知的事情,无论其他人以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该去打扰。除非取得那个人的同意。 那时青尘并不完全理解老头的长篇大论,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尊重君忆便是尊重自己。 所以她最终原路折回,踏踏实实的来落霞台等着他来。 落霞台的一侧,君忆隐在幕帘后,见青尘准时过来了似乎有些意外。 她怎么没去蹲守? 昨夜他以为青尘睡了,便直接去了后院,在要进秘境时想起花冠忘了拿,正欲折返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青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她却忽略了一点,像君忆这样的人仅凭直觉都能预判危险。何况是被灵力低微不擅隐藏的自己跟踪这等小儿科。 君忆不知青尘的目的,亦不想伤她,于是隐在墙角…… 毫不自知的某人以为一切顺利,还特意等了一炷香才现身,可惜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暴露人前。 为了不被青尘发现异常,君忆特意绕道而行,再从大殿那个方向走过来。 “早啊神仙花。” 君忆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偏头看他的青尘。 此时太阳刚刚爬起,一线橘光微暖,映照得她含笑的眸中波光潋滟。 那笑,似极了那日漫山遍野盛开的伏魔花,灿烂、如火如荼、热情似火。 也似那日喷溅了满眼的红雨…… 不知过了多久,君忆听到一声呼唤,似穿山越岭,隔着满山的伏魔花海那般遥远。 “……神仙花。”青尘呐呐唤了声。 是被他发现了吗? 君忆回神那刻眸中依稀可见懊悔。 青尘误以为君忆又想把她送走,连忙道:“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 “我……我不该跟踪你。” 君忆不相信青尘发现他发现了昨夜的事,故而道:“既然跟去了为何不一探究竟?” 看来是被他发现了。 青尘在心中暗骂自己总喜欢自作聪明,明明这么笨,还总喜欢做些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我说我良心发现你会信吗?” “我也说过有事尽管问我,你信了吗?” 君忆反问得青尘语塞。 非她词穷而是说不出口。 信吗?应当是不信的吧?若果信他所言就不会发生昨夜的事。 其实她辩解是因为好奇也能糊弄过去,可那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论好奇,三尊和柳堂所说的事不比这件事更有吸引力吗?为何她独独…… 唉! “青尘,信一个人很难。”君忆道。 “我……” “信任于我也难,但是你要试着让自己走出来,不要让过去的伤痛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青尘闻之默然。 “好了,我从始至终未怪过你也没想过送走你。你不要想那么多,凝神聚气开始练功。” 君忆说罢,倾身坐到垫子上。 此时日头又升高一截,时辰刚刚好。 等到青尘准备就绪,君忆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今日练第三阶段功法比前两次更痛更煎熬,你若受不了切不可强撑。” “强撑会如何?” “等同自爆!” 自爆等同自戕。 她在书里看到过讲述练功走火入魔者会灵力逆转,筋脉寸断,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死法。 “我知晓了!” “意识顺着灵力走,我要开始了。” 青尘方才点头,就觉一股刚硬似刀的灵力自丹田升起…… 沉睡中的天机被一股强大而熟悉的灵力惊醒了。入眼一片火红色腾腾冲向天际,再看青尘闭目飘在半空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 若从旁边看,才知她是被包在一个火红色结界里,结界外壁上灵力源源不断涌出好似不会停息。 灵力每涌出一次,结界的颜色就加深一次,一次复一次…… 直到颜色深如伏魔花红,那潮涌般的灵力才渐渐平息,平稳归于丹田时凝成一颗小小的火球。 青尘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身轻如燕,每一处体肤毛孔都透着舒爽。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君忆,喜悦道:“神仙花我成功了吗?” “成功了!” “耶!”青尘欢呼雀跃蹦了一下,发现自己身在半空,立即张嘴就喊:“快接住……” 我字还未喊出来,她又发现自己如叶般轻飘飘落地了。 “没想到突破如此顺利。” “那是神仙花教导有方。”青尘由衷高兴,却惦记他一夜未眠,道,“神仙花看起来耗费了不少精力,要不要回去歇会?” 君忆岂止是累。但他并不想被青尘发现,遂点头道一声好。 青尘上前扶起他,特意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如同上次一样变得灰白。想是两人本源灵力有冲突才会对他造成影响。 “你不要紧吧?” “无事,有些累罢了。” “累就回去睡觉,我守着你不用担心梦魇。”说起梦魇,青尘想起那根手绳,遂问他:“对了,那根手绳起作用没?” 君忆低头瞟一眼藏在袖中的红绳,勾起嘴角,道,“似乎起了一点作用。” “什么叫起了一点作用,到底是有作用还是没作用啊?” “作用自然不如人起作用。” 又借机调侃她。 青尘撇嘴:“看不出来堂堂神尊这么喜欢揶揄人。” “这可不是揶揄。” “唉!我是分不清喽,这长生殿就属神尊最大,你说不是就不是。” 青尘耍嘴皮子功夫,逗得君忆笑出了声。 “明着神尊最大,可也不见你听我一言半语,这神尊不当也罢!” “那可不行!” “为何不行?”君忆问的认真。 “你想啊,我现在可是全指着你这棵大树,你要是不做神尊了那我怎么办?” “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了。我为了你可是一口气不停歇地得罪了苍山掌门,他昨日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见,若不是有你在,我相信他能当场劈死我。” “不会。” “怎么不会……” “只要我在这世上一日就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第五十章 泼茶浇花 “……神仙花你干嘛突然说这些?” 其实君忆也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些,只是心里这么想了便这么说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喜欢什么都是三分热度,见风恋风见雨恋雨,唯独对仙道执着也坚持走到了今日,可到头来这唯一的执着却带给他难以磨灭的痛苦…… “没什么,我累了。你不必刻意守着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青尘的确有事要做,不过她觉得君忆更要紧,“你别管我,赶紧去睡觉。” 见她执意要守着,君忆也不好再说什么,径直走进内室躺了下去。 不消一盏茶功夫,屏风后面传出平稳规律的呼吸声。 青尘等了片刻,怕他梦魇不放心,绕过屏风去看他,这一看,才知他居然合衣躺在床上身上什么也没盖。 这才三月天,虽说天气回暖了些,可长生殿是盖在峰顶上的,早晚温差似相隔一个季节那么大。 难怪今日脸色这么差,这么大个人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青尘嘴上嘀咕个不停,人却快步上前,俯身拉开床侧的薄被给他盖好,又等了一会儿,见君忆睡的还算踏实,她便出去了。 她出了君忆的房间却没走太远,在紧邻的廊道上站定后,试着唤醒天机。 早上她练功时有一阵子失去了意识,若不是天机唤醒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天机醒醒。” “醒着呢,有事就说。” “早上怎么回事?” 天机道:“我早说过他不安好心,你不信我,现在信了吧?” “你早就发现了?” 天机的确早就发现了,却拖到最后时刻才唤醒青尘。 没回应便是默认了。 青尘心惊不已,区区灵器所做的事总是出乎意料之外。天机虽为灵器却是实实在在的化灵境灵器,只要它愿意是可以以人身示人的。 也就是说,天机已多智近于妖? “为什么?” 半晌后,天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让你自己发现比我说一百遍管用,何乐而不为。” “我没有不信你。”青尘下意识反驳后,又小声辩解:“难道不是因为功法冲突?” “冲突个屁!你怎么醒了还是这么蠢,莫非真把脑子磕坏了?” “什么把脑子磕坏了?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天机不欲再提,默了默,道:“你还不进去?” “啊?” “啊什么啊,他醒了。” “你怎么……” “闭嘴!我要睡觉了。” 青尘悻悻然把天机发簪大爷簪回发间,返身回了君忆的屋子。 她才走近就听到君忆压抑的声音。 又梦魇了? 青尘以为他醒了,待进去才知君忆根本没有醒。 想着上次叫醒他的方式有点残忍,她差点被揍了,这次…… 青尘犹豫了。 打架她肯定打不过君忆,跑的话估计也跑不脱,怎么办? 踌躇半晌,青尘一偏头看到矮几上的茶杯。鉴于被握手和泼茶水,她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任他君忆身手敏捷,脑袋灵光,估计也想不到她敢用这个办法叫醒他。 这么一想,青尘端起那杯茶毫不犹豫的泼他脸上。 然后以被追杀的速度端着茶杯跑了。 君忆在梦中挣扎的正厉害,天际突降一阵急雨浇了他满头满脸,他抬手抹脸时,心中诧异雨水怎么会淋到他,这一想人便醒了。 睁眼之际,脸颊两侧仍有淅淅沥沥的雨水在流淌。他下意识抬手要去摸脸,手却僵在半空没动了。 茶叶? 修竹般的指尖上粘着一片微黄的茶叶,这个色泽说明茶叶泡了很久。 君忆盯着那片茶叶沉思,忽然转头看向矮几。 他若没记错,他睡前矮几上还放着一杯前日未喝完的茶。再看屋里不见青尘,综合以上,他马上猜到泼他茶水的人是谁了。 这丫头…… 跑那么快,难道是怕自己揍她? 君忆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失神片刻,竟是不想起来了。 屋外,青尘抱着茶杯急得直跺脚。 她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脑子一热拿冷茶去泼他。 泼的时候心里倒是美滋滋得意忘形,可泼完了才知道这事没法收场了。 她泼的人可是仙灵界人们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放在心里供着的神。 若是传出去,她估计会被五花大绑上火架给烤了。 这可怎么办? 青尘望着手里的茶杯,心想着:反正他做噩梦神志不清醒,就说是他自己泼的? 可若他问起茶杯怎么在她这该如何解释? ……她抢过来的? 为了阻止他伤害自己就抢过来了? 这理由好像可能有点那什么。 管它那什么,反正他也没看见。 青尘打定主意,深深吸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慢慢往回走。 与其说走,不如说挪。 青尘一步一挪,挪到君忆卧房门口,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卧房面积不小,她能听清里头的响动全赖她早上突破了三阶。 此时她耳聪目明,稍微集中注意力便听清君忆的气息平稳,没有杂乱和浮躁,也没有气得来回踱步。 听了半晌,青尘疑惑不解,难道一杯冷茶都没泼醒他? 不应该啊! 又听了一会儿,青尘更纳闷了。 以他的修为别说一杯茶了,上次在他耳畔喊一声他就醒了。可她听这动静怎么好像睡着了?还睡的那么老实。 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真的没醒过? 心中猜测不断却得不到好的证实,青尘略感煎熬。罢了,大不了被他揍一顿,猜心思这事实在难为她的脑子。 拿定主意,青尘义无反顾的进了屋子。她特意放重脚步警醒里头的人,可直到她走到屏风前都没听到里头有动静。 青尘没敢继续前行,蹑手蹑脚地躲在屏风后面偷看,见君忆依旧仰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依旧是她离开前的姿势。 居然连姿势都没换过。这不是没醒过,怕不是已经晕过去了吧? 难道是气晕了? 不至于吧,泼杯茶水而已就气晕了?神仙花看起来也不像小气的人。 莫非是生病了? 联想到他早上的脸色,青尘更加确定他生病的可能性比较大,便不管不顾绕过屏风直奔君忆床前。 第五十一章 罚抄书如何 君忆根本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在想一个问题。 他在思考自己被泼冷茶却不生气的原因。 当青尘冲进来的时候,他恰好想到了原因。 可能是他最近太平易近人了。 以至于—— 一双手毫不顾忌的摸上他的脸、额头、鼻子、眼睛来回摸了好几遍。 确切的说是揉捏好几遍。 原本青尘是想探探他发热没,由于情急手伸到他脸上了,心想不摸白不摸,便顺手摸了一下。再去探额头,发觉他额头很凉于是又去摸他的脸。 摸着摸着,青尘忽然想起采买弟子说过他的真实年龄。她好奇这活了几百年的人跟常人有何不同,于是…… 君忆原本担心突然睁眼吓到她,索性装睡。怎料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竟然把他的脸当面团揉捏的不亦乐乎。 这种事换作以前不亚于虎嘴拔须。 青尘意犹未尽之时,忽见君忆眉头一皱,登时吓得魂飞天外,起身就跑。 她发足狂奔,跑了好半晌后才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 完了——这下死定了! 君忆正襟危坐,盯着她一动不动。 后背寒毛被盯得根根立起,青尘无可奈何的转过身去,作垂首帖耳状。 “……神神神神仙花。” “玩的可还尽兴?” 青尘本想辩解,闻声抬头之际,看见他脸侧的头发上粘着几片茶叶,再看他的表情,猛地垂下头咬住了嘴唇。 君忆不明就里,他什么话都没说她就如此乖觉,浑如突然间转了性子。 “你知晓……” “对对对不……起哈哈……神仙花……你不要……哈哈哈……怪……怪我……” 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啊! 这么滑稽的神仙花着实令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只见他鬓边粘着数片发黄的茶叶,肩头蕴着一块疑似尿渍的水迹,配上他冷而锐利的眉眼和一脸正色的表情。 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青尘这一笑,君忆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停抖肩的原因,原来她不是知错,而是忍笑忍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罢! 君忆抚平内心的波动,舒展开眉头,尽可能温声道:“既然无事可做便去烧水,我要沐浴。” 哈? 这回轮到青尘脸色不好看了。 不罚不骂不打?就烧水?她没听错吧?老头好歹还罚抄书来着,他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反而让她感到害怕。 “就……就烧水?” “罚轻了是吗?那就罚抄一个月的青云录。” “啊——不要啊!” 青尘闻抄书如遭雷劈,不顾被君忆一掌拍扁的风险,扑过去求饶:“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关我禁闭都可以,千万不要让我抄书啊!” “你不喜抄书?” “嗯嗯嗯……” 君忆神情温和的扶起半倚在他身上的青尘,而后快速起身,在他即将走出屏风时,微微侧首道:“再加一个月。” 闻言,青尘两眼一黑倒在了床柱上。 好一个黑心大喇叭花,怎么比老头还要狠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这边抱柱子默默哀嚎,那边君忆已经牛饮了一盏茶。 他放下茶杯,望着杯底的茶叶,心道今日这茶的滋味怎么这般难以入口。 看着茶叶,他想起醒时看到的一幕,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要沐浴! “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去烧水。” 抄书抄书…… 堂堂神尊翻脸比翻书还快。 青尘不情不愿的放开床柱子,磨蹭到他面前小声试探:“神仙花,可不可以……” 君忆听而不闻,抬手抹了一下头发,手指上就多了几片焉黄的茶叶,他举起手当着青尘的面轻轻一弹指,茶叶瞬间化为青烟散去。 再轻飘飘的转眸看向青尘,“你方才说什么?” 青尘在他弹指一挥间已经脑补了她的一万种死法,哪还敢提抄书这回事。 “没什么没什么,就想问问神仙花是喜欢洗热水还是温水?我好准备。” “不热不温的水,去吧。” “好的,我马上就去,你稍等!” 狗腿子青尘满脸堆笑的奔出房间,又以逃命的速度奔去厨房;再以火烧屁股的速度准备好洗澡水;最后十分温柔体贴的去请君忆。 “禀告神仙花,你的不热不温的洗澡水已经放好了,请移步。” 君忆怔住,大概是被她献媚的语气表情给惊到了,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好好说话。” 青尘眨眨眼装无辜,“我是好好说话啊。” 触及她的目光,君忆立即垂眸道:“即刻回房抄书。” “现在就抄书?”青尘惊道。 “我要沐浴了。”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不走? 君忆差点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好在他及时收住,改用眼神提醒她该回去了。 也不知青尘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看明白,就这么傻站着看着君忆。 终于,君忆忍不住了。 他此刻浑身难受,急需沐浴。 “可是还有话要说?” “我想……” “不想抄书也行。” “真的吗?”青尘眼睛徒然一亮,唇角勾起。 “来服侍我沐浴也可。” 话音落,青尘刚勾起的唇角立马往下一垮,白眼一翻,就差说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但碍于她犯错在先,这句混账话她和着口水吞下肚,两眼一眯,笑嘻嘻道:“不敢窥探神尊仙体,我这就去抄书,你慢慢洗啊,再会!” 说罢,她麻溜一转身跑了。 可算是走了! 君忆默默松口气,活了这么久,第一回感受到窘迫。 不论过去还是现今,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他,莫说泼茶水,就是他的一片衣角都不是别人想摸就能摸得到。 更不消说,拿他的脸当面团揉。 若是再这么纵容下去,君忆怀疑终有一天她会扒光了自己。 一想到那个场面,君忆莫名觉得好笑。 他堂堂仙灵界神尊竟被一个小小丫头掣肘,这若是传出去,不知又会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浪来。 这说风就来雨。 贾庄腆着肚子背着手,用指点江山的口吻说道:“这怎么能行?你们青云山是没地方盖殿了,还是没钱买盖殿的材料啊?” “都不是。青云山峰灵水美,灵产丰饶,怎会缺贾掌门说的这些东西。” “不缺?那为何小青尘要与神尊单住长生殿?” 第五十二章 活当尽欢 客院弟子只负责照料客人饮食起居,不负责疑难解答。 且贾庄问的是青云神尊和刚入门的小师叔,这些都属于青云仙门的内务,他怎可能告诉敌手。 客院弟子笑答:“贾掌门怕是问错人了,这等机密的事情,弟子不知。” 贾庄一听,觉得客院弟子说的不无道理。“也对,就你这种身份能来这里伺候人已经很不错了。行了,你退下吧。” 客院弟子并未被贾庄的话影响,依旧不亢不卑,垂首送贾庄离去,转身之际,已然变了一副表情。 须臾,客院弟子便去了玉衡殿。 无涯子等待多时,见客院弟子进来,连忙朝周围的弟子挥了挥手。 待人退尽,客院弟子才走上前来。 “说吧,他又提了什么要求?” “回掌门,贾掌门今日未提任何要求,只问弟子为何小师叔要与神尊同住长生殿。” “哦?他只问了这个?” “是的。” 无涯子沉吟片刻,总觉得贾庄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还是快回客院盯着他,可莫要让他惹出乱子来。” “弟子领命。”客院弟子垂首告退后,直奔北面客院而去。 南面客院中,江行舟和掌门江莫北坐在院中品着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行舟啊,昨日见着青尘姑娘了?” “见着了,与柳堂一起。” “你怎么和那小子混一块去了?” 江行舟难得表现出厌烦的模样,道:“掌门说错了,不是我和他混一块去了,是那柳堂总缠着我。” “哦?他缠着你莫非有什么企图?” “能有什么企图,他无非是想打青尘姑娘的主意。” “那小子也喜欢青尘姑娘吗?” 什么叫也喜欢?还有谁喜欢?掌门为何如此说? 江行舟茫然看向江莫北,问他:“掌门何出此言?” “不是吗?”江莫北讪笑道,“我乱猜的。你倒是说说他打什么主意?” “我也只是分析,手上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真的有企图。” “行舟啊,苍山仙门什么尿性,你还没领教够吗?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见掌门摇头叹气,江行舟方才警醒,于苍山仙门根本不能以常理论之。 一个疯子,你跟他谈什么证据? “是行舟大意了。”江行舟道:“昨日他先缠着我,等到青尘姑娘出来后,又刻意引起青尘姑娘的注意,而后又跟我们讲了一些旧事。” “谁的旧事?” “芒泽、神尊、禁地等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江莫北大致猜到柳堂会说什么,故而问的是谁的旧事而非什么旧事。虽说二者区别并不大,可若真论起来那区别又大了去了。 如今在仙灵界能掀起大浪来的就那么几件事、几个人。 看来这贾东西到今日还未死心。 他自以为镇压伏魔是件美差,总是削尖了脑袋想法设法想要挤掉青云仙门。可他不知晓,这无限风光的背后,他人付出了多少艰辛和血汗。 “这苍山只怕不只为了仙苑一事而来。” “掌门担心的可是静湖?” 闻静湖二字,江莫北神情凝重,道:“可是那柳堂提及了静湖?” “正是。”江行舟道:“掌门,这静湖莫非不单单是青云仙门的禁地?” “确实!”江莫北原打算等他继任掌门之位再告诉他真相,如今看来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静湖不只是青云仙门的禁地,它是用来镇压仙灵界忌惮的魔头芒泽。” 果真如此!看来那柳堂也非胡言乱语之辈。 “芒泽被镇压了千百年之久,只怕早就神魂俱散了。” “若是有那么容易就好咯。” “为何?难道三尊说的是真的?” 江莫北一愣,问道:“他和你们说什么了?” “三尊说芒泽神魂不死不散,这是真的吗?弟子还以为是戏弄我们。” 江莫北叹息一声,道:“三尊所言不虚。那魔头虽说有五行法阵镇压,可数百年过去了法阵的力量只会逐步减弱。至青云接手此事到如今仙灵界太平安稳,也不全是众仙门法阵的功劳,这其中,神尊也是倾注了半生心力。” 闻言,江行舟对神尊肃然起敬。 “而今,仙灵界再无第二个君忆,若那魔头因为某些人的欲望重见天日,那就是我仙灵界湮灭之时。” “行舟这便去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慢着!” 江行舟方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他不懂掌门为何要拦他,“掌门?” “鲁莽!”江莫北抬手示意他坐下。“便是苍山真有此意,你也不可在青云仙门胡来。你并无证据,若他们反咬一口,你到时作何解释?” “这……”江行舟被问住了,想了想,“那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自然不能!我三江虽然不问恩怨,但与青云却是同气连枝,袖手旁观不能,但也不能由三江去。” “掌门的意思是?” “你且附耳过来……” …… 入夜后,君忆照例过来看看青尘。 青尘刚练完功,全身舒畅,正高兴的扭腰甩胳膊,一转身看到门口的君忆,惊得连动作都忘记收了。 我的天神啊! 他洗个澡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互相瞅了半天,青尘才反应过来,连忙喊他进来坐。 君忆二话没说,进屋后第一件事是去拿书。 青尘一边倒茶一边斜眼瞟,见他去拿书,连忙大喝一声:“别动!” 这一声响在静夜里跟炸雷似的。 君忆收手,看着她。 “那个……书灰尘有点多,你这不是刚洗完澡嘛,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衣服? 说起衣服,君忆视线向下看向自己穿的衣服。玄色长袍,有史以来他是第一次穿这种深沉的颜色。 令人压抑沉闷的色调。 这身玄色长袍与他平时穿的浅色系长袍相比,更凸显他的气质。 “这颜色很适合你。”青尘递上茶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适合我?” “对啊。比你平时穿的衣袍好看多了。那些衣袍虽然仙气飘飘的,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真实。这件就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 “这件玄色长袍穿在身上,让你看起来更像个人。而不是只剩仙气的神仙。” 第五十三章 人间烟火袅袅 “像人?” 青尘道:“仙道固然好,可好不过人间烟火袅袅。既在人世间,活的时候当尽欢,死的时候才没有遗憾嘛。” “这句话谁告诉你的?” “三尊说的,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君忆闻之默然。他抿了一口茶,想着方才一眼扫过的那本书,立即放下茶杯。 青尘恐他找自己算泼茶的账,一直小心注意君忆的一举一动。见他放下杯子,便悄悄的往后退。 “你以为你能躲到哪里去?” “你背后长眼睛了吗?”青尘奇道。 君忆听着这句褒贬不一的话,直接忽略不计,反问她:“在某些时候神识可充当五感,你每日勤奋看书,竟连基础知识都不知道?” 我勤奋看的也不是基本法门要诀,当然不知道了。 青尘呐呐无言。 “不必如此表情看着我,我若想惩罚你,你以为逃的掉?” 原来不想惩罚她,早说嘛。 “呐……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体罚可免,抄书照旧。” “别啊!”青尘哭丧着脸,“你罚我练功行不行?练功、练阵法、背口诀?离试炼的日子也不多了……” 君忆本就没想过罚她,只是看她心思总放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借机敲警钟罢了。 “你也知时日不多了,不好好练功学习却总沉迷在那种话本上,你是想让我去仙苑找人吗?” 自知理亏的某人,噘着嘴小声道:“我没有……” “没有?”君忆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压力,他抬手一招,那话本就落在他手上。“这是什么?” 青尘探头一看,这不是昨夜没看完的那本手记嘛。 “这手记夹在你给我的那摞书里,我以为……” “我给你的?” “不然呢?” 观她神色不像说谎,君忆收了那本书,道:“我先收着,等你回来我再给你。” “哦。” “近几日我有事要忙,你留在长生殿专心练功,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若有急事呢?” “你能有什么急事?” 青尘想了想,也对,她能有什么急事,便道:“我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睡吧。” “我送你。” 青尘难得客气一回,君忆未拒绝,由她送到门口,便打发她回去睡觉了。 翌日。 青尘起床后去溜达一圈,不见君忆,想着他可能是去忙了,倒也欢喜。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他不在,长生殿可就属她最大了。 她负手身后,学着君忆的样子在大殿中行走几个来回,忍不住傻笑一阵,便去做早饭了。 她方走出大殿,便看到江行舟半掩在殿柱后面探头朝这边张望。 “江行舟,你躲在那做什么?” “青……青尘姑娘。” 不知为何,江行舟每次见到青尘就莫名紧张。 “我又不占你便宜,别那么紧张。” 原是为了活跃气氛,哪知晓他听了反而更束手束脚了。 真是木头。 青尘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谈到正事江行舟就不紧张了,连忙道:“青尘姑娘,柳堂说的小道消息你可还有印象?” “有。怎么了?” “那并非小道消息。” “并非小道消息指的是哪一件事?” “静湖!” 青尘反应倒快,“他们想干吗?” “暂时不知,我个人猜测是魔头。” “芒泽?不太可能。若把魔头放出来了,那他也会遭殃。他看起来不像那么蠢的人。” “那依你之见?” “针对青云无疑,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青尘凝了凝,道:“要不这样吧,等神尊回来我告诉他,让他处理好了。” “也好。”江行舟传讯任务完成,正要告辞,又听她道。 “这么早过来,早饭吃过了吗?” 江行舟摇了摇头。 “我也没吃,正好一起吃吧。” “青尘姑娘不必……” “走了,快点跟上。” 小半个时辰后,一盘炒面一碟小菜,两碗粥上桌了。 青尘递筷子给江行舟,道:“快吃,味道可能不怎样,你将就一下。” 江行舟接过筷子,愣了半晌,见青尘吃的很香,这才动筷子。 青尘吃东西很随意,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细嚼慢咽对她来说就是饿肚子,所以她的吃相不亚于男子。 “你盯着我做什么?” 江行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盯着她看,脸一红心也跟着怦怦跳。 青尘知晓他这种性格容易误解别人的意思,生怕把人弄急眼了。赶紧道:“你没见过女子吃饭像我这样的吧?其实我也想斯文点,但我待的地方吃饭慢了就会饿肚子,久而久之成习惯了。” 她解释完,端着碗继续狼吞虎咽。 江行舟依旧看着她,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他平静后,忍不住提醒她:“你慢点吃,我不跟你抢。” “还跟我抢,你抢得过吗?快点吃,面要冷了。” 闻言,江行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夹了些炒面尝了尝。待面咽下肚,才开口问她:“这炒面……” “没吃过对不对?” 江行舟点点头。 “这炒面的方法是一位说书老头教我的,虽然做法普通,但是贵在仙灵界没有人会。” “看不出来,普普通通的炒面还有那么多讲究。” “这算什么,我偷学的菜可不止一个炒面。”青尘一得意就忘形。 “为何要偷学?他既肯教你炒面,为何不教你做菜。” “你吃,我说给你听。” 江行舟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盘子,没有推拒,边认真吃饭边听她说。 “我跟老头萍水相逢,他说收留我的目的是为了教我做人。他会的东西千奇百怪,上到奇闻异事下到菜品调料,总之小镇上的人很崇拜他就对了。” “那他为什么不教你做菜?” “因为我想跑啊。” “跑?他虐待你?” “那倒没有。”青尘回想起来,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我想着出小镇后谋生的问题,便让他教我做菜。你猜怎么着?” “他打你了吗?” “打倒是经常打我。但这次没有。他说我的人生不是这样的,做菜谋生不是我该干的事儿。” 江行舟心生好奇,问道:“那你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他没有说,只让我留在小镇等待机会。” 第五十四章 心思 “所以你等来了这个机会对吗?” 这算机会吗?青尘歪着头仔细一想,歪打正着应该也算吧。不然她也不能坐在这里了。 “算是吧。比起以前,我现在的日子可谓是快活似神仙啊。” “青尘姑娘心善,好人福泽绵长。” 哟!看不出来,这木头也有开窍的时候。青尘想笑却憋住了,江行舟可是个较真的人,开不得玩笑。 “借江公子吉言。” “青尘姑娘不必客气,我吃好了,多谢青尘姑娘款待。” “客气啦。既然吃好了那我们走吧。” “好。” 二人一同回了大殿,江行舟担心逗留过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告辞了。 他御剑回了玉衡殿南面客院,便去找江莫北回禀情况。 江莫北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肚子饿了,便自顾自先吃了早饭。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早饭吃过了。” “吃过了。” “吃过了?”江莫北诧异道:“神尊叫你吃的?” “神尊不在殿中,是青尘姑娘。” 难怪,君忆辟谷多时,若是青尘倒还说的过去。 “是神尊的意思还是青尘的意思?” 江莫北一席话问的江行舟一头雾水。 “想来是青尘姑娘的意思了。” “掌门何出此言?这两者之间有何区别?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果然还是个愣头青,算了,他不懂最好。 “我就是想知晓神尊对你是什么态度。他少与人来往,对你的态度既是对三江的态度。” 原来如此。 愣头青将掌门的话听得真真的,回道:“神尊对行舟很亲和。” “那便好。你也忙了一早上,歇歇便去练功吧。” “是,行舟告退。” 彼时,北面客院内贾庄与柳堂也在谈论静湖的事。 “你说江行舟去了长生殿?” “是的。” “受邀前去的么?” 柳堂道:“不像。江行舟去的时候恰逢神尊出长生殿,二人并未在路上碰面,且江行舟有意避开了他。” “偷摸去的?”贾庄三角眼眯成一条线,过了须臾,他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小子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可曾听到一二?” “弟子不曾跟他上峰。不过那江行舟回来的时辰有些晚了。” “晚了多久?” “小半个时辰。” 孤男寡女处了小半个时辰,难道是…… 贾庄猛地瞠目,道:“此男女定有龌龊之事,你想个办法吹吹风。只要青云和三江有了嫌隙,本座就有机会……” “这……”柳堂竟犹豫了。 “这什么这!收起你泛滥的好心,你以为你不做他们就能领你的情了?你别忘了,只要青云压着苍山一日,你便永无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贾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打碎了柳堂摇摆不定的幻想。 是啊,只要青云仙门还压着苍山仙门,他柳堂这辈子也别想出人头地。他做了那么多,可不是为了坐一名主事弟子的位置,他的目标还长远着呢。 “弟子明白,弟子定不负掌门所望!” “嗯!去吧。”贾庄满意的点点头。 待君忆从掌门无涯子那里出来的时候,关于青江两人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开了。 不明真相或掺杂了嫉妒心思的两名弟子,正围在一处窃窃私语。 “嘿,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凡事不可能空穴来风,那位的来历本身就有些蹊跷。” “照这么说,这事八成是真的?” “真假咱不知道,可那小子怎么能跟神尊相比?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另一人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小姑娘她有时候吧……对不对。” 他挤眉弄眼的暗示着什么,问话的人也听懂话中的意思,立即提醒他:“当个笑话听听就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做好自己的本分要紧。” 另一人是背对着玉衡殿大门的方向,自是看不见站在殿侧的君忆,不过他反应倒快,心知他意,也没做声,连忙点头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君忆虽然与两名弟子相隔了丈余距离,但他们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他听得细致也猜出他们口中的“小姑娘”和“那小子”指的是谁。 但他面上仍是八风不动,静立沉思良久。他特意绕道自两名弟子身前经过,与以往一样接受他们的礼拜,而后漠然离去…… 君忆已经走出很远,两名弟子仍旧抱拳躬身未起。若是此时有谁经过他俩身前,定然能看见他们脚下的大青砖已经碎成一堆齑粉。 原来,神尊还是昔年那个神尊,他虽深居简出数百年,但他的和颜悦色、耐心隐忍从始至终就没想过分给旁人。 两名弟子心有余悸的抹了把汗如雨下的额头,自行罚跪在青砖齑粉上。 …… 青尘架着二郎腿,仰躺在椅子上,嘴里哼哼唧唧道:“怎么还没回来啊。” 君忆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向来步履轻盈,今日不知何故,落脚的力度都比平日要重几分。 青尘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从椅子上翻身而起。 “神仙花你回来啦。” 君忆凝视快步过来的人,眸光略深。 好重的火气啊。 青尘第一时间自查今日可有惹到他的地方,想了一遍并没有,适才软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有谁来过?” “江行舟。”青尘脱口而出。 闻言,君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坐下来。 “他也去找你了吗?” “他找我作甚。”君忆喝了一口茶,补了一句:“不是他想见我便能见到。” “难怪他会来找我。”青尘笑道:“看不出来这根木头挺聪明啊。” 青尘话音未落,君忆方才放松的脸又绷紧了。 咦,这家伙今日是怎么了? 君忆当然不会告诉青尘,因为她夸江行舟所以他生气了。更不会告诉她,因为今日听了他俩的风流韵事而恼怒。 可是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他明明生气又不说,又想让别人懂他。 若果此刻有仙侣亦或是默契老友在旁,说不定还能揣测出君忆的心思,代替他说出自己的心声。 因为他们懂对方的心思。 但很显然——君忆想多了。 因为青尘既不是他的仙侣,也非默契的老友,所以不知晓他在想什么。 第五十五章 往昔如风过耳 他到底在气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接触,青尘深刻体会到君忆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是性子闷。有心事只会往肚子灌的人最是难捉摸,也最容易在某一刻突然爆发。 未免自己被殃及池鱼,她决定好好跟他谈谈心。 “……神仙花你有心事?” 君忆一僵,过往自己的情绪向来不易被人察觉,如今这么浮现表面吗?还是说在她面前,他从未隐藏过情绪。 “如果你想说,我可以作为倾听者,如果你不想说,当我没问过。”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又非空气,怎可当做没听见。 良久,君忆抬手揉揉眉心,思忖着该怎么开口。 “你……” 青尘眸光一亮,这是有倾诉的苗头,她轻轻地坐回去,顺手续上茶水。 “你今日……跟三江大弟子……” 尽管君忆语焉不详,青尘却听出话里的意味。神仙花非婆妈的人,说话这般温吞还是第一回,莫非他听到的和她想说的并非一回事? “江行舟来的不巧,他原本是找你,但他过来时你已经出去了。” 君忆听完,想了想,与其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倒不如听她怎么说。 “他寻我何事?” “他说苍山的目标有可能是静湖。” “有可能?”君忆神情莫测,“仅凭他的一句猜测欲想搅动青云与苍山的浑水,未免太荒唐。” “不是猜测!江行舟只是表达的婉转,可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 “哦?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那日柳堂刻意与我搭讪,我知他这人无利不起早,也有心想试探他,便邀请他与江行舟去凉亭喝茶。” “哪一日?” 青尘凝了凝,心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便是那一日。”青尘故意一笔带过,“在凉亭,柳堂给我们讲了两个故事和一些旧日风闻。” 讲故事? 以君忆对贾庄的了解,一个喜歪曲事实的掌门讲述给门下弟子听的故事焉能入耳。不过……她愿意讲,他倒是不介意听听。 君忆点头示意她继续。 “前一个讲的是魔王芒泽,后一个讲的是静湖。” “芒泽?” “不止芒泽还有伏魔花。他说仙灵界仅存的一株伏魔花就放在静湖。” 这贾庄还真是无所畏惧,连禁忌之事都怂恿弟子去做,当真不爱惜门下弟子。 “不错,仅存的一株伏魔花就在静湖,用以镇压芒泽。” “竟然是真的!”青尘感到十分惊讶:“那三尊说的也是真的咯?” “无为?他又说了什么?” “他说芒泽没死,还说芒泽真身是个姑娘。哦对了,还有花冠。” 听到这两句,君忆更觉得荒唐,“他的话你当戏言听便是。” “神仙花,为何我觉得……三尊说的也是真的?” “何以见得?” “他说伏魔花消失的原因,是因芒泽取尽伏魔花打造了一顶花冠。虽然我明知他的话错漏百出,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闻言,君忆看向青尘,正色道:“青尘可知伏魔花的作用?” “我知,净化魔灵。” “你既知,何来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话本内容固然好看引人入胜,可那些终究是构造出来的。” “不!这不是我臆想。”青尘认真道:“若那芒泽没有取尽伏魔花,为何仙灵界的伏魔花在一夕之间消失无踪;若那芒泽非女子,为何要打造一顶这样的花冠,她明知伏魔花的用途……” 伏魔花…… 你说伏魔花真的能净化魔灵吗? 若是用伏魔花打造一顶花冠…… 往时的记忆如一缕清风悄然而至,慢慢拂开君忆尘封已久的心门。 君忆君忆,你看这个怎么样? 君忆君忆,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你? 君忆你别得意,总有一日我要把你摁在地上捶! 君忆,你见过伏魔花吗? 君忆,伏魔花独一无二,若拿来打造花冠不知好不好看。 君忆…… 这一声呼唤,隔着一座山的伏魔花海传过来,那个一向暴躁如男的女子朝他挥挥手,远远的为他献上一舞。 一舞倾心,亦擒心。 可他…… 清风远去,回忆退场。 君忆抬眸相望,眼前的人正以探究的眸光注视着他。 “神仙花你这是……在思念你的仙侣吗?” 君忆方才还有些伤感,被她一问,心里五味杂陈。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看来她说对了。 青尘噘噘嘴巴,道:“说真的,你说你的仙侣一直都在,为何我从未看到过她,莫非她……” 她虽未说出口,君忆却知她未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其实他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她说过她不会死,所以他才会让她去,可那日飞溅入眼的红雨好大…… 不死不散…… 也许只是她安慰他的说辞罢了! 许久后,君忆才开口问她:“他还说了些什么?” “三尊说芒泽还没有死,柳堂说芒泽的魔灵不死不散。若真如此,那将她镇压在静湖有什么用?” “你想去看看吗?” 啊? 君忆问的太过突然,青尘反应不及,一时接不上话。 “我问你想不想亲眼看看。” 她当然想看了,不只是因为好奇,还因为她醒来时待的那间石室和那株花与她紧密相连,她现在极度怀疑那花可能就是伏魔花。 “这……可以吗?” “既然大家都想看,那便一起去。” 青尘本想劝他三思,可一想,君忆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古有怀璧其罪之说。 原本青云仙门只是肩负看守职责,却被有心之人演说成一场私心权谋。与其被他们钳制妥协,不如先行敞开大门,既然要看,那便当着大家的面看! 公平、公正、公开。 不针对苍山,也不袒护三江。 这便是君忆今日去玉衡殿的目的。 “明日你去办一件事。”君忆道。 “何事?” “苍山掌门性子暴戾恣睢、疑心重,若好言相邀他会怀疑我们别有用心。明日你设法让那柳堂相信你有意探险静湖。” “他告诉我那些事,原也是试探我的心思,我当时只是好奇问问,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君忆意有所指。“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进静湖。”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青尘撇撇嘴干脆认了:“想过,那么巧的事情,说不好奇岂不虚伪?” 第五十六章 神仙无情 “巧?指的是哪一桩事?” 虽说仙灵界之中只有君忆对芒泽的态度一派泰然,可不惧和会不会出手却是两回事。 青尘想了想,还是不能实话实说。 “我怀疑花冠……” “尚未证实这顶花冠便是伏魔花冠,你言之过早。”君忆道。 “姑且先不论。神仙花我问你,你可曾见过仙灵界女子佩戴这种花冠?” “我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你在仙灵界少说也有五百多年了吧?”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哪知君忆听后,眸光忽然深重几分。 “我……我说错什么了?” 君忆道:“在仙灵界,五百多年也不过弹指一瞬,这么多年来我除了练功闭关,无他。” 青尘听完才知自己错在哪里。 含沙射影,变相影射他老。 原来这朵傲娇花竟然在意她说他老,还特意解释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若真如此,那他仙侣打哪来的? 真当她是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呢。 青尘不以为然:“别人的没见过,那你仙侣佩戴什么你总见过吧?” 这一问倒把他问住了,君忆陷入了沉思。 这些,他真未留意过。 试想一名男子对着一个脾气火爆一言不合随时会动粗的女子,哪还有心思去欣赏她的穿戴,想着的应该是如何防备她偷袭吧? 青尘委实没想到,君忆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不免感到失望。 “神仙花你不是吧,连你仙侣穿戴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对她未免太不上心了。” 君忆闻言下意识反驳:“她不是。” “嗯?什么她不是?”青尘不满君忆的回答,人在世时漠不关心,人不在了就急着撇清…… 啧啧,无情! 没想到神仙比人更无情。 以前在小镇上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事情,那时她顶多觉得男子薄情寡义。可今日听来却生出莫名愤意。 君忆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与仙尊并未正式问媒,也未证婚,说她是自己的仙侣难免不尊重她。况事过境迁,他此时解释的再完美又有何意义,再者…… 君忆的不解释在青尘看来便是默认,默认自己也是凡尘万千负心人中的一人。 人死随风散,徒留一腔情意喂了狗。 尚不知被青尘比作狗的某人心情跌宕,思忖着不能再跟她聊下去了。问道:“功课做了吗?记得把书抄了。” 青尘闻声斜睨他一眼,哦了声,这便起身回房。行至半途,她忽然回头看向身后,不知君忆在想什么,眼见着要撞上去了,还在前行。 青尘有意看他出糗,也不提醒他,连忙让开,让他过去。 哪知他突然驻足,视线追逐青尘。 青尘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揣测这家伙莫不是知晓自己骂他的那句话,想着怎么惩罚她? “你……” “……啊?” 君忆移开目光平视前方,喃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她冷漠无情?” 天呐!原来你知道啊! 青尘点下头,顿住,又连连摇头。 君忆仿若未闻,“若是你,你会选择我这样的人做仙侣吗?” 我吃饱了撑得给自己找罪受? 青尘在心里大声说不,并思忖着怎么完美回答这个问题而不被罚,却见君忆意味深长的凝她一眼,遂翩然离去。 他方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暗示?是想罚她还是暗示她不上道? 青尘陷在意味深长的眼神中久久不能自拔。半晌,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男人心,海底针! 她又不是他仙侣,不选他不犯门规吧,要不要这么小气? 哼!好女不跟男斗。 青尘脚步一转,与君忆背道而去。 枯坐抄书是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枯燥乏味不说,还坐的全身都痛。 青尘烦不胜烦,丢下笔,趴桌上唉声叹气。 怎么搞的,为何今日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别说抄书了,就连练功都进不了状态。 “唉——” 一声长叹传出,远处的人随之也跟着无声长叹。 君忆站在廊下,举目远眺,心思微乱。这种无法自控的情况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了,今日却因青尘的一个表情一句否定而乱了心神。 他自以为这些年已经悟出如何去关爱一个人,却不想,这些在她眼里只是薄情寡义之举? 凡尘有守丧三年,他与仙尊虽未正式结成仙侣,但也为她守了数百年,难道还不够吗? 够不够旁人自是不得而知,只以为神仙已然超脱三界之门,不沾凡尘事。 而君忆习惯任何事都放在心间,谁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知他的心意。 若果在青尘问的时候,他将这些事告知她,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想了。 误会误会,因为误解才会有以为。 青尘觉得君忆薄情寡义,当然还是因为他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从不解释、一意孤行。 过往,青云三尊尚在的时候,争议最大的那个人就是他。 而他,从来听不进去劝阻。 在他看来,世人成见守旧。世人若有本事为何依旧是平凡世人,而成不了悟出仙道的他。 仙道与凡尘本就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往事历历在目,而今看来,都只是少年时的玩世不恭,存于心间不容他人置疑的那点骄傲罢了。 一转眼,已经过去那么久,久到他以为这一切只是幻梦一场,待他回神时,天边晚霞无限好。 黄昏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念食物的味道,遥遥望了望对面打开的窗扇,转身回了卧房。 这个时辰不知她吃饭了没有。 不多时,君忆出现在青尘房门口。 青尘正要去厨房做饭,冷不丁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神仙花你走路能不能带点声,吓死我了。” 君忆心想着她什么时候胆小过,但说出口时却是:“我会注意。” 青尘诧异他的态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忙岔开话题:“找我有事吗?” “你这是去哪?” 明知故问,这个时候她还能去哪。 青尘答:“去做饭。” “我饿了,一起去吧。” “你饿了?”青尘拔高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 君忆仿若不知她的惊诧,答:“是。青尘厨艺不错,不知今日会做什么好吃的。” 厨艺不错?! 她出现幻觉了? 青尘愣了愣,突然抬手捏了上去。 第五十七章 嫌弃 她踮起脚,两手揉捏着君忆两侧脸颊,瞪大眼检查的分外仔细。 皮肤光洁,肌理清晰,瞳仁黝沉、青丝如墨染,微微抿直的唇透露着此刻的心情。 没一处相似,看起来不是傀儡术。 青尘鉴定完毕,放下手来,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没想到真是你。” 君忆震惊之余再度愕然。 是他有什么不对吗?为何他听出一丝失望的意思。 “青尘在等谁吗?” “没有等谁啊。” 青尘答完,反应过来了。以君忆闷葫芦的性子对方才的事怕是会产生什么误会。于是她解释了一下。 “方才那个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刚好看完傀儡鉴别那章,而你又……” 青尘言下之意,是你导致这一切的发生,所以这不能怪我。 原来是因为他今日屡屡失态,所以导致她怀疑自己是傀儡人? 君忆摇头失笑,今日可真是…… “你有警惕心是对的。这事的确不能怪你。” 虽然君忆说不追究了,可青尘通过这件事确定了另一件事。仙尊或许是他的逆鳞,拨一下会要命的那种。 青尘不欲再提这件事,问君忆:“你想到要吃什么菜吗?”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行,去给我搭把手,走吧。” 青尘大大咧咧的使唤君忆洗菜切菜烧火。 君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捋起袖子就干。 两人配合,一个烧火一个炒菜,小半个时辰不到饭菜就上了桌。 “尝尝看,这可是你自己亲手洗的菜。”青尘夹了一筷子菜给他。 君忆尝了尝,味道确实跟前几次吃的有点不一样。 “青尘厨艺精进不少。” 青尘哈哈一笑,道:“才不是我厨艺精进了,是因为你自己参与其中,所以会觉得味道不一样。” “是这样吗?”君忆茫然道。 “怎么不是,这就好比打架,打架的人跟看架的人感受肯定不一样了。” “那青尘跟人打过架吗?” 青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也不隐瞒,“打过,经常打。” “那你打架时是什么感觉?” 经常被打的人能有什么感觉。 “痛。” “你是参与者,所以你的感受是痛。而我是旁观者,所以我感受不到参与者的感受,我懂了!” 青尘茫然的看着他。 “在此刻之前,我的确只是个旁观者。或许我从来没有读懂过她的心思,也未亲口对她说过,我觉得这件事本该是如此,便不作深想。” “什么本该如此?” “譬如仙侣。” 青尘闻声瞠目。神仙花这是在跟她解释吗?就因为她鄙视过他? “那……你们到底是不是仙侣?” “严格来说并不是。” “不是?”青尘更加吃惊了,“既然不是你为何又说……” “很奇怪是吗?” 何止是奇怪,青尘快被他绕晕了。 “因为世人说是,潜移默化之下我也觉得是。” “这也行?神仙花你看起来不像没主见的人,怎么也?” 因那时他心里装的只有仙道。 君忆笑而不语,夹了些菜给青尘示意她吃饭。 别人不愿说的事,青尘从不强求。 尤其像神仙花这种满身是故事的人,一旦揭露,谁知底下是疮疤还是未愈合的伤口。 许是青尘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了,君忆忍不住戏谑:“不必紧张,我不会因为你知晓了我的事杀你灭口。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青尘一口饭哽在喉间,神情如遭雷劈。 这神仙花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死人啊! 饭后,两人散了一会儿步,君忆送她回房,闲坐时,交代了一下具体细节,并叮嘱她务必小心贾庄。 青尘认真听完,思忖着事情办好了,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抄书的事。 还没等她开口,君忆就先堵住了她的嘴。 “你所学功法戾性太重,初学者难免受其影响而心浮气躁。我罚你抄书是为了让你静心凝神。” “真的不是为了罚我?” “是不是罚你,明日你去玉衡殿走一趟便知。好了,你早些睡,我走了。” “嗯,神仙花慢走。” 翌日。 青尘特意起个大早,独自御行去了玉衡殿。 她经过玉衡殿的时候看到两名弟子相对跪在青石道上,她没记住的话,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是站着的。 青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遂拐了个弯。 两名弟子看到青尘过来,远远的齐声高呼:“小师叔好!” 青尘被这声咋呼吓了一跳。快速走近,左右看了看,问他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名弟子一个劲的往她身后瞟。 “看什么呢,我身后有尾巴吗?” “没有没有,小师叔真会说笑。” “我没说笑。”青尘故作姿态,“我问你们在做什么?” 左手边那名弟子连忙答:“回小师叔,我们在罚跪。” “罚跪啊,青云仙门好像没有罚跪这一项,是掌门罚你们?” 两人摇了摇头。 “奇了,在这玉衡殿除了掌门和三尊还有谁会罚你们?” 两弟子探头探脑等了半天,仍旧没看到神尊的身影,叹气道:“是神尊。” “神尊?他为何要罚你们?”青尘站在两人中间,心里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立即蹲下来朝二人勾了勾手指…… 柳堂每日早晨都要亲自去给贾庄准备早饭,他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蹲在一起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像极了青尘。 “青尘姑娘。”柳堂试着喊了声。 青尘笑眯着眼,拍拍两名弟子的肩膀,“敢说神尊的坏话,你们俩胆子可真不小,好好跪着,我会转告他的。” 待青尘站起来时,柳堂已经走过来了。 “青尘姑娘,真的是你啊?” “当然是本姑娘我了。”青尘看向柳堂手中的早饭,“你这是?” “这是我家掌门的早饭。” 闻言,青尘皱了下眉,语气关切:“不是有专人送饭食吗?可是门下弟子照顾不周,才使得柳公子亲自跑一趟?” “没有,是我家掌门不习惯罢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请教柳公子……算了,你有事先忙。”青尘说罢,抬脚往南边客院拐去。 柳堂愣了下,连忙喊住青尘,“青尘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鱼儿上钩了! 第五十八章 诱敌 柳堂很快去而复返。 “抱歉让青尘姑娘久等了。” 青尘探头环视一圈,故作神秘的朝他一挥手,示意他跟着走。 柳堂不疑有它,跟着她到僻静处,适才出声:“青尘姑娘究竟有什么事?” “嘘!”青尘示意他噤声。 这么神秘,莫非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柳堂不由得心生警惕。 “柳公子上次说的消息可是真的?” “什么消息?” 青尘斜睨着他:“装什么傻呀,不就是你说的小道消息嘛。” “青尘姑娘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讲给我听是要做什么?” 柳堂看向青尘,目光几分审视几分探究。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也不要问为什么,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柳堂收回目光,揣测她的目的。 他那日分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连三尊都证实过,她为何还要问? 青尘似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柳公子是不是在想,我明知顾问,有目的?” 柳堂讪笑两声,解释:“青尘姑娘勿怪,我这人小心惯了。” “小心些是应该的,毕竟我要做的事犯忌讳,我这是……哎呀!”青尘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瞠目捂嘴。 “是什么?青尘姑娘你怎么了?”柳堂装作没听清,连连相问。 青尘捂着嘴,眸光闪过自责的神色,半晌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对柳堂道:“此事柳公子切莫对外宣扬。” 柳堂毫不犹豫的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柳堂将青尘找他去的原因一五一十的说给贾庄听。 “你是说她怀疑芒泽不在静湖?这未免也太……”贾庄觉得青尘不可信,“她来青云时日并不长,不可能知晓禁地内的事情。” “起初弟子也是如此认为,但青尘说,她去过一次静湖。” “这更不可能!她当静湖的五行阵是摆设?这五行阵除青云神尊外,谁也过不去。” 柳堂静默一阵,似想起什么来,“掌门,这五行阵除了人不能接近,那灵器能进吗?” 灵器,这个他怎么没想到。 贾庄道:“灵器乃天地孕生之物与法阵属同源。化灵境灵器应该可行。” “那就说得通了。” “哦?此话怎讲?” “弟子方才将前后事情串联起来,分析结果如下。第一:青尘的身世扑朔迷离;第二:天机伞问世便择她为主;第三:神尊对青尘的态度。” 贾庄点点头表示赞同,示意他继续说。 “天机伞问世当夜,执意要带青尘走,并因她与神尊起了冲突。试想,天机伞原是青云仙尊之物,而二者之间关系亲密,便是主人不在了,也不该与主人亲近之人有仇意。”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青尘说,天机伞当晚拒绝回青云,带着她去了一个有结界的山洞……” 贾庄叩击桌面的手指顿住,复述一遍:“有结界的山洞?” “正是。” “静湖?” 柳堂摇摇头,“青尘说她并不确定,所以想要冒险去看看。” “这女子看着憨傻,其实鬼主意多得很,还是要小心防备。” “弟子知晓。可是掌门,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借机……” 贾庄抬头看向柳堂,未出声。 自百仙大会后,贾庄便看出这弟子是个有脑子的,比起往时那些主事弟子强多了。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柳堂道:“什么都不用做,弟子跟着她就好了。有青尘在前当挡箭牌,即使真有事,神尊也不会袖手旁观。” 道理浅显,非是贾庄不懂,是因他万事审慎过度才导致他瞻前顾后。 贾庄悟出来这点,对柳堂的态度有了转变,“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办。” 柳堂欣喜应下,转身出了北院。 在柳堂回去报信的这段时间里,青尘也赶回长生殿报了信,并记下君忆教给她的话,再回玉衡殿等着柳堂来。 柳堂过来找青尘的时候,恰好与江行舟碰了个正着。 江行舟见他行色匆匆,以为他又要生幺蛾子,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待他看见柳堂要见的人是青尘时,有些讶异。 青尘姑娘怎么会和柳堂见面? 出于关心,江行舟先将听墙角不对的想法扔一边,悄无声息的靠近二人。 “青尘姑娘,你要想清楚啊。” 青尘似有些不耐烦,“柳公子若是怕,尽管回去,我又没说要你去。” “我这不是担心青尘姑娘嘛,你是我朋友又是一个姑娘家,我既然知晓危险,岂能坐视不管。” “这还像话。”青尘道:“你真要和我去啊?不怕你家掌门知晓了捶你?”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不如我们快去快回。” “行。那就……” “你们去哪?” “江行舟?”青尘见是他,很惊讶。 “青尘姑娘,你要跟他去做什么?” 闻言,柳堂立即反驳:“江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说得我要害青尘姑娘一样。” “难道不是吗?” “不是。” 青尘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江行舟,这小子有点拗脾气一时半会说不通。她怕耽误事儿,当机立断,对他道:“先别问,时间紧迫,你要来就跟着我,不来就不要拦我。” 江行舟张张嘴没出声,再一看柳堂寸步不离的跟着,便往前走了一大步。 “你也去是吧?事先说好,若是被掌门打屁股可不要怪我哦。”青尘调皮的眨眨眼,转身就走了。 三人速度很快,半个时辰后,落在静湖的山头。 柳堂一靠近这里,就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压压得胸口有些微滞闷。 江行舟灵力稍高过柳堂,只感觉不适。 青尘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青尘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静湖。” 江行舟一惊,“静湖?青云禁地?” “是啊!”青尘调侃他:“怕被掌门打屁股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青尘姑娘!”江行舟听着她一口一个打屁股,俊脸倏地红透了。 “我又没说什么孟浪话,瞧把你羞的,哈哈哈……” 旁边的柳堂倒是见怪不怪,“江公子乃名门世家子弟,怕是听不惯这些。青尘姑娘还是莫要逗他了。” 青尘连忙收住,正色道:“两位准备好了吗?那请随我一起进去。” 第五十九章 面团破阵 话落,青尘抬脚往洞口走去。 江行舟柳堂紧随其后,三人顺利进入,就着洞口的光线摸行一段路后,视线徒然暗下。 走在前头的青尘停下来,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带火折子?” 江行舟柳堂对望一眼,均摇了摇头。 “这么黑,没有照明的可不行。有没有别的办法?” 虽然君忆告诉过她不会有危险,可青尘却想借此机会看清楚,这静湖是不是自己醒来时的地方。 “引火术。”江行舟提醒道。 闻言,青尘试着凝火,没想到第一次用就成功了。 她举着手照向石壁,上面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条普通的甬道,果真如神仙花所言,没有任何危险。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柳堂感到不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太安静了?” 青尘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安静才奇怪呢,走吧。” 话虽如此,可除了青尘外,他们俩紧张的连配剑都召出来了。 又前行了一段路,青尘手中的火隐约有熄灭迹象,她朝深不见底的洞张望,“看不见前面还有多远,这火怎么像要熄了。” 江行舟回道:“青尘姑娘还是把火灭了吧,留着灵力以防万一。” 真要有万一她这点灵力也不顶事,还不如叫天机救她呢。 她一想到天机,天机就感应到了。 “自己要作死,别想我帮你。” 青尘撇撇嘴,“有你这样的灵器吗?看我不……” “你能怎样?打的过我还是跑的过我啊?” “我能掰断你!”青尘一把拔下头上的天机簪,两手并握作势要折断它。 江行舟柳堂正疑惑青尘怎么突然自言自语,就见她手里的木簪子一下子变大,倏地立起用伞尖对着青尘,仿佛恨不得戳死她。 原来是天机! 两人方才松下的一口气瞬间提了上来。 天机这架势是要干什么? 青尘不以为然的伸手拨开天机,“你说说你,好好出来不好吗?非得逼我用这种方式。行了,别摆造型了,赶紧带路。” 天机气到磨牙,一看又是这个鬼地方,连忙调转方向,没好气道:“眼睛瞪大点,跟着我走。” “知道了。”青尘朝他俩比了个手势,示意跟着她脚步走。 半个时辰后,三人走出那条黑漆漆的甬道,眼前的这条路要宽阔些,远看隐约可见微光浮动。 收回视线瞬间,三人均是一怔,有什么东西在压制他们的灵力。 三人连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疑问。 青尘问:“天机,是五行阵吗?” “是……也不是……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尚不知,先进去看看。”天机说完,靠近青尘。 青尘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心里盘算着有没有走到神仙花说的那个地方。 他敢放他们进来,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此一来,她想要知晓的东西岂不是看不到了? 或许天机此刻想的跟青尘一样,所以它猜到青尘会想什么。 “你白费心思了,这地方跟上次进来时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 “感知,灵力波动跟上次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 “明知故问。我探过了,前面没危险,你慢慢玩,我睡觉了。” 青尘赶紧伸手托住天机,待它变小后簪回头上。 “青尘姑娘,天机这是?” “闹脾气了,我们走吧。” 柳堂不放心,“往哪里走?没有天机带路真的没问题吗?” “它告诉我怎么走了,随我来。” 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让他们因为害怕跑掉。 青尘指着微光浮动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结界点。” 江行舟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也有可能是洞口。” “洞口不会有灵压。难道你没感觉到离源头越来越近了?”柳堂道。 “先过去看看再说。” 青尘领着二人加快脚步走到了微光浮动的地方,一看果然是结界点。 “看来是这里了。”青尘记得她上次就是从这里被吸进去了。 江行舟柳堂忍不住咋舌。 隔着结界都感应到灵力暗涌,这五行阵究竟倾注了多少家仙门的力量? 青尘盯着结界在思考,上次无意闯入后被困在里面,若不是神仙花来救,她估计会被困到死都没人发现。 这次他主动让她进来,估计也只能去他想让大家去的地方。 “青尘姑娘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破结界。” 江行舟立即出声劝阻:“青尘姑娘三思,这可是集仙门百家灵力做出的五行阵,里面镇压的是芒泽,若结界遭到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柳堂嗤笑:“你也知这五行阵的强大,青尘姑娘不过说说而已。” “是吗?我可不一定是说说。” 啊? 江行舟柳堂惊诧看去,就见青尘抬起的手里抓着一团东西按在结界上。 结界触及异物,立即示警。 他们三个在里面没听见任何动静,但静湖外,示警声震得青云五峰山石簌簌滚落。 各峰人纷纷冲到空地上,遥望示警的方向。 君忆在听到第一声示警声时,御剑都来不及,直接使出一瞬千里。 只见一道流光自长生殿滑落静湖,一眨眼,那流光便窜入洞内不见其踪。 洞内,三人视线均落在那块白色的东西上。 那是块面团,上面有君忆的掌印。 昨日青尘让君忆帮忙时故意按坏了一块面团,趁他不注意藏了起来。 柳堂没想到青尘竟然想到用这个办法,竖指夸赞。 “你们要保密,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晓。” 二人还来不及回应她,忽闻疾风自身后来,立即大喝:“小心!” “你们在干什么?” 另一声大喝来自三人前头,三人凝目望去,便看到自家掌门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遭了! 不知是掌门灵力太强,还是面团起了作用,结界竟在此时化开儿臂粗的洞口。 青尘急得直跺脚,这要是被大家看到了,青云就真的玩完了。 “你们快跑!”她急中生智,双手同时用力将江行舟柳堂推了出去。 “你们站住!” 不知谁家掌门又厉声喝止他们逃跑。 这时,君忆也从另一处赶来了。 青尘眼见那洞口越来越大,别无他法,一咬牙一头钻了进去。 第六十章 无巧不成书 “青尘!” “师弟!” 无涯子同掌门们过来时,只看到君忆一个人站在结界边手动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君忆望着合拢的结界,道:“有人误闯。” 听到误闯,江莫北目光一转,扫见自家大弟子江行舟,神情骇然,“你怎么在这里?” 贾庄也装模作样的沉着脸呵斥柳堂,“你小子是要翻天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闯,看本座不……” “算了算了,二位掌门先去看看他们受伤没有。我和师弟去看看五行阵。” “五行阵要紧,先看看去。”贾庄催无涯子。 无涯子与君忆快速交换眼色,顺水推舟,“好,众位留在这里也不安全,随本座来。” 贾庄等的就是这句话,面上不为所动,跟在无涯子身后进了一处洞穴。 这处洞穴毫不起眼,只有一面石壁上有块天然凸起的石头。无涯子走上前去,掏出青云掌门玉令放在凹槽上。 须臾,石墙上开了道门,无涯子取出玉令,对大家道:“这里面就是五行阵所在,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妨进去看看,说不准有需要你们相助的地方。” “那便进去看看。”贾庄生怕他反悔似的,抢着第一个进去了。 见贾庄进去了,其余人也跟着进去了。 另一头,君忆站在结界处引灵探查青尘所在,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他脚步一转,急行如风,进了五行阵内却看不到她在哪个阵眼里,心蓦然间往下一沉,该不会…… 青尘自以为自己找到睁眼看到的那间石室,欣喜没过一息,又发现这里并不是。那间石室里什么都没有,而这间石室看起来更像是谁的寝殿。 她站在偌大的寝殿中央,看到有一行人走过时向她垂首行礼。 青尘讶异回望,身后并无一人,就连虚影都没有。莫非这些人是对自己行礼? 这……不太可能! 她思索间看到又有人过来了,于是换了个位置站着。 这行人也未走近,依旧对着她的方向垂首行礼。 这……巧合? 青尘还是不信,又换个位置。 这行人离的较远,远远的不偏不倚的对着她的方向垂首行礼。 这回——她不得不信了。 一次两次是巧合,那第三次呢? 况且她都换了三回不同的位置。 青尘心慌意乱之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天机。 “天机……天机……” 平日一叫它就炸毛,谁知这个时候怎么叫都没反应。 “破伞!总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玩失踪!”青尘说完,竖着耳朵等回应。 天机仿佛被谁摁进了地底。 怪了,上次自己被困住也喊不醒它,这次怎么又这样? 怪了! 天机隐约感应到某人在骂他,想听她听说了什么,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这蠢货该不会进法阵了吧? 某蠢货急得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得避开突然冒出来行礼的路人。 魔怔了!她要魔怔了呀! 这些人看起来像人实则是虚影,是通过某种法术展现给别人看的。 这是谁干的? 青尘想得焦躁,干脆盘膝坐在地上,这样能让她更快进入放空状态。可就在她闭眼的那一刻,忽见寝殿开得很大的一扇窗边躺着个人。 软榻上躺着的人脸朝窗外,垂落的长袍外黑内红,仅凭直觉,青尘断定这人有一张妖孽脸。 她生出好奇心思,想一睹此人风采,屁股立马挪了个地。 可那人似是有所察觉,懒懒的翻个身转向窗外。 窗外根本没有窗外,想看也看不着,青尘又一屁股坐回原位。 她这人对事物向来三分热度,不给看她就想出去的办法,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密闭的空间里。 空间……她为何要说空间? 青尘几乎是下意识去反思这个问题。随之幽幽一叹,看来她被说书老头荼毒的挺深啊,一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思路不知觉往那个方向偏离。 暂且当是意识空间吧。 老头说过人类是精神体,精神体通过自己的意识能创造出不同的空间。这个地方并不像法阵造出的幻境,极有可能是方才那人的意识造出来的。 她现在困在五行阵里面,自身也没有经历过方才的事情,唯有一种可能。 ——芒泽! 她在芒泽的意识里! 可是芒泽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除了她,神仙花是否也看过?还有三尊说的不死不散的魔灵难道指的就是意识? 人死魂消,听闻过这个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人们忘却。唯有意识能让人深切体会到这个人的过往。 也不知芒泽被镇压在这里多久了,当初是以什么状态被镇压,镇压后留没留下东西。 青尘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测。 伏魔花冠、还有那间石室以及那颗发光的花生米,已经成为嵌入她心间的一根刺,触之必痛。 瞅仙灵界的态度,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便会成为第二个芒泽。 话说这芒泽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众掌门被弟子问及这个问题时,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话要怎么说呢? 告诉他们,实际上芒泽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意图改造仙灵界玩玩? 还是告诉他们,因为芒泽手持一件神器能逆转乾坤? 再或者告诉他们,芒泽有不死不散的魔灵,脾气可能不太好,一不高兴能将他们团灭了? 可这……光想了想怎么就感觉脸有点疼? 风无为斜倚着背靠,目光在参与过围剿的掌门脸上溜来溜去。 当年他参战的时候也只有江行舟这么大,因受蛊惑鸟的影响神志不清,那场大战留存给他的记忆是模糊的。 他至今不知自己当日做了什么,仙尊又是因何同芒泽同归于尽,他又如何成了大战功臣,受封逍遥三尊。 “本尊也是好奇的很呐。别不好意思嘛,丰功伟绩还怕被弟子们知晓了?” 风无为话音刚落,顿时引来众掌门鄙视的眼神。 三尊你要点脸好吗?当年跳的最厉害的那个人可是你自己。 然而风无为是谁?脸皮这东西对他来说,是没有地! 风无为眨巴着大眼一副怕怕的表情,“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不会是看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我吧?抱歉各位,本尊不好男风这口。” 众人:…… 第六十一章 我们是朋友 唔,好困呐。 青尘扛不住浓浓睡意,心想着反正神仙花会来寻她,不妨先养足精神再解决问题。 待君忆找到她时,一看那坐姿和垂到一边的脑袋,脚下竟一个踉跄。 “青尘!” 君忆唤第一声时,某人正在梦中与妖孽脸两两相望。 “青尘!” 君忆唤第二声时,某人心里正啊呀着妖孽脸是她喜欢的类型。 “青尘!” 君忆唤第三声时,声音急促而短。 正欲抬手摸妖孽脸的某人被这声搅扰,不满叫道:“叫魂呐!” 这一叫,青尘蓦然清醒。随即又叫一声:“哎哟我的脖子!” 君忆抬起的脚猛地定住。 待青尘救回自己的脖子,就看到站在不远处跟木桩子一样的君忆。 “神仙花?” 青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连忙起身,哪知她方站起就一头朝前栽去。 “神仙花救我!” 君忆先一步瞬移过去,双手托住即将落地的青尘肩膀,一下子把她提了起来。提起来后,他也未放手,想来是看出她腿麻了。 青尘一边想着他好贴心,一边道:“腿麻了,等会松手。” “你方才……” “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种情形下也能睡着,这丫头心可真大。 君忆无奈叹息,“这可不是能睡觉的地方。” 青尘咧嘴笑道:“我破不了阵,知道你会来找我,怕什么。” “你就这么自信我能找到你?” “你可是无所不能的神尊,区区五行阵还能难倒你?” 难不难得倒君忆未回答,只关心她的腿到底好了没有。 腿上一阵阵针扎的感觉还没过去。青尘干脆借力君忆的手臂,仰着脸问他:“神仙花你在想什么?” 君忆在想掌门师兄出去了没有?若是没出去,被他们看到这个样子…… 看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殿中众人立即转头,有看墙壁摆饰,也有低头看地面的。 除了无涯子,没有一个人看他。 风无为迎着哥哥警告的目光,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自有我的办法知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奈何,无涯子的良苦用心只换来风无为的一句呵呵。 两人这边眼底官司打过一轮,那边众人目光也转了回来。 江莫北猜出个大概,不想趟浑水,趁机道:“风兄,这该说的都说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我和行舟叨扰多日,门中尚有事务要处理,这便向你辞行了。” “你我二人,说什么叨扰,是我照顾不周,累及江兄受惊了。” “风兄这是哪里的话,这五行阵非你青云一门的责任,你不必太在意。不过月余后我们还会再聚的。” 无涯子道:“江兄所言极是。那我不多留你了。来人,送江掌门。” 江行舟在听见掌门说回去的时候,还在担心青尘出来了没有,可终究没敢说出口,随着掌门出了大殿,一步一回头的看向静湖的方向。 江莫北并未回头,道:“不必看了,她不会有事的。” 闻言,江行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也对,有神尊在她怎么会有事,自己真是瞎操心。 瞎操心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殿内,没走的外人只有贾庄和他弟子柳堂了。 风无为斜眼睨着他,脸上写着“不识相”三个大字。 贾庄视若无睹,转眼看向柳堂。 柳堂会意,上前抱拳道:“风掌门,弟子有一事要向您禀报。” 无涯子看了看柳堂,坐回去,问道:“何事?” “青尘姑娘不见了!” “什么?她怎么不见了?怎么回事?”风无为抢过话来。 柳堂瞟一眼自家掌门,见他并无暗示,便道:“青尘姑娘还在静湖。” “她何时去了静湖?方才并未看到她在。” “回风掌门,您没看到是因为青尘姑娘她她……” 风无为急了,“她什么她,你舌头打结了吗?先捋直了再说话。” 柳堂没想到风无为根本不吃这一套,无涯子又是个看不出喜怒的角色,索性和盘托出。 “你说是她带你们闯的静湖?”风无为觉得不可思议。 贾庄适时道:“难怪我一大早就寻不到人。” 他言下之意,柳堂去静湖非他授意。 风无为懒得搭理贾庄,问柳堂,“她为何要带你们闯静湖?探秘的事自己去不是更好?” 柳堂叫他问的噎了一下,青尘根本没叫他去,是他自己有意图非要跟着,而江行舟纯属误打误撞。 “三尊问的好,虽然我不知青尘姑娘要做什么,但是我担心她有危险,所以跟着去了。” “你为何担心她?”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言罢,风无为呵呵一笑,笑声意味不明。 他这一笑,令殿中的人同时沉默。 就他们这样的关系,谁会相信他们是朋友?不过维持各家脸面罢了! 片刻后,无涯子打破了静默,“方才在五行阵中并未看到青尘,想来是被法阵困住了。贾掌门稍坐,我先失陪了。” “既然风掌门有事,那本座也不便叨扰,这就携弟子下山,告辞!” 无涯子也不挽留,唤来弟子送他们,带着风无为就走了。 风无为出了玉衡殿就要御剑,被无涯子拽住了。 “做什么?” “不必去。” “不必去?”风无为想了想,问道:“师兄去了是吗?” 无涯子点点头。 “他怎么知道的?这一切是你们安排好的?” 无涯子又点了点头,“贾庄预谋已久,此次来的目的也是静湖。” “嘁,说的好像你会怕他似的。” 无涯子道:“我们不惧,可君忆担心,他会授意弟子在仙苑试炼时加害青尘。” “所以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风无为嗤之以鼻,“贾庄那厮,岂是个你们满足他的好奇心就能放过谁的人?可笑!天真!” “可笑什么可笑?”无涯子突然就来了火气,朝他吼道:“我们会想这个馊主意还不都是因为你!” 莫名其妙挨骂,风无为无辜的看着哥哥,“怎么又是因为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不就是跟他们讲芒泽真身是女的,有不死不散的魔灵,又讲了伏魔花冠……” 随着自家哥哥越来越黑的脸,风无为突然一顿,恍然道:“就贾庄那大嘴巴,出了这个门,怕是要不了几日,全仙灵界都该知晓了。” 第六十二章 顺藤摸花 无涯子丢给他一个“你才知道啊”的眼神,道,“我累了,近日接待诸位掌门的事全权交给你了。” 风无为还没来得及反对,无涯子回头警告他:“别给我玩花样,要是搞砸了,你自己去静湖闭门思过吧。” 静湖。 也不知风无为想到了什么,突然爽快的答应了,跟无涯子一挥手就跑了。 风无为一溜烟跑到了静湖。 还没等他进去,就与从洞里出来的君忆青尘碰个正着。 “三尊?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不是听说有个人被困在里面出不来,我顺便过来看看。” 看笑话吗? 瞅着青尘的表情,风无为哈哈一笑,“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还在里头睡了一觉。” “睡觉?”风无为看向君忆,“她在哪儿睡的觉?” 君忆不想理他,转头看向青尘,“你去旁边等我。” 青尘立即走远了些。 风无为瞟一眼君忆,跟着青尘走到一边,趁君忆重置结界的空档问青尘。 “你当真没事?” 青尘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三尊巴不得我有事?” “那倒没有。我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难道掌门没有告诉你,我来这里的原因吗?” “告诉了,可是我觉得你……”风无为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莫非被他发现了? 青尘装懵试探。“觉得我什么?” “鬼灵精怪。” 风无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青尘愣了愣,不知他意,也不打算问,遂冲他呵呵一笑。 “对了,你那顶掉花的花冠修好了吗?” 果然还是被他猜到了。 青尘道:“还没呢,上回你一走我就和神仙花说了。” “哦?你告诉师兄做什么,他又不会修那东西,不然给我我帮你修。” “三尊说晚了。” 嗯?什么说晚了? 风无为反应过来了,“你给师兄了?” “不是我给的,是他主动拿走的。”青尘摊手。 “那他……” “尚未修好。”君忆答。 “神仙花你怎么知道三尊问什么?” 风无为抢答:“因为他是我肚里的蛔虫。” 蛔虫君对风无为的打趣行为不置可否,问他:“寻我何事?” “没事啊,我来找小师妹玩。” “既然无事,那我们回长生殿了。”君忆道。 “哎等等我也去。” 君忆立即放下召剑的手,提醒风无为,“我若没猜错,师兄交给你的任务是守着玉衡殿等他们造访,你还有闲心跟我去长生殿么?” “这你都知道?师兄你简直太厉害了,无为佩服佩服。” 君忆对风无为讨巧的行径视而不见,丢给他一个“我不吃这一套”的眼神,带着青尘径直回了长生殿。 青尘以为君忆会问她关于花冠的事,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连风无为都能猜测出她的小心思,没道理君忆会猜不出来,可他不问的原因,难道是生气自己告诉风无为么? 这么一想,青尘连忙道:“神仙花,花冠的事情,我想我可以解释。” 君忆心里是有点不舒服,明明这事她可以先告诉自己,可她选择第一时间告诉风无为,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最信任的人其实是风无为? 青尘以为君忆不愿搭理自己,是在生闷气,她兀自嗫嚅:“我告诉三尊只是想从他那里验证花冠的来历,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这是在解释她并不信任风无为吗? 君忆走在前面,唇角微微一勾。 其实他心里最在意的并不是她相信风无为,而是意外风无为以此去查证她的身份来历。 他是在怀疑什么吗? 若风无为并未起疑心,又何必多此一举跑去跟他们讲那些有的没的。其目的不就是想勾起他(她)们的好奇心去搞事,方便他顺藤摸瓜。 只是他为何又不去静湖一探究竟? 君忆心里思绪翻飞,风无为亦是。 青尘的出现来历太过突兀,除了查到她在一个叫莲花村的小村庄里住过月余,竟是无任何踪迹可循。 这世上怎会有人像雨水一样凭空出现。 雨水! 风无为突然坐直了身体。 他想起来了,青尘出现在莲花村的那一日,仙灵界突生异象。那一场奇特的大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因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当时的静湖! 莫非是他—— 芒泽!! 一想到这个名字,风无为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那张脸…… 最后一次看见,是在大战当日。 若非他突然出现,他也不会激动到失去理智撞倒仙尊,之后……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他睡醒起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芒泽没了,仙尊没了,连昔日最护着他的君忆师兄也没了。 往日阿谀奉承,追在屁股后面的人,对他指指点点,避如蛇蝎。 他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过了数百年,才找回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因他说过,他死不了! 风无为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将入手点放在青尘身上,难道是因为第一眼见她时,那种由心而生的错觉么。 多少次午夜梦回时,笑一声荒唐。 可等到再睁眼,看见她和君忆的一反常态,他又坚定了那份执念。 他一定要查清楚,芒泽到底是谁! “芒泽真身并非女子,你切不可信他妄言。”君忆道。 青尘闻言似有些失望,“我就说嘛,三尊也没见过芒泽怎么会知道他是男是女。” “少看些话本。”君忆叮嘱她:“你不必将花冠的事挂在心间,有空多练功,离仙苑试炼不过月余。” 青尘点点头,心中一动,问君忆:“神仙花不怕我输吗?” 已经走过回廊转弯的地方,君忆与她隔着回廊相望,“输赢不重要,只要你能走出来。” 青尘闻之默然。 仙苑试炼虽经过仙灵界不断改造,可毕竟是上古神只试炼地。里面究竟有多少神出鬼没的东西,谁也说不清。 君忆之所以担心她会不会躺着出来,其实并不是吓唬她。 以她现在的灵力就算没有人出手暗算她,她都不一定能混过第一关。 即使侥幸让她过了第一关,后面总会碰到一些厉害的她对付不了的东西,到时是死是活都难预料。更难说是站着走出去,还是被抬出去了。 第六十三章 美人 玉竹峰。 风无为坐在一根竹枝头,晃悠着双腿,好一副邻家儿郎俏皮模样。 那竹枝随着他的动作一忽儿上一忽儿下,弹起时能看见长生殿的灯火,落下时能看清云竹脸上的表情。 云竹巴掌大的脸绷得仿若戳一下就能裂开来。 在风无为晃到第十轮的时候,她终于绷不住了。 “……三尊。” 风无为正好晃下来,脚尖点住地面,笑得满眼载星辰,腮边酒窝深陷。随之他脚尖收回,又弹了上去。 云竹的视线随着他升上去,听到他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这个玩法还是仙尊教我的,不管过去多久,玩起来还是那么的开心。” 听到仙尊两个字,云竹面无人色。 三尊风无为虽喜怒无常,但对门下弟子还算不错。唯独对她的态度迷之费解。 自她被神尊发现带回长生殿起始,她就像一根竹刺扎进了三尊的血肉里,但凡他心情好或不好时都会来找她。 亦如现在,哪怕他开怀,她也不敢放松警惕。 风无为又荡了几轮,想是玩累了,懒懒散散的倚着竹枝看着她。 云竹双手紧捏着身侧衣裙,眼睛里满是恐惧。 若抛却他对她的“特殊”对待,端看风无为此时的风姿和他俊雅如月的面容,该是很多怀春少女的梦中人。 只可惜…… 风无为闭着眼睛也知晓云竹心里在想什么,可他浑不在意。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眼看着云竹,问她:“云竹,你想出去吗?” 云竹瞬息瞠目。 “远离青云,从此自由尽归尔。” 自由…… 云竹眼中出现向往的神情。 今夜的风无为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笑意晏晏,耐性十足等着云竹回话。 此身本非尔身,若想逃离仙灵界追查,三尊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岂会无偿帮她? 云竹垂眸沉思良久,终是抵不住自由的诱惑,颤声道:“三尊想要什么?” “想清楚了?” 云竹坚定的点了点头。 见此,风无为翻身从竹枝头飘下来,屈单膝蹲在云竹身前,对着自己的脑袋点了一下。 …… 青尘将一本书拍在桌上,哀嚎着:“好闷呐,谁来陪我说说话。” 自下午回房来,她端着君忆指定要背的书,看到现在还没看够三分之一。 “哎天机醒醒,起来聊聊人生。”青尘用手指戳着天机簪子。 天机簪子大爷岂是个好惹的,被她打扰了美梦,照着那坏事的手抽了一下。 “三更半夜不睡觉,发什么春?” 青尘摸着被抽疼的手,期期艾艾道:“就是发春也要有对象啊,对着一把伞我可提不起劲。” “哟!你还嫌弃我?” “可不咋滴!”青尘戏谑道:“你说你要是个美男子坐我对面,保不准我还……” “你怎样?” 天机这语气怎么听着很期待? 青尘眸光流转间计上心来,“想知道?你变身来试试不就知道咯?” 变身,又想诓他变身,上次变身害得他一觉睡了五百多年,连她也…… 决计不能在上当了! “嘁!你是精力旺盛有力无处泄是吗?现在什么时辰了?子夜了!你若还不去睡,信不信我把你扔到他那去?” 天机总能一击即中她的要害。 青尘缩了缩脖子,一副小女子甘拜下风的态度,一溜烟跑去了内室。 天机盘坐在伞中,心情复杂。 至今时,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为何甘愿委身在伞中,明明她该跟他走的,怎么一切都反过来了? 反过来就反过来罢,他也无所谓,可为何他再睁眼见她时,她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为何又回到这里。 仿佛一切又回到原点,且只有她一个人从头再来一次的原点。 这究竟是怎么了? “三尊你怎么了?” 风无为回到乘风殿时,神情恍惚,脚步虚浮,跟酩酊大醉的酒鬼一个德行。 随行侯着的弟子不敢靠他太近,使劲嗅了嗅,未从他身上闻到一丝酒气,心下惶惶,又离他远了些。 换作平日,他闭着眼睛也知弟子私底下的小动作,可今日却是恍若未闻,一个人打着晃儿的回了寝殿。 风无为倒在竹榻上浑如离魂之人,满脑子反复循环他赤红着眼推出仙尊的那一幕。 竟然是我害死了她?! 竟然是我害死了她?! 这个念头第三次涌上来的时候,风无为气急攻心,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翌日一大早,有弟子前来禀报。 青尘见弟子神色焦急,又不愿意跟她说,只好去请君忆。 笃笃笃。 叩门三响后,青尘对着门喊了一句:“神仙花你起来没有?” 门内传来低沉微哑的声音,“何事?” “有弟子来找你。” 门内无回应,过了一会儿听到走路的声音由远而近,门打开了。 君忆披着长袍,散着头发,垂眸望向青尘。 “可有说什么事?” 青尘的视线高度,正好与他脖子相对,光洁如玉的脖颈,因说话而滚动突起的喉结,不知怎的戳得她心尖一跳,情不自禁跟着节奏咽了一口口水。 修领如蝤蛴,面比苍月明。 青丝如墨瀑,身姿欣如松。 青尘将自认为最美好的词全用在这上面,也不足以形容君忆此刻的美。 墨染的瞳眸犹带着一丝朦胧睡意,看向她时又藏了一丝温软。 君忆不知青尘垂着眼在看什么,以为挡住她的视线了,遂往后退了几步。 “你在看什么?” “看美人!”青尘下意识答了一句。 “美人?”君忆长眉一挑,顺着她视线往身后看了看,顿时生出笑意。“你是觉得有美人在我屋中吗?” “啊?什么美人?在哪?”青尘一副茫茫然神情,看向君忆道:“那弟子进你屋里了?” 闻言,君忆忍俊不禁,复述一遍:“方才你说看美人,我见你一直盯着屋里瞧,便问你可是觉得美人在我屋中。怎么一眨眼又变成弟子了?” “哈?你还问过我这句话?”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君忆一脸正色,表示自己没说笑。 青尘明白了,八成是君忆误会了。解释:“那个弟子是来找你的,至于美人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六十四章 性格互补 这么说的时候,青尘心中又是一阵触动,但这感觉随之而逝。 “说正事,方才来了名弟子找你,也不愿意和我说什么事情,应该挺机密要紧的,要不要叫他过来?” 君忆点点头,道:“除此外,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说什么?”青尘已经走出几步,闻言转首望向他,戏谑道:“美人等不及?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青尘很快回到大殿,正欲唤那弟子跟她走,却见他举止颇为怪异,看见她后还躲躲闪闪的。 “你躲什么?” “我没躲!我问你,神尊在何处?” 你没躲个锤子! 居然无视她? 青尘伸手抱住双臂,摆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着他不动了。 这名弟子受君忆指派,平日也只是负责照看云竹日常起居,乍一看到青尘出现在长生殿里,又起的那么早,以为她是新近提上来打杂的弟子。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好脸色。 这女子也忒没眼力见儿了,尊师重道都不懂,也不对他行礼,没规矩! 没规矩的青尘依旧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内心戏十足的弟子,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撇嘴。 啧。 看不出来自己这么讨人嫌,既然觉得她这么碍眼他还强迫自己看,这么喜欢自虐的吗? “哎贵兄弟,你腹稿打完了吗?要不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青尘张嘴吐出的话尽是市井匪气。 那弟子冷不防被她的话拉回现实来,一抬眼毫不客气的瞪了过去。 “哟!还跟我玩眼刀子呢?” 这弟子仍旧一个白眼丢过去,傲娇的别开头。 他不是没听说青云仙门近来的风闻,只是心里抵触她,自她来了后云竹小师姐三番五次被神尊训斥,还受了几回伤,这些都不说了。 今早他起来,发现云竹小师姐竟然不见了。他将玉竹峰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她,这才确定她是真的不见了! 神尊以往那么心疼云竹小师姐,所赐之物非凡,云竹小师姐用不了的都给了他,他受惠颇多。 如今叫这女子一搅和,他怕是又得回到外院打杂去了。 单凭这一点,他怎么能有好脸色对她。 不行,不能由她拖着,找不回云竹小师姐,他的大好前程就没指望了。 反正神尊没挑明她的身份。 他嗤声道:“一个杂事弟子也敢在此狐假虎威,你可知神尊有多看重云竹小师姐?若她出了差池,有你好看!” “云竹?云绵绵?” “大胆!绵绵也是你叫的?除了神尊谁也不能叫。这笔账我先记下了,还不速速带我前去面见神尊。” 青尘没理这满嘴唾沫星子飞溅的弟子,心想着云竹出事了?绵绵居然是神仙花的专属称呼? 话说云竹看起来只有三岁小孩的样子,可委实不像个孩子,她早就觉得有问题。 想到此,她脚步一转,朝君忆卧房去了。 那弟子方才在大殿中还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见到君忆时,如老鼠见着了大猫,温顺的不像话。 青尘走在他前头,被他抬手挥到一边,而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君忆身前,躬身行礼,语气惶惶:“神尊,云竹小师姐不见了!” 他们进来时,君忆手中端着一杯茶准备喝,看到那弟子推开青尘,茶杯已经离了口,闻这一声,茶杯登时落桌。 “何时的事?” “晨起,弟子仔细找过。屋中被褥未曾动过,说不好昨夜就已经……神尊,云竹小师姐虽有灵力护身,可毕竟才几岁的人,会不会被有心之人……” 君忆竖起手掌示意他噤声,随即起身往外走,“你随我来。” “是,神尊!” 那弟子领命,面上尽显得意地瞟一眼青尘,随即扬长而去。 青尘先是怔了怔,随后嘁了一声,再然后感觉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 神仙花跟这云竹果然有问题! …… 君忆御剑去了玉林峰,从竹林山道开始察看,一直到云竹居住的竹屋里都没有发现打斗痕迹,也没有出现特殊气味,甚至连云竹灵力的轨迹都消失了。 隐踪术! 云竹并非出事而是跑了。 是谁?帮她隐藏了灵力轨迹。 君忆立在不大的竹屋里,眉宇间风雷将聚! 周围气压突然变低,那弟子心道不妙,咬紧牙关生怕嘴巴漏出一丝声音。 完了完了! 要变天了啊! 静默半晌,君忆再次抬脚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除了他给她的那瓶药丸常在她身上外,其余东西未动分毫,由此可见,她走的十分匆忙。 昨日…… “昨日可有异样?” “回神尊,并无异样!” “云竹昨日可曾出过屋子?” “并未。云竹小师姐这几日都在屋里练功,饭食都是我亲自送进来的。” “哦?哪里不适?” 那弟子本想说没有,转念一想,云竹小师姐肯定因为受神尊冷落,心里难受才躲起来的,不妨说可怜点让神尊心疼,主动去找她回来。 “自从上次神尊送她回来后,云竹小师姐身子一直不大好,显得很是虚弱。还常常在弟子面前念叨神尊怎么不来看她了。” “虚弱?” “是啊!还昏倒过一回。” 那弟子见君忆眉头紧蹙,以为他担心云竹小师姐,却不知自己会错了意,还使劲添油加醋一番。 原来如此。 君忆听完抬脚欲走。 “神尊!”那弟子突然急声唤他。 君忆驻足回望。 弟子望见君忆的眼神,双唇嗫嚅着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神尊耐性有限,即将回头那一刻,弟子终于脱口而出:“神尊,若云竹小师姐……弟子还能留在玉竹峰吗?” 君忆怔了怔,道:“云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你不必留在此处,且下山寻她归来,她若归你便回,若不归……” 若不归三个字随着神尊御剑而飘远,那弟子满脑子都是她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神尊—— 好半晌后,那弟子欲哭无泪,收回自己举向天空的尔康手。 他好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那个痞气的女子! 神尊关心云竹小师姐是因为小娃娃惹人怜爱,神尊喜欢也没有把她留在长生殿,为何会独留那个女子? 难道真若他听到的那样? 可是神尊为何会喜欢那个满身市井匪气的女子? 难道是因为两人性格互补? 第六十五章 反常 要是青尘听到这一句,绝对会帮他补脑。 起个大早,受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兼被君忆丢在脑后的怨气已经直线上升。 颐指气使。 来一个这样再来一个见样学样,那还得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青尘反手拖过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往上一坐,一脚蹬住旁边的凳子,手顺势往那膝盖上一搁。 君忆进门来就看到青尘山大王一样的坐姿,一手摸着下巴正在冥思苦想。 这样摸下巴的动作已经不是第一回见到了,君忆一看到这个动作,就联想到绕着女子转圈的别有心思的男子。 这个动作着实恶趣味! 他在门口站了半天,她居然没看到。君忆忍不住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云竹,还有——你。”青尘拍拍身边的椅子,“谈谈?” 君忆瞟一眼被她踩着的凳子,而后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谈什么?” 青尘转了个方向,姿势却未变,君忆的暗示她也当没看见,因为她觉得这种姿势比较有势。 “你和云竹,介意告诉我吗?” “你很在意?” “那当然!” 能不在意吗?下次再来个谁也指着她鼻子说谁谁谁重要,你担待得起么? 她是担待不起,可她捶得起啊! 一言不合就干架的事,她可没少干。 观她神色,君忆便知她可能想错了,遂笑言:“她只是个孩子。” 她只是个孩子! 何其耳熟的一句话,曾几何时,不知哪个人跟她说了这么一句后,然后她把那孩子当着说话的人的面揍了一顿。 青尘翻了个白眼,嗤道:“她是孩子吗?” “哦?她不是孩子,那你说她是什么?” 云竹是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你不愿说就算了,我回去了。”青尘麻利的收腿,站起身就走。 君忆也跟着站了起来。 眼角余光瞟到君忆的动作,青尘有意停顿了一下。 然而,他只是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心中一刹那涌上些许失望,又随之淡然,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青尘无声自嘲一笑,遂大步离去。 待她回到卧房门口,就看到来回踱步的风无为。 “三尊?” 风无为闻声止住烦乱的脚步。 青尘看清风无为的模样时,惊骇得不敢动了。 平素很注重形象的三尊,若不捯饬得衣装整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绝不出现在人前。 可今日他头发蓬乱,衣裳皱褶无数,满眼血丝,神色憔悴。 却出来寻她? 青尘下意识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转回视线望着风无为。 他为何这幅模样?为何来找她?有没有找过神仙花?神仙花知不知道? 一息间,她脑中闪过好多疑问。 恰在这时,风无为向前进一步。 青尘惊骇大叫:“三尊!” 这一叫不但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到了风无为。 风无为神情略略一怔,捕捉到青尘有些抗拒自己过去的情绪。 “青尘莫怕,我只是有些……” “三尊是来找神仙花的吗?我带你去。” 风无为又是一怔,口气不容置疑:“我找你。” “……找、找我啊?”青尘打着哈哈:“三尊找我就直说嘛,你看你客气什么,直接进去坐就好了嘛。对了,我早起还未来得及烧茶,三尊请先稍坐,我去去就来。” 青尘只要心里紧张,话就特别多。 可惜她想茶遁,人家根本不让。 “不必了!我只说几句话,你且随我进来。”说罢,风无为推门而入。 娘嘞! 青尘无声哀嚎,今日起床没看黄历吗?一个两个的都跑上门来找她晦气。 她磨磨蹭蹭的往门边挪,里头的风无为却等得不耐烦了,手指用力叩击着桌面。 听着那一阵阵“笃笃笃”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笃笃”狂跳。 青尘站在门口的时候,心里疑惑的想,她为毛要怕风无为? 风无为抽空捋了捋衣袍和头发,朝她招手,顺势拍了拍他身边的椅子。 咦,这个动作怎么这么眼熟? 哦,她想起来了,方才她还这么招呼神仙花来着。 见青尘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风无为道:“青尘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说是叫她过去,又生怕她跑了似的,直接用灵力把她拽了过去。 青尘瞪大眼睛,似是没想到风无为会这么无赖。 风无为将她按坐在椅子上,郁卒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没见你怕过谁,为何突然之间这种态度对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青尘也郁卒啊。 自作聪明告诉他花冠的事,谁知,这一个两个对花冠这么感兴趣,万一查出来是她的,再一查……她小命难保! “哪有的事!”青尘干脆大方坐直,拿眼对着他上下扫一轮,奇道:“三尊这模样也是第一回见,我受惊罢了。” “情急罢了。”风无为讪讪道:“我问你个事,昨日你在法阵中看见什么东西没有?” “什么东西?” “譬如,人?或者其他的镜像?” 闻言,青尘心里咯噔一声,这他都知道?他那么笃定,以何为凭据? “三尊昨日去过静湖了?” “我才不会跟贾东西为伍。”风无为不屑道。 既然没去,他又是如何知晓的?除非他很早以前就亲自查证过! 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这么一想,青尘尽可能放缓自己的语气,笑言:“三尊有神机妙算的神通吗?这也能算出来。” 风无为像是没听见她的吹捧,目光炯炯,语气急切:“既是说,你的确看见了一些东西?” 青尘点点头,“确实,我看见了一个背影。” “什么背影?” “黑红衣,侧躺着,姿态慵懒。” 风无为闻声瞠目。 难道——是他吗? “……他、他长什么样子?” “背对着我,看不到脸。” “……可有说什么话?” 青尘察觉到风无为有些微不对劲,眼神飘忽不定,她盯着风无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试探道:“三尊?” 风无为恍若未闻。犹自喃喃自语:“……什么都没说吗?怎么会……没话说?” “只是浮影而已。” “什么浮影?” 风无为忽然聚焦的瞳仁亮的似星子,骇了青尘一跳。 “何处的浮影?” 第六十六章 此厨蓬荜生辉 “还能是何处的浮影,当然是法阵中的。” “不,我问的是浮影在何处。”风无为表达有些语无伦次,强调一遍,“我的意思是他在哪个地方。” “哦,在寝殿,一间很大的寝殿,里头还有很多走动的人。” 青尘及时刹车,未将行人对她行礼的事情说出来。 那种感觉对她来说太怪异了。 从她的角度看,榻上躺着的人才是主人,为何那些人要对她行礼。 除非那个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能跟谁有什么关系? 自小镇睁眼起始,她认识的打过照面的,走过的经历过的物事,她全都记得清楚。 活得似乞儿一样的她,若是有一番这样的待遇,她该铭记在心里,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不合乎常理。 风无为亦觉得不合常理,为何她能看见他,自己却不能? 若非昨夜从云竹神识探知,又一番抽丝剥茧,他怎么也想不到青尘头上来。 初见在弟子所,他从青尘身上感应到师兄的气息,得知青玉在她手中时,心里一度掀起了惊涛骇浪。 师兄是谁,仙灵界中绝无仅有的飞升者,凭他的身手岂会让贴身青玉落得她人之手。 只有一种可能,他亲手送出去的。 青尘相貌虽出众,但在师兄过去的追求者中,也只是尔尔。 风无为疑惑渐重,遂接近青尘。 谁知,他以为的平凡尔尔的女子,却似那破开混沌的一把剑,带起惊艳泠泠刺目的光,亮瞎了他的眼。 原来这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子,某些时候惊鸿一瞥,仿若与仙尊重叠了。 他惊诧的同时,担心师兄因此沉沦,被青尘掣肘,故而再三挑衅试探。 也不知是青尘本性本就是如此,还是藏的太深,以至于某些时候,他自己都产生了错觉。 但这些猜测,都在天机伞因她现世追随的那一刻,彻底被打消了。 不死不散…… 他亲口对他说过这句话,也说过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有他的本事。 换言之,这是不是表明青尘与他有什么潜在的联系? 风无为凝目望向青尘。 青尘眸光不闪不躲,表情诚挚无比,“我看到的只有这么多了,绝无一丝隐瞒,三尊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还问什么? 风无为悻悻的想着他平日那么喜欢凑热闹,这次偏不去,为何他总能做些事与愿违的事情? 他突然有点后悔不该那么早放走云竹,她跟在师兄身边捣鼓那么久,该知晓些蛛丝马迹。 青尘见风无为大失所望的叹气,好奇道:“三尊为何叹气?” “太饿了,从昨夜至今水米未进。” 呃—— 这方向转得太急,青尘应接不暇。 风无为见状,露齿一笑,颊边一对酒窝深陷,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别愣着了,你不是也没吃饭么,去给我做一顿呗?” “哦,做饭没问题。”青尘站起身来,想了想,还不放心,“要是不好吃,你可别打我啊!” “不会啊。我上次吃过挺好吃的,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看什么?怕我给你下泻药么? 青尘如是想着,踢踢踏踏的拐去了厨房。 方寸小厨,今日可算得蓬荜生辉。 平日里君子远庖厨,今日不光驾临了极其注重形象的三尊,连带不被召唤就不出现的神尊,竟也出现了。 君忆几乎与他俩前后脚到的厨房。 长生殿的厨房本就是个摆设,门也不高,君忆往门口一站,高大欣长的身姿挡住了唯一的光线。 屋内的青尘与风无为同时侧首看去,几目相对,皆是一脸懵然。 “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君忆眼波流转,自他面上一扫而过,走到青尘身边,“准备做什么?” 闻言,青尘下意识问,“你想吃什么?” “野山椒还有吗?” “应该还有些。”青尘答完,快步走过去翻看吊起来的竹篮子,抓起几根青翠的野山椒,还不忘问他一句:“你很喜欢吃?” “这道菜应该是青尘自创的吧?味道很独特。” 君忆拐着弯的夸了她一句,青尘没听出来。一旁的风无为已经惊掉了下巴。 他没听错吧?师兄竟然会夸人?夸的还是个女的? 风无为突然猛扑过去抱住君忆,大声问:“是谁洗澡被偷了衣裳?” 还不等青尘反应过来,君忆抬手一拍,手尚未落下,便见风无为蝶儿般飘到青尘身后,拿她当挡箭牌。 “师兄且慢!” 君忆眼神深谙,手掌依旧未落,“你以为躲得了?” “师兄别生气,我不是逗弄你,是证明……证明你是不是你。” 什么你是不是你? 青尘莫名不已,看看君忆又看看风无为,趁机往边上一闪。 “神仙打架,屁民遭殃,我避一避,你们继续。”说罢,她搬过小板凳往角落一坐,抓着野山椒的手托着下巴,一脸八卦的盯着他俩。 风无为道:“你干嘛?” “看戏啊。” “看什么戏啊,快过来。”风无为冲她挤眉弄眼,快过来江湖救急。 青尘呵呵一笑,怂样,场面都给你拉开了,你躲啥呢? 打不过不行啊? 风无为脖子一梗,一个瞬移到青尘身边,夺过她手里的野山椒,冲目瞪狗呆的青尘道:“我帮你洗。哎呀这野什么山,咋这么可爱呢……” 青尘:…… 君忆举起的手顺势掸掸衣袍,移步到桌边坐下了。 青尘瞟一眼君忆的衣袍,没敢问“洗澡被偷衣裳”的人是谁,径直起身去洗手准备做饭。 淘米入锅,生火开始煮的间隙,她拿着一些青菜放到小桌上开始择。 君忆坐她对面,原本低着头想事情,见小桌上放的菜有点多,连忙主动帮忙。 神尊居然会择菜?虽然看起来很破天荒的,但是青尘未阻止他。 修竹般的手指在青菜间翻飞,动作娴熟,姿势优美,若在弹奏美妙乐曲。 有那么一瞬,青尘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很难想象,这双点指青云运转灵力的手,竟也做得了世间最普通的事。 这事连最普通不过,满身陋习的小镇男子,亦会对此嗤之以鼻。 君忆似是感应到她内心的想法,抬眸望向青尘,“很意外是不是?” 第六十七章 定口锅 说意外倒不是特别意外。 论谁都会有一段过往,谁知神尊入仙门前是不是凡家穷苦小伙子。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别说洗菜做饭这等小事,便是下地干活上山捕猎的都有。 不过青尘觉得此时不宜出声。 她不去刨根究底,君忆才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君忆可能猜到青尘把他的过去想象的很清苦,可事实上根本没有。 他家境算不得殷实,家人也不怎么管他,幼时起便学会赚钱养自己,他懒散、聪慧、点子多。但凡能花钱让人干的活,绝不会自己动手。 便是能力出众,在家人眼里也换不来一句真心的嘘寒问暖。 直到十多岁的时候,家人抛下他携幼弟一去经年后,他自此性情大变。 他会做这些,全有赖于苦修的那段日子。从什么都不会,到什么都会了。 不过,即使他会,他依然不想做。 “这些都是我苦修时期学的,那时候我还未辟谷,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不吃饭就会饿死,慢慢便什么都会了。” “学这些的时候,我心里很抗拒,我自幼懒散,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为了能活着走出那座山,哪怕是用手掏动物内脏我都忍了。” “我叫你做饭,一是为了了解你,二是想知道,碰到特殊情况,你会不会被饿死。” 闻言,青尘噗嗤一笑:“那你觉得我会饿死吗?” “难说。” “何以见得?” “仙灵界悬浮在人界之上,苍穹之下。各仙门的山头都与云巅齐肩。仙灵界整体像座大跳崖,只可上不可下,仙苑乃上古大神创立,其位置更加险恶。你虽会厨艺,可在那种环境下,如何能有这些给你做饭?” 君忆手指着灶台方向。 青尘顺势看过去,锅台上热气腾腾。她望着那氤氲热气,突然回头看君忆。 等等!他方才是说那地方不能做饭?好像还要打猎才有得吃的意思? 可仙苑里能有什么动物吃的? “……仙苑试炼为期几日?” “没有为期几日的说法,什么时候获胜什么时候出来。” 答话的是风无为,他躲在门口有一会儿了,感觉此刻进来没什么风险。 青尘接过他递过来的野山椒,郁闷不已。 坑中坑,计中计。 难怪仙灵界几百年出不来一名青秀,这么作的规则,亏他们想得出来。 锅中米饭的香气四溢,风无为吸了吸鼻子,道一句:“好香啊!” 青尘赶紧起身,到灶台边切菜装盘。 君忆抬眼看向风无为。 风无为抬手挡脸之际,就听君忆吩咐他,“洗了。” 啊? 风无为视线下落,见桌上择好的菜全在自己面前了。他嘻嘻一笑,“好说。师妹啊,做个辣一点的菜哦。” 不出三刻,几道家常小菜就做好了,尤其其中一盘野山椒炒鸡蛋分量特别的多。 青尘喜欢吃鸡蛋,君忆喜欢这个菜,考虑到多了一个风无为,所以她做了一个特大份的。 三人都不是讲究虚礼的人,端起饭碗埋头就吃。 亏得青尘多淘了些米,不然真不够风无为吃的。看着他斯斯文文的,吃起饭来食量惊人。 青尘瞟一眼君忆,也不知他吃饱没有,“神仙花要不要喝点汤?” 话音未落,咚的一响,风无为的汤碗放在青尘手边了。 青尘无奈的耸耸肩,替他盛好汤递过去,道:“三尊慢些吃,又不是珍馐美馔,想吃随时来。” 他倒是想来蹭饭,就怕师兄不答应。 青尘做的菜味道只能算家常,他吃的这么香,全源于今日的氛围。 也难得师兄没有甩脸色给他看。 风无为端起汤,呼噜呼噜喝完后,舒爽的打了个饱嗝。 “今日这一顿吃了,还不知下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呢。”风无为看向青尘,道:“仙苑试炼即将开始,小师妹要提前做好准备啊。这顿饭我不白你吃的,呐,这个给你。” 青尘望着他手中的小袋子,心道她已经有乾坤囊了。正要拒绝,见君忆点了点头。 “那青尘多谢三尊了。” 风无为哈哈一笑,“别客气,记得你说过的,我随时能来蹭饭哟。” “只要我在,没问题。” “那便好,那我先回去了。” “三尊慢走。” 风无为走后,青尘举起了手里的小布袋,“神仙花,这里面是什么?” “解风丸。” “解风丸?好奇怪的名字。” “解风丸是无为的私藏灵丹,仙灵界曾有人出万颗紫灵石换一丸,他都没有答应。” “这么贵?这解风丸是有奇效吗?” “百年才得一丸,只可用以保命,切记!” “哦,我记住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得藏到乾坤囊才合适。 青尘想着,便打开乾坤囊把解风丸放了进去,她收回乾坤囊的时候,心中一动。 内能装乾坤。 既然乾坤囊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又不累赘,那是不是可以把锅碗瓢盆也放进去? 青尘生出一试的心思,对君忆道:“神仙花,乾坤囊除了能放丹药灵石外,还能储备别的吗?” “你想放什么?”君忆直觉不会是口诀法阵等书籍。 “你方才说仙苑里没有我能吃的东西,那我可不可以带一些锅碗瓢盆、不会坏的干粮备用呢?” 果然如他所想。 君忆无奈轻笑,道:“你可知这乾坤囊乃何物?” “宝物啊。可是宝物也只有利用起来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嘛。” 青尘出身市井,出于市井,做法想法更接近市井。对于她来说,能用的才是宝物,中看不中用的都是废物。 “你既然决定了,也无不可。只是这些用具好像不太合适……” 青尘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灶台上,那些都是采买弟子购置的,对她来说是不大合适。 “碗筷好说,竹碗筷耐用。干粮嘛,还需要再备置一些我喜欢吃的。至于锅铲子……” 青尘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冲君忆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个表情是有求于他了。 君忆故作不知,问道:“锅铲子如何?” “神仙花你看这口锅这么大,我又这么小个子,根本不方便我使用。不若这样,我们下山去看看,让铁匠给我量身定制一口锅吧?” 第六十八章 幸福烤鸭 量身定制锅? 君忆此刻的表情有些微妙。 量身打造武器他听过,量身定做衣袍他也听过,这量身定制炒菜锅,着实超乎他的想象。 几百年未粘过五谷的神尊,许是忘了,这悬浮的仙灵界底下,还有一群靠五谷和烟火气养活的人。 莫说量身定做炒菜锅,量身打造的东西已经远超出了他的记忆。 他自入仙门,除了出任务练功几乎不出山门。最近两次出山门还是因为青尘,匆匆而过匆匆便回。 日光斜斜,照得女子期盼的眸光越发晶晶亮。 一想到此去不知多久才能与她相见,君忆的眼神软了下来。 “时日本就不多,没那么多功夫让你慢慢找。” “不用慢慢找,我知晓找谁。” “你怎会知晓?”君忆奇怪道。 她并不熟悉山脚小镇,怎么会知晓哪里有锅卖? 青尘看出君忆在疑惑什么,随即道:“那个修床的弟子你还记得吗?他是专门负责采买,我跟他闲聊的时候,打听到的。” “他何时又上了长生殿?没有我的指令不可随意上来。” “他没有上来。是我去外院叫他帮我找野山椒时,与他多闲聊了几句。” 听到“野山椒”君忆眸光闪了闪,他观察过青尘,她不挑嘴,有肉吃肉有菜吃菜。若不是他那日多问了一句,想来她也不会特意去寻找野山椒备着。 “以后需要什么传讯让人送上来便是,你不必特意去外院。” “外院人多,又热闹。时常下去走一趟也挺好。” “你喜欢热闹?” “喜欢,尤其和合得来的人一起天南海北的侃大山,那才热闹呢。” “既然如此,那你准备一下,我们此去不可逗留太久。” “准备什么?”青尘茫然问过后,顿了顿,突然无比惊喜的抓住君忆的衣袖,“你你你答应了?” 君忆目光落到抓着衣袖的手上,轻笑提醒:“你还不去准备?” “准备什么?”青尘这回真懵圈了。 其实君忆也不知要准备什么,只是以往仙尊下山前,总嚷嚷着要准备东西,故而他才一再提醒青尘。 “此去允你多住几日放松心情,你若没有要带的东西,那便下山吧。” “好耶!”青尘欢喜的蹦了起来。 她好想念牛肉干烤鸭酱肘子。 两人并行出了厨房,走到一半的时候,青尘突然驻足不动了。 君忆诧异相望。 “……神仙花,你带钱了吗?” “没有。” 闻言,青尘的小脸垮了下来。 没钱寸步难行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她的牛肉干烤鸭酱肘子啊…… “没钱有什么关系?”君忆道。 没钱有很大的关系好吗?吃白食会被人捶死的。 更何况她想吃的都是挺贵的菜品。 青尘想起上次在小镇上吃饭还是江行舟付的钱,神仙花该不会以为吃饭不用给钱吧? 迎着她的目光,君忆难得笑开了怀,“不必如此看我。我说没关系是因为灵石可代替人界金银,你忘了?” 原来如此。 青尘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小声问他:“那……神仙花带了多少灵石?” 她想买的东西有点多呢,若是不够,她还得把那些东西划掉一部分。 很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神尊别的东西没有,灵石却是多得很。他储存下来炼灵器的灵石,都在御魂认主后,全部躺在乾坤囊里落灰。 那些他看起来像废物的东西,终于派上一回用场了。 “不必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君忆说完这句话,召出了御魂。 青尘此时满脑子都是金闪闪的灵石,也记不起召唤天机,抬脚踏上了君忆的御魂剑。 君忆摇头失笑,提醒她:“站稳了。” 话落,二人已升上高空。 …… 两人到达山下小镇已近傍晚。 青尘探头东张西望,发现每个小镇都差不多,倒也不再纠结是不是来过这里,只要这里的东西好吃就行了。 “神仙花,这里你来过吗?” “来过。” “那你知晓小镇上的特色小吃是什么吗?” “你饿了?”君忆侧头看她。 她不是饿了,是嘴馋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君忆看到那家店门口在卖烤鸭。 “走吧。” 闻声,青尘一个箭步冲进了那家店。 待君忆进来坐下,青尘立即问道:“点几只?” 平时也不见青尘吃多少东西,一个烤鸭那么大,二人应该足够了。 君忆道:“一只。” 青尘连忙朝店家竖起一根食指,店家会意,片刻功夫端上来一只肥硕大个的烤鸭。 “二位慢用。” 青尘进门时已经净过手,先倒好了解腻的茶水后,这便要动手撕烤鸭了。 君忆已经拿起了筷子,见她这幅架势,挑了挑眉。 青尘手上的动作顿住,下意识解释:“吃烤鸭这样比较有滋味,你要不喜欢,我用筷子。” “没有。你不必拘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青尘看似胆大,其实胆小敏感。 不过美味当前,她也顾不得去猜想君忆的话,一手扯出鸭腿献宝一样递给他:“给你。” 君忆放下筷子,伸手接过。 接下来青尘便没管他了,自顾自吃得满嘴流油。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过往的十几年,日子拮据,经常上顿没下顿,吃饱都难,更不要说肉禽。 她又偏爱肉食,每每闻到香气,走路都走不动。 君忆吃完她给的鸭腿,擦干净手后,一直在喝解腻的茶水。许多年没碰过这些油腻的食物,虽不至于恶心想吐,也有些抗拒感。 可看到她吃得开心到眼里冒光的时候,他又觉得很满足,满足到连最后那丝抗拒感都消失了。 青尘似乎说过喜欢两个人吃饭。 君忆看向她桌前的一堆骨头,问道:“还吃吗?” “不吃了。”青尘掐个净身诀,弄干净了嘴脸和手,这才道:“留着肚子等会吃别的。” 闻声,君忆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那先歇息一下,顺便找个住的地方。晚些时候再吃吧。” 那么大只烤鸭吃下去,君忆担心她晚上会积食,提议先去找住的地方,也是希望她借走路消消食。 出了门后,君忆才知道,他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 第六十九章 蹭吃蹭喝 青尘站在卖熟牛肉的铺子前,手里拿着一大包油纸包着的牛肉干,一边飞快的嚼着,一边指挥店家。 店家本来手法精准,下刀切出的牛肉薄如纸片,牛肉干长短厚度统一,结果被她一通叨叨,心神不宁,切出的牛肉片厚的厚薄的薄。 一开始冲她是个大客户,店里还忍了,这会儿却是忍不下去了。 “笃笃”声响,店家将手中锋利的切肉刀扎在了菜墩子上。 “我说姑娘你有完没完?” “没完啊。”青尘接了一句。不紧不慢的塞了条牛肉干进嘴里,评价道:“火候过了点有焦味,在放点辛辣料更提味。” 店家闻言冷冷一哼:“焦了你还吃得这么香?这么大一包牛肉干见底了吧?姑娘食量惊人啊!” 青尘听出来店家在讽刺她,也不生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你家还有多少牛肉?” 这一口财大气粗的语气,听得店家愣了一愣,随即嗤之以鼻:“我家专卖牛肉,老字号,别的没有,新鲜牛肉那是管够。” “管够是吧?好说,按我方才的方法全部制成风干牛肉干,我大概三日后来取。” “全部?”店家拿眼将她上下一扫,“若我没有记错,姑娘这包牛肉干都是那位公子付的账,你拿的出……” “够不够?” 店家闻声看向长的仙风道骨的公子,他手上放着一颗红色灵石。 “给我的?” 君忆点点头,“可够?” “够够够!公子真是慷慨。”店家着急忙慌的收起红色灵石藏起来,转而对青尘道:“风干牛肉干辛辣味口感外焦里嫩,得嘞!姑娘三日后来取。” 青尘笑弯了眉眼,擦干净手,对君忆道:“我们走吧。” 君忆应一声好,转首望了店家一眼,适才跟她走了。 “接下来去哪里?” “天快黑了,先找住的地方,我在陪你出来走走。” 青尘背着手,闻声倒过来走面对着他,“你陪我走走?” “你不愿意?” “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只是怕你没空搭理我。” “不会。”君忆帮她看着身后,“既然答应让你下山放松心情,我说到自然要做到。” “说话算话哦。”青尘高兴劲上来,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神仙花放心,我不白花你的灵石。” “不……当心!”君忆突然探身抓住青尘的肩膀用力拽向自己。 青尘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怀里,有灵气护体的人,身体硬得像块铁板,这么猛力撞击之下,眼泪花瞬间飙出来了。 过了几息,君忆才松开她的肩膀,问她:“可有受伤?” 我的鼻子啊! 青尘捂着直冒酸气的鼻子,嗡声嗡气控诉他:“你的胸口是石块做的吗?撞得我好疼啊。” 此时天已经擦黑,回家的路人有些多,看到站在路上相拥的两人,又闻青尘说的这句话,纷纷投去怪异的目光。 君忆抬眼略略一扫,立即用宽袖遮住了青尘。 “此处看不清,你随我来。” “哦。”青尘捂着鼻子一边揉一边跟着他走。 君忆带她去客栈下榻,要了两间紧挨的房。连忙送青尘去她的房间,顺便检查她有无受伤。 青尘眼底还泛着红,显见方才那一撞撞得不轻。 君忆担心她的鼻子撞断了,道一句得罪,便抬手摸了摸。 “是不是断了?” “并没有。只是撞得太厉害,可能会疼两天。” 闻言,青尘噘着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你这胸口都能碎大石了。” 君忆歉意的看着她:“方才撞你的人气息有几分熟悉。” 嗯? “你是说有人对我下手?” “不确定。据我观察,那人应当是无意间撞见我们,慌乱下撞到你。” 青尘若有所思,将认识的可能会做这种事的人删选一遍,得出的结论,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虽说柳堂心眼多,可也不能遇到不好的事情就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这太不公平了。 “方才我倒着走路,会不会是我先撞过去的?” “我一直看着的,并没有撞到谁。” “反正我也没受伤,算了别想了。要不今夜我们不出去玩了?” 君忆本想提议她,又怕她说自己食言,闻她言,他立刻点了点头。 “我让他们送了热水,你洗漱完早些休息。” “好,我知道了。” 君忆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叮嘱一句:“青尘,你试下给两间屋子布阵。” “啊?布阵?防御阵吗?” “对。” “可我灵力不够啊。” “你先试试,我酌情帮你。” “那好吧。” …… 待一切事毕,青尘开始施法布阵。 入青云仙门尚不足三月,灵力法阵诀文,都不在话下。对别人来说难上加难的东西,于她来说轻松自如如鱼得水般顺畅。 她所想,或许这就应了那句老话,看起来傻乎乎的她,也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日。 布阵是需要很多灵力的,她自以为自己做出来的法阵肯定薄如蝉翼,一戳就破。 哪知,当她体内灵力薄弱的时候,丹田突然一热,一股浑厚的灵力流入经脉,顺着手指源源不断的涌向水泡儿一样的结界。 那结界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厚、加固,直到形成一个倒扣的琉璃碗状,才算真正完成了。 青尘如见神迹,眸光锃亮,若不是考虑到会引来君忆,她真想大声尖叫。 这么厚实的结界啊! 她做梦都想不到,原来自己这么厉害! 两间房子隔得近,君忆一直留意她灵力的动向,起初那个小水泡欲破不破的时候,他准备帮她一把。 怎知,在他出手的那刹那,法阵的力量突如其来的变强。 那不是她的灵力,是谁在那? 会不会是天机? 青尘高兴过后,想起丹田突然爆发出的浑厚灵力,第一时间想到了天机。 “天机,醒醒。” 天机因为大战时受伤的缘故,大部分时间用来修补身体的损耗,若不是青尘有生命危险,他一般懒得搭理。 譬如此刻,他睡的正香。 那烦人的声音就跟没头苍蝇一样,绕着他耳朵没完没了的嗡嗡。 天机烦不胜烦,翻身坐起,红着魅长凤眼,大骂道:“你这个死女人,作死啊?” 第七十章 非是酒楼 作死啊! 冷不丁被吼,青尘瞬间来了脾气。 抓起天机簪子摔在桌上,“反了你还?没睡醒咋的?猪油蒙了心?揉揉你糊满眼屎的眯缝眼看清楚,姑奶奶才是你主子!” 天机叫她摔得一个趔趄,稳稳身子,坐回去后,抱臂看着唾沫星子飞溅,疯狂作死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天机以为回到了魔王殿。 青尘将那些年听过的泼妇骂街词一气呵成,压在心底的一口郁结之气吐出,狠狠地暗道一句:真他么爽! 天机抬眼看着青尘,因为方才骂得太急了,此刻脸颊还泛着红。这张脸恍一看还挺好看的,白里透着红晕,小嘴噘着,羽眉敛立。 再认真一看,算了他没眼看了。 他是瞎了眼还是醉了酒?怎么就跟了这种没底线的主子? 想起没底线,天机恍然记起自己为何会输给她了。 两人正过招时,她突然使诈,天机气不过,说她不要脸。 谁知她嘿嘿一笑,问他脸是什么?能吃吗? 当时的天机还小,愣神时败了一招,自此沦为她的灵器。 没底线的主子一手叉些腰,一边努力回想小镇妇人吵架时的姿势,正酝酿着要不要挖个鼻孔抠下牙缝。 天机瞅见她滴溜溜转的飞快的眼珠子,登时坐不住了。 “停!有事就说,有屁走远点放。” 青尘慢吞吞放下作势要抠鼻孔的手,一脚蹬住凳子,俯视着桌上还没变身的天机簪子,一脸得意!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对付这种傲娇爱脸面的人,就得用泼皮手段。 “你看看这法阵如何?”青尘一手托腮,一手搭在架起的腿上,瞟一眼天机瞟一眼漂亮的琉璃结界。 天机抬眼看向结界,心中计算破掉它需要多久。估算完毕,他给出答案:“六弹指可破。不怎么样。” 哈? 六弹指? 她费了老大的劲,天机六弹指可破? 青尘羽眉一扬,盯着天机,“说,方才助我布阵的是不是你?” “非也。” “不是你?那……那股汹涌澎湃的灵力哪来的?” “什么灵力?” 看来真不是天机。 青尘道:“方才我布阵时灵力不足,丹田处突然涌出一股灵力来,我以为是你在帮我。” “外借灵力不会入驻丹田,除非此人将灵力传给你,便是传给你,还须得与你自身灵力融合才得以使用。” 青尘听完还是一知半解。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身体里蕴含两种灵力,一股在明一股在暗。” “这怎么可能!”青尘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她身体里有两种灵力,为何神仙花不知? “没什么不可能!古早以前就存在很多身怀神迹的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见识多你有理,我不跟你争。” 天机随之嘁了一声,“问完了吗?问完了就滚去睡觉。” “问完了,请慢滚!”青尘拾起天机,往枕头边一放,从乾坤囊里翻出话本,躺床上架起二郎腿,看得惬意。 因为法阵是青尘独立完成的,导致君忆被困在里面出不了门。 方才他担心有人对她不利,便留心听那边的动静,将她和天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天机所说的“在明在暗的灵力”在君忆看来就是没净化干净,或许她的灵力早已经受云竹的影响产生了变化。才导致灵力未与青尘的灵力融合。 若是再融合不了,就会变成一颗随时都会爆破的毒瘤。 这样太危险了! 君忆居安思危,起身欲破结界时,忽而想到,若她晨起见结界被破坏,是否会不开心? 想到此,他抬起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罢了,急也不急于今夜几个时辰,还是等明日再说罢。 青尘捧着话本看得兴起,笑的叽叽咯咯的满床打滚,又怕被君忆听见,赶紧捂住了嘴。 她翻个身看到枕头边的天机,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 天机极有可能是名男子! 这么一想,她抓起天机簪子扔到外头的桌上了。 翌日,曦光铺洒床前。 青尘抬手遮住淡淡光晕,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天亮了。 自练功后,她每日会准时醒来。 她依旧躺着发了一会儿呆,才起床洗漱,想趁早练会儿功。 昨夜那股灵力带给她的冲击感太强烈,她整个晚上都做神功大成的美梦。 洗漱完,青尘快速回到床榻上,盘膝凝神…… 君忆素日里清净惯了,突然换个地方睡觉十分不习惯,一整晚都没睡好,这一大早又被吵醒了。 他仰头看了很久,似琉璃般的透明结界被阳光照射,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很漂亮! 君忆赞叹一句,似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她怎么还没有撤掉法阵? 不等了。 他抬袖一挥,看似固若金汤的结界顷刻收掉了。 片刻后,君忆敲响了青尘的房门。 “青尘。” 青尘已经渐入佳境,正以神识探知身体和灵力走向,浑然不觉外头越敲越急的叩门声。 君忆敲了最后一下,抬袖拂开房门,似道流光滑至内间。 却见青尘盘坐在床上,面带微笑,周身泛起一层薄薄红晕。 这是…… 君忆眸光一瞬深凝。 没想到这么快。 短短时日,她竟无师自通神识境。 青尘神识已开,五感越发灵敏,感应到床边有人,猛地睁开了眼。 “神仙花?你怎么在这里?” 君忆仔细看了看她,收回目光往外间走,“客栈鱼龙混杂,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在此地练功。” “我也是有感而发。”青尘连忙起身去外间,“昨夜睡的可好?” 君忆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的话,她竟然记在心上了。 不过昨夜他的确没睡好。 这间客栈环境不错,所处的位置在闹市,他昨夜只顾着屋子是否干净安全,却没想到吵闹的问题。 “没睡好?” 君忆点点头,“许是隔壁酒楼的生意太好,夜半时还人声鼎沸,直吵到今早才停歇。” 闻声,青尘噗嗤一笑,“什么酒楼,那根本不是酒楼。” “不是酒楼?何以夜半还高歌饮酒声不绝于耳?” 青尘看着君忆,神情古怪,“神仙花,你是真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第七十一章 有喜了 君忆眼神澄明,不似作伪。 青尘忽然起了逗弄心思,冲他嘻嘻一笑:“要不今夜我们也去瞧瞧?” 闻言,君忆心中莫名一动,本想问她为何是今夜,又一想青尘还有其他的事要办,便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青尘愣了一愣,随即将一丝讶色压在眸底,而后直呼肚子饿了,拽着神仙花下楼吃饭。 吃顿早饭的功夫,青尘已经打听清楚了,顺便让君忆帮她画了张图,两人便出了客栈。 两人边走边看,君忆昨日见识过青尘吃东西的厉害,看她早饭吃的不多,见到卖吃的就问她要不要买。 青尘扫一眼面条馒头,丝毫提不起要吃的欲望,摆了摆手,叫他走。 “是不喜欢吃吗?” “那倒不是,面条随时有得吃,馒头吃了就腹痛。” “那你喜欢吃什么?” “肉食。”青尘说完用余光瞟一眼君忆,解释她喜欢肉食的原因。 “谈不上钟爱,应该是嘴馋吧,确切的说是心里馋,每次吃下去的时候就会觉得心满意足,特别的幸福。” 她这么说,君忆懂了,那是执念。 “那你以前……多久吃一次?” “不记得多久。”青尘说话间,似玉珠般的鼻头连连耸动着。 君忆看见这个动作,忍俊不禁,目光朝四周一扫,指着前方人多的地方,“在那里。” 闻声,青尘踮起脚尖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立即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就跑,“快,神仙花去帮我抢酱肘子。” 片刻后,君忆鹤立鸡群,顶着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仍面不改色,腰杆笔挺,排队等着帮青尘买酱肘子。 他原本还有些抵触,提议让店家送去客栈再吃,但终究抵不住她绵软渴求的眼神。 新出锅的酱肘子酱香味十分浓烈,青尘站在人群后方,闻到香味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太香了! 她摸着已经咕咕咕叫的肚子,心想着一只怕是不够,便冲君忆喊道:“两只两只!” 排队的人被她的喊叫声吸引去目光,下意识打量着青尘,见她手放在小腹上,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有经验的大婶已经了然的笑了笑。 一位好心的大婶从自己的位置上让开,示意她身后的君忆站到她前面去。 君忆不解,纹丝不动,看着她。 大婶笑道:“小伙子刚成亲不久吧?你那小娘子怕是有了身孕,害喜的人最是等不得吃的,大婶让你先买。” “身孕?” 君忆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惊喜倒像是受了惊吓。 大婶却以为他是惊喜过望,以过来人的经验教他:“她这个时候脾气可能不太好,经常想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莫要心焦,且耐着性子多哄哄,等过了百天就好了。” 百天?哄哄?稀奇古怪的东西? 君忆望向肥腻的酱肘子,下意识转头去看青尘。 青尘隔着人群朝他挥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还竖起两根手指不停地晃动,示意他买两只。 君忆点点头,转回来时,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奇异的陌生的微醉的感觉。 “小伙子,到你了,快买,别让小娘子等急了。” 闻声,君忆几百年都没有红过的脸,忽然着了火似的,烫得他接酱肘子的手都抖了抖。 那给他让位的大婶见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去吧去吧。” 君忆赶紧大步流星的出来了。 青尘看着他过来,老远的伸出手去接酱肘子,拿到手时,闻了闻,抬头对着他甜甜一笑。 光晕细碎,穿过羽睫洒落进溢满幸福的星眸里,那光并不耀眼,却照进他的心间,照亮晦暗的某个角落。 他封尘的心也在此刻呼应着被点亮的角落,一下一下突然跳动的十分猛烈。 君忆登时抬手捂住了心口。 青尘一口酱肘子还未到嘴,忽见他一副痛苦模样,随即甩出手中的酱肘子就要去扶他。 酱肘子飞出的那一瞬,君忆闪电出手,隔空一抓一捞,那酱肘子又回到了他手里。 “你没事啊?” 君忆递上酱肘子,摇摇头,“我没事。幸好没掉地上,拿着。” “方才酱肘子若是掉地上了,你还会去给我排队吗?” 君忆很想说他不会去,但又不愿破坏此刻的心情,只道一句快走吧。 青尘抓着两只酱肘子,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跑,心里乐开了花儿。 看,君忆对她多特别! 高岭之花,云端上的神仙,竟也会为了低落尘埃的她去排队买酱肘子,说出去谁会信?谁又有此能耐? 当然是非她小镇一朵花莫属了! 青尘心里那个洋洋得意,简直不可言说。 她蹦跶了一阵,放缓脚步啃酱肘子,顺便提醒君忆,该去买锅了。 君忆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丝毫不顾路人看过来的目光,依旧神情自若的跟她并肩而行。 青尘走的并不慢,奈何君忆腿太长,走不了几步她就跟不上了。 这么跑跑走走的动作,她啃肘子都啃不了,干脆包起来不吃了。 君忆再次停下等她的时候,见她在包酱肘子,顿时心生疑惑。 “怎么不吃了?” “跟不上你,吃起来太费劲,等回去再吃。” 青尘四下望了望,估摸着那个地方应该到了,便往路边走去。 “这位大叔请问您知道锅把子家在哪吗?” 被问话的大叔,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问青尘,“姑娘找他做什么?” “打口锅。” “打什么锅?现成的大祸有的是,你去那买就有。” 闻言,青尘看着大叔不说话了。 “你怎么还不去?” “我是来打锅的,不是来买锅的。” “嘁,一个娇贵的小姑娘懂什么锅,又是心血来潮想学做菜吧?你瞅瞅你这身衣裳和你那手,还是别浪费好东西,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青尘眨眨眼,掏出一张纸递给大叔:“大叔先看看这图,再讨论我需不需要这个问题。” 锅把子睨她一眼,接过图纸一看,在抬头看青尘,“这图哪来的?” “大叔先别问图纸哪来的,就说你能不能打出来?” 锅把子又低头去看图纸,嘴里念叨着:这么浅的口炖不了汤……这么平的底炒不了菜……还两耳朵还算正常。 “我说姑娘,这到底是个什么锅?” 第七十二章 平底锅 “平底锅。” “何为平底锅?” 青尘只在说书老头家里见过那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在别人家中见过,见他用这口锅做菜不糊锅,又轻便,所以照着样子画下来了。” 锅把子忽然嗅了嗅,“什么味?” “酱肘子。” “酱肘子?”锅把子目光落到青尘手中未吃过的那只酱肘子上,呵呵一笑:“小姑娘是知晓我爱吃酱肘子吗?小小年纪就知投其所好,聪明!” 夸完,他伸手取走那只酱肘子闻了闻,将另一只手上的图纸往怀里一塞。 “既然姑娘这么有心,这锅我帮你打了。好不好使不敢讲,这锅底绝对不会糊菜的。当然了,要是你厨艺太烂做不好菜,可不要来找我锅把子扯皮。” 青尘望着那只酱肘子,心有点疼,这人可真是……估计在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盯上她的酱肘子了。 “那,我说下我的要求,锅的尺寸能做一到两个人的饭菜,锅身得轻便易携带,锅耳朵最好不易传热。” 锅把子听完怔了怔,“姑娘提出的要求实在是高得不能再高了!” 青尘不做声,看着他。 “不过,再高的要求也难不倒我锅把子。这样,姑娘三日后来取。”锅把子起身拍拍屁股,举起手里的酱肘子摆了摆,“谢了!” 那锅把子一转身,青尘就噘着嘴看向君忆,“我的酱肘子啊……” “要不要叫店家送到客栈去?”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婉拒青尘,不可能再去排队给她买了。 青尘也知,方才那两只酱肘子得来的那么容易,完全出于君忆的新鲜感。 再想让他买怎么可能会去!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提这个要求。 若是换成风无为,或许她还会央着他去买第二次,可君忆…… 算了,能吃到一回该知足了。 “再说吧,走吧,我们去热闹的地方看看。” 这座小镇没有名称,跟青尘去的莲花村不同,她问君忆可熟悉这里。 君忆说他并不是很熟,他每次路过也只是路过而已。 本想取笑他真把自己活成了不闻世事的神仙,可看见他放缓脚步尽可能与自己保持一致时,这句话说不出口了。 那么长的腿,跨一步抵她三步,这种走法好像太为难他了。 不过青尘装作没看见,他乐意这么做,她也开心,何乐而不为? 两人在镇上瞎转悠,青尘买了少量的干粮米面和粗盐巴,接着就见摊子问一种调味料。 问过一圈,大都回答没见过。 君忆跟在她身后,听她描述那东西的形状和用法,回想了好久,忽然对她道:“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青尘诧异回望,“你见过?” “我也不确定,先随我来。” 片刻后,两人停在一家药铺门口。 “神仙花,这里是药铺唉。” 君忆充耳不闻,抬脚进去了。 青尘跟在他身后进去,听他问那伙计有没有蜀地的一味药材。 那味药材少有人用,只有配药的时候会添上一小把,那伙计正愁卖不掉呢,忙不迭抽出屉子给他看。 君忆拈起一两粒闻了闻,唤青尘,“你来闻闻。” 青尘上前,接过那小豆子闻了闻,“味道是对上了,可这好像长的不一样,能吃吗?” “能吃能吃,就是有点麻舌头,碾碎了少量服用即可。” 闻言,君忆指着屉子问伙计,“能碾碎吗?” “能的,公子要多少?” 君忆看那数量碾碎了估计也只得一小瓶,“全部,用密封的瓷瓶装好。” “好勒,公子稍等。” 伙计抱着屉子去柜台后忙活了。 青尘还在想君忆怎么知道那东西。 “此物是蜀地的特产,长于山林。很多年以前碰到过一位蜀地的人,随身携带着此物磨成的粉做菜,味道辛香,方才听你描述,便猜测出是此物。” “你吃过那人做的菜?” “没有,吃菜的人是无为,他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喜欢吃辛辣。” 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间,伙计已经将研磨好的香料装瓶了。 “公子,你看这瓶子可否?” “挺好,多谢。”君忆递过去一颗白色灵石,接过瓶子给青尘,“走吧。” “公子慢走!” 青尘听着伙计分外清亮悠长的送唱声,直叹有钱真好。一出手就如此阔绰,真担心剩下的灵石够不够他自己花了。 两人从镇东边跑到镇西边,青尘渐渐逛不动了。 “腿好酸,要不我们回去吧?” “还走得动吗?” 青尘眨巴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打算背我回去? 君忆似是再次被她心中所想震撼。 让他当街背一个女子? 能让他背着的人只怕是尚未出生。 不用拿眼看,青尘已经猜到君忆此刻的眼神和表情。 使劲作吧作吧,她怀疑总有那么一瞬间,她会被君忆摁在地上捶死。 踢踢酸胀的腿,青尘乖巧一笑,“客栈不远了,神仙花我们快回去吧。” 经过一家卖糖食的铺子,君忆驻足朝柜上张望,“可要买些?” “不用。” 君忆收回目光转向她:“姑娘家不都喜欢吃甜食吗?” 她这个姑娘家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家,活得不精致,也没有女儿家的小心思。 青尘无声叹气,心想着他也是好意,不想拂他的面子,抬脚往店里走,“那就进去看看。” 柜上摆着各种糕点糖果脯,青尘视线自上一扫而过,停留在蜂蜜罐上。 她一直很穷,这些东西吃不起也买不起,更不知价钱。只在一次老头做烤肉的时候有幸闻过一回,也记住了它的名字:蜂蜜。 用它烤肉应该很香,可带一些。 她朝罐子一指,“给我装罐这个。” “拿密封好的罐子。”君忆付钱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店家一句。因在他看来,青尘在处理细节方面是真的糙。 换言之,管杀不管埋。 店家贴心,挑了最好的罐子还送了一把精致的勺子。 青尘抱着蜂蜜罐子,思忖着神仙花对他这么贴心,又是花钱又是作陪的,她是否该小小回报一下他,让他也开心开心呢? “神仙花,你今夜没什么事吧?” “无事,你要做什么?” 第七十三章 公子点我 她要做什么,当然是带你去放飞自我了!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青尘神秘兮兮的冲他抛个媚眼,颠颠地跑了。 是夜,青尘特意换了一身男装,还央着君忆施术帮她遮掩真容。 君忆摸不清她搞那么多花样要做什么,以为她想出街去玩,便没多问。 青尘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招呼君忆一起出了客栈。 辰时末,专司夜市生意的地方正是人声鼎沸时。 青尘领着君忆晃悠了一会儿,在一家看似酒楼茶馆的地方停了一下。 不待君忆看清楚,便被她拽了进去。 进了门后,青尘才发现此馆与别家不同,不像她以前去过的地方啊。 怔愣间,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位极秀气的小公子,朝他们抱手作揖:“两位公子可有约?” 约?约什么? 青尘摸着下巴,打量一直热情盯着自己瞧的小公子,“没有约不让进?” 小公子闻言,微微一笑:“公子是第一回来吗?” 她可不是第一回来,不知君忆是不是。 于是她捅了捅君忆,“人家问你话呢。” “什么?” 瞅他这懵圈的眼神,青尘摆摆手:“就当是吧,要不小公子给我们介绍一个?” 小公子依旧冲她微笑,不过这笑带了一丝怯意。 “那请二位公子随我来。” “好。”青尘答应的爽快,特意快走一步与小公子并行。 小公子看她突然闪过来了,下意识躲了躲,又觉得唐突,复又靠了过去。 青尘压低声音:“小公子可有好的介绍一下?” 小公子抬头偷偷瞟她一眼,遂问:“公子想要什么样的?” “温柔体贴会哄人!”青尘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君忆一眼。 某朵高岭之花仍旧板着张生人勿近的脸,却不知某人瞟一眼的功夫,已经给他物色了温柔体贴会哄人的…… 小公子见青尘看后头那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公子,小心翼翼问:“公子方才说的是……是给后头那公子吗?” 青尘赏他一个“聪明”的眼神,“有没有问题?他很有钱的哦!只要哄他高兴了,大把的灵石花不完哦!” “这个没问题的,那……那公子你呢?” “我?”青尘只打算安排好君忆就回去,“我就不必了!” 闻言,小公子怔了怔,突然抓住青尘的袖子,“公公子……今夜可不可以……点……点了我?” 哈?! 点你? 你可是个男的呀! 青尘看着小公子,表情惊悚。 她来这地方可不代表她对此道感兴趣,何况她是个女子。 君忆在后头看着小公子拽着青尘的衣袖,还尽说那些孟浪话,是以为他听不见么? “好好走路。” “知道了知道了。”青尘趁机拉回自己的袖子,哄着君忆:“君公子别老板着脸嘛,出来玩要高兴,笑一个!” “玩?” 君忆敏感捕捉到那个字音不同,难怪觉得这里怪怪的,这丫头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啊!你忘了?” “玩什么?” “公子想玩什么?”小公子接过话来,顺便指引他们进了一间客房。 房中烧着松香味道清新淡雅,桌上有琴棋,长案有书籍,墙上有字画,纵观布局,就差倚窗看书的儒雅公子了。 小公子朝二人作揖:“二位公子稍坐,我去沏茶。” “等等!” “公子还有何吩咐?” 青尘过来的路上观察他,心想着这小公子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能帮就帮一把。 “我说句话就回来。” 话落,她朝小公子招招手,就去了门外。 “你方才提的那要求……我可能……不太方便。这样吧,你是缺钱还是怎么?若是,那位君公子能帮你。” 青尘话才说完,那小公子噗通一声跪地上了。 “唉你干嘛?!” “公子,不用钱,只要公子留我一晚上……求求公子了!” “留你一晚上?这么简单?” “是!就今晚!”小公子近乎祈求。 “可你是个男子他也不方便啊,我留你的话……” 不行不行! 君忆肯定会捶死她。 青尘摸着下巴,想着反正神仙花晚上不一定回去,要不然让这小公子守个门得了,反正也不花钱。 “好吧!那我进去和他说一声。” 青尘的意思是告诉君忆他留门的事,小公子会错了意,以为她答应留他一夜,喜极而泣,猛地的站起来,咬唇看了她半天,突然转身跑了。 “唉你——” 什么个情况? 青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身进了屋子。 “做什么去了?” 君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直觉这地方有点古怪。 “这是什么地方?” “你说的很热闹的地方。” “酒楼?” “不是,我出来的时候走错方向了,不过也一样啦。” “你折腾半天是为了来此饮酒吗?” “怎么可能!” 青尘笑嘻嘻的将他拉到桌边按坐下,自己则坐到桌沿上,顺手勾起一根琴弦,问君忆:“这是什么?” 琴谱曲,她是要弹曲子给他听吗? 看他眼神已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青尘淡笑不语,起身朝门口招招手:“进来!” 小公子应声推开了门。 君忆望向进来的两位公子,眸中闪过一丝疑问。 小公子道:“君公子,这是公子给您找的人,你可还满意?” 他说完,他边上那位儒雅清瘦的公子朝两人作揖:“慕雪见过二位公子。” 青尘眨巴着眼睛,用眼神询问小公子,“怎么回事?你怎么弄个男子来了?” 小公子被青尘看的怔住,显然不明白是哪里弄错了。 “公子说要温柔体贴会哄人的,我们这里除了慕雪公子,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啥?”青尘以为自己听岔了,复述一遍:“你们这里?慕雪公子?” 小公子点点头:“是啊!慕雪公子人很好,知书达理,脾性温柔。公子你就……” “莫说了!”慕雪公子打断小公子的话:“既然公子不喜,慕雪这就退下。” 继而看向小公子,“你留在这里好好伺候公子,莫要再出去了!” 小公子眼圈一红,拉住慕雪公子的衣袖不肯放。 慕雪公子摇摇头,拂开他的手,露出一个强撑的笑容,快速转身就走。 “且慢!” 第七十四章 偏离 这一声“且慢”出口,屋里几人全看向青尘。 青尘那叫一个郁闷啊,本想着带神仙花来寻开心,结果看了一出郎|情妾意。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那位慕雪公子是吧?来来来,别急着走,先把事情讲清楚了。” 慕雪公子闻声折转向青尘,深深作揖:“公子莫怪,他尚年幼不醒事,请公子莫要怪责他,慕雪愿代他赔罪!” “何罪之有?”君忆也是听得莫名。 这两人一进来就一副生离死别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堂堂神尊把他们怎么着了。 “本馆规矩不可得罪客人。” “这算不得理由。” 一旁的小公子赶紧拽了一下慕雪公子的衣袖,提醒他:“这二位公子第一次来。” 慕雪公子了然一笑,回道:“原来如此,二位公子初登楚馆,想来……” 啪叽一声响。 某个听到“楚馆”的人,吓得腿一软跌在旁边的椅子上了。 “楚楚馆?你你们是……小小倌?” 对于青尘的惊讶,慕雪公子报以微笑,点了点头。 我的天神呐! 完了完了完了…… 说好去秦楼怎么跑到楚馆来了? 神仙花会不会捏死她啊? 青尘不敢看,不敢瞥过去一点余光,生怕被他一眼刀子射死了! 房中气氛突然有点怪异。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慕雪公子,时辰已到!” 闻言,小公子身体抖如筛糠。 “莫怕!有我在。”慕雪公子拍了拍小公子的肩膀以示安抚。 搞清楚状况后,再听他们的对话,青尘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等等!”她朝要出去的慕雪公子一指,“神仙花,介不介意做件助人为乐的小事?” 但凡她插手过的事就没好事。 君忆问:“又要做什么?” 青尘冲他甜甜一笑:“睡了他们!” 一语惊四座! 在三人嘴巴快掉地上的时候,她一句话给托了回去。 “咳咳……我是说……假装!” 君忆抬手揉了揉额角,近乎冷漠道一句:“救得今日还复明日!” 这句话对于刚升起希望的慕雪他们,等同致命一击! “公子所言极是!谢公子好意!”慕雪公子又一次作揖:“还请二位公子留他在此一夜,他尚未……恳请二位公子伸以援手。” “这个……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实在是……他说的不无道理。” 此时,门外的催促声又传来了。 不知怎的,青尘突然炸毛了,对着门口叱骂:“催催催!赶着去死啊?给我滚!” 门外静了静,过了一会儿响起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君忆似看穿她为何发火,遂看向她。 青尘朝他摊手,一脸无辜。 “闹够了,该回去了。”君忆站起身来。 “那他们怎么办?” “你救得他一时救不了他一辈子,进这种地方的人都是签过卖身契的,白纸黑字,无可厚非!” “那你把他们买下来不就行了?” 闻言,君忆眸光一沉,正要说荒唐,忽闻外头足音杂沓,足有数十人。 “过来。” 青尘不明所以,立即过去了。 “公子你们快走!” “哪里走!” 话音落,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进来的人五大三粗,肩上扛着狼牙棒,呸一声:“就这俩小白脸?” 青尘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考虑到君忆的身份和出手的后果,她决意用她三寸不烂之舌和解。 她方迈出一步,君忆立即将她拽了回来,同时看向门边的慕雪公子:“你们也过来!” “你敢!还不滚回去!今夜生意不用做了?”五大三粗出言威胁他们。 小公子抖的厉害,想去青尘那边又不敢。 君忆侧头看向青尘,“知道回去的路吗?” 青尘点点头,心道这个时候问这个不合适吧? “那就带他们走。” “啊?哦!你们快……” 青尘话没说完,五大三粗的狼牙棒直接往她头上招呼。 只闻“锵”的一声,那狼牙棒突然整根碎掉了。 青尘惊诧回望,君忆示意她快走。 她立即跑过去拽起两位公子就跑。 五大三粗被君忆这一手给镇住了,想拦的时候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拦住他们!” “我们动不了了!” “废物废物!” 君忆看着废物骂废物,等五大三粗吼完了,拿出一颗翡色灵石放在桌上。 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你知晓这是谁的地盘吗?快快放开我们,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你为其主,今日我不杀你,这是那二人的赎身费。” 说罢,君忆自原地消失了。 他估算着青尘跑到哪个地方了,先一步等在那里。 以青尘的速度早该到客栈了,但是慕雪公子羸弱跑得慢,他们恰好只到君忆等着的位置。 “神仙花!”青尘看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打量又打量。 “先回去。” “他们怎么办?” 君忆抬眼看向慕雪公子二人,拿出五颗翡色灵石抛过去,“你二人速速离开此地,一刻都不可停留。” 慕雪公子又要作揖,被拦住。 “今夜我们不曾见过你们,你们也不曾见过我们。” “二位公子大恩大德,慕雪铭记于心,二位公子保重,告辞!” 话落,慕雪公子牵起小公子往暗巷跑去。 在他们走远之后,君忆抬手往他们身上弹了一下。 青尘不解,看向他:“神仙花?” “回去说。” 自今夜踏进小倌馆开始,君忆的情绪就不正常,此刻更甚。青尘不敢多问,跟着他往回走。 君忆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已是巨浪拍岸。 乱了,这一切都乱了! 若他没有记错,大闹小倌馆应该是发生在仙苑试炼之后。 当夜来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她砸了小倌馆,也因此牵扯出苍山仙门的恶劣行径。 为何会这样? 为何会变成仙苑之前?还有天机伞为何也提前出现了?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若这一切已经脱离原来的轨道,那是否说明会有未知的事情发生? 会发生什么?在何时发生? 他已经先一步杜绝慕雪公子惨死的历史重演。那会否慕雪公子要经历的一切都转换到别人的身上? 想到此,君忆突然打个寒颤。 不会的,绝不会这样! 第七十五章 是我太宠你了吗? 神仙花这是怎么了?自看见慕雪公子后就神神叨叨的。 青尘直觉自己是否闯了祸,可见他面色凝重,长眉紧蹙,也不敢多问,屏气敛息跟着他回了客栈。 一夜转瞬即逝。 第二日,青尘不敢在造作了,乖乖的等着君忆起床、出门、闲逛。 经过昨夜的事,君忆面上看不出喜怒却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心情沉闷,逛街一点意思都没有,青尘百无聊赖,正想说不逛了。 君忆在她出声前转头看她:“东西都买齐了吗?” 青尘一愣:“什么东西?” “鸡蛋。你不是很喜欢吃鸡蛋吗?为何不买些?”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蛋?” 君忆未答,先行一步去看老婆婆提着叫卖的鸡蛋。 “老人家,鸡蛋能储存多久?” 老婆婆没想到君忆会问这个问题,在看到跟上来的青尘,露出慈祥的笑容:“鸡蛋能放很久的。看不出小伙子这么细心,这是给小娘子备的吗?” 青尘闻声欲纠正老婆婆对自己的称呼,就见君忆递给她钱,提走了篮子。 “这太多了。” “不多,剩下的带回去。对了,你那个野山椒哪里有买的?也带些?” 青尘哑然失笑,“我怎么感觉是去那里出游一样?带那么多吃的。若是叫别家弟子知道了,还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我呢。” “就当是出游,有备无患,放在乾坤囊里又不费力气。” “那也不用……” 君忆突然侧头看她,神情莫测:“既然不用,你为何要打锅?” 青尘:…… 她打锅的主要原因是未雨绸缪! 算了,不能总胡思乱想了。 但也许君忆已经猜到了。 “既然要带就带充裕,别的地方不一定有。” 气氛又一次闷闷的,青尘感觉心头笼上一层黑压压的重云。 好端端的又生什么气? 莫不是因为昨夜未尽欢,所以才一直生闷气? 青尘想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 她偷偷瞟君忆一眼,试探他:“神仙花,你还在为昨夜的事情生气么?” 生气? 君忆的确是有点生气。 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有那种嗜好。昨夜若不是他在场,指不定她如何胡天胡地的闹腾。 君忆没回答她,青尘更加肯定是那个原因了。看不出来堂堂神尊有此特殊癖好,还因为没尽兴生一肚子的闷气。 啧啧—— 话说,她抓住神仙花不可告人的把柄,会不会被他给咔嚓了? 噫!要不要那么小心眼,不就是美人么,想要还不容易? 青尘忽然抬手拍拍胸脯,压低声音:“神仙花是因为没尽兴才不高兴么?好说,晚上我帮你……” 犹自自作多情的人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君忆一记冷眼扫过来,跟万年冰窟里捞出来的冰棱子一样,戳的她又冷又疼。 他声音毫无起伏,“是我最近太宠你了吗?” 呃—— 青尘被这句“是我太宠你了吗”问的两眼发直。 宠我吗?宠人原来是他这样的吗?被宠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我的天呐! 这也——太可怕了! 青尘扁扁嘴,表示她无福消受。 “神仙花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君忆一僵,驻足看她,何意? “你这么偏心宠我,你仙侣知道吗?” “你很在意?” 这话说的,她为什么要在意?你有没有仙侣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不对,好像有那么点点关系。 神仙花要是有了仙侣,会不会就不给她买吃的了。 “其实嘛,应该有那么一点点……在意?”青尘捏着两根手指比了比。 君忆面色稍稍一缓,连带昨夜的不快情绪都消去了大半。这丫头果然知晓自己的软肋,每次一捏一个准。 看在她还有点良心,知晓顾及自己的心情,勉为其难的让她高兴高兴罢。 “想吃什么?” 青尘眸光霎时一亮,哟!没想到神仙花这么上道,是怕她以后告嘴吗? “那个,昨天……肘子没吃过瘾!” “你不是吃过一只吗?” “哪够!两只我都嫌少。”说话间青尘咽了口口水,想了想还是别作了,小命要紧,“还是……算了算了。” 君忆望见她吞口水的样子,有些不愿又不忍,确认一遍:“真那么想吃?”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 “四只够吗?” “啊?哈!四只?够的够的!” 青尘只要高兴,笑开的时候总是见牙不见眼。 君忆觉得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丑,眸光飘过一丝嫌弃,转首时,自己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青尘可不在意美丑,只要有得吃,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很满足了。 二人赶在酱肘子出锅的时间点到了,青尘见人群快要围拢了,抬手推了君忆一把,“快点快点!” 从没见过谁为了吃这么丧心病狂。 君忆脚步一动,瞬移过去,放下灵石,对愣神儿的伙计道:“四只。” 伙计估计也是没见过看起来稳重自持气度雍容的公子,会为了酱肘子这般失了仪态。 半晌,伙计才收回惊诧的目光,哦了声,包了四只酱肘子给他,然后一直盯着他看。 君忆走出两步,霍然回头去看那伙计,皱眉相问:“钱不够?” “够的够的,公子慢走!”伙计赶紧缩回柜台后面。 气度雍容的公子揣着四只酱肘子,如一阵急风刮到青尘面前,将东西往她手里一塞,表情悻悻。 青尘眉开眼笑的道了谢,拿起一只当街就啃。她第一口刚咬下去,就听到边上传来一阵“噫”的嫌弃声。 这声音有点影响她的食欲啊。 青尘当做没听见,嚼巴嚼巴吞下肚,这才抬眼去看发出声音的是谁。 此时,君忆离她有三步远,好似担心油脂弄到他身上了,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给她买酱肘子。 忽然,先前发出嫌弃声音的方向,传来一句劝告:“姑娘这吃相还是回去再吃吧,看把那位公子为难的……” “回去吃?” 青尘拖长了尾调,高高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说话的女子,当着她的面狠狠咬一口酱肘子,嚼碎咽下肚。 抬手一指君忆,笑眯眯道:“我才不呢!我为什么要回去吃?这位公子他就喜欢看我这么吃,你有意见吗?” 第七十六章 果然好命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位公子离你至少有三步开外。” “三步开外是吧?”青尘冲她龇牙一笑,“看好了啊!一、二、三!” 那女子一看青尘站的位置,杏眼瞪得溜圆,嗤道:“厚颜无耻!” “我还卑鄙下流呢!”青尘挑眉看着她:“哪来的不知趣的小姑娘,要找事是吧?姐姐我可告诉你,我干啥啥不行,嘴仗第一名,你要跟我来劲,一会儿可别哭着说我欺负你!” 满以为刁蛮小姐任性无礼定要撒泼打滚,却不晓得竟是个一根筋的。 女子倏地的召出配剑,以一股侠女风范大义凛然指责她:“我仙灵界的风气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带歪了,出门不理仪容,在外不理市容,行径之恶劣,莫说我卷宗仙门,便是寻常人也管得!” 卷宗仙门是个啥? 青尘压低声音问君忆,“认得否?” “仙灵界第四大仙门,专司消息,此女是卷宗仙门宗主之女,宗若。” “你认识她?关系如何?” 君忆斜眼睨着她,似是不明她意。 “这女子一眼就相中你了,我得看菜吃饭不是!” “什么意思?” “意思就说,她一眼相中了你,你一眼认出了她,缘分啊!棒打鸳鸯这事干不得,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君忆闻言无奈解释:“我只认得她的高冠,那是卷宗仙门的标志。” 青尘白他一眼,你不早说? 第四大仙门,此前她未曾留意过,不知此次参加试炼的人会不会是宗若。若是她,此时还不宜得罪她。 嘴角上扬一个度,青尘礼貌微笑礼貌相问:“敢问姑娘是?” 宗若向前一步,微微昂着头,“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卷宗仙门宗若是也!” “原来是宗若姑娘,幸会。”青尘颌首,“我们还有事,就此告辞!” “哎你……先别走。”宗若追上去,伴在君忆左侧,“敢问公子出自哪家仙门?可否告知名讳?” 君忆对卷宗仙门之女早有耳闻,以前听时只以为是小孩子心性,今日一见,只叹是自己太久未涉世,这世道早已经变了! 君忆驻足,转首,沉声道:“宗姑娘,家父可知你在外行事作风?作为四大仙门宗主之女,当街纠缠男子,你就不怕别人对你另眼相看?” 宗若一僵,随即昂起下巴,“只有出色的男子才值得我宗若一顾,我并未做出逾越举止,他们凭什么对我另眼相看?” “是啊,我师妹也只是吃自己买的的东西,也未做逾越举止,怎就被人另眼相待了呢?” 君忆话落,青尘仿佛惊掉了下巴。 这是闷葫芦花?真真看不出来,怼起来人,绵里藏针,功夫了得! 宗若被君忆的话噎了一下,动了动唇却无从反驳。余光瞥见青尘幸灾乐祸的在笑,立即一记冷眼丢了过去。 唉——我惹你了么? 青尘郁闷不已,将她的冷眼转赠给君忆,她送你的别客气! 我在帮你! 大哥,你这是在害我好伐?她不记你仇,会记我仇,你还想不想我好了? 两人眉来眼去的打着眼底官司。 不明真相的宗若见二人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哼哼一声,甩袖而去。 待宗若走远,青尘问君忆,“宗若也在此次试炼名单里?” “应该是。” “她功夫怎么样?” “仅次于江行舟。” “啊?那江行舟跟我比呢?” “没法比。” 青尘刚刚一喜,又听他道。 “你跟他没法比。所以回去勤加练功!” 哈?原来她这么弱的吗?那她现在去讨好宗若还来得及不? 若果,君忆此时听见她这句心里话,不知会不会被气吐血。 君忆吐不吐血青尘一点都不关心,她现在就很想吐血。 莫名其妙给她树敌,想害死她么? 都怪他!长那么好看干什么?蓝颜祸水!招风引蝶!烂桃花朵朵开! 青尘一边走一边嘴里叽里咕噜的抱怨。 君忆听后摇头失笑,便是自己不帮她,他们也不会对竞争者手软的,显然这个道理青尘并不懂。 回客栈后,青尘小睡一会儿起来,又出门瞎溜达一圈就回来了。 下山这几天除了吃就睡,还没怎么玩就闹了一场,青尘不敢在提出去的话,呆在客栈里乖乖的过最后一天。 晚饭后,君忆见她实在太过无聊,便说让她练功,并嘱咐天机保护她。 天机对君忆的态度仍旧置之不顾。 他的主人他自己会保护,用得着你来假惺惺! 君忆对此见怪不怪,交待一句自己要离开一下,便出去了。 他才出门,天机就将青尘的这间屋子画圈包圆了。 青尘哭笑不得,由着他高兴,自己则凝神开始练功。 上次进去神识境,她尚未看清楚灵力运转的情况,这次她进来的目的是要搞清楚布阵那次灵力快断源时,是从何处激涌而出的强大灵力。 丹田处漂浮着一颗小小的火球,随着灵力运转速度,时快时慢。 起初青尘以为那就是她的灵力本源,后来发现并不是。 每次她运转灵力时,最先流经的灵力呈水雾状态很稀薄,而后再自丹田缓慢游出火红色的灵力,它伴着水色灵力运转,它快它就快,它慢它也慢。始终保持着追随的脚步,而不会因为它的强大去吞噬那股水灵力。 水火不相容! 青尘看到即想到这一点,却又觉得好奇,既然不相容,又为何能在她体内相安无事?还有那颗小火球是什么? 那日她吞下去的分明只是一颗小果实,果实跟火球简直天差地别,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小火球的?变化后蕴含的灵力远远强大过她所见。而君忆为何没有察觉到? 此时,青尘还不知晓,能看到自己丹田的人唯她自身。 她的诸多疑问,似有不便与君忆探讨,想了想,她退出神识境,想到一个可以探讨这个问题的人。 青尘睁开眼,看到天机四仰八叉的瘫在桌上,若不是他的外形是把伞,那姿势,乍一看以为是只晒肚皮的狗子。 “天机,你睡着了吗?” 天机虽懒散,但关乎青尘安危的事,他从不懈怠。 他翻身坐在伞中看着灵力绕体的女人,撇撇嘴:果然好命! 第七十七章 什么破玩意 “好命什么?” “别人苦修个百八十年的才能突破神识境,你才花了几时?” 青尘心中一喜,忽略掉他的语气,“这是好事吗?” “当然!天纵英才,万中无一,无出其右者,高不高兴?” “天机你可真是……你要夸我就好好夸嘛。” 天机伸手抱住后脑勺,躺了下去。“说吧,想问我什么事儿。” 青尘敛了笑言,认真道:“我方才进入神识境,看到丹田那里有颗小火球,火球里蕴含的灵力远超过我预想,我想知道,这颗小火球……” “你怀疑是你吃下去的那个东西?” “是的,可是它是怎么变成小球的?最开始我还怀疑过他是芒泽。” 天机沉吟片刻,道:“我看不见,仅凭你的诉说也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你可感到不舒服?” “那倒没有,我亲眼所见两股灵力相安无事、相辅相成!” “这件事他知道吗?” 青尘摇摇头,“我不知他晓不晓得。” “那……先别告诉他。既然在你体内相安无事,你再观察。” “好。” “你还练吗?不练我就去睡觉了。”天机的声音又透着一股懒意。 “不练了,你把结界收了吧。” “收什么收!他今夜不会回来了,睡你的觉吧!” 啊?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君忆究竟干嘛去了? 君忆此时正隐在某处,忽然鼻子一痒,一个喷嚏打得十分响亮。 前面有人影闻声而动,循着声音来源在附近搜寻,还用剑拨了拨墙角,一无所获后,咦了声就走了。 君忆立在树梢看着那人进了那间小倌馆,而后望着从那道门进出的人。 半个时辰后,他抬头望一眼天色,见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便离开了。 待君忆回到客栈,已经是亥时初,他习惯性先去看看青尘,才发现她屋里有结界。 灵气气息熟悉,却不是青尘的。 这个天机! 君忆无奈笑笑,见天色已晚不便扰她清梦,这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今日便要回青云山了。 一大早,青尘就等在君忆屋门口。 昨夜睡前,她想起漏掉了其他东西,想赶在回青云山之前置办齐全。 幸好,君忆没让她等太久。 两人下楼吃早饭,青尘抽空问他大概什么时辰回青云山。 君忆听后,回道:“还需要什么东西吗?若没有,取了牛肉干和锅就回去。” “有的,我们晚一点回去不妨事吧?” “不碍事,等你吃完就去。” “好勒!” 饭后,二人出了客栈。 青尘动作很快,采买完顺道取了牛肉干,就只剩下那口锅没拿了。 锅把子家跟她所在的地方相背,两人又一道折返去取锅。 两人刚到走到锅把子家门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出来。 “你这是囤积居奇!” 锅把子洪亮的声音响起:“你爱买不买!” 趁着这间隙,两人并行进了草庐,里头的人看到进来的人,皆是一愣。 锅把子立即撇下宗若,迎上去,冲青尘道:“姑娘来的真准时,你要的东西已经打好了。” 宗若闻声将青尘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思忖着就凭她也用得起?那块精铁本身就不多,若已经分了她一份,那自己的怎么够用。 “你给她打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这小姑娘是有毛病吗?”锅把子气呼呼的瞪她一眼,走到屋角把锅拿出去给青尘看。 “姑娘请过目。” 宗若站在锅把子身后,被他挡着看不见,遂移步过去,正好路过君忆身前,抬头瞧他一眼,见他望过来,含羞带怯一低头,飞快走过去。 当她看清那东西时,声音突然提高八度,指着那口锅道:“你把精铁用来打了这么个破玩意?” 这一句话也不知骂的是谁。 锅把子和青尘同时抬头看向她。 连站得远一点的君忆也看了过去。 草庐里突然寂静无声。 宗若感觉气氛不对,将三人一扫,态度不以为然:“精铁如此贵重只能用来锻造武器,拿来打造这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不是浪费是什么?” 这小姑娘从一进门就颐指气使,又在青尘君忆面前一口一声的说他打造的是什么玩意。 锅把子气不打一处来,鼻孔气喘如牛,将锅往青尘手里一塞,手指着草庐大门,对宗若吼道:“你给我滚,从哪来滚哪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你竟敢骂我?” “你都来砸我招牌了,我还不能骂你?” “我哪有!”许是从小到大没遇到过疾言厉色对她的人,宗若眼圈一红,噔噔跑到君忆面前,哭唧唧道:“公子……他欺负我,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君忆闻声挑眉,黝黑的眼瞳略略斜过去,眸底泛起凉意。 “哦?我为何不能袖手旁观?” 宗若怔了怔,被他这个冷漠的眼神惊得往后退了些。 “我……我……” 我什么? 其实宗若自己都不知晓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她第一眼见这公子就知他是仙门中人,虽然他遮了容颜,但通过他那双眼,宗若也识出他非常人。 既是仙门中人,不外乎几大仙门出身,这人是谁她并不知晓,但只要是仙门中人,见她这卷宗仙门唯一的大小姐在外受了欺负,他们也不能不管。 不过这位公子看起来并不好说话。 好不好说话也是个仙门弟子身份,看到她爹还不是得行礼。 “你!”宗若抬手一指君忆,昂起她高贵的下巴,“既是仙门弟子自然责无旁贷,理所应当保护好卷宗仙门的唯一继承人。当然了!我爹也不会亏待你的。” 卷宗仙门? 镇上的村民不知晓,他锅把子可不会不知晓。 这山脚小镇的位置四通八达,连着仙灵界各大小仙门,犹如一个通行阵的存在。 各家仙门的采买弟子时常会来他这里淘一些材料回去修剑,这其中就有卷宗仙门。 卷宗仙门宗主一生只得一女,爱若掌上明珠。据传闻此女性情娇纵,刁蛮无理,眼前所见之人,甚为合乎传闻中的形象。 锅把子眉头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心中虽极不情愿,却不想与宗若这样的人纠缠。 “你是宗小姐?你让这二位走,我把东西给你。” 便是如此,宗若仍旧不依不饶。 第七十八章 难缠 “不行!这块精铁分量本就不够,她还占用了一份,得把那破玩意用掉的那部分一起给我!” 闻声,青尘冷冷一笑。 宗若杏眼一瞪:“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青尘提着锅向锅把子道谢,而后走到君忆面前,“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宗若又出声阻止,“等一下,你们要去哪里?” 君忆正要发作,青尘一把扣住他的手,示意不用理会这种人,随后两人一道出了草庐。 一刻后,那宗若居然追上了他们。 “你们站住!” 他么的,怎么又是她? 青尘烦不胜烦的闭眼深呼吸。 君忆眸光倏地黑沉,不顾尚在镇上,召出御魂载着青尘眨眼消失了。 耳边风声呼啸,隐约间似听到一声断断续续的呼唤。 青尘以为自己幻听了,回头一看,顿时后悔自己为何要转过去。 只见宗若奋力追着君忆,离远时像颗紫色的点点,近时像突然纵跳而起的鹿,总之无论她怎么追都追不上君忆的御魂。 想来是君忆已经发现了追上来的那人是宗若,突然抬手扶住青尘的肩膀,喝令御魂加速。 御魂火力全开,载着他俩一飞冲天,速度惊人。 一炷香后,两人在长生殿落地。 青尘心有余悸,扒着君忆的手臂朝天空看去,“那疯子不会追到这来吧?” 君忆冷冷道:“她追不上。” “那就好!” “你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 嗯?神仙花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算了,管他要干什么,别来烦她就好。 “有点累,我先回寝房歇会。”说罢,青尘便回去了。 待青尘走远,君忆果然出去了。 君忆出去后直奔落霞台布阵,待整座长生殿及山峰都包围结界里,他才给无涯子传了“勿扰”。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天空,就见一个粉点点从上空掠过,笔直朝玉衡殿的方向飞去。 君忆方才封锁长生殿,风无为就接到了消息。 “师兄回来了?封锁长生殿?勿扰?他要干嘛?青尘师妹呢?” “你先闭嘴!”无涯子嫌他太吵,他也是刚收到消息,哪知道君忆用意何在。 这时,有弟子进殿禀报:“掌门,卷宗仙门大小姐宗若来访。” 闻言,无涯子与风无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明白君忆为何要封锁长生殿。 原来是这位小祖宗追来了! 无涯子感到一阵头疼,抬手揉着太阳穴,“无为你接待一下,我回去歇歇。” “唉哥哥先别走!我还要……” “唉!老了,身体不天不如一天。走路都费劲。”无涯子哼唧着指向弟子:“你来,扶我回寝房去。” “是。” 风无为明知哥哥是疼给他看的,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扁着嘴,颇为委屈的倒回椅子上。 待宗若风风火火跑进来,就看到风无为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 宗若一愣,举目在殿里寻找一遍,发现这仙灵界排名第一仙门的玉衡殿中,真的只有这一个人。 对于青云三尊,她早有耳闻,神尊仙姿,仙尊少人提及,三尊却如少年。 眼前这位,无论从相貌还是行为来看,八成是三尊了。 宗若上前抱拳作揖:“敢问公子是三尊风无为吗?” 风无为扁着的嘴角立时上扬,大眼睛骨碌碌在她身上乱转,好奇道:“你是谁?” “小女子宗若,卷宗仙门宗主之女。” “哦?你是宗老头的女儿?” 宗若听他唤自己爹爹是老头,有点不高兴:“我爹尚年轻。” 风无为却似没听见,自顾自道:“咦,没听宗老头说过要送你来青云学艺,你这女娃娃,该不会是自己跑出来的吧?” “三尊误会了!我爹才不会送我来学艺呢。” “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送文卷给青云掌门的。另外三尊……你这里……” 风无为瞧她眼神四处乱飘,联想到师兄一回来就封山的事,也猜出个大概来。 “宗小侄女找什么呐?” “找人。” 果然是招惹她了么? 风无为故作不知,“找谁?这殿中不就你我二人在此吗?” “那三尊可看到有人出去?一名男子身边跟着一名……婢女!” 婢女?她竟然把青尘看作师兄的婢女,这天底下男子要有青尘那样的婢女,估计男子都不想娶妻了。 当然,风无为并不知青尘易容了。 风无为敛了笑意,道:“这里是玉衡殿,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况且,我青云从未有过婢女。宗小侄女是不是看错了?” 闻言,宗若急了:“错不了,我一路追着他来的青云仙门,亲眼看着他进来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风无为站起身来,神情淡淡:“我青云只有青尘小师妹一位女子,何来你说的婢女?” “青尘?仙尊吗?” “宗小侄女不是说有文卷要给我哥哥吗?给我就行了。” 宗若不情愿的哦了声,从储物袋子里取出文卷交给风无为,正欲开口。就听他道:“东西送到了,天色尚早,宗小侄女下山注意哦。” “啊?三尊你怎么不留我?” “啊?还要留你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半晌,宗若忍不住噘嘴:“天色也不早了啊,我一个姑娘下山可能不方便……” 闻言,风无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哦!一个姑娘竟然敢对不认识的男子穷追不舍,也确实有点哈……” 宗若闻声,难得红了脸颊。 这三尊真是……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这样说,不知她会害羞的嘛。 风无为才懒得理她的小女儿情绪,正要打发她走,就见扶无涯子的弟子出来了。 那弟子上前朝他作揖,便退下了。 风无为朝殿后的方向翻个大大的白眼,无声指控无良哥哥。 不是头痛吗?不是走不动路吗?站着听那么久墙角倒是精神抖擞,还留下,你咋不自己出来当面说?尽让他得罪师兄。 一想到君忆知晓是他留下这宗若,那眼神杀过来…… 风无为心情顿时不美了。 “既然宗小侄女执意留宿,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话说在先,咱青云山苦寒之地,环境可不比你卷宗仙门的闺阁,希望宗小侄女莫嫌弃。” 只要答应她留下来,她高兴还来不及。 宗若喜道:“岂敢!” “那就好,来人,送宗姑娘去北院!” 第七十九章 喜欢你 北院? 怎么听三尊这口气,北院好像可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考虑到三尊的性情,宗若觉得此时不能表现出质疑,避免这位只随心而为的疯三尊一个不高兴把她轰出青云山去。 宗若向风无为道了谢,随领路弟子前去北院。 待走远了些,她才问那名弟子:“你们青云山的北院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弟子对待这宗若的态度取决于上头的态度。三尊显然是不得已而为之,欢喜她肯定是不存在的。 不然也不会将她安排在机关最多,阵法最诡异,全院都在青云监控下的北边客院了。 若她好生生住着自然平安无事,若她有什么心思……呵呵! 弟子故作茫然,“北院只是客院,不知宗姑娘所问何为?” 这话听来,就有些探究青云机密的意思了。 宗若脸往下沉了沉,也不便再多说什么,遂转了个话题:“那今日申时,可有一男一女弟子回山来?” 申时?好像神尊和小师叔就是那个时候回来的。一想到事关神尊,还有因为背后议论小师叔而受罚的那两名弟子,引路弟子立时眼瞎耳聋。 “没有。宗姑娘,这里便是北院,弟子告退。” 明明见这弟子顿了顿,想来是知晓些什么,谁知还不等她问,引路弟子已经跑不见了踪影。 宗若气的跺脚,喃骂:“见了鬼是怎的?我还不信我找不到他。哼!” 哼! 青尘坐在厨房的小桌前,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哼了一声。 一看到这口锅就想起那个难缠的宗若,一想到宗若心情顿时不美了。 君忆踏进厨房,就看到她撒气一样将那口“锅”摔在桌上。 “怎么了?” “还能怎么,生气呗!”青尘没好气的道。 “哦?莫非这“锅”还能惹你生气?” 见识过他绵里藏针怼人的本事,再听到他打趣自己的话,青尘反而不觉得稀奇了。 “你揶揄我啊?我在气那个莫名其妙的宗若,我打口锅而已,居然也能祸从天上来。” “她寻精铁是要锻剑。” 君忆这话题转的太快,青尘怔了怔,“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有灵器了?” “是,她的配剑名为清风,剑宽二指,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你不是说灵石才是锻造灵器的最佳材料吗?” “那是灵器未炼出来之前。她的清风是卷宗仙门上一代宗主亲自传给宗若,因她在剑术方面颇有天分。” “卷宗仙门擅长剑术?” “对,这也是卷宗仙门稳定排名第四的主要原因。” 闻言,青尘沮丧趴桌道:“那可大大不妙啊。前有苍山虎,后有卷宗狼,我命休矣!” 君忆挑眉,眸中满是不解。 苍山他还能理解,卷宗又是何意? “装什么傻呀?你是真不懂还是怕我笑话你?” “笑话什么?” 青尘本想取笑他,转念一想,君忆这朵憨憨花,大几百年就有过仙尊这么一个名义上的仙侣,且还是在仙尊没了以后才似懂非懂,等于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好不容易碰到个主动点的,这要是被她一打击……算了,还是放过他吧。 “那宗若为何追过来,你知道吗?” “为了你的锅。” 呃—— 青尘抬手捂眼,果然是个憨憨! “错!她哪是为了我的锅,她是为了你!” “就因为我辩驳过她的话?” “不是!” “那是什么?” 青尘彻底无语了,坐直,两眼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她、喜欢你!” “她什么?” “喜欢你!” “原来如此!” 君忆忽然对青尘绽妍一笑,如桃花朵朵开,眸中漾着春水,层层叠荡。 青尘脸上莫名一热,忽然觉得……她好像可能或许……上了当? 好你个奸诈的神仙花。 他方才肯定是故意分开问,问到最后那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岂不变成。 她——喜欢他?! 唉呀呀~ 羽眉拧立,青尘佯装生气道:“好哇你,神仙花这是在向我显摆么?” “显摆什么?” “显摆你有追求者了,不需要我这个随叫随到的小跟班了,想趁机摆脱我了对不?我就知道……” “我不是!” “谁说你不是?你不是,你为何故意引我说出宗若的心思,不就是知晓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嘛。” “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青尘扁着嘴,可怜兮兮的哭唧唧:“可怜我又要无家可归、风餐露宿、遭人欺凌……” “别瞎说!” “你还不承认!” 君忆无奈,叹息一声:“好,我承认!” 哈? 青尘假装抹眼泪的手还停在眼角旁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君忆。 她的眼算不得大,瞳仁算不得漆黑,却自带一种奇异的光彩,像一轮漩涡,能将人轻易吸入其中沉沦。 方才她闹得凶,眼中微有泪意,脸颊有薄红,此刻凝神关注着他,整个人,整颗心,乃至整双眼中满是自己。 君忆心中一动,突然凑了过去…… “师兄——” 一声狼嚎成功阻止了君忆的鬼迷心窍。 风无为立在落霞台半空,头和手卡在结界的隙缝里,扯着嗓子喊的撕心裂肺。 “师兄快来救我,我卡住了,哎哟我的手臂要断了,哎哟我的俊脸,啊!我的脖子,师兄啊——” 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君忆的眸光一阵比一阵黑。 青尘则垂头装乌龟! 再风无为再一次百无聊赖,准备使出那招敲山震虎,就见君忆如鬼魅般现身了。 “一瞬千里?”风无为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哇!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在师兄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 君忆隔空取物般将风无为拽了进来,自始至终都没给他一个正脸。 风无为活动活动筋骨,猛蹿到他身边,视线一抬,正及他发红的耳根。 “咦?师兄你生病吗?耳朵怎么红了?” 闻声,君忆抬袖拂开他伸过来的手,“走开!” “呀!”风无为又一惊一乍的喊道:“师兄,你的脸怎么也那么红?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君忆终于忍无可忍,脚下一动瞬移消失。 风无为不折不挠紧追其后,“师兄啊,生病了就要吃药,你别到处乱跑了,我去帮你叫青尘来。” 闻言,前头行如流光的君忆猛地刹住脚步,一声暴喝直冲云霄。 “滚!” 第八十章 此情此景难得 “师兄~” 风无为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眼中戏谑之意明显。 “我是为了你身体着想,你又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怕青尘知晓?” “找死!”君忆怒不可遏,一掌劈向风无为。 “救命啊!”风无为轻快一躲,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叫青尘救命。 青尘本来不想出去,奈何风无为叫的太过惨烈,实在躲不过去,她才出来看看。 青尘方才探出个头,君忆抬起的手立即收了回去。 “哎呀小师妹!”风无为老远跟青尘打声招呼,又转头冲君忆眨眼:“师兄莫恼,宗若来了。” 想到青尘方才气呼呼的样子,君忆小声道:“把她弄走!” “包在我身上!我吃完饭就走,就这么决定了!”说罢,风无为怕他反悔似的,跑的那叫一个飞快,冲青尘吆喝:“师妹原来在这里,我跟你说,你不知道方才我看见……” 两人进去后,君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过去了。 厨房里,青尘听风无为讲以前的趣事,一看时辰就知他是来蹭饭的。也未拆穿他,时不时配合他搭腔一两声,手里忙个不停。 新打的锅还未用过,青尘想试试效果怎么样,若是有什么问题,赶在进仙苑之前还来得及修整。 君忆进来的时候看到青尘在和面,风无为则跟个小孩似的趴桌上看着青尘,嘴里还不停叨叨旧事。 两人见他进来了都没什么反应。 青尘倒是瞟了他一眼,但很快就转过头去,假装不知他走过来了。 “咦?青尘你躲着师兄干嘛?” “哪有!” 青尘这一声回的有点过激了,导致本无事可做的风无为登时来了兴致。大眼睛骨碌碌的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饶有兴致的咋舌。 君忆闻声而转,眼含警告。 干嘛呀?我什么都没有干,我也什么都不会说,我只是来蹭饭的。 风无为态度十分良好,表示配合。 因为方才的事情,君忆和青尘感到万分尴尬,这时候谁要说点什么话都会觉得分外敏感。 君忆生怕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再三警告后,才作罢。 青尘一直在专心揉面,可能因为力气不足,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我来吧。” 闻声,青尘立即放开面团,指着旁边的水盆道:“先净手。” 君忆点点头,挽起袖袍,露出一截皓腕,认真洗手。 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他露手腕手臂,今日不知怎的,刚看一眼就觉得有点晃眼睛。 青尘心中讶异,立即转身走开,端起青菜到小桌边坐下,毫不客气的将菜往风无为面前推了推,“来,三尊,帮帮忙。” 过往岁月,他们三人在一块做饭的时候,他基本也是择菜洗菜的那个,师兄负责切菜装盘,仙尊喜欢掌勺,不过她做菜的水平是十年如一日的难吃。 风无为捡起一根青菜,用胳膊肘捅了捅青尘,压低声音道:“看看。” “看什么?” “啧,你这丫头咋不上道呢,当然是看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的师兄了。” 青尘立即白他一眼。 风无为摇头自叹,“瞧这优雅的风姿,便是揉面这等简单乏味的动作,他都做得如此出尘,那手臂展现的是力与美的结合……” “噗哧”一声,青尘终于憋不住笑了。 风无为见师兄揉面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忙收回目光,低头认真择菜。 青尘见他吃瘪,心情没来由的变好了,还揶揄不敢吱声的风无为,“看不出来,三尊也有怕的时候?” “可不,”风无为抖着手里的青菜,“为了一顿饭连自尊都出卖了呢。青尘小师妹要不要多做点好吃的慰及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又不是我伤了你的心,谁伤的你找谁去。” 说话间,青尘目光自然而然飘向君忆的方向,不想与他视线相撞,两人皆是一怔,随后各自收回目光。 这短暂的一幕,没有被低头择菜的风无为看到,所以他自是不知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并不是因为宗若而起。 过了一会儿,君忆放下揉好的面团,道一声:“好了。” “这么快好了?”青尘抬头张望,顺口道:“擀成薄片吧。” 本是习惯性一说,哪知君忆一反常态,未露出半分不情愿,再次转过去跟面团大战。 青尘愕然的看着他,本想说叫他别弄了,风无为立即阻止她。 “别管,以前这活他可没少干!” “以前?” 风无为说漏嘴了,怕被君忆发现,又怕他日思夜想的氛围被破坏,朝她眨眨眼,竖起食指抵住唇示意她噤声。 高门大户尚且有禁忌不能言传,更何况身居仙门高位的他们,禁忌之事只会多如牛毛。 青尘早就知晓他们之间有秘密,既然不可言说,不让她知晓,她就不问只听,反过来一想,这也许是为了她好。 不知君忆是熟能生巧,还是男子天生力气大,手速快,没多大会功夫,竟将面团全部擀好了。 “好了。” 君忆确定没有其他事需要他做了,净了手就让到一边去了。 青尘将打的锅拿到灶台上,烘干刷油,示意君忆给她递面皮。 君忆这会儿出奇的好脾气,叫干啥就干啥,毫无怨言,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风无为抱着菜,啧啧吸气,“还是做师妹好啊,做为师弟的我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动辄打骂,拳打脚踢。真真是羡煞我也!” “闭上你的嘴。” “师妹你看看,沉默寡言的神尊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多可怕啊!我说师兄啊,你这算得上见色忘友吗?” 话音未落,这回连青尘也回了头,“三尊,见色忘友是这么用的吗?” “啊?不是这么用的吗?”风无为作沉思状,忽然叫道:“什么味?” “哎哟,糊了!神仙花快让开!” 青尘操起锅子往地上一放,烫得直跳脚,又立即用被烫的手指捏住耳朵。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眨眼间,当君忆看清她烫红的手指头,立即双手拉住她的手一把按进了一旁的水盆里。 风无为惊得站起身来,看清她捏耳朵的小动作,顿时笑到岔气。 “我说青尘,这捏耳朵的招数谁教你的?” 第八十一章 一如既往难吃 “要你管!没良心!幸灾乐祸!” 青尘一边斗嘴一边抬起手指看。 “我没良心?行行行,你有师兄管你怕谁,我就是个多余的嘛。” “谁说你多余了?我是怪你笑话我捏耳朵,这动作没谁教我,寻常人的反应不都是这样的,这有什么不对?” “这个动作是真的不正确,小烫伤应该用水降温,耳朵起不了作用!” 青尘看向君忆,撇撇嘴:“我也是下意识嘛,下回注意就是了。这张饼不能吃了,我重做吧。” 她倒掉烧焦的饼,重新刷锅,重新烘干,嘴里叨叨着:“这锅到底用什么做的?传热这样快。” 风无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好奇的凑过去看着,“这是锅?这么小能做什么呀?你怎么尽喜欢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我这算什么呀,你是没见过更加稀奇古怪的人和他捣鼓的东西。” “什么人?” “说了你也不知道,等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啊!哎呀别光站着,快拿盘子给我!” 风无为正在想那个“人”是谁,抬手一招,盘子自动飞过来,他递过去接住饼子,问青尘:“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青尘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大都数人听后都是一笑置之,还有人以为她得了癔症,都不在搭理她了。 “老头啊?四十多岁,不修边幅,邋遢的很,但是长的挺斯文,脾气怪,一肚子的戏文好像永远说不完一样。” 四十多岁,斯文,邋遢? 算一算日子,按人界年龄,他也该四十岁了。长相斯文有点出入,邋遢,就更说不通了。 风无为一想到那个人,无声叹息,明知不会有结果,自己是何苦来哉? “三尊?想谁想的那么入神?”青尘将烙饼放到盘子里,催他:“快尝尝!” “当然是想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青尘小师妹咯!”风无为笑得十分鸡贼,抱住盘子就跑开了。 “三尊你真是……这还有好多呢。”青尘无奈摇头,转而对君忆道:“那你再等等?” “不妨事,小心烫到。” “好。” 青尘微微一笑,继续干活。 那边风无为抱着烙饼吃了一口,突然眼中热意上涌,他抬头看向灶台边的青尘和君忆。 青尘不明所以,问道:“太咸了?” 风无为并未做声,不动声色的抬袖抹去眼中的水汽,喃喃道:“果然是——十年如一日的难吃啊!” 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虽然知晓自己的厨艺很烂,但被他这么一捉弄,青尘还是没忍住,生气了。 “那就别吃了!” 呀!生气了?果然还是生气的时候更像。 风无为忽然哈哈大笑,犹如一个疯子一样,捶桌顿足。 这一闹倒把青尘给镇住了。 她看着风无为,讷讷道:“神仙花,三尊他……他没事吧?” “死不了!由他去吧。” “哦。”青尘转过来看着君忆,再看看手里的烙饼,犹豫不决:“要不,你还是别吃了,我炒几个菜很快的。” “别——我还要吃!” 嗯?还要吃? 青尘看向瞬间恢复如常的风无为,有点不敢相信。 “对,你没听错,我还要吃。”风无为抹了一把自己微乱的头发,顺便点评:“放个鸡蛋口感更柔软,在放点有点辛辣味的调料提味就更完美了。” “呵呵,三尊挺会吃啊!”这挑剔的口味是老头遗传的吗? 青尘一边磨牙一边按照风无为给的意见重新开始烙饼,果然会吃的才是行家,这饼两面微黄,口感微脆,里头香软,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怎样?我没骗你吧?就你这厨艺还不如我这个会吃的。” “能吃饱就行,哪来那么多讲究。”青尘分好几张饼,这才端着盘子坐下来开始吃。 风无为始终是个闲不住的,一边吃东西还不停的跟青尘说话。 “小师妹,话说你跟师兄下山这几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奇遇啊?” 奇遇当然是有的,可她不管说。 她做贼一样偷瞟君忆,被风无为抓了个正着。 “哎小师妹,可不要统一口径哦!这个眼神我懂得,肯定有奇遇了,快说给我听听。” 君忆脸往下一沉,看着他:“天色不早,你吃饱了就赶紧回去。” 风无为眼皮子上下一扫,示意他看自己的盘子,“我又不怕走夜路,这不还没吃完嘛,师兄你急什么?哦,我晓得了,该不会有奇遇的人是你吧?” “咳咳……” 青尘被风无为这句拉长了腔调的“奇遇”两字,给呛住了。 “哎哟小师妹,你这是想维护师兄,还是有奇遇的人其实是你啊?” 君忆:“是我。” 青尘:“是我。” 两人异口同声,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你们两个?”风无为指着他俩,“同时奇遇?” 君忆抢着说是怕风无为口无遮拦,说出宗若追上山的事,本来他根本不关心,她爱来不来。可一想到青尘会不高兴,便先发制人堵住风无为的嘴。 青尘抢着回答,心想的是,她糊里糊涂的把君忆带进了小倌馆,这事若是被三尊这个大喇叭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取笑君忆呢,再闹到掌门那里去,她可就没法交代了。 但两人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去抢答。 “有意思啊!来说说。”风无为八卦的精神可谓是贯彻落实到底。 “你想听什么?” “当然是……哎师兄你看看你……怎么聊着就想要动手了呢?好好好……你是师兄你最大,我认怂!” 风无为还惦记以后再来蹭饭,可不能真这个憨憨师兄弄倔了,连忙拱手而降,言道还是美食慰藉了自己受伤的心灵,下次再来叨扰! 蹭饭就蹭饭,说什么叨扰! 青尘连忙朝与自己挥手告别的风无为摆摆手,赶紧走吧您!每回过来吃饭总是闹得鸡飞狗跳,害她连顿正常饭都吃不好了。 这一整天闹腾下来,青尘觉得全身骨头都酸软了,她看着厨房里没刷的锅碗瓢盆,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君忆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温声道:“累了就回去睡觉,这些先放着,明日再叫人来收拾。” 青尘以为他嫌弃她懒,急忙解释:“不用叫别人收拾,明日我自己会收拾。” 君忆恍若未闻,语气不容置疑:“回去睡觉。” 第八十二章 天真无邪 送青尘回到寝房,君忆嘱咐她早些休息,自己则往落霞台方向走去。 风无为还没走,坐在一块台阶上赏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头也没回。 “说吧留我什么事?” 君忆径直走到那台阶上,负手身后,也随他一样抬头赏月。 两人默默看了半晌月亮。 风无为憋不住了,扭头看向君忆:“师兄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你睡得着?” “我怎么就睡不着?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酒足饭饱好养膘呢。” “是啊!该试探的也试探过了,该闹的也闹了。” 风无为嘴巴一动,尚未出声就见他冷眼下斜,瞟瞟他,继而抬眼看月亮。 “哎师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有的事没办法重来一次,你玩闹当有度!好了,天色已晚,早点回去歇着吧。” 风无为默不作声。好半晌才冲走远的君忆喊道:“那你这结界怎么办?” “随你。” “这可是你说的啊!”风无为突然发力,猴子一样猛地蹿起,一掌拍向结界…… 只闻“轰”的数声响。 君忆站在回廊上遥望,片刻后,摇了摇头,便回去歇息了。 翌日。 一大早,玉衡殿北边客院,就已经热闹不已。 宗若晨起无所事事,借着散步的名义把客院里里外外逛了一圈,没发现昨日那两人,同时发现这客院形同牢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歹是代表卷宗仙门上来送文卷的,青云掌门不露面就罢了,掌事三尊还把她安置在这种地方! 简直欺人太甚! 北院弟子望着送来的早饭泼得一地狼藉,什么都没有说,束手站在三步开外垂首不作声。 以为你不作声我就拿你们没办法? 宗若惯会拿捏大小姐姿态,抬手一指,训斥他:“有你们这样待客之道?我可是卷宗仙门大小姐!你瞧瞧给我送的什么东西,一碗清水粥,两个白面馒头,一看就难以下咽。你们青云仙门平日就是这样招待贵客么?还是说——区别对待?” “宗小姐误会了,绝无区别对待的说法。” “哟!现在怎么不装聋作哑了?” 客院弟子闻言再次垂首不语。 又装死! 宗若气得杏眼圆瞪,来回走了两圈,终是忍耐性差了些,上前揪住弟子的衣襟,冲他大吼大叫:“我要见你掌门,我要见无涯子,再不去通传我就传信给我爹!” 那弟子恍若才睡醒一般,眼神木讷,痴痴回复:“原来宗小姐是要见掌门吗?好的,宗小姐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慢着!本小姐与你一起去。” “这……” “这什么这?本小姐怎知你有没有去禀报?休想再糊弄我。” 客院弟子早就经过训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人能糊弄什么人不能。 眼前这位钟小姐刁蛮任性不讲理。在仙灵界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弟子早有掌门授意,不可得罪。垂首道:“那请宗小姐随我来吧。” 哼! 宗若一甩袖,昂首扬长而去。 客院弟子感到头疼不已,见过不讲理的人多了去了,却没见过这种仗着青云不能得罪人的心理,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的人。 不光弟子们看到宗若头疼,连玉衡殿里的几位亦不外如是。 宗若送来的文卷有关于仙苑,故而无涯子叫来了君忆和青尘二人。 自上次拜仙门之后,青尘已经正式成为青字辈最小的弟子,因而玉衡殿中也有她的座位。 本来她应该坐在风无为下首,但君忆不愿,遂坐在了君忆下首的位置。 宗若不尊礼数,不待弟子进殿通传,径直推人闯入。 弟子来不及阻止,也不敢跟着闯进去,站在门口快急哭了。 这可如何是好! 掌门、三尊、神尊、小师叔全都在里头议事。叫她这么闯进去,他免不了一顿责罚。 里头四人看着横冲直撞进来的宗若,皆是面色一沉。 风无为的视线扫向大殿门口,看见弟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知是怎么回事了。 “咦,宗小侄女,我青云大殿的大门什么时候坏掉的?” 宗若进来看到坐在右手边的男女,心思都放在他们俩身上。也没细想风无为的话,扭头回道:“没有啊!” “哦,原来没有啊,那就怪了。” “什么怪了?” “既然门没坏,怎么还有人如入家门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青云山易主了呢!” 宗若闻言,面上好一阵姹紫嫣红,咬了下唇,嘟囔道:“我这不是太着急了么,忘了要先通报了!”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拿着无知当挡箭牌,真把青云仙门当成自家了? 青尘听她说完,摇头失笑。 宗若没见过青尘和君忆,隐约觉得二人身形举止颇像镇上见过的人。 她抬手朝他俩一指:“你笑什么?你们是谁?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宗小姐不觉得方才那解释,很无理取闹么?” 宗若心里疑虑渐浓,避重就轻,反问她:“我是不是见过你?” “不曾!”顿了顿,青尘道:“不对!应该说在此之前不曾见识过。” 她说的是见识过,不是说见过,那么换句话说是承认他们之前见过她? 宗若正要纠缠,青尘立即转向无涯子,道一句:“掌门师兄,宗小姐怕是有事要与你谈,不若我们暂且退下?” 无涯子也想尽快打发了她,连忙应道:“甚好!你们先去里面等我。” 三人立即起身,往后殿去了。 宗若眼看着他们走了,急得跺脚,“风掌门,你怎么能让他们走了呢?” “我为何不能让他们走?” “我就是来找他们的呀!” 无涯子垂目掩去眼中的厌色,心道这宗门主当真是教子无方! “宗姑娘,方才那三位是我的师弟和师妹,甚少出山门,不知在何处得罪了宗姑娘你?” “这……” 说得罪委实谈不上,只不过她宗若从未见过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她看那男子尚有几分英姿,本想举荐进卷宗仙门,谁知他竟然驳她美意。 不仅如此,他还同那女子一唱一和令她颜面无存,更占去了一半精铁,害得她近日锻剑不成。 真是可恶! 第八十三章 天机乍现 “宗姑娘?” “风掌门,实不相瞒,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俩个。我本该过几日上山来送文卷,却在山下遇到一男一女,巧取了我用来锻剑的精铁。我是迫于无奈追他们上了青云山。” 闻声,无涯子哑然失笑。 君忆断然做不出这种事,亦看不上精铁这种东西。青尘有天机伞,不需要用剑,更不会去抢那劳什子的精铁。 “宗姑娘的意思是说,我师弟师妹抢了你的精铁?” 无涯子这口气无疑在说她荒唐。 宗若虽然刁蛮任性,但不傻。 她心知这事自己本就不占理,原想通过无涯子看能否讨要到那破玩意,现下看来,这青云仙门的人护犊子的紧。 她自讨没趣,还平白让青云仙门的人对她没了好感。 若不是时间紧迫,她也不想这样。 罢了罢了,左不过是一场比试,便是夺不了第一,爹爹也不会怪责她。 “风掌门误会了,可能真是宗若看走了眼。我未先行通报叨扰风掌门,实在是抱歉,我这便下山去送文卷。” “哪里,仙门之间不谈这些,既然宗姑娘有事,那我就不多留了。” “那宗若就此告辞。” “代我向宗门主问好。来人,送宗姑娘。” 门外弟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心道惹事精终于要走了吗? 宗若转身,看到弟子巴不得她快点走的眼神,哼哼一声,昂起高贵的下巴,踏着猫步出了大殿。 待她一走,殿后的三人才出来了。 风无为拿手做扇,心情不太美,道:“干嘛要避开她?这样的人何须同她虚与委蛇。” “避的不是她,而是整个卷宗仙门。” 青尘不懂,以青云仙门的强大,何须敬畏。 “我先前就同你说过,卷宗仙门的强大不在剑术,在消息。” “什么消息?” 无涯子道:“统盖整个仙灵界和人界,卷宗门下弟子多潜伏在各地搜集消息,若卷宗仙门想要毁掉一个人或是一家仙门,只是时日的问题。” “这么厉害?”青尘震惊不已,“那卷宗仙门为何才排名第四大仙门?” “仙灵界以武为尊,论实力,能排第四还要居功与第五仙门。” “什么居功。”风无为翻翻白眼,“说那么好听做什么?明明是宗南天抓住人家的把柄,闲庭才不得不让。” 居然有这么怪的名字? 青尘好奇道:“闲庭是什么?” “第五大仙门闲庭仙门,他们的主峰看上去像个仙人向东方迈步,传闻开山祖师是个粗人,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原来如此,糙汉子是也! 风无为本还想继续说下去,见自家哥哥视线飘过来,便住了嘴。 无涯子道:“方才我们讨论到哪了?” 君忆接道:“说到比赛制度,不若我们……” …… 待事情结束,两人回到长生殿时,又是下午了。 君忆接下来的日子会比较忙,考虑到她的身体不能再强行突破第四层,便叮嘱她,定要照先前教的勤加练习。 今日之前,青尘还一副乐悠悠的心态,通过讨论才感觉到试炼非同小可,一想到他本可清闲的坐看云卷云舒,却因为她而绞尽脑汁,她立即乖觉的回房收心备战仙苑。 君忆说她不能强行突破第四阶段,果然不假。方才练完一个小周天,青尘受不住退出了神识境。 进入神识境颇为耗费精力,而青尘又不懂,以为每次练功时必须进入,所以练完后再没有先前通体舒畅之感,反而累到昏昏欲睡。 她心想着等睡一觉起来问问天机,便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 青尘精神好了些,发了会儿呆,便起床去做饭了。 其实按青尘现在的状态可试着减少进食,这样身体排出浊物的速度加快,更利于她修炼功法。 可她天生懒散,对食物有些别样的依赖,不管发生什么事,再苦再累再难,只要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所有的不快乐便会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虽然她的厨艺一般,但她热衷做饭,若是有人吃,愿陪她一起吃,她就更开心了。 不知君忆今日会不会来吃饭。 自她来了青云山后,但凡做饭,她就会想到为他做一点,万一他来吃呢。 这么想着,青尘又多做了些饭菜。还特意去找过他,结果发现他根本不在长生殿。 等不到人,青尘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终归抵不住饿,又返回了厨房。 她坐在桌子前,突然眯眼一笑,有了! “天机。” 天机通常情况下都处在冥修状态,跟一根真正的簪子没啥区别。 除非青尘唤他。 天机懒懒撑开眼皮,坐起来看着她,“什么事?” 青尘对着一根簪子傻笑:“天机会吃东西吗?我做了好些吃的呢。” 天机一想到她的厨艺,一副作呕的表情,拒绝的十分干脆,“我不吃东西,我吃不了东西,我这辈子不可能吃东西!” 天机簪子因为过激的反应,在青尘手里不停地抖动着,神似人激动时的形态。 “你干嘛那么激动?我又不是给你喂毒药!”青尘悻悻道:“不吃也行,当给我作伴吧。” “你想干嘛?” 青尘本来是想给他看一眼自己做的菜,见他如此惊慌失色,难免心生好奇。 凶悍的天机居然也有怕的时候,此时不整他更待何时。 “哎哟小心,要掉下去了!” 话音未落,只听到天机惨叫一声,随后青尘手中的簪子冒出一阵青光来,那光旋踵即逝飘落地面。 速度之快不过一息之间。 青尘抬眼去看,又见一道光起,扰乱了她的视线,随后听到天机发现自己被戏耍而发出的咆哮声。 听到声音的同时,她循声而望,隐约间看到人的身影自眼前一晃而过。 那是什么? 青尘猛地眨了眨眼睛,再去看时什么都没有。 绝不可能是眼花! 那么清晰的一个人的轮廓,只是他的身法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看仔细他消失的方向。 方才那身影消失的方位,好像是天机传来声音的地方。 难道是天机? 青尘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得心里咯噔一下。灵器化作人身的事,早就屡见不鲜,莫非他早已经…… 第八十四章 闲庭仙门 “天机,你在哪?” …… “天机!” …… 青尘望向手中的簪子,莫非真是他? “天机,方才……是你吗?” 他能说不是他吗? 他不能。 他能说是他吗? 目前也不能。 手中的簪子似乎真的变成了一根簪子。 “天机,你还在吗?” 这一声,青尘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天机原本想着吓她一吓,可听到她连声音都慌乱,再没了捉弄的心思。 “……干嘛用这种难听的声音。” 天机的声音传来,还是惯常慵懒不耐烦。 可青尘却傻笑起来。 “笑什么笑?你这个傻女人!” “你才傻!喊你半天都不应我,我以为你又丢下我跑了。” “我什么时候丢下你跑了?” 青尘撇撇嘴,把天机放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两次!你丢下我两次了你知道吗?” 天机双臂环胸,坐在伞中看着她:“何时?我怎不知?你少来冤枉我。” 青尘方才情绪起落太大,此刻急需吃饭,她端起碗边吃边道:“山洞里,你——抛下我两次。” 天机还以为她要控诉他什么呢。听完,翻了个大白眼,“是你自己蠢,趁我睡觉的时候跑出去。若不是我,你现在还困在那阵里。” “是吗?”青尘抬头瞟他。 “当时是!还有一次是什么?” “也是在山洞,你说里面没有危险,可我被困在五行阵里的时候,喊你你为何不出来?” 天机叹气道:“并非我不出现,我听到你喊我了,我也回应了你。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们……都听不到看不见彼此对不对?” “对!” 青尘喃喃:“原来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什么?”若他想丢下她,早在几百年前就走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天机以为她想问方才突然现身的事,假装困倦的打个哈欠,“我困了。” “神识境!” 青尘猜到天机以为自己要问那事,灵机一动,直接说出重点。 “嗯?神识境怎么了?” “我这两日练功再无之前那种通体舒畅之感,反而乏累的紧,莫非提前进入神识境对我非好事?” 天机不知她是如何理解神识境,故而道:“有益无害。会否是你这几日练功过度了?” 青尘摇摇头,“我以前也是这么练的,不过自从用神识境观瞻后,便觉得累多了。” “什么?你竟一边练功一边用神识境观瞻?”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练功本就耗费精力,你还同时加持神识境观瞻,就你现阶段的灵力根本不够支撑,你不累才怪!”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我就说嘛,怎么再没有那种越练越轻松的感觉了,还以为走火入魔了。” “呸!胡说八道什么!” “哈哈哈。”青尘被他难得的童真逗得大笑。“没想到天机还忌讳这个?都是假的啦!” 好心当成驴肝肺。 天机对青尘的心大是真的很无语,真是“死过”一次什么话都敢说。 “……我真是服了你。我为何要跟你说那么多废话。我睡了,不许吵我!” 正好青尘也吃饱了,餍足的像只乖巧的小兽,看着天机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啊,正好我也吃饱了。”青尘拿起天机簪到头上,起身收拾桌子。 待君忆回来去看她时,她已经歇下了。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此去仙苑,不知几许。 其实君忆更想在这些日子里陪着她,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排除一切潜在的危险,能让她安稳走过“走过的路”,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要事。 命盘脱轨,一切再不会朝他所想所知的方向,若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永远的失去与短暂的别离。 他愿永远都是后者。 …… 寻觅无踪影,她究竟躲去了哪里? 君忆发现云竹消失的时候,同时发现她居然盗走了时光镜。 那可是…… 好在时光镜谁也打不开,否则不知会酿出什么大祸来。 但是时光镜落在云竹那种心性的人手里,出事只是早晚而已,不行!仙苑试炼在即,他得加紧时间找到她。 云竹很聪明,确切的说,她很了解君忆。她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研究过他,可以说将君忆这个人了解的非常透彻。 以他的思维方式,定然以为她不会跑远,跑远要么跑到苍山能与之对抗的仙门寻求庇护。 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 云竹去了闲庭仙门,并被白敬酒收入门下作为仙门最小的弟子。 白敬酒一辈传承开山祖师,性子温善,见到云竹一个小姑娘挺可怜的,又天资聪颖,以为迎来仙门的福音,未做多想,当即带她回了闲庭仙门。 那夜,云竹终是忍不住这种生不如死,又时刻都会被剥夺灵力的日子,最终与风无为达成一笔交易。 事成之后,风无为用隐踪术帮她逃离青云,并保证在三日内不会被君忆找到。 风无为说到做到。 云竹也因此因祸得福。 她终于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 与十六七岁的青尘不同,云竹长相偏清冷高雅,亦如玉竹给人的印象。 云竹此刻站在朝阳殿上,等待白敬酒。 上山后,云竹接受了白敬酒安排的一场比试,她未尽全力,小试牛刀初战告捷。 白敬酒激动不已,深思熟虑后,传了云竹上殿说有事要说。 云竹大概猜出会是什么事,在此之前,她还幻想着代表青云仙门出战,夺得头筹,以另外的身份站在君忆身边。 可这一切都因她的出现破灭了。 要说恨她,云竹也说不出是不是恨,总之那种感觉很复杂,复杂到她根本辨别不清。 思慕他否?恨她否?也许,只是受她记忆的影响太深了罢! 云竹如是想着,微微叹息。 白敬酒出来,正好听到她这一声叹息。 “解语,缘何叹气?” 自见白敬酒,云竹更名苏解语。 苏解语敛了神色,抱拳行礼:“掌门。” “不必多礼。”白敬酒坐下后,示意她也坐。 因为君忆喜好的缘故,苏解语在他面前很少表露出孩童该有的活泼开朗,反而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示人。 此番,白敬酒叫她坐,她习惯性未推迟,安静的坐下,听他下一步指令。 白敬酒虽是闲庭仙门掌门,年纪却不大,此刻对苏解语的表现很满意,欢喜又增一分。 “解语可愿出战?” 第八十五章 苏解语 “出战?” 白敬酒点点头,对苏解语的受宠若惊回以坦荡一笑。 “代表闲庭仙门出战仙苑。” 苏解语立即回绝:“掌门我……” “不必谦虚,解语那日使了几成力,作为掌门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掌门我、我并非有意隐藏。” “解语不必紧张,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白敬酒一见到这个一直绷着情绪的小姑娘,就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谢掌门,不过解语修为一般,代表仙门出战,只怕是……” 苏解语有自己的思虑,此去参战的不止青云仙门还有三江和苍山。自己若力争名次准会露出马脚,自己若不力争,只怕会被闲庭仙门的人排挤,那她今后的日子会难上加难。 白敬酒似是看穿她的为难之处,哈哈一笑:“解语小小年纪,怎的这么多心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今日我就给你一句准话,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不管此战输赢,咱们闲庭仙门绝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 白敬酒言下之意重在参与。 仙灵界虽言说以仙灵为主道,可有人的世界就会有纷争有江湖仇怨。 闲庭开山祖师就是看透了这一点,因而立下一条铁规。 厚德者方可入此门。 因而,闲庭仙门的弟子是众多仙门中人数不多也无甚争斗之心的逍遥仙门,所以她担心的事都是多余的。 即便如此,苏解语依旧忧虑未消:“掌门,我入门时日最末,这么做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提议是你师兄们提出来的。” “什么?他们?” “你若不信自可去问。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呀专心备战,我这便把名单写上去,知会大家一声。” 苏解语知晓已经无从拒绝,恭敬不如从命:“那解语谢过掌门和师兄的抬爱。” “去吧去吧!”白敬酒朝她挥挥手,起身走了。 …… 仙灵界各家掌门手中均有一卷通用文卷,例如百仙大会、仙苑试炼等等需要提供弟子名单时,各家掌门只需用掌门印开启,在上写那弟子的名字即可。 白敬酒写完苏解语的名字后,一度引起各家掌门的强烈好奇心。 若此时白敬酒与众掌门通灵,估计会听到异口同声的一句话。 “呦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破天荒了?快看闲庭仙门竟然报名了!” 参战的仙门关注点几乎都在闲庭仙门报名这件事上。只有君忆心思放在了“苏解语”这个人身上。 苏解语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此前数百年,闲庭仙门从未派过弟子出战仙苑,听闻是门中弟子不愿违背祖师爷的遗训,也有说是闲庭仙门日渐式微,除掌门白敬酒之外,门中已无可用之人,长此以往只怕是保不住仙门第五了。 若他没有记错,他们先前回复说,不出意外这次也不会派弟子参战。 这才多久? 苏解语出现的时间也太巧合了。 几乎与云竹消失的时间前后吻合。 莫非苏解语便是云竹? 君忆思虑良久,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云竹不至于那么蠢,明知自己在找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风头。 然而,苏解语就是利用君忆自视的心态和他甚高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放弃对她的怀疑。 君忆最终放弃了去闲庭仙门打探的想法。别的不说,以他对闲庭仙门的了解,他们任何时候都不想卷入纷争。 罢了! 与其大海捞针,还不如帮青尘巩固功法,只要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便不惧潜在的危险。毕竟,只要青尘进了仙苑,他修为通天亦是鞭长莫及! 想到此,君忆决定去找青尘。 他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待君忆过来时,青尘的房门紧锁,平日她若在长生殿中,门不会上锁的,是去厨房了么? 他小等片刻,依旧不见人回来,这才想着去找她。 君忆去了厨房,人还未进去便听到里头传出嬉闹的笑声。 这声音十分耳熟,是风无为。 他来干什么?莫非自己忙着的这几日,他都在这里? 一想到云竹的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君忆的脸色顿时变了。 抬脚进厨房,果然见到风无为趴在小桌上,跟馋嘴的孩子一样,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忙活的青尘。 二人见到他,反应不一。 风无为瞟他一眼,语气护食的紧:“你怎么来了?是来跟我抢鸡蛋饼的么?我跟你说,我可是磨了青尘好几天她才答应给我做的,你不许抢!” 青尘转过头,笑意很明显,“神仙花是闻着味来的么?” 君忆默然不语,有心发作却在看见她的笑容后,收住了! 仅剩的十日时间里,他不太希望青尘不开心。 君忆矮身坐到小桌前,眸光转向风无为,凝视着他不动了。 风无为目光一定,无声询问:大哥,我就馋鸡蛋饼,也吃不了你多少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活像我欠了你钱似的。 君忆的眸光沉沉凉凉,好似在说,你欠的可不止是钱那么简单! 风无为:我啥也没干,可乖了! 君忆:你还待如何闹?是嫌弃最近干的事不够惊天动地是么? 冤枉啊! 风无为眨巴着大眼睛,满满委屈。 君忆则是无言冷哼,半个字不信! 许是他俩安静的诡异,终于引起了青尘的注意。 她盯着在打眼底官司的两人,端着盘子不知该不该过去。 似乎近些日子,风无为有意避开君忆,而君忆又因为什么原因也不能直接跟风无为摊牌。 不然,以这俩针尖对麦芒的性格,早该打起来了。 不过不知今日吹的什么风,这两人撞到一块来了。 待会不会打起来吧? 青尘颇为担心的看着厨房,思忖着是否提前叫人准备修缮材料。 风无为对君忆装傻充愣,抬眼看见青尘手里的鸡蛋饼,跟看见救星一样。 “鸡蛋饼!哇好香啊,师兄要不要一起尝尝?” 方才还护食的说不给,转眼就拿自己辛苦做的饼借花献佛给君忆。 青尘忍不住翻翻白眼,放下盘子又去取碗筷给他们。 “够不够?”青尘坐在两人中间,介绍鸡蛋饼的新做法,“鸡蛋饼要趁热吃。这次我又改良了,加了葱花和别的,你们尝尝看。” 话落,就见方才还谦让相邀的风无为一把拖过盘子,道:“我来试毒!” 第八十六章 你的家人呢 “我来试毒!” 没想到风无为竟然这么不要脸,明明是你不想给神仙花吃好么?竟然冤枉她下毒! 青尘瞪眼咋舌,顿时不高兴了:“三尊说的是什么话,还试毒?” 风无为撕下一块饼塞嘴里吃完,伸出油腻腻的食指摇了摇,“此试毒非彼试毒,简称尝味道!” “你尝味道就尝味道,干嘛每块饼都撕一块,这叫我们怎么吃啊?” 风无为狡黠一笑,无耻至极:“我不每块都尝一尝,哪知哪块好吃哪块不好吃?我只有尝了才知道哇,才能给出中肯的评价嘛!”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再去做。” 青尘本就只准备了两人份的面团,却被他一个人霸占了全部的鸡蛋饼。若要重新做还得和面擀面皮。 反正时辰还早,君忆心想着晚上陪她一起吃饭更好,摇头示意她不必再做了。 风无为还以为君忆在赌气,连忙将咬过一口的鸡蛋饼递给君忆,献宝一般:“看在你是我师兄的份上,我忍痛割爱分你一块。” 风无为的作,不止止步于此,更作的时候他都见识过。 因此,君忆一向是冷淡应对。 不理他! 风无为挑衅失败也没有不高兴,反而笑得越发的甜,将手里的鸡蛋饼往嘴里一塞,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赞叹真好吃! 半日嬉闹。 又是日落西山黄昏至。 风无为吃饱喝足走的时候,看青尘的目光略带几分复杂和歉意。 他不知道原来放走云竹会给青尘带来隐患。他一直以为云竹只是个“灵”,师兄把她当成了仙尊的影子。他心里不舒服,才一直跟师兄唱反调。 直到这几日,他发现君忆四处寻找云竹,才隐约猜测到事情非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他不敢问,也没办法追踪云竹,为此这几日想方设法的缠着青尘,想着她缺点什么,看能否助她一臂之力。 可能因为他给青尘的印象不靠谱,没有君忆在她身边的时候,这丫头心里还是挺防备他的。 不能光明正大的送,拐个弯应该可行。 于是就有了蹭饭这档子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的厨艺还真不怎么样,若是做得再难吃一点,他这戏就演不下去咯。 又想到师兄进门的脸色…… 大概是短期之内无法寻回云竹才生气了罢?毕竟青尘这边更紧要些。 风无为思虑于此,决定自己去找。 他要找到云竹问清楚,她走之前究竟拿走了什么东西! 云竹将偷出来的时光镜拿在手上反复的看,并尝试用君忆的口令开锁,可无论她怎么试,这个如同琉璃珠子一样的东西,从始至终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非是假的? 可是看着不像啊。 以她对君忆的了解,他把一切看做身外之物,连御魂剑都可以随意搁置的人,能把这个琉璃珠藏在他幻境里,就足以说明这珠子很重要。 今日她听到闲庭仙门的人说君忆好像在找什么人。 他还能找什么人? 云竹嘴角浮出一抹讥笑,谅他想破了脑袋也想像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个几岁的女童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任谁也不会将她们联系到一起。 若非如此,在小镇的时候,他怎么没认出来她呢? 一想起那日,还真是侥幸。 她与君忆青尘在街道上迎面相遇。当时君忆可能察觉到什么,视线落在她身上便没移开。 她也是吓得够呛,两腿发软走不动路,直挺挺的站着不敢动。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卷宗仙门的大小姐,她那日说不定就被君忆带走了。 君忆坐在小桌边想事情。 他将云竹失踪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最后停留在街道上看到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当时,那个小姑娘从他对面走过来,两人视线无意触碰的那瞬间,他只觉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识。 但因为二人年龄悬殊太大,又因他知晓云竹不生长的原因,加之宗若突然出现,导致他来不及探她气息。 待闹剧结束时,那小姑娘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君忆微微叹气。 真是稀奇,神通广大的神尊居然也有叹气的时候。 青尘敲敲桌面,提醒他:“神仙花先吃饭,等吃完饭我再陪你想办法。” 她能想什么办法。 君忆本欲拒绝,一想她也是好意,便应了一声好。 两人吃完饭并没有着急回去,青尘知晓君忆有心事,也不多话,只说想在外面散散步。 入夜后,山雾弥漫,环观群峰,只一截儿山顶探出云雾处,似小荷才露尖尖角。 青尘走到一处席地而坐,仰头看月亮。 青云山很高,站在上空看,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 因而,在这里看到的月亮比她在小镇上看到的要圆要大的多。 不知怎的,青尘忽然想念老头了。 “也不知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君忆听见她的碎碎念,也没有问是谁,只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一句:“你在担心他吗?” “担心倒不至于,他什么都会又有钱,就是不太懂得照顾自己,有时候写戏文连吃饭喝水都不记得。” 某写戏文的老头心道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想我,没白让你活过来! “那他会担心你吗?” 青尘本来还有点伤感,被君忆这句话彻底拉回了现实。 “他怎么可能会想我!估计早就捂嘴偷乐,终于少个人吃饭了。” “可你不是说你经常一个人吃饭的吗。那他呢?” “老头经常神出鬼没。一出去就是好几天,也不知是跑谁家风流去了。” 君忆偏头看向青尘,“青尘,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 “想过啊,不光想过,我还问过。” “那他怎么回答你的?” 青尘想了想:“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倒是想呀,你得先给我个媳妇儿我才能有孩子呀!我记得我当时还笑话他来着,我说隔壁不是有现成媳妇儿嘛!结果他把我臭骂了一顿。” 闻言,君忆轻声呢喃:“看来他对你还是挺好。” “是吗?那你呢?你的家人呢?” 话音方落,周围的温度徒然下降。 青尘打了个寒颤,搓搓手臂,嗫嚅着:“怎么突然这么冷?神仙花我们还是回去吧。” 第八十七章 生平愿望 青尘敏锐察觉自己无意中触及了神仙花的底线,托辞夜风微凉要回去。 君忆为自己没控住情绪感到懊恼,但也没解释,起得身来,唤住青尘:“等等!” “什么?” “快四月天了,山林中蛇虫鼠蚁多,这个你带在身上有驱避效果。” 青尘望着他手心上像香囊一样的布包,好奇的问他:“这是你做的?” 这香囊其实是风无为要送给青尘的,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吃鸡蛋饼的时候转交给了君忆。 不过君忆并不打算告诉她。 青尘接过香囊,眉宇低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是说冷么,可别着了凉,赶紧回去吧。” 青尘讷讷应了声,跟着他回去了。 快走到寝房了,又是互道晚安时。 两人相处将近三月时光,他似乎从未认真问过她需不需要、愿不愿意。 沉吟片刻,君忆问出了心中所想。 “青尘。” “嗯?” “你……” “什么?”青尘转过来看着君忆。 “你想不想去仙苑?” 闻言,青尘瞠目凝着他。 “我是说,你自己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由我引导进青云、去仙苑,乃至越长越远的地方。” “有。” “那你……” 青尘对他莞尔一笑,亦如初见那样。 “我生平愿望是喝酒吃肉,赏尽下天下美男子,一骑绝尘天涯远。” 她的回答令君忆一阵讶然。 然,不过一息间,他便笑了。 “这倒像你。” 他一笑,青尘侧头看过去,好一阵失神,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收回神思。 “何处像我?” “随心而动随意而安!” “是啊!我原本以为我的一生该是这样,可自从遇见你以后,我终于明白老头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哦?他如何说的?” “他说我的人生不该是如此,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所以,重要的事是?” “祸害你呀!”青尘笑吟吟调侃:“你看,自从你遇见我之后发生了多少糟心事?未免有一日我被信奉你的人打死,我决定将功补过!” 在她说出那句“祸害你”的时候,君忆的心霍然一紧,待听完她的话后,心口又揪了一下,有点闷胀还似乎有点——疼? “是么。” 青尘并未发觉君忆的细微变化,犹自说着自己的想法。 难得她肯对自己敞开心扉,吐露心声,君忆默默无言听着,虽然心里清楚,她说的不一定全是真的。 青尘说了很多话,半真半假真真假假,到最后也不知是为了安谁的心。 月上中天,凉风过廊,撩起两人的衣袂飘飘,互相搅扰…… 自青尘说过白衣单调不吉利后,君忆的衣袍颜色自此多了些,虽然还是极其简单的款式。 而她近来穿的都是掌门无涯子送的衣袍,青、紫、粉等偏少女的色系,虽好看,但没有那套红色长裙衬她。 想到红色又联想到伏魔花冠。 那花冠……还真是! 君忆忽然叹了口气。 青尘视线从月亮上收回来,歪着头,双手搭在木栏杆上,挑眉看着他。 “还有样东西要交给你,随我来。” 惊喜么? 青尘眸光刹那锃亮,屁颠屁颠的跟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 青尘捧着君忆递过来的东西,失望的噘着嘴:“啊!是这个啊?” “你以为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好歹人家已经送了香囊,很不错了,不能嫌弃。 “没什么。”青尘抱着盒子走到桌边坐下,打开来。“你现在把它给我,是已经查证清楚了?” 君忆认得伏魔花,可无法证实这伏魔花冠有什么问题,若非要说有问题,那也只能说这花冠不吉利。 “呀,你把它修好了?”青尘举着花冠对照烛光看,才发现那红花并不是先前的小红花。 “看出来了?” 青尘点点头,眸光不明他此举之意。 “我看你挺喜欢这顶花冠。上次去镇上我找人看过了,修补不上去,便让他们用赤灵石镶嵌上去的。” “你怎么……” “剩下的花不知会不会掉,也不知何时会掉,所以我留了几颗同色赤灵石方便修补。” 青尘表情愕然。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这个小毛病? 同一件物品上,色泽一定要登对,否则就会觉得不舒服。 君忆怎么会知晓? 是一次她研究天机伞的颜色,不时碎碎念一句,他就知晓了。 “这花冠还是由你自己保管,若是再掉花,你在拿来给我。” 不知道这花冠有可能是伏魔花冠前,青尘还能大咧咧的戴头上到处跑,可知晓后,突然有种,斯人无罪怀璧其罪的感觉。 “我戴着它会不会有危险啊?怀疑这花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人。” 君忆想了想,确实不妥,“那便把它放进你的神识境里,除了你,谁也不会知晓。” 青尘又是一怔。 他知晓自己悟入神识境了? 君忆望向她,目光是一片了然之色。 这一看倒让青尘有些不好意思了。羽睫垂落,小声请教:“那怎么才能把花冠藏进去啊。” “我帮你。” “好。” 话音未落,青尘方才垂落的羽睫唰的张开再张开,吃惊的看着君忆。 神仙花你帮我就帮我,你抓着我手干嘛? 尚处在风中凌乱的某人,一个念头还没走完,又闻“闭上眼”后,瞠目如牛眼,黑白明澈的眸中,倒映着神仙花将要靠过来的脸。 那脸俊美无俦,此刻眉目拢着缱绻柔意,载雨后林木独有的清香气息,慢慢凑过来,低下头,与她以鼻抵鼻。 太近了太近了! 青尘的心没来由一阵慌乱,呼吸急促,猛吸进来的气息全是他身上林木清香味。 发现青尘的脸颊漾上粉色后,君忆闭目与她额头相抵,与此同时勾唇提醒她。 “闭眼!” 几乎是下意识的,青尘对他的命令毫无抵抗力的执行了。 青尘闭上眼,由君忆引导,两人身上灵光游出,一红一白两色灵光以半圆形状慢慢由下往两人头顶上方合拢。 待半圆灵光环抱成整圆后,两道灵光分成无数细流开始朝对方的灵光中交织融合…… 直到完美契合成红粉色,那灵光才稳定停驻在两人身周缓缓流动。 互通神识通灵建立成功。 眼前明光耀眼,君忆睁开了眼。 第八十八章 哭鼻子 这是青尘的神识境。 成功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什么这么顺利?” 君忆心中所思响在青尘的脑海里,她循声跟了进来。 咦,这是自己的神识境?为何跟她看见的不一样? 通达透彻似一面悬挂的明镜,干净的令人发指。 君忆环视一周,才转身去看青尘。 神之所念,识之所藏。 青尘的神识境如一片静水无波,波澜不惊。 原来,她的心中从未有过倚念! 君忆忽然一笑怅然,只觉得自己此举是否太过多余。 青尘怔怔的看着君忆。 此刻他尚在青尘神识境中,又因他特意与她通灵,所以他现在的感觉青尘感同身受。 酸疼闷胀失望……各种滋味掺杂。 她不懂又大概懂了些,他是因为没看到想看到的所以失望了么? “……神仙花。” 君忆应声缓缓转首,与她相视的那刻,方才那些情绪若烟云散去了远方。 “拿着。”他递出手中的盒子! 青尘依言接了。 她一动不动,君忆敛了下眉,适才说:“我没事。你把花冠放在这里就行了。” 本该照着君忆的话放下盒子即可,可不知怎的,青尘看一眼手中的盒子,忽然把盒子往君忆手里一塞,转身跑了。 君忆望着盒子,好一阵恍惚,才放下盒子出了青尘的神识境。 君忆一出来,青尘立刻跑了。 一阵轻风自廊间席卷而过,不消一会儿就消失在廊道尽头。 待君忆追出来,徒有长夜风寒凉。 唉…… 一声轻叹随夜风散去。 夜长梦且多。 青尘陷在一场“梦魇”中,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枕边已经湿透,那泪犹自多情,不断从眼角奔涌而出。 终于,那不停摇晃的头松懈下来。 一声呜咽自紧绷成一线的唇中冲出,先是小声的呜呜,而后似是压抑不住情绪,呜呜声逐渐变成嚎啕大哭,哭了一阵后,那委屈越发止不住了,像夜半乍现的春雷,一声响过一声…… 君忆心思沉沉,一直坐在靠山崖的望台上。 那哭声一开始很弱,君忆以为是她闹情绪,他虽未动弹,倒也一直竖着耳朵听着。 可越听那哭声越惨烈,相连的空荡荡的回廊上尽是她的哭声在回荡。 君忆坐不住了。 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闹情绪。 一阵风过,人已经出现在青尘寝房门口。 君忆抬手指节稍稍用力叩门。 这种力度刚好可以叫醒人,又不至于太响造成惊恐感。 叩门数声后,屋里哭泣声丝毫未见减弱,反倒因为哭的太凶有些透不过气来。 君忆没有再等,改叩门为推门,门开后快速走了进去。 青尘还在哭。羽眉紧蹙,神色痛苦。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眼泪却还是拼了命一样往外涌。 不能再让她哭下去,嗓子都哑了。 君忆连忙在床沿坐下,将青尘轻轻一拉,让她侧身面对自己后,才伸手轻柔地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背。 这招对青尘似乎很管用。 那炸响的春雷终于偃旗息鼓。 君忆紧蹙的眉宇舒展开来,唇角一勾,带着一线不明笑意。 那时候她好像也哭过一次,不过不似现在这般毫无顾忌的不顾及形象痛快的哭。 她借着酒意在他面前哭,明明可以借酒装疯发泄出来,最后还是因为他硬生生的憋住了。 犹记得当时,君忆嫌她烦,十分敷衍的拍了几下她的背就让她走了。 没想到…… 抚背的动作因为想事情短暂的停顿了,得不到安抚的青尘随即哼了哼。 君忆的手还搁在她的背上,下意识抬手轻轻拍了起来。 也不知她现在是什么状态,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明明不是第一次入神识境了,怎么先前没事? 转念一想,前一次只能算是入梦,而这一次是彼此交换神识通灵,是否因为这个原因令她想起一些旧事来? 不——绝对不可能! 灵力可以在练,记忆绝对不能! 现在的青尘心性虽比同龄人稳重一点,可除却她的经历,她完全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若时间追溯回当年,她来青云可不止十六七岁。 那中间空缺的几年时间她又去了哪里?为何如今的一切与过去都对不上了? …… 她哪也没去,你个憨货! 看起来精明的要死,实际上憨货一枚!就不能放大思维么?非要一条胡同钻到底? 某老头盯着显示屏幕,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答读者爸爸指出他忘记填坑的bug而不被发现。 指尖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快如流水。 要不要回炉重造? 会不会被喷死? 急,在线等! 不一会儿,一长串评论来了。 你个腌臜老头,要是敢弄没了我温柔体贴的神尊,我给你寄一百米大刀! 你咋不把你自己重造呢?再敢写死cp我给你寄钉板!! 我可怜的娃~ 你以为神尊像你一样开了上帝视角? 嗯?他看不见不是很正常么?是你把情节限制的死死的,还怪他咯? 你聪明,你咋算不到我们会喷你? 友情提示:薄如蝉翼牌刀片已备好,寄不寄?急,在线等! 呃—— 老头额头冷汗直流,慌忙打出一行字发出去。 亲们,安啦! 本作者发四:保证cp抱团,绝无玻璃渣,甜蜜蜜结局! 得了!兄弟们,一百米大刀先且收一收! 老头,今日先放你一马。 我的大刀差点就收不住了,赶紧滚回去码字更新。要是再敢太监,小心你的弟弟哟! 老头立马灰溜溜滚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老头瘫倒在椅子上,哀嚎:这届读者爸爸真难带啊!我还是个未婚青年,请放过我吧! 冷不丁一声“放过我吧”似一道惊雷炸响在昏昏欲睡的青尘脑海里。 青尘哭得太久,头昏眼花肿如桃。 又因用力过猛跌了回去,试图撑起沉重的眼皮无果后,她认命的瘫倒在床,心想着方才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是谁?为何叫自己放过他? 一声轻笑适时打断了青尘的思绪。 那肿得只够撑开一条缝的眼睛望向声音来处,便看到着一身淡淡竹色长袍的人走了过来。 青尘凝了凝,这人是神仙花?怎么今日穿的如此亮眼? 君忆走近一瞧,果然不负他所望。 明眸肿如桃,桃面惨白白! “你还好么?” 青尘闻声目龇欲裂,狠狠瞪他一眼,“你要不要这么狠,一直追杀我?” 第八十九章 击掌盟誓 “追杀你?” 青尘重重点头,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扁着嘴,用眼神控诉他。 君忆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做梦而已。” “梦是预言,有时候也会成真的!神仙花你不会真有一日要追杀我吧?” “你为何如此认为?你又没有犯错。” “若我犯错了呢?” 君忆闻之怔住。 “若果!我是说若果真有那么一日……你也知我这个人的性格,保不准哪天就闯了大祸。” “没有若果!若有,我亦不会。” “真的吗?神仙花你真好!”青尘受宠若惊,一激动抓住了君忆的手。 君忆不动声色的垂眸望向压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这手指节如同青葱嫩白纤长,手掌略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大些,却正好与他的手掌完美契合。 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许久,神经大条的青尘忽然竖起手掌对着他。 君忆不明所以,下意识抬起手贴了上去。 青尘正在研究自己的手有什么问题,被君忆突然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 这是要击掌盟誓么? 待两手贴合在一起,君忆才反应过来,想要撤回时,便见青尘对着他嫣然一笑。 她这是…… 她为何突然这样? 她可知与他击掌代表什么么? 眸光刹那微乱,胸腔情绪奔涌挤压着咽喉,那股复杂心绪和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终是被他压了下去。 不能问! 他想说什么?怎么又不说了? 青尘歪着头去看君忆,怎么有种他不大情愿的样子,既然不愿意干嘛又要和她击掌盟誓。 “……神仙花?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当做没……” “发生”二字尚未出口。就闻君忆突然出声打断她。 “不可与别的男子击掌。” 哈? “除我外!此事也不可与任何人说起。” 哈!至于么?她也没有当真啊! 青尘讷讷应了声,心道这神仙花真是够了,明明是他自己主动要击掌,怎么好像被她强迫了一样。 君忆不是不愿意,而是害怕! 对,他怕了! 怕这是她懵懂无知的一个无心之举,怕一旦得到证实,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过往,他心坚似铁,百折不屈! 如今,他外刚内柔,牵肠挂肚! 他还是那个飘在云端的高岭之花,只是这朵花心中已经有了想保护的人。 一个对他的心思尚懵懂无知的人。 懵懂无知的人不懂哭了一夜没睡好,心情郁郁的人明明是她,为何对面这个人比她还郁闷! 果然是,君忆心海底针呐。 罢了,你不哄我,我哄你好了。 青尘轻轻往后挪了挪,想挤出一个惯常有的笑容,只是眼肿的太过厉害,笑起来,仅剩的那条缝也不见了。 君忆见之,忍俊不禁,噗嗤一笑,笑完极快用余光扫她一眼,果然见那脸黑了大半。 “笑,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桃花眼么?”青尘佯装生气一把推开君忆,顺势下了床。 桃花眼?若桃花眼都长这般模样,风无为大概要自戳双眼了! 君忆站起身来,跟在她后头缓行,“要不要帮你……” “不要!就这样挺好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让我哭!” 明明—— 罢了,堂堂男子不宜与女子计较。 “我的错!” “你的错?”青尘霍然转过来,犹疑不解:“神仙花你不觉得最近宠我过头了么?” “有吗?” “有!”青尘双手环胸,一笑莞尔。 质疑他? 但凡她对一件事产生怀疑时,便会做这个动作和表情。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君忆挑眉道:“你认为呢?” “是让我拼死一搏夺第一,还是想让我保住哪个人?” “就凭你?” 又是这句话,她怎么就不能?为何要小看她? “对,就凭我。” “那好,我需要你保住一个人。” 青尘瞠目。 我去!还真有哇!她说着玩的好伐!此时反口还来不来得及?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 待青尘反应过来,君忆早不见了踪影。 “哎神仙花你——” 一大早发什么骚!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日之期,眨眼已至。 风无为一大早就在长生殿中等候。 青尘和君忆出来时,看见风无为便笑哈哈的跟他打声招呼。 “三尊早啊!” 风无为起身,脸上是少有的正色,朝君忆颌首:“师兄。” 君忆点头,问他:“现在启程?” “早去为妙。” “好,走吧。” “现在就走?” 二人同时看向青尘,君忆道:“青云山离仙苑有两日的路程。” “那么远?你不是说仙苑在仙灵界上面吗?” “北境沿途无人烟,安全起见,我御剑你与我同行。” 青尘没意见,不过风无为好像有那么点意见,但他知现在不是闹腾的时候,遂将袖中的东西往里塞了塞。 “那走吧。” 片刻后,风无为御着无心剑跟着君忆一同升上了高空。 青尘是第一回见到风无为的配剑,此剑宽五指,剑身纯黑,唯剑柄上镶嵌了一颗无色石头,那形状乍一看像人缺了一颗心! 她好奇的问风无为,“三尊的剑也是灵器么?叫什么名字啊?” “无心。” “无心?名字很适合你。”青尘喃喃自语:“剑无心可活,人无心会怎样?” 话落,风无为猛地侧首看了过去。气息微乱,复述一遍:“剑无心可活,人无心会怎样……你、你怎么会知晓这句话的?” 这句话只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语气和神情简直如出一辙!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她怎么会怎么会…… 青尘诧异道:“我随口一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 “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无为!” 风无为神情已显癫狂,“师兄,是他是他!” “无为,凝神静心!你若这般经不住考验,还如何坐镇仙苑?” “师兄,我……” 君忆叹息一声,转首不再看他。 风无为茫然无措的望着君忆欣长挺拔的身姿,脑中尽是那个人的影子。 一身红黑长衣,或站或坐,时而慵懒一顾,时而暴躁撇眼。 “疯子!离本公子远些。疯子,本公子有心仪的女子!疯子,你跟你那把破剑一样没有心!疯子……疯子……” “萧遥,你到底在哪?” 第九十章 疯无为 风无为眼中神采忽然晦暗,一颗泪珠随风滚落坠入云中。 青尘将一切看在眼里,莫名觉得揪心和一丝丝不忍。她是不是不该多嘴,害得三尊想起了伤情往事。 自认识风无为那日起,青尘一直认为他就是个任性妄为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也以为他生来便是如此,可自从那次看见他为仙尊流泪,她对他的态度便改观了些许,或许他本性并非如此。 若他无心,怎么会为她人流泪。 待风无为平静下来,君忆回头看他一眼,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散入风中。 一场邂逅,此间明朗少年再不见。 犹记得当年,风无为还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活泼少年郎,明媚美好的像极了苍穹上的日光。 可自他去了一趟极乐净土后,笑起来再没有往日的温暖。明媚中夹杂着一丝冷锐,冷不防间杀你个措手不及。 众人以为他是妒忌入魔,一致认为那个明朗温暖的少年郎已经毁了。 只有他和仙尊知晓,他没有。 杀蛊惑鸟,炼制通心镜,于世人眼中皆醉我独醒,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那个谁也没见过的人。 后来,他便疯了,疯在仙尊仙逝的那一日。 那一日,仙尊上阵前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发疯般拉着她不放手。 再后来,仙尊没了,他醒来想不起那句话是什么,便彻底癔症了! 仙门众人表面尊敬的唤他一句风三尊,实际心中喊着的是疯三尊。疯三尊这个尊号就这样扣在了风无为头上。 情之一字,不知埋葬了多少少年郎! 管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还是凡尘中的俗子,一旦动情,从此心事难尝。 …… 一双手轻轻扯动着君忆的衣袂。 他回首看向青尘,遂盘腿坐下来。 青尘朝风无为的方向努嘴,自责的看着君忆。 “你不必担心,三尊也有男儿家的心事,现在这样挺好。” 三尊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忽然乖巧的不像话,青尘反而更担心了。性格两极分化的人,很容易走进死胡同产生极端的思想。 青尘小声祈求:“要不你劝劝他?或者我做点吃的哄哄他?” 君忆摇头拒绝,凭什么要哄他? 青尘冲君忆猛使眼色。你们可是好兄弟啊!你这样袖手旁观真的好吗? 他不是,我没有,你不用管! 真的不用管?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风无为不知何时恢复如常,驱剑与君忆并肩前行。 “三、三尊,你这就好了?” “好了,哭一下鼻子的事,哪有不能好的。你方才说给我做好吃的,我看过了,前方不远有座山林可落脚。” 君忆顺着风无为手指的方向看去,未作声。 神仙花不作声,青尘也不知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一个劲的瞟他,等待指示。 风无为才不会老实等答案,伸手去抓青尘的肩膀,嘴里言道:“你尽看他作甚么?跟我走。” “哎哎哎三尊且慢动手!危险!” 还不待青尘躲闪,御魂极快的往边一闪,遂缓冲向下降去。 风无为捞了个空,也不生气,笑声朗朗传入青尘耳中。 “小气师兄!你等等我!” 君忆懒得搭理风无为,每次他想要做什么不被允许时,就这样耍心眼。 三人前后脚落地,择了处有溪水有石头的地方歇脚。 风无为蹭到君忆身边,嬉皮笑脸的唤了句:“师兄。” 君忆闻声低头看向他的手,随即转身走到青尘身边。 “得嘞小师妹,可以做饭了。” “做饭?太早了吧?” 青尘带了好些干粮在身上,并没有做饭的打算。她环顾四周,继而收回目光,道:“此处做饭倒是方便,不过生火太麻烦了。再说我们也不能耽误太久,不然三尊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君忆不时的抬头看天空,接过她的话来:“不急于一时,我们要在此地过夜。无为去拾多些干柴生火。” “啊?”风无为可不想亲自动手干活,“不必了吧?这地方如何住人……” “我没拦着你,腿在你身上,去留自便。” 风无为立即白他一眼,虽不情愿却还是往林子里去了。 君忆望着风无为走远的方向,回想当时。 他若没记错的话,风无为这一走就是数日不见,等他在出现的时候,自己和仙尊已经从仙苑试炼中脱颖而出。 原本不需要在此地过夜,但君忆想知晓问题出在哪里,故而提出过夜的要求,只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风无为去了很久,久到青尘靠着树睡着了,久到君忆以为一切没有变故。 待暮色渐渐苍茫,君忆欲叫醒青尘离去的时候,前方树林里出现了一人的身影。 君忆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风无为还能是谁?! 他竟然回来了! 风无为抱着大捆的树枝,手里还提着一只野兔子。 “师兄、青尘快看看我打了什么!” 青尘被他唤醒,揉了揉眼睛,神情呆滞的看向走近的风无为。 风无为扔下树枝,将野兔子往青尘怀里一丢,“小师妹别愣着了,快生火做吃的去,我好饿。” 那野兔子一落入青尘怀里就使劲蹦跶,登时把她惊醒了。 “兔子?活的?” “怎么?别告诉我活的你不吃啊?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捉到的。” 君忆沉浸在思绪里良久,听到这句话,看向风无为,“你怎么去那么久?” “还不是为了这只兔子,怕把它弄死了我徒手捉的,你看我厉害吧!” 闻言,君忆抬手扶额。 原以为事情并没有脱轨,如今看来,他去了那么长时间,只是因为捉兔子玩才耽误那么久? 这么说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完全错乱,或者他自己所知的过往全部不复存在,即将发生的事亦是谜团。 那他还该不该按照曾经的步骤走下去? 青尘和风无为可不知君忆心中所忧,两人为了吃不吃野兔子在争论。 “它若是死了吃了当然无妨,可它还活生生的,我们又不是没东西吃,为何非要吃它呀?” 风无为不甘示弱:“它出现在我觅食的路上,注定要被我所食,不管今日看到这兔子的是我或是豺狼虎豹,它都难逃一死。” “我不管,反正我不让你吃它。” “小师妹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就不讲,怎的?” “哎你——” 第九十一章 千尾针 青尘瞪他一眼,跑到君忆身边,将兔子抱在怀里。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继续赶路,天黑前还能赶到北境。” 君忆站起身来挡住欲上前抢夺的风无为。这举动明摆着是在袒护青尘,风无为却拿君忆一点办法也没有。 “得!你是师兄你说了算。”风无为拍了拍袖子,“起来了无心。” 无心应召,从袖子里飞出来,剑身连连晃动后,停留在风无为脚边等候。 这一手可把青尘羡煞坏了,她趁机对天机说教:“天机你看看人家无心,再看看你自己,好好跟无心学学。”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天机毫不留情面。 青尘自讨没趣,撇撇嘴,蹲下身把兔子放到身后的地上,适才看着君忆。 “同乘还是?” 其实她可以自己御行,但从那天看见那个虚影后,她就不愿意站在天机伞上,总有种站在男人头顶上的错觉。 君忆召出御魂剑,看向她:“上来。” 青尘二话没说,连忙站了上去。 长剑载着人再次升空,极速离去。 一个时辰后。 三人落足北境结界门处。 两位守门人站在结界内边缘打量三人,举起测试牌子示意不能过去。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风无为不解:“为何不能通行?” 守门人均是上古神的后裔,不存在因私刁难修道人。但仙苑有条规定,每名弟子一生只可参加一次仙苑试炼。 其中一人问道:“此女是何身份?” 风无为看向君忆,用眼神询问他,他们这是怀疑青尘的弟子身份? 君忆点点头,心中已有计较,随即朝那人道:“她乃青云无上道人的小弟子,名唤青尘,也是此次参赛弟子。” “无上道人的弟子我认识,除了你们二位,应当还有一位女弟子,但并非眼前这位。方才我等测她身份,玉令提示她已参加过仙苑试炼,而你所言与我等测试结果相左,此事有待……” “怎么可能!”风无为高声打断守门人的话:“我这小师妹入青云仙门刚满三个月,怎么可能在一百年前参加过仙苑,你看她那样子像么?” “确实不像!” 接话的是另外一位守门人,他看起来比年纪小的那位经验要丰富。他认真打量青尘,思虑再三,决定重新测试。 “麻烦姑娘伸出手来。” 青尘并未依他言照做,先行去看君忆。 纵然强大如神尊,在上界亦是不便随意而为,更何况事关乎她。 “没关系,在测一次。” 听到他这么一说,不光青尘连带风无为都以为他已经有了对策。 怎料,测试结果再次拒入。 这下,在场的人视线全都放在君忆身上了。 北境在今时今日的仙灵界面前仍旧称之为上界,全赖祖宗的威慑力支撑。但他们对于仙灵界亦是了若指掌。 眼前这位看起来温和的男子,在数百年前凭一己之力镇压芒泽至今,足可见他的实力。若他此刻想要做什么,恐上界也无人阻拦得了。 守门二人互相交换眼色,考虑是否放行,但又不愿做的太过明显。 年纪小的那个会意,开口询问:“姑娘可有解释?” 青尘向来笨拙,一时没反应过来,与那人茫然对望:“什么意思?” “有的,我这小师妹胆怯,我来帮她说。”风无为示意青尘噤声:“别的不说了,就一条,二位测她灵力该知晓,她并未驻颜,修为也不高,绝不可能伪装幼龄参加仙苑试炼。” “这倒是。那这事我们先行记下,回头校对一番,为了不耽误正事,今日暂且让你们进去,但是那姑娘得随时配合我们测试才行。” “没问题。”君忆道。 “那行,三位请进!”守门人将结界打开容一人通过的口子,放他们进来后,复又看了看青尘,这才举手送行。 虽说过了千年之久,北境依旧荒凉似洪荒之期,草木林立,生存环境恶劣,不过此地灵气却比仙灵界要丰沛。 青尘和风无为很快被灵气牵走了注意力,唯独君忆对方才的事没放下。 所有的一切似变未变,该发生的未发生,不该发生的提前发生了。 本该在仙苑崭露头角,获得天机伞,后因天机伞得罪卷宗仙门的宗若大小姐。她因此下山解闷气,又误闯砸了小倌馆得罪苍山仙门…… 乱了,全都乱套了。 方才的测试结果是不是证明一切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又一次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那个君忆如今心心念念想保护的人,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却又不明不白的走岔了路。 青尘是第一回来仙苑,风无为虽然来过,但因大战后丧失了一部分记忆,因此也不识得路,走着走着就走岔路。 “三尊。” “能不能叫师兄?”风无为不满意。 青尘嘟囔一句:“之前也是这么喊你的,也没听你说不愿意啊。” “那我现在不满意行不行?我这辈子还没听人喊我师兄呢。来,师妹喊两声听听。” “能别闹了么?我若是这么喊了你,那是不是也要喊他师兄啊?” 风无为一听,觉得这句“师兄”听来特别的悦耳,忙不迭哄青尘:“来,再喊一句师兄听听!” 青尘啐道:“走开,臭不要脸!” “来嘛,再喊一声师兄,这个就送给你。”风无为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 “这东西可是我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秘密武器。” “我有天……” “他不靠谱!”风无为打断她的话:“我跟你说,不要看见别人只拿出一种武器亮相就觉得他只用一种,大多数人还有第二把武器不会轻易示人眼前,知道为什么吗?” “保命呗!”青尘脱口而出。 “看样子小师妹惜命的紧,这天机又不完全听你召令,你很有必要准备第二武器傍身。” 听风无为说的煞有介事,但凡关于性命的事青尘就听得格外认真。一声师兄换一种武器,这买卖划算。 “说了半天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风无为晃了晃手里的盒子,无不得意解释千尾的威力:“此物名为千尾针,一分二,二分三,三分万千,中着非死即伤,对付仙灵界的高手不在话下。怎样?有没有很心动?” 第九十二章 抵达流云渡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心动。 青尘的嘴角上扬三分,对着风无为甜腻腻一笑:“师兄。” “哎~真好听!以后莫要再叫我三尊了,就此改口,往后有你的好处。” 风无为把有价无市的“改口费”交到青尘手里,教她如何隐藏千尾针。 “现在就拿出来?” “拿呀,你客气什么?你人都进了仙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青尘深信不疑,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千尾针,此针长一指,通身若无色银丝,粗细如发丝。 “这么细的针往哪里藏?” 风无为瞧了瞧她的手,提议:“不若放在袖口上?” “不妥,我的衣裳不是每件都有封袖,有的是广袖。” “没关系了,千尾只伤敌不伤你,你贴肉也行。” 青尘又想反对,君忆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 “放在手上。” 风无为早想这么说了,但他知晓青尘不会听自己的,索性不出声了。 “这要放上去了手指还能动吗?” 君忆走近,取了千尾针扎破青尘的手指,千尾吸收了青尘的血,而后在她的注视下自发融进她的左手掌中。 青尘惊呼:“不见了!” “还在你的掌心里,你若召唤千尾自会出现。不使用时会自行回来。” “那我可以用它杀敌么?” “不可以!” “为什么?” 君忆解释给她听:“千尾针,灵器排行榜第五,没有苛刻认主条件,隐藏性极高,杀敌于无形!是第二武器的最佳选择,仙灵界中想要它的人数不胜数,你若轻易示人,后果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 “等等!你说什么?灵器排行榜第五?” “正是!” 青尘闻声骇然! “三……师兄,千尾针如此贵重你怎能赠我?” 风无为无所谓笑笑:“怎么不能?这种鸡肋的东西能换你叫我一辈子的师兄,想想都值得!” 青尘还是不安心,“千尾针是你的隐藏武器吧,你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无心剑,师妹要是放心不下,想保护我也是可以的。”风无为恬不知耻道。 君忆眸光一沉,冷言冷语的讽刺风无为一句:“三尊贵庚?” “贵庚五岁,还请师兄多多疼爱我哟!” 论耍嘴皮子功夫,十个君忆不是一个风无为的对手。 未免自己被气成内伤,君忆采取老办法,不理睬他。 “天色已晚,还是尽快去流云渡。” 风无为与君忆之间的逗趣向来张弛有度,闻言,立即正色道:“这个时辰该来的都已经来了,此刻过去刚好。” 青尘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弦外之音,也没有问,乖觉的站到君忆身边。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青尘在意识里和习惯上已经出现依赖君忆的情况,但她自己毫无所觉。 君忆对此表示很庆幸。青尘遇到的是现在的自己,若是从前,别说行动上,便是一个下意识的眼神和动作,他都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召出御魂后,君忆道:“流云渡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北境荒山野岭多,飞行时尽可能离结界近些。” 青尘上去后,适才问他:“飞那么高不会误触结界吗?” “便是误触结界,也好过被突然冒出来的东西生吞入腹要强。” “神仙花你是吓唬我的吧?哪有东西能腾空到结界的高度。” “师兄可不是吓唬你。” 风无为枕着手,翘着二郎腿,慢慢讲给青尘听:“仙苑名为仙苑,实际上是上古洪荒时期的一个险恶之地,那位先神自请下来镇压恶兽,又搜寻了一些与恶兽死对头的神兽放到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不光有灵器和神兽,还有不知名的恶兽?” “是的。仙苑完好存续至今,全依赖后世的神不断放入灵器和神兽镇压。但经过一代代人的闯入和破坏,据说百年一轮回,里头沉睡的神兽恶兽与灵器会不定时苏醒。” 青尘道:“神兽灵器尚可解释为择主,但若运气不佳,遇到的是恶兽可如何是好?” “杀之!它若不死你必死!”风无为侧目而视,问她:“怕吗?” 说不怕是假话,可若不拼一把她怎么告诉别人她有能力保全自己?她可不想永远靠着神尊的光辉照拂自己。 毕竟,光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青尘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在他们面前露怯。“当然会怕了。不过有你们在,就还好了!” “这就好,你放心,我们永远会在你身边。” 风无为这一句话不知是说给青尘听的,还是说给仙尊听的。说完后,他闭上双眼,将如潮情绪藏在了桃花眼下。 一炷香后,三人抵达流云渡。 渡口依旧有守门人看着结界,测试三人的身份后,两名守门人如前两位一样对青尘产生了质疑,但他们没有阻拦,打量过后放他们进去了。 过了流云渡结界,里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时月上柳梢头。雀鸟轻鸣,山峦间偶见不明物纵月而过。 一排排齐整的竹楼矗立山壁前流云间,里头可见灯火摇曳生辉,不时能听到一两句喧哗声。 这声音听来颇为耳熟。 不待青尘询问,君忆已经调转方向朝另一处飞去。 风无为紧随其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竹楼,问君忆:“我们不用过去吗?” 君忆答:“不用过去,这里的竹楼早已经划分好了。我先带你们过去休息,明日再见他们也不迟。” 他说可以,风无为当然没有意见,只是觉得腹中饥饿难耐,遂问了一句:“这地方可能生火做饭?” “我没试过,去看看便知。” “那就快些吧,我饿的不行了。” 君忆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眼神看着他,“你若不提我都忘记你已经辟谷,就算一年不进食也饿不死你。” “是啦是啦,都怪小师妹的厨艺太好了,现在一日不吃饿得慌呀。” 这话说的褒贬不一。 青尘不乐意了,“师兄这话说的不对。你才吃过几顿我做的饭?是你自己贪嘴,怎可怪到我的头上?” “你这丫头!我何时怪罪于你了?夸你都听不出来。那行,待会你就给我做顿饭吃。” 君忆本想打破风无为的幻想,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闭口不言。 第九十三章 你不是她 待三人进了安排好的竹楼后,风无为就一直粘着青尘囔囔着叫她做饭。 青尘怕吵,拗不过风无为,只好答应给他做饭吃。 竹楼按照日常居所建造,厨房茅厕一应俱全。 风无为借着打下手的名义,一直跟在青尘身后晃悠,好几次险些撞翻了她手里的东西。还不待她发火,风无为认错态度积极,连让她赶他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闹腾好一阵子后,小厨房里终于听不到风无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了。 青尘端着菜,一个转身险些撞翻在风无为身上,她耐着性子赶着风无为,“师兄,你可否去坐着?” 风无为并不想坐着。 “我帮你拿碗筷。” 青尘目光看向桌子,提醒他,“桌上有啊,你别转悠了,安静坐会可以不?” “那好吧。”风无为这才慢吞吞地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青尘做菜的速度很快,简单的两菜一汤全部上桌,她刚准备坐下,屁股还未粘上矮凳,就见某人又开始作妖了。 “两个菜?三个人不够吃啊!” “够的,这样不会浪费粮食。” 自从青尘入住长生殿以后,以往高高在上的神尊和疯疯癫癫的三尊,一下子被她从云端拽进了红尘,化身最普通不过的男子,不介意菜色普通,也不介意挤身烟火气很大的小厨房里。 不过他今次的态度似乎不同往日。 青尘不明白君忆为何不制止他。无奈询问,“那依师兄的意思,需要在做个菜?” “做菜太慢了,你应该还带了别的吃食吧?要不拿些出来?” “行,我拿碗装一些,你们先吃吧。”说罢,青尘起身去了灶台边。 君忆神色自若的看着他闹,待青尘走了,他才将视线移到风无为脸上。 他平日也作,但与今天大不同。 “究竟怎么了?” 风无为怔了怔,一副心浮气躁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很不安,这种感觉跟仙尊出战那日一模一样。” 提到“仙尊”,君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抿了抿唇,提醒风无为,“她不是仙尊,你我亦不是当初的修为。”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心里没来由的担心、焦虑不安,师兄我……” “无为,你需要静心。” 风无为叹息一声,在青尘走过来前小声回应,“师兄放心,我不会置她于不顾。” “不,是所有人。” 话音方落,青尘就走过来了。她放下一碟子牛肉干,对风无为道:“这牛肉干烤了一会儿,味道应该不错,师兄快尝尝。” “还是师妹聪明。”风无为借势夸了一句,适才端起碗吃饭了。 青尘暗自吁了一口气,心道要赶紧吃完饭回去,省得三尊吃完饭没事干了又想法子折腾她。 她所料果然不错,饭是吃了,可风无为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睡觉。 风无为拽着青尘和君忆的袖子,撒娇兼撒泼,“别走嘛,那么早也睡不着,师兄不如我们来奏曲子,让师妹唱歌怎么样?” “不怎么样!”青尘拒绝。 君忆对风无为的提议不置可否。但他看青尘的眼神大有洗耳恭听的意思。 青尘确实有一副好嗓子,不过她在人前可没那个胆色,害羞的紧。 风无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脚尖一点摘了一片树叶,旋身至竹楼上靠坐,笑看向怔怔站着的两人,道:“师兄师妹,我要开始咯!” 话落,他将绿叶贴于唇间,一声清幽的乐声缓缓传出,风无为的心绪随着曲调稍稍宁和,侧首示意君忆跟上。 君忆则看向青尘。 青尘听着那叶子曲心里早就跟着唱和,见君忆看过来,随即冲他嫣然一笑道:“想听吗?” 此时一轮婵娟明月高照,月色里竹楼影飒飒,万叶皆应和,似在谱一曲美妙前奏。 青尘站在月色朦胧中,笑语妍妍,眼落星辰,满眸熠熠星光里只有他的身影。 君忆始终未答,只是这么看着她。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徒然生出带她离开这里的冲动,离开仙灵界,随便去哪里都好,再也不管纷争和责任,只要她能好好的在自己身边。 曲调再起,青尘终于按捺不住,朝他盈盈一笑,随即开嗓跟上。 “琴瑟琵琶,驭酒几多愁。 天之痕,纤指冰弦弹破我心头。 御剑江湖,错把流年偷。 天涯泊,怎奈背负一身愁。 空承诺,往事再不堪回首。 轻拈荷花,夜色几许稠。 月无痕,看破了多少恩怨情仇!身在江湖,几度堕尘垢……” …… “咦,夜半哪来的歌声?好听是好听,可怎么有股悲凉之意。” 随同江行舟来的随行弟子一边走一边朝歌声传来的竹楼方向张望。 三江仙门的竹楼与青云仙门的竹楼近邻,要回去的路必要经过青云的竹楼,这个时辰能在那座竹楼里的女子除了她,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江行舟驻足不前,转头对随行弟子道:“你先回去吧。” “师兄,这么晚了……” “我知晓,我稍后便回。” “那好,师兄早些回来。” 江行舟轻点点头,待那弟子走远了,他运足掠上了竹楼。 青尘本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唱的,不知是曲子应了景还是歌声应了心,三人各自陷入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间。 这首歌是老头哼唱时,她觉得契合了自己的心境,央求着他教的。 也是她会的歌里唱的最好的一首。 这歌有丝淡淡的悲意,并不适合这种氛围,可她不想第一次唱歌就被他们笑话,所以…… 没想到越唱越止不住。 曲子一遍又一遍,歌声绕梁不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那吹曲的人突然一声破音呜咽出。 风无为原本垂下来晃荡的腿不知何时收了回去,此刻并拢曲在身前,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膝上。 青尘仰着头,看着他耸动的肩头,轻轻一声喟叹。 她不该唱这首歌的。 这歌第一次听时只觉得是温柔,听第二遍的时候,她方才品出其中滋味。 没有心事的人,只听出得曲中情。 真真应了那句话: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青尘不敢去看君忆,她知晓他的心事比风无为多,也不会像风无为一样,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风无为抱着腿哽咽道:“真的不是她!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她了!” 她! 青尘知晓他说的“她”是谁。 “她不会唱歌……粗嘎难听……也不会哭……像个男人……可她对我……” 第九十四章 仙尊陈愿 她对你究竟是怎样的? 能让三尊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动作神情便能落泪,能因为她一直疯疯癫癫,去做世人眼中的“疯三尊” 她究竟对你们是怎样的? 青尘一直仰着头,视线甚至没有着落处,耳中听着风无为不停地呢喃着“她”的过往,“她”的曾经。 不知不觉间,那些哽咽自责不甘她已经离去的话语,似流沙灌满她的心田,最后一行清泪自眼角溢落。 “她是那么好……我是那么蠢……若果……若果……” “这世间……从来没有若果,一人行事总会有过错,若果重来一次,我相信你亦会如此选择。” 哽咽声戛然而止。 风无为自膝头抬起朦胧泪眼,似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你……方才说说什么?” 青尘仍旧仰着头,眼中盛着水光,“你明明听得见,明明……” 话未尽,下一刻,她就落入一个人的怀抱里。 君忆在风无为飞身而下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看他抱住青尘的那刻,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紧。 风无为有心结因此疯魔,他知道。 风无为觉得此生再也没有赎罪的可能,因此活在自责里,他也知道。 风无为…… 罢! 君忆终究隐忍惯了,收回迈出去一步的脚。 青尘就这么任风无为抱着,听他哭的像个孩子,不停地哽咽着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良心蒙昧…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陈愿…” 听见“陈愿”二字,青尘心中忽有一股热流汹涌滚过,如潜伏深渊的螣蛇一朝穿云破雾,终见昊天之日。 “陈愿……” 仙灵界最为传奇的神秘仙尊,原来是叫陈愿么? 异口同声呢喃着这个名字的人,除了哭得不能自已的风无为外,还有站在高处的江行舟。 以他所见,三尊大概是魇魔了,他那样抱着青尘哭得涕泪交加,而神尊竟不管不顾站得跟尊玉雕似的。 不对,这完全不对。 传闻神尊君忆与仙尊陈愿即将喜结连理,只因芒泽发难而未结成。 但不管成没成,他对仙尊的感情做不得假。 亦对青尘做不得假。 如今,在他眼前任由三尊这么抱着青尘,即便三尊魇魔了,可神尊也不是个会袖手旁观的性格。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边风无为完全陷入绝境不能自拔,他曾因大战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恰恰留有的记忆是混乱断续的。经过经年累月的猜忌自责搅和,他早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因而青尘与他产生了共鸣。 从最初风无为哭得不能自已,到后面,青尘因感同身受加入了他的行列。 此刻,月夜下,两人抱做一团,哭得撕心裂肺。 君忆的眼眸猩红一片。 他猜青尘的过去并不好,虽因一次梦魇让他了解了一些,但此刻看来,她过去所受的痛苦远超过他的想象。 她这么哭,真的很让他心疼。 这样放飞心绪的青尘和曾经压抑着心绪的陈愿,都让他感到心疼。 若果,曾经他改变一点,也不会…… 可是她说过,这世上没有若果! 便是铮铮铁骨如君忆,也被她哭声伤得要断了肠。他哽着嗓子唤了声,“青尘……” 青尘闻声侧过满布水痕的脸,看向君忆,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神仙花……我……我好难受啊!” 她说难受也不知指的是曾经被人轻视的心,还是哭的难受,总之是难受! 远在竹楼上的江行舟,闻她哭声起,若不是不便现身他早就跳了下去。 这神尊怎么也不去哄哄她。 正在他心急如焚之际,终于见玉雕儿神尊动了。 君忆上前一个手刀劈昏了风无为。 青尘震惊得瞠目相望,与此同时还抽噎了几下,才缓住了哭势。 风无为眼睫上犹挂着未落的泪珠,墨眉紧皱成川,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怎么……怎么办?” 青尘担心风无为,君忆更担心她。 “睡一觉就好了。” “…三尊…呃…太可怕了,难受!”青尘哭声止住后,还不时的抽噎一下。 “哪里难受?”君忆眸中尽是忧色。 “哭得…难受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任你跟他一起疯了。” 青尘抹着脸上快干涸的泪痕,没心没肺想笑,“疯一下也不错,这样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的。” 君忆差点被她气笑了,“歪理!” “你既知是歪理,为何还与我说这许多?” “你这么喜欢哭?” “不喜欢!”青尘抬手指着君忆怀里的风无为,“不过若有三尊这待遇,能得神尊哄哄我,哭也不妨事!” 果然是少年不识伤心味。 君忆摇头叹息:“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若想……” “想啊!” 原是下意识要说出的话,被打断后反而更说不出口了。 君忆从来就不是个会哄人会说好听话的人,理智永远多于情感。 他迎着青尘闪着期待光芒的眼睛,回了句近乎无情的话,“那就回去睡觉。” “啊?” 君忆架起风无为,头也不回,“夜深了。” 青尘似是不死心,追着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呢?当然是没有然后了。 青尘站在竹楼口,仰着头看他搀扶风无为一步一步上了竹楼,连一个回首都没有再给她。 一声叹息自远处悠悠传入她的耳中。 青尘缓缓转首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片衣袂快速滑落。 那里是站了个人吗? 青尘只是猜测那里曾经站了个人,而君忆是肯定那里站了个人。 所以那句冲动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最终因为听壁角的人存在而胎死腹中。 君忆站在竹楼上看着失神的青尘,心中无不惋惜。 他再一次错过一个直面真心的机会。 前一次是强大的仙尊陈愿,这一次是需要保护的小师妹青尘。 他君忆终究是懦弱的。 爱不敢言说,恨不得所爱。 她终究是懂他的。 从前不让他为难,如今亦不会让他为难。 青尘回首时看到君忆了。 静夜雾微薄,君忆一身浅浅竹衣迎风轻飘扬,他很高,站在竹楼上,青尘根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两人如此对望良久后,青尘忽然对他展颜一笑,亦如当初。 初见一笑,请多指教! 第九十五章 反噬如此之快 这一笑,恭谦为首,退守为尾。 君忆仿佛看见半开的门扉“砰”地一声关上后,连一丝余光都没留给他。 “青尘……” “夜深了。” 青尘仍是笑着回应他,但君忆知晓,这笑已经不同往日。 负在身后的手指捏到泛白,即便知晓他若开口她定会停留,但他仍是开不了口去挽留。 等了片刻,那个站在云雾间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挽留她的意思,青尘忽然间体会到仙尊的心情。 情至极致是卑微! 这种卑微不分男女,不分年龄,更不分原因。 她尝够了卑微、被轻视的滋味,好不容易才从那无底深渊爬出来,她再也不想掉进去了。 就这样吧,维持着初见的样子也挺好的! “夜深了,神仙花早些睡。”青尘说完这句话,仿若卸下千斤重担般浑身都轻松了。 也不等他回话,青尘转身走了。 这一夜,分外难熬。 不知谁静坐到天明,亦不知谁辗转反侧难眠。 只有风无为一觉醒来,浑身轻快,目光晶亮的犹如初升的太阳散着曦光。 他兴冲冲的敲响了君忆的门,后发现那门是虚掩着的。 “师兄你在里面吗?” 君忆坐在桌边,双目空空,闻声才收拢神思,应声,“进来。” 风无为进去看见他的脸,蹙眉道:“怎么会这样?” “大惊小怪做什么。”君忆斥道。 “师兄!这也叫大惊小怪?你自己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无为抓着君忆的一缕发给他看。 君忆垂眼,视线着落后,向来惊疑不形于色的人,也禁不住瞠目。 怎么会! 泼墨青丝竟在一夜之间变白! 风无为看着满头霜发,手指发抖,“师兄你究竟怎么了?难道你也……” 也到尽头了么? 那禁术诚不欺我,不过三个月时光,没想到反噬来的如此之快! 君忆抬手捻起一缕霜发,沉思良久,方才开口,“这件事不要告诉青尘。” “师兄你究竟怎么了?快告诉我,你病了对不对?药,对,我去拿药!” “无为!”君忆摇摇头,“你听我说,此事不得让青尘知晓,这是首要,此次由你代替我来坐镇,这是其二。” 风无为根本听不进去,昨夜方才从仙尊的心结里脱身而出,今日便又有种要面临失去君忆的恐慌中。 “那你呢?你先告诉我,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说,别指望我……” “我不会有事!”君忆见天光大亮,不宜再拖了。“你记住,只要青尘无恙我便不会有事!” 闻言,风无为一下子猜到他做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师兄你怎么能!” “非你所想。天已经亮了,还有一刻钟,仙苑会来人请我前往,我跟你说过的话一定谨记。现在你立刻出去,莫要让他们上来这里。” 昔日风无为任性妄为皆因有君忆帮他兜着,如今君忆不能挡他前面,不能撑着青云这座大山,那他便逃避不得。 “师兄放心!但请师兄答应我,待我带着青尘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见到你好好的!” “我会的,快去吧!”君忆催促他,再晚一会儿,怕青尘找上门来了。 风无为出门时仍不放心,频频回看,直到君忆挥手,他才关上了门。 他还没走远,便见青尘过来了。 “青尘。”风无为特意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青尘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梳洗过,例行来问君忆早饭吃什么。见风无为从他的房里出来,不免奇怪。 “师兄昨夜宿在神仙花房里吗?你今日起的好早,神仙花也起了吗?” “师兄不在这里。” “哦,不在这里啊,那是在你的房里吗?” “青尘。” “嗯?师兄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风无为转开目光,道:“我本来就是这样子,你不必去找师兄了,他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青尘不解回去了的真正意思,“回哪里去了?” “昨夜他安顿好你我便离开了。” “怎么会呢,他不是还要……” “此次压阵的人是我,他只是负责送我们。还有一会儿就来人请我们过去,你早做准备。” 青尘讷讷的看着风无为。 他怎么能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还说让她别怕,他会陪着她。 风无为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她,“别这样,我也是你师兄,即使他不在这里,我也会保护好你,别怕!” 你和他怎么会一样! 青尘心中如是想,面上乖巧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仙苑派了人来请君忆,风无为出示青云仙门掌事玉令,稍加解释后,那人就带着他们走了。 临出门时,风无为还回头望了一下。 青尘追着他的视线看去,问他,“师兄在看什么?” “想记住昨夜,留作老来回忆。”风无为一语双关。 “师兄还是这么不羁放纵爱自由。” “人生能得几回少年梦轻狂,年轻就是好哇!你呀,大把的好时光,可不要浪费在乱七八糟的心思上。” 风无为伸指轻点一下她紧蹙的眉心,意指她多愁善感。 青尘绷不住,随即笑了笑。 不多时,一行人进了迎仙竹楼。 竹楼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仙门掌门和参赛弟子,见到身着青云仙门的云纹镶丝袍的风无为和青尘,立即起身作揖。 “三尊。” 风无为对外的形象一向是轻佻不务正业,但这次自进门那刻,拜下去前不怎么服气的掌门,再抬头时眼中多了一抹讶色。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疯三尊吗? 风无为单手负后,走路不紧不慢,所有的动作有条不紊。 落座后,他扫过大厅众人,适才抬手示意他们回座。 青尘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跟在风无为身边不言不语,待他示意她坐,她才坐在左手边的位置上。 她这一坐,原本要坐在她位置上的闲庭仙门掌门白敬酒愣了一愣,打量着这个不言语的小姑娘,适才移步至她下首的位置上。 白敬酒身后站着的是苏解语,也就是曾经的云竹,在看见风无为进来的瞬间,全身绷成了满弦的弓。 待他们坐下后,她才稍稍放松了些,看来风无为并未认出她。 苏解语的神情变化全部落入白敬酒的眼里,他借饮茶的机会,小声问她,“解语认识青云三尊?” 第九十六章 咎由自取 苏解语不想隐瞒却不得不隐瞒。 风无为这个人变数太大,白敬酒虽然待她不错,但在利益面前,一名无关紧要的弟子怎么都不及他的闲庭仙门来的重要。 所以该怎么回答,答案早就有了。 短短几息间,苏解语便想出这么多因果,但最后她仍是答非所问。 “青云三尊,谁人不如雷贯耳。” 闻言,白敬酒笑了,“这话不假,青云三尊在在座的掌门眼里亦如此。” “掌门,那位姑娘是?” 苏解语认得青尘,却故意问白敬酒。 因她离开青云仙门的时候,只隐约听说青尘被收录在无上道人门下,但无上道人早已经驾鹤西去经年,不可能真的收徒,不知她最后究竟拜在谁的座下。 白敬酒也是第一次见到青尘,若非那卷掌门文卷,他也不知她的身份。 “那位青尘姑娘是无上道人的小弟子,论资排辈,该是你们的前辈。” 果然如此! 君忆还真是下得去血本,为了一名女子竟将已逝的师尊抬出来糊弄人。 心间莫名情绪一朝萌芽破土而出。 在苏解语眼里青尘怎么看怎么欠揍。 未免过多的注意力集中她身而被风无为发现,苏解语强制垂眼自我催眠。 然,苏解语不找她麻烦,后来者却不甘愿。 卷宗仙门大小姐宗若。 那日她从青云仙门离开以后,便下令弟子去查那对男女的真实身份,最后弟子传来的消息跟她猜测的一样。 那对男女是幻颜后的君忆和青尘。 宗若当时气得不轻,怒不可遏,大骂青云仙门欺人太甚。 曾经那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仙尊因卷宗仙门名为“玄机”占了“天机”的名讳,上门挑衅,一夜间将玄机仙门掀了个底朝天,并扬言,天亮后若不改名,就叫玄机仙门从仙灵界彻底消失。 宗南天惯是个息事宁人的人,他的手段本事都不在修为上,所以认了怂。在天亮前,在掌门文卷上正式更名为卷宗仙门。 犹记得自己当时才十岁,这事被仙灵界不知名的小仙门足足笑到自己十六岁。 十六岁后,宗若正式成为清风剑的主人,便持剑下山公开挑战想夺卷宗仙门第四的小仙门,十战成名后,才保住卷宗仙门岌岌可危的第四地位。 宗若跋扈刁蛮,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爹娘,全靠手中的这柄清风剑。为此,甚少有人敢当面与这位小姐理论。 因为你要讲理,她就亮剑! 这不,不知谁好言提醒她一句,她唰的拔出清风剑指着那人,瞪着杏眼,叱道:“想要出头,先问过我的剑!” 众人皆知这位大小姐认死理,那人也不能正面叫板,摆摆手坐了回去。 “哼!”宗若转身,长剑直指青尘鼻尖,“你!出来,我们比过。” 还不待青尘应答,天机弹身而出,速度之快肉眼不可见,只闻叮的一声脆响,那对着青尘鼻尖的清风剑剑身弯折若柳枝,而后“唰”的弹向宗若的手。 宗若自接剑那日起,意识里只有一句: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所以她断然不会松手。 但她不松手的后果就是—— 清风剑弹过去的力道远远大于她发挥灵器的力量,这一击,她整个手背高肿如泡馍。 清风剑也是灵器排行榜上有名的灵器,惊觉击伤主人后,剑身轻震嗡鸣不断,似人的呜咽声。 宗若疼的红了眼眶,却强硬逼回眼泪,她抬起左手摸了摸清风剑,而后抬头看向袭击自己的暗器。 “天机伞!” 宗若这一喊的声势不亚于平地一声雷。炸得众位仙门中人纷纷起立。 天机尚悬在空中,他虽未变身,仍是一枚发簪的形状,但宗若一眼辨识出是天机伞。 天机伞的气息,宗若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夜仙尊什么都没做,只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大殿中央,放出了天机伞。 一把奇形怪状从未听闻过的灵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掀了几百年根基,她自小引以为傲的玄机仙门。 这样的仇恨,她怎么能忘! 四周质疑声断断续续响起。 “这是天机伞?怎么与传闻中的不一样?” “一枚簪子而已,这卷宗仙门怕是杯弓蛇影罢?” “怎么可能!听说仙尊仙逝后天机伞便隐世不出了。这小姑娘难不成跟仙尊有什么关系?” “胡扯!灵器不从二主,那姑娘也不是仙尊,这八成是个普通发簪罢!” 随着议论声猜测不断升温,宗若的眼睛已经一片猩红。 “够了!” 议论声戛然而止,可也仅仅停了一息。 “我说宗大小姐,这里不是你卷宗仙门,我等也是有头有脸的掌门,长幼尊卑有序,你这态度简直有辱门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的话。”说话的老头是被她剑挑一派的无名仙门之一,好容易逮着机会出口恶气,怎肯放过。 宗若记性很好,三言两语已经认出这人是谁,长剑直指他:“无胆鼠辈,安敢叫嚣!” 那老头自知打不过她,碍于情面梗着脖子道:“本掌门不会与小丫头计较,你指鹿为马误导众人,不知安的什么心?” 众人闻言,好一阵恍然,大家聚在此处是为了去仙苑试炼,为仙门争光的。却被她一句天机伞扰乱了阵脚。 “宗若小丫头人不大心思不善,想要夺冠拿出真本事就是,做这些虚头巴脑的把戏作甚?” “就是就是!”很多人跟着附和。 青尘从天机飞出去攻击宗若的时候就提心吊胆,但经过一番口水战后,她又于心不忍了。 人家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小姑娘,这么多人抨击她一个人,委实过分了。 青尘正欲出声帮她解围,却被风无为制止了。 “你拦我作甚?” 风无为换了只手,半倚托腮的姿势,低声说道:“咎由自取!” “谁咎由自取?宗若吗?” “是。你别看她小,这丫头手段多着呢,心黑手狠的很!” 青尘这人脑袋瓜向来转的慢,也品不出那些弯弯绕绕的道道来,她行事秉承着自己的信念,未见全貌不予置评! “也是,家世好又受宠的小姑娘难免有些大小姐脾气,跋扈而已,也不至于这样对待她吧?万一她受不住怎么办?” 她的担忧却换来风无为一句致命一问,“若她这样对待师兄,你当如何?” 第九十七章 上交天机 “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你只需知晓,青云三尊从不仗势欺人,若果对谁出了手,自然是因为那人咎由自取!” 风无为这么一说,青尘方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事真的不能只看表面,看谁弱势就觉得她无辜可怜。可谁人知晓她在人后做了哪些令人发指的事。 既有好戏当然得看看了。 青尘两手一抄,作袖手旁观状。 宗若大概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腻味的很,心思一转到青尘身上去了,见她一副看好戏的做派,恨得直磨牙。 青尘无视宗若的瞪视,召唤天机回来。 天机并不情愿,但与青尘约法三章在先,不得不回去。 主人与灵器沟通,通常是通灵,旁人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天机十分不满这个傻女人的想法,抱怨她:“你这时候来装什么好人。” 青尘一脸懵逼:“我装什么好人?” “哼,早就得罪透的人,你再怎么示好她也不会领你的情。” 天机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青尘心想着得好好问问他才行。“现下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待我空下来咱俩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我歇了,勿扰!” 这混蛋!简直比她还能装主人。 待青尘回神,宗若的战圈扩大了。 大概就在青尘与天机说话的时候,苍山掌门贾庄带着弟子进来了。 所有仙门掌门里,贾庄来的最晚,又恰赶在明川仙君前头进来的,也算得上万众瞩目了。 “吵什么呢?成何体统!” 宗若打心眼里看不起贾庄这个小人,自然没有好脸色,“贾掌门这训斥人的做派,好似自己坐了神尊之位一样,岂不知东施效颦?” 贾庄这个老不要脸的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洋洋得意的笑,“宗家丫头好利索的嘴皮子,这般能言会道。” “这是卷宗仙门的大小姐?敢怒敢言,此女未来可期。” 这一句夸人的话自是不会从贾庄嘴说里出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站着的男子着一袭天水蓝色长袍,头戴古朴高冠,年纪偏轻,面带笑意朝众人颔首。 众人齐声寒暄:“仙君。” 明川仙君微笑回应,慢走到人群中来,笑问众人:“明川来的迟,好似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宗若忍不住翻个白眼,欺负人也叫有趣的事情?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众人皆是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人愿意回答明川仙君的提问。 倒是贾庄,目视一周,见无人回应,正欲上前代表众人回答,明川仙君却在这时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本想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腿上。 人群里发出一阵细微压抑的笑声。 贾庄面色煞红煞白。 明川仙君恍若未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转头看向风无为,颔首,“久闻三尊大名,传言诚不欺我。” 风无为是第一次见到明川仙君,心中牢记师兄的提醒,他说明川仙君虽然年轻,实乃笑面虎是也! “明川仙君过奖了!你亦是我辈楷模。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师妹青尘。” “青尘姑娘也不错,小小年纪就收获化灵境神器天机伞,实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化灵境?神器?天机伞不是灵器级别么?” “正是!天机伞出自仙苑,这点明川还是不会看错的。” 明川仙君一席话激起千层浪,在座的掌门们目光齐齐变成忧色。 尚未战先输掉了气势。 他们的徒弟是来寻找灵器的,人家的弟子是扛着神器就来了。 二者之间的差别天高海阔。 这还怎么比? 几个关系要好的掌门一合计,由一位能说会辩的代替他们提出抗议。 “明川仙君、三尊,我等有个小小提议。” 明川仙君看向风无为,获得他的许可后方才开口:“这位掌门但说无妨。” “仙苑试炼本是为了考验弟子,关于灵器这一环也是进一步证明弟子的实力。若如青尘姑娘这般携带灵器进场,那这又该如何判断实力高低?” 此人言下之意胜之不武。 众掌门随即附和。 “对呀对呀,空拳难敌神武!” “即便是配剑与神武实力也悬殊。” “青云仙门这次明摆着走后门。” “如此不公平,怎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顾及青尘本人及未发言的其他仙门。 三江仙门江莫北一贯作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掌门不发话,江行舟只能干看着。 而苍山仙门贾庄巴不得别人逮着他们咬,弄死一个算一个,最好内讧打起来,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有宗若抱着清风剑一脸鄙意。 风无为可不比君忆,遇事不显山不露水。他这种性格谁敢给一巴掌,他一定会打肿那人的脸。 是以,三尊那张阳光明媚的娃娃脸往下一垮,满目乌云密布,凝视着仍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地几位掌门。 “说够了吗?” 闻言,众人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瞧瞧你们那点出息。”风无为唾弃道:“这里是仙苑,你当是你家呀!” 经风无为提醒,方才还唾沫星子乱飞的掌门们汗颜不已。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风无为适才对明川仙君歉意道,“让仙君看笑话了。我青云仙门乃仙灵界众仙门之首,理当做好表率。既然大家提出异议,那便照仙苑的规矩来。” 此举合情又合理,又全了明川仙君的面子。 明川仙君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不少,他赞许道:“三尊说的好!那便照仙苑的规矩来。仙苑铁规不可破,青尘姑娘既然以弟子身份参加试炼,为求公平,希望青尘姑娘暂交出天机伞交给三尊保管,你没有意见吧?” 青尘哪敢说有意见,虽然心里很不想交出天机,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君忆又不在自己身边,没有人保护她的时候,她还是乖觉一点好些。 再者,她代表的可是青云仙门,丢啥都不能丢脸。 “这是当然!”青尘十分配合的递出天机发簪。 风无为伸手接过天机当着众人面放进乾坤袖里,而后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都说完。” 第九十八章 三尊压阵 青云仙门不参赛最好! 他们倒是想说,但没有一个人敢说。 虽说青云三尊如今只剩下风无为和君忆二人,但这二人的实力与目中无人的仙尊实力不相上下。 世人皆知,若是得罪神尊君忆尚有回旋余地,可若是得罪“疯三尊”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风无为向来散漫惯了,正襟危坐不到片刻,又以手支颌,睨着众人,语气微带不耐,“想好了是吗?既然想好了那本尊就宣布一件事,神尊有事脱不开身,这次压阵的人换本尊了。” 众人闻声呆若木鸡。 风无为还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神情,问众人:“这是怎么了?本尊压阵竟让你们欢喜的疯了?” 的确是疯了,都吓疯了啊! 众掌门的表情浑如白日见鬼。 上天有变数屡见不鲜,这般惊变却是始料未及。 前头才得罪完人,后脚就现世报! 以前都是神尊压阵,怎么这次就变成“疯三尊”了?还如此突然,这一手简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疯三尊”何以称之为疯三尊,还不都是因为他这个人疯起来不着边际,任你天大的场合,要命的事情,他一个不爽就能撒手不管,管你是死是活反正碍不着他什么事! 这样的人,谁敢进他压的阵? 众人虽不语,但从神情已然看出心中所想。 “怎么?怕呀?哎哟,实不相瞒,本尊心里也怕的很呀。” 众掌门齐齐一怒,你怕个球? “本尊怕你们看我不爽,趁我压阵之际合起伙来对付我!到那个时候,我是压阵呢还是压阵呢?” 你妹!无耻!卑鄙!小心眼! “他妹”青尘忍着笑意,思忖着这种情况换成君忆的话八成又是沉默无视。 因他不善表达,也不屑置辩。 别看神尊威名远播,但论对付这些人,震慑力远不及胡搅蛮缠的风无为。 忽然一声轻嗤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宗若抱着清风剑倚着墙面,不屑一顾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 宗若一开腔的语气也同她的表情一样:“无知!他青云仙门的人也要入阵去,他会坐视不管么?真不知你们操哪门子闲心。有时间在这里啰啰嗦嗦磨磨蹭蹭,倒不如趁早开阵。” 大概宗若的性格是真得明川仙君的喜爱,自他进来,逢宗若说话,他都做出回应。 待宗若说完,他附言:“宗若姑娘所言甚是,诸位商议的时间是过于久了些,仙苑阵门已经开启多时了。” 宗若许是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仙君会帮她说话,遂瞥了他一眼。 明川仙君见宗若看过来,冲她微笑颔首,耳根不知觉中染上一丝薄红。 二人的眼神交汇并未被众人察觉,只在想明川仙君既然开了口,怎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明川仙君所言甚是,那便开始?” “终于要开始了吗?”风无为兴奋道。 众掌门方才落下的心,被他摩拳擦掌的模样惊骇的手心又开始冒虚汗。 “三尊……” “三尊请!”明川仙君起身,伸手作请。 风无为是头一次压阵,明川仙君何尝不是第一次接手仙苑试炼的大担子。虽说他跟随前一位仙君主持过几回,但真正轮到他挑大梁的时候,心里亦是免不了紧张。 偏偏在仙灵界,无论多么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在他们眼里心里始终是挑不起大梁的。 风无为许是看出明川仙君有些紧张,哈哈一笑:“仙君同请,仙君啊,无为可是第一回做这种大事,心里难免紧张,待会还请仙君多多指教才是。” 众掌门闻言齐齐嗤之以鼻。 你还想怎么做大事?你做的大事还少么? 明川仙君对三尊风无为不甚了解,见众人的态度,愣了一愣。 风无为无谓一笑,抛下发呆的明川仙君去找青尘小师妹了。 青尘随在人群里,离风无为尚有几步远。江行舟本想过去跟她说几句话,见风无为往青尘那边走,便放弃了。 “师妹!”风无为唤住青尘。 青尘停在一边等他,看一眼已经走远的明川仙君,继而问他:“师兄不跟明川仙君一起走吗?” “不着急。你来,我有事和你说。”风无为拽过青尘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两人走到角落里,风无为举目四顾,见人都走远了,才正色道:“青尘,师兄有句话带给你。” “什么话?”青尘想起君忆不辞而别,心里就不太舒服。 “你别怪他,他走的匆忙也是迫不得已。他让我告诉你,名次神器什么的都不重要,你只需保护好自己即可。” 闻言,青尘情绪微缓,遂点点头。 风无为再道:“我给你的解风丸带在身上没有?天机不在你身边,你万事小心切不可逞强!” “带着的,你放心吧,我惜命!” “三尊。”走远的明川仙君不见风无为赶来,开口寻人。 风无为扬声回应:“马上来!”继而叮嘱青尘:“我的好师妹,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师兄会在流云渡等你。” 青尘郑重点头承诺,“我记住了,师兄快走,明川仙君催你了。” 风无为犹自不放心,一步三回头,最后看着青尘进了试炼弟子的队伍里。 明川仙君同样看着那边的队伍,问他:“三尊担心什么?” 风无为并未听出明川仙君话中意,只喃喃道:“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我的好师妹。” …… 仙苑阵门早已大开,过通道入传送阵,过了传送门后便是十方试炼地。 开启传送阵后需要五名灵力修为十阶者同时压阵,阵以金木水火土顺序启动十方试炼地。 每一方试炼地会配合压阵者随机布置的考验来改变自身环境,会随机苏醒不同级别的神兽恶兽与灵器,与考验相应和,有时是剑阵有时是幻境。 十方试炼地中的考验都是前五仙门掌门根据自家所长布置的考验,自家弟子也在其中,自然不会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他们唯一需要担忧的是那些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上古恶兽。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阵法加以改良,阵中心需要两名更高修为者纵观全局,一则防备不测,二则防备仙门趁机下黑手。 以往压阵者都是仙门第一的青云神尊,因他心无旁鹜,门下也没有弟子参与,自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谁曾想,压阵者是风无为。 第九十九章 同气连枝阵 风无为有心结,但凡历经过大战的掌门都知晓这事。 神尊临时派他上阵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明川仙君邀请江莫北、贾庄、白敬酒坐三阵,自己同风无为坐镇中心。 此阵名为同气连枝阵,有一个妙处,同气连枝阵内的人可共用灵力,但无法得知其他人的所作所为,更看不到十方试炼地中的情况。 便是压阵的明川仙君和风无为也无法探知掌门的考验和掌门们的心境。 所以,坐阵的人并不担心心底的秘密被人知晓。担心的反而是风无为突发癔症,连累十方试炼地的弟子们。 风无为心知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也未多言,直接去了阵中心盘腿打坐。 见此,明川仙君朝同气连枝阵外的其他人点头示意。 阵外在布阵,其余掌门以圆包圆的形式将他们围在其中,开启防护结界。 一切准备就绪,百年一次的仙苑试炼正式拉开序幕。 同气连枝阵启动,传送门打开后,参赛弟子每五人一组排队过传送阵。 很快,弟子们各自分好了组。 青尘眼波流转一圈,发现就剩江行舟、柳堂、宗若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小姑娘刚好是五人。 江行舟扫了一眼几人,往青尘那边走了两步。 柳堂立即往江行舟那边靠了靠。 宗若依旧是一脸孤高的表情,人没动亦不言语。 剩下苏解语一人,虽不情愿也只能跟他们一组了。 众弟子一组组的进了传送阵,只剩他们几人时,看守传送阵的守卫看着并不情愿组团的几人,皱着眉。 “诸位,十方试炼地必须五人组才可入内,你们若不愿意可以退出。” 听到退出二字,原本神色各异的宗若和苏解语立即看向守卫。 “考虑好了吗?考虑好了请五位站在圈中即可。” 五人立即照做,站定后一道溢彩流光自头顶闪过,便从原地消失了。 又是一道光闪过,五人成功进入十方试炼地。 十方试炼地入口的地方是一小片竹林,林子上方有结界,想来是专供弟子休憩的场所。 五人中谁也不急着行动,各自寻了个位置或站或看。 宗若来之前也上交了清风剑,没了剑在手里,浑身都不自在,便去折了一根竹枝捏在手心里。 苏解语站的位置是所有人的攻击范围外,她虽然知道青尘认不出她来,但仍旧防备的很。 青尘是个没心没肺的,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稳稳坐在一块石头上。 江行舟离青尘一臂之遥,想着若有突发情况也来得及抓住她的手。 柳堂站在两人对面,呈对三角形,他的背后是密实的竹林,左右两边都空出一人的距离,足够他在一息之间冲出林子。 五人在诡谲的气氛里,谁也没有搭理谁,谁也没有试图先开腔。也都不想第一个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其他人。 这是君忆教会青尘的第一课。 就这样僵持不下了一个时辰,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声。 这声音像是打破静默的一把钥匙。 五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青尘望向宗若,“宗小姐。” 宗若从昨夜开始就未进食,从早上强撑到现在,方才实在是扛不住了。见青尘看过来,柳眉一扬,语气不耐,“怎么?” “不怎么,我没有想笑话宗小姐的意思,我也没有辟谷,今日还未进食,想问一句宗小姐要不要吃东西?” “吃东西?”宗若环视一周,目光转向青尘,“说的好似这里有吃的一样。” 青尘站起身,拍拍衣裳,“这里肯定没有吃的,但是我带了吃的呀。” 她不说宗若还想不起来,那日在山脚小镇上,她拿着稀有的精铁打口破锅,原是为了随时用来做饭? 真亏她想的出来! 闻言,其余几人都看着青尘,柳堂自是不会让自己吃亏,赶紧道:“我早上也未吃饭,劳烦青尘姑娘多做我一份。” 青尘点点头,看向最远的的苏解语,“那位姑娘我便不问你吃不吃了,一同做了吧。” 苏解语一怔,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这么多人都吃她若不吃会不会被怀疑?于是她回了句,“我叫苏解语,多谢!” 青尘拿出乾坤囊掏出那口奇怪的锅和在镇上采购的食材摆放在地上。转头对柳堂道,“柳公子可否帮个忙?” “青尘姑娘请说。” “我需要生火加热食物,麻烦你捡些树枝来。” “好说。”柳堂立即答应了。 宗若不想吃白食,跟着柳堂一道走,“我去帮忙。” 剩下苏解语和江行舟两个人了。 江行舟眼巴巴的看着青尘。 “江公子,能不能搭个灶台?” 江行舟平常没少和弟子们烤鱼,搭个简易的台子不在话下。 “简易的可行?” “可行。” “好,我这就去。”江行舟立即去找石块了。 苏解语见青尘看过来,下意识绷紧身体。 青尘冲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姑娘笑了笑,她一眼看出这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儿,也没打算让她干活。 “苏姑娘,要不要过来坐会儿?” 苏解语不明她此举意欲何为,但也不想让青尘看出自己认识她,索性大方回她一笑,“好啊。” 走上前坐在石头上看着青尘忙活。 自她破除禁制后,再没有受仙尊的记忆影响,但也没有受惠,因君忆植入她脑中的记忆全是仙尊来青云学艺时发生过的事。 换言之,苏解语曾挖空心思想从中探秘一些蛛丝马迹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历经生死门前过之后,苏解语再看青尘,没了最初的那层妒恨,心里有的只是以目下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既然她没有认出自己,她又何必将她看成仇敌。 看她忙活个不停,苏解语试探她,“青尘姑娘,可有要帮忙的?” 青尘在揉面,有些费力气,她抬袖抹了一下脸,侧首看向她,“苏姑娘会做这些?” 苏解语怎么可能会做这些。她自从被君忆带回长生殿,一直都是专人照顾她的起居,别说揉面这种粗活,便是煮茶她都不会。 她摇了摇头。 “我想你也不会,你看起来就是有人伺候的命。” “那青尘姑娘为何会这些?” 苏解语很是好奇,既然君忆认定她是仙尊陈愿,以记忆里认识的那个陈愿可不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第一百章 姑娘你眼瞎吗? 青尘笑了笑,虽然她的过去很贫苦,但她并没有与不认识的人诉苦的习惯。 苏解语倒也识趣,没有追着问。这位看似马大哈实际上也审慎的紧。 两人默默无言半晌,青尘手中的面团已经揉成面饼了。 “青尘姑娘,你这是做的什么呀?” “做饼啊,方便又饱肚。眼下这情形也不知下一顿什么时候能吃上。” “也是。”苏解语看着她从乾坤囊里拿出碗筷时,神情一度愕然,“这些?” 青尘不好意思的笑笑,“有备无患!” 苏解语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而极快抿唇不语,长睫垂落,心里不知想什么。 待柳堂和宗若回来时,江行舟的简易灶台已经搭建好了,就等他的柴火了。 江行舟拍拍手,问柳堂,“柳公子怎么去了那么久?” 柳堂小心斜睨着宗若,被她瞪了一眼后,小声嗫嚅一句什么话,不过谁也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好了,别闹了。江公子快来搭把手。”四个人中,青尘直觉江行舟最靠谱,需要帮忙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好。” 思想作风古板的人,在这几个没有掌门和师兄照顾的同龄人面前,不知觉表现出他平日亲力亲为照顾门下子弟的行动力来,在他看来,他们是需要被照顾的。 五个人中,除却青尘自己万事得自己动手外,江行舟的能力在这时候就很占优势了。 宗若本是一直抱臂的姿势,再看见江行舟三下五除二摆弄好灶台,生好火后,已经站直了身体,甚至不由自主的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青尘看着那个刚好合适的灶台,直夸江行舟贴心。 贴心的江行舟蹲在她身边,面朝火堆,不知是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还是被青尘夸后红了脸,总之站他身后的宗若看见他红红的耳朵后,冷哼了一声。 宗大小姐出身娇贵,毛病多,大家都知,所以没有人搭理她。 没人理的宗若压不住心头郁气,转首间看见那个白面小生柳堂了。 正巧,柳堂在偷看她。 “你在看什么?本小姐好看吗?”宗若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突然问柳堂。 这是柳堂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被女子当做男子问及这种关于“男女”的问题,顿时慌了神。 还不待柳堂回答,宗若红唇略上扬,轻哧一声,笑言,“不用回答,本小姐已经知道答案了。你小子不错,有眼光,本小姐欣赏你,今日起,本小姐会罩着你的。” 见过往脸上贴金的,没见过这种贴法的。便是市井匪气满身的青尘都禁不住抖了抖。 自恋是病,得治! 苏解语一直坐在边上静默不语,虽说摆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可终究是个孩子,难得被逗得掩唇笑了起来。 宗若闻笑声偏头去看她,按说以她的脾性本该“好言”相问一番,但不知为何,她从苏解语身上仿若看到另一个不好惹得人的影子来。 这个人不能惹。 心间极快滑过这个念头。 “嘁。”一声轻嗤从她红唇里传出,宗若目光一转,走向柳堂那,用眼神示意他让开,“你去帮本小姐拿吃的来。” 她方才是说罩着自己? 柳堂怔了怔,碍于宗若卷宗仙门大小姐的身份,柳堂立即给自己找个了台阶下,笑了笑:“宗小姐是女子理当被照顾,请宗小姐稍等。” 话落,青尘的第一张饼子已经出锅了。 她刚把饼子装好,正准备给江行舟。此举不是她偏袒江行舟,在她的意识里,谁干的活最多,谁就能得到最好最多的。 可碗筷刚递过去,就听到宗若与柳堂的对话。 青尘回头看向走到身边的柳堂和他身后坐得稳稳的宗若。她二话没说,将碗筷塞到江行舟手里,“江公子先吃。” 江行舟平日里都是让着弟子们,往往干活最多,吃饭最后。他没想到青尘在宗若言明要说吃第一块饼子的时候,她还能将饼子塞给他。 他想了想,又把碗筷递了出去。 柳堂眼疾手快,还不等他递到青尘的手里,先一步接了过来,一转身将碗筷塞给了宗若。 宗若看一眼两面金黄的鸡蛋饼,得意的笑了笑,一语双关,“哎,有些人啊就是喜欢自作多情,也不知是做的东西太难吃,还是别人根本看不上你!” 她一句话影射了在场的三个人。 江行舟神色一僵,情急之下,一句解释脱口而出,“青尘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解释就是掩饰!” “我.......” 青尘像没听见宗若说什么,给锅刷好油,提醒江行舟,“快,给我帮手,我也饿了。” 江行舟脸上的神情还未变,手却快速拿起一张饼放进了锅里。 “青尘姑娘........” 锅里的饼很快就好了,青尘示意他拿碗筷,装好后,她直接递给了苏解语。 许是没想到她会把饼子给自己,苏解语也不矫情,伸手接过碗筷后,连忙道一句多谢。 接下来,青尘谁也没理,一心一意的做饼,待柳堂也分了后,就只余下她和江行舟了。 第四张饼子做出来后,她装好了却没有给江行舟。 江行舟望了望她,望了望饼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直到最后一张饼子装碗,青尘才将刚出锅的那碗递给江行舟,“一起吃。” 端着冒着热气和香气的鸡蛋饼,江行舟脸上的神情难以言喻。 少年出身不凡,在友情亲情环绕下成长,一路顺遂,人生坦途十几载,所遇到的人和事,有过感动,有些伤怀,有过路见不平,有过涟漪不断,却从没有哪一件敲开过他懵蒙的心门。 却在一碗普通的鸡蛋饼面前,心墙轰塌,于一地烟尘中窥见丝丝柔暖天光。 这滋味——暖又香。 见他盯着鸡蛋饼出神,青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不喜欢葱花,笑着问他,“怎么了?是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没有,很好,很暖!” “暖?江公子很冷吗?”青尘立即往边上让了让,“你来这边,这里暖和。” 一声冷哼自鼻间出。 不知是嫉妒还是心里始终不信世上还有情义这东西。宗若强硬打断青尘,语气讥讽,“四月天了,他是冷吗?姑娘你眼瞎吗?” 第一百零一章 慢 青尘当然听得懂宗若嘲讽自己。但她并不生气。只抬头看了看天色,嘴里含糊其辞,“嗯,这天色昏黄,确实似眼瞎。” 宗若翻了个白眼,你就装吧你。她将手里的碗塞给柳堂,没好气的道一句真难吃! 江行舟抬头看向那只已经空了碗,状似无意道,“这么难吃居然全都吃光了?谁这么饥不择食?” “你说谁饥不择食?” “谁问我就说谁。” “你!” 江行舟装憨,“我还没吃饱呢,这一份不会让给你的。” “谁要吃你吃过的东西?”宗若似是没想到看起来老实憨厚的江行舟说话这么不留情面。气不过,“她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都巴结着她。” 本来青尘不想理她的。但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生起气来口不择言。 “宗若小姐,请问我有什么不好你要这么针对我?我做的东西是难吃,可我也没有强迫你吃啊。” 宗若自知理亏,无言以对,偏偏以往她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谁不对她趋之若鹜。 这会儿见到所有人都围着青尘转,那种极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无法接受,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 大家并不知道她们之前发生过龃龉。都以为宗若在闹大小姐脾气,人家说她两句就接受不能。 柳堂走过去安慰她,“宗大小姐别生气了,这里是仙苑肯定比不得你的家。青尘姑娘与江公子人其实挺好的,可能是你跟他们不熟悉,他们跟我说话也是这样的。” “要你教我!”宗若梗着脖子,声调却软和下来。 青尘本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见宗若的态度软下来,觉得没有必要跟她争锋相对。遂转移话题,“快入夜了,晚上还是挺冷的。柳公子那还有多的柴禾吗?” 柳堂拾柴火的时候就考虑到晚上保暖的问题,特意多捡了些。 “还有很多,足够取暖。” 闻言,许久未曾说过话的苏解语轻声问一句:“入夜还留着火光,没问题吗?” 青尘转向她,道:“这里设有结界,应该是安全的。苏姑娘不用担心。” 苏解语回青尘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待青尘收拾完毕,柳堂将剩余的柴禾围着火堆密实的堆放完了,适才走到宗若身边。 宗若撇了他一眼,似是奇怪他为何要走到自己身边来。 柳堂冲她笑笑,没好意思说出自己想与她结伴的话。 因为几个人里面,除了苏解语的底细他不清楚,青尘和江行舟因为苍山和青云交恶一直堤防他,唯有宗若,虽然对他恶言恶语没有好脸色,但这种时刻与她一起反而最安全。 宗若根本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把他当成是自己的随从,懒得理。 苏解语坐的位置离火堆有点远,她谢绝了青尘邀请她过去的好意,依旧坐在原地。 原本以为进来便是一场厮杀。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安稳的度过了一夜。 翌日,天刚蒙蒙亮。 五人之中就有三人在同一时刻睁眼。 柳堂第一个睁开眼睛。因他要伺候掌门,平日都在这个时辰起床,待清醒后反应过来今日并不需要去伺候,就坐在那里发呆。 江行舟与柳堂在同一个时刻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三人中,醒得最早的其实不是他们两个,而是苏解语。 因为出逃之后时常梦到君忆抽取她的灵力,即便在梦里亦是提心吊胆,睡得不踏实,所以醒得早。 她睁开眼的那瞬间就看到了青尘的脸,那张脸带给她的恐慌不亚于洪水猛兽,她当场跳了起来… 许是她的动作重了些,惊醒了青尘身边的江行舟。未免身份暴露,苏解语立即躺回去装睡。 江行舟闭着眼睛凝听,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周围并没有可疑动静,这才睁开眼仿若刚睡醒。 柳堂还在发呆,便是江行舟醒了他也没有看过去。 江行舟本来就不关心柳堂。所以他的注意力没有在放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三个姑娘也醒了。 苏解语与青尘几乎是同时睁眼。 唯独宗若闭着眼睛,嘴里喃骂着:“大清早吵什么吵!本小姐昨夜练功到寅时才睡!你们都给我安静点!” 说完又倒回去继续睡。 青尘闻声皱着眉。 苏解语则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 同气连枝阵按照五行运转。青尘他们进去的时候,恰好转到白敬酒那边。 白敬酒这人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布置的都是人情世故、仁义道德等关于作风的低级考验。 本该是道最安全平凡不过的通关考验,却不知受什么影响后自行改变了难度。 按照以往的规则,得等到他们出林子考验才生效,但受不明原因影响,时间提前到他们从进林子的那一刻考验就存在了。 但五人谁都没有察觉。 直到此刻,青尘才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除了她自己,他们四个人的反应真的太奇怪了。 譬如江行舟对周围的反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又譬如柳堂那眼神,分明快不知身在何处了。 怎么回事?难道睡一觉的时间就被人动了手脚么? “江公子。”青尘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江行舟看向青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何事?” 他这样回答,青尘根本辨别不了他到底有没有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不是来参加试炼的吗?青尘姑娘为何这样问我?” 青尘皱了皱眉,心想着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柳堂茫然坐了半晌。适才看向说话的两人,亦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呢喃一句,“真奇怪!” “何处奇怪?” “青尘姑娘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奇怪?”江行舟看着他俩。 这么一闹腾,苏解语反应过来了,因为她也觉察到了。 五人中,除了江行舟和还在呼呼大睡的宗若没有感觉,他们三个都已经感觉到了。 慢,一种非是常态的缓慢。 那感觉就像沙漏里称量过的流沙,不多一粒不少一粒,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流泄。 而这种慢并没有体现在身体上,而在人的思维上。 从醒来那一刻,青尘就感觉到了! 第一百零二章 借机翻脸 人的思维变慢行动上便体现的淋漓尽致。这种情况很像青尘看过的初级傀儡人。 虽然现下几人的行动力和反应比较迟缓,但呼呼大睡的宗若还是被吵醒了。 她一贯起床气很重。习惯性未睁开眼就训斥别人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平日连贯的语速缓慢的不像话,一字一顿,宛如呆儿。 宗若愣怔下,条件反射翻身坐起,却惊觉自己敏捷的身手似是叫人下了软筋散一样,无力缓慢到她怀疑人生。 什么情况?她的动作怎么会这么慢?难道真的中了软筋散? 宗若美目幽转,看着青尘质问,“莫非是你?” 若换作平日,宗若的这个动作语气肯定充满了气势。但现在情况晦然,这种语调和她抬手的速度只叫人觉得很是滑稽想笑。 江行舟没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 所有人看着他表情十分怪异。 柳堂最先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不过他这个表情竟然分了三步才完成。 他俩人一笑一闹后,大家全都呆住了。 不妙,实在不妙。 宗若想了半天,还是觉得青尘的嫌疑最大! “肯定是你!我们所有人只吃过你做的东西,是你做了手脚!” 见惯了宗若疾言厉色的模样,四人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适应。 青尘解释:“若真是我,我怎么会中招呢?” “谁知你是不是装的?谁知你有没有偷吃解药?你到底给我们吃了什么东西?解药是不是在你乾坤袋里?”这一段话说的举步维艰,宗若感觉自己要疯了。 幸好灵力尚在! 乾坤囊里可是她所有的家当。里面还有三尊给她的解风丸。如果他们真的怀疑自己,强行要搜的话那该怎么办? 果不其然,宗若接下来就说要搜她的乾坤囊。 青尘已经见识过宗若的无理取闹,直言拒绝,“简直可笑!” “你拒绝证明你心里有鬼。” 一直少言寡语的苏解语突然插了一句话,“不大可能。我亲眼看着她从乾坤囊里面拿出的食材,看着她做的食物。” 青尘许是没想到她会帮自己说话。怔了怔,表情如木三分讷。 不过她这忙还不如不帮。 她这番话说出来不更让人家怀疑她乾坤囊里面有东西吗? “你们相信她我可不信。此女狡诈。那解药一定藏在她的袋子里,快把袋子拿出来!”宗若叱完,捏于手中的竹枝灌入灵力,枝条势如清风剑。 青尘凝视着指向鼻尖泛着紫光的枝条,缓缓起身,态度坚决:“我若不呢?” “贱婢狂妄!” “宗小姐!”江行舟噌的站起来,同青尘并肩同立,“身为世家子弟何以出口辱人?” 宗若浑不在意,嗤之以鼻,喝道:“惺惺作态!滚开!” 青尘设想过很多种翻脸的场面,但没想到会这样快。毕竟昨夜五人才相互依靠着渡过了一晚上。 也许宗若抓住这个借口不放,也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而已。 罢了,总归要翻脸的。 从目前的形势看,江行舟是决意与她站在一块儿了。 “宗小姐,这里是十方试炼地,你若想好了要动手,那我们便各凭本事了。” 青尘话音未落,柳堂与苏解语纷纷快退三步开外,以一种审慎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个人。 柳堂原本打算伺机跟随青尘,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与其与势均力敌的他们周旋还不如与其他弟子争夺,那样胜率更高。 “诸位,柳堂先行一步!” 苏解语只想碰碰运气,以她现在的灵力保住自身根本不成问题,若能拿到灵器自是再好不过。 她与柳堂一样,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跟他们对峙。 见此,她也淡声告辞。 两人从不同方向出了林子。 宗若知晓这种时刻谁都会选择保全自己,所以柳堂离开时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倒是江行舟的态度让她大感意外。 “怎么?江公子这是打算维护她咯?呵呵,江公子恕我提醒你一句,你对她再好她都不可能感激你的!你别忘了,她的身后是青云神尊,她的眼里又怎会有你?” 江行舟的心一直晴朗清明,从未有过其他的杂念。被她这么一说后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异样,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他正欲说什么,青尘朝他摇摇头,“江公子,这是我自己的事。” “青尘姑娘……” “江掌门的意愿。”青尘提醒他,也是告诉他自己拦他的原因。 江行舟眼神讶异,不知是感叹她的心细如发还是觉得她待自己诚挚,一时间更不想袖手旁观。 “青尘姑娘,我们是朋友。” 宗若闻声嘲讽道,“朋友?江公子真是太天真了。生死之地,争权夺利,这种时刻哪有朋友!” 江行舟不以为然一笑,“宗若小姐,你可想好,此时动手便是以一敌二。” 宗若气结,暗骂着贱婢何德何能总能得人相助,这些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生气归生气。她挑战仙灵界仙门得出经验,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她们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咽不下小镇上那口气罢了。 宗若撤回竹条,冷哼一声,从另外一个方向出了林子。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青尘在他们出去的时候有留意过方向,分别是东南西,眼下只剩北面出口了。 “江公子,只余下北面出口了。” “无妨,十方试炼地每一方的考验不尽相同。人少的地方也有可能藏有更好的灵器。” 青尘看向他的佩剑,“你看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从北面走,说明这个方向并不好。反正我有天机伞找不找灵器都没关系的。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江行舟恍若未闻,“青尘姑娘现下连佩剑都没有,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江公子可要考虑好了,到时候得不到灵器可别哭鼻子哟!” 青尘有意戏谑,想激走他。百年一次终身制的试炼,若他这次拿不到灵器,将会抱憾终身! 若是往时,江行舟听到这样的调侃早就面红耳赤与之较真儿。但目下情况特殊,他实在放心不下。 “青尘姑娘不必激将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青尘心知他这种性格来硬的不行,灵机一动,手指着宗若走的方向惊叫,“江公子快看,那是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时光镜 江行舟不疑有他,第一反应是把自己手中的佩剑塞给青尘,继而上前查看。 青尘没想到他会把佩剑塞过来,连忙跟上去欲把剑交还给他。她方才举起手,江行舟立即举手示意她动作轻点。 待走近,两人才看清隔着结界的另一边有一个影子在晃动。 青尘登时睁大了眼睛。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有东西! “江公子,那那是什么?” 隔着结界,肉眼根本看不清另一头的情况,除非以神识探知。但目下这种情况,随时都可能遇到袭击,他们可不能浪费灵力。 江行舟见识总归要多些,他小声道:“青尘姑娘莫动,我过去看看。” 虽说青尘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对上的时候仍是紧张到手心冒汗。她立即将配剑还给他,叮嘱道:“小心些!” 江行舟点点头,蓝色灵力灌入佩剑,小心翼翼接近结界边缘。 那边的人似是有所感应,突然贴近结界探手一抓,便把江行舟拖了进去。 “江公子!” “江公子!” 两声并一声,唯独嗓音不同。 江行舟刺出的长剑剑势走偏,擦着宗若的脸颊过,带起一缕青丝飘落。 “宗小姐?” 宗若惊魂未定,双眼望着掉落的一缕青丝,讷讷道:“好险!” 江行舟收剑,目光巡视周围,犹疑道:“刚才拽我的人是宗小姐?” 他这么一问,宗若顿时来了脾气:“你方才险些刺破我的脸!” “宗小姐,这里是十方试炼地,你方才那样拽我,我又不知是谁?我防御有什么不对吗?” 宗若噎住,不再言语。 江行舟等了一阵,还不见青尘过来,这才对宗若道:“宗小姐,我要过去找青尘姑娘,你……” “不用试了,过不去。” “过不去?那你方才是怎么把我拽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试过了,过不去的。” 江行舟对宗若的话半信半疑,“那你拽我过来做什么?” “我…”宗若红唇煽动着却没有说出话来。 宗若来之前有仔细研究过十方试炼地,古卷记载,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南方位出灵器的次数是最多的,但也是争议最大的方位。 因此方位必须男女一起通关,才能打开那条通往灵器的古通道。这是其一,其二灵器只会出一把,所以争议最大。 宗若不便透露,从一进小林子开始就在试探江行舟柳堂二人。 几番试探后,宗若觉得柳堂的小心思多如牛毛根本不适合做搭档。但冲江行舟对待青尘的态度,肯定不会答应跟她同行,所以她在等一个机会。 她不愿意说,江行舟也拿她没办法,但心里终归是不舒服,他可不愿与这种跋扈的大小姐同行。 自己有求于人,首先态度要好,宗若轻咳一声,解释着:“江公子,方才拽你完全出于情急,还有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实在是女孩子的脸…”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江行舟已经明白话中意。 女孩子家哪个不在意自己的容颜。若他方才收势不住,那一剑刺下去,宗若的一生可就毁了! 这么一想,江行舟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很快烟消云散。 “既然如此,宗小姐接下来作何打算?” 宗若一听这话有门儿,连忙露出女子的柔弱面,“我没有配剑,一个人肯定不安全,不知江公子愿与我同行否?” 愿不愿他都进来了,便是同行保护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江行舟想了想,还是得与她约法三章为好。“宗小姐,要我与你同行不成问题,但有三个条件须宗小姐答应。” 向来只有宗若向别人提条件,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跟她提条件。 宗若没有立即答应,只问他,“什么条件?” “第一,宗小姐须自行照顾自己。第二,宗小姐不可生事。第三,请宗小姐收着自己的脾气。” 宗若听完,向青天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什么鬼条件?没有一条利于自己。 江行舟似乎很有耐心等着她的答案。反正人已经进来了,走的大概也是同一条路线,他的灵力在她之上,不惧她给自己下绊子。 宗若别无选择,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为了避免被他看出端倪,她还是装了一下,用不情不愿的口吻回了句:“那我答应了。” 江行舟一会儿都不想耽搁,抬脚就走,心中思忖着也不知青尘那边怎么样了! 青尘眼看着江行舟被不明人拖进去,在结界边缘等了许久不见他过来,心想着他怕是过不来了。 罢了罢了。 大家都进入十方试炼地许久了,她也不能一直缩在这里。说不定进去以后他们还能遇到呢。 思及于此,青尘朝北面方位一头扎了进去。 进去后,青尘满脸震惊之情。 这——这也太荒凉了。 古台荒、断霞斜照。 放眼望去,漫天昏黄里沙土扬尘,探不到一丝活人气,连路边野草都呈现出衰败的枯黄。 与之流云渡仙音绕梁,山林秀美相比,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称之为蛮荒之地。 青尘站在这样的地方,一瞬间怀疑自己被传送回上古蛮荒地了。 这股沙尘持续了一段时间,待尘埃落定之后,她才看清原来这是正午时分。 头顶上挂着的日头泛着白黄的刺眼的光,不知何物从那光芒中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东西落地后,日头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好热啊! 明明还未到月份,怎么感觉像进入了酷夏? 青尘抬手擦着额汗,低头间望见近前地上有一发光物体。 那是什么? 难道先前掉下来的就是那东西? 青尘犹疑片刻,联想到上古之地遍地是宝物,还是朝那方向走了去。 一颗透明的珠子躺在地上。 青尘捡起珠子仔细看了看,似琉璃又非琉璃。也不知这东西有什么用?但从它掉落的方向来看,应该是个好东西。 这么想着,她便把透明珠子收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藏在苏解语身上的时光镜凭空消失了。 收起珠子后,青尘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台阶。 第一百零四章 身不由己 通往未知尽头的台阶。 青尘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心间竟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一声微不可察觉的叹息自她喉间溢出。 青尘似是无法理解自己缘何叹气,就见右脚不受控制的往那台阶上迈去。 她震惊不已,试图阻止自己的脚继续往上走。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她的脚并没有受她的意志控制。反而,脚下升腾起一股火焰色灵气。 一步行走,宛若一瞬千里。 不过须臾,一座宏伟宫殿出现在她的眼前。 踏足宫殿前的那一刻,青尘清晰地听到自己说了一句。 “来人,更衣!” 青尘美目瞠大如牛眼,神情震惊到难以言表。 宫殿?来人?更衣? 这些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眼前的一幕容不得她去想这是在梦里,还是事实。 一群身姿婀娜的女子手捧着托盘朝她行来。 趁着这群人接近自己前,青尘抬起手掐了自己一把。 哎哟会痛! 这不是幻觉? 竟然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意识控制了她的思想和行动。 还不待她想明白,自己的脚转了个方向便进了宫殿。 宫殿十分大,且有些眼熟。 青尘想起来了,她在静湖见过这座宫殿。若她没有记错,那个方向应该有一个开得很大的窗台。 她一转眼果然看到了那个大窗台。 天呐!难道是芒泽? 一想到芒泽,青尘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这一抖后,她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她在抖,而是自己脱衣服的时候,手顺势抖了一下衣裳。 那颗藏在衣服里面的琉璃珠子掉了出来。 那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脱衣服的手,快速接住了那颗珠子。 还顺便掂了两下。 青尘将珠子放在一旁,朝殿门口招了招手。 先前那群婀娜女子,鱼贯而入,站成一排,朝她行礼后,垂头将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 青尘的视线转向一排托盘。 托盘中都是女子的衣裳,清一色红色,偶有一两件薄绡黑丝锦外罩,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衣服全都是很飘逸的材质。 这些衣服一看就很名贵。 不过,这位的眼光倒是与自己一样,她也很喜欢这种色料款式。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指向了青尘也看中的那一款。 那女子连忙上前一步,将托盘放在桌上,拿起衣裳过来给她穿。 衣裳打开后,青尘才看清这件裙子竟是自己醒来时穿的那件。 她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一副疲倦不耐烦的神色。 女子在瞧见她的脸色后,手一哆嗦,差点儿将衣裳掉在了地上。 青尘侧头看过去。 就见女子双手托举着衣服,立即跪在地上求饶,“尊主饶命!” 她这一跪着实吓坏了青尘,正想着说些什么,就听嘴里吐了一句:“还在磨蹭什么?更衣。” 许是累了,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疲懒。 几乎同时,青尘和那女子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青尘已经是青云仙门无上道人的小徒弟,仙门弟子都得尊她一句小师叔或者前辈,但她还未真正的适应这个角色。 更做不来杀伐的事。 好在这个尊主并没有惩罚女子的打算。 女子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受罚,颇有种劫后余生的神态。伺候她更衣的时候更加的小心翼翼。 仅是换了一件衣服,那女子全身已经汗湿了。 青尘看着女子汗如雨下的额头,很想安慰她一番。转念一想,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尊主的意识,倒不如做个安静的看客。 果然,衣裳换好后,她也只是淡漠的挥了挥手。 那女子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大殿。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她自己了,一股浓重的倦意袭来,她移步去了窗边。 大窗台边,有一张很大的美人榻,她看着自己躺了下来。 躺下后,那一瞬间的舒适感连她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这让青尘再度怀疑现在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 躺下去没多久,她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休憩。也不知美人榻上放了什么东西硌得她腰疼。 疼? 一如她掐自己那一样的疼。 这是不是说明身体还是她自己的?可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这真是太邪门了! 她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眼前突然一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她睡觉了吗?可她为什么还清醒着?若她睡着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主导身体了? 青尘急切的尝试了一下。结果令她大感失望。 她根本动不了。 眼下这情况自己好似是一个看客,又像是被禁锢在这个人的意识里了! 可她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啊! 青尘十分郁卒。 左思右想,思前想后,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竟然累得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的沉。直到一记惊雷炸响在耳边,原本睡得深沉的人,豁然睁开了眼。 那眼神不是刚睡醒时的茫然,而似一把出鞘的宝剑亮到刺眼。 美人榻上的人慢悠悠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待她完全站直身体,青尘才看清窗外的景象。 一面镜像里,山脚下的世界尽收眼底。 青尘朝着吞天阵道:“什么东西?竟然扰吾清梦!” 站在她上来的台阶前叫嚣的黑乎乎的一团,闻声气到怒吼不断,声若苍雷,恨不得劈碎了她。 青尘被这声音震得耳朵疼。心想着这是得罪了哪方神圣,居然上门来寻仇了。 若是打起来,她会不会受伤? 一个念头未想完,就见自己抬起手来,玉白指尖朝阵中虚虚一指,那黑乎乎的一团顿时被气泡包裹住,随后她指尖轻弹,就见那泡泡腾云驾雾,顷刻化为天边最暗的一颗星消失不见。 青尘眺望着天边,直咋舌! 我的天呐!尊主的修为这么高深莫测的么? 她尚在震撼中,又被尊主满腔的郁意震撼的体无完肤。 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被强行吵醒之后,尊主的心情烦躁的不行。 她躺回去后又站了起来,朝随手搁在桌上的透明珠子看了一眼,遂起身过去拿起珠子翻转了一遍。 那珠子在她的盘弄下闪出一阵流光,便被她丢回了桌上。 尊主的动作看起来十分随意,但青尘看的分外仔细,她方才手指点下去以后,那个位置凸起的山头瞬间夷为平地。 我的娘嘞!尊主的起床气也太恐怖了! 第一百零五章 做个看客 亲眼目睹尊主连番的表现后,青尘表示她脆弱的心灵已经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她怀疑自己被吓傻了! 趁着尊主睡觉,她觉得自己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看看睡醒起来自己会不会变得聪明点。 这一觉,她睡得又深又沉。是这许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待她睁眼,表情餍足。 也不知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受了尊主的影响。 青尘实在分不清,也有心想试探睡前的状态有没有解除。所以她自睁开眼后就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尊主躺在美人榻上许久,才自言自语吩咐一句:“拿伤药来。” 看来状态并没有解除,而且她也没有变得更聪明。 青尘叹息一声,左右是没辙了,不如做个安静的看客好了。 许是大殿外面随时都有人在候着,闻她吩咐,一阵脚步急行的声音传来,一名女子低着头进来了。 女子手中端着托盘半跪在青尘身前,语气轻柔小心:“尊主,药来了。” 青尘冷淡的嗯了声,用眼神示意她放下。 女子立即快速小心地放下伤药,起身盈盈一拜,适才退出大殿。 美好的东西都会停留在青尘脑海中一段时间。 送药女子长相温柔甜美。昨日见过的更衣女子清丽冷傲。她才发现尊主手底下的人都不是相貌平平之辈,简直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不过看到她时的表情就不如脸好看了。 青尘不解尊主为何要做出一副阎罗王的样子,莫非是因为长得太丑,她们畏惧? 正想着,手上突然一阵刺痛。 受伤了?她什么时候受伤的? 青尘的视线落在那道皮肉翻卷的伤口上。除了痛之外,再度感到震惊。 尊主的修为高居然也会受伤? 原来昨日并不是她掐痛了自己,而是她捏痛了伤口? 可是为什么受伤的是尊主,痛的却是她? 瞧尊主上药的手法,仿若受伤的不是她的手臂,而是一块猪肉。 尊主毫不知痛的处理伤口,将药粉往那伤口上胡乱的一撒,又施了点儿灵力,就这样放之任之。 青尘简直欲哭无泪,大爷,你好歹也包扎一下吧!这样放着伤口不管,她的手臂会留疤的呀! 任她哭唧唧的暗示尊主,尊主对她的暗示一点反应都没有,袖子往下一拉,又躺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也不见尊主进食,也不见尊主出去走动。要么就看着窗口那面镜像,要么就躺在美人榻上发呆。 便是如此。青尘也不觉得哪里不适,连以往一日三次准时要进贡的五脏庙也不再提醒她进食。 再前两日时,这种状态还吓坏了青尘,以为自己真被某些东西夺舍。直到第三日看到尊主喝茶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夺舍,而是尊主早就辟谷了。 除了修道的需要辟谷,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需要如此。 莫非这禁锢她的是个神非魔? 青尘又是一通胡思乱想,最后不得不放弃,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工。因为她能得到的有用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偌大一间寝殿里,尊主不唤人进来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进来。而她又出不去,整日待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根本无从判断目前的情况。 不知今时几何,不知今日什么时辰了,更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 外面已经是十日后了。 同气连枝阵平稳运行已过十日,十方试炼地表面上没有一丝异象。 压阵的风无为和明川仙君用神识交流后,同时发出撤阵的命令。 掠阵的众位掌门收到指令,纷纷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同气连枝阵撤除。 明川仙君扫过众人疲惫的脸色,说道:“辛苦诸位掌门了。” 众人答:“应该的,明川仙君无需客气!” 明川仙君微微一笑,看向风无为,“时辰尚早,三尊可愿同诸位掌门先稍作歇息,容明川命人备些薄酒招待?” 风无为多日劳心费神,早就想躺着歇歇,立即婉拒他的邀请,“仙君有心了。不过无为累的慌,不若明日可好?” 众人连忙附和:“三尊所言甚是,仙君还是改做明日罢!” 明川仙君其实也很累,不过他不想第一次上任就落得怠慢仙灵界众掌门之名,既然他们主动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 “既如此,那便依三尊和诸位掌门了。明日明川会在迎仙楼中等诸位。” “好,那无为先告辞了。” 风无为一阵风似的飘回竹楼,瞟了一眼青尘的房间,心想着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安好? 安啦安啦! 当青尘默念到一百遍的时候,心态终于炸了。 去他么的!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整整十日过去了,她待在这座宫殿里面连只鬼影都没看到过。 没鸟没鱼,没风景,更没人! 这样的日子跟囚禁有何区别? 青尘几乎要哭喊出来,谁来跟她说说话,她快要憋疯啦! 许是她歇斯底里的情绪感染了尊主。这位终于有了行动,抬手朝向她行礼的女子招了招手。 女子手上空无一物,见尊主召见,虽不太情愿,但不得不从。 青尘却是心中一喜,可算是有个人能陪她解闷了。心中的喜悦感犹在,却被尊主的下一个动作吓呆了。 只见她指尖微微用力,原本如花的女子倏地变成一片红色的花瓣,自她站立的地方飘落。 尊主望着飘落的花瓣,喃喃道一句:“不过是一朵花罢了,你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花?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些女子全都是花变的吗? 似是为了解青尘心中之惑,尊主霍然站起身来,大袖一挥,那些行来走去的女子,忽然就变成了一片片花瓣。 一霎那,漫天花瓣雨飘飞。 那些鲜活美丽的女子,全都不见了。 青尘却在此时听见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响。 过了一会儿,那些花瓣全部飘落在地上。 尊主双手扶窗台,眼中神采晦暗,过了须臾,她再次抬袖一挥,满地花瓣又变成鲜活美丽的女子。 女子婀娜多姿,脸上神情不一,有的胆小谨慎,有的一脸木然,有的满目傲世…… 但所有女子看见自己后,动作整齐划一道,“尊主万安。” 第一百零六章 受制于人 见状,青尘彻底不安了! 搞了半天,这个地方竟是个无人之地? 尊主许是过惯了这种日子,波澜不惊的挥挥手,再一次躺回了美人榻上。 她一躺下去,青尘感觉自己要疯了。难道她的余生就要以这种方式度过吗? 不行!她要找出路! 青尘刚刚筑起的心墙,在尊主一闭眼之后,顷刻崩塌。 这种无力感,比之前在小镇流浪时更甚,最起码那时候的自己是自由的,能说会动。 不像现在处处受制于人。 现在的她还不如一个身体瘫痪的人。最起码人家还能说自己想说的话,而她空有自己的意识,却跟一具空壳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日。 青尘尽自己所能尝试了无数遍,依旧徒劳无功,到最后她也在丧失斗志的边缘徘徊。 这一日,百无聊赖的她又站在窗前看那面镜像。 静若死水的镜像里忽而起了一道狂风。那风来的徒然,声似潜伏渊底的巨龙发出的雄浑铮鸣。 风声鹤唳间,一道形影如虹乘云而起,斑驳光影映照下,那腾升的形影宛若游龙!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之间。 青尘尚未看清,便感觉尊主忽然勾唇笑了笑。 “竟然醒了!” 听这话的意思,尊主早就知道是什么了? 青尘尚在思虑间,又闻尊主啧啧一声:“醒得这么慢。” 谁醒得慢? 还不等她看清楚,就感觉自己已经飘了出去。 青尘就着端平的视线看去,自己还真是在飘呀!不过这个飘过去的方向好像不太对。 飘了一阵子,青尘才知道,原来镜像里看到的地方还很远。 尊主的修为还是挺不错的,飘行的速度堪称一瞬千里。便是如此速度,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那个地方。 尚未接近,青尘身上的红衣便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止住了飘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风犹在肆虐,林中很多树木被连根拔起,叶片早已经碎成数缕,碎叶纷纷围绕着什么东西盘旋而上。 凄风阵阵,叶影朦胧。 她终于看清了那碎叶里头的形影是什么! 青尘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绝非好货! 只可惜,青尘的危机感并没有给尊主带来任何作用。 又是一声咆哮,但见飞沙走石,山崩地裂,有一巨影而出,形似蛇而非蛇,是谓之龙! 青尘的耳朵被这龙啸震得隐隐作痛,不由得担心起来。 但尊主非但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笑了起来。 “很强,不过比吾差远了。” 这条龙与青尘对视的眼神十分倨傲,显然无法接受她的无视,鼻翼一动喷薄出一股强大的灵流。 青尘下意识凝灵力抵御,就见自己的手轻轻一挥,那股灵流竟然拂袖而过。 这一手不但镇住了青尘,连同那倨傲的龙都禁不住瞪大了眼。 “你怎么会?” 尊主满不在乎的道:“不过雕虫小技,吾会的多着呢!” “你是何人?” “此地只吾一人,既然醒了就好生待着,莫要在此兴风作浪。” 此处乃仙苑十方试炼地,这里唯吾一人,那这人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且待那条龙回答,青尘想知道的答案便能水落石出。 岂料,尊主并没有将谜底揭开的打算,她懒懒散散的望了那条龙一眼,遂转身就走了。 青尘顿时急了。 哎,你别走啊!我还想听听那条龙怎么说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条龙还盘在上空,看着施施而行飘远的女子的背影,并没有追过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此女的身份他已经猜出七八分,他才刚醒,力量尚在复苏阶段,目下的自己还不是她的对手! 韬光养晦是为上策! 如是想着,他化身落地,朝一处灵气丰沛的地方走去。 …… 有弟子陆续从传送门中出来。 得了好物的弟子不时高声与其他弟子炫耀,“上古试炼地果然是个好地方,灵气都比仙灵界要纯净很多。你瞧瞧我得了个什么!” 未得到灵器的弟子目光又是艳羡又是遗憾,道一声恭喜!遂快步离去。 此次入试炼地的弟子不下百余人,已经陆续出来了九十几号人,到最后一日为止,亦只剩最后一组弟子没出来了。 不消细问,有五位不约而同去了传送门前等待。 日头逐渐升高,时间悄无声息的在流逝,等待的五人神色各异,唯紧蹙的眉峰高度一致。 贾庄的耐心终是差了些,走近传送门边看了看,抱怨一句:“这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其余人闻声,莫不忧心忡忡。 最担心的人非明川仙君莫属。谁能想到他第一次接手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日酒宴,几位助阵的掌门相互讨论自己的弟子需要多久通关,且说出了自己的考验。 虽说前五仙门之间多少有些嫌疑,但事关重大,几位掌门对考验的难度倒是慎之又慎。 一番讨论后,才知每位都手下留情了。 照理说,这种简单的考验难不倒那五个人,可为何还不见出来? 待贾庄踱步第五圈儿的时候,那传送门终于有了反应。 一道流光溢彩里包裹着一个人的身形,只消一眼,贾庄便认出是谁了。 “臭小子,你为何现在才回来?” 柳堂的脚还未踏出阵门,就被一股大力拖了出去,那握住他手腕的力道紧得他频频蹙眉。 “掌门?” 贾庄握着柳堂的手,有些失态,眼里的担忧多过责备。也不容他再说什么,拖起柳堂就走,“先回去再说!” 二人一走,剩下的四个人更显焦躁。 每过一个时辰,危险就成倍翻升。 一旦取走镇压那一方地的灵器,被压制的不明恶兽会随之苏醒,他们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众人互望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忧色,遂转目看向传送门。 传送门又有了动静。 这一次出来的是苏解语。 白敬酒立即上前询问她:“解语可有不适?” 苏解语微笑摇头,“无碍,让掌门担心了!” “无碍便好,走,回去歇歇。”白敬酒转头朝三位告辞。 明川仙君代替他们回应,目送二人离去。 片刻后,江行舟与宗若也出了传送门。 明川仙君松了一口气,幸好,不负宗门主所托。 江莫北先是看江行舟有没有受伤,最后才看向他手里的长剑,说道,“辛苦啦!” “不辛苦,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第一百零七章 尊主 风无为等了一阵子,仍旧不见传送门有动静。适才问江行舟:“江师侄,青尘……” “青尘姑娘没有回来吗?”江行舟出来看到风无为的第一眼,起先想问他的,但碍于宗若在旁,他便没问。 宗若闻他提起青尘时的紧张模样,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仅是一眼,三位前辈便觉得宗若看江行舟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明川仙君趁机提醒宗若:“宗若姑娘,不妨早些回去休息?” 她父亲所托,宗若自然知晓。目下人多她也不便拂明川仙君的面子,便点了点头。 宗若一走,江行舟提着的紧张劲儿就松懈下来了。 江莫北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对劲!但这里也不是问话的地方,遂对二人道:“仙君、三尊,莫北先送行舟回去歇息,待会儿再来。” “不必啦!青尘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好,莫北先行一步。” 无关人员都走了。 风无为和明川仙君对视一眼,皆是面无人色。 二人压阵时就感知到十方试炼地出现了问题,却又探寻不出问题出自哪里,提前结束试炼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目下看来,这问题该是出在青尘试炼的那一方地。 可即便他们知晓问题出在哪里,却对此束手无策。 如今只期盼她能平安归来。 这一等,就等到夜幕降临。 风无为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慌,手扒着传送门,对着阵中嘶吼:“青尘!小师妹!你快出来呀……” “你快出来呀!” 青尘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一声怒吼,响若闷雷。 不用起身看,她也知晓喊话的人是谁。 作死呀!他咋就作不死呢? 青尘无比烦躁的坐起身来,这条该死的龙隔三差五就来挑衅。每次尊主和他打起来就没完没了。 也不知是真的实力相当还是尊主有意相让,从第一次打了三天三夜,到今日,两人前前后后打了半月有余,竟然还是平手。 尊主倒是开怀,只可怜了青尘这个凡人,有时候直接累昏过去。 好在尊主在她身体极限到来之前,总能适时的结束比试。 不过话说回来,这给她休息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她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这就上门来叫嚣了! 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累死在这里。 不行,得赶紧想想办法。 这是青尘第不知道多少次提醒自己自救。 这时,尊主起来了。 青尘看着自己飘逸的步伐,心中第多少次为自己默哀。 他么的! 这种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打架爽的是尊主,痛的却是她自己。 而她又痛又累,却连发言权都没有。 青尘的步伐很快,不出须臾,便到了山脚,她仍旧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条龙。 那条龙自称天机,脾气神似不听话的凡人小娃娃,又倔又臭! 尊主许是没睡好,起床气大的骇人,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天机。 天机的实际年龄并不大,若按人界的年龄算尚不足十五,孩子心性不足,对于尊主这种气势强大的对手,多少还是有些畏惧。 “你…睡够了?说好今日与我一战!” 尊主扫了天机一眼,心知跟他讲道理也是徒劳,虽说打架可以让她解闷,但这孩子委实吵闹了些。 “吾今日思及一事,不知天机有心听否?” 天机一愣,与这女子相见的第二面,两人半句话没有,直接动的手,她突然文绉绉的模样,倒让他适应不来。 “今日不打了?” 尊主没立即回答他,自半空落下,坐在第一节石阶上。 天机看她坐的位置,立即后退了三步。 从第一节石阶前三步距离起,那是她尊主的地盘。 越界者死! 这个规矩,还是那些被她捶怕了的小毛球告诉他的。 一开始,天机并不信这个话,但跟她打过几次之后,他再没有怀疑过。 能让她独占灵气最纯净浓郁的一座山头,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况且,这座大山里镇压的可不是良善之辈。就连自己这般出身,照样忌惮她,更遑论地位不如他的。 千般思绪过,天机觉得还是听她说完比较好。 “你说,到底要怎样?” 终于懂得安静的听自己说话。 尊主心甚慰,扬起嘴角笑了笑:“吾觉得这样打下去没意思,不若我们来玩个有趣点的游戏。” “什么游戏?” “吾所想,你那主人怕是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你不若从了吾如何?” 天机闻言,心中惊诧不已,此女竟知他的往事?她到底什么来头? 说到关键问题,青尘就分外清醒,早早竖起了耳朵。 差一点儿了,就差一点儿。天机你可千万不要前功尽弃呀! 很快,青尘如愿以偿听到天机的一句问话。 “你究竟是谁?” 尊主今夜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同前几次一样敛眉不语。她再次笑了笑,仰头望向夜空,星河璀璨都不如她的眸光耀眼。 青尘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这是终于要说出来了吗?青尘紧张的心跳加速。 可就在天机和她期待已久的那一时刻,却听到尊主说:“太久了,忘了!” “忘…忘了?” 两人几乎用同一种语气问的。 “是啊忘了!太久了,久到忘记人间是什么样子;久到忘记人们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久到忘记吾原本是什么样子。” 尊主语气平和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但那深重的孤寂感却从字里行间透骨而出,每一句“久到忘记”似冰冻三尺下的水触之冻骨。 天机大眼里满满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你是尊主是看管它们的人,你是北境主人啊。” 尊主一笑怅然:“这与囚禁有何区别吗?” 一句话刺痛了两个人的心。 青尘来到这里最多月余,还是有尊主作陪的情况下她都快奔溃了,试想尊主一个人在这里渡过无数个岁月,十年百年也许是更久。 若换做是她,怕是早就疯了。 “那你为何不走?” “吾能走吗?”尊主似茫然的回了一句:“最初,吾也是如此打算,待吾将北境镇压住后,吾才发现,吾亦是他们镇压的一个。” 他们又是谁?为何要镇压她? 第一百零八章 灵蝶传音 尊主的话像一团迷雾笼罩住两人的心,又如之前一样,她没有解惑的打算。 “如何?想好了吗?若是想好了,吾便应战。” 天机的思绪还沉浸在“他们”“镇压她”这个问题里面。 冷不防听到尊主提起以前的事情,心中一念闪过,忽而改了来此的初衷。 “我想…我也许能帮你。” 话音落,尊主看着少年诚挚的目光,慢慢站了起来。 …… 屋外狂风大作,呜咽风声里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天边苍雷咆哮,一道闪电划过窗前,短暂的光芒照亮了屋中人的脸。 君忆坐在桌边,手中端着早已经冷掉的茶水,心中纷乱如麻。 又过了一会儿,他安抚般想着,四月本就是多雨水的季节,自己何至于如此不安? 这时,窗外的雨势终于小了些。 君忆看着角落用来计时的更漏,快子夜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往床榻走去。 就在他刚要躺下去的那瞬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师兄师兄!” 无为? 君忆翻身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开门。 门外,风无为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的流淌着。 君忆心中一紧,侧身让他进来,“你怎会如此模样?” 无怪君忆如此问。风无为又不缺灵力。这般大的雨,做个结界防雨根本就不费事儿。 风无为却好像听不见他说什么。一把扣住君忆的手腕,迭声道:“师兄快快跟我走。” 君忆不为所动,沉声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你没有压阵吗?” 明明心中已经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却还是不愿相信。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压阵不压阵。你快跟我走啊!” 风无为急如疯狗! 君忆只觉得如坠冰谷,颤声问他,“青尘出事了。” 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师兄你…你早就知道?”风无为只觉得天都塌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你为何不阻止她?” “青尘在哪?” “她在哪?我若是知晓她在哪,我还会来找你吗?”风无为近乎嘶吼着说完了这句话! 闻言,君忆身体晃了晃。 他试想过很多种青尘受伤的可能,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连人都找不到了?” 君忆向来稳重若磐石,第一次慌乱了声调,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风无为被他的语气拉回一丝神智,他再次扯住君忆的手腕,急切道:“你是不是有办法?如果是就别问了赶紧走。” 话音未落,君忆一手抓起斗篷罩下,随风无为快速出了客栈。 也是因为关心则乱,原本传音便能解决的问题,风无为却因为慌了神,本能反应下直接去找君忆。 待二人赶到北境,已是寅时。 明川仙君彻夜未眠,见到二人进来,立即迎了上去。 君忆头上罩着兜帽,也未与明川仙君寒暄,直言请求去传送门。 由于君忆戴得兜帽宽大,明川仙君看不清他的脸,但事关重大,由不得分秒拖沓,他便领着人去了传送门。 一番检查后,法阵与传送门均无异象。 君忆让明川仙君风无为合力打开传送门,他则放出事先准备的传信灵蝶。 数千只泛着灵光的灵蝶散入阵中,朝四面八方飞去。 做完这些,君忆静立不动。 雨还在下着,堂堂神尊和三尊就这么任雨水冲刷自己。 明川仙君看不下去了,做了个防雨结界挡在他们头顶。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话说。 天色依旧烟雨蒙蒙,偶有落叶细枝随风雨飘摇,坠落地面。 一道惊雷劈下,一线微光里,传送门中飞回来第一只传信灵蝶。 传信灵蝶悠悠落在君忆的肩头,扑闪几下美丽的翅膀,便化为一缕灵力回到君忆身体里。 风无为期盼的看着他。 君忆摇了摇头。 空气再度凝滞。 又过了一会儿,第二只灵蝶回来了,照旧落在君忆肩头扑闪着翅膀,最后化为一缕灵力。 风无为还是看向了他,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一旁的明川仙君抿了抿嘴唇,心中愧疚万分。 他早就听闻过青尘的事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希望她平安归来。 时光在流逝,陆续回来的灵蝶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杳无音信! 风无为已经压不住情绪了,问他,“师兄,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这样等下去不行的。” 君忆比他更不想等,但十方试炼地每一百年就会变化一次,谁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子。他还是凭着记忆给千只灵蝶指定方向。 放出的灵蝶回来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只给的答案都是一样。 一个时辰后,千只灵蝶仅剩几只未回来了。 风无为目龇欲裂,一拳打断了一株树,以泄心中的怒火。 还剩最后一只灵蝶了! 静,一种无法言喻的安静,静到落针可闻,静到听见一丝细微的声音都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在君忆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最后一只灵蝶回来了。 这只灵蝶与前面的灵蝶不同,飞行速度缓慢,好似被折了翅膀。 三双眼睛同时盯住了它。 待那灵蝶晃悠悠落到君忆肩头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响的骇人。 那灵蝶传完讯息就溃散了。 风无为的手指死死的扣住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君忆。 明川仙君轻声问:“如何?” “不确定。” “不确定?”风无为几乎是惊叫着:“什么叫不确定?那到底是找到还是没找到?” 他的话太过于语无伦次。但当下的人都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君忆平复一下杂乱的心情,解释给他们听,“灵蝶探知,青尘并不在十方试炼地内,但又属于十方试炼地。换言之,她尚在北境。”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还在北境?北境范围那么广,灵蝶可指出方位?若她被困,我们就进去救她!”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 明川仙君早被那句,不在十方试炼地但又属于十方试炼地,这句话给绕糊涂了。 “神尊,那青尘姑娘究竟在哪?” 君忆转首,目光深凝,“这就要问仙君你了!” 第一百零九章 回来了 明川仙君叫他这句话问傻了眼。“神尊何意?” “意思就是,十方试炼地根本不止十方。最后一只灵蝶探知的那个位置,正是青尘所在,但是有东西挡着它过不去。” “神尊的意思是说,北境还有化外之地?” “是不是化外之地君忆不知,但此事事关重大,难免牵扯过多,仙君当做打算。” 君忆这番话说的婉转,人一定要救,但在救的过程中会牵扯到上界秘辛。 便是君忆不提,明川仙君也看出来了,拦着他那是不可能的。与其任他们胡来牵扯出问题,还不如等他问个清楚明白。 “不若这样,二位容我先去问问,总好过毫无头绪。” 风无为可不似君忆这般沉得住气,“多久?” “这…明川无法此刻回答三尊。” “三日。”君忆道:“三日应该足够仙君商议出一个结果。”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到尊主和天机击掌盟誓,青尘立时抓狂了,这怎么可以,不可以!尊主你不能这么做! 这是她的身体啊! 若非君忆再三强调,她还不知晓女子与男子击掌盟誓是代表接受彼此情意的意思! 现在,尊主为了能达成所愿,竟用她的手跟这条龙击掌了。 完了完了! 神仙花要是知晓,会不会捶死她? 然而,当她听完尊主的下一句话,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你说什么,你让我伪装成你的灵器?” 灵器?天机?天机伞? 不不不! 青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可能的!天机伞怎么可能是这条臭龙?一定是搞错了,天机跟他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 尊主的回答再次毫不留情的打击了她。 “你的身份,不宜露面。” 天机听后,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却不死心,试图说服尊主,“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吾若是有办法,还需要与你合作吗?”尊主这话说的狂妄,却是铁一般无法辩驳的事实。 天机沉默了。 青尘眼看着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一边震惊着天机伞不会真是他吧?一边又十分担忧他们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出去? 如她所见,这俩的修为都不在神仙花之下,两人联手都不能解决的问题,还需要靠某种她不知晓的办法才能达成。 不用多想,铁定很危险! 可惜,这俩跟默契老友一样,愣是没有吐露只言片语,任青尘急得焦头烂额,也没办法阻止。 事实上,不管她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她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已经存在的事实。 天机终是做好了决定,对青尘郑重的点了点头。 感觉到尊主一喜,青尘便听到自己说了一句:“那就开始吧。” 等等,你们到底要干嘛? 青尘感到害怕,极力挣扎着要摆脱尊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然——一切仍是徒劳无功。 当一股磅礴灵流自丹田运转时,青尘再一次傻了眼! 这尊主竟与神仙花一样修成了大道? 神以自身为阵眼,口中快速念出一段口诀,做出护身结界后,适才盘腿坐下。 天机如法炮制,念出一段口诀,指尖闪耀着电火一样的光芒。 青尘看见那光,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一句不要脱口而出。 可不管她怎么喊谁都听不见。 只见天机将闪着电火的手指点上她的眉心,青尘当场晕了过去。 …… “怎么样?到底行不行啊?” 风无为看着那个泛着异光的法阵,既担心君忆又担心青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时催问。 他身旁站着一位不知是第几代神的后裔的后人,不停地出言安抚:“三尊请稍安勿躁,你如此会……” 他本想说会影响他们,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自从“那位”封印了北地离开后,所谓的上界早已不复旧日风光。若不是他们这些后人掏空了家底撑着,哪还有上界说话的余地! 又是一阵光芒闪过。 后人惊喜道:“快了快了!” 风无为心中一紧,这人说是快了,可他看那法阵怎么有种压不住的样子?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立即续了灵力,做好随时救人的准备。 上古法阵合十多名神的后人,外加君忆和明川仙君在内的力量,才将北地的封印撕开一个小口子。 封印内此时流光如雪纷飞,四野朦胧昏暗,独独罩着青尘和天机的结界那方寸之地风平浪静。 似是感应到什么,法阵突然发出一阵阵尖锐的警告声,仿若提醒他们此举危险! 警告声愈演愈烈,响到极致时,忽而发出“啵”的一声响,似被挤出甬道的球体顺着敞亮的天际飞射出去。 飞射天际的球体里面裹着一个人,自半空直线坠落而下。 坐阵的人一看到这下落的速度,迅速撤离。 君忆和明川仙君还有蓄势待发的风无为,同时从不同高度跃起,以灵力相互辅助,减缓球体下坠的速度,以免造成伤亡。 最后接手的人是君忆,他的灵力最强,也只有他的身份最适合。 待君忆抱着人平稳落地后,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君忆垂眼看了看怀里的人,抱着她踏空离去。 那些自视甚高的神的后人,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不满的表情。 还不等风无为说什么,明川仙君见状立即上前打圆场。 “诸位长老辛苦了!还请长老们移步迎仙楼稍事歇息。” 明川仙君年纪虽轻,却是他们当中血统最纯正的后裔,在上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众长老什么都没说,挥袖离去。 风无为早就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若不是要顶着青云的门脸,他一早跟师兄回去了。 明川仙君自然知晓他的心思,简言邀请:“三尊,一同去看看。” “好。” 话落,二人快速往竹楼赶去。 君忆微微蹙眉,心道她明明毫无外伤,却又怎么会昏迷不醒? 他意识到青尘的情况可能不太妙。立即凝聚灵力慢慢渡入她的眉心查探…… 风无为推开君忆的房门,就见他坐在床沿发愣。 “师兄?” 明川仙君后一步进来,为表歉意的同君忆打了个招呼。 君忆头上仍旧戴着大兜帽,逆着光坐着,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风无为走近床榻探头一看,青尘睡着了,便小声问君忆:“青尘怎么样了?” “我方才查探过,她灵脉未曾伤损,也无外伤,但没有意识!” 第一百一十章 仙君下访 “昏迷不醒?师兄你说笑的吧?青尘不是睡着了吗?” 君忆没回答风无为。 明川仙君上前探看一眼,的确如风无为说的那样,青尘姑娘跟睡着没什么两样。 但既然君忆说了她是昏迷不醒,绝非是吓唬他们! “神尊,上界所学与仙灵界大不相同,可否让明川一试?” 君忆闻声看向明川仙君,立即点头退开。 待明川仙君收回手,看着他们,似有难言之隐。 “如何?” “惭愧!明川才疏学浅,竟也未能……” 君忆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仙君,青尘有恙,怕是不能久留,我想即刻带她回青云。” “师兄,尚不知师妹身体状况,这样贸然搬动她好吗?” “三尊不必担忧,这不会对青尘姑娘的身体造成伤害。” 风无为撇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人巴不得他们快点儿走一样。 “既如此,那麻烦仙君了。” “神尊客气。待明川手头事情结束,亲自去拜访青云仙门。” “好。” 话落,君忆抱起青尘走了。 待他们走远,明川仙君的笑面垂落,御行去了迎仙楼。 先前被他请过来歇息的长老们还在,见明川仙君行色匆匆如临大敌的模样,纷纷站了起来。 明川仙君坐下后猛灌了几口茶,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些。 其中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见他人前失态,率先开了口:“明川,何故如此失态?” “大长老……”明川仙君喊了一声,突然缄默不语。 大长老会意,转身对那些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吧。” 没有议会权的人立即起身离开了迎仙楼。 大厅中仅剩大长老和前仙君。 “明川,何事让你乱了阵脚?” 明川仙君抿着唇,神情慎之又慎。 前仙君神色随之一紧,明川仙君是他一手带大的,从这个表情他就已经看出事态严重。 “明川,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明川仙君看着他们,半晌道出一字,“她!” “她?哪个她?”大长老话音未落,猛地瞠目,“你是说她?” 明川仙君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大长老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也以为不可能!”明川仙君叹息一声,“可我方才在那弟子身上探查到了她的气息。” “明川,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你真的……” “仙君,明川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可是忘记你教我的第一件事了吗?” 前仙君无言以对。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每一位仙君自定下来,首要学的就是辨识追踪她的气息。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会否她的气息已经有所改变?”大长老说出心中的疑问。 明川仙君望向大长老,“她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便是沾染了她的气息也只会短暂留存在表面,可我方才探查过此女的灵脉。” “灵脉?这怎么可能?可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要知晓她修习的功法世间再无第二个人会!” “是的仙君,正因为如此,我才确定她是!” 大长老蹙眉沉思良久,缓缓道出自己的考量,“若真如此,明川你便走一趟吧。” 前仙君面露忧色,“大长老,自仙苑创立至今,从未有过上界仙君下访的先例,就这么让明川去了,那往后……” 话未尽,意已明! 这么浅显的道理,大长老岂会不知。可如今这状况容不得他们考虑自己的身份地位了。 大长老叹息一声,无力感油然而生,“你可想过,要真是她,光她知晓真相后的恨意就足可摧毁上界和仙灵界。况,你别忘了我们创立仙灵界的初衷。” 前仙君闻大长老一番分析,无声垂下了头,心中暗怪自己逍遥日子过得久了,竟忘记埋在上界众人心底那随时会要命的祸根。 见两人再无异议,大长老提议前仙君协助明川仙君尽快结束仙苑试炼事宜,再同他们一同前去仙灵界拜访第一仙门。 第一仙门青云,几百年不曾派出弟子,谁曾想这一来就出了事。 众人议论纷纷时,仙苑试炼结果公布了。 第一名,悬空。 第二名,三江仙门江行舟。 第三名,苍山仙门柳堂。 因部分人得到的是第二武器,不便示于人前,故排名不分先后。 以往缠绵数月之久的仙苑试炼,第一回从开始到结束为期二十日整。 或许是因为此次试炼,仙灵界众人从中捕捉到微妙不可言的隐晦气机,故而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待结果公布后,立即收拾行装赶回了仙灵界。 明川仙君借机敞言与三江仙门同行去仙灵界,拜访神尊。 贾庄听闻后,自是不会错过这个罕见的机会,他苍山才是第二仙门,便是青云不在,也不能由三江独自作陪。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青云山结界前。 因镇压芒泽之故,青云山方圆百十里都围在结界范围内,且五行阵变相的加固了结界的厚度,若想强行破开,可能性几乎为零。 明川仙君面上平静的等待,心中震撼如潮,由他们一手创造出的仙灵界快赶超强盛时期的北境了。 无人提前知会,巡逻的弟子发现数十人集结的队伍,立在结界前举止可疑,当下急报掌门。 无涯子坐镇青云仙门以来,一直风平浪静,突然接到示警,还以为是与静湖中那位有关,立即召集风无为和君忆前往应战。 待一行人风风火火赶来,才发现来者竟是明川仙君和他们熟识的仙门众人。 便是见到明川仙君为首,青云仙门也没有立即打开结界迎接他们的打算。 贾庄憋气憋了这么多年,即便知晓苍山打不过青云,也要占个嘴上便宜。 “你们看什么呢?明川仙君在此等待已久,你们还不速速开结界迎接!” 贾庄那口气就好像自己才是他们该迎接的那个人。 不管什么场合,风无为从来不会给贾庄好脸色。 “贾东西,我怎么听着你所言代表了明川仙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明川仙君呢!” 贾庄闻言哽了一下,不甘示弱回怼,“疯无为,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明川仙君代表上界下访仙灵界。青云若是不欢迎,我大可请明川仙君去我苍山坐坐。”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敢相信 明川仙君不出声,是因他并不知晓众仙门盘根错节的关系。任由贾庄呛声,也是想看看青云仙门闻名已久的掌门无涯子究竟是废物还是隐藏太深。 话到此时,再说下去恐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无涯子适才上前一步,以礼相迎,“不知仙君驾临,有失远迎。因青云重地,故而未能及时打开结界,既然仙君言明来意,青云岂有不欢迎的道理,仙君请!” 原来是只老狐狸。 明川仙君脸上端着和煦的笑,看着那道仅仅容一人过去的口子,心中再道一声老狐狸,这才迈步进去了。 风无为守在结界边,扫一眼跟过来的无关人员,表情十分不耐烦。他小师妹还在里面躺着呢,他们这个时候跟来凑什么热闹? 明川仙君好似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回头笑看把着口子的风无为,“仙灵界明川不熟悉,来都来了,不妨进来陪明川坐坐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风无为在不高兴也不能不给明川仙君面子。 无涯子假意叱责,“无为,不可胡闹!” “是。”风无为应了一声,退到君忆身边,压低声音问他,“师兄,我们可以先走吗?” 君忆本是个不理俗事的人,他心里记挂着青尘,闻他所言,继而看向无涯子。 自仙尊逝世后,君忆一向非大事不出长生殿,若非方才示警,他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 无涯子知晓他的脾气,当着明川仙君的面点了下头。 然后众人就看着神尊当着明川仙君的面,衣袂轻拂过,施施而行远。 人群中,柳堂手抚摸着他的灵器争锋,仰头看着神尊渐远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向往。 世人向往的长生殿,坐落在山顶云巅之上,充满了神秘色彩,可谁能想象偌大的殿中,冰冷安静的仿若死城。 往日,君忆回来还能看到殿中有个身影歪斜在椅子上等他。 或者,端着冒着人间烟火气息的饭食等他一起吃。 不过片刻回来,他竟习惯性去搜寻那道身影所在。 “师兄?”风无为疑惑的看着他。 君忆心间忽而一阵悸动,感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走吧。” 两人进了青尘的房间,仍未如愿以偿的看到她醒来。 风无为探头看了半天,见青尘的气色还不错,并没有因为昏睡而露出枯败的病色。 “还是查不出原因吗?” 君忆摇了摇头。 仙灵界的秘辛资料,最全至上古大神下至人界这个时辰,都在卷宗仙门宗南天手上。 他有心想查,可因为仙尊那一闹,宗南天明面上虽未与青云仙门交恶,但也别想他会帮这个忙。 “那不如给她喂药?” “尚不知病症,岂可随便喂药。” “我说的药可不是随便什么药物。”风无为提醒他,“师兄忘了吗?我给过她一颗解风丸。” “解风丸?”君忆想起来了,面上未露半分喜色,“那药在她的乾坤囊里面,多半是拿不出来。” “哎呀师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拿不出来?” 这还用试吗?从前他又不是没试过。 君忆摇头拒绝。 “师兄啊!这都什么时候啦?你还顾着你的臭面子吗?你若不试,那我试!” 风无为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源于他对青尘的了解,她这么怕死肯定会留一手的。 他作势伸出手去掏乾坤囊,果不其然,被君忆拂开了。 “那你来?” 君忆横了他一眼,入青尘神识,跟她交流,“青尘若听得见,便打开乾坤囊。” “师兄快看!” 君忆睁开眼,看到乾坤囊浮空出现落在青尘的身上。 “我就说嘛,这丫头这么怕死肯定会留一手的!” 你不怕死,你全家都不怕死! 青尘磨牙回了一句,她并不是听不见,只是尚未从禁锢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君忆拿起乾坤囊,情绪微乱。 认识仙尊那么多年,她的一切从不让他轻易触碰到。虽然他未在意过,不过心里还是微感遗憾。 他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师兄想什么呢?快点试试看。”风无为催促道。 君忆无奈,为了让他死心,抬手去抽乾坤囊的绳子。 心中早就有永远打不开的念头,待看到那抽开的绳结时…… “师兄你…你们…”风无为结结巴巴半天,想说什么又不敢直接说出来。 “这…我不知道…我…” 这是君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露出半痴半呆的怔愕神情。 他是真的不知道! 也——不敢相信! 修道者的乾坤囊等于全部的身家,神识境并不能作为第二储备地,她这等同于毫无保留的交付。 换做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到。 放出乾坤囊后,青尘坐等君忆给自己喂药,可等了半晌,别说喂药了,连他们的声音都没听到了。 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他们在干什么? 师兄在发什么愣? 风无为没耐心等,伸手要拿乾坤囊,谁知指尖还未碰到袋子,就被他一掌拍开了。 “师兄作甚打我?你自己不拿又不让我拿,到底要……” “闭嘴!”君忆打断他的话,伸手入乾坤囊掏出一只小瓷瓶举起,“可是这瓶?” 风无为立即点点头。 终于要给她喂解风丸了吗? 青尘激动的快要热泪盈眶了。虽说解风丸百年难出一颗,但能救醒自己委实不亏。 终于感觉到有东西塞进嘴里来了,青尘下意识做着吞咽的动作,可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君忆把解风丸喂进青尘嘴里,喂水后,托起了她的下巴。 “吞下去了。” 青尘听到风无为这么说,眼眶微微一热,她终于要自由了吗? 然,立竿见影的解风丸吞下去都消化没了,还不见青尘清醒过来。 君忆挑眉看向风无为。 风无为亦是一脸疑惑,“不应该呀!难道说这药丸失效了?” 失效了? 青尘欲哭无泪。 三尊你能不能靠点儿谱? “要不…再等等?”风无为也拿不准,这药丸搁置太久是不是真的会失效! 除了等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君忆转目望向天外,也不知掌门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没有。左右都是等,不如让他前去探探消息。 “无为,你速去掌门师兄那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风无为不愿意去,“他能应付,用不着担心。” “明川仙君为何而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惊吓否 “我怎么知晓他为何…” 等等! 风无为忽然想起,他暗示君忆带青尘离开时的神情,“有备而来?” “你先去看看再说吧。” 风无为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君忆再入神识境与青尘通灵。 “青尘,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虽然我不知道你被什么禁锢了,但你放心,也不要害怕。我会竭尽所能帮你。” 原来他知道自己被禁锢了。 青尘心中微暖,想跟他求救,却又不知该用什么办法。 方才吞下解风丸之后,她感觉身体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仔细辨别,又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她尝试与君忆通灵受阻,却在他进入神识后,发现身体突起异变,好似有什么东西与她的身体重合或者说吞噬?! 青尘很害怕,她看过太多的神奇话本,还有老头教她的未来知识,都有提到过身体会被某种强大的意识控制,渐渐蚕食本主,而后占据本主的身体为己所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怎么办?她根本无力阻止。 神仙花,快救救我! 可无论青尘怎么呼救,君忆都听不到,她眼睁睁的看着君忆退出了神识境。 就在君忆退出青尘神识境的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若他再多待一会儿,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那股力量近乎凶残、霸道的侵入她的意识,不出须臾,青尘真正的昏迷不醒了。 她这一睡,再醒来时已是七日后,这期间发生过什么,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青尘多日未曾睁眼,恍一看见亮光刺得微眯着眼都难以忍受,连忙又闭上眼睛。 她睡觉不喜亮光,床榻离窗台也远,床榻边断没有这么亮的物件。 这么想着,她又试着睁开眼睛,还是有些刺眼,但这光并不明锐,只消几眨眼便适应了。 待她看清那道亮光时,连自己摆脱了禁锢这件头等大事,都不及眼前所见来得冲击强烈! 青尘颤抖着手抓起一缕昔日如缎青丝,不敢相信手中的白发会是君忆的! 他早已入仙道,除非一身灵力散尽,否则不可能变成这般模样。 “我会竭尽所能帮你。” 青尘想着他说过的那句话,心头一阵激荡,血气上涌导致头晕目眩,她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难道他为了救她…… 君忆耗了些灵力,又长时间守在床边,终是抵不住疲累,原想着小憩片刻,谁知竟睡着了。 感觉到床榻上有动静,君忆抬头看了过去。 岂知,这一看就望见一双朦胧泪眼。 “青尘?!” 君忆的声音犹疑中掺杂惊喜,不敢相信她真的醒了。 青尘却在瞬息间猩红了双眼,泪水泉涌而出。 “你的头发,你怎么了?” “你感觉怎样?” 君忆并不知晓头上的兜帽已经掉了下来。 “…是为了救我吗?” “你在说什么?是睡太久睡迷瞪了吗?还是觉得哪里不适?” 他避而不谈头发变白的原因,见此,青尘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委屈又感动,“这里…疼!”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君忆僵在那里,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甚至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去,敢对着他撒娇的人只有装作孩童的云竹,别的弟子看见他都是一副恭敬肃穆的姿态。 别说撒娇了,就是当着他的面大笑的都没有! 耳根恰在此时起了一层薄红。 青尘睁着婆娑泪眼,无意间瞥见那一抹可疑的红色,忽而破涕为笑。 君忆见青尘时哭时笑,状如疯癫,以为是那颗解风丸出了问题,立即传音风无为。 当风无为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就见到床榻边坐着脊背僵直的师兄。和坐在床榻上,手里拽着什么东西的青尘。 青尘看见他来倒是平静,语气冷冷淡淡,同他打了声招呼,“师兄来了呀!” 这语气神情不太对呀? 风无为站在原地,心中踌蹉着要不要过去。 君忆的一缕发还抓在青尘手里,怕被风无为看见,只能硬挺着身子挡住。 而青尘借着刚醒来,状况未明,一顿装傻充愣,撒泼打滚的手段全用上了,才唬住了君忆! 君忆看着她的手,叫苦不迭! 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形,他还不如在风无为来之前一掌断发算了。 大概是猜到君忆此刻的想法,青尘眼眶又红了。 断发等于断情明志。 这要真当着她的面断发了,怕是会把人再气晕过去。 青尘这人表面看似软绵,实则刚毅,若真把她惹毛了,他相信纵然能力强大如他,怕也奈她不得! 君忆无声轻叹,状似服软了! 青尘眼底掠过一抹不依不饶的提醒,手却松开了,随之露出一个惯有的笑容。 这一笑,满室生辉。 两个老大不小的男子,闻这满室生机,终于露出了笑容。 总算活过来了! 风无为差点老泪纵横,疾步过去,嗔怪道,“小师妹你可吓死我了。快跟我说说,十方试炼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忆趁此机会连忙让位置给风无为,感动得他频频用余光瞥他。 见他要跑,青尘立即哼哼一声。 这一哼哼声音藏了几分苦楚,半真半假,又把人唬住了! 君忆霍然看过来,“哪里痛?” 青尘抬手捂着心口,方才是想吓唬人,可这会儿却是真的痛。 可不消弹指的功夫,又不痛了。 她不说话,风无为的手指已经点上了她的眉心。 片刻后,风无为神色复杂地收回手,看着君忆摇了摇头。 两人又在打哑谜,青尘不喜被人瞒着的感觉,提出抗议,“什么意思?有话当我面说。” “气息混乱,灵力纷杂!” 不久前君忆才探查过,一切如常,怎的眨眼间就…… 但风无为比他更擅长丹药病症,若他这么说,绝对错不了。 “什么原因引起的?” “尚不清楚。” 青尘却从那句话里揣摩出可能跟那颗珠子有关。但这事人前不能说,还有尊主那事,恐怕也要想着说了。 想到尊主,她就联想到那条臭脾气龙,也不知这条天机龙的正身是不是天机伞。 见两人神色凝重,青尘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们别这么紧张,我是从试炼地出来的,有点鸡皮蒜毛的伤也是很正常的嘛。”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仙君有疑 “这可不是鸡皮蒜毛的伤!” 明川仙君脸上一副盈盈笑意,出现在门口,不请自入。 “三位不介意我进来吧?” 人都进来了还问这种废话! 若不是看在明川仙君好像知晓青尘的病症,风无为在他问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把他轰出去了。 明川仙君从进来见自己的第一眼,神态就有点不同。青尘思忖着莫非他看出什么来了? 君忆道:“仙君怎么来了?”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听出话中意,不过明川仙君不以为意,简单诉说自己闯入长生殿的原因。 “方才明川感应到一股力量来自神尊的长生殿,一时情急不请自来。” “原来如此!那明川仙君可看出问题在谁身上?” 明川仙君看向风无为,“就在三尊身边!” 原本他可以直指青尘,但观君忆和风无为的态度,直言不讳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风无为可不知他迂回回答的目的,眼珠子转向青尘的方向,“仙君的意思莫不是说我的小师妹?” 明川仙君点点头。 闻言,君忆长眉一挑,似是不解其意,“明川仙君从何判断?” 虽然他不擅长医术,但探查灵力本源他还是做得到的,且他并未发现异常。 “神尊莫要误会!明川断不是那信口开河之辈,你们且看!” 怀生! 上界有神器名为怀生,取自三界灵气合第一位上古大神的感念炼化而成,取名怀生,意为心怀天下苍生。 怀生不止是神器,还是北境历代仙君延绵传承的象征! 而这一刻,这代表着无上光荣的怀生,正在明川仙君的手上泛着异光,若不是明川仙君捏着扇柄,瞧怀生那架势怕是早就扑过去了。 怀生一动,在风无为袖子里安稳了很多天的天机也蠢蠢欲动。 风无为立即下手握住了袖子。 情况未明,天机不要冲动! 死变态!快点放我出去! 天机被他捏着,挣扎着想摆脱他。 可惜,不管天机怎么挣扎怎么骂,他根本就没有放手的意思。 天机气狠了,心想着要不要变身出去吓死他们…… 风无为等天机不再动了,这才去看明川仙君手上的怀生。 一把普通的扇子,扇缘有灵流,对外的扇面上绘制着一座虚影宫殿,另一边隐约题写了什么字,只是那一面对着明川仙君,他们三人谁也没看见。 “这怀生是想做什么?” 怀生已经确认是她了! 不过明川仙君不能说,笑着解释,“怀生的来历想必二位清楚,自大神魂归天地,它历经数代仙君之手,从来都是稳若磐石,若非今日这一番动静,明川都要怀疑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三人听罢,觉得他说了一通废话。 “所以呢?” 铺垫那么久,等的就是现在。 明川仙君看着青尘,笑问,“青尘姑娘可介意明川看看?” “看什么?” “神尊看什么?明川就看什么。” 他说完,三人全都会错了意,但无人解释,都想着若能查清楚原因也是好的。 青尘点点头,表示同意。 明川仙君说了句抱歉,指尖携灵流点向她的眉心。 须臾后,明川仙君收回了手。 青尘恰好抬眼,敏锐的捕捉到明川仙君眸底一闪而逝的惊色。 他惊讶什么? 难道他发现体内那颗珠子了? “如何?”风无为问他。 明川仙君但笑不语。 “你笑什么呀?到底是有问题没有?” “无为不得无礼!” “师兄,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吗,并没有对仙君不敬的意思。” “不打紧的,神尊三尊不用担心,青尘姑娘并无大碍,稍事休息几日便能康复。” “无碍便好,不过无为有个疑问,我小师妹既无病症为何会昏迷不醒?而后又自己醒来了?怀生是发现了什么才提醒你来?” 怀生发现那个人的踪迹,所以指引他前来,但他查证后只探到青尘体内有股不属于她的灵力,可这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明川想了想,回道:“大概是青尘姑娘粘染到什么东西了吧,不过好在对她身体没有照成什么伤害。明川多嘴问一句,青尘姑娘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还是怀疑她了? 青尘并不清楚明川仙君对她看见尊主这件事持什么态度,就如她怀疑花冠和那颗珠子会不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一样,她还是觉得不要说出来为好。 “仙君太看得起我了,我进十方试炼地后没多久就晕过去了,等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家了。” 君忆听完青尘的解释,再联想到明川仙君的反应,总觉得青尘有什么事瞒着他。 不过就算青尘有所隐瞒,那也不是明川该关心的。 “仙君,青尘方醒,还需要休息。” 他这句话青尘十分赞同,想着他还有件事没说清楚,连忙做出一副虚弱疲累的样子。 明川仙君没料到神尊翻脸比翻书还快,还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触到他的逆鳞了。 不过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一直赖在这里。 君忆朝风无为挑眉。 风无为不大甘愿,但看他们好像还有什么事没说完,只好去送明川仙君离开。 等两人行远了,青尘趁机去拉君忆的头发,但这次失手了。 “说吧,你的头发到底怎么回事?”青尘紧盯着君忆的脸,丝毫机会不给他。 “没什么。” “没什么?你是灵力尽失了还是寿数已尽?” 君忆脸上神色一僵,大概是没料到她会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 “无话可说?还是被我说中了?别想着编造谎话来哄骗我,老头为了骗我什么招数没用过?我不会信的!” 青尘的神情俞趋慌恐,再让她继续猜下去保不齐会出事,不能再沉默了事。 君忆无奈摇头失笑,“若我说我没事,你会信吗?” “真的?”青尘的语气显见轻松了,不过仅仅一瞬,她又道,“不,你骗我!” “我没骗你!也没有骗你的必要不是吗?” “那倒也是,你可是仙灵界鼎鼎大名的神仙,这么厉害,还这么年轻。”青尘嘟囔着。 “那你呢?” “啊?” “你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的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麻烦缠身 “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经历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梦里的那个人有很多无奈很深重的孤寂,甚至难受到想要做些什么发泄,然后就真的…做了什么?” “无奈、孤寂?”君忆喃喃着,“那个人…是谁?” 青尘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之所以吐露,也是因为君忆这个人太聪明,懂得洞察人心,若她什么都不说,他肯定会起疑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君忆的注意力被牵走了。观他的神情,不用多想,大概又是想起仙尊了吧。 因为苏醒不久的缘故,青尘的精神状态并不佳,加上心头纷乱的很,便唤君忆,“神仙花。” 君忆抬头看她。 “我有些累!” 这句话若是之前的青尘听到会说矫情,可自从切身感受过尊主的内心后,她再也不觉得是矫情了。 况且她现在的心情的确很烦乱,让他留在这里,万一不注意露馅了,还得伤脑筋自圆其说。 “你……” 君忆恍然想起竹楼那夜的事情来,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心想着还是解释一下为妙,不能再和从前那样任由她猜忌。 “你生气?” “生气?我没有生气啊?”她只是心烦而已,但是不能跟他说。 可她否认的越快,君忆越加确定她是生气了。 因风无为说过,一旦姑娘家在同一件事上出现过好奇、试探、否认的话,就说明她心里很在意,一般这个时候说的都是反话,不能信! “仙尊的事情很复杂。”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落下,青尘愣怔一息,而后看君忆的眼神很复杂,探究、震惊、不可思议。 “你要相信我,并非我不愿相告,只是未到时机。” 这还需要时机? 是托词还是他没有准备好? 几息间,青尘想了很多。 仙尊对于神仙花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加上仙尊这个人充满了神秘色彩,或许真有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秘辛吧。 罢了,想再多也无用。 青尘嗔道:“我知道了,我是真的累啊,今日的饭我做不了了,不会饿肚子吧?” 闻言,萦绕君忆心头的浓云顷刻烟散,他无奈叹气,“饿不着你,既然累了就歇着,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好啊,哦对了,能不能先把天机送回来?” “这么急着找天机做什么?” 青尘在他的凝视下躺平,道,“你应该有事要忙,天机在身边我会比较安心。” 君忆本来想问她怎么确定自己有事要走开?后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他去去就来。 他去了玉衡殿,并未久留又马上回来了。 青尘还没睡着,见他把天机放在枕边,便问,“他们怎么没留你?” 君忆的头发尚未处理好,贸然给人看见怕是会引起骚乱。但他没说,只叮嘱她,“累了就歇息,让天机警醒些,我还得去一趟玉衡殿。” “好,你忙去吧。” “嗯。”君忆帮她掖好被子,起身走了。 等了一刻钟,青尘才召唤天机。 被主人抛弃了二十多天,天机险些以为自己又要冬眠一次了。 好在这个不靠谱的前一阵子气若游丝后,竟然活蹦乱跳的醒了。 “天机?” “叫魂哪?” 突然炸进脑海的声音吓了青尘一跳,不过这声音好似与那个暴脾气龙一样的调调,该不会…… “你有魂吗?” “我怎么就没有魂?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我哪里不一样吗?” 天机险些说漏嘴,立即哼哼一声,无情补刀,“蠢呗!” “你真是……”青尘气到扶额,“问你个正经事。” “我说的哪件事不正经了?” “你今日怎么阴阳怪气的?” 碰到你这样的主人,活该他倒霉催的,早知道她是这样的疯子,当初就不该主动帮她。 等了片刻,不见他回应,青尘猜到他可能是生气了,小声问,“天机生气了呀?”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可能生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生气的!” 一连三句生气,还说不生气。 青尘憋住笑,解释,“我知道你生气。可我不也是没有办法,我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压制住了。” “压制?北境还有能压制你的东西?” “不,那可不是东西哟。”青尘说完才发觉这句话有歧义,连忙默念一句,尊主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 “那是什么?” “这就要问天机你了,毕竟你见多识广,上知天文下知……”、 “打住!”天机及时喝止她洗礼自己的打算,“少拍马屁,你问的我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一定说。” 有病吧你,还是傲娇病! 青尘还是没忍住翻个白眼,以绝对主人的姿态质问他,“你且是忘了主人是谁?” 话音未落,天机翻身坐起,认真的打量着青尘,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金棕色的瞳仁猛地一缩。 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不等青尘接着唬人,天机急切的问,“你究竟去了哪里?谁探过你的灵力本源?” “我去过北地,神仙花,风无为,明川仙君探过我的灵力本源。你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北地?明川仙君?上界的人?难怪…… “这件事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你的灵力本源出现不属于自身的灵力,这是其一,其二,明川在你身体里留了灵流痕迹,怀生可根据他的气息追踪到你。” “你怎么知道怀生?” 天机无比嫌弃的别开眼,这个蠢货! “你脑子里装的是水吗?” “哈?”青尘突然被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关心的重点错了。 “抱歉,我重问,明川仙君为何要这样做?你的意思是说他探查到我体内的那颗珠子了?” 对于青尘而言,多了莫名其妙的灵力,总好过突然被冠上大魔头的名头安全得多。 可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即便天机知晓明川仙君意欲何为,但并不知道那颗珠子的来历。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能帮你抹掉他的气息,至于他发没发现珠子,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那颗珠子的来历他都不知道,何况那个明川。 “行了,你就说想好没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伊人心 “想好了。” “想好了就行。”天机抬手指向她的眉心,只见灵光一闪,随即没入不见。 “哎你干嘛?” “莫惊,马上就好了。” 青尘无语扶额,她本想着借由明川的手,看能否查到伏魔花冠和那颗珠子的来历,没想到天机手那么快! 天机抹掉明川的气息后,顺便探了一下她的灵力,惊觉有股熟悉的气息夹杂其中,但没想明白其中缘由。 好半晌后,他才想起问青尘,那压制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尊主。” “尊主?” “是的,我一进北地就被尊主禁锢了身体,唯剩下意识。” “你…见过她的样子没有?” 青尘摇摇头,“我失去了身体的主控权,我只知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却阻止不了她。” “那你总该知道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吧?” 闻言,青尘掀起眼皮看了看天机,眼神意味不明。 天机跟她相处久了,多少能猜测出她这个眼神的含义,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她直爽的时候。 “想说什么直管说,别做这种表情。”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青尘心念电转,又道,“你得告诉我实话。” 天机不耐烦了,“你有完没完?” “有,我见到一条叫天机的龙,还跟尊主打了很久的架,最后一起约定出北地。” 她知晓了? 天机闻声脊背挺直,但随即松懈下来,明白她应该只是“看到了”,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所以你觉得那条天机龙会是我,这样我就有可能认识所谓的“尊主”对吗?” “那你到底认……” “不认识!” “呃……那你……” “别你我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身体的状况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好,即便他们喂了解风丸给你也解决不了问题。” 青尘一惊,“解风丸?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强行融合自身外的灵力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事,眼下那灵力处于要融不融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会爆体,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真…真的吗?你别吓我。” “我为何要吓你,你死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个人以为瞒着你就是对你好,岂不知自己根本无暇救你。” 无暇救我?难道天机知晓君忆发生过什么? 不知是天机太聪明,还是青尘的心思很好猜,不等她说出口,天机先堵住了她的嘴。 “我没空帮你解答他的事,你听好,苍山仙门有颗丹丸能治你的病,不想死的话,抓紧去吧,” “苍山仙门?”青尘几乎是用喊的,开什么玩笑?让她去苍山偷丹丸? 天机冷哼一声道,“你信不信,你不去他就会去。” “你怎么……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沉默片刻,两人互道一句累了,都假装睡着了。 实际上,两人谁都睡不着。 天机满脑子都是尊主,也是在听见尊主这个名称后想到君忆的古怪行为。同时,明白了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那个问题。 原来背后的那个人是他。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若是天机不告诉自己,他会不会瞒着自己去苍山盗丹丸呢? 应该会去的吧? 最好还是不要去了,他的身份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呢? 青尘纠结完他会不会去,又开始纠结他能不能去,胡思乱想好半天觉得烦躁的不行,睡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了。 天机还躺在枕头边上,也不知睡着没有,青尘垂眸看了半晌,顺手一捞,簪进了发间。 她走到门口看了好半天,觉得精神状态尚可,应该能到玉衡殿,可还没走到大殿就见到迎面走来的君忆了。 “你要去哪?” 青尘微仰着头看他,见他脱掉了斗篷,黑发如泼墨,根本看不到一根如霜华发。 “你的头发……” “没事,已经好了。” “真的吗?” 君忆垂眸看着她笑,“本就不是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我带了饭菜来,你饿不饿?” 青尘这才看向他手中的食盒,比自己用的那个食盒大多了,她惊讶道,“这么多?” “不多,两个人吃刚刚好。” “两个人?” “是啊,你不是说想有个人陪着你吃饭吗?” “所以你是……” 君忆点点头。 “好吧,看在你舍命陪君子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 “舍命陪君子不是这样用的。”君忆纠正道。 青尘满不在意的摆摆手,“差不多的意思了,你明白就行了。” “我自是明白,但在外面你不可随意用词,有时一句无心之言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闻言,青尘心中一动,假意顺着他的话题借坡滚驴,问他,“怎么说这些?莫非神仙花发现了对我不利的事情?” 君忆闻声驻足,心中揣测青尘这句话的用意,几息后,他再次抬脚边走边催促,“少看话本,快走,饭菜要凉了。” 又是这样! 方才就不该说原谅他的话。 现在看来他从未打算告诉自己,不论是仙尊的事情还是她的事情。 青尘越想越气,怎么看都觉得君忆把她当成局外人。 凭什么? 仙尊的事情他有理由不说,她自己的事情他凭什么也不说? 不说可以,她还不要他帮呢! 于是乎,青尘第一回拉长着脸,完全不顾及君忆看到会作何感想。 反正她现在正生病也在气头上,他若是计较,她就跟他摊牌。 君忆好笑的看着气鼓鼓的小青蛙,摇头失笑。 “笑什么笑?” 这才几日功夫,都敢明着跟他对着干,可见脾气日趋见长。 不过考虑到她目下不能激动,君忆温声哄道,“看到一只可爱心思多变的小青蛙,故而笑了笑。” 青尘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一向厚脸皮的她禁得住人骂却禁不住人夸,登时红了耳根。 君忆恰巧回望,看到她这副模样,简直如见神迹。 自认识青尘后,他见识过她的很多张面孔,怯懦、温软、谨慎、迎合、假装坚强…… 但唯独不知晓,重重伪装下的她竟然是个听不得好话的主。 他这句话算是普通的比喻,即便有几分夸她的意思,但也并不是真的夸她。 她这反应到底是害羞还是因为别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旧事乱心 君忆猜对了,她就是听不得好话。 许是习惯多数人反感厌弃的姿态,忽然间的温言软语没让她感到温暖,反倒让她无措到无所适从。 青尘别扭的转过头去,以求掩饰自己的情绪,沉吟片刻,她试图扯开话题,道,“不是说饭菜要凉了吗?你怎么还不走快些。” 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君忆心知肚明她这样的性子,断然不能拿捏着她的软肋说笑,装作不知是对她的尊重。 于是他快走几步越过她,将食盒搁置在外间的桌子上了。 青尘开食盒拿饭菜,见三样小菜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炒的,不免讶异,他怎么会那么清楚自己不吃什么讨厌什么? 君忆凝着她手里端着的两碗饭,也不见她放下,也不见她吃,就这么杵着,两眼放着疑惑之光。 她怎么了?睡一觉起来就怪怪的,难道这么快就发作了? 君忆摸不准,出言试探,“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青尘本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只道,“我……” “哪里不适?” 神仙花居然这么紧张,看来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别紧张,我没事,我就是饿得久了有些腹痛而已。” 闻声,君忆暗暗松了口气,望着桌上的菜,似乎有些遗憾,“应该做个汤的。” “嗯?什么汤?” “没什么,你吃慢点。” “哦,好。”青尘没多想,端起碗开始吃饭,吃了几口后,忽然眉头一皱,盯着桌上的菜不动了。 君忆碗里的饭还没动,见她吃着吃着突然不动了,随即心中一紧,问道,“怎么不吃了?” “呃,这菜的味道……” “味道……很难吃吗?” 青尘没有回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这菜……谁做的?” 君忆掀起眼皮,要笑不笑的看着她,“怎么?你这种眼神看我,莫不是以为我做的?” “哦?原来不是你做的啊?”青尘的语气中透着几许失望,连忙放下筷子。 见青尘连筷子都放下了,君忆好奇这菜的味道,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尝了一口。 青尘手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菜的味道……” “这菜……别吃了。” 这么难吃的菜都吞得下去,可见这人的忍耐力非凡,若想劝动他不要去苍山夺丹怕是不可能。 “嗯,不吃了,我感觉好多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玉衡殿看看怎么样?” 君忆一愣,心想着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这个时候去玉衡殿凑什么热闹? 青尘大概猜到君忆在想什么,伸出两根手指拽着他的衣袖撒娇,“我听说几大仙门都来了,我从进仙苑到试炼结束都是一无所获,我想去看看他们……” 君忆明白她未说出口的遗憾,再一想,若她长时间不露面,只怕会引起其他仙门的猜忌。 于是,他点了下头,带着青尘去了玉衡殿。 两人方一露面,玉衡殿中登时静了一静。 上座的无涯子和明川仙君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青尘,眼神诧异。 倒是风无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打量一遍青尘,目光惊奇,“呀!小师妹你这就好了?” 他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在座的仙门猜测的源头。 第一个看过来的是江莫北,他打量着完全不像昏迷过的青尘,眼神探究,似有什么话想问她。 青尘也不避讳,看着江莫北颌首,面带笑意,等着他发问。 可江莫北嘴唇煽动半天,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可是你自己不问的。 青尘收回视线,向上座两人抱拳见礼,“掌门、明川仙君。” 无涯子点头道,“快坐吧。” 殿中的宾客有点多,座位分了主次,青尘依旧坐在君忆的下首,而她的下首排给了闲庭仙门的白敬酒,白敬酒的身后还站着苏解语。 苏解语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两人身上停留,但更多的却是在看君忆。 隔了段时日未见,君忆的身姿愈发的英拔,那双深邃的眼不管看谁都透着一股子漠然疏离感。 自从脱离了束缚,她经常会想起君忆来,会不经意间想起他的容貌他的动作他的声音他的…… 就像现在! 苏解语发觉自己又不知不觉的把全部心神放到君忆身上时,她突然间醒悟过来,或许她根本就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青尘的对面是三江掌门及其首席大弟子江行舟。 自青尘进来玉衡殿后,江行舟除了回应掌门问话之外,他的目光几乎停留在青尘身上。 他很想上前去跟她说句抱歉,很想问一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拿到灵器,有没有… 一旁代表卷宗仙门的宗若也很想知晓江行舟在想什么?明明他不必自责,明明她出没出事都跟他无关,他凭什么就…… 恰好,青尘的视线扫过来。 宗若迎着她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握剑的手却紧了又紧。 虽然仙苑之行她并未得到灵器,但她一看到青尘心中不自觉会想到江行舟,想到江行舟就觉得是自己盗取了她的保护。 她受伤…… 说到底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江行舟怪过宗若。 许是心里对她颇有怨气,明知宗若在看自己,江行舟连眼角余光都不想给她。 他不怪宗若算计自己,不怪宗若利用机会做了那样的事,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利用青尘的名义做了那样的事后,反过来把青尘说的里外不是人。 他相信一个人可以两面三刀过河拆桥,但没料到,她宗若一只脚还未上岸,就急着拆桥了。 既然青尘在她心里那么不堪,她又为何要利用她的名义? 不嫌脏吗? 其实宗若事后也十分后悔,当时不该冲动,当着江行舟的面说青尘。 她明知他们的关系要好。 可宗若一点都不后悔把青尘想象的那么不堪,在她的认知里,青云仙门就没好人。 纵使高高在上,纤尘不染,被人当成神来供奉的神尊,一样是个私心深重的厚颜无耻之徒。 想当年,仙尊那般猖狂,目空一切,无视众仙门约定,狠心逼迫不如现在强大的卷宗仙门的时候,她一个十岁的孩子只身前来求唯一能管束仙尊的神尊君忆。 可谁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恨意 可谁知,她在长生殿外跪了三天三夜,神尊君忆从始至终未露面。 三日时限过。 待宗若回到玄机仙门时,只看到曾经被她当作毕生信仰的玄机仙门和那个有着伟岸背影的父亲,在一夕之间全都被仙尊毁掉了。 那一夜,仅仅十岁的她第一回体会到了恨,恨极时只想用牙咬用手挠,用所有能洞穿那个人心口的利器,一击必杀! 后来,她穷极少时的精力去练习剑术,直到她有所成的那一日,却听到那个人已经死去的消息。 那一刻,她看着手中泛着杀意的清风剑,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讽刺苍天不公,她还未报仇雪恨,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她不甘心,不甘愿。 所受的苦痛怎能独自吞咽? 于是,她持剑出山,剑挑十大仙门,将那些看不起他们笑话他们的人全都踩在被自己看不起的那个人的脚底。 只有这样,她才能泄愤,才能从怨恨的死城中走出来重见天日。 认识青尘后,她利用卷宗仙门的隐藏力量查出当年的一些旧事,从蛛丝马迹里慢慢牵扯出青尘。 她甚至都未认真核考,只消试探神尊后,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宗若又小心的瞄了江行舟一眼,别看他平常温和,但若是铁了心不打算搭理一个人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动他回头。 算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去惹他为妙。 殿中的交流还在继续。 就在几人思绪百转千回之际,上座的几位已经拟订好明川仙君的出行路线。 按仙灵界的规矩,按仙门排名挨个造访。 这时,明川仙君又提议,“诸位,接下来该去苍山仙门了吧?明川对仙灵界不熟悉,又喜热闹,不妨大家随同明川前往,顺便增进仙门友谊。” 话音落,众人发出迟疑回应。 “这……”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明川仙君明知故问,他此前从未来过仙灵界,但不代表下界发生的事情他不知情。 上界还依赖着下界修仙者的信仰,若是他们也不能安稳,那他们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众人自然有不能言说的原因,但碍于上界仙君的面子,总不能人家第一回来,就驳人家的面子吧? 几位掌门眼神交汇,由无涯子代表他们回复明川仙君。 “仙君盛情不敢却,你看这样可好?各仙门掌门都有事物缠身,不然让他们派出一位弟子随行?” 明川闻言,觉得此法可行,如他所见的几位弟子均是与他差不多年岁,同龄人之间沟通更容易。 于是他点了点头。 无涯子看向几位掌门,“诸位便在这里小住两日,到时令弟子随明川仙君前往即可。” 众位掌门点头赞同,这些日子他们也累的够呛,也是该好好休养生息一番。 至于弟子嘛,年轻人总有要独挡一面的时候,况且能在上界仙君面前露脸,实乃机缘。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便让无为着手安排各位的宿处了。” 为何又是我? 风无为觉得他今日表现的很乖啊,为何哥哥还是不满意? 无涯子就好像没看到他的不满,语速悠悠的说着结尾词。 “诸位掌门,此间事已毕,风某就不多陪了,仙君亦是,有什么需要直管差人找掌事三尊即可。” 待诸位没有再提出异议,无涯子这才唤来弟子,作出一副年事已高的神态,由弟子搀扶着回去歇息了。 青云掌门一走,神尊君忆也起身离座。 君忆起身后,青尘也跟着起身了。 二人正待并行离去,一道质疑问停了他们的脚步。 “真是奇怪,二位住在一起吗?”宗若以一种复杂到难以表述的口吻问出了这句话。 话音未落,殿中还未离去的众人,立即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君忆看向宗若,眼中没有别人想象的漠视愤怒,而是出乎意料的自若和了然。 这个孩子还真是从小恶到大。 不过,她再怎么闹,在君忆眼里也就是个想恶作剧却只能唱独角戏的小丑。 玩过一次的把戏,过个数年再玩就没惊喜可言了。 “乏味。”君忆薄唇轻启,吐出两字后,转眼看了看青尘,抬脚走了。 青尘朝很想过来跟她说话的江行舟挥挥手,示意他等,也走了。 殿中人见已无热闹可看,纷纷随同引路弟子先行去歇息了。 江行舟和掌门是最后一个走的,路过宗若身边时,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落入她耳中。 宗若闻之身形一僵,随即心中一痛,强行按捺住眼底要溢流而出的委屈,狠狠想着,她要让整个仙灵界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什么是真面目? 青尘表示她从未看清君忆的真面目,他到底是温柔的还是冷漠的? 说他温柔吧,他会不经意间给人无情的打击。 说他冷漠吧,至今为止也只见他对自己冷漠。 不过今日这一见,足可判断他在众人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不过为何独独宗若不怕他?好像对他还有股莫名的恨意。 甚至殃及池鱼! 这条可怜的池鱼大概不知道,被殃及的人其实是君忆才对。 论她满腹心事想要解答,君忆还是一如从前,不想告诉她的事情不管她怎么磨他就是不说。 青尘气不过,他老是这样子,气都要被他气病了。 不说拉倒。 你不说我还不能问别人了? 她在心里如是打算,怎知君忆料事如神,一把掐住她的七寸。 “不许去!” “为什么不能去?” 君忆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对她的态度起了疑心。 没去仙苑之前,青尘会跟他闹小性子,但都会适可而止,遇事见好就收,甚至多数时候都是以他为主,迁就讨好的时候多。 而今,青尘时常与他怒目而立,反问驳话,渐渐的以自己的思想为主。 拿殿中那事来说,换作之前宗若那么说他,她肯定会狐假虎威的上前辩驳几句。 可方才她从始至终都未出声,甚至还有种想抱臂看戏的架势。 起先他还以为是她醒来不久,还没缓过劲来,现下看来完全是他想错了。 她这样子根本不像是没缓过劲来,分明是缓过头了。 君忆拧眉看着她,青尘变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余生为她谋 她变得易怒易躁,这明显不是一个好兆头,爆体特性显露无遗。 君忆心知当务之急是要稳定住她的情绪,遂缓缓道出其中因由。 “自仙灵界创始至今,从未有过仙君下访的先例,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为了仙门友谊?” “下界仰他人鼻息,你觉得自视高人一等的仙君们会出来个特例独行者?” 青尘想了想,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贵人只会想着跟比他更贵的人结交,怎会舍下身段跟穷人称兄道弟,若真有那么一日,那贵人定有所图。 “他图什么?北境环境虽不如仙灵界,但胜在灵气充沛,神器比比皆是,再怎么有所图,也图不到这外表光鲜的仙门中来。” 这番话说的条理清晰,是以君忆看青尘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沉吟片刻,君忆话锋一转问她饿不饿。 青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好的聊着明川仙君上界的事,怎么突然扯到饿不饿上来了。 说起来她还真有些饿了。 早先那顿饭没吃上几口,也不知那菜是哪个新掌勺的弟子做的,好似盐巴不要钱一样,咸得她去玉衡殿后喝了不少茶水。 “是有些饿了,不过这个时辰找弟子来做饭也太麻烦了,再等等吧。”青尘摸着饿扁的肚子道。 “不是说饿了会腹痛吗?那就先吃点面条垫垫。” 青尘摆摆手,“我没力气做饭,再说面条还得揉呢,不是更麻烦吗?” “我来做。” “啊?” “不想吃吗?”君忆看着她的反应以为她不喜吃面条。 “你方才说啥?”青尘后知后觉的盯着君忆的脸瞧,方才她一个恍惚漏听了前一句话。 “你既腹痛就过几日再吃饭菜,先吃面条养养。” 青尘连连摇头,“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 “不想吃吗上面那句。” 君忆立马明白过来,装作不知她又想使小性子,笑言,“总归不是出去吃,走吧。” “哈?我没听错吧?你这是要给我做饭的意思?你做给我吃?做什么?面条还是饭菜……” “去就知道了,快些走。” 半个时辰后,一碗香气四溢,汤水清淡的面条就做好了。 君忆从头忙到尾,做好面条还亲自端去给青尘。 “快尝尝看。” 青尘盯着这个比她脸还大的面碗,有些哭笑不得,“神仙花,你至于吗?我就算再饿也吃不下这么一大碗面条啊!” “没关系,吃多少算什么。” 这怎么能没关系呢,这可是他第一次下厨给她做吃的,就算不好吃她也会吃完的。 可是吧,这一碗着实有些惊人,怕是壮年汉子都会给撑死。 “要不这样,你陪我一起吃,我们一人分一点。” 君忆做这碗面条的初衷是想稳住青尘的情绪,不管如何,在他未拿到那颗丹丸前,尽可能拖一时算一时。 “好。”君忆起身拿了只大点的碗,夹了好些面条过来,估摸着剩下的她应该能吃完,才将面碗又往她面前推了推。 青尘瞟了一眼还跟小山一样的面条,颇有些头疼。罢了,尽量吃吧。 她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面汤,清汤入口,鲜香不腻,面条的香气蹿腾上来,肚子立即发出响应。 咕咕…… 好一阵响亮的催食声。 青尘尴尬的抬眼去看君忆,却见他端着碗吃的正香。 见她看过来,君忆才抬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怎么。”她才不信他没听见呢,不知他现在作何感想。 自青尘上山后,君忆要求弟子严格执行的规矩全然抛到了脑后。 再不会说什么食不语坐端正。 往常那些敢在他面前放肆的弟子,被罚得闻他名就发怵,以至于外院打杂的弟子无论新老看见他就躲得丈远。 说起弟子,他忽然想起那个被赶出去找云竹的弟子了。 君忆做的面条味道口感确实好,青尘吃了好多感觉有些撑,见他放下筷子在沉思,也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他问道,“想什么?” 君忆思忖着她对云竹本就心有芥蒂,况这事还牵扯到仙尊,绝不能让她知晓其中关联。 “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想让你近些日子不要动怒,可又怕你做不到。” 君忆这人冷漠时一个眼神能把人冰冻三尺,但想暖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就如那春日曦光暖彻心扉。 青尘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她嗫嚅着,“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闷骚! 青尘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说,只觉得自己真是个贱兮兮的性子,人家待她好一点,她怎么还觉得别扭浑身不自在呢? 她连忙岔开话题,问君忆,“苍山行定好人了吗?” “你想去?” 呵,问的这么直接,是猜到自己必定会去了? 青尘说道:“我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目下不是!” “什么意思?难道说我昏迷的这几日仙门又收新弟子了?” “并没有。” “那为何?” 君忆原打算说风无为脱不开身,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转念一想,解释那么多她也不一定肯听,直接回答,“我不放心你。”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去。” 正因为不是她一个人去,他才更不放心,要知道很多事情就是趁人多的时候最易混水摸鱼。 青尘也有自己的打算,她独立惯了,向来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解决,就如偷丹丸这事,君忆出手肯定比自己的胜算要高,但她还是不能把关乎性命的事假手于人。 君忆心中所想与她几乎如出一辙,他铁了心要做一件事从来不会顾及后果。 按说他陪着青尘随行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这次却不想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这么做虽能最大程度的保障她的安全,但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青尘眼前。 一旦他离开过久,青尘肯定会起疑心,而且被怀疑还会牵连她。 虽然他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历经过漫长孤寂的岁月后,他终于想明白一点,为世人,世人再好,也不如她陪伴。 既决定余生为她,那就倾尽所有只为她谋! 第一百一十九 你活该 君忆不轻易松口就是怕她起疑心,如今自己心境已变,她似乎也有些许心事瞒着自己,况且此行也并非造访那么简单。 命盘再一次脱轨! 犹记得当年这件事发生在仙尊砸了小倌馆之后。 他出任务负伤,遇到前去寻找仙尊算账的贾庄,被他下了黑手,而后仙尊一怒之下上门明抢了灵丹,因而结下难以磨灭的仇恨! 若说仙尊出手砸小倌馆救那些无辜的凡人是为了正义,顺带为君忆出气,可后来她明抢人家镇山之宝,就不单是教训出气了。 这对于刚刚爬出头,初登仙门第二的苍山仙门来说,无疑跟灭派差不离了。 仙尊一个人,当着全仙灵界的面,整座苍山仙门的人,在法阵机关重叠的要地如入无人之境,探囊取物般拿走了那颗镇山灵丹,并扬言,苍山仙门不过如此。 气得当时的苍山仙门掌门郁结于心,不久撒手人寰! 当时这事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桀骜难训的仙尊并不听从青云掌门号令,唯独能说动她的君忆早就不省人事。 而当时尚未排上名次的玄机仙门也借机造势,想踏着她二人的尸骨登顶人极。 以仙尊那脾气岂会轻易放过,对付并不擅长修行的玄机仙门如同对付一只蝼蚁,她甚至连动手的兴趣都没有,只是搬了把椅子,派出天机看他撒欢儿。 不过一个时辰,故弄玄虚的玄机仙门彻底曝尸荒野。 仙尊对着一地文卷手札,只说了一句话,既然这么喜欢卖弄文字,何不改名卷宗仙门? 待君忆清醒过来,仙灵界已经变了几回天了。 他记得分外清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尊无上道人动怒,用了四个字形容仙尊。 灵顽不灵! 那一次仙尊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也没有反抗,接受了修为并不如她的无上道人的责罚后,被关静湖整整三年。 三年后,他才辗转得知,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为了帮他出气,为了救他性命。 也为了他心高气傲的心性,闭口不谈此事。 她被关的三年时间里,仙灵界风平浪静,世人从中瞧出些端倪来,君忆醒着,她就不出来祸害大家,足以说明有人克她! 于是,一道无中生有的婚约就诞生了,传到后来君忆一度怀疑是师尊安排的。 他当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亲自站出来辟谣,仙灵界众人更乐见其成。 导致后来,但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不论消息真假,不管身份高低,求到他门前的人就不肯走了。 起初他还出手干涉过几次,岂知向来随性而为的仙尊竟听进他的话。 他不同意,她就不去。 他不高兴,她也不去。 …… 他始料未及。 这样的结果给他带来了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他醉心飞升之道,岂会有空管这些闲事? 于是,他撇下她和世人,躲到青云山最高峰上,从此深居简出。 他最后一次下峰见她,是在大战前一日。 她隔着漫山遍野的伏魔花海,远远的为他献上一舞。 那时,他还是动摇了。 他想着等大战结束,或许与她相伴共渡漫长的修道生涯,亦是不错的一种选择。 可谁知,天意难测,他再也没有等到那个只听他话的人…… 仙尊离开的很彻底。 一片衣角都没有给他留下。 那献给他的漫山遍野的伏魔花海一夜之间枯萎消散…… 那曾经满载她气息的寝房里,竟连一丝残存的气息都捕捉不到。 唯一留下的东西,是一颗琉璃珠子、天机伞。 主人仙逝后,天机似乎失去了意识,疯狂时竟把他当成了仇敌。 他悔恨过,试图留住她的一点一滴,待回忆起往昔之事,他惊觉自己还不如一把灵器天机伞。 天机的性子烈、孤傲,跟他的主子不相上下。 恨一个人时会用尽全部的力量,他不能杀他,亦不会如他所愿,所以他走了,封印了自己。 从此世间再无仙尊陈愿,也无灵器天机伞。 …… 这一切持续到君忆飞升,参悟出那颗琉璃珠子的用途,才会有青尘醒时看到的那一幕。 原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手笔,他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逐步验明她的正身,当心中的执念变成真的时,他反而更不安了。 逆天改命,乃是大忌! 果不其然,他以过来者的身份指引着她一步步前行,却不想走一步错一步。 命盘接二连三脱轨! 若真因为他改了她的运命,受到干扰,那错的就不该是步骤,而是所有未知的事情。 可这显然不是。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另一个人洞察了他做的一切,并悄悄的干预。 这个人是谁? 难道说,他改写的时候还召回过其他人? 被君忆看作其他人的某说书老头,修长的手指摸着光滑的下巴,无比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么聪明的男主原本是以自己为原型的! 他不过写了本扑街小说,谁曾想在断更n天后,在睡梦中被一道光弄进了小说的世界里。 还非常可笑可耻的被他笔下的角色给威胁了! 某女在他脖子边磨刀霍霍,边威胁边质问。 “你就这么把我写死了我怨气很重啊!说好的举世无敌的我就这么嗝屁了?” 老头斜眼盯着泛着冷光的刀,一边擦汗一边心道还好没写她杀人会手抖,不然这条小命怕是休矣! “那你要怎样?我也想写好啊,我也想大火啊,可是我……” “嗯?什么大火?” “没没什么,我已经江郎才尽,要不你给支支招?”老头是真的没辙了。 “你得把我救回去!” “怎么救?都死得透透的了,连骨头渣都没有的那种!” 某女手腕送力,刀锋切肉,死意直窜脑门。 老头吓得大叫一声,在心里大骂我才是你的救世主爸爸,你这么对我不怕我虐你嘛!! 不怕被虐的某女嘻嘻一笑,用刀拍了拍老头帅气的脸,表示她只是吓唬吓唬他。 老头强行按住吓软的腿,换了一种口吻,“大神,你待如何?小的听你吩咐便是!” 考虑到自身以前的生存环境,某女想来想去提议,“你找个正常人生活的地方让我复生。” “复生后呢?” “这还要我教你?你看过话本没有?听过说书没有?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说?” 末了,她啐道:“活该你太|监!” 第一百二十章 花香引心魔 “谁说我是太|监?我是堂堂正正的真男人!” 老头气得涨红了脸,这算什么事?堂堂作者居然被自己小说里的角色笑话自己太|监,这要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混! 老头正无力吐槽的时候,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他看过的网文,穿越、穿书、穿人、魂穿、各种穿,开上帝视角、开金手指的男女主数不胜数。 但从未见过书中的角色因为不满自己被写死跑出来威胁作者。 这是不是说明他创造的角色很有灵性,他的书很可能会大火? “行!你是真男人,真男人从来不会软弱无能,好,我欣赏你,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更新?” 我勒个去! 这是他创造的角色吗? 一个仙侠世界的人满口网文现代词汇?这要是一不留神说出来一两句,搞不好会被当神经病或者妖怪给火祭了吧? 这是bug得注意! 老头一想到这些问题,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想要摸键盘了。 “我现在就去写!你把我送回去先。” “咦?你不会还想断更吧?” “断什么断,本小鲜肉现在才思泉涌,肯定下笔如神助,你等着瞧好了。” “但愿如此,那慢走不送!” 话音落,某女对着他的屁股狠踹了一脚。 老头从睡梦中惊醒,弹身坐起后,疼得嗷嗷叫。 好你个下黑脚的恶毒女人,看本小鲜肉怎么报这一脚之仇,哼! 看我的属性清减大法! 哎呀不好……好像清过头了! …… 话回小厨房。 青尘和君忆讨论半天没得出结论,反而各自闷头想了半天心事。 君忆有些摸不透现在的青尘,也知她下定心思想做的事情,他也拦不住,与其由她偷摸冒险,不如让她光明正大的去。 “你真的想去?” “非去不可!”青尘态度坚决。 “你要去可以,但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遇事三思而后行。” 青尘还以为他会说让她注意安全,没想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沉吟片刻,她点头答应了。 不管君忆有没有猜到她的打算,就凭他不会害自己这一条,她都觉得应该听他这一回。 两人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自从仙苑一行归来,两人都没有机会互道问候。 离睡觉的时辰还早,二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便慢悠悠的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晃着。 四月天,微风和煦,风中不时飘来山花的香气,那香气香而不浓,淡而清冽,闻过后心间沁爽。 青尘鼻子动了动,朝着花香的方向看去,“这是什么花的香气?好像在哪里闻过。” 君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方向…… “去看看。” “好。” 片刻后,两人从御魂上下来,才知晓这地方是静湖后面的一块空地。 那香气就是从后山传出来的。 静湖属于禁地,平日根本无人踏足这里,后山空地跟荒山也差不离了。 荒山没有路可落足,君忆怕她摔伤了,连声招呼都没打,抱着她起纵在山林间。 这种时刻若换成寻常女子,要么借机投怀送抱,要么面红耳赤羞涩掩面。 可青尘就不同了,端端正正坐在人家怀里,脸不红气不喘的盯着他的脸看得十分认真。 那庄重的眼神让人承不住。 君忆下意识做着吞咽的动作,喉结滚动,耳根霎时起了一层薄红。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啊。”青尘答的坦然自若,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看人会给别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她喜欢什么就会盯着看,一直看,看到心坎里去。 可她这么个看法,君忆委实受不了,这目光也太赤果果了。 喜欢?好像不太对,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物品。 “到了。” “啊,这么快?” 再慢他的心会受不住打击! 她表达喜欢的方式也太…… 君忆忽然觉得好憋屈。 活了大半辈子,前半辈子懵懂得像只未开悟的兽,后半辈子还要守着一只不知何时开悟的小兽。 这日子——难呐! 哈哈哈,现在知道难了吧? 某老头盯着电脑屏幕,心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见见这个苦逼男主,顺便告诉他,他的苦逼日子是谁造成的。 难呐。 可这日子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再难也要过下去。 青尘可不知君忆心中的感慨,她使劲嗅了嗅,闻花香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神仙花你快点,好像就在这后面。”不等君忆应声,青尘先行过去了。 转过一片山石,入眼是满山遍野大片火红色的花海,一阵微风拂过,花香沁人心脾。 青尘猛吸了几口后,这才走近去瞧花的形状。 披针形的花瓣略比画中的彼岸花花瓣要宽大,花中无蕊,跟普通的山花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彼岸花也不是普通的山花,而是她在暗室里看到的那朵花。 伏魔花?! 青尘得出这个结论后,望着眼前望不到边的伏魔花海,怔住了。 待君忆过来,只看到早已经不知所措的青尘。 “青尘,你怎么了?” 青尘终究是涉世未深资历浅薄,深藏在心底的恐惧一朝被激发后,再多的伪装也掩盖不住内心的真实情绪。 她很害怕。 当她确定自己在暗室里看到的是朵伏魔花,吞下的是伏魔花的种子,或者根本不是种子的珠子,再到亲眼所见大片伏魔花海时,她终于沉不住气了。 芒泽…… 花冠…… 大魔头…… 伏魔花海…… 她难道真的变成了…… 不—— “青尘!” 君忆急掠过去,接住青尘软倒的身体,立即并指点上眉心给她输灵力。 “青尘,青尘你能听到吗?凝神,千万凝神,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你不要怕!” 青尘已经陷入无边的恐惧里,混乱的意识被划分为二,她就站在那条线的中间。 一边是黑黝黝的冒着阴深冷气的深渊,有只干枯蓄着黑色长甲的利爪从中伸出,大力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往里拖拽着。 而另一边盘坐着一位周身仙气缭绕的道人,她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见他空灵飘渺的声音传来。 “是非曲直心中断,花可无蕊,人不可无心。你要看清自己的心,才能不为执念所左右。” “花可无蕊,人不可无心…” “无心……” “青尘!”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别碰我 青尘再一次昏迷不醒。 君忆耗费大量的灵力才稳住她体内乱窜的灵流。 可她还在无意识呢喃着“花可无蕊……人不可无心”这句话。 君忆参不透这句话,只好召来风无为。 风无为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这对于逍遥惯了的三尊来说,跟要他命差不多了。 收到师兄的传音,他还以为能借机躲躲清闲,哪曾想,上来一看,顿时滑倒在椅子上。 “哎呀我的师兄啊,你就饶了我行不行?我这几日忙的连口茶水都喝不上,你这又是整的哪一出?不会是你把小师妹给气晕了吧?” 君忆此刻没有心情跟他斗嘴,将青尘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并问他那句话的含义。 “花可无蕊人不可无心?”风无为反复念了几遍,试图想起点什么来,终究无果。 君忆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不再执着这句话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有必要交代他。 “无为,你听我说。” 风无为听出君忆话音凝重,立即坐直了,“师兄你说。” “青尘的情况很糟糕,随时都会有爆体的可能!” “怎么会?我那日明明……” “解风丸是好药,但不对症。明川并没有骗我们。” “那怎么办?” “我有办法,但我须得离开几日,青尘这边……” “交给我。” 风无为答应的很干脆,君忆凝视他良久,半晌叹息一声。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上一次,她背负一身骂名只为救他性命。 这一次轮回到他身上了。 可真应了那句报应不爽! “师兄。” “还有何事?” “明日明川仙君就要动身去苍山了,原定弟子是青尘小师妹,可眼下这情形怕是又要落空了。” “不派人去便是。” 风无为为难的看着他,青云仙门本来是不需要派人去,但自从青尘入门,哪次正儿八经的大场合她没参加过,况且今日才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这会儿突然说她不省人事,只怕会落人口舌,引起无端的猜忌。 “只怕不妥。” “派遣其他弟子也不妥,青云这么些年并未着力培养青秀,若是弟子莽撞恐更难以收场。” “师兄的意思是……” “我还是那句话。” 风无为沉默片刻,点头赞同,“没想到师兄跟哥哥的想法如出一辙,那就这么定了,如此一来,我倒能空闲下来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师妹了。” “这样最好。” “师兄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你现在回去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完,青尘这边容不得一丝懈怠,稍有差池,神仙难救!” “好,我现在就去。”话落,风无为起身快步离去。 月落星沉,一夜转瞬即逝。 翌日,大队人马集聚在玉衡殿前辞行。 青尘有恙,神尊也未露面。 依旧由风氏两兄弟为仙君送行。 明川仙君颇感遗憾,说青尘错过两次大好的机会,恐会抱憾终身。但念及身体重过一切,仙君大方表示破例许她再入仙苑的机会。 史无前例的特许不知羡煞在场的多少人。 风无为含笑应下上界仙君的好意,事后只觉得后背生寒。仙君明面上的看重,还不知会给青尘招来多少仇恨。 好一招隔山打牛! 笑面虎犹不自知身后之人的想法,依旧温和的笑着,抱拳一揖后大踏步离去。 众人随在明川仙君身后,待行出玉衡殿山门前才御剑升空去。 风无为望着上空衣袂飘飘的队伍,心中思忖着师兄该出发了吧? 君忆此时立在青尘屋前的长廊上眺望上空,见那些人的身形变成小小光点时,他才给风无为传音。 风无为飞快赶来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 君忆出门前回头望了青尘一眼,抬手拍了拍风无为的肩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去,三日有余。 原定三日内必回,至今三日已过,师兄却未如期而至。 风无为抄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天机耳边反复循环,吵得他坐立难安。 死疯子到底烦不烦? 天机坐在伞中,脸色黑沉,目光阴霾,紧盯着还在踱步的男人,恨不能用眼神烧死他。 风无为正好走回青尘的床榻边,驻足看了她好一会儿,发现她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咦,奇了怪了,芒刺在背的感觉怎么越来越近了? 风无为屏住气息,凭直觉去找终于探到那道视线所在。 就在青尘的枕头边上。 这不是天机伞吗? “天机?”风无为喊了一声。 “滚,死疯子!” 论他喊得气势汹汹,别人可是半个字都听不见。 风无为盯着跟发簪大小的天机伞,忍不住回想久别重逢后,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去抱他的时候,被他追打着跑了三条长廊。 要不是青尘拽着,说不定追遍整个青云山头。 啧啧,这灵器哪来这么重的怨气?自己是何时得罪过他吗? 何止是得罪过本公子! 天机双目含怨看着青尘,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非得出去揍他个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随便碰本公子! 怎知,他方才誓言要把风无为揍得满地找牙,转眼这人就伸出那只被万分嫌弃的手又要碰他。 啊—— 死疯子,快放开你的手。 再不放本公子变身吓死你! 天机火气高涨,躺在青尘枕头边频频震荡,吵得方才平静下来的青尘气若游丝的抗议着。 “好吵啊!” 这一声极其微弱,若不细听会以为是错觉。 登时,房中静得落针可闻。 天机和风无为立即屏住气息,竖着耳朵等下一句话,可等了好半晌后,只听到渐渐绵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 风无为诧异的想着,上前以指探额,先前纷乱暴躁的灵流此刻如潺潺溪流不急不缓的运转,再不复随时要爆体的迹象。 好的这么快?连一丝痕迹都探不到,这未免也太神奇了! 难怪她能睡的这么安稳。 天机极不情愿看到某人那张脸,但他不看又无法判断青尘的情况,只能委屈自己将视线转到他脸上了。 看到他松了口气,他也跟着松了口气,往后躺倒,双手枕头。 唉! 他怎么那么没眼力见?睡一觉起来认了个倒霉主人,再睡一觉起来又认了个多灾多难的主人。 他这是什么命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误会有点深 好想打死她! 唉! 一想到为了自由连那位置都能不要,为了换回连命都不要的人,他决定还是不要惹的好。 房中再一次静下来。 风无为见青尘睡的安稳,想着师兄大概是白跑一趟了,无声一叹,他怎么还没回来? 君忆本来已经在回山路上,碰巧遇到白敬酒带着苏解语去小镇,他早就怀疑苏解语的身份,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难得如此良机,便应邀同他们一起去了小镇。 白敬酒心疼苏解语是个小姑娘家,偷偷带她出来买吃的。 “解语,想吃什么直管说。” 苏解语素来乖巧懂事,掌门又是个热心的人,既有心带她出来买吃的,断然不能拒绝他的好意。 她没客气,仿着同龄姑娘的样子,择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白敬酒看着她手里少得可怜的几片糕点,抬手指着柜面上做的精致的糕点果干,近乎威胁她,“解语,你要嫌挑起来麻烦,我就让店家每样买一份了,如何?” “掌门,太多了吃不完。”苏解语显得很无奈,“好吧,我再挑一些就好了。” “这就对了嘛,我又不是外人。”白敬酒满意的笑道,转头看向君忆,“神尊,你不买些糕点回去吗?” 君忆站在三步开外,视线不离苏解语,想是被白敬酒误会了。 他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买什么?” “买糕点果干啊。神尊的小师妹年纪那么小,想来会喜欢这些零嘴,要是神尊不知她口味多买几种就是了。” 虽然白敬酒极力想掩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但还是失败了。 君忆是谁?在外人眼里他是个不染纤尘的神仙,对谁都没有热度的那种,别听外界传言他对小师妹有多特别,连仙苑那么重要的比赛他都能不闻不问,何况买糕点哄她这种事? 然,这世上只有君忆不想做的事,没有世人猜得到的事。 只见他认真听完白敬酒待话,回了一句,“白掌门说的有理。”便朝柜台走去,瞧了一瞧,指着几样糕点果干示意店家包起来。 白敬酒惊掉了下巴。 若不是苏解语在旁,他指不定会冲过去拉着君忆看个清楚,这还是仙灵界言说冷漠无情的神尊吗? 苏解语更是震惊不已。 她花了几百年时光都未能令他有一丝丝的改变,为何她就能? 犹记得有一次高热不退,她借着病中跟他撒娇闹情绪,想要他去买糕点哄哄自己,结果这人非但没买,还在她病好前都不曾踏足来看望,自那以后她便收起了孩童心性,只因他不喜。 可她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说,仅是因为听到她可能会喜欢,他便做了。 明明都是人,为何会有悬殊? 苏解语极力压着酸涩和不甘的苦涩滋味,看他靠自己越来越近,竟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君忆靠近是因为发现了一种名为云片糕的糕点,那是他家乡的特产,他想着带一些给青尘尝尝。 因为不怎么出名,放云片糕的位置较远,他不得不靠近苏解语。 本可以吩咐店家取就行了,但君忆想到了一件事,故而过去了。 靠近苏解语,定然会让白敬酒误会什么,所以在君忆离苏解语仅仅一步之遥还未有停下的意思,白敬酒终于忍不住大喝制止。 “神尊——” 他这一喝太过突然,声若闷雷,吓得苏解语腿脚一软倒向了君忆。 店家手里的果干都吓掉了,惊魂未定的捂着心口,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君忆神情自若,伸出一手隔着衣裳托住了苏解语的手,“姑娘小心。” 苏解语却如闻雷失箸,猛地收回自己的手,退到三步开外,面上不露声色,心中早已经方寸大乱。 “解语,你没事吗?” “我没事,多谢神尊。”话落,她快步走到白敬酒身边提醒他,“掌门,我们出来很久了。” 白敬酒闻声轻拍额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东西拿好了吗?” 苏解语点点头。 “我去付账,你到门口等我。” “好。” 苏解语出去后,白敬酒立即上去向君忆赔罪,“解语年幼冲撞了神尊,敬酒待她陪不是了。” 君忆心想着一个掌门在自己面前直呼弟子名讳,可见昭示之意。 “无碍,本是举手之劳,倒是希望白掌门莫要多想,本尊对闲庭弟子并无恶意。” 白敬酒一愣,而后哈哈一笑,朝君忆拱拱手,便过去付账,回头跟他道一句告辞,带着苏解语走了。 二人一走,君忆抬起自己托住苏解语的那只手,眼神深谙。 怎么不在她身上?莫非她真的不是云竹? “公子,你的果干包好了。” 店家将一大包果干递给君忆,又探头看了看那两人走远没有,这才看下君忆,“公子,那二位是你的朋友吗?” 做买卖的人一般都很活络,君忆不知店家想打听什么,只笑了笑。 店家也笑了笑,与他笑言,“我是见公子俊俏才多嘴提醒,方才那雷公嗓门的公子时常带那姑娘来买吃的,那小姑娘是长的不错,不过吧,劝公子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君忆很意外,他不过是别有用心的扶了她一把,怎么都这么想? “公子勿怪,是我多嘴了。” “无碍,多谢店家提醒。” 店家的这些话不止提醒了世俗人事情,也片面点醒他另一件事。 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去。 回青云山的路途并不是很远,仙灵界的出行方式除了御剑就是步行,尤其在人界,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大多采取步行。 上一次被宗若追的恼火,他一怒之下当着很多人的面御剑,虽未造成什么混乱的场面,但还是被卷宗仙门记录在册。 仙灵界文卷共分三大类,大事件、功过文卷、弟子册。 凡入册后,便无法消除。 无法消除? 君忆想到上一次被记录在功过文卷上的过失时间,立即驻足。 他举目四望,自己站着的地方仍旧属于人界闹市,人还不少。 闹市人多,见到好看的男子站在大街中间愣神,手中还提着大包的果干,那模样好像迷路的少年。 热心人连忙凑过去问他,“这位公子,你是迷路了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喂药 君忆没出声,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围观的人一愣,还未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见一阵炫目亮光从男子的手中飞出,然后载着他乘风而去。 “原来是仙灵界的人。” “难怪呢,长这么好看。” “花痴了你?长那么好看就能在人多的地方御剑飞行啊?” “就是就是,亏得我们见识广,要是那些没见过的,保不齐又得闹一出神神鬼鬼的传闻。” “你瞎操什么心,他们犯错还有卷宗仙门管着呢?要我说,这么多仙门还是卷宗仙门跟咱们人界最亲近。” “说的是,等着看好戏吧。” …… 君忆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回青云山。过长生殿,直接去了青尘那里。 房门虚掩着,他未打动风无为,放轻脚步进了内室。 一眼望去,青尘还躺在床榻上,照看她的风无为趴在床沿。 君忆第一眼没看到天机,心想风无为还算谨慎,待走近一看,才知天机躺在枕头边也在睡觉。 不对! 不可能两人同时都睡着了。 君忆心中警铃大作,抬手去拍风无为,“无为,醒来。” 风无为方才睡着,烦躁的抬手胡乱一挥,“别吵!” 闻言,君忆长眉一挑,眸底风雷将聚。 有杀气! 风无为一息间清醒,尚未收回的手凝力挥出,“千尾,穿心!” 喝声起落间,天机弹身坐起,手中法阵做到一半忽而停住,好整以暇的一手托腮看戏。 风无为是真累糊涂了。 且不说他已经把千尾送给了青尘,就算没送,能杀到长生殿还能自若的站着释放杀气的人,恐怕也不是千尾能干掉的。 “闹够了吗?” “师…师兄?” 君忆面目含锐,显然以为是风无为的恶作剧。 风无为一脸懵逼,以为师兄生气自己不该对他出手,连忙解释,“师兄莫生气,我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 “这里是长生殿。” “我知晓啊,正因为如此我才出杀招嘛,幸好千尾不在我手上,呵呵……” 说的好像千尾在他手上就能伤他一样! 君忆气沉丹田,懒得搭理他。 “青尘好些了吗?” “好了。” “好了?” “啊,好了。” 这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但君忆却没有表露出欣喜之色,因他不知风无为说的好了,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种好了。 “师兄?你怎么不高兴?” “我……要高兴吗?” “青尘好了难道不该高兴吗?”风无为看着他,眼光怪异,“师兄,你莫不是……被人敲坏脑子了吧?” 三尊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君忆很想非常想实战演示一下什么叫敲坏了脑子,但他还是忍住了。 “青尘好了?” “嗯,好了。”风无为见师兄居然能忍住不动手,就开始邀功,“我呀,为了照顾小师妹不眠不休,吃了上顿没下顿,累得我是衣带渐宽人消瘦啊。” 他这话一说出口,君忆明白了,他是盯上自己给青尘买的果干了! 君忆望着臂弯里一大包的果干,转头迎上风无为满含期待的目光,神色柔和的送了他一个字。 “滚!” 可怜衣带渐宽人消瘦的三尊,捂着心口笑眯眯地滚出长生殿后,方才明白师兄为何会神色柔和。 原来他不是疼自己,是怕吵醒了青尘? 知晓真相后,三尊望着君忆所在的位置,对着那个方向大声喊着,“被偷衣裳的,你心口的那颗痣被人惦记很久了哟!” 喊完,他一溜烟跑去玉衡殿。 这一喊,声势浩大,掺合了灵力的声音顺着山风飘荡,从长生殿飘到玉衡殿,又从玉衡殿转去了乘风殿,再从乘风殿顺势而下飘向了外院…… 君忆的脸黑如锅底。 被喊声吵醒的青尘,瞳眸黑的放光,那光里些许戏谑些许疑问。 原来被偷衣裳的人是他? 青尘盘坐在榻上,以手支着下颌,语气意味不明,“心口上的那颗痣?被人惦记了好久?你的心口上真的…有颗痣?” 君忆看着她不说话。 “那…惦记你的人是谁?” 君忆仍旧不语,心下奇怪这种感觉怎么像偷腥的猫被抓了现行? “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我才不信呢,你不说我就猜猜看,是……” “来,张嘴。” “啊?张嘴做什么?你别想岔开话题。” “药。”君忆指尖捏着灵丹递到她嘴边。 镇山灵丹?他去过苍山了? 青尘神情愕然,心里百感交集,他怎么能为了她做那种事? “青尘?” “神仙花……你怎么能……” 君忆却装作听不懂她说什么,又将药丸往前推了推。 青尘拗不过他,伸手接过药丸递到嘴边,复又停下,“我吞不下,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正在这时,脑中传来天机的质问声,“你又作妖?” “别坏我的事,不然我饶不了你!”青尘威胁他。 天机才不愿多管闲事,立即闭嘴。 青尘将药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味道跟伏魔花香气一模一样,她不知君忆闻出来没有,既然这药的引子是伏魔花那就好办了。 待君忆端着水过来,青尘故作虚弱的靠向床头。 “又不舒服了?” 青尘想让他再靠近一些,便没有出声。 君忆立即放下手里的茶杯,俯身靠近青尘。 就这千钧一发间,青尘突然弹身坐直反压制君忆迫他向后倒去。 君忆怕伤着她,边撤灵力边往后倒,眼见她越压越低,忍不住开口了。 就是现在。 青尘将捏在指尖的药丸塞进他微张的口中,又极快的用手指抵住他的唇,避免他吐出药丸。 “吞下去!” 君忆眼中掠过惊诧,弯成拱桥的劲腰蓄力一弹,只是在将起未起的时候,青尘按在他唇上的手指用力强捺,又把他压了回去。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本就憋着一口气,一口气松懈后,口中的药丸顺着喉结滚动,顺势入腹。 青尘紧盯着滚动了几次的喉结,确定他已经吞下药丸,这才移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的嘀咕,“得想个简单的办法。” 君忆慢慢坐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神情活像被欺负的小媳妇。 “我只是喂颗药丸而已,你这表情怎么好似被我下药了一样?”青尘戏谑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撩拨 她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君忆本就觉得羞涩难当,顿时脸颊绯红,倒真应了那句戏谑的话。 青尘甚少见到男子因为听了那两个字就脸红的,无比惊叹的啧啧两声。“这又不是什么虎狼之词,你至于害羞成这样?瞧瞧这小脸红的。” 青尘本意是调侃来着,谁知说着说着,那股痞气开始冒头了。 她这人兴趣上来不玩尽兴就会辗转难眠,是以再次靠近君忆。 君忆被她突然的举动骇得心惊肉跳,紧张的袖下的手捏成拳头。 青尘很大胆,对于男女之间并不设防,从第一次相遇他就知晓。 他虽不像其他男子那样慧通男女之情,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懂,眼下这种气氛,若是青尘胆大包天的要做点什么,他该如何? 纵然神通广大的神尊,也有迷茫的时候。 青尘可不等他想通透该怎么办,二话不说上手了。 她模仿话本里的桥段,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君忆的下巴,脸凑近,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夸一句,“公子你好香啊!” 君忆的脸唰地一下熟透了。 一向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人,猛地转开脸,轻咳掩饰。 咚咚咚…… 他忽然听见一阵狂乱凶猛地心跳声响起。 这声音—— 是他的? 还不待君忆再次确定,一阵笑声替他证实了他的猜想。 青尘在看到他脸红后一系列的举动,已经忍笑到腹痛。再一看到他听到自己心跳时质疑的表情,就再也憋不住了。 “哈哈哈…神仙花…” 闻她笑声,君忆脸上的那片红霞迅速向下漫延至脖子根了。 真是太丢人了! 君忆狠狠咬牙,仓惶而逃。 青尘只来得及看清一晃而过的衣角,一句呼唤尚在唇边,随即改换一句,“这人真是…可爱啊!” “可爱?请问姑娘你是何时瞎的?” “我呸!本姑娘方才死里逃生,你就咒我?” 天机凉凉的声音传来,“哦?你还知晓你方才捡回条命啊?那你就不能安生些?” 青尘慢悠悠地躺回去,脑中还在回放君忆的表情,语气不以为然,“哎呀你还不知道我,我是个能安生的人嘛?咦,话说我撩拨的是他又不是你,你生什么气?” “你哪只耳朵听出我在生气?” “两只耳朵啊。”青尘侧头看向天机,“我说,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你有病吗?”天机气得空踹一脚,骂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有空好好的练功学功课,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少出去惹事,你看看你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青尘一愣,反问一句,“你今日吃错药了?” 天机忍无可忍,冲她大声暴喝,“有病的是你!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做什么事就图你自己高兴,你可知你身体受损,我也会跟着倒霉!” “啊?你说什么?”青尘立即翻身而起,眼中尽是疑惑,“为何我受伤你会跟着倒霉?” “问那么多做甚?说了你也不知道,知道了你也不会照做。” “那可不一定!”青尘驳回天机的话,“先前我不知罢了,但是知道跟不知道是不一样的结果。” “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还是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 “当然不一样,知道你会跟着倒霉,我最起码会收敛一点,不至于把你往死里玩呀。” “你自己听听这叫人话吗?” 天机被她气得想吐血! 与其被她气死,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他不想说了,青尘却没完了。 “对了,我跟宗若好像没过节吧?你在仙苑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快说来听听。” 还想听旧事?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青尘突然重重叹口气,“天机,要不你换个主人吧?”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天机气呼呼说道,“你以为说换就能换?你死我还得跟着死,我吃饱了撑的慌啊?” “我不也是没办法吗?”青尘扮作可怜样,“我这个主人当得失败啊!一没本事二没地位三没钱财,你跟着我受苦受累,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少来卖乖!”天机一眼识破她的花花肠子,“你以为我想凶你?瞧瞧你干的这些破事,也只有我能忍受你,你还嫌弃我,呸!” “哎哎哎,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咱俩认识统共才四个月吧?怎么尽叨叨我那些破事?什么破事你倒是说说看。” “什么破事你心里没点……” 等等! 那些事她好像真没数。 天机暗骂一声,狐狸狡猾! 差点就上当了。 等了半晌听不到他的声音,青尘催问,“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说,累了,睡觉。” 青尘铺垫半天只为等到天机冷静下来。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深刻体会到她孤寂如尊主,暴躁像天机。 只有等到情绪到顶点或低谷前才是最合适谈话的时机。 例如此刻。 “天机,你听我说,我不知你们为何要瞒着我,且当做是你们的苦衷吧,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也不懂该如何正确表达内心的情绪,我很害怕,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举动,例如撩拨神仙花、气你。” 天机默默听着,觉得如果不理她的话,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从而做些更奇怪的事? 考虑到这个难以捉摸的人曾经做的那些疯狂的举动,他觉得还是回应一下比较好。 “我可不是因为你撩拨他才生气。” “我知晓。那是因为我心里恐惧,所以才这么做。” “恐惧什么?” “天机,我可能…我是说我有可能是……” “是什么啊?”天机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哪样不知晓? 青尘艰难的将那两个字挤出喉咙,却含在舌尖隐忍不发。 “你听着,某种意义上咱们属于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天机就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所以若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你有义务必须告诉我。”天机认真道。 这可是他们当初的约定。 青尘觉得天机说的对,虽然他们同样隐瞒了她很多事,但事关生死安危,她不能这么自私。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死就死吧! “那你听好,我可能是…是…是…芒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礼物 “就这事啊?” “啊!”这事还不够大吗? “我还以为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呢,是就是吧,反正咱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天机无所谓道。 “什么叫是就是吧?你一点都不担心吗?”青尘咋舌,他方才不是还叫嚷着让她惜命。 “这事是我担心就有用的吗?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做任何事前请三思而后行,少连累我。” “知道了知道了,睡觉去。”青尘挫败的倒回床榻上,忽然想起什么来,“天机出去睡!” 突然遭到驱赶的天机莫名其妙,话到嘴边兀自打住,凝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青尘,遂飞去了外间。 一夜安稳觉,醒时精神奕奕。 一大早,青尘就去了厨房,忙活半个时辰,做了几道老头教她做的早餐。 煎鸡蛋、饼、一杯豆汁。 她端着双人份的早餐想给君忆一个惊喜,也算是压惊! 也不知晓昨天吓坏他没有。 青尘一手端着托盘,另一手叩门,笃笃笃三响后,她收手静等。 君忆听到声音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因他猜测来者可能是风无为或是其他弟子,至于青尘…… 想到她就想起昨天的戏谑,他的耳根又不争气的红了。 咦,神仙花怎么这么久还不来开门,莫非还没起床? 青尘又敲了下,顺便喊了一声,“神仙花。” 她怎么来了? 君忆顿时手足无措,明明刚穿好的衣服又再检查一遍,看完衣服又对着铜镜检查头发…… 又等了一会儿,青尘怕煎鸡蛋冷了不好吃,象征性的再敲一下门,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神仙花你在吗?快出来吃早饭。” 君忆听到推门声的时候就已经走去了外间,但在她快进来之前,又跑了回去。 闻她呼唤,他这才调整呼吸,慢悠悠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这么早?” “早?今日可不早啊,比平日起床练功的时候晚多了。”青尘摆好盘子和豆汁,又催他,“你快点,冷了就不好吃了。” 君忆瞟一眼盘子里的东西,再瞟一眼青尘,见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暗暗松口气,还好还好,要是还像昨天那样,他怀疑自己会招架不住。 他坐到青尘对面的椅子上,拿起筷子正准备夹鸡蛋,突然发现这个鸡蛋的形状跟以前吃的煎鸡蛋不一样,莫非……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这个煎鸡蛋的样子很与众不同?” 青尘这么一说,君忆更加不敢随便吃了,与众不同跟有特别意义一般都是挂钩的。 不过不能随便吃,问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君忆放下筷子,看着她,“桃型,有什么特别意义对吗?酒楼的新做法还是你的?” “不是酒楼的,也算不得我的,但也不属于仙灵界的做法。” “专属?” 青尘但笑不语,抬起双手,双手大拇指食指对着比了个形状放到心口的地方。 “心?” 话音落,君忆猛地绷紧身子,眸光闪烁,嘴唇紧抿,一颗心慌乱地狂跳起来。 “你……” “嗯?我怎么?”青尘突然发现一项新乐趣,逗神仙花。 高岭之花,圣洁无暇,凡尘不侵,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被人当面戏谑却连发脾气的勇气都没有。 君忆很紧张。紧张到双手用力捏住了膝盖,指关节泛白。 他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期待。 紧张青尘醒来后各种充满暗示性的举动,期待自己没有会错意。 青尘与他的想法反应截然不同,她做事向来随心,不会考虑那么多那么长远。当然也想不到某个一脸禁欲的玉雕儿,会想到男女之情上面去。 见他一筷子都没动过,青尘心情有些失落了,“怎么不吃啊?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专门为我?”君忆问完这句话,又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是啊,这可是老头教我的独门早餐,别人可没这个机会。” 手指再一次扣紧,须臾松开,在桌下悄悄的抹掉手心里的薄汗,他才尽量平静的拿起筷子去夹桃心煎鸡蛋。 煎鸡蛋已经冷了,微有腥味,若是以往他绝对不会入口,但今日却嫌弃不起来,三两口吃了下去,这才放下筷子看着她。 青尘抿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抬手指指那杯豆汁和盘子里的面饼,言下之意让他吃完。 君忆心想着她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吗?便快速吃了面饼喝完豆汁,又去看她。 青尘讶异他的举动,平常吃东西都是细嚼慢咽还小碗,今日这是怎么了? “神仙花你很饿吗?不够这里还有。” 见青尘指着自己面前那份,君忆连忙摇摇头,不能再吃了,光这几块面饼就已经撑到他。 “饱了是吗?味道如何?” “很好。”这句话他答的不假思索。 青尘噗嗤一笑,拿起筷子将煎鸡蛋放到面饼上用筷子夹住,然后慢慢地吃着,顺便喝口豆汁。 呃—— 她这是在笑话自己吃法不对吗? 君忆顿时无比汗颜,想他向来心思敏锐,不管多难的东西过目一遍便能看出个大概,怎么在她面前就…… 咳!丢人! 青尘吃完拿帕子抹了嘴,这才告诉他第一次吃都是这样的。 她明明不会讲圆滑的话,却总能在他尴尬的时候主动给台阶下。 君忆半信半疑,“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下回吃就不会错了。” “下回?是什么时候?” “你喜欢吃?”青尘觉得意外,他方才那模样可不像多喜欢吃的样子。 “你专门为我做的。”君忆补充一句。 “好,随时。”青尘很雀跃,终于有人欣赏她做的食物了。“哦对了,我上次在小镇上说过不白花你的钱,你还记得吗?” 君忆当然记得,当时还觉得她是故意疏远二人的关系才那么说,现在听来,倒觉得不是故意的。 “你想说什么?还钱?” “你想得美,我哪有钱给你啊。”青尘这人是谈钱变色,又怕君忆误会自己说一套做一套,赶紧补充道,“我有东西送你。” 礼物?这是她准备的重头戏吗? 君忆清咳一声,假装自己没有猜出来她的打算,波澜不惊的看着她,问道,“是什么?” 青尘用手捂着那东西,神秘兮兮的递过去,然后快速打开手,嘴里念叨着,“铛铛铛铛,请看礼物!” 君忆全神贯注。 玉簪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宠溺 确切的说是一支玉簪花白玉簪子。 君忆看见玉簪子时一闪而逝的惊愕神情,尽数落到青尘的眼里。 青尘给出玉簪子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这个礼物是上次在小镇上买的,她放在身上有一些日子了。 只是她理解错了。 君忆惊愕并不是因为送玉簪子代表着什么,而是因为事情演变的越发离奇。 当初仙尊执意要把玉簪子送给他,但他不肯要。 按说既然所有的事情已经错位,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该是错位的,但为何这件事又对上了? 还有灵丹。 当初是她上苍山夺丹救他,现在夺丹人变成了自己,但最后灵丹还是被自己吃了。 等于是万变不离其宗。 事情又变了,好像开始回归正轨,那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否也…… “神仙花,你想什么那么入神?这簪子你可喜欢?” 思绪被拉回。 君忆抬眸凝视着她,本想问这个哪来的,想想还是不能问。 十方试炼地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那个化外之地就足以说明一切。 但这些复杂的事情,目下并不适合告诉她。 “送给我的?” “嗯,虽然不比你的灵石贵,但好歹也是我一份心意嘛。”青尘笑得十分诚恳。 “既是你的心意,那我收下了。”君忆伸手接了,拿起来瞧了瞧。 “神仙花觉得这玉簪花好看吗?” “好看。”君忆将玉簪子收入宽大的袖子里,再抬头时,顺手将掉下来的头发顺到肩膀后面。 他的手还未收回来,青尘突然倾身压过去,极快的伸手捞起一缕头发,问他,“你的头发是用什么办法弄黑的?什么时候能好?怎样才能好?” 一连三个问题,急切的语气昭示着她内心的担忧。 “没事,已经好了。” “嘁,我又不是三岁娃娃,这种话也想哄我?” 君忆的神情认真,语气却很无奈,“是真的好了,没有骗你。” “怎么好的?”青尘仍是不放心。 “昨日那灵丹起了作用,我回来后一直发热,退热后,晨起就看到头发已经恢复如常了。” “真的假的?苍山那货也能炼出来这么厉害的丹药?” “苍山?”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青尘眼波流转,干笑几声,小声嗫嚅,“天机告诉我的,然后我就……” “你就出卖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天机骂道。 “这不叫出卖,这叫实话实说,反正君忆不会怪一把伞,是你的话他也好下台啊。” “要不要我帮忙踹一脚助他快滚?” “哎呀天机大爷,我错了行么,你消停会,我需要思考。” “就你这脑子让你清净一百年你都聪明不起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要你管,给我闭嘴!” 青尘气鼓鼓的瞪了空气一眼,君忆一看便知她和天机在吵架。 他在等,等她吵完。 天机嫌弃她,不想跟她吵了。 她悄悄的用余光瞟了一眼,果然见君忆一副等解释的表情。 唉,真是口无遮拦惹祸端! 青尘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嘴巴子,脑中飞快的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圆场。 这事往小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往大了想就不是一回事了。 君忆的身份在仙灵界举足轻重,他若有一丝行差踏错就会被无限放大,就如同他的影响力一样。 一人号召,三界应和。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 “神仙花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青尘一边做着保证一边心想,若是被发现,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揽到自己头上来。 她不知,如今的君忆根本不在乎。盛名、声望,对他来说只是一顶冷冰冰的限制他一切心愿的高帽,重且无意义。 “无妨。”君忆的声线毫无起伏,似乎并不为此事担忧。“倒是你,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你自己,感觉怎么样了?” “好得很!活蹦乱跳,过些日子又能上房揭瓦了。” 她的调皮、语出惊人,君忆或许已经习以为常,勾唇浅笑,宠溺无疑,“揭瓦无妨,莫要伤着自己就成。” 呀! 这话她怎么听出宠溺的滋味来? 青尘受宠如惊,笑嘻嘻的看着他,“你不怕我闯祸了?” “我怕你就不闯祸了?” “哈,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那我闯祸你会不会帮我兜着?” 君忆默然相望,留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青尘明白这是默许的意思,哎呀呀这朵傲娇的神仙花,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这宠溺的态度,是不是预示着她可以随便玩了? 好久没见江行舟他们,也不知仙苑试炼他们得了什么好灵器。 灵器冰魄剑剑体笔直,呈湛蓝色半透明状。凡是被冰雾般的剑气附着即被冰冻,无法自解。 江行舟不喜与苍山仙门的弟子虚与委蛇,独自到空旷之地练剑。 不出片刻,宗若寻来。 她来了也不打扰,抱着清风剑静静的站在远处观看。 江行舟的身法灵力又精进了不少,身形俞趋向精壮发展,他才十八岁,照这个速度…… 宗若不敢再想下去了。 自仙苑试炼出来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不可言说,明面上维持着正常的距离,实际上早已经…… 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被她盯梢了,只要他一个人出来准会被她找来并跟着,但又什么都不说也不做。 江行舟几近抑郁。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他收了剑,沉吟片刻,大步朝她走去。 宗若本是倚着树,见他突然过来,立即站得笔直。 “我们谈谈。” 江行舟方才练完剑,额头上和身上都有细汗,薄衫贴肤,那属于阳刚男子的气息从脸上一直蔓延至脖颈处,越发衬得肌理紧实明晰。 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宗若忽然移开目光,又极快的转回来,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汗。 “不必了。”江行舟拒绝的干脆,抬手用袖子擦干额头上的汗,再次认真道,“我们谈谈。” “谈什么?”宗若将帕子捏在手心里。 “我上次说过的,你若想好,我就……” “不用想,我不会考虑。” “为何?” “你心里没我,强求没意思。” 江行舟一愣,眼底掠过一抹不明情绪,“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那就维持到维持不下去的那一日。” “呵!”江行舟冷笑一声,“宗小姐,我江行舟自问顶天立地,做过的事会负责到底,况此事关乎的不止你我二人,还有仙门声誉,我三番五次征求你的意思是尊重你,但不敢保证我这份心意会因为其他原因改变。” “因为她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诚意 每次谈话,她必会提起她。 江行舟对宗若的想法表示费解,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知宗若为何老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是因为她亲耳听到了。 当时那种情况下两人虽是迫于无奈,但也无从掩藏一个人内心真实的感情。 那日,他们误触极乐净土幻境双双困在里面,直到……最后两人才走出幻境,看到冰魄剑。 江行舟没有同宗若争抢,但冰魄剑最后自主认了江行舟。 一趟仙苑之行,一无所获不说,最后还身心受创,这对于高贵的宗若大小姐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唯一让她隐忍冷静下来的一件事就是,她遇到的人是江行舟。 若是遇到别人,后果恐难以预料。 “宗小姐,为何每次我与你提及,你就借机牵扯到旁人,说到底这件事与她又有何干系?那日若不是你设计拖我过去,也不会发生你不想看到的事情。” 闻言,宗若面色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行舟再没谈下去的耐心,也怕两人独处过久引起怀疑,遂丢下一句,“你好好考虑”便提剑离去。 待他走远,宗若慢慢抬起握着的手,催动灵力将帕子捏成齑粉,就像捏碎某人的肌骨一样,恨恨道,“为何是你,为何又是你!” 远在长生殿中的人,无端打了个喷嚏,抬手揉揉鼻子,嘟囔一句,“谁在骂我?” 君忆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向并不认真看书的青尘提醒她,“冷就喝些热茶,别着凉了,” 青尘放下书卷,歪着头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来,转眸看向君忆,神秘兮兮道,“神仙花,你猜渣男定律是什么?” 渣男定律一听就不是好话。 不过君忆更好奇那个老头究竟是何方神圣,怎的能将一名女子教成这副痞气又不谙世事的模样? 也不等君忆回答,青尘学着老头的口吻冷哼道,“呵,渣男。” 话音落,君忆一脸无语。 “多喝热水早点睡,今日议会有点累;别生气没跟谁,那个女孩是我妹……” 这些话对于他这种聪明的人来说,一点就透。 这是变相暗示他是“渣男”? 君忆可不认为自己是渣男,但还是忍不住去对照。 倒热水,一般人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也承受不起,此条不算。 议会有点累,是表示敷衍的意思吧?他没议会也没觉得能累到忘记去关心人,此条也不算。 别生气、女孩,拈花惹草的意思无疑,但他从入青云至今也没有哪个女孩作陪,此条亦不算! 默默对照完渣男定律,无一条对症后,君忆本就笔直的腰杆越发的挺立如柱。 看吧,他没有。 青尘抿着唇,忍住不笑,她是觉得有趣才说出来打发无聊的功课时间,没想到他竟然当了真。 “话说男子真的很在意这个?” “这话从何说起?” “从老头说起,他那会儿可是天天念叨着要牢记渣男定律,规避一切未知可能。” “他?规避这些意义何在?” “娶媳妇儿啊。” “所以说,这是他家乡的风俗吗?” “聪明,神仙花要不要先学习一下。” “没必要,我又不…不……” “不什么?”青尘眼神戏谑,代他说出他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不娶媳妇?不结仙侣?” “我…你莫胡闹!” “我哪有胡闹,只是好奇神仙花会和怎样的人结仙侣。” 闻言,君忆抬眸看定她。 本是为了套他话,结果被人反将一军。 青尘顿时无措的转开眼,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敢再看他。 总算消停了。 君忆拿起书挡住脸,心情愉悦,撩拨谁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也让你好好感受一下。 青尘撩人不成反被撩,深刻体会到跟这种人玩心眼比手段,如同自掘坟墓,唉,撩不得呀撩不得! “好了不说笑了,我们说正经事。” 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君忆没理她,专注手里的书卷。 青尘抬手抽掉他手中的书,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出去。” “出去?去哪里。” “去见见他们。” “你何时与他们的关系那么要好了?” “最近。” “去也行,” 不等君忆的话说完,青尘喜道,“真的?” “我跟你一起去。” “啊!”你跟我一起去,我还怎么浪怎么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君忆可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只是比较担心她的身体,方才平稳就急着往外跑,莫不是事先跟谁约好了? 青尘撅着嘴,试图撒娇。 “没用,要么乖乖待在山上,要么和我一起去。” 刀子嘴豆腐心的某人认定一件事后,往往比性格坚毅的人更拗。 闻言,青尘知晓他不会改变主意,但她又非去不可,那天的事情实在蹊跷的让她的心落不了地。 那个苏解语…… “对了,他们应该都还在苍山吧?” 君忆想了想,从明川离开至今差不多五日了,算算时间,也该动身去三江了。 “若我没有猜错,这两日该动身去三江仙门了。” “这么快?话说仙君下访这么大的动作,参加仙苑试炼的弟子是不是都得随行?” “本该如此。” “所以我现在赶过去也不算失礼对吧?” 虽然她拐弯抹角的绕弯子,君忆还是敏锐察觉出她有小动作。 “你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君忆警惕地看着她。 “哎呀你别那么紧张嘛,害得我也跟着紧张,我知晓自己的身体,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想看看他们,顺便观瞻一下他们的灵器。” “当真?” “当真!我保证在你眼皮子底下行不行?” 你要有那么听话就奇了。 “你若能做到,我可以考虑。” 嗯?方才谁说的只要跟他一起就能出去,怎么反口这么快?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敷衍我,你想去就拿出自己的诚意。” 青尘不解,羽眉上扬三分,“不够诚意的人是神仙花你吧?我方才已经说过不离开你的眼皮子底下,难道这还不够诚意?” 君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明知我说的此诚意非彼诚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装傻 “什么什么呀。”青尘装傻。 君忆打定主意刁难她,不说更合了自己不让她出门的心思。 正在青尘左右为难之际,风无为不知打哪里钻出来的,扯着嗓子一路喊进门来。 “师兄师兄师兄不得了了!” 坐得稳稳当当的两人已经习惯了他时而一惊一乍的行事风格,都没当回事,只是在他进来后,瞟了一眼。 风无为的目光扫到坐在另一边的青尘时,适才放低声音,“呀,师妹也在啊,没吓到你吧?” 青尘摇摇头,八卦的看着风无为,“师兄,什么事不得了了?” “啊这……” “这什么?师兄接着说啊。” 能说吗?风无为看向君忆。 冲他这个眼神,君忆已经猜测到跟那件事有关。青尘已经听见了,越遮遮掩掩,她的好奇心只会越重。 君忆遂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何事?” “方才苍山仙门昭告镇山灵丹被无名小贼偷了,已经发布悬赏告令,光是提供线索者就奖励极品紫灵石五颗。” “哈?他们还公开悬赏?别人都是家丑不可外扬,这贾庄果真是个奇葩。”青尘眼波流转,忽而贼贼一笑,“五颗极品紫灵石呢,要不要……” “你要做什么?”两位师兄异口同声紧张地问道。 “别紧张别紧张。”青尘摆摆手,一副不必在意的神情,“都说了提供线索就给奖励,我想去试试。” “师妹缺灵石?我有,想要我可以给你,那贾东西不是个好东西,你还小,斗不过他的。” “我不要,我又不是去跟他打架。再说这事全仙灵界都知晓,去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你既然知晓为何还……” 我是为了你啊,你还真以为我看得上那几颗紫灵石? 不对! 她怎么会看不上?五颗极品紫灵石够她吃个三五年的肉吧? 青尘财迷的眼神显露无遗。 风无为啧啧一声,“师妹,几颗紫灵石而已,你至于吗?”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省得神仙花怀疑她别有用心。 “那可不!我们小镇最富有的大富都拿不出一颗紫灵石,我要是一次能赚到五颗,做梦都能笑醒了。” 闻言,君忆嘴唇一动,立即被她抬手制止。 “不接受赠送,我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才能用的安心。” 君忆立即斜睨着她,那眼神好似在说,也不知上次是谁花我的灵石花的那么安心惬意。 这个眼神她秒懂。 “咦,神仙花好像有话要说呀?”青尘边说边将两指并成长条型又马上松开,看着他笑。 这是在暗示她还礼了吗? “你俩眉来眼去的干嘛呢?有话敞开了说,搞的我以为自己很多余似的。” “师兄这可是你多心了,我和神仙花打的眼底官司关乎着去留,不过我好像没打赢。” “什么眼底官司,你想干嘛?跟我说,你跟这个闷葫芦说什么,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青尘忍俊不禁,转眸去看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神仙花,果然见他的脸黑了些。 君忆很想一脚把他踢出长生殿,这人真是……说话怎么也不看看场合,在青尘面前这样说他,他堂堂神尊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风无为这人,你越在意他越跟你来劲,算了,先忍忍,找机会在收拾他。 浑然不觉被师兄在心里收拾了一顿的人,笑得两腮酒窝深陷,犹自想着套话,“师妹你是想出去,又怕他?” 青尘抿着唇不语,一会儿瞄一眼君忆一会儿瞄一眼他,好似在考虑他俩谁更有决定权。 “哎呀别看了,想玩找我,想打架找他,想玩又想打架,我俩一起上,你说是吧师兄?” “风无为!”君忆终于忍无可无,冷眼瞧他,你不作死会死吗? “干嘛呀!”风无为装作被他吓坏的模样,抬手拍拍心口压惊,“师兄,你有多少年没这么凶过了?吓死我了都!” “你还说!明知道她……” “知道知道,她想出去玩嘛,小姑娘家贪玩不是很正常吗?与其让她出去乱闯,我们担惊受怕,还不如陪着她一起,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要做,你说对不对?” “歪理!”君忆表面没赞同,心里却在思忖着风无为的这番话。 他说的不无道理。 如今的他根本不需要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那样的事他都已经做了,还在意在人前保护她? 不过他可不想让风无为出这个风头,便是去,青尘也只能跟自己去,她的事也只能由他来做决定。 风无为非常识趣的闭了嘴。 现下就看青尘有没有觉悟。 青尘的反应向来慢一拍,但对于君忆的反应却出奇的敏锐,见他并未强烈反对,便知此事有门。 “神仙花,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好不好?我已经错过仙苑了,不想再错过难得一见的盛况。” “这算什么盛况?” “对你来说不算,但对我这种没见过大世面的人来说就算咯,我主要是想多长长见识,你也不想我永远跟井底之蛙一样吧?” “你何时这么好学?”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 他以为的多了,不过君忆觉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若是为了增长见闻,倒还说的过去,毕竟仙门的弟子也时常外出游历。” “你答应了?”青尘喜不自胜的看向风无为,看吧,神仙花还是很心疼我的哟! 风无为撇撇嘴,“那是,第一回看到师兄买糕点果干,还那么大一包,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小师妹觉得好吃吗?” “什么糕点果干?我见都没见过,”继而看向君忆,“神仙花买好吃的了?是专门给我买的吗?” 青尘不喜学习不喜做功课,他本来打算等她学累了,拿一些出来哄她开心,谁能想到本不馋嘴的风无为连这个都要争上一争。 简直跟那个时候一样。 君忆无奈的从乾坤袖中拿出那一大袋的糕点果干放到桌上,“我不知你的口味,就每种都买了一些,你待会拿回去再吃。” “这么大一包干嘛要拿回去吃?我们三个一起吃热闹些不好吗?师兄,你怎么还是那么偏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服憋着 “还是神仙花心疼我。”青尘笑眯着眼,伸手薅过大纸包抱在怀里,又嘟着小嘴,“师兄……” 师兄风无为立即身子靠后,唯恐她靠的太近被某人暗记一笔账。 “既然小师妹开口,我就勉为其难不跟你抢,不过你得做好吃的补偿我。” “成交!”青尘爽快的答应,将吃的收进乾坤囊里,随后看向君忆,“神仙花,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君忆想着这个时辰下山,要么去苍山,要么去小镇住宿,还不若明日直接去三江仙门等候。 “明日动身。” 君忆向来金口,决定好的事情不做改变,青尘心知不能再多言,连连点头,一看时辰,又要准备午饭了,遂看了二人一眼。 风无为磨磨蹭蹭,又刻意表现出要跟她抢吃的就是为了蹭饭。 虽然她做的饭并不是特别好吃,但能让他感觉到失而复得,能让他心里的愧疚感慢慢减退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吃。 他早过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年纪,便是亲眼所见也会觉得那是欺骗他的幻觉,这些年,唯一没有欺骗过他的就是味觉。 酸甜苦辣咸,百味尝遍,还是找不到她做的那个味道。 唯有这个让他从一开始就存了驱逐心的青尘做到了。 那日的第一顿饭便是闻香识人而来,他抱着一试的心态吃下去后……久违的记忆中的味道席卷了他的舌尖,他的心灵,让他泪湿眼眶。 那一瞬间,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情绪,想像个孩子一样哭闹,又怕吓坏了她,惊破了心中做了许久的梦。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呵护着这个能让他重新笑起来的娇花似的小师妹。 哪怕插科打诨,胡搅蛮缠,惹得某人冷眼飞刀,他也无所谓。 风无为摸摸没有赘肉的肚子,唉声叹气的暗示某人,“哎呀,好吃的没捞着,不知能不能捞顿午饭吃呢?” 青尘想着自己很快就要下山,这一趟也不知出去多久,不如先做一顿给他解解馋。 “方才答应给你做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我这就去做饭,你们俩想吃什么?” “做你拿手的。” “随意。” “行,那我随意做点拿手的,你们等着啊。”说罢,青尘出去了。 青尘一走,君忆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似乎很不满风无为这个时候来送消息。 风无为无辜地看着兴师问罪的师兄,“我也不知道她会在你这里,再说青尘的性子是那种我不说她就不问的人吗?” “你可以晚些再说,她方才醒来,谁也不敢保证她是真好了,万一……” “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吗?你知道贾东西放出消息后做了什么嘛?他居然去请了宗南天出手。” 君忆凝眉沉思片刻,语气平淡,“让他查,等查到再说。” “你倒是淡定,不是我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别小看那宗南天,他连上界的事都查得出来,你还怕查不到你头上来?” “我打算去就不怕他查。” “师兄——”风无为摇摇头,似乎很不赞同他的说法,“你是不惧,可当初若非你得罪他们在先,遭他们报复,她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你出气。” “她?出气?”君忆方才还平静的眼底起了壮阔波澜,“你是说当初那件事并不是因为名讳?” 瞧君忆这神情和语气,莫非仙尊从未告知他真相? “你……一直都不知晓?” 风无为的回答令君忆瞬息间感到抓狂和心痛,“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我以为你知晓,”风无为顿了一下,恍然道,“难怪我觉得你那时怪怪的,还以为是你们说好的。” “什么说好的?”君忆的眼眶已经微红,语气懊悔,“三年,整整三年,我没有去看过她,哪怕远远地看上一眼,我都没有!” “师兄你别这样,哪怕你没有去看过她,她也不会恨你,你知道她对你……” “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自己铁石心肠,我怎么能……” 君忆的情绪无声传递给了风无为,方才他还能忍住劝劝师兄,可没想到连一向心智坚定的人都无法压抑内心的悔意,更何况是他? 都怪他,好端端的多什么嘴。 风无为抬手轻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他,“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一次我们一起守护她。” “不!” “不?” 君忆转动微红的眼眸看向厨房的方向,坚定不移道,“有我就足矣。” 闻言,风无为好笑又好气的瞪着他,嗔骂道,“小气如你,我可没那心思,你有堤防我的功夫不如看紧那些小后生们,真是!” 一说起那些小后生们,君忆的情绪又变了。 他就知晓,青尘定是跟那谁有约定,才着急忙慌的要出去。 君忆想问又憋住了。 一把年纪的人,争风吃醋委实有点掉面子,何况都还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师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怕是重新投胎一回都难改正,不如趁此机会点拨点拨他。 风无为掀起眼皮瞟他一眼,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觉得时机正好,先卖个乖,日后好来蹭饭。 他轻咳一声,故意道,“那日进试炼地的时候,那些小后生娃娃们都想跟咱小师妹分一组去,我当时还很纳闷。” 君忆立即抬眼凝视他,“纳闷什么?” “你说咱小师妹说漂亮吧也算不得极漂亮的那种,论修为就更不用说了,交际手段等于零,那些小后生怎么就喜欢往她跟前凑呢?” “世上美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之处。” “咦,师兄这话的意思是说小师妹在你眼里有独特之处?” 君忆一眼横过去,明知故问,找打! 风无为哈哈一笑,“师兄咱们在一起多少年了,我有一句话憋心里很久了,今日怕是不得不说。” “我堵你嘴了吗?” “呐,我说了你得记心里。”风无为板正身子,认真道,“师兄你很好,作为朋友兄弟神尊,无可挑剔,但对于男女之情,你太过谦逊。” 君忆从来样样出色过风无为,没道理会有被他说教的一日,面色一僵,似有些难以接受。 “你别这种神情,虽然你样样强过我,但在男女之情这件事上,你不服也得憋着!”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些挑起战火的意思,按以往来说,君忆早已经出手教训他了,但今日他忍了。 因为风无为说的对! “女子不是男子,不是你的朋友兄弟弟子,你若对她有意,便不能将她和其他人一视同仁。” 君忆惊诧道,“那该……” “青尘刚来的时候师兄的表现就很好啊。”风无为顺势夸一句,“可师兄并未坚持下去。” “我……”君忆煽动着唇,却无话可说。 第一百三十章 三尊赐教 “师兄有自己的打算,就算不能告知她,但也不能在行动上让她觉得你把她排在最末。” 什么意思? 君忆回想起竹楼那夜,青尘仰着头看他的眼神,难道说她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如果我已经…已经…” “那就想办法补救。” “这……”君忆犹豫了。 这犹豫的神情落入风无为眼里,他立即不赞同的摇头并纠正,“师兄,你方才的表现不合格,若我是青尘,我也会觉得你心里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我没有。” “你对我说有什么用?你得让她知道你没,不告诉她是为她着想。” “有些事并不能说出口。” “那还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又不是做见不得光的事,为何要摆出一副忌讳莫深的姿态?让她安心的办法很多,就看你愿不愿意。” 君忆心想着他当然愿意了。 风无为期待他说出口,看了他半天,见他抿着唇不语便知听不到想听的那句话,只当他是害羞了。 “没关系,当着我的面说不出来很正常,但是你要记住,如若是她想听,你一定要说出口。” 你这是暗示我剖白? 君忆无声的质问竟然被他看懂了。 “我知道这种事对师兄来说很难,但是你反过来想想,假设仙尊一早告诉你,她做的那事是为你出气,你们还会走到那一步吗?” 他若知晓,定会陪她一起关禁闭。 “换位思考,你一心想着默默保护青尘,横加干涉,不让她这样那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你猜她会怎样?” “会怎样?” “她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只想疏远你,摆脱你的掌控。” 就如同那个人一样,他越是追得紧,他就越是逃得快藏得深。 这数百年间,他才悟出其中深意,有的人就像指间沙、天上的纸鸢,只能欲擒故纵,方能长久。 道理浅显,说起来都懂,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尤其对于男女之情,活了大几百年,神尊对此仍是一知半解。 君忆叹息一声道,“无为,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对她并没有帮助。” “不能说便不说,只要师兄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若你对她有意劝你还是多用点心,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笑言,青尘的性子很招同龄人喜欢。” 君忆神情再度愕然。 他还以为风无为说笑气他,想不到真有其事? 这回的反应倒是合格了。 风无为笑道,“你这副样子真该让青尘来看看,看不出来师兄藏得挺深啊。” 这句话是实打实的笑话他了。 君忆没心思理会,沉吟片刻,问了风无为一个无关的问题,“你可曾留意那些人怎样看待我和青尘?” 风无为嗤了一声,“谁敢当着我的面说?不过嘛,我倒真听了一耳朵。” “如何说?” “那些人说你的做法不合仙灵界的规矩,私底下不知藏着什么龌蹉心思。我就奇了怪了,你又没收青尘做弟子,怎么就不合规矩?” 果然如此! 他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所以坚持己见不收青尘,只留在自己身边代掌门师兄教导她,没想到还是堵不住多事人的嘴。 她的事,风无为又知道多少? “那你呢?” “嗯?”风无为被他问的愣怔,“我什么?” “你对青尘。” 君忆这句话包含很多种意思。 他竟懂了。 风无为坦然回道,“青尘很不错,值得我们用心待她好。” 君忆心下安然,他试探风无为只是想确定他知道多少,如今看来他只是把青尘当成了仙尊的影子。 殊不知,风无为早就心中有数,既然师兄不想让他知晓他就装作不知,如此甚好! “师兄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语气听起来很像挑衅。 青尘不知他们在谈论什么,担心三尊被揍,赶紧快步进了屋。 她一进去,风无为难得占一次上风的机会就此终结。 看到她突然进来的时候,君忆心中一紧,他们谈论的问题可不能被她知晓,观她神色并不知情,顿时松了口气。 风无为破天荒的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而是冲君忆挑眉。 君忆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视线再转回青尘身上。 青尘正看着他俩,眼神探究,似在说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 “我与无为讨论你的身体状况。”君忆语气有些局促。 风无为立即鼓励般应和他一句,“师兄很关心你的身体。” “是吗?”青尘半信半疑,君忆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当然是了,这么严肃的事情哪能说笑!” “咳,我还以为又变卦了。” “啊?”风无为反应过来,立即转头看着君忆哈哈大笑,看吧!我可没胡诌。 君忆的脸顿时黑了。 敢情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就是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君忆突然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懊恼。青尘不明所以,她干啥了? “哎哎哎,还有个大活人在呢,你俩准备深情对望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两人同眼神瞪过去。 会说人话吗? “我饿了,可以开饭了。”风无为耸耸肩,喏,你们想听的人话。 青尘别开眼,应一声可以,率先出了屋子。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君忆终于忍无可无把风无为赶了回去。 他一走,两人耳根都清净了。 漫步回去后,照君忆的意思,青尘留在他的房间里继续补习落下的功课,他则陪在一旁看书。 君忆手里拿着的是古卷,他想查阅自己突然白发的原因。 青尘见他看得津津有味,以为他手里是什么神奇话本,探头探脑借故偷瞄。 她频繁开小差,君忆欲提醒她端正学习态度,脑中适时响起风无为的劝告,要让她感受到你的关怀,而不是师尊对弟子的教导。 “你想看?”他试着放缓语调,如同初识那般。 话音落,青尘愣怔住。 神仙花怎么突然这么温软? 难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君忆只是一试,没想到青尘反应这么强烈,他这才意识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因为云竹突然在她去仙苑的节骨眼上失踪,他关心则乱,对青尘的耐心大不如以前,因此她才会以为方才听到看到的一切是错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牙疼 看来真如风无为所说的那样,自己对她的关心不够。 不过即使知晓是这个原因,君忆仍是没法说出口,他思忖着嘴上说还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 青尘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等啊等,人家沉思片刻,又自顾自看书去了。 算了,如三尊所言,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还指望他对自己说心里话还是怎么着? 她笑了笑,收拢心思专注功课…… 翌日。 两人都起得挺早,青尘原本打算吃完早饭下山,君忆却提议带她去小镇吃。她乐得自在,回房收拾了一下,把天机伞别在头发上,就搭乘御魂下山了。 小镇上烟火气重,一大早,路边摊和小馆子前门庭若市,食客往来,店家忙碌。 两人站在路边,君忆看的是小馆子的方向,青尘则看着路边摊。 “想吃什么?” 青尘想吃路边摊的米面,但她注意到君忆问她的时候还一直在看小馆子,若她说了,他会嫌弃路边摊跌身份拒绝她的吧? “吃你自己想吃的东西,不必管我,以后亦可如此。” “那就去吃米面。”青尘笑着眯起了眼睛。 她这个表情虽丑,但是君忆却很高兴,她还能这么对他笑,说明她没记仇。 “走吧,我试试你的口味。”君忆如是说着,与她并肩同行去了路边摊。 青尘挑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招呼店家来两碗米面,一碗要葱花一碗不要。 店家满口答应,手脚麻利的煮好两碗米面送来,“两位慢用。” 可能是太忙了,店家放下碗就走了,完全没注意到青尘的表情。 两碗米面上面撒了一把细碎的葱花! 君忆抬眸看了一眼愣着的青尘,取筷子把她碗里的葱花挑过来,而后又取了双干净的筷子给她,“碗里面的葱花不多,你自己挑一下。” 不知青尘是太震惊了,还是别的缘故,她傻愣愣地看着君忆,手里捏着他塞过来的筷子,好半晌嗫嚅了一句什么话,这才低头去挑葱花。 君忆装作没发现,吃了几口米面后,疑惑道,“原来你喜欢清淡的口味?” “那有调料。”君忆的口味偏重,这么清淡的米面虽然对身体好,可他不一定喜欢吃。青尘根据他的喜好添加了适量的红油进去。“这样应该可以了。” “你什么时候改变口味了?”他若没记错的话,她虽然吃不了重辣,但也不喜欢吃这种清淡似水的米面。 “没改。”青尘显得有些尴尬,放下筷子,一手轻轻托腮,“我牙疼。” “牙疼?”君忆神情愕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但也不好问,关切地看着她,“如何,还能吃得下去吗?” 青尘点点头,痛都痛了,不吃饱哪有力气抵御疼痛。 “那你慢点吃,吃完我带你去看看。” “嗯?要拔我牙齿吗?” “我不知。你这么怕做什么?也不一定会拔牙。” “一定会,老头说过偷吃甜食的孩子会被拔牙。”青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偷吃甜食?你偷吃什么……”话未说完,君忆恍然大悟,“你把那些……” “我昨晚上睡不着,看书时好饿,就把牛肉干和那个糕点吃完了,然后……” 然后牙疼,一宿没睡。 难道早上看到她脸色那么差,还以为病症又发作了。 君忆忍俊不禁,安慰她,“许是上火了,不必担心,快些吃完去看看。” “哦。”青尘应了声,慢吞吞地吸着米面,等她吃完,两人就去镇上找大夫了。 两人进了一家医馆,里头的人和接待的小童看到二人的衣着打扮皆是一愣。 修仙的也来人界的医馆看病,委实稀奇! 小童快步上前询问,“二位仙人来此有何贵干?” 青尘假装没看到别人探究的眼神,面不改色的对小童道,“我牙疼。” “牙疼?”小童惊讶的看着她,挠挠头,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仙人不是有灵丹妙药吗?难道牙疼这种小病还要看大夫?” 后头看诊的大夫想是清楚自家小童的性情,猛地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小童闻声,立即垂首,伸手引请,“二位仙人随我来。” 两人跟着小童进了一个单独的小间,小童让他们稍后片刻,大夫很快就来了。 大夫看完外间的病人才进来,打量着两人,问一旁的小童,“什么症状?” “女仙人牙疼。” “好,你去准备工具拿过来。” 小童很快去而复返,将手里的托盘递给大夫。 青尘瞅一眼里头泛着寒光的针啊刀啊的,立即拽住了君忆的手,连连摇头。 大夫好笑的看着她,以为君忆是她的兄长,对他道,“小姑娘都害怕看牙,你看着你妹妹点,莫让她乱动。” “他不是我……” 大夫眼疾手快,见她张嘴,立即给君忆打眼色,君忆顺势往她身后站了一点,手按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靠,提醒她,“莫动,让大夫看看。” 这姿势真是——怎么看怎么暧昧! 若不是眼前有位双手拿着工具的大夫的话。 “嘴巴张大,告诉我哪里痛?”大夫俯身盯着她的牙齿看。 青尘略不好意思,但是疼却让她抛去了羞涩,她用手指指了指下颌。 大夫立即换了把钩子,往那牙床的位置拨了一下。 “啊——” “很痛?”君忆问道。 大夫被她吓了一跳,抱怨道,“痛什么痛,我还没挖进去呢!你也是,这么心疼妹妹,就让她少吃甜食。” 无端端被训斥,君忆也只是垂眸看了青尘一眼,嘴里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青尘惭愧地垂下眼帘,心想着再疼也得忍着了。 忍了一会儿,大夫总算把钩子从她嘴里拿出来了,小童立即递水给她漱口。 大夫看向君忆,“她这不是牙疼,是后槽出鬼牙了,得拔!” 噗!青尘将漱口水尽数喷到大夫的袍角上了。 “对不住对不住……” 大夫倒是见怪不怪,只问君忆,“拔不拔?” 青尘闻声弱弱的抗议一句,“大夫,是我牙疼,你不该问问我吗?” “小孩子家家的能做主吗?” “我不拔!” “出鬼牙期间,三两日会发作一次,而且会把你的门牙挤歪。姑娘这一口好牙,到时候连笑都只能抿着嘴,多可惜。” “拔!”君忆一锤定音。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拔了吧 “想好了啊?”大夫再次确定。 “有没有止疼的药丸?”君忆问道。 “当然有,这不是你们担心的问题,想好拔的话,我得先给她服药。” 君忆拍拍青尘的肩膀,“长痛不如短痛,有止疼药,不怕。” 青尘点点头,心道这哪是担心她长痛不如短痛,分明是怕她笑的时候吓到他吧? 见两人终于达成一致,大夫这才示意小童去拿药。 一颗黑灰色的小药丸。 “这是麻丸。你吃下去,过会儿就能拔了。” “确定没有问题吗?” “老夫这医馆是祖下传下来的,姑娘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隔壁阿嫲家的小宝儿都比你有胆色。”大夫碎碎念完,丢下他们出去歇息去了。 过了一刻钟以后,大夫带着小童又进来了。 “麻了没?” 青尘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麻了。” 大夫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君忆,“看来效果挺好的,准备一下我们开始了。” “开……开始?” “姑娘配合的好,一口茶的功夫就能好了。” “疼不疼?” “快的很,而且不会疼,你看你现在不疼了对吧。”大夫循循善诱,“来,张嘴我看看。” 青尘不疑有他,连忙张大了嘴,同时握紧了君忆的手。 大夫手稳的很,工具伸进去,牙齿就出来了。 虽然没感觉到疼,但牙齿脱落的过程还是有点骇人听闻。 君忆见她要去看,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大夫见状一笑,贴心的朝小童挥手示意他把工具撤下去,遂进行后续的治疗。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大夫见伤口止了血,点头示意两人可以出来了。 君忆扶着青尘,关切的看着她,“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到疼。” 大夫在前头走着,笑道,“药性还没过呢,过完会疼,忍忍就好了。” “啊?你不是说不疼吗?” “我是说拔的时候不疼,我又没骗你。”大夫坐下来开始写药方和注意事项。 “可我怕疼。”青尘捂住脸颊,只觉得那地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痛的厉害就吃麻丸,三五日就好了。” “那麻烦大夫多开几颗。” “这又不是糖丸,不能多开。”大夫严肃的拒绝了心疼妹妹的君忆,把药方递给他,“按这上面来,不消几日就不会疼了。” 小童赶紧走过来,引请他们,“二位仙人请这边结账取药。” “多谢。” 结完账,君忆拿着大夫给的麻丸和一包草药带着青尘出了医馆。 两人在街头站了一会儿,君忆说道,“青尘,不若先回青云山将养几日,等你好些了再去找他们也不迟。” 青尘此刻还不知疼痛,摆摆手,“不用了,我现在一点都不疼。” 还说不疼,方才把他的手捏到胀紫了。 “不回去也成,那在客栈投宿,等他们路过在一起去。” “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路过这里?” 君忆闻声摇头,若不是手上提着药,真想敲她的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说过什么?”青尘歪着头,眼波流转,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哦,我想起来,他们不管去哪里都要经过小镇,还是神仙花聪明。” 青尘不说他记性好,换个角度拍马屁夸他聪明,就是不想让君忆觉得自己不用心。 君忆不为所动,神情认真,“青尘,这些小细节不可马虎,有时就是这些无不足道的小事才导致人马前失蹄。” 他严肃,她也跟着认真。 “神仙花说的对,为了避免马前失蹄,我决定跟紧你的步伐。” 每次说到学习或者她不愿意听的事情,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对此,君忆也是拿她没有办法,一笑置之,领着她去了上次住过的客栈。 仍旧是要两间挨着的上房,但掌柜的为难的看着他们回道,“实在抱歉,只剩一间上房了。要不二位客官将就一下?” 青尘倒是无所谓,便也看向他。 这座小镇上最好的一间客栈就是这里,若是连这家都没有房了,想必其他的地方也没有空余的房间。 君忆没有去问为何客满,掏出白灵石给掌柜,“麻烦掌柜备壶热水、冷水。再让厨房炖一份汤,晚点送到房间来。” 掌柜收下灵石,笑容可掬,“好的好的,这是房间钥匙,请客官稍事歇息,晚些我让人送上去。” “多谢。”君忆拿了钥匙,带着青尘上了二楼。 青尘等着君忆开门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这间房居然是君忆上次住过的那间。她发现新大陆一样欣喜,告诉君忆,“神仙花神仙花,这是你上次住过的那间房哦。” 无关紧要的东西君忆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倒是意外她竟对这些事情上心,门打开后,他看了看,果真是上次住过的那间。 “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是因为是你住过,换作别人我可不记得。”青尘辩解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解释。”君忆放下手里的药,示意她去躺着休息会。 “我睡不着。” “趁着药性未过赶紧去睡会,等饭好了我叫你起来吃。” “那好吧。”青尘起身去了内间。 片刻后,小二哥送来了两壶水,顺便问了问汤的口味,说两个时辰后送来,就走了。 君忆喝完一杯茶,拿出大夫给的药方研究了一会儿,把他开的药换成了丹药,又倒了些热水出来备用。做完这些他才靠着椅背歇息。 过了一个半时辰后,麻丸的药性终于过了,里间传来辗转反侧的声音。 青尘被疼醒了。 君忆睁开眼,侧耳倾听里头的声音,抬手往冷掉的杯子里加了些热水,等着青尘出来。 过了一会儿,青尘疼的坐不住了,捂着腮帮子就出来了。 待她坐下,君忆将温水递给她,提醒道,“别漱口,喝点水会好受些。” “药。” “吃这个。”君忆并未如她愿给麻丸,而是给了一颗止血消肿的丹药。 “疼!”青尘接过药丸看了看,并不想吃。 “麻丸要间隔一段时间吞服,晚上疼的厉害再给你吃,乖!先把这个吃了。”君忆柔声哄着。 难得有一日会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疼,青尘受宠若惊,接过丹药就着温水吞了,虽然腮帮子还是疼得一抽一抽的,但她还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中的方向 “疼就别笑了,我让厨房炖了汤,一会儿你喝点在去歇会。” “疼!”青尘侧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看着他。 “那就别说话了,看会书可好?”许是少见到她生病的模样,君忆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温软。 转移注意力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她虽然不喜欢看那些死板的书,但也好过腮帮子疼得想撞墙的好。她从乾坤囊里翻了翻,找了几本关于魂、诀修方面的书看。 青尘从小镇睁眼开始,她就知晓自己从骨子里就很执迷灵魂、修道、坊间奇闻异事,这类型的书籍和法阵诀文很是吸引她,加上修道术法种类繁多,只限于个人的潜力,不限于种类。所以君忆并未阻止她。 她看得很用心,不懂的地方还会向君忆请教。君忆耐心教习,直到她懂为止。 一本书很快学了一半,青尘短暂的忘记了疼痛,喝了些温水,继续往后看。 翻着翻着,她突然咦了一声。 君忆移开手中的书卷,望向她,“怎么了?” “少了好几页。” “给我看看。” 青尘把书递给他,指着残页的边缘,“看这泛黄的程度,这书怕是很早前就被人撕毁了。” 君忆将前后页翻看一遍,发现缺失的那几页正好记载了关键部分。以此来看,撕书的人怕是早就蓄谋已久。 这类型的书籍鲜少有弟子愿意去看,放在藏书殿中落灰经年,若不是她翻出来,谁会知晓? “这书你自己去藏书殿中拿的?” “嗯,去仙苑前,有次路过就顺道进去看了看,我看这几本书封面都有些古旧就都拿来了。” “书籍借阅都有记录,你可曾留意过前面的出借人是谁?” “没有。” 君忆闻声不语,低头继续看那本书前后页的内容。 青尘心想着君忆可能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复述一遍,“我说没有不是我没看到,而是没有记录。” “哦?你说没有记录?” “是的,我是第一个。但我没想到书竟然被毁坏了。” “关键的地方已经被毁去,你看了也没有益处,换别的书看。” 注意力被分散,腮帮子又开始隐隐作痛,青尘一手托住,嘴里嘶嘶的吸着气。 见状,君忆对她道让她等会,就起身开门出去了。 片刻后,他回来了,把手里拿着的好几块厚厚的棉纱布交给她。又倒了大半碗干净的冷水,凝灵力把那些水变成了坚冰。 青尘看着碗里的大冰块,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就见他指尖对着冰块划拉几下,冰块分割成四块了。 君忆抓起一块递过去,“拿棉纱布包住,敷在脸颊那里。” 青尘照做,敷了一会儿疼痛减轻不少,她目露稀奇,问君忆,“神仙花这个方法谁教你的?好像挺管用。” “大夫,不过他说没试过。” “呵,敢情拿我试手呢。” “那倒不是。”君忆替大夫解释,“冰块难留长久,他说医书有记载此方可缓解疼痛,见我们是修道之人,才有此提议。” “那我岂不是因祸得福?” “怎的又变成因祸得福了?” 青尘尽可能的不张大嘴巴笑,眼中的高兴之色难掩,“神仙花恰好能凝坚冰啊。” 闻言,君忆无奈的笑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抹蜜的嘴,哄人的鬼? 青尘以往也经常这么哄老头开心,老头一开心就可能滔滔不绝的给她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内容。 可她不知道,虽然君忆也开心,但是却没有下回分解的优待,不过眼下这无微不至的关怀,倒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吃亏。 君忆估摸着冰块快融化了,提醒她放下来。青尘正要再换一块,被他拦住了。 “要间隔一段时间再敷,歇会儿,汤该送来了。” “那这冰块会不会化掉啊?” “化了也没有关系。”君忆递水给她,“你怎么总把心思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这也算无关紧要的事情吗?老头说事无巨细,出门在外什么事都要放在心上。” “那你放这么多事累吗?”君忆从教她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提。 “累啊,而且……” “而且注意力很难集中一件事情上,总会开小差走神。” “是,我也不想这样。” 君忆放缓语调,“我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很有潜力,出于那些原因,你把自己框在他定制的圈子里,总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但你的心里又并不是真的这样想。” 青尘没吭声,思索着这段话的含义,等她想通透了才去看君忆。 “那我该怎么做?” “你方才看这本书的时候,就很好。” “很好?是指我专注?” 君忆点点头,“对,你心中的方向决定你的态度。” “我心中的方向……”青尘呢喃着这句话,忽而笑逐颜开,“神仙花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过来的,你慢慢来,只要心里记着自己的方向就好。” “嗯。”青尘郑重点头。 “那青尘心里的方向是什么?” “喝酒吃肉,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许是这个美好的心愿烙印在心底太深了,青尘一不留神就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 君忆再度听到这句话时,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呃—— 青尘立即捂脸,这句话她好像对他说过了,而且当时说的还是另外一句邂逅美男子? 怎么办,她好像不记得了。 瞧他这个表情,是失望? “那个……神仙花你别误会,我没有想背靠别人。这个心愿是以前在小镇的时候常常想的,所以下意识就说出口了。” “原来如此,那你想背靠的人是谁?”君忆只抓住了这段话的重点来问。 “这还用问吗?”青尘坏心眼的跟他打太极。 “我不会读心术。”君忆思忖着她整天想的人和事情那么多,他哪里分得清。 “当然是……” “客官,您要的汤来了。” 在青尘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小二哥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君忆眸底极快的掠过一丝幽色,随即起身去开门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哄她 君忆只是开门拿个汤的功夫,就碰到几个人。 “神尊?” 对于问话之人的惊讶,君忆倒觉得遇到他们在意料之中。 能把小镇上最大最好的客栈住到客满,除了他们一行人,他实在料想不到还有谁。 小二哥手里还端着汤,君忆高大的身躯又堵着门口,他一时进退两难,遂笑着提醒他,“客官,这汤是……” “给我就好。”君忆伸手接过,望了一眼对里头张望的几人,退回屋里将门关上了。 君忆一直堵着门,所以青尘根本看不见外头的人是谁,遂好奇问他,“神仙花方才和谁说话呀?” 这个问题明显问的不是时候,若他真想让她知晓,就不会特意堵门了。 “先喝点汤。”君忆放下手中的托盘,拿碗盛好汤给她,接着摆弄其他的东西。 青尘把汤放在一边晾凉,看着小炉子小炖钵,好奇道,“你拿这些做什么?” “炖汤。” “这不是有汤吗?” 君忆抬头看她一眼,示意她赶紧喝,然后才拿出纸包里的东西。 面条? 莫非他是饿了,怕自己看着眼馋所以准备做面条自己吃? 青尘大概是疼得神志不清,忘记君忆其实吃不吃饭都没所谓。 “给你准备的,光喝汤可不行,到了晚上肯定饿得睡不着。” “这、这都是给我准备的?” “是的,别的食物暂时不能吃,你得忍忍过几日再吃。” 青尘隔着汤的氤氲热气,喃喃道,“神仙花,你对这么好,图什么啊。” 图什么?这句话在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就问过,那时他的确没想过图什么,不过现在他好像知道了。 图她这个人长久安乐的在身边就好。 不过这些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因他执着的认为,与其解释,不如用实际行动告知她。 “汤凉了。” 他不会回答!这个答案好似很久以前就埋在她心底了。 青尘没觉得失望,心态平和的嗯了一声,便低下头喝汤。汤面上多余的油脂已经撇开,浓郁的骨香味散开后闻之忍不住食指大动。 好香啊! 青尘望了一眼大骨头上的肉,遗憾的想着,可惜了! 君忆见状,笑问,“想吃?” 想吃也吃不着,过过眼瘾呗。 青尘慢慢的吸着汤勺里的汤汁,显得有些焦躁。 “是不是真想吃?” 可恶啊,神仙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了,存心逗她是不? 君忆倒不是逗她,实在是看她那眼神有点扛不住。 “你若真想吃就点一下头,我有办法。” 青尘朝他使眼色,腮帮子疼,不宜多话。 君忆笑了笑,挑出大骨头开始剃上面的肉,打算炖点面糊糊给她垫肚子。 这时,门又响了。 “客官打扰一下。” 青尘立即抬头看君忆,心道这家伙今日搞那么多样做什么? 等到一根骨头上的肉剃干净了,君忆才慢悠悠开腔问道,“何事?” 里头传出来的声音不太愉悦,小二哥捏着手里的赏钱为难的看着躲起来的公子,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客官,有人给客官送了样东西,让小的送来给您。” “谁知道我们在这里?”青尘想着先前跟他说话的人,难道是熟识? “我去看看。” 君忆起身过去打开门,不动神色的打量过走廊,这才低头看向小二哥手里的东西。 “谁给的?” “一位与你们相熟的公子。”小二哥赶紧把药递给他,“东西送到了,客官若无其他事,那小的先忙去了。” “代我谢过那位公子的好意。” “好的客官。” 君忆重又看一遍走廊,确定没有人在暗中窥视,才返身回屋了。 “还真的是熟人。”青尘望见君忆手中装丹药的瓶子,十分好奇谁的消息这么灵通,说几句话的功夫竟连药都送上门来了。 “确实是熟人。” “不但熟,还很上心嘛!” “嗯,确实上心。” 若不是腮帮子实在太疼了,青尘这会儿应该一连串的问题都问出口了。 “你不对。” 君忆停下手里把玩的药瓶子,眼神意味不明,“哪里不对?” “谁?”青尘指了指药瓶子,言下之意送药的人是谁? 还真是上心呢,若是说了,她会不会立即跑出去见那小子? 君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青尘确信他有事瞒着她,而且还是不能让她知晓的那种事。 “罢了,不问。”青尘感觉额角疼的一抽一抽的,神色恹恹,已经没心思去关心谁是谁了。 “又开始疼了。” 她一喊疼,君忆也没心思去计较,估算着时辰,还不能服用麻丸,就想着法子哄她,“青尘吃过面糊吗?” 青尘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只用肢体代替语言。 “味道很好,我做给你吃。” 以往说到好吃的,她总是目露星光,这会儿听到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看来是真的很疼。 君忆拿起冰块包好递给她,“先敷着,面糊还需要炖。” “嗯。” 小炖钵里咕咕的闹着热气,君忆用筷子不停地搅拌着稀碎的面条,直到汤汁收干,面糊煮好了。 “好了,晾凉就能吃了。”君忆盛了一小碗给她。 青尘的注意力一直被君忆牵着走,闻到面糊的香气,肚子很给面子的咕咕响了几声。 “很香对不对?” 青尘点点头,觉得君忆的神情跟平日有点不一样,莫非这面糊有什么来历? 君忆给也自己盛了一小碗,然后尝了一口,半晌后说道,“还是不对。” “什么?” “味道。” “是吗?我尝尝。”青尘尝了一小口,夸道,“味道很好。” “很好?”君忆感到疑惑,莫非太久没吃过了,已经忘记她做面糊是什么的味道了吗? “嗯嗯,好吃。”青尘吃下最后一口,把碗递给他,“还吃。” “别勉强。” “没有勉强,真的好吃。” 君忆看着锅里的面糊,半信半疑道,“可味道……” “手法不同,味道不同。”青尘为他解惑。 “是这样吗?”君忆似是终于解开困于心中多年的难题。 “当然,你要相信自己。”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室者 “嗯。”君忆轻声应道,“你吃完去睡会,我出去一趟。” “你要……”话未说完,青尘立即改口后半句,“早点回来。” “好。” 两刻钟后,君忆看着青尘躺上床榻,倒了杯温水放在矮几上,才出了门。 他一走,青尘翻身坐起,捂着腮帮子召唤天机。 天机懒洋洋的应了声,“何事?” “你跟着神仙花。” “他丢不了,别多管闲事。” “没让你管他,是让你去看看那个人是谁。” “给药的人?” “嗯,那丹药是给我的。”青尘歇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 “我怎么感觉不到?” “成天睡得跟头猪似的,你感觉得到才怪。” “嘴痛都闲不住?我整天睡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好事!” “怎么又是因为我?你把话……” “嘘!”天机突然让她噤声,抬手一道白光罩下,青尘的身体登时变成了透明。 青尘虽知晓天机不会害她,仍免不了花容失色,“你做什么?” “隐身术,有人进来了,你莫出声。” 天机话音落,靠后院那边的轩窗轻响,稍后便听到落地的足音。 来人同样隐匿了气息,在外间的桌前停留稍许,这才转向内间。 青尘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停留在内室门口附近,导致青尘一时辨别不出是入室小贼,还是仙门中人。 “天机?” “这人的气息怎么有点……” “进来了!”青尘打断他,“怎么是……” “是你?”君忆望着有些拘谨的人。 江行舟抱拳揖礼,“神尊。” “药是你送的吧。”君忆把药瓶丢回去给他,“你怎么知晓?” “我、我看到了。” “你们早就下山了?” “是的。” “缘何在小镇上逗留?”仙门众人集聚小镇的情况少有,这让君忆起了疑心。 江行舟以为君忆不知苍山仙门灵丹被盗之事,故而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原来如此。”君忆目光一转,“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江行舟心中一紧,该不会是…… 宗若见自己被发现了,丝毫没有因偷听他人谈话被抓现行的羞愧感,上前草草唤一句神尊,便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君忆不喜宗若为人处世的方式,遂交代江行舟,“药不必送了,你若是动身去三江,就来知会本尊。 “是,神尊。” 君忆一走,江行舟便按捺不住内心那股狂躁的情绪。 “宗大小姐,你到底要我怎样?” 宗若无视他抓狂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讽刺他,“着急了?怕神尊去跟她告密?” “告密?”江行舟猛地抬眼瞪视着她,神色尽显苦楚,“宗大小姐太看得起我了。如我这般境况还有谁能瞧得上眼。” “我没逼你。” “是啊,你是没逼我,你只是拿着一把良心做的钝刀子慢慢凌迟我,你这样软刀子割肉折磨我,还不如一剑给我个痛快!” 宗若始料未及,江行舟会这么痛苦,她心中一软,提出一个想了很久都不敢说出口的要求。 “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什么条件?” “与她恩断义绝!” 若是从前,江行舟会斟酌损益继而答应她。可自从明川仙君帮他调理过一次灵息后,他恍然大悟,原以为自己的心境至真至纯,却不料早就存有不该有的旖念。 若心中无意,又怎么会发生那些事? 江行舟苦笑摇头,“我与她哪有恩?” “没有恩也有义,断就要断得干净彻底,莫想藕断丝连。” 江行舟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但在他的眼里心里唯有责任为重,不论这责任是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要等上几日后。” “你还要去送药?” “两家仙门之谊尚在,不日我们都要去三江仙门,若她主动与我说话,我不可能对她视而不见。” 宗若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江行舟这个人的秉性,还是值得一信。 “那好,我就等到三江之行结束。” 江行舟心中苦闷多时,闻言,暂时松了口气。 …… 话回客栈。 “怎么是他?”青尘做梦都想不到来的人竟然是明川仙君。 “他来做什么?” “他会不会发现我?” “你这是在质疑我?”天机十分不满的反问她。 “别闹,明川仙君可不是一般修道人。” “他就是二般又如何?我这也不是一般的法阵,且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明川仙君在屋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找到青尘的气息。 奇怪,明明说两个人住在一起,他眼看着君忆一个人出去的,怎么可能找不到那女子? 他又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床榻边。 三江大弟子前来送药,说明有人受伤,但受伤的人绝对不会是君忆,那么肯定是那名女弟子青尘,他能放心把人放在房中…… 结界! 床榻附近肯定有结界! “糟了,他看出来了。” “慌什么,看出来他也破不了。” “你哪来的自信,这人可是上界仙君!” “嘁,你见过谁家后辈赢过自家祖师爷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以为这句话搞笑的?”青尘反驳道。 天机觉得此女无法理喻,恨恨骂道,“闭嘴,总有一天你会死于话多!” 青尘讪笑一声,“我这不是一紧张就……呀!他看到了!” 仙君果然是仙君! 天机的隐身术厉害,明川仙君也不是吃素的,还是叫他找到了。 隐身术?难道真的是她? 明川仙君抬起的手慢慢垂落,以他的修为破术少说要一盏茶的功夫,若果施术者非此女,那势必会惊动神尊君忆。以神尊的脾性,他若表明立场要管一个人一件事,必会追查到底,两人一旦交恶,后果恐难以预料。 罢! 他们总归要去三江仙门,届时见机行事是为上策。 思及于此,明川仙君脚步一转,正欲原路返回,却在此时听到开门的声音。 君忆推门的动作僵住,垂眸凝神稍许,双手再次动作的时候,指尖流华飞转,倏地弹指轩窗,与此同时,快速闪身入屋封门。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顶而逃 被发现了?! 明川仙君心下黯然,他明明隐藏了气息和身形,何以还是被发现了? 难道是她? 他恍然间想起,上界仙君所承皆传自她的手笔。 本以为是算无遗漏,谁知竟是棋差一着! 便是困于屋中无门可出,明川仙君依旧不露慌色,他凝着快掠进来的君忆,在他探手来捉之前,忽然冲顶而出! 咣当一声巨响。 只见屋顶被撞破一个大洞,碎掉的瓦片簌簌掉了一地。 青尘望向漏着天光的大天窗,唉声叹气,“得!这还不知道要赔多少钱了。” 君忆站在那堆碎瓦片面前,若有所思。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赶紧去跟人掌柜的说一声,不然有得皮扯。” “你在哪?”君忆抬头转目四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在你面前,”青尘用手戳戳天机,“撤了。” 天机撤了隐身术,提醒她别乱说话,便敛了声息。 须臾,青尘的身形恢复如初。 君忆走过去看了看,见她并没有受伤,询问,“是天机?” “保护我的是天机。” 他当然知晓保护她的是天机,他没有问那个人是谁是因为他都没看出来,青尘更加不可能看出那个影子是什么人。 “那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走没多久就翻窗进来了。” 闻言,君忆低声道,“是我的疏忽。” “干嘛啦,我又没事。”青尘说话的幅度大一点就扯得腮帮子疼,她赶紧用手捂着,催促道,“你快去跟掌柜说说,让人来修屋顶。” 君忆点点头,方才走出一步,又转了回来,“要不我……” 青尘有些哭笑不得,“你只是下楼而已,我还能被狼叼走了啊,快去。” “好。” 片刻后,掌柜领着人和君忆前后脚进了屋子。 青尘坐在外间的桌子前,见掌柜眉开眼笑的和自己打招呼,她思忖着冲掌柜的这笑容,神仙花定是花钱了事,也不知被讹去多少。 掌柜的领着人进去一看,顿时“哎哟”一声,大腿拍的那叫一个响。 君忆闻声欲动,被青尘拽住了。 “先不要出声。” 里头的掌柜没听到大方公子的回音,故而高声与工匠谈论,“哎呀你看这,这修好得多少钱呐?” 工匠是老熟人了,三两天的过来换块瓦补下漏啥的,立即会意,“这是怎么撞的啊?你瞧这么大个洞,少说得换个二三十块瓦片,加上工钱嘛,好说,一块灵石是要得。” 普通人说的一块灵石就是仙灵界最低价值的白灵石,换算下来怎么也得一角碎银了。 这掌柜的也忒黑心了。 青尘凑过去,小声问他,“神仙花方才给了多少?” “两颗。” 两颗够他买瓦片盖整间屋顶了。 青尘翻翻白眼,坐等着掌柜继续唱风。 果不其然,里头静了一会儿,仍是没听见两人搭腔,掌柜朝工匠使眼色,让他先盖起来,自个先出来了。 “这位仙家公子。” 这称呼,一听就没好事! 青尘斜眼看着掌柜的表情,立即往君忆身边挪了挪,挡住他的视线。 “掌柜的,方才我家公子给了你多少钱?” “两颗灵石。” “哦,两颗啊。”青尘作势往屋里看了一眼,遂问他,“你这瓦片是什么做的?” 掌柜不明她话中意,狐疑的看着她回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好,我不问,我再问掌柜的一个问题。” “请说。” “这客栈若是进了贼人,掌柜的可有责任?” “不可能!”掌柜答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若是有贼人入室,二位还坐得如此安稳?” 青尘笑了笑,只问他,“你方才怎么称呼他来着?” “仙家公子啊。” “对咯,仙家公子仙家嘛,我们是那种能随便让小贼得手的人吗?” 闻言,掌柜的心中一紧,这姑娘的话有问题啊。 “那姑娘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你身为客栈掌柜,该知晓客人的隐私不可随意透露给别人,我们住进来还不到几个时辰,又是被窥视又是入室,你们到底要拿多少好处才罢休?要不干脆写个单子张贴出去明码标价得了。” 青尘说完这段话,疼的眉心紧蹙,脸色霎时不好看了。 掌柜的听完,赶紧赔礼道歉,“姑娘实在对不住,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客栈规矩,客官愿意打些赏钱,伙计们也乐得跑腿,这事向来心照不宣。既然姑娘提出来了,那我就说一声。” “嗯。”青尘捂着腮帮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家公子实诚,给你的灵石够铺一间屋顶了,你可别私下管他要钱。” “瞧姑娘说的,哪能啊!”掌柜的想着这姑娘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还是别跟她多说了,“这屋顶还得修一会儿,要不二位下去吃个晚饭再上来?” 提到吃饭,青尘的心情就郁闷,越到傍晚疼的越厉害。 君忆半晌没出声,这时才开口道,“也可,麻烦你让厨房熬点小米粥。” “好勒,客官请随我来。” 三人下了楼,掌柜的给他们安排了一处清静的座位,就去了厨房。 此时夕阳渐落,黄昏已至。 方才还清静的大厅,陆续来了些吃晚饭的人。 青尘张望片刻,疑惑地转回目光,他俩是因为修屋顶的才下来的早,那这些人赶早吃饭做什么?难道小镇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桌子人趁着等饭菜的功夫开始闲聊。 “哎你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最近没什么新鲜事。” “哪没有,听说前几日山上的人全都下来了。” “吹吧你,山上仙门弟子那么多,都下来了还得了。” “是真的。”另一个人插话,“我亲眼看见了,就住这楼上。” “哦哟,我说怎么小镇上突然这么热闹,前两天碰到李掌柜的喜笑颜开的模样,还以为他闷声发了大财。感情是生意突然变好的缘故?” “可不是!话说他们突然集体下山,该不会是哪里出了什么事吧?” “你可别胡咧咧,这仙灵界不出事则已,要是出事你我都逃不了。” “就是就是,这要叫山上的人听见,指不定拿剑割了你的舌头下酒呢,哈哈哈。” 话音落,那人笑言割舌头的山上的人,突然出现在大厅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饭桌大事 山上的人从二楼下来了。 以明川仙君为首,掌门为次,弟子们齐整的跟在他们身后下楼。 待人全数进了大厅,依次坐下后,整整坐满了十张桌子。 青尘数完,好奇的看着君忆,“这么多人?” 君忆放下茶杯,淡淡道,“怕是闻风而动,能来的都来了。” 仙灵界号称仙门百家,实际排名二十以后的仙门甚少有露脸的机会。 这次能出现在这,怕也是冲着明川仙君的面子。 自古大事饭桌上定输赢。 本不需要吃饭的几位掌门和明川仙君,仍是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 饶是他俩躲清净坐的位置偏,还是被大弟子们发现了。 柳堂用手肘捅捅江行舟的肘弯,示意他往那个方向看,“江公子,那是不是青尘姑娘?” 江行舟早在他之前就看到青尘了,碍于宗若在,他装作没看到。此时被柳堂提及,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答应,柳堂肯定会看出端倪,答应,以宗若的脾性说不定不顾场合就闹,唉!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江公子?” “柳公子,青尘姑娘应该和神尊在一起,他们坐那么远,肯定是不想被其他人知晓,我们何必去打扰。” 闻言,柳堂疑惑尽消,仍旧伸长脖子看,看清青尘对面坐的人是谁后,方才缩回脑袋。 “还真是!”柳堂顿了顿,想起什么来了,“不对啊,不是说青尘姑娘受重伤昏迷不醒吗?可你看她的气色,哪里像受了重伤。” 苏解语坐在背对着青尘的位置上,原本对他们谈论的内容分毫兴趣都没有。但听到柳堂这么一说后,适才侧头瞄了一眼。 青尘一手撑着脸颊,歪着头,远看就像在跟君忆撒娇。 “的确不像方才苏醒的模样。”苏解语道。 “是吧,你说她怎么好的那么快?” 苍山镇山灵丹被盗,而她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恢复,也难怪柳堂会怀疑到她身上。 苏解语可不想蹚浑水,笑笑道,“这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她这句话避得太过明显了。 江行舟猛地抬头,诧异的看着柳堂,仿佛在问,你怀疑她? 柳堂干笑两声,装傻,“江公子有话要说?” 话音落,宗若立即看向江行舟。 “……没有。”江行舟违心的回了一句。 咦,这两人怎么也不对劲呢? “宗小姐。” 宗若眸光一转看向柳堂,却也没拿正眼瞧他。 柳堂只当做没看见,自从镇山灵丹丢失后,掌门整日疑神疑鬼,他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被逼的跟探子似的,闻一丝异常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宗若不喜欢苍山掌门,从仙苑回来后,连带他都没给好脸色,但她这个人自负没有她不敢说不敢做的事儿。再加上,她本身就对青尘有偏见。 本以为他又要无事献殷勤,谁知他唤了自己一句,再没有下文了。宗若眼中疑云升起,忍不住回了句,“本小姐的名字是能唤着玩的吗?” “当然不是。”柳堂心中窃喜她上当了,面上却是一副恭维的笑脸。 “哼,有话就明说,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句话本是为了自证清白,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行舟像是被刺了一下,神情一僵,放在桌上的手突然攥紧。 这个动作被同桌的人尽收眼底,登时看他俩的眼神都变了。 宗若心中一惊,立即斜睨着杏眼,装作很诧异,江行舟身为首席大弟子竟是这般沉不住气? 另外两人神色各异,但也不再关注他们两人的异常行为了。 关注点再一次回到青尘身上。 青尘已经知晓他们发现她了。碍于君忆并不想露面,她不想现在与明川仙君碰面,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这时,送饭菜的伙计过来了。 由于其他人都比青尘来的晚,伙计端着托盘过来的时候,其他人的视线都跟了来。 青尘趁还没被他们发现,换到背对众人的位置上,凑近君忆,小声道,“神仙花,这样会被发现的。” “无妨。”君忆倒不是特别担心。 你那小事一桩倒是无妨,去留一句话。她这事就有点伤脑筋了,既不想被明川仙君发现,又想不着痕迹的靠近苏解语,委实难为她这个不太灵光的脑袋。 “你不担心啊?”青尘试探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担心什么?被发现了也只是麻烦点,迟早要跟他们见面。” 那就好办了。 话音落,送粥的伙计唱堂声响起,“客官您的粥,小心烫。” 闻声,青尘立即起身往边上一躲。 那伙计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呵呵笑道,“姑娘莫惊,烫不到您,小的只是提醒一声。” “哦。”青尘应了声,特意露个侧脸,方才坐回去。 “客官慢用,有事再吩咐。” “好的,多谢。” 伙计拿起托盘走开后,立即有疑问的声音传了过来。 “青尘姑娘?” 青尘闻声一惊,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喊自己的人,而是瞪大眼去看君忆。 君忆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问,“柳堂?” “嗯,肯定是我方才起身的时候被他看到了。要不要回应?” “去吧。” 嗯?这么轻易松口,难道神仙花猜得到她心里打的主意? “不必担心,那边看不到。” 君忆以为她是担心被掌门们看到,故而迟迟不动。青尘则是在思考,如何不动声色的接近苏解语,闻言,她立即起身朝柳堂那桌走去。 “原来真的是青尘姑娘,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快请坐。”柳堂看到青尘过来,一如往常,热情的同她寒暄。 青尘微笑颔首,目视一圈,最后朝苏解语笑了笑,挨着她坐下。 柳堂倒杯茶递给她,语气关切,“青尘姑娘可好些了?” “好……” “好了吗?” 尽管江行舟突兀打断她的行为很不礼貌,但青尘却明白他此举的用意。原本想对他笑一下,奈何嘴巴疼的厉害,她举手捂着腮帮子,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 “醒过来就好了,只不过牙有些疼。” “牙疼?”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尊的决定 “是啊,大夫说长了颗鬼牙不吉利,就拔了。” “还有这种事儿?我倒是第一回听说。”柳堂稀奇道,“看青尘姑娘这表情就知道很疼,那你这几日不是不能吃东西了?” “疼的受不了才下山看大夫,谁晓得拔完更疼。这才第一日,还要过三五日才不会疼。”青尘苦着脸,可怜兮兮的靠到苏解语的胳膊上撒娇,“好疼。” 苏解语的性子其实跟君忆差不多,不喜跟人靠太近,更做不来亲昵的举止,但他们三个人都看着,她若是做的太明显一定会被看出端倪,故而她只笑了笑,并没有动。 好在青尘也只是做做样子,靠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 她一手支着下颌,目光在几人面上流连一圈,问道,“听说你们几个人都得了灵器,是不是真的?” 说起灵器,柳堂顿时来了精神,“我和江公子各得了一把灵器,我的叫争锋,哦对了,江公子的剑取名了没有?” 江行舟回道,“我的剑叫冰魄。” “争锋、冰魄。”青尘念了一遍,“嗯,这名字取的好,跟你们很相配。” “是吗?”柳堂显得很高兴,“多谢青尘姑娘夸赞。” “不谢不谢。”青尘摆摆手,见上菜的伙计出来了,连忙道,“我该过去了,你们暂时不要说我们也在这里哦。” “啊?青尘姑娘都出来了,难道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三江仙门吗?” “要去的,但是等他点头才行。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青尘起身回去了。 “见到了?” “嗯。” “粥冷了,我看还是别吃了。” “啊?发生什么事了?”神仙花怎么突然这么急? “人多,影响心情。” 青尘心里装着事情,没品出君忆那句“影响心情”的真正意思。 “那就不吃了,不过我们怎么上去?” “走后院。”君忆等了半天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似乎有些气闷,起身就走了。 怎么了这是? 鉴于神仙花这几日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青尘也没太在意,只想着赶紧回房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子,君忆坐在桌边不吭声,青尘望了他一眼,随后进了内室。 屋顶已经修补好了,地面也收拾干净了。 青尘望着唯一的一张床榻,思忖着,晚上该怎么睡? 她睡床榻他打坐? 还是,她睡床榻他打地铺? 想了想,她觉得她打地铺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于是,某个自觉过度的人,从柜子里拿出铺盖,老老实实的给自己整了个地铺,然后坐在地铺上面想事情。 等君忆进来,就看到她坐在多出来的地铺上,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 青尘被打断了思路,疑惑的看着他,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还问?回道,“打地铺啊。” 他当然知道这是打地铺,但是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打地铺。之前都没见她刻意避嫌,难道是因为见过那些臭小子就嫌弃自己? 君忆不高兴了,硬邦邦的道,“不用打地铺。”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君忆一下没忍住,把压在心底的情绪暴露出来了。 “你……又生什么气啊?” 天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君忆试着挽回面子,强硬道,“你身体虚弱,不能睡地上。” “那、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睡一张床榻吧。” 闻言,君忆一怔,嘴唇煽动着想说一句有何不可,可酝酿半天,愣是没勇气把那句话说出口,只道,“你先去床榻上。” “啊!”青尘紧张的绷紧了脊背,不是来真的吧? “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 青尘挤出一个笑容,嘴上说着没有,心里想着的却是:她不是不愿意,她是怕自己忍不住露出痞子本性啊,唉! “那、那我就去了?” 本已经转身准备去外头坐会儿在做打算,闻言,君忆霍然转向青尘,语出惊人。 “需要我抱你去吗?” “……呃……你你说啥?” 君忆觉得自己已经够温柔体贴了,为何还把她吓成这副样子?他的性子真的这么不讨喜?他叹息一声,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跟人太亲近。 “没什么,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 青尘看见他落寞的眼神,想说些什么补救,可一想君忆这个时候出去,不就是不想被她发现吗? 她只好作罢,趁着他不在,赶紧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出来,君忆也没有回来,青尘有些困倦,但是腮帮子疼的厉害,没有麻丸恐也睡不着。 这么想着,她决定去找找他,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哄哄他好了。 青尘不敢走太远,在房间附近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他,心想着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君忆跑到房间的屋顶上吹凉风,心中郁闷不解,难得鼓起勇气表现却被青尘打击的不轻。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莫非风无为教他的方法根本就不对? 活久见的神尊仿若遇到前所未有的棘手难题,冥思苦想,反复琢磨,最后灵光一闪间,忽然明白过来。 不是他做错了,也不是风无为教他的办法不对,而是—— 曾经那个心心念念着他的人,心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 她也不再是那个她了。 想明白这一点,神尊用了须臾时光叹息,须臾时光回想,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感情有什么难的?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于是乎,怀着壮士断腕心情的君大神尊,潇洒跃下屋顶,挺着腰杆进了屋子。 “青……”嗯?人呢? 正在君忆准备出门去寻人的时候,忽闻开门的声音,同时听到一句气呼呼的哼声。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发问,“你去哪了?” 青尘打量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找你去了,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你出去找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去密会情郎吗?” 君忆忽然抬手摸了摸鼻子,他方才还真是这么想的。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憋闷顿时烟消云散,他走过去把门闩好,示意青尘进去休息。 青尘这会儿是又累又有点饿,腮帮子还疼,她也没想那么多,哼哼一声说疼。 “疼?那先把药吃了再去睡。”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从今后,有我 “好。”吃下麻丸,青尘就进了内室。 君忆本想进去看看,又觉得不太合适,他不惧别人的眼光,却要顾及青尘的想法。 谁知青尘进去没多久,他就听到她翻来覆去的声音,还伴着几声闷响。 “青尘?”君忆试着唤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也没有听到闷响的声音。 白日他离开的时候就进过贼人,难道那人是冲着青尘来的? “青尘?”君忆心中一紧,瞬移入室,却见青尘捂着脸,头顶着床柱子,一动不动。“青尘?你这是做什么?” 青尘疼的不想说话,用幽怨委屈的眼神控诉他,早叫你把药丸给我吃了,非要让我受痛。 “很难受吗?” 废话! 牙疼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 你来试试? 君忆快步走过去扶正她,“别撞头,我去拿冰块给你敷着?” “那你快去啊,疼。” “好。” 君忆速度很快,重新凝了冰块包好给她,她却往床榻上一躺,哼哼着,“你帮我。” “好。”君忆坐到床榻边帮她敷脸,见她实在疲倦却又不敢合眼,便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那你不要半夜走开。” “好,我不走开。” 青尘虽不放心,但扛不住倦意深浓,她习惯性缩到床榻里侧,这才合眼睡去。 君忆拿着冰块的手落了空,望着蜷成一团的青尘,心没来由的疼了疼,她怎么这么没安全感? 青尘只要虚弱害怕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奇怪的噩梦。清醒时她不会哭,可是在梦里她会哭。 君忆方才移开手,就看到她双手四处乱摸,摸到被角塞进嘴里咬着,接着就开始抽泣。 “青尘别咬。”君忆无奈去拽被子,担心脏东西吃进她肚子里。 “呜呜……别打我……”青尘低声呜咽一句,身子蜷的更小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君忆面前哭,清醒不清醒的时候都有过。 上一次那哭法惨烈到撼动君忆迷蒙的心,这一回决计不能让她这么哭,实在太伤心神,他扛不住。 “青尘别怕,是我。” 处于噩梦中的青尘哪里分得清他是谁,拼命的往床榻里侧缩去,恨不能将自己挤进墙缝里藏起来。 君忆叹息一声,伸手把她拽过来面对着自己,只是他的手劲稍微轻点,她又缩了回去。 “别打我,我不是坏人。”青尘突然惊叫,明明是在睡梦中竟还用双手抱住头,怕到瑟瑟发抖。 君忆彻底惊愕了,难以置信她究竟是经历过多么可怕的事情,连做梦都能吓成这样。 “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妖怪……”她一边呜咽着,一边声若蚊吟的辩解。 我不是坏人,不是妖怪,不要烧我…… 她再一次堕入没有救赎的无边噩梦中。 不知是谁忽然将早已经绝望的她拥进温暖的怀抱里,柔声细语安抚着,“青尘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青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犹自拼命躲避挣扎。 君忆没有办法,只好用蛮力圈住她,声音更加低柔,“是我,青尘别怕,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温柔的声音伴着一下一下轻柔的抚背动作,就似那溺水之人看到的救命稻草,亦或是她心中贪恋渴望已久的温暖,她忽然间发出一声深谙心底的长声喟叹,顺着拍背的节奏渐渐放松紧绷的身体,不再抗拒他了。 若是从前看到这种事,君忆只会冷漠的看着,然后避得远远的,哪会有耐心哄人的时候?可看到一面渴望着别人伸出手救她,又害怕那手是推她进深渊的可怜模样,他的心就疼软了。 这是他费尽心思才等回来的人,世人何德何能如此待她? 凡尘俗事多磨折,理它做甚! 从今后,有我,谁也不能伤你! 神尊在世人眼里从来稳重自持,好面子,即使心中有想说想做的事,碍于脸面他也会收敛。 可自从遇到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谦让,妥协。 到如今,只要看到她露出无助的模样,他就恨不得冲上前去为她遮挡一切风雨和伤害。 即便,她不一定领情。 青尘是实在的下里巴人,虽没见过大世面,但对于撩拨君忆这种人,简直是手到擒来。 大早上睁开眼,她抬头看到了完美精致的下颌,低头,看到圈着她腰身的手。 青尘愣了须臾。 这是? 昨晚上吃了麻丸,意识并不清醒,她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做过什么事。 不过青尘这人太知晓自己的心性了,对于送到嘴边的美男子可没那么君子,况且就算她真的逾越了,这朵傲娇的神仙花也只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青尘贼兮兮一笑,伸出了手和脚。 君忆睡觉向来警醒,平日闻一丝动静就会睁开眼,许是昨夜哄她太累了,明知有人窸窸窣窣的搞小动作,但想着那人是青尘,倒也没有立即睁开眼。 他仍旧闭着眼睛,用圈着青尘腰身的手顺势抚了几下她后背,呢喃着,“我在,别怕。” 青尘闻言怔了怔,收回正欲使坏的手。 怀里的人安静了,君忆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再次圈住她的腰身,轻喃,“再睡一会儿。” 还睡一会儿?神仙花不是个赖床的人啊,他昨晚上干嘛了? 君忆哄了她一晚上。 原以为她闹完借着药性该好好睡一觉的,谁知哄完上半夜,下半夜还得盯着睡觉不安分的小狼爪,等她终于睡着时,天都快亮了。 天已经很亮了,再不起床恐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青尘如是想着,试着去挪开某人的手。结果费了老大的劲没把他的手挪开不说,这家伙反而箍得更紧了。她歇了会,眼珠子一转,想着挪开不行,我钻出去总行了吧? 于是乎,某个脑回路清奇的奇葩,学着钻洞的狗狗一样从君忆的手臂中间往外爬,只是她好像高估了自己自以为要啥有啥的身材,钻到一半卡住了。 卡住就卡住了呗,却卡在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青尘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不把他吵醒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结果—— 第一百四十章 博人眼球 往日那双明锐的眼眸含着氤氲朦胧的睡意,显得慵懒而迷离。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君忆觉得她有些不对劲,问道,“你……这是?” 本就迷失在一腔春色里,忘记今夕何夕,忽闻昨夜梦中的低柔嗓音,勾得她飘飞的思绪火上添油。饶是青尘脸皮厚,性子痞,也有些招架不住。 我去!该死! 青尘忽然暗骂一声,顾不上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尴尬,背部用力一拱,也不管君忆的手会从那个地方滑下去,立即逃也似的跳下了床。 君忆还未完全醒神,被她别开生面的起床姿势惊骇的瞠目结舌,立即翻身坐起来,看着从她背上滑落下来的手,陷入了沉思。 而急急跑去外间的青尘,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冷茶灌了下去。 冰凉的茶水缓解了心内的焦躁感,她火气有点大的翻个白眼,暗骂自己没出息。 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这就招架不住,还如何实现她伟大的梦想? 还痴心妄想邂逅美男子,连神仙花一个眼神都扛不住的人,不配当男神收割机! 说起男神收割机这个称号,她又想起说书老头了。 也不知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书卖得好不好,媳妇娶回家没有。 说书老头盯着青尘传递给他的信息,笑了笑,书依然卖的不好,托你的福,娶媳妇这事八字好像有那么一小撇的希望了。 缘分呐,真是妙不可言! 看在你这么讨喜,间接帮他牵红线的份上,老头就让你多尝点甜头吧。 去你的甜头! 青尘悻悻回谢,又要喝冷茶时,君忆的声音传来了。 “冷的不要喝。” “哦。” 青尘放下茶杯,转头去看君忆,向来注重仪容的神尊,衣裳皱巴巴,发髻有点偏,一脸倦容的走了过来。 君忆走到她边上,认真的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可好些了?” “你问的是什么?”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君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牙疼过一夜会好些,心病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痊愈。 “没什么,饿不饿?” “饿啊。”青尘坐下来歪在桌子上,“从昨晚上饿到今早。” 本是控诉他昨日莫名其妙让她饿肚子的话,不知怎的,两人似乎都因为这句话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去了。 君忆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昨夜的小狼爪,连忙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一声。 他这咳声太过刻意,原本青尘只是猜测,现下倒是确定了。不过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大早被人撩拨的差点发花痴。 又是对坐无言。 青尘不喜这样的气氛,哼哼一声,“我肚子饿了。” “面糊还是粥?” “能不能吃点别的?” “那我们下楼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好哇。”青尘坐直身子,随即蹙眉道,“你就这样出门?” “嗯?”君忆低头看了看,衣袍的边角皱的不成样子了。昨夜他和衣而眠,发髻未拆,难怪一大早她看到自己的神情就不对。 “要不要换衣服?我等你。” “好。” 君忆进去梳洗的那一会儿功夫,青尘已经用淡盐水漱口好几遍,并且想着,她简直太贴心了。向来只有男子等女子换装打扮,到她这反过来了,也不知以后神仙花有没有耐心等她。 被想象成女子梳洗打扮完的美男花终于出来了。 青尘抬眼上下一扫,像极了有风度的男子,“嗯,这衣服不错,走吧。” 君忆听完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青尘本身就是个有点怪的姑娘。 “走吧。” 两人一起下了楼。 早饭时辰,人有点多。不但有点多,而且比昨天晚饭时还多。 后来凑热闹的仙门弟子可不知神尊在此,也不认识神尊。 但有人认出了青尘。 上次百仙大会那一闹,青尘在仙灵界可算是出名了,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名头。但并不妨碍坊间多事之人把她编排进各种声色犬马的话本里,还有的附带了画像。 虽然青尘本尊不及画像上的妖艳魅惑,但五官轮廓未变,那些好奇心重的人认出她后,就开始猜测她身边的男子是谁。 “哎你说这男子不会是长生殿那位吧?” “想得美,你家掌门都没那么大的脸,你还妄想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那你说说他是谁?你瞧他那气质……” “瞧也不能是神尊,神尊是什么人?再说了,这女子……”那人没说下去,只是嘻嘻笑出的声音透露着不为人知的狎昵。 “我说你这人,说话注意着点。” 那人瞄着走近的青尘和君忆,并未压低声音,“怕什么,自己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没点数?就是听见了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我还巴不得能闹一闹,指不定就真见着那位了,哈哈哈。” 心里没数的青尘和她身边耳聪目明的君忆都听见了。 若不是此人太嚣张,目不转睛的盯着青尘看,两人大概也想不到那人狎昵的人居然是她。 青尘向来是个不愿吃明亏的人,这人若真有能耐也不会躲在角落满嘴喷粪了。 她一反常态的愿意忍,君忆却忍不住了。 “没必要。”青尘拉住君忆的衣袖。 岂料,青尘的这个动作落到心思不纯的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想象。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卖|弄|风|骚,啧啧,我真替神尊不值!” 那人生怕他们两个听不见似的,非但不压制自己的声音,反而越发嚷嚷的厉害。 这一嚷嚷,声调忿忿不平,情绪激昂,不知情的人立即看了过来。 世人都爱凑热闹,即便入身仙道,亦是本性难改。 “发生什么事了?”好奇心重的人伸长了脖子。 谨慎的人一言不发,作壁上观。 聪明的人一眼看出那人心思,又是一个想用卑劣手段博人眼球以求上位的疯子! 世人百态,即便这三种人居多,但也不乏有几个异类。 如眼下这种场合,大都数人在情况未明的时候,不会主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但异类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咦?这位仁兄说的可是靠那种本事混进长生殿的那位?” 第一百四十一章 捉傀儡人 话音落,满场哗然。 在场的大都数人以一种“”仁兄你是活腻味了吗?”的眼神看向说话的男子。 话本和传闻是人虚构出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关起门来遐想还可。在这种场合公开谈论,且一句话把仙灵界第一仙门得罪的透透的人,千年也难理出来一个。 不对,倒是有一个。 不过那个嚣张的人早已经化为烟尘了。 只是不知眼下这毫无实力的男子会是怎样个死法? “你们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活腻味浑然不觉自己闯了大祸。 吗字音未落,以他为中心的地方,顷刻人去桌空。 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哎师弟们,你们跑什么呀?” 师弟们闻声一脸惶恐,纷纷露出一副:我不认识此人,要杀要剐你们请便的表情。 众人见状,未免自己遭池鱼之殃,也离他师弟们远了些。 大厅中央只剩下青尘和君忆,两人前后方站着口出狂言的男子和活腻味。 起先人多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来,人群散开后,视线开阔,大家才觉出味来了。 这两人不是来博人眼球的,而是来杀人的吧? 青尘这人不太聪明,并不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动机,但在犯浑的时候却比平时反应快。 譬如现在。 她忍了又忍,心想着自己入青云仙门没多久,好事一件没办,糟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 好不容易明川仙君允诺再给她一次入仙苑的机会,本想着好好表现,却没想到——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 “一个傀儡,我才懒得管你。”青尘斜睨着活腻味,“有空想龌龊的事,不如好好练功,这么低级的傀儡术都破不了,也好意思在此聒噪?” “傀儡术?”活腻味的师弟们问道,“不可能,师兄一直与我们在一起,他中了傀儡术我们怎么会察觉不到?” “因为你们会的只是低级傀儡术。” “你如何证明?” “我无法证明,我只能说我所学皆来自神尊的教导。你们信不过我没有关系,苍山、三江几大仙门皆有人在,你们大可问问。” 话落,众人的视线转向楼梯那边。 那里站着明川仙君和仙门掌门及弟子们。 这种场合明川仙君不适合第一个站出来,贾庄是巴不得看到青云仙门出丑,自是不会相帮。 那就只剩他们几个人了。 宗若肯定不会帮忙,苏解语入仙门时日并不久,人微言轻,能说上话的只有江行舟了。 就算青尘不主动开口,江行舟也会去帮她。可就在他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有人阻止他。 宗若道:“她有神尊。” 江行舟凝了凝,还是抬脚走了出去,“神尊多有不便。” “青尘姑娘!”江行舟走到两人身边,朝君忆颔首。 “江公子来的正好,麻烦帮我看看那位是否中了傀儡术?” “好。” 江行舟走到活腻味身前,细细观察他的眼瞳、头发以及皮肤纹路后,要求他伸手。 “不给,凭什么!” “多谢配合。” 众人一怔,不明其意,就见江行舟一反常态,手势快如疾风,指尖灵光闪过,先前还活灵活现的人登时呆若木鸡。 “师兄!” “别叫了,那不是你们的师兄。” “不是我们师兄?”活腻味的师弟们齐齐看向青尘,“你把我们师兄弄哪里去了?” 青尘闻言摊手耸肩,“这话可就问错人了,你们师兄去哪里了我怎么会知道。” “那谁知道?” “他呀!”青尘指向挑头的男子,“你们得问他为什么要做个假傀儡师兄,而你们的师兄……” “你是我们师兄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句话也不知是哪个冒失师弟问的,众人一阵汗颜。 “我不知道,你们不妨问问江公子吧。”江行舟帮了她的忙,她就顺便送个顺水人情给他。 江行舟不懂青尘为何要这么做,她明明都可以自己去找。 “江公子,请你告诉我们,我们师兄还活着吗?” 这话问的…… 众人再一次汗颜,你们真的担心你们师兄吗?为何感觉巴不得他有事的一样。 “活着,应该在院子的哪个角落里。” “咳!”师弟们齐齐叹气,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人。” “啊?” “大家不必惊慌,这个傀儡是抽取了本主的灵力才能惟妙惟肖到令人无法察觉。” “哦,原来是新近名声大噪的活人傀儡术?” “正是。” 虽然江行舟答的事无巨细,但还是有人提出了质疑。 “江公子,听闻这活人傀儡术需要高深的灵力,可我观那男子根本就没有高深灵力。” “因为他也是。” “嗯?他也是傀儡?” “是的,在场的另一个傀儡人。”江行舟不知青尘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可青尘压根不是耍宝,而是她真没看出来。能认出活腻味是傀儡人,还要归功于那次与君忆玩闹。 “在场的?江公子的意思是这里不止一个傀儡人?” “是的。” 闻言,大厅里一阵骚动,你瞪着我我防备着你,生怕身边亲近的人趁自己不注意突然捅自己一下。 “不要乱,先把门窗关上,本座倒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仙君面前班门弄斧!” 话音落,有两人同时看了他一眼。 贾庄不以为意,上前几步朝身后的柳堂道,“你去,务必把做傀儡的人找出来。” 柳堂应了声,快步走向人群里挨个查找。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找傀儡人的事情上,青尘小声对江行舟道,“我们先撤了。” “嗯?这个时候走不太好吧。” “他不想在这里。”青尘说完,心虚的看了君忆一眼。其实是她牙疼又饿的头晕,不好明说。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趁仙君在这,你好好表现哈。” 青尘丢下这句话,就拽着君忆从后门出去了。 两人一出来,君忆在上楼前把后门封上了。 见状,青尘捂着嘴笑道,“神仙花你好幼稚啊。” 君忆漫步跟上她,不以为意地哼了声,“想关我,再等一辈子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千丝万缕 贾庄气到暗伤。 这个该死的伪君子真小人! 方才他纵观全局,以为自己终于要赢一局的时候,得意忘形的跟君忆显摆,结果人家正眼都没瞧他,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可能让他走,两人就着后门斗了起来。 高手过招一招定输赢! 结果毫无疑问,贾庄惨败! 君忆不费吹灰之力赢了他不说,还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青尘实在理解不了贾庄的想法,问君忆,“他为何这么仇视你?明知赢不了还硬着头皮上。” “对手,他若真想赢也不是没有机会。” “机会?我怎么看不见?” “他心思重在算计,方才他若一心一意对付我,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松脱身。” “嘁,他打得过你吗?” “这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君忆引导她,“你想过我为何要你转移目标的原因吗?” “怕我丢人。”青尘相当的有自知之明。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背后的人目标是你。” 青尘惊讶道:“我?贾庄?” “在场的人。” “在场的人?”青尘复述一遍,忽而笑道,“也包括你?” 此话很明显是捉弄君忆,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根。 别人的目标是她,他的目标也是她,虽说两者的目的不一样。 “行了不逗你了,继续说。” 青尘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却不知她再一次把君忆酝酿很久的一句话给打回去了。 君忆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 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神仙花?怎么不说话了?” 君忆哪还有心思谈论那些事,只道,“你先回房里去,我让人送吃的来。” 说到吃的,青尘的肚子响应般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她推开门进去,“那你快点回来。” “好。” 君忆下楼点了早饭,顺道看看大厅里的情况,没想到遇到贾庄纠缠,耽误好一会儿才上了二楼。 等他进屋后才知青尘不见了。 君忆第一反应是青尘溜下楼去看热闹了,可看到掉在地上的天机伞,他才知大事不妙。 通灵受阻,气息被隐藏。 究竟是谁? 君忆抬头,眉目间风雷将聚。 屋外天色徒然阴沉,风云聚合,一阵急风里卷着一道明影,自一行人眼前一闪不见。 江行舟等人站在楼梯口,望着明影消失的方向满面疑惑。 柳堂站在最下方,差点被那阵风给掀翻下去,“方才过去的是什么?好快的速度。” “是神尊。” “你怎么知晓?” 江行舟道,“气息。” “啊?是神尊啊,难怪,他的身法真是令我望尘莫及。” 柳堂话音落,江行舟倏地变了脸色,拔腿往一个方向跑去。 余下那三人诧异地看着突然跑远的江行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随即追了上去。 江行舟跑到神尊的房间门口,只见房门大开,天机伞被丢在桌上,连倒好的药丸都滚落在一边。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江公子,你怎么……” 问话声戛然而止。 追上来的三个人探头朝屋里看了看,不明白向来尊师重礼的江行舟为何要闯入别人的房间里。 “江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这回问话的是苏解语,她虽然不再受灵力压制不生长的苦,却摆脱不了那个人的记忆。 凡是关乎神尊君忆的事,那个人的记忆就会占据上风,令她不由自主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宗若闻声,侧目看了她一眼。继而看向江行舟,“江公子,这是别人的房间。” 江行舟好似没听见一样,看向柳堂,问道:“柳公子查到幕后之人了吗?” “没有,那个人挺狡猾的,套用几个傀儡的灵气,根本查不到根源来自哪里。”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宗若觉得奇怪,方才他明明在场。 “一定是青尘姑娘出事了!” 柳堂疑道,“你怎么知道?” 江行舟指向天机伞,“能封住神器天机伞的人在仙灵界屈指可数。若非如此,神尊也不会……” 他言下之意神尊向来从容不迫,能让他如此慌乱的人恐怕也只有青尘了。 青尘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冲撞了扫把星,凡要出门准会发生点什么事。 好端端的居然被人在神仙花的眼皮子底下给掳走了。 早知道就不撩拨他了。 唉! 青尘叹了口气,盘腿坐在黑漆漆的不知是哪里的地上。 “喂,有人没有?” 没有回音。 “喂,你是谁?抓我来做什么?” 依旧没有回音。 “喂,大爷大叔大哥?你倒是说句话,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还是没有回音。 “喂——” 青尘拉长了声音,一口气喊到见底,仍然听不到回应。 见鬼! 不知道她最讨厌在这种地方吗?以为不吭声她就没有办法了吗? “喂,那个谁,你最好说出你的目的,别逼我放大招!” 听到“放大招”这三个字,那人愣了愣,凝视片刻,自言自语道,“该不该信她说的话?” 有流光闪烁。 “你是说信她?” 流光再次闪烁。 “不,我觉得不可信。待我一试便知。” 话音落,一道如虹流光朝青尘射去。 无耻! 青尘暗骂一句,就地翻滚躲开。 岂料,那如虹流光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她跑。 你大爷! 那流光险些擦掉她的鼻尖,青尘顿时来了气,抬手照那追过来的流光拍了一掌,骂道,“阴险小人,还给你!” 那人许是没想到这个说话都怕得罪人的小弟子居然敢还手。 很好!能还手才更好证明。 那人盈盈笑着,注力三分将拍转回来的流光再次打了过去。 还来! 青尘已知此人的目的并不为伤她,敢情是抓她来玩游戏的? 要玩是吧?那本姑娘就好好陪你玩一玩。 自上次尊主主导身体时一日打三架的频率,她偷师学了几招,虽知自己的灵力不一定敌得过此人,但她有杀手锏。 流光再来,攻势上涨三分。 青尘依旧用尊主的招式对付,拍、劈、借力打力,动作简单粗暴,效果却不赖。 那人许是正在兴头上,并没有因为她的反抗而激起杀心。反而为了公平一样,每次出招都在青尘能抗衡的范围。 这么玩了大半个时辰,青尘累了,待流光再度追来时,身形如清风过隙,瞬移至流光尽头大喝道。 “千尾,千丝万缕,缠!”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可愿 “千丝万缕!”那人竟也被这一喊惊愕的喃出了声。 然,声未落,那人方知上了当。 只见一阵如丝如雾的红光自四面八方包抄而来,那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躲避就已经被缠住了双腿。 “小贼哪里逃!”青尘手中拽着变化成网的千尾用力收紧,“还不速速现行。” 眼见着捆住双腿的千丝万缕跟菟丝子一样越缠越高,那人懊悔不该掉以轻心,好在她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困住自己。 在青尘靠近那人之前,那人奋力挣脱千丝万缕的束缚,匆匆一撇后,自原地消失了。 那头的力量陡然落空,导致青尘差些摔了个跟头,她踉跄几步后稳住身形,望着空空如也的网,愣了片刻,才召回了千尾。 没过多久,周围亮了起来。 还不待青尘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听见一道心急如焚的呼唤。 “青尘!” 青尘闻声转首就见一道明影如飓风卷来,下一刻就被温暖包围。 “神仙花?” 君忆抱着她好半晌,语气低沉幽咽,“我才离开一会儿……” “你这是?”青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仙花这是在自责?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看到那个人是谁没有?” 听他的口气,他早就过来了?不知他看见自己使用尊主那招千丝万缕没有? 青尘说道,“我没有受伤,只是那个人躲在暗处,我并未看清楚他的样貌。” 君忆抱得紧,青尘的个头才到他肩膀,视线被挡的严实,根本就看不见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好意思说,就打算从他怀里出来看看。 谁知她方才有退开的动作,君忆竟一反常态的再把她按回怀里。 “别动!” 这一声警告之意浓浓。 青尘不明他此举之意,但知晓他大概是生气了,就像那次她说他仙侣跟人跑了一样的生气。 可这也怪不得她呀! 过了一会儿,君忆怀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 “我不动,可是我好闷啊,神仙花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闷?好,但你别动。”君忆再次叮嘱道,才慢慢松开手。 重见天光,青尘依言未动,只抬起头去看君忆。 君忆也低头看向她,确定她没有受伤没有哪里不妥后,眉宇间的忧色才淡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气息。” “我的?” “不,我的。” “你的气息?” “对。还记得那面镜子吗?” 说到那面同心镜,青尘恍然想起那夜好像发生过什么事。 “那面镜子……” 那面镜子上有君忆布的驱邪法阵。 君忆追出去后无迹可寻,立即回到客栈里搜查,探到客栈后面的偏僻角落确实有法阵。 只是这种法阵并不是常见的困妖法阵,他即使知晓青尘在里面却破解不了。 若不是那人感应到法阵外有人窥视,怕青尘与窥视之人里应外合,先一步撤退,他还得等风无为来解阵。 “所以,你是靠着镜子才找到我的?” 闻言,君忆挑眉凝视着她。 青尘吞了口口水。 神仙花又生气了,并且是哄不好的那种。 “你别生气,这次真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我知。” “你知你还生气。”青尘撅着嘴道。 唉。 君忆叹了口气,将她牵出来,“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啊?又不是因为你。” 一语再次令他叹息。 就是因为他啊! 就是因为他的冷漠,她才会落到现在任人宰割的地步。 而豪言护她周全的自己,转头就弄丢了她。他这么没用,还有什么理由不怪自己? 君忆很自责。 青尘却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神仙花这事不怪你,怪我自己太弱了。我回去以后一定勤加练功,等我变得强大如你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闻言,君忆心中更是郁结难疏,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可最后呢? 即便她比师尊都要强大,依然敌不过躲在暗处算计她的人。 “神仙花……”青尘从未见过君忆挫败无助的模样,心生不忍。 君忆是真的难过,方才寻人无踪那一刻,他恍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大战那一日。 那一日,他尝到心痛的滋味,那是一种令他一辈子想都不敢去想的剜心剔骨之痛。 钝刀凌迟,温水煮蛙。 血未流尽,心之将死。 …… “神仙花……你别这样,我真的不会哄人,你这副模样,让我、让我好想哭啊。” 撩拨耍流氓逗人笑她会,哄人需要心思灵巧,她真的不擅长啊。 青尘手足无措的抬手,也不知该拍他哪里好,想了想,只好抱住了他的胳膊。 君忆已经陷进那段晦暗的岁月里,只要睁眼、抬头,看见的都是一片灰色,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声音,茫茫如雾,看不到前路,亦没有后路可退。 “神仙花……” 青尘凝着他空洞的目光,心知他是触景生情勾起了心底难言的往事,沉入梦魇中难自拔。 幽幽叹了口气。 她慢慢转到他身前,张开双手把比她高大许多的人抱着,轻声呢喃。 “没事了,过去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犹自在迷雾里徘徊的人,忽见一豆孤灯摇曳,那光微弱,却似那势如破竹的利剑,一剑斩深雾,为他劈出一条归途的路。 他行一步,那光就前移一步,直到引着他走到光亮的边缘,适才听到那春风和煦的喃声。 “……我会陪着你。” “陪着我……” “是啊,陪着你,天有多长,我就陪你多久。” “青尘……” 听到他似喃似疑的声音,青尘知晓自己的安抚起了作用,心下一宽,应道,“我在。”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 这声毫不犹豫的应答,激得他心头一荡,气血上涌,竟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他倾身靠在了她肩头。 “神仙花?” “你方才说…天有多长…你就陪我多久…” “是。” “那你可愿……可愿……”君忆喉结滚动,半句话哽着,竟已红了眼眶。 “嗯?可愿什么?”青尘想松开他,奈何被他压着肩动弹不了。 “可愿……可愿与我……” “快看!神尊青尘姑娘在那。”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话音落,一行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神尊叫我们好找。”当先过来的明川仙君人还未走到近前,关切声已到。 君忆的如墨长眉敛起,脸色沉凉,不甘不愿的离开青尘的肩头。 众人犹不自知自己已经被神尊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众人,急急赶过来后,只见到眉目间酝着雷霆之怒的神尊,冷冷的看着他们。 神尊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眼神看着他们? 众人不解,询问道,“神尊缘何盛怒?青尘姑娘不是没事吗?” 君忆未作答,也不会告诉他们真正的原因,漠然扫了众人一眼,抓住青尘的手,御剑而去。 多事! 君忆怄气的想着,到底是哪个嘴巴子那么长? 嘴巴子长的那个人忽然打了个喷嚏,想着神尊方才看向众人的眼神,隐约夹杂着一丝不明怒火,为啥发怒?难道是怪自己不该叫大家来帮忙? 若是换作平时,君忆肯定会承这个情,可谁知事情会演变成那样,当时那种气氛,他差一点就差一点,只要他说出口,说不定青尘会…… 青尘会怎样? 她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她没经验,但是从方才的氛围和他呼之欲出的话来判断,该不会出现话本里的桥段吧? 看起来真的很像啊。 要不是他们出现打断了神仙花的话,他会不会真的就对自己说了? 那他真的说出口,自己该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 思及此,青尘忽然有些茫然了。 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毕竟当时的气氛实在是太影响人的判断力了,谁知她会不会突然脑子一抽,做出什么惊天之举。 不过不管君忆问不问,她目前都只打算跟着君忆,这一闹倒好,她是没什么感觉,就是不知这傲娇的人儿会不会被打击到? 君忆闷声开门进屋,直奔内室。 “神……”青尘止住了声音。 哎算了,这种自尊心大的人,便是没有人笑话他,他都会鄙夷自己,消沉一会儿。 青尘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见他侧卧在床榻上背对着外面,她憋住笑,故意问他,“神仙花是累了吗?” 君忆本不想回答,但怕她想太多,闷闷的嗯了声。 “你是该睡会儿养养精神,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外面守着。” “嗯。” 青尘拉开被角搭盖住他的背,然后就出去了。 她出去没多久,房间门口来了几个人,想着担心被神尊再次怪罪,站在门口也不敢吱声。 也不知君忆睡着没有,青尘怕吵到他,蹑手蹑脚的打开门,用食指抵住唇,示意他们噤声,再轻轻地关上房门。 柳堂连瞟了几眼,压低声音问青尘,“青尘姑娘,神尊他?” “在睡觉。” “睡觉?”柳堂恍然又惊疑的看了看青尘,好似明白神尊为何会夹杂着怒火。 青尘别的不精,对于这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是犀利敏感,她一眼横过去,“想什么呢?看不出来柳公子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很有心得啊。” 柳堂没想到青尘连这种事都能口无遮拦的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讪笑道,“我没有,怕是青尘姑娘想多了。” “我当然会想多了,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多?若真没有,你们也不会跑来这里了。” 被青尘点破心思,除了江行舟之外,苏解语和宗若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即转开脸。 江行舟疑惑道,“青尘姑娘是误会什么了吗?” “没误会。”青尘看向对于这种事反应木讷的江行舟道,“除了你,他们几个,甚至今日去的那些人怕都是这么想我和神尊是什么关系吧?” “什么意思?你和神尊不就是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江行舟一下子想不出来该怎么形容合适。 师兄妹情谊? 瞧神尊那未言明却处处宣誓主权的做法,便是爱护师妹,也不能什么都不避讳。 同处一殿尚可理解,可同处一室一卧榻就…… 静默里忽然传出一声讥讽的低笑声。 “不就是什么?”青尘双手环胸,背靠在墙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既然大家那么好奇我和神尊的关系,那我不妨告诉你们好了。” 话音落,转开脸的三个人立即转了过来,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地翘首以盼等她的答案。 “我和神尊的关系就是……”青尘拉长了声音,忽而冲江行舟眨眨眼,眼底闪过恶作剧的光,“我就不告诉你们,我不但不会不高兴,我还会举双手请你们继续,加油哦,本姑娘的名头马上要响遍仙灵界了。” 闻言,那三个人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仿若心中有一万只神兽奔驰而过,带起铺天盖地的烟尘扑了满脸。 呸!忒不要脸的女流氓! 青尘觍着一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痞脸,哈哈大笑着,朝江行舟做了个再会的动作,推开进屋去了。 宗若气的牙痒痒,青尘方才那话点名道姓的,就差指着她鼻子说,喜欢收集别人的隐私是吧?喜欢用笔锋造势是吧?喜欢拿捏住别人的把柄让人诚服于你是吧? 姑娘偏不如你愿,爱咋咋地! 我不但不怕你知道,我还偏让你知道,我还要借着你的动机给自己造势,顺势喷你一脸口水,呸,到底谁更不要脸? 跟本姑娘比无赖,回家再练个几年吧,哼! 青尘得意地撩发甩头,转过身之际却看见站在内室门口的君忆。她怔了怔,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这里该不是为了听壁角吧? “你没睡着啊?” 君忆本来快睡着了,但是听到她开门出去的声音,所以立马起了床。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青尘思忖着神仙花的五感本就比常人要敏锐的多,若是他出来的早,该听见的怕是早就听见了。 “你都听见了?”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家伙才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怨气有些深,“不是说守着我吗?” “守了呀,我不是在这嘛。” “你出去了。”不知是君忆没睡好的缘故,还是因为听见了什么话因此感到不满,语气颇为较真,“你又食言了。” 又食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意自难测 她什么时候又食言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青尘想问时,君忆已经转身进屋里了,留给她一个不太高兴的背影。 愣怔片刻,青尘想起今日的药还没有吃,也不知该吃什么,只好进去问问他。 “神仙花。” 君忆坐在榻边,抬头看她,等着她继续说。 “那个,今日该吃什么药?”青尘指指自己的腮帮子,虽说今日不复昨日的疼痛,但是药还是得吃。 “药在桌上。” “我知道药在桌上,可是桌上不止一个瓶子。” 经她这么一说,君忆想起来桌上确实不止一个瓶子,有自己的药还有江行舟送来的药。冲她这个迷糊劲,说不定两瓶都会吃下去。 他无奈一叹,并未说什么,随即起身去了外间。 君忆拿起桌上的一白一青两个小瓷瓶,看了看,便将白色的瓶子放到一边,从青色的小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然后示意青尘过来。 青尘凑过去,乖巧的吞掉药丸,然后盯着他看。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君忆有点沉不住气了。最近定力太差,经常在她面前破功。 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青尘嘿嘿一笑,手撑着额头看着他道,“你方才说我又食言,我想了这么半天还是不知道我到底哪里食言了,我觉得自己很委屈。” 君忆瞟她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好似在说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怎的不委屈?我分明没有食言,一次都没有,何况“又食言”这回事。” 青尘说完,满腹委屈的看着他,言下之意,你得给我个解释。解释你近几日的奇怪行为,解释这几日为何老是莫名其妙的生闷气。 这种闹性子的行为不该是女孩子最擅长的吗? 虽然她不介意哄哄他,但是一日闹三回,这节奏她可受不了。 君忆心里很乱,就如他参不透何时会发生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样。 譬如两人身体毫无征兆的出现异样,又毫无征兆的恢复。又譬如苍山掌门贾庄,平静的样子毫无风雨欲来的征兆,再譬如突然出现的幕后之人,其真实目的是什么? 这一切都成为君忆心中的刺,即使不动弹,依然能感觉到阵阵钝痛。 又是一阵静默。 半晌后,君忆压下心头的纷乱,幽幽道,“你答应过我,虽然明知你做不到,我还是忍不住去相信你。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怪我。” “怪你?”青尘捋捋他那句“明知你做不到,还是忍不住相信你”没明白他指的什么事,搁一边。先去想怪他什么事,“你说的该不会是方才那件事吧?” 君忆没回答,眼神却黯淡了。 见状,青尘明白了。他是自责自己没保护好自己,让那贼人在眼皮子底下劫走自己。而那贼人心思也够毒辣,选择这种时刻下手,又不伤她分毫。足以证明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君忆丢脸。 强大如神尊,仙灵界无出其右者,竟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自己的小师妹,这一巴掌扇下去火辣辣的疼,还惊天的响! 也难怪他这几日阴晴不定。 都怪她,不吵闹着下山,就不会发生这些糟心的事情了。 青尘坐直身体,伸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自责的看着他道,“对不起啊神仙花,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吵闹着下山,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便是你不吵闹着下山,躲过了今日,后面照样会发生别的事情。 至此时此刻,君忆方才明白那句“天意难测”是为何意。 用非自然的手段改写一个人已定的运命本就是逆天而行,不符合自然道法,天地规律。他原本做好了一个人默默承担所有的后果,可照如今看来,这后果大到他一肩担不住。 他在意的不是别人的挑衅,而是她和那些未知的难以想象的后果。 半晌后,君忆收回思绪,垂眸望向搭在自己小臂上以示安抚的柔荑,淡淡道,“不怪你,事已至此,我们静观其变,近些日子你还是别离开我身边了。” “好。”青尘答应的爽快,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次决不食言。” 闻言,君忆的神情才有了一丝缓和,想起她已经连饿了两顿,“你饿吗?” “饿呀,可是我……”她不敢说,刚答应不离开他的视线,而他下个楼的功夫她都能被捉走,她就是饿她也不敢再提。 青尘突然乖巧的让人心疼,君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说了一句等着,就起身去了屋外。 屋外想窥视秘密的人在他们屋子周围转悠,忽然见到君忆出现在门口,顿时慌乱的四窜,想隐藏自己。 君忆像是没看见一样,对着空气吩咐,“让厨房炖些汤送来。”说完,转身进屋关门。 青尘收回伸长的脖子,问他,“谁在外面?” “一些无所事事的人,他们闲得慌,我找点事情让他们做。” “哦。”青尘原以为是江行舟他们,看样子并不是,倒也放心些。近些日子神仙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不知江行舟何时得罪他了。 管他的,反正只要神仙花不要莫名其妙的生气,一切都好说。 可是她不知道,君忆所说的给他们找点事情做,绝非让他们下楼点饭菜那么简单。 虽说只是传话,但是谁能抢到这个传话的机会,就意味着能接近他们,能接近他们就能亲自走到神尊眼前,只要能让他看到自己,哪怕只是端着盘子,那都是好的。 于是乎,自君忆说出那句话后,屋外已经无声无息的进行一场你追我赶的争夺赛了。 一会儿听到一声咚,一会儿听到一声啪,一会儿听到类似拳击肉体的声音,一会儿听到类似骨头错位的声音。 青尘自听见动静后,一杯温水端在嘴边已经快一刻钟了。 君忆第三次朝她看过来,见她仍旧聚精会神的听着,只得敲了下桌面提醒她。 端了一刻钟的温水终于进了她的肚子。 青尘放下茶杯,心猿意马,眼盯着门缝,嘴里问着,“神仙花,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心怎堪破 君忆怎可能听不见?许是有意试探青尘究竟能坚持到几时,故而装作不知,“什么声音?我并未听见。” 没听见?不可能吧,平日里那么警醒的人,这外面响动那么大,他居然没听见? 不对,这很不对! 本就不怎么聪明的人,不知是哪里开了窍,忽然间从某人平静的神情里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阴谋。 试探我? 还好她反应够快。 “没听见啊,看来是我饿昏了头,都开始幻听了。” 这句话听来,催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君忆闻声笑了一下,仿佛对她心里盘算的小九九了若指掌。“再等片刻,他们会送上来。” “他们?哪个他们?”青尘还是很好奇,不能出去,问问应该不打紧。 “等人来了自然就知晓了。” 青尘撇撇嘴,嘟囔一句,“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拉倒。 “我没有故作神秘的意思。”君忆其实也不知晓进来的人会是谁。 “嗯?什么意思啊?”还未等到君忆回话,青尘已经明白了,惊讶的看着他,“你也不知道?” 君忆点点头。 正待继续问,叩门声响起,随后问话声传来,“神尊,饭菜送来了。” “神尊?”青尘一脸讶异,什么时候店里的伙计都知晓他的尊称了? 君忆无暇给时而聪明时而傻乎乎的姑娘解答,转首对门口道,“进来。” 门开以后,三人视线相接,青尘顿时一脸讶色。 怎么会是他? 活腻味端着一个大托盘,托盘里除了君忆指定的汤之外,还多了几道菜,一壶酒。 他麻溜的把汤菜摆上桌,抱着木托盘对君忆笑的那叫一个灿烂亲切,“神尊,这些菜是弟子的一点心意,希望神尊不要嫌弃。” 神尊当然不会嫌弃,神尊只是很讶异,讶异进来的人怎么会是他。 难道仙门弟子已经退步到这般境地,连这个灵力并不高的人都斗不过?还是说,这个弟子的背后有看不见的推手? 原本并不可能会跟弟子交集的神尊,破例询问了活腻味的姓名,活腻味很是受宠若惊,双手不知往哪里摆放,好半天才回道,“弟子、弟子叫霍逆。”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青尘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她瞪大眼睛看着活腻味,仿若没有听清他方才的话,“活腻?” 霍逆看见她这个表情,不以为意,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名字闹出来的笑话而感到尴尬,他笑着解释,“是霍不是活,逆是逆转的逆,不是腻味的腻。” 青尘哦了一声,但是哦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此人的脸皮可比自己耐扛多了。方才若是她,铁定会闹个大僵脸。 君忆则是全副心神注意此人的细微举动,竟是半点异样都没看出来,若用平常心看待,这个霍逆顶多比别的弟子健谈些罢了。 既然看不出所以然,徒留他在此只会让他心生遐想,倒不如干脆些。 思及此,君忆的脸上悄然换上平日的冷漠神情,淡淡道,“已经无事了,你回去吧。” 霍逆闻言紧紧僵了一息,随即行礼告退,“是,神尊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弟子。” 君忆颔首后,立即转首看向青尘。 见状,霍逆再不做停留,快速出去后顺手还把房门带上了。 不亢不卑不做作,言行举止进退有度,这哪里是无名小仙门的人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分明是久经沙场后历练过的人的才有的从容。 别说君忆了,就连青尘这种不擅长应付交际的人也看出来了。这哪里是早上在大放厥词的活腻味,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这人……” “看出来了?” 青尘点点头。 君忆也点点头,“难得。” 这句难得褒贬不一,青尘也不管他的真正意思,只当做是夸她,“难得神尊夸奖,今日能多吃一碗饭了。” 闻言,君忆给她舀汤的手停顿下,复又多舀了几勺子,盛了满满一大碗递给她。 “这是做什么?”青尘假装惊讶,“赔罪?良心发现?” “吃饭。”君忆冷硬的终结了这个话题。 他看着乖乖低头喝汤,毫无戒备心的傻丫头,暗自叹息,若没有自己在身边,她该怎么办? 昨日不让她吃东西根本不是因为他生气,而是他发现有人动了手脚。 若昨日是别的弟子跟随他,他那番反常的表现早该看出来了,可她却以为……唉,他该怎么才能让她知晓,不要把表面热心的人送来的东西都往嘴里送。 犹自低头喝汤喝的欢快的人哪里知晓这些花花肠子,在小镇的流浪的那些日子里,能遇上善心给她食物的人根本就不多,便是不给,能对她笑一笑,她都能感激涕零。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听从君忆的话了。 君忆知晓她能这么顺从自己,全源于第一次见面他对她的善意。她好脾气,却倔得很。尤其对她好的人,便是真的对她下手,她也不会主动去怀疑。 从江行舟给她的第一个笑容起,他就知晓了。 既然言行无法令她改变,那只能改变策略。 “青尘。” “嗯?”青尘感觉他有话要说,立即抬起头看着他。 “你……觉得江行舟如何?” “好。” “柳堂呢?” “心思重,但也不算太过分。” “宗若。” “宗若嘛,”她想了想,“大小姐脾气,自私,心肠不算太坏。” “闲庭仙门那位名唤……”君忆一下子没想起来全名,只记得白敬酒叫她解语,“是唤解语吧?” “苏解语吗?她啊,漂亮,温柔,宜家宜室哟。” 她出其不意的小调皮起到了调节气氛的作用。君忆莞尔一笑,摇摇头,也不知是笑什么。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还是说我们俩看人的眼光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她那根本不叫看人,而是光看脸去了。 他虽未吭声,可青尘倒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差,“神仙花你来说。” 良机难觅,此时不教她更待何时。 君忆正色道,“那你听好,我就从江行舟说起。我说完一人,你就对比一下,看你我可否言错?错在哪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骄傲 “好。”青尘虚心受教。 君忆却说不急于一时,让她先吃完饭再说。 两人吃完饭后,就势展开讨论。 从开始君忆教导她,她凝神细听,偶然回答他的提问。时而就事论事说出她对此事的看法想法,到后面频频质疑,并掷地有声的说她曾经如何如何。 “我曾经……” 又来了! 君忆抬手扶额,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明明没有半分像从前,为何性子更胜从前? 简直是又倔犟又固执。 君忆心知就算他磨破了嘴皮子,短时间内也无法改变她,还是得从长计议。 话题已经没法在继续下去了。 一股子劲松懈下来,君忆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他揉了揉额角,低声道,“我累了。” “累了?那你快进去睡觉,我还是待在外间守着你。不过这次我保证不会出去,你放心。”青尘信誓旦旦的保证。 “好。”君忆起身去了内室。 这次青尘没有跟进去,只是竖着耳朵凝神听。听到君忆的呼吸渐渐规律平稳,适才召唤天机。 天机醒过来不久,听见她的召唤,提着的一颗心登时回落。 幸好,她没事! “天机,你还好吗?” “我还好。” “说说今日什么情况?” 两人交流向来怎么轻松简单怎么来。 “有点糟糕。”天机想到出手之人的可怕,语气生出几分忌惮。 “糟糕?你是指你的身体吗?”自从那日恍惚间看见他的影子,青尘再没把天机当成一把伞,而是把他看作自己的人来对待。 “是也不是。” 青尘最怕别人说些故弄玄虚的话,她向来有自知之明,更不惧在天机面前自曝其短。 “我笨,你简单说。” 天机习惯性翻了个白眼,嗔怪道,“知道自己笨就放在心里,多看少说话。” “是天机大爷,莫说废话。” “我说是也不是,有两种意思。我的伤除了我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是其一。其二,那个人似乎对你我了若指掌。” “谁?”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便是他也无法对我一击即中,但那个人做到了。” 闻言,青尘忽然间升腾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四下望了一圈,担忧道,“连你和神仙花都不知道是谁,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此人目的尚不明确,应该不会下杀手。” “你怎么那么肯定?” “用脚趾头也想到了!”天机鄙夷道,“此人若想动手,何必大费周章的把你弄出去,就地咔擦岂不省事?” 闻咔擦二字,青尘抖了抖,小声说出她的奇思妙想,“难道不是因为怕神仙花发现他,把他给咔擦了才掳走我?” “咦,我发现你这人好神奇。” “此话怎讲?” “该聪明时傻不拉几转不过来弯,该笨的时候又异于常人的聪明!” 青尘眨巴眨巴眼睛,语气略显期待,“天机是在夸我吗?” 果然! 天机感觉跟这种人在一起,只怕会翻白眼翻到眼皮抽筋。 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天机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了,他突然有点同情那个人,他不想说还能躲,可怜那个人躲都没法躲。 “这事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好的办法,你尽量别离开那个人身边,我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青尘撇撇嘴,嘀咕道,“说的好似你照顾到了一样。得,你可以跪安了。” 天机闻声举起拳头挥了挥,想着她最近有些反常,立即收回拳头并吞掉那句威胁她的话。 还是稳着点,最近不太平啊。 两道声音隔着几间房竟在同一时间重叠了。 毗邻的四间房里,分别住着江行舟、柳堂、宗若、苏解语。 方才那句最近不太平啊,就是从柳堂嘴里发出的感叹。 此时四人在江行舟房里围桌而坐,气氛诡异般的和谐。 柳堂向来会活跃气氛,但抬眼看看苦大仇深的宗大小姐,再看看安静的不复存在感的苏解语,再没有聊下去的欲望了。 没意思。 宗若也觉得没意思。她过来找江行舟,这俩人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跟着进屋后,一个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一个不声不响,也不知有什么目的。 过了半晌,话题已经冷到无法继续下去。柳堂起身告辞,苏解语也识趣的走了。 终于都走了! 宗若等二人的关门声响起后,起身去关江行舟的房门。 江行舟却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出言警醒她,“别关。” “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换个地方。”江行舟不想跟她独处。 闻言,宗若挑眉,隐约有发怒的前兆。“怎么?你怕了?还是……” 不等她把还是后面的话说出口,江行舟当机立断,“也行。宗小姐想说什么?” 他的话锋转得快而生硬,却也是他妥协的最快的一次。 又是因为她才跟自己妥协? 宗若只觉得心中那股阴郁之气压都压不住了。愤然瞪眼,指着他,“你——” 江行舟垂在身侧的双手徒然紧握成拳,垂眸再睁开,似在极力隐忍着,用平静的口吻询问她,“宗小姐是想好了吗?若不是还请长话短说。” 只要面对江行舟或是关乎他的事,宗若便不能自已的想要去干涉去关心。 她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她知晓这是姑娘家对某些事的情怀,可这情怀却让她痛恨。 若她刚硬如铁,便可一味的恨他或者想办法报复他。若她心柔似水,便可依着情怀干脆的答应他的请求,照样能得他呵护到余生。 可她偏不是,刚硬不足,柔软全无。夹在这缝隙中间摇摆不定,让她吃足了苦头。 有时夜不能寐,想着这样折磨自己和他是为了什么?为何就不能眼一睁一闭答应他? 有时胸腔郁结之气难解时,又想着凭什么这么轻易的答应他? 说到底吃亏的人是她。 如她这样骄傲的人,怎能容得下他心里装着别人,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啊! 宗若想得太入神,竟在不知觉间呢喃出了这句肺腑之言。 “什么做不到?”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欢而散 江行舟看着她,“什么做不到?” 做不到原谅自己?不甘心就这样答应自己?还是放不下她的骄傲? “我……”宗若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两厢沉默无言以对。 过了片刻,江行舟叹息一声道,“宗小姐,事已至此,怨怪都是无用功,既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们只能面对。” “面对?” “是的。我江行舟自生来一路顺遂,从未想过我的人生会有如此煎熬的事情发生。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迷茫徘徊害怕过,但最终我决定面对。” “说得容易。”宗若嘲讽道,“你以为这是吃口饭喝口茶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你若愿意有何不可?” “是啊,我也很想问问你有何不可,把她当成陌生人有那么难吗?” 一语再次打破了刚刚建立起的气氛。 江行舟始料未及,他一直以为宗若是因为骄傲一时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因为她? “哼,说起来头头是道,轮到自己时,不论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是同一副嘴脸。” 宗若这句发泄般的话,终是伤到了江行舟的心。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相顾无言后,他悻悻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这个时辰大部分人都在歇息,他没地方可去,索性放空自己乱走一气,等到回神时,发现自己走到了青尘的房间门口。 江行舟望着那扇门,足足愣怔半盏茶尘才转开身凭栏沉思。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如宗若所言,他其实对青尘…… 这不可能! 江行舟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他怎么可能对青尘有别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青尘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对她刮目相看还要从百仙大会说起。 青尘的出现无异于激起枯燥无味的百仙大会的石头,荡起波澜壮阔。 那时他还只是好奇,后来无意间发现半夜潜入她房中的神尊,才对她留了心。 神尊淡漠,从不收徒,也不与任何人亲近,更鲜少出现在类似的场合中。 他突然间出现,突然间做出反常的举止,足令所有人追根究底。 然,江行舟虽好奇却并没有同苍山仙门那样,自以为捉到什么了不得的契机,借势打压坑害青云仙门,而是静观其变。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种情形下,换作别的女子手握神尊贴身青玉,怕是早就拿出来作证,以保自身周全。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 回想起青尘当时的反应,他现在想起来仍是震撼不已。 那时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好有趣! 再后来他们再次相遇、熟悉、了解,直到成为朋友。 既然是朋友,她又是女子,他帮助照顾她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吗? 江行舟到此时仍旧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双方的责任,再怎么扯都扯不到青尘的头上。便是宗若要强要恨一个人,那也应该恨他,而不是青尘。 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宗若对他们的恨由来已久。 江行舟走后,宗若揣着满腹阴霾回到自己的屋子后,秘密召见门下弟子。 弟子打扮朴素,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仙门弟子。 卷宗仙门弟子多在外面,眼下这位应召前来的弟子,宗若也认不得是谁。仔细打量一番后,适才开口问他。 “前几日我要求你们办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弟子垂首,面露难色。 宗若心情本就说不好,看到他这副鬼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杏眼斜睨,冷声道,“怎么?如今本少主问弟子的话,还需报备?” “弟子不敢!” “不敢?你这是不敢的态度吗?”宗若抓起桌上的茶盏扬手欲砸下去,想了想,又重重墩在桌上。 “请少主息怒,弟子有苦衷。”弟子知晓宗少主的脾气,能忍着没砸自己,就是给自己机会。 “苦衷?好,本少主给你一次机会,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办事不力还是真的有苦衷。” “是。前几日收到少主的指令后,我等便去查那人前后几日的动向,之所以拖到今日不报,实在是因为那人狡诈。他确实下过山,也确实在小镇逗留过,但那日他归去时在闹市御剑,当日就被录入功过卷。” 弟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功过卷做什么用的,能不能毁改,想必少主比他人更清楚。 闻言,宗若的脸色越发的阴郁,瞪着弟子再次确认他的话,“闹市御剑、录入功过卷?” “是。” “为何是当日?本少主若没记错,不管大小过错都不能当日录入。那日是哪位弟子值守?” “少主并没记错,的确如此。但那人已经不是第一回在闹市御剑了。” 经弟子提醒,宗若方才想起,那日她追赶他们时,那个人为了摆脱她,也曾当街御剑。难怪会被弟子录入,看来是自己怪错人了。 “没有其它的办法吗?”宗若心知肚明自己问的是句废话,仍旧抱着一丝希翼。 “目前没有。那人的身份不是几句流言蜚语就能撼动,到时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说,还有可能会连累到仙门。” “那个女人呢?可否从她身上着手?” “关于她的资料太少,弟子这几日着手查过她的来历,没有身世背景。” “极好,那就从她身上着手。”宗若一锤定音。 “请少主慎重!” 宗若不明其意,既然查出来她没有任何身世背景,又有什么需要慎重的? 少主不懂其中的深奥,弟子解释道,“少主有所不知,往往看起来平常的事物,越是容易隐藏不为人知的秘密。” 宗若的确不懂这些,听完弟子的分析,她问道,“那依你们的意思?” “静观其变。少主想要对付她,何不在她得意之时一举击垮她,到那时不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当年的仙尊不也是这样败在他们的手里吗? 思及此,遮盖宗若心中的阴霾散去,她道,“你的提议很不错。待本少主回去后,便提议父亲把你召回仙门。” 弟子受宠若惊,抱拳作揖,感激道,“多谢少主提拔,弟子万死不辞!” 第一百四十九章 猝不及防被牵手 待弟子从客栈离去,已经是未时末。 “什么时辰了?”君忆坐在床榻边,问并未看到人影的青尘。 “未时末,神仙花睡好了吗?”青尘的声音再次传来,“快出来,我方煮好的新茶。” 闻声,君忆有一瞬恍惚,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卧房,这个位置是看不到桌案的。 他起身走到外间,看到青尘倒好茶放到空着的位置上。 “睡的可好?” 君忆不明白她为何要问两遍,待坐下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对她说过认床这句话。 “很好。” “那就好,喝点茶。”青尘边笑着边跟他汇报自己的成果。她指着桌上的书,“你看,你睡觉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屋里做功课,哪里都没有去。” 本来君忆心里还有丝小感动,听她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她有欲盖弥彰之嫌疑。 “哦?是吗?你没出去过,那有没有人进来呢?” 青尘往乾坤囊里放书的手顿住,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原本是诈她的,没想到真的有。 君忆放下茶杯,语气从容,“我的确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那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没那么乖。” 闻言,青尘就像被掐住七寸的蛇,神情软绵绵。 “谁过来了?” “江行舟。”青尘不敢隐瞒,“不过不是他自己要进来,是我看到他后,叫他进来聊几句。” 君忆目光一凝,“聊什么?” “我问他关于傀儡人的事。” 提到傀儡人,君忆就猜到她想做什么,明令禁止,“傀儡人的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莫要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同意,不许问不许查更不许单独行动。” “啊?神仙花你好霸道啊。” 霸道专制都是联名词,君忆忽而想起那个时候的她,跟她比起来,他这算什么? 凤毛麟角,根本不值一提! “你说是就是吧。” 青尘不满的嘟嘟嘴,“那我还有自由可言?还请神尊示下,我到底能做什么?” “乖一点。” “我已经很乖了。”话未落,青尘看到君忆眼底一闪而逝的戏谑,“神仙花你、你捉弄我?” “被你发现了。”君忆笑道。 “嗯哼。我们就这样呆在这里吗?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去三江呀?” “又觉得无趣了?” “嗯。” 君忆看着青尘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拨弄茶盏,笑笑,“若真觉得无趣,吃完饭后一起出去走走。” “当真?” “当真。” 青尘面露喜色,一看时辰尚早,又趴回桌上了。 “怎么?”君忆不解地看着她,方才不是挺高兴的吗。 “离晚饭还有两个时辰呢。” 君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的确还早。再让她看书估计也是白费一句话,他想了想,“若不然你也去睡会,那样伤口好的快。” 除特殊情况,青尘在白日里很少睡觉,本欲拒绝,一想她这几日精神确实欠佳。也便点点头,“那好吧,神仙花记得叫我哦,别让我睡太久。” “安心睡,我也守着你。” 闻言,青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冲他甜甜一笑,转身进去了。 到了傍晚,吃完晚饭后的闲暇时间里,两人慢悠悠地喝着茶,顺便留意仙门众人的动向。许是君忆正式露过脸的缘故,这次碰到的仙门弟子只有他们熟知的几人。 青尘已经探头偷瞄好几次了,瞄一次就盯着君忆看半天,指望用眼神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可君忆始终视若无睹,边喝茶边看外面。 等到暮色四合,街道上的行人步履悠哉时,君忆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示意青尘可以走了。 “现在就走吗?” “忘了东西?”君忆想起以前的仙尊,但凡出门必会丢三落四,不是忘记这个就是丢了那个。 青尘本想邀请他们一起去,想着人多热闹一点,但看君忆脸上的表情,显然不会同意,也便作罢。 “没有。” “那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从他们几人眼前走过,出门后走向散步的行人中。 四月的晚风轻轻吹过,温柔似水,街道两边的照明灯笼闪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路上的行人大都是饭后出来散步,脸上神情惬意,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眼神交汇那刻,都会含笑颔首。 青尘从未见过这么友善的一幕。受宠若惊,呆笨的朝对自己微笑的人点头,然后紧张地看君忆。 “神仙花,他们认识你?” “嗯?”君忆不明就里。 “我说,”青尘斜睨一眼来去的行人,“这些人都认识你?” “不认识,何故有此一问?” “因为他们对着我笑啊。”青尘又冲对她笑的人点了点头。“你看!” 君忆朝那些行人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我不认识他们,这是他们的民风,并不代表什么。” 青尘在小镇的那些年,都没有遇到过和颜悦色对她说话的人,忽然间看见雨后彩虹,反应自然会很强烈。 而她的反应带给君忆的唯一感受就是心疼。心疼没有遇到他之前,青尘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为何再平凡不过,不带任何意义的笑容都让她觉得那是恩赐。 她何以自卑到如此地步? “青尘。” “嗯?” 君忆忽然生出一股冲动,“能跟我说说吗?” “说什么啊?” “你那些年究竟……” “哇,花灯!” 青尘惊喜的呼声打断了君忆的话。君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专门哄小娃娃的普通花灯,根本比不上节日里的花灯精致好看。 “你喜欢?” “也没有很喜欢,就是很高兴。” “既然喜欢就去买,走。”君忆突然一把握住青尘的手,拉着她就走了。 青尘被他突如其来的握手动作惊得半晌不知回神。 两人自认识以来,除了她偶然耍些无赖手段两人会有肢体接触,和遇到紧急情况下他才会拉着自己,但都是隔着衣裳握手腕。 今日怎么…… “喜欢哪一盏?” “没有特殊情况啊。”青尘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 君忆的视线从花灯上转到青尘脸上,疑惑道,“你说什么?” “啊?我说……什么话了吗?” 第一百五十章 早生贵子? 青尘一脸迷茫,方才心思飘远,她下意识说了什么自己根本不知道。 迷糊成这样,怕也只有她一个人了。君忆无声叹息,重复一遍,“喜欢哪个?” “花灯?” “嗯。” “给我买?” 那摊主看着这俩神仙男女以一种不神仙的交流方式站在他不大的摊子前,表情无奈,就差开口问青尘买不买了。这么明显的事情,真不知她为何一直问。 “是,挑一个喜欢的。”君忆难得付出了这些年来最少有的耐心。 “真的给我买啊?”青尘不确定的再问一遍,手指着一盏普通的花灯,“那就它吧。” “好。” 君忆付完钱一手接过花灯递给她,但牵着青尘的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他举目远眺,望见前方那家糖水铺子还开着,没有问青尘的意见,牵着她就过去了。 两人进了糖水铺子,寻了僻静的座位,君忆点了两碗甜汤,就不再说话了。 青尘见状,立即掏出乾坤囊把花灯收了起来,然后一脸谨慎的盯着四周动静。 她这番草木皆兵的举动,倒是让君忆吃了一惊,以为她发现什么人了。 “青尘看到谁了?” 闻言,青尘微微一怔,疑惑道,“难道不是你发现谁了?” “我?并没有,我只是看你收起花灯,以为你……” 君忆话未说尽,青尘已然明白过来,闹了半天只是两人的错觉? 青尘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也没有。我是看你突然一反常态,以为又被什么人盯上了。” “一反常态?”君忆闻言,适才想起,她说的一反常态是指自己方才牵手的事情吧? 君忆也咳了一声,耳根微起薄红。 方才脑子一热,动作快过理智,反应过来时,想着牵都牵了,索性不放手。要不是想知晓她过去的事,他应该还不会放开。 到此时,青尘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白瞎了她自诩风流的名头了。 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 看起来对男女之情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神仙花居然暗戳戳的借机牵她手? 这种事怎么看都应该是她这种人才干得出来,怎么他也……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 青尘试着想象,君忆淡漠的眼中满是戏谑的光,嘴角噙着邪魅的笑,伸手去勾自己的下巴……顿时恶寒不止。 打住!她为何要把自己假设成那个人? 转念一想,也不怪她把自己假设成那个人,要怪就怪君忆最近的举动太让人费解了。 话里话外,总是包含一些令人遐想连篇的话,又做些奇怪的举止,譬如方才,又是买灯又是牵手,这会儿还带她来喝甜汤。 要不是她的思路异于常人,怕是早就扑倒在他怀抱里了。 思及此,青尘极快的偷摸的瞟他一眼,惊奇的发现,这家伙居然连脸也红了。 不会吧?堂堂仙灵界高岭之花,莫不是真被自己带坏了? 君忆将青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被她偷摸一瞟后,他突然觉得无比窘迫。他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青尘可不是那种暗示一下就能按正常人思路走的姑娘家。 她该不会误解什么吧? 正踌躇间,伙计送来了甜汤。 “二位慢用。” 待伙计走远,两人才发现碗中的甜汤有点不一样,碗中多了些红枣莲子,还都是双数的。 青尘瞅着并不适宜放这两种东西的桃花羹,想起坊间那句吉祥话,嘀咕着,“红枣莲子,早生贵子?” 闻言,君忆方才拿起的调羹咚的一声掉进了碗里。 “我说错话了?”青尘立即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君忆。“有没有溅到身上去?” 君忆默不作声的接过帕子,想笑又不能笑。也不打算跟她解释汤中为何会多了这两种东西。他拿着帕子瞟一眼上面的绣花,随手塞进衣袖中。 “哎你……” “喝汤。” “那我……” “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你的过去。” 过去?青尘幡然醒悟,原来君忆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是为了知晓她的过去? 不知为什么,当她知晓是这个原因的时候,心里有些小失落。 “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知晓我的过去?” “也不全是。” 这句回答含糊其辞,对于并不怎么聪明的青尘来说,她理解为默认了。 心中的失落感加重,青尘闷闷地道,“带我出来散步、买花灯、牵我手、喝甜汤都是?” “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青尘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君忆习惯性要缄口,忽而一想,这不就是自己等待多时的契机吗?此时不说又待何时? “你真的想知道?” “想。”她喜欢明朗的人和事,不喜欢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好,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说完以后,你必须告诉我你过去的经历。” “这不公平。” “何以如此说?” 青尘一笑莞尔,看着他道,“你是说心里话,而我是揭老底,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那怎样才算公平?” “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君忆略略思索,觉得自己都打算跟她剖白说心里话了,就没有不可以让她知晓的秘密,也便点头同意了。 青尘没有想到,这么刁钻的条件他问都不问就答应了,难道说真是自己会错了意?想了想,她决定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再考虑问什么问题。 “好,那你先说。” 君忆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做都做了,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做是试探她心意的试金石。 拿定主意,他垂下眼帘又睁开,看着青尘的眼神诚挚且认真。 “青尘对我最近的行为感到费解是不是。” 何止费解,简直让她感到害怕。青尘点点头,回道,“是,很费解也不理解。” “你不需要费解,只需要理解明白一件事足以。” “什么事?”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君忆只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因为……”仙尊二字将吐未吐之际,青尘猛然吞回那两个字,眸光带着一丝希翼,改问他,“因为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另类表白方式 “因为谁?” “因为你!” “……因为我?” “是。”话已至此,君忆觉得该一次性把自己想说的全说出来,谁知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契机,也担心这个迷糊的人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青尘因那句“因为我”还飘在云雾里。初时的激动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分析这句“因为我”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因为她什么?青云的弟子还是神尊罩着的人?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后,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索性问问他。 “神仙花,我太笨,你可否具体一点?” “因你是你,只为你。” 闻言,青尘感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水面,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因我是我?只为我?” “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君忆从始至终也只为你。” 青尘猛地一怔,平日灵动的眸子呆呆的直视着君忆,不敢相信他说出的心里话。然后一点红晕倏地自她凝脂玉般的脸颊上漾开,那热度烫得她心尖一哆嗦。 “神仙花,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君忆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其实心跳早已经失律。 “是……”那即将窥见庐山真面目的感觉稍纵即逝,还不等她辨别清楚是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自己傻乎乎地说出一句:认错人了吧? 话音落,两人一度相顾无言。 青尘盯着君忆那无法表述的脸,煽动着唇,想说些什么来挽救这濒临气绝的氛围。 君忆怕再从她嘴里说出一些让自己伤情的话,脑子一热,竟在她出声前,极快探身过去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他动作快到犹如蜻蜓点水,以至于别人只看到他探了下身子,却没看见他的动作。 待君忆坐下,只看到青尘一张脸绯红如晚霞,指尖摸着自己的唇,神情呆若木鸡。 君忆心跳如擂鼓,眸光微含歉意,却不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 青尘自然不会知晓,这是被君忆长久压迫在心底的感情爆发的表现。 从她生到她死,再从死到生。 短短几个字,却使他蛰伏了近半生的心思一朝破土。 青尘想哭。她虽然在小镇上臭名昭着,为人处世也是一副女痞子的做派,可她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实干过。方才他那一下,竟把她守了那么久准备留给未来夫君的吻给夺了! 这真是—— 她突然抬头瞪了君忆一眼。 君忆一怔,确信自己方才没有看花眼,那眼神是生气,而不是恨意! 这是不是说明,哪怕她不记得过往,但心里依然对他…… 青尘可不管君忆出于什么原因,那可是她的初吻,可不能就此揭过。 “你——” 偷香的某禁欲神仙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觉悟,平静地看着她,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这平淡如水的反应,登时激得某女痞子霍地亮出尖尖的爪牙,双手按住桌子,以一种绝对者的姿态,压低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必须负责!” “负责?”某人虚张声势的神情语气并没有给君忆带来一丝压力,他平视着青尘,不假思索认真道,“我会负责。不过我要告诉你,这在仙灵界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算不得什么?”青尘登时炸毛了,“你什么意思?你可知……可知……” “可知什么?”君忆已经完成不指望能将气氛拉回到听她说过往。事已至此,他倒生出一番欣慰,先前还懊悔自己一时冲动,怕吓到她。现下看来,她的关注点一如那脱缰野马。 “……那是我、是我……”青尘试了两次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挫败的跌回凳子上,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没用。果然再怎么装腔作势,她还是纸老虎一只! 那些她说不出口的话,君忆却似那读心有术的老神仙一样,一眼看个透彻。 他猜出来青尘的心思,顾及她的自尊心未问出口,只低声道,“我与你一样,所以你毋须介怀。仙灵界风气开明,但我并不是如此。” 初初一听,青尘还觉得这是他想出来的敷衍之词,待细想之后,眼中尽是震惊。 这怎么可能?! 仙灵界双修之风盛行,初来仙灵界的那间小客栈,再到去开阳城的路途中,所见所闻,那些人根本不避忌这个话题。纵使她一开始不懂,听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她之所以会震惊,是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神仙花和仙尊虽未正式结成仙侣,但他那时候痴迷仙道,不可能不采取捷径之法,更何况仙尊一厢情愿的痴迷他。 因而她猜出,君忆会解释也许是误解了她的想法。她从未认真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也不敢奢望这样的自己有朝一日能嫁良人携手共度余生。更莫说会去嫌弃谁这档子事。 她自卑且有自知之明,却仍然奢望过得到君忆的青睐,自然也不想让他看轻自己的想法。 青尘轻声回道,“我没有介怀,你理解错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嗯。”君忆嗯了声后,待反应过来,又轻轻的“啊”了一声。他对于男女之情一贯不自信,对青尘的解释,也跟青尘一样,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啊什么?” “没、没什么。”这种丢人的事情,神尊自认不会让她瞧见,暗自闷在心里就好。 话说开了,两人又是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 那些彼此觉得很难实现的事情真的发生后,心里反而出奇的平静。好像所有的波折都只为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这一刻到来的突然,毫无预兆,还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结果出人意料之外的好。 过了片刻,一阵笑问声传来。 “二位,甜汤可还合你们的口味?”店铺快要打烊了,趁两人并没有真的闹翻,店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了一声。 君忆回过神来,才知店中的客人早就走了,闻店家的问话声,立即回道,“很好,多谢。”说着,从袖中掏摸出灵石来付账。 青尘盯着他掏摸半天的动作,心想着他什么都往乾坤袖中放,委实不方便,回头给他弄个钱袋好了。 君忆付完账,带着青尘快走出门的时候,店家忽然唤住他们,“二位客官稍等!” 第一百五十二章 特制钱袋 “二位客官稍等。”店家笑意盈盈的从柜台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一把塞到青尘的手里。“这位公子付的钱有富余,我就送个特定的荷包给姑娘做钱袋子吧。” 青尘拎起来一瞧,还真挺漂亮的,荷包还有点沉,里头好像还有东西。 “这里头放了一些干桃胶,姑娘拿回家熬甜汤也是极好的。” “嗯,店家心思灵巧,挺好,多谢了!” “不谢不谢,公子姑娘再来啊!” “好。” 两人出了糖水铺子,见外头的人也少了很多,便打道回了客栈。青尘在上楼前顺便问了掌柜一句有没有房,掌柜夸张地回她,别说房了,连柴房都没有! 君忆不明她此举之意,等到两人进了屋子他才说道,“床榻你睡,我晚上打坐便可。” 她睡不睡床榻没什么关系,主要是觉得有点尴尬,这种气氛她真怕自己热血上脑,说些要人命的话来。从前几次到今日,她算是深刻体会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打落牙齿和血吞,着实有点惨啊! 这么想着,青尘说道,“不必了,床榻不够睡,打个地铺就是,反正我也睡惯了。” “睡惯了?” “是啊,以前经常这样。”青尘知晓若不说实话,以君忆的性子也不一定会信,更不会答应。 “那也不行!”君忆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却不同意,“真要打地铺也是我睡,怎能让你睡。” “为何不能是我?” “你的身子骨太弱,伤病未愈,不宜着凉。” “好吧,看在你这么心疼我的份上,我决定送你一件新礼物。” 她这话题转得太快,君忆半晌没回过味来,思忖着她这是想暗示自己该送礼物赔罪吗? “什么礼物?”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只是借花献佛。”说着,青尘拎起糖水铺子掌柜送给她的荷包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我觉得这个很好看,给你做钱袋如何?” “很好。”虽然不够大气,但重在她的心意,君忆伸手去接,她又不干了。 “等等!” “怎么?又舍不得了?” “哪有。我突然想着掌柜的荷包不知有多少个,就这么给你了一点新意都没有。”青尘盯着那荷包看,灵机一动,喜道,“我有办法了,你等着。” 话音落,就见人影一闪不见。 君忆一句你去哪还挂在嘴边,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弹立而起。 一瞬千里?! 怎么会…… 青尘兴冲冲的下楼找掌柜要了针线,又飘飘的回了屋里。 此一来去尚不过几息之间。 在她进来那刻,君忆收起所有的情绪,平静地看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方才去哪儿了?” “下楼借点东西。至于我要做的事,暂时保密。”青尘神秘兮兮道,“我现在要单独待一会儿,你可不要进来哟!” 君忆也觉得自己需要单独待一会儿,遂点头道,“好。” 青尘躲进内室,专心致志的给荷包绣花。等她绣完,抬头看更漏,才知已经临近子夜。 因一时兴起耽误了他休息。青尘感觉十分抱歉,收起绣好的荷包,就主动给自己打好地铺。 等到青尘出去喊君忆进来休息,她才发现君忆根本不在屋里。 “神仙花?” “我在。”君忆听到青尘的呼唤声,从屋顶飘身而下,从门口走进来。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屋里有点闷,我去屋顶上透透气。” 青尘不知他是真闷,只知他喜静,能在这闹哄哄的客栈里陪着她,委实难为他了。 “神仙花是累了吗?那快进去休息吧。” “是有点累,不过我还不想休息。” “为什么呀?” 君忆眼波流转间,一抹笑意漾在眼底,“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的礼物。” “哈你这人!”青尘嗔怪道,“我还说我是个性急的人,没想到你比我更心急!” “并不,只是因为送礼物的那个人是你。” 猝不及防的又被他撩拨了! 青尘窘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本想用原来的办法救回一去不复返的面子,后一想这招数对他已经不管用了。 算了算了,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青尘掏出自己绣好的荷包,递到他面前,“呐,你的礼物。” 君忆接过荷包一看,荷包边角已经绣好一朵不知是什么的花。他忍住笑,问青尘,“这是什么?” 青尘看都不看,就回道:“花呀。” “原来是花呀。”君忆笑出了声,带着些许捉弄。 话音落,青尘挑眉道,“你就笑吧,我就这个水平,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要!”君忆赶紧把钱袋藏到袖子里,生怕她会抢走一样。 若不是他藏的快,青尘还真会把钱袋抢回来。 青尘将双手剪在身后,转身往房里走,脸上浮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她才不会告诉他,这个钱袋并不会有第二只。 趁着君忆还未进来,她简单的洗漱完,就自觉躺在地铺上了。 君忆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故意加重脚步,慢悠悠地走进去,就看到青尘躺在地铺上,双手枕头,架起来的腿不停地抖着。 见到君忆进来,青尘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姿势不妥。只侧头看着他,“床榻铺好了,你去睡吧。” 君忆没有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你睡这里?” “不然呢?总不能两个人挤一张床榻吧。再说这地铺铺得挺厚实的,可比稻草铺舒服多了。” “再厚实也是在地上。”君忆往地铺那前走了几步。语气不容置疑,“你去床榻上睡。” “啊?”青尘闻声连抖动的腿都停了,“我去床榻上睡?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见她依旧没有动弹,君忆作势要躺下去。 青尘惊愕的就地一滚,翻身而起,“行行行,我去可以了吧。” 君忆什么话也没说,躺到她方才躺着的位置,顺手盖好被子,适才开口,“熄灯睡觉。” 青尘默默看一眼忽然与自己调换了性格的君忆,吹熄烛火,快速摸回了床榻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策划未来 是夜,安宁。 睡得正香的青尘忽然被一道光带进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包括屋里的摆设都是很新颖古怪的样式。 有个人背对着她,坐在一张书案前,书案上摆放着一个黑漆漆的长条形的框框,那个人对着那黑框框正在叹气。 自从断更加写死女主,被自己书里的女主追杀过以后,老头是矜矜业业的熬夜存稿子,唯恐哪一天断更,自己就变成真正的太监了。 可他写的扑街小说依旧没什么起色,最近写到转折点,又突然没了灵感,急得他不得不把女主召唤出来了。 青尘看着这个人的背影,隐约觉出几分熟悉。可她并不敢声张,因她不记得自己认得这样一号人。 那人像是早知道自己身后有个人存在,也未转身,就这么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你来了,随便坐,想喝什么随便拿。” 咦,这声音—— “你是老头?!” “是我。” 老头手扶着转椅,慢悠悠地转向青尘,冲她笑道,“好久不见,臭小子!” 臭小子青尘看清老头的脸时,一下子跌坐到后面的沙发上,瞠目结舌的指着他,“你你你、是、是……” “如你所见。”老头很满意青尘的反应,顺手拿起桌上一瓶果汁丢给她,“尝尝。” 老头行事向来神秘诡谲,初时的震惊过后,青尘很快恢复镇定。她瞅瞅老头丢给她的瓶子拧开盖,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才停下。 “这是什么?真好喝!” “果汁。” 青尘收好果汁,认真打量着这间屋子,夸道,“这是老头的新家吗?虽然古怪了些,但看起来很不错哟。”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 “嗯?这里是小镇?” “不是。” “嘁,你总是神神秘秘的,怕我来你家蹭饭吗?”青尘抱怨了一句,但并不惊讶。 “你想来蹭饭随时欢迎啊,不过我没空给你做。”老头露出少有的笑意,“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真是稀奇啊,老头也会有跟我商量事情的一天?”青尘调皮的翻个白眼,“我这八成是没睡醒,你等我醒醒神啊。” “别闹!你没有太多时间逗留在这里,我问你你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哎哟,还真是你啊!又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啊?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不白干活,要收酬劳的哟。” 老头就知道不该对这臭小子和颜悦色,这个女娃娃跟那痞子没什么区别。 他指指青尘藏起来的果汁,“酬劳不是在你手里吗?得了,仔细听我说。” 青尘对着他猛翻个大白眼,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近些日子,我新写的戏文又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 “行文拖沓,平淡如水,没有激情!” 青尘爱听戏文爱看话本子,也经常跟老头研究,说起这方面的问题,她立马来了精神。 “你想不出来好故事了是不?写不出主人公的事情,你可以写他们的朋友啊知己啊亲人啊……” 老头苦恼的接过话来,“构思过了,仍旧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修修改改修改修改,说不定就出来了。” “能说点管用的吗?”老头打断她的废话,“我问你答。” “洗耳恭听。” “假设你是女主人公,你身世凄惨的背后其实隐藏了更神秘的身世。但是呢,这个身世又会让你付出很大的代价,譬如,被世人所不容?” 闻言,青尘目光幽幽一转,凝视着老头,你这是含沙射影的暗示我吗? “这只是假设,你想好回答我。”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身世,足够凄惨还是足够强大?” “两者皆有。” “什么样的代价?不容到什么地步?” “这个……暂时未定性,得看剧情怎么发展。” “喔,那就有点难办了。”青尘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后,说道,“我能力有限,想象出的故事也很平常,你确定你要听我的?” 老头当然不希望听她的,但也不敢不听她的。问她也只是为了保命,不管结果如何,都是青尘自己选的,到时可怪不到他头上。 “我最近确实没有灵感了,你若不介意,我可以用你的身世?” “啊?用我的?”青尘难以置信,再问一遍,“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做女主角?” “我是作者,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答应了,到时候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可就赖不到我头上了! 人生难得一次能出彩的机会,这让从前一直幻想自己能当回女主角的青尘,被巨大的惊喜蒙蔽了神志。 “当真可以?” 老头一看鱼儿要上钩了,抬手拍胸,坚定道,“那是当然!” “好!我答应你。” “爽快!不愧是小镇第一帅娘子!” 这个马屁拍得十分受用,青尘一边飘飘然,一边提自己的要求,“要把我写漂亮点,要给我最俊的男主角,还要肝胆相照的朋友。” “好说,没问题。”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老头心中一紧,以为她反应过来了,小心翼翼试探,“什么?” “不要姐妹,一个都不要!” “不要姐妹是吧,好说好说。” 还未当上主角却可以提前行使主角的权利,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趁着青尘飘飘欲飞,神思不属的时候,老头趁热打铁,“你可要想好,一旦确定下来,就改变不了了。” “知道知道,会影响话本走向嘛。”青尘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我想清楚了。” “真的不再想想?没有其它要补充的?” “哦有,一定要一个圆满的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 闻言,老头无声鄙视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来来去去就知道圆满结局,怎么就不知问问过程会如何? “结局早就敲定了。” 老头终归是于心不忍,这本书是扑街小说没错。但对于作者来说,无论多烂的剧情和不完美的人物都倾注了他的心血,书不亚于他亲手养大的崽子。 虽说他无良的套路她,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惨遭人世摧残,作为父母,怎么忍心? “你真的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剧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未来的路 “我考虑的再多有用吗?又不是我来写。” “那倒也是。”老头语气微微遗憾,“那我就按剧情走向斟酌怎么写吧。” 青尘此刻心情极好,听闻老头这句话,顿时笑道,“本来就该如此。老头,你今日好奇怪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以你为原型来创作,肯定要征求当事人的同意。我记得我教过你这些,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没忘。不但没忘还经常告诉别人该怎么做呢。” “是吗?做的不错。” “呀,老头,你这是在夸我吗?” “是啊,夸你。你少得意!你这个性子在外面记得少说话,容易惹祸上身。” 青尘嘁了一声,得意道,“门缝里看人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出了小镇以后遇到了谁?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 老头本想敲打她两句,让她长点记性。转念一想,若非这次奇遇,他永远也不会知晓,自己创造的角色是有灵魂意识和独立的思想的人。 若不然听听她的想法? 也许能从中得到灵感将人物塑造的更完美,更有血有肉呢? 思及此,老头靠回椅子上,做洗耳恭听状,回道,“你遇到了谁?” “神尊!美人!仙灵界唯一的神仙!” “哦?你该不会死缠烂打追着人家要什么吧?” 老头还是老头,姜还是老的辣! 青尘噘嘴,似不满他不给自己留面子,“是啊,如你所愿,我死缠烂打!” 老头嘿嘿一笑,“这么说来你成功了?不过我看你这副德行,难搞!” 要不是看在老头这张俊脸的份上,青尘准会按捺不住,跳起来呼他一巴掌。 “难搞什么?也就你看不上我,人家不知多稀罕我呢!” “就你这三日不打上房揭瓦的德性,怕是那位公子瞎了眼咯?” 这句话可真把青尘气着了,横眉竖目,语气不善,“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那你还叫我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青尘平时对人都是三分笑,唯独在这个见过她所有不堪的人面前,压不住一丝火气。 “不,我从没有过这个想法。”老头知晓青尘的心性,也知晓她不能触及的底线。“我希望你好,才会这么说。” “你什么意思?” 老头叹息一声,别人写书是作者主导人物剧情跟着走,他写书是人物剧情主导他走。 要不是这俩突然毫无预兆跳跃性的进展吓到他,他还不至于费力把青尘召唤出来谈心。 “我是想提醒你。” “我身上的秘密?”这是令青尘至今为止寝食难安的秘密。 “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该怎么办?” “这得问你自己的心,你是想留在他身边还是不想?要留有留的方式,不留也有离开的方式。” 老头怕她起疑心,故而又说,“当然了,我既然让你当女主角,肯定要尊重你的想法。” “想留。你会用什么方式?” “你身上的秘密是这本书的主线,你要留在他身边,那这些秘密迟早会暴露。” “暴露了会怎样?他会杀我正道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剧情的走向变成男女主来主导,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这就好比中彩票,只有到开奖的时候他才知道中没中啊。 “我先前不是说过部分剧情暂定吗。你现在不要想那么多了,只要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前面我们商量好的那些剧情,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青尘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只想快点回去找君忆。闻他所言,她想都不想,回道,“不用再考虑了,你看着办吧。” “那好。你也不必太在意,我说的那些话未必会实现,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嗯。能送我回去吗?我怕他醒来见不到我会担心。”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老头感叹道,“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珍惜对你好的人,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死的,知道吗?” 青尘不懂老头为何要这么说,她明明惜命的很。 “知道了,快送我回去。” “好,你过来。” 话音落,只见老头起身对着她脚下画了个圈圈,然后一指流光弹出…… 流光起时,青尘忽然尖声大叫:竟然是你! 没错,就是他。 那日掳走青尘的人,就是扑街作者说书老头。 因他不满女主威胁要把他变成太监,他打算小惩大诫修改女主吊炸天的设定,结果手一抖,直接清零!导致女主人设崩塌,主线混乱。 为了挽救已经濒临崩盘的主线,他不得已重修大纲,主线迂回,重造女主的人设。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一系列的改动虽然救了他的扑街小说,但却导致书中世界错乱,间接影响剧情的走向,从而变成了主线由男女主主导。 他万般无奈之后,只好冒险一见女主…… …… 青尘再次睁开眼,自己已经回到仙灵界的客栈里。 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说明天还未亮。青尘吁口气,放松紧绷的身体,轻轻地翻个身,去看睡在地铺上的君忆。 君忆面朝她的方向,依旧是睡前侧卧的姿势。青尘没有睡意,怕吵醒他,也保持着侧卧的姿势,睁着眼想事情。 她虽然将那些秘密埋在心里,不为外人知,不停的暗示自己,意图粉饰太平,却还是时常在梦中被惊醒。 便是藏起花冠,告诉自己吞下去的只是一粒种子,自己不可能是芒泽,可那又能改变什么? 秘密就如同一颗毒瘤,什么时候会破,破了之后会怎样?这些她一无所知,也不敢设想。 时至今日,她仍然没有勇气告诉君忆。 她无畏名声,可有畏他的态度。 从古至今,不两立,世人所不容。 她深知自己心底的恶,若有一日她真的堕落成魔,那绝对会成为做尽极恶之事,再无救赎的魔。 不!她绝不能让自己走上那条路! 既然不能被救,那她一定要自救! 思及此,青尘翻身而坐,召出乾坤囊,埋头翻找伏魔的书籍。 许是她的动静过大,向来浅眠的君忆被她吵醒,睁眼见到青尘坐在床榻上,正低头翻找什么东西。 “青尘,你要找什么?是不是伤口疼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可说 “吵醒你了?”青尘放下乾坤囊,抬眸与君忆四目相对。 尽管屋子里很黑,但青尘还是看到君忆睁眼那瞬间的疲累。 这让她忽然产生一种错觉。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给人添堵的。 就比如她。 从君忆认识她起始,就没有安安生生的过回平静的神仙日子。 见青尘半天不说话,君忆连忙起身去点燃桌上的火烛。他在烛光幽闪间转过身来看着青尘。 “青尘,你怎么了?” 青尘此刻的表情和情绪都不太正常,似怔似呆傻,不回答也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虽然她经常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也有过几回,但这般情态还是头一次见。 “青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此刻青尘心里很乱,闻他言,嘴唇煽动着,最后还是只字未吐。 两人隔得不算远,君忆无法判断她的具体情况,遂抬脚要过去。 “慢着!” 这一声喝惊魂,吓到君忆也吓到了她自己。 青尘终于动了动嘴唇,呐呐道:“神仙花,你先别过来,我、我有话跟你说。” 君忆什么话都没说,顺势坐下,然后默默等着她继续说。 她却再度静默不语。 青尘不开口,君忆就等。也知道这个时刻唯有等,总能等到她心甘情愿向自己敞开心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跟君忆坦白自己的秘密,被他那明锐的眸光一看后,她顿时怂了。 这可是仙境界唯一的神,铁面无情的神。就连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芒泽在他手里都翻不起浪,更何况什么都不是的自己。 万一自己在他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他知道真相后,要大义灭亲,那她该怎么办? 来不及想象,光是看到那双眼,她仿若已经看到泠泠剑光朝自己刺来。 活了这些年,从未如此刻这般焦灼难安。 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就连老头都说他不知道。 此刻的她,犹如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不知等着她的会是手起刀落,还是千刀凌迟!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青尘犹自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君忆率先开了口。 “你在害怕?” 他看出来了?! 青尘越发感到不安,放在身侧的手骤然蜷起。此刻她的心交错着复杂的情绪,她既想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全部,又害怕说出来后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可她就是生出一种早就被他看穿一切的错觉。 是了,她终究是害怕了。 “青尘,你若是没有想好怎么说,就先不要说。等到想说的时候,你再告诉我。” 君忆的声音很低柔温软,眼神也亦然。虽然他很想知道更多了解更多,但他并不想逼迫她。有些事要说出来,需要水到渠成的时机。 “……我、我其实……”青尘哽了哽,任凭那几个字在舌尖打转,硬是没能说出口。 君忆知晓她执拗起来像头牛,劝解道,“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时辰尚早,再睡会吧。” 说着,他假装困倦,打了个哈欠,起身往青尘这边走。 见状,青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些天把他折腾的也够呛,就是神仙也吃不消啊。 “好吧,那下次、下次我……” “睡觉。”君忆嗔怪道,“快躺下,我要熄灯了。” “好,我躺下。”青尘乖顺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立马躺平,任由他给自己盖好被子,看着他回到地铺,然后熄灯。 君忆躺下,依旧是侧卧面对她的姿势,见她也以同样的姿势看着自己,轻笑道,“哪有人睁着眼睛睡觉的?” 话音落,青尘立即合上眼睛。 这一合眼,便是一觉到辰时。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去看对方,然后同时微笑起床。 “早。” “早,好些了吗?” 青尘想起昨晚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好了。” “那就好。”君忆不再追问,抬脚往外走时说道,“我去打点水来。” “嗯。”青尘等他出去,立即起身收拾洗漱。 等君忆回来的时候,还顺带了早饭,见青尘坐在外间桌边煮茶,他放下吃食就先去了趟里间。等他再出来时,看到青尘站在门口似乎在与谁说话。 “青尘?” “是神尊?”明川仙君假意不知他们俩住在一间屋子里。 青尘点点头。 “那青尘姑娘想好怎么和他说了吗?我看神尊似乎……” “似乎什么?” 明川仙君含蓄一笑,“还是等青尘姑娘商议出结果再说吧。明川先行一步。” “好。”话音落,青尘转身进了屋子。 君忆看着青尘进门,双眼不离她的一举一动,虽未开口问,但意图已然明确。 “是明川仙君。” “明川仙君?他寻你何事?” 青尘沉吟片刻,试探一问,“神仙花相信前世因果一说吗?” 君忆目光一凝,不答反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青尘本还心存犹疑,但闻君忆的反应,倒印证明川仙君的说法。 不过…… “嗯?” “他告诉我仙门子弟今日会动身去三江,问我有无意愿随行。” 君忆闻声抿唇不语,半晌后,语气毫无起伏的回道,“吃饭。” “好,那我们……” “吃饭!” 果然还是生气了。青尘暗暗叹气,如今神仙花算是对她了若指掌,听他这语气怕是已经猜出来自己有事瞒着他了。 “我……” “我说过我不会逼你,什么时候想说,你什么时候再说。” 自昨日那事,青尘心中亦如混沌一片,明川仙君出现的恰在时机,这一趟她心中早有定数。 “我必须去三江。” “好,吃完饭就去。”君忆的神情语气依旧没有起伏。话听起来虽是宠溺无疑,可他眼中半分温软笑意都没有。 青尘怔怔地看着君忆,她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情,煽动着唇,最后也只嗫嚅出一句,“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得等到三江后。” “好。”君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斜睨青尘一眼,见她仍绷着,便缓和了语气,“吃饭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君心相思意 等君忆带着青尘下楼的时候,原本集聚大厅中的仙门弟子已经散去,留下等他们的还是那几个人。 君忆的脸上始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神尊喜静,众人明确,连忙抱拳告退。 因君忆之故,那些盛大的场面,青尘都无缘得见。与浩浩荡荡的仙门队伍相比,独行的两人就显得冷清很多。 青尘站在御魂上俯望下方,只见矮山林立,江河相连,那延绵的江河好像一条碧绿的丝带,穿行群山之中过,远观竟不见尽头在何处。 看着浪涛远去,她感慨时想起老头教她的那首(君住长江尾)。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君忆听她念完后,心中一动也跟着喃喃念出最后一句。“这是……” “这是老头教我的“君住长江尾”我觉得很应景。”青尘转首看到君忆,“怎么样?是否很契合?” 确实很契合他的心思,只是不知她所想是否与自己一样。 “你指的是?” “你啊。” “……我?” 青尘向来是个管杀不管埋的性子,撩完不管后果。她原也只是用这句话意指君忆最近的情绪,可万万没想到最近情绪微妙的神尊理解成另外一层意思。 君忆把那句话放在心间反复品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在暗指自己不剖白心意? “可不就是因为你。”想我青尘不畏人言是非,却没想到会栽在你的手里。连问自己的事情还得看你的脸色行事。真是可叹可悲啊! 唉! 看到她郁郁寡欢,摇头叹息。君忆方才鼓起的勇气又打起了退堂鼓,“我、我……” “好了好了,别我了。我知晓你是为我好嘛,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这句话听起来善解人意,但君忆却品出一股鄙夷的味道来,他垂眸试图掩住心中的情绪,好半晌后,他缓缓抬眼看向青尘,“你既知晓,那我就不多说了。” 青尘一愣,君忆这句话的含义很多,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全部知晓,但为了让他高兴,她还是点点头,笑眯着眼看着他回道,“心照不宣。” “……嗯,心照不宣。” 因这一句“心照不宣”,笼罩在神尊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那多日不见的和煦暖阳重回替代了他眼中的寒霜。 君忆开心,青尘更开心。 总算是哄好了,唉!哄人真是个费脑力的活。 如若可以,她真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他不开心了。 开心快乐的时光过的总是特别快。 不消半个时辰,御魂载着他们落在一座地势不高的山门前。 青尘抬头看到巨石门匾上刻着“三江”两个大气磅礴的大字,跟青云的门庭相比,这三江简直是低调奢华,难怪苍山赢不过三江。 君忆带着她站在低调奢华的门庭前并不着急进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君忆在想明川仙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上界仙君下访本就史无前例,明川仙君还要求挨个造访仙门。在其他人眼里或许会觉得是荣幸,但对于君忆来说却不是,或者对仙灵界来说更不是。 仙灵界仙门各有隐秘,例如青云有静湖,苍山炼制秘密丹药,三江则有一阵可进入人的前尘往事,这些都是各家仙门秘而不宣,用以巩固仙门基业的手段。 明川早不来晚不来,偏选在青尘出事这个节骨眼上来,并着重点名提出要造访这几家仙门,可想而知他的目标绝对是冲着青尘来的。 君忆虽明确知晓明川冲青尘而来,却还有一点疑问未解开。明川若是断定青尘乃仙尊,便是上界不想得罪他,他也会煽动仙灵界的人来对付青尘。 可至今,他非但没有动作,还暗中阻止下压所有的矛盾,并最终将青尘引来三江仙门,上界究竟想做什么? 君忆想不出来,青尘更想不出来。 她之所以答应明川仙君,也只是想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希望自己堂堂正正毫无保留的站在君忆身边,让他不必再为自己分心劳神。 青尘收回思绪,看向还在神游天外的君忆,思忖着要不要先去探门。她伸长脖子张望片刻,还不见人来,便道,“神仙花要不要我先去……” “不必,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等谁啊?” “来了。” 江莫北大步疾行,朝青尘二人的方向而来,人未至声先到,“神尊,莫北迟来,还望恕罪。” 待人走近,青尘揖礼,“江掌门。” “青尘姑娘不必多礼。”江莫北微笑颔首,继而看向君忆,“接到神尊通知,莫北特意支开了他们,没想到被明川仙君拖住这许久,让神尊久等了。” “无碍。” 江莫北看了青尘一眼,继续说道,“应神尊要求,莫北让弟子准备的院子有些偏,不知青尘姑娘……” “无妨。” “那就好,请神尊随我来。” 片刻后,三人到了那间客院。确实如江莫北所言,院子偏的很,但很幽静。 江莫北领着他们进了主屋小坐片刻后,便告诉青尘她的屋子在主屋对面。 青尘瞄一眼君忆的神情,知晓他们有事要说,便起身出去了。 待青尘脚步声渐远,江莫北才说回正题。 “神尊先前传信与我,说有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君忆不答反问,“不知江掌门对上界下访之举,作何看法?” “看法不敢当,别人怎么做,我三江便怎么做。总会以青云仙门马首是瞻!” “都说江掌门畏事,可依本尊看,江掌门是慧极而畏。” 江莫北闻此言,愣了一愣,惶恐道,“神尊错怪,莫北一生行事不得仙门众人法眼,也已到做个甩手掌柜的年岁,只想安生传位与我弟子,好逍遥也。” “江掌门所望,也乃君忆所思。只是眼下这情形怕是容不得我们逍遥也。” “神尊今日之言,话中有话。莫北一时参不透其中玄机,万望详解一二。” 话已经挑明,君忆也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了,直言道,“上界有备而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谈心 “上界有备而来?” 君忆点点头。 “怎么会……”江莫北自仙苑归离前,心中确实有过疑虑,但他想到的只以为是上界出了什么乱子,没想到这件事与仙灵界也有关系? “还请神尊详解。” “这件事我也是方才想到的,恐怕不止是上界和仙灵界。” 此言一出,江莫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镇压在静湖的大魔头芒泽,也唯有这个大魔头才有这种震慑力。 “可是那芒泽……” “静湖无恙,江掌门无需担心。”君忆试着将话题往他猜测的方向引导,“明川下访时机太出人意料,且指明要求下访的仙门,这其中……” “有什么关联对吧?” “对,我若没有猜错,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江莫北顺着君忆的指引去想,想到的自然是三江的隐秘阵术。虽然这阵术从未面世,但众家仙门都是心照不宣,谁也不会轻易把压箱底的本事往外抖露。 君忆话未言明,江莫北已然明白他想告诉自己的是什么。心中不免担忧,上界仙君此行若真为此而来,他该怎么拒绝?可否倚仗神尊? 君忆洞悉江莫北的顾虑,说道,“江掌门不若依明川仙君所求。” “啊!”江莫北失态,立即清了清嗓子,“神尊这个提议,莫北实在是……” 闻言,君忆轻笑道,“江掌门莫急,且听君忆说完。” “好,请继续。” “明川仙君既然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江掌门恐也不好拦他,也可能拦不住他。” 江莫北点点头表示赞同,“仙灵界所修传承于上界,虽经后世加以改良,但根本犹在。神尊此言不虚,莫北是真拦不住。” “拦不住便不拦,不妨打开大门请他进去。明川仙君若无所图,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有所图,明着总比暗着来要好对付。” 江莫北想了想,这个法子好倒是好,万一明川仙君并不领情呢? “那万一他并不……” “这些只是君忆的猜测,江掌门想知晓,有的是办法,不是吗?” “说的也是。那先且静观其变?” “三江仙门的事,江掌门拿主意就好。对了,君忆还有一事要告知江掌门。” “何事?” “青尘与你那大弟子……” “他们相处很好,不会伤仙门和气。” 君忆不明江莫北抢断他话的原因,接着说下去,“江掌门误会。我想说的是,明川仙君已经找过青尘,不知有没有找过你那大弟子?” “是这事啊,”江莫北暗暗松口气,忽而又道,“他找过青尘姑娘?说了什么?莫北还真不知他找过行舟没有,这事得等我回去后问问。” “具体说了什么,君忆不知。因而无法断定他的最终目的。君忆告知江掌门,也是因青尘的性格,怕事出突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闻言,江莫北哈哈一笑,“神尊这话一点都不假,青尘姑娘的性子是跳脱些,还真有可能被人趁虚而入。” “所以,江掌门若发现她和明川仙君有异动,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会的,神尊请放心。那莫北就不打扰神尊歇息,稍后宴席,我再着人来请神尊。” “多谢。” 江莫北从君忆那出来,直接去找江行舟了。他方才走到会客厅的院门外,远远地看到长廊上站着两个人,男子是自家大弟子,女子却不晓得是谁。 待走近些,江莫北看清女子是宗若后,便停在十步开外的距离,没动了。 怎么会是她? 江莫北暗暗替自家大弟子叹气,叹他的运气好,眼神不好。怎么他看上的和看上他的都是那种轻易开罪不起的人?就算仙灵界不避讳择仙侣双修提升自己,但也要挑对人才行啊。 唉!造孽哟! 这头叹息声尚未落地,那头江行舟也幽幽叹口气。 宗若已经不言不语地跟着他很久了。 “宗小姐,我目下得空,你若有话,现在说正好。” “没话可说。” “行吧,那我去忙了,有什么事请吩咐。” “江行舟,你可是首席大弟子,那些事情应该吩咐给其他弟子做。” “正因为我是首席大弟子,更该亲力亲为。” 宗若跟着江行舟,只是想他陪伴在自己身边。但没有想到他要做的事情,琐碎到连奉茶都要亲自去,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可能相信。 “什么亲力亲为,是江老头苛待你?还是首席大弟子只是一个虚名?” 闻言,江行舟方才抬起的脚又放下,背对着她道,“掌门从未苛待我,至于首席大弟子是不是虚名,我江行舟也未在意过。宗小姐生来是少主,自然不会理解我们这些草芥的快乐。” 话音落,江行舟大步离去。 见江行舟进了会客厅,江莫北连忙进了旁边的洞门。 二人在会客厅碰头,江行舟抱拳行礼,“掌门。” “嗯,行舟随我来。” 江莫北将人引到偏僻处,适才开口问江行舟,“行舟啊,我有些事要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 “弟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一事,明川仙君可有找过你?” “有,弟子无意中遇到明川仙君,被他看出弟子灵息滞涩,得他相助后,已然大好。” “除此外,他可有跟你提到别的事情?” 江行舟摇摇头,“那倒没有。” 江莫北沉吟片刻,又问,“好,第二件事,你跟那宗少主是怎么回事?” 闻此一问,江行舟徒然变了脸色。 也无怪乎他在江莫北面前藏不住事,他看着江行舟长大,真要瞒他也瞒不住。 “行舟啊,”江莫北抬手拍拍快高过自己的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掌门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双修对于修道也非坏事。但你要想清楚,宗若宗南天父女不是好相与的人。” “弟子惭愧。”江行舟每每提及此事,心中阵阵苦涩,却不能与人言说,只能默认。 “没什么好惭愧的,我三江弟子个个顶天立地,肩头担得起天大的责任,只要你不做天理难容愧对自己良心的事情,就不会愧对掌门我。” “是,弟子谨记于心。” “好了好了,不必这么拘谨。”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客来 江莫北想了想,怕年轻人一时冲动,安抚道,“行舟啊,你若真看上谁了只管跟我说,我去帮你提亲。咱们三江虽不比青云,但你很出色,所以不必觉得自己配不配得谁。” “掌门,我、我没有……” “哎,别急着拒绝我,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江行舟垂首道,“是,掌门请讲。” “修道之人讲究仙缘道法,有缘则聚合,无缘则散离。你可想过为何仙门不禁七情六欲?” “弟子听说过只言片语。” “好,那你且把你听来的讲与我听。” “是。弟子听说缘起很久前的一位前辈,他以清修为核心,禁忌一切有碍寻大道的路,狠心断绝尘世俗念,绝情灭性,却在接近天道的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江莫北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他是仙灵界第一位因选择清修而疯魔的人。” “弟子不懂,他既是照着前人的方法修行,为何会?” “这就是我想考你的问题。” 江行舟摇摇头,“弟子愚钝,曾深究过这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 “执念。” “执念?” “对!”江莫北认真道,“执着于成就大道羽化飞升,也是一种执念。我时常与你们讲,一切讲究缘法,不可过分强求。那位前辈虽修得最高境界,却是强迫自己的结果。” “可是仙门弟子求的不就是羽化飞升吗?若是执于此念亦是错,那弟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执于此念并非不可,只是你要换个方式,而非那位前辈所选的清修之道。你要知道,天日永无尽头,不管是人还是神,终有陨落的那一日。而那漫长的过程,便是神尊也没熬过。所以啊,行舟心中有所思有所念,切勿隐忍不发。” 江莫北打了半天太极,江行舟总算开窍了,原来掌门是这个意思啊。 “让掌门劳神,弟子愧疚。” “好了好了。”江莫北扶起他半弯的身子,“你呀就是太知礼数,有时候真还不如苍山那小子活络。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是。晚宴尚有事情需要安排,那弟子先行告退。” “嗯去吧,我也去歇歇。”江莫北说罢,转身走了。 待江行舟进得会客厅,又见宗若独酌清茶,时时往他处张望,他只当做没看见,专心致志安排晚宴。 时间一晃到了晚宴时分,在各家仙门掌门、弟子就座后,忽闻弟子来报,有客来! 上座的几位掌门面面相觑,明川仙君、神尊都在,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江莫北看向神尊君忆,两人眼神交汇,君忆摇头,说明并不是三尊风无为。他一下子想不出来,便示意弟子请人进来再说。 片刻后,来者在众人的猜测中,缓步入厅。 “宗掌门?” 宗若:“爹?你怎么来了?” 宗南天略显老态的脸上挂着笑,闻声转首看向宗若,怪责道,“你这孩子,爹还不能来了?” “哪有,爹来也不知会女儿一声,你瞧瞧我这措手不及。”宗若朝上座挑眉。 江莫北起身相迎,“宗掌门快请坐。” 宗南天走上前去,朝明川仙君、神尊见礼后,歉意道,“抱歉,宗某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本该早些来的。” “宗掌门太客气了,快快请坐。”江莫北将他引到空位坐下,又命弟子备上碗筷,再亲自倒酒,“宗掌门请。” “多谢。”宗南天微笑颔首,再抬头时恰与对面的青尘视线撞上。 乍然间,青尘似被蝎尾蛰了,弹身而起。左手对着宗南天的方向,指尖相扣,右手却又极快的紧紧地按住左手,然后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惶惶。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这么愤怒? 还不等她想明白缘由,身边的君忆抬手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坐回椅子上,满目担忧,“青尘,你还好吗?” 青尘转头看向君忆,依旧按着自己的左手,她摇摇头,又看向宗南天,本想跟他道歉,可不知何故,她一看到他的笑脸,心中的怒火瞬息间燎原。 众人不太懂,宗南天来的时辰是不巧,可也没耽误大家吃饭。便是青云仙门与卷宗仙门有旧怨,也碍不着这位新来的青尘小师叔,她何故大动肝火? 此刻,青尘脸上的怒意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她心中清明,意识已然不受控制。 宗若的坐席在下方,见状,拍案而起,指着青尘喝道,“你要对我爹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青尘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手和表情,“我方才想跟宗掌门道歉来着。” “道歉?”宗若冷哼,“你当我是傻子吗?道歉会是你那样的眼神?你分明是想杀我爹!” 话音落,江莫北连忙站了起来,两手分开对着二位姑娘的方向,示意她们先坐下,“两位莫激动,有话慢慢说。宗少主怕是误会了,众目睽睽,杀人害命这事开不得玩笑。” 继而看向青尘,问道,“青尘姑娘,你方才是?” “手抽筋!”青尘眉头紧皱,用右手托起左手,“实在抱歉,手突然抽筋,我一时没控制住。” “原来是抽筋吗?”江莫北听着这个憋足的理由,照样和稀泥,“一场误会,没事了,大家继续。” “谁说……” “若儿,快坐下。” 宗若看向宗南天,不明父亲打断她的意图,气得杏眼圆瞪,又不得不给自己爹面子,哼哼一声,适才坐下。 宗南天嘴角含笑,表面做着安抚女儿的模样,私下与宗若通灵。 “我儿莫气,为父今日来有事要办,此女暂不可动,为父答应你,事成之后,会为你出气。” “谁要你替我出气?” “不要爹帮也行,留给我儿自行处置。” “这还差不多!”宗若顿了顿,问他爹,“爹你突然来三江要做什么?” “一件大事!” “什么事?” “我儿莫问,且静观即可。” 自玄机仙门被迫更名后,宗南天行事越发捉摸不透,宗若也猜不透他爹葫芦里卖什么药,既然叫她静观她便静观,只要不提那事,由他怎么闹,她都不担心。 她爹总归是心疼她的。 然而——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谋取 宗若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别看宗南天为人处世低调,见人便是一张和善的笑颜,然而,他的内心与他的面相截然相反。 他今日所谋之事,便是捧在掌上的明珠,他亦能取舍。 宗南天的视线从宗若脸上收回后,面上仍挂着和善的笑意,也丝毫不在意青尘方才对他的冒犯。他打量一遍在座的掌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江莫北脸上。 江莫北虽不明他看自己的原因,也还是礼貌的问候一句,“宗掌门可是有话要说?” “正是。” 在这种场合欲言又止,定是不方便言说,江莫北会意,“宗掌门先用饭,晚些时候莫北……” “江掌门!”宗南天口气一改先前的随和,“此事,我想当着大家的面说,正好仙君和神尊都在此,也好叫他们做个见证!” 方才缓和的气氛,因他一句话,再度凝滞。 江莫北心中一紧,这宗南天也开始效仿苍山仙门,无事不登三宝殿,登门必有灾祸? “宗掌门,你看这……”江莫北提醒他,大家都等着吃饭呢。 “事出紧急,还望江掌门谅解。” 一个找台阶下,一个硬堵着不让下,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明川仙君出声解围。 “二位掌门不若这样可好?让弟子们先吃饭,你等再行商议?” 闻声,江莫北立即应和,“仙君所言甚是。” 看在明川仙君的面子上,宗南天也没再说什么,无声默认。 一顿晚宴吃得极其匆忙,半个时辰后,大部分仙门弟子已经离去,只留了上座的几人和大弟子们在场。 白敬酒一看这架势就不想掺和,请离被拒后,便端着茶盏装聋作哑。 贾庄见状,哼嗤一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明川仙君和神尊君忆各有所思。 青尘则全副心神在思考方才发生的事情。 江莫北示意随侍弟子关门退下,等到大门关上,他才看向宗南天,“宗掌门,在你开口前可否容莫北问一问,事关何人何事?” “江掌门莫慌,宗某要说的事情,实乃好事一桩。” “好事?” “然也。”宗南天的语气恢复如前,笑得那叫一个慈眉善目。“宗某这次来呢,是想问问令徒和我儿宗若的事。” 话音落,宗若弹身而起,尖声叫道,“爹你胡说什么?!” “放肆,坐下。” 宗南天的呵斥并未起到分毫作用,宗若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再问,“爹,你到底想做什么?” 慈父宗南天向来宠溺宗若,见自己呵斥不见成效,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而看向江莫北,“江掌门,我们继续。” 江莫北尚在想他那句令徒和宗少主的事究竟是什么意思。闻言,抬眼看向他,疑惑不解,“不知宗掌门这句话何解?” “唉!此事连宗某都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我儿,宗某不得已豁出去脸皮,来问江掌门一句,令徒的打算。” “我徒儿和宗少主?”江莫北一头雾水,连忙看向江行舟,“行舟你上来。” 江行舟脸色微微一白,站起身应道,“是。” 只是脚还没迈出去,宗若横臂一拦,说道,“爹,你铁了心要这么做是吗?” “宗少主,你与你爹的事可否稍后商议,还请让行舟过来,本座有话问他。” “不必问他,我可以代他回答。” “宗小姐你不能……” “有什么不能?”宗若斜睨着他,“我既未欺师灭祖,也未逆行倒施。不过运气差些罢了,你不敢讲,那我来。” “若儿,你先坐下。”宗南天示意她放行,“你该听听江公子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没挑明,大家也已经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从仙苑出来后,自家弟子都在眼皮子底下,经过宗南天这一提,众人恍然,看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在仙苑或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宗若知晓大家在想什么,收回手,嗤了一声,说道,“他的意思我早已知晓,问题在我不在他。既然你这么想问,那你最好问仔细。” 她最后那两句话警告之意浓厚,众人心思各异,宗南天不为所动,只看着江莫北。 江莫北等江行舟上前来,问他,“你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谁人插手也没有用。本座有句话你且记牢,三江仙门的弟子肩膀能扛起天大的责任,若是你的责任,即使无关感情,你也得负责。” 江行舟心中煎熬已久,闻掌门这番话,顿如卸下肩头重担,他抱拳朝江莫北和宗南天,深深作揖。 “江行舟有愧掌门和江掌门。虽事出有因,但事实无可辩驳。其间江行舟多次问过宗少主的意愿,也答应尊重她的决定。故而此事至今日仍是秘而不宣。” 此言一出,江莫北心中仅存的希翼也没了,他重重一叹息,为苦命的徒儿惋惜。 “这么说来,这件事亦如宗少主所言,因由在她不在你?”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贾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依本座看,这事吃亏的人不还是宗少主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又是一门少主的身份。这事说不定有什么内情呢?” “龌龊!” “本座龌龊?宗少主恐是骂错了人。”贾庄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众人一眼,“如今这仙灵界世风日下,比本座心思龌龊的大有人在,只是本座性子直,有一说一罢了。” 一招含沙射影,暗伤在座的好几位。 以神尊君忆为其首,不过他向来不管别人的看法,觉得个人的事情没有必要跟众人交代。所以贾庄的话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是他却担心青尘会受影响。 青尘还在想事情,感应到君忆的目光,立即抬眸回他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 白敬酒从端起茶盏那刻,就好像里面有喝不完的茶一样,闻此言,终于舍得放下珍宝一样的茶盏。目光时不时的扫一下低头的苏解语。 苏解语料到掌门会看过来,故而早早侧身垂首,只不过她的目光并未老实的落在地面。 几人目光轮流转,最后依然转回江行舟面上。 宗南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的等待江莫北师徒的答复。 第一百六十章 表态 江行舟再此前就已经表态会尊重宗若的选择,宗若到现在还是不点头,他也拿她没辙。 “宗掌门,行舟说过会尊重宗少主的意愿,若宗少主还是不改初衷,行舟也无法给出答复。” “她给不给答复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宗某人想听的是你给我的答复。” “如此,那行舟便请诸位掌门、神尊、仙君为我做个见证。”江行舟不亢不卑,抱拳道,“我江行舟今日立誓:此生非宗少主不娶,若宗少主无意与我,我便以仙道为伴,若违此誓,便叫我永堕……” “够了!”宗若再次拍案而起,质问宗南天,“爹,你当真要如此逼迫女儿?” 宗南天面上微起变化,似乎很不理解自己女儿的态度,“若儿,爹爹是为了你着想。” “为我着想?你当真是为女儿着想,就不该在这种场合提及此事!” “咳!只因爹爹人微言轻,才会出此下策。我宗氏一脉唯你这根独苗,自小百般呵护,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爹爹怎忍心叫你独自扛着?”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独自扛着也没什么不好。” “宗少主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爹爹也是一片苦心。” “贾掌门,我劝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令公子的事,你打算何时告知他真相啊?”宗若说完,眸光流转,看向柳堂。 话音落,贾庄面色瞬变。 宗若得意地翘起一边嘴角,示威一样看着自己的爹爹和贾庄,跟我比翻脸,就要扛得起釜底抽薪。 原本安静看戏的柳堂,犹如被人兜头浇下来一瓢冷冰冰的水,冻得眼神都凝冰了。 “你、你说什么?” 贾庄急了,喝道,“别听她的。” 柳堂仿若未闻,双眼直直地看着宗若,“你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不是很明白吗?柳公子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想让自己相信?” 见治不住他们两个,贾庄转而去问宗南天,“宗掌门这是何意?卷宗仙门是想引战吗?” “贾掌门稍安勿躁,小女脾气,大家都知。是宗某人的错,还请贾掌门稍等。” 话落,宗南天起身走到宗若身边,说道,“若儿,是爹爹自作主张,你要怪就怪爹爹,勿要殃及他人。” “我只是有一说一。” “够了,随我来。”宗南天难得发一次火,却不知正中宗若下怀。 宗若临走前,还特意看了柳堂一眼。 这一眼,让原本心存疑念多年的人,心墙顷刻崩塌了。 柳堂双目逐渐赤红,他睁大眼看着贾庄,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件事稍后……” “稍后?”柳堂忽而一笑凄凉,“你当初就是这样对我娘说的吧?一句稍后,间隔了多少年,你可曾记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未殃及到的仙门,心思沉沉,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这卷宗仙门不停地引战,是打算把众人的隐秘全部揭发,还是另有图谋? 贾庄面如土色,不敢再看柳堂一眼,“前尘旧事,何必再提。” “好一句何必再提!”柳堂冷笑道,“既如此不在意,你何必寻我回来?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你——” …… “你、你是想气死爹爹吗?” 会客厅院中角落,宗南天和宗若意见不合,再次吵了起来。 “气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怎样。”宗若离了众人视线,说话越发不近人情。 “若儿,你还为那件事恨爹爹?爹爹不是跟你解释过吗?” “解释过就完了吗?解释过就能换回我娘的命吗?” “住口!”宗南天动了真怒,他实在料想不到,玩转世人心的高手,怎就摸不透自己女儿的心思。 这么多年了,父女二人的关系从未缓和过,但凡见面超过半个时辰,定会起冲突。 宗若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宗南天的震怒,说道,“说完了是吗?那我走了。” “站住!” 宗若背对着宗南天,脚没动,但也不打算面对他。 “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这件事你都不要再插手,否则……” “否则怎样?”宗若气笑了,霍然转身,看着宗南天说道,“加派人手监视我,还是将我捉回卷宗仙门看管起来?” “你若是听话,爹爹何须如此待你?这些年你打伤的弟子还少吗?你在外头惹事,哪次不是爹爹给你善后?” “是啊,好一位慈爱的伟大父亲,好一个顽劣根性的宗少主!好人全是你,恶人都由我来做。” 闻言,宗南天的语气软下来,“我知道若儿委屈,可你这些委屈不会白受,就快了!” 自己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宗若心里再清楚不过,能让他信誓旦旦跟她保证,定是有所求。 “我说过,我不会再帮你。” “若儿,你帮的是卷宗仙门不是宗南天!”宗南天几步走到她面前,“难道你不想一雪前耻,夺回属于玄机仙门的荣耀吗?” 一句玄机仙门,如同利剑穿心,这是她宗若的劫数。 亦是君忆担心的事。 自宗南天露面后,青尘的神色一直不对劲,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君忆担忧她的身体,问道,“青尘可是累了?” 青尘似乎心有余悸,右手一直按压着左手不敢放开,听君忆这么问,心知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想趁机离开,便道:“是有些累,能走了吗?” 君忆摇摇头,悄然改用通灵与青尘交流。 卷宗仙门和宗若这事原也不必坐等,但此事似乎有闹大的趋势,再者明川仙君还在场,就这样离去,怕落人口舌。 “青尘方才一直抓着左手,是因为千尾针?” “神仙花料事如神!方才若不是我手快,后果会很严重!” “千尾针作为第二武器,不可能被人操控灵识作乱。你与宗南天是初次见面,何以?” “我不知道,但我敢发誓,不是我!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我当然知晓不是你,但你方才的情绪表现的确太过突然,他们嘴里不说,心里怕是已经存疑了。” “怀疑我?我根本不认识宗南天,没有针对他的理由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迟来的解释 也不能说不认识。 但这句话君忆没有对青尘说。 那些陈年旧怨,宗南天要算账终归算不到青尘的头上。 “不必担心,也有可能是你身体尚未复原的缘故,待回去我帮你调息看看。” “那我的手……” “放开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闻言,青尘长吐一口气,慢慢地松开自己的手。 一刻钟后,出去单独谈话的宗南天父女回来了。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谈话未成功。 宗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抬头就看到柳堂惨白的脸。 柳堂与她对视片刻,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追问下去,结果都是一样。 弃子终究是弃子。 此一时的气氛,真真叫在场的人难以忍受。 贾庄纵横仙灵界这么多年,从来只有他看别人笑话的份,也自认没有他敢做不敢认的事。唯独那个女人临终托孤这件事,叫他至今不得心安。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疑虑试探无数次,便是确认无误,柳堂是自己的亲骨肉,他依旧不敢相信。 反正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他自己,原打算瞒到他仙逝的那日,两眼一闭,管后世人怎么评价自己,反正他都听不见了。 可偏偏—— 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捅破。 宗南天就这么轻轻一捅,就捅出天大的窟窿。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动摇了两大仙门,手段着实厉害。 明川仙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人啊,不管是什么身份,最好不要有秘密。因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俗世有句古话,风水轮流转,上一回是转到神尊仙尊的面前,这一回就轮到他们了。 而此刻的宗南天就好比捏住命盘的主宰,但凡有秘密的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若说有不怕他的人,恐怕只有闲庭掌门白敬酒了。 白敬酒自入仙门就十分敬畏祖师爷,这一闹,他心里更加感激祖师爷,感谢他老人家定下的那些迂腐至极却极具智慧的规矩。 幸好! 幸好他恪守门规,坚守至今。便是宗南天拿他的心思说事,他也没什么怕的。 儿女情长,在仙灵界视为常事。且闲庭仙门并没有青云仙门“师徒不能有情”的规矩。 如今的宗南天掌握上下界乃至人界所有的机密秘闻,自然知晓闲庭仙门没什么值得深究的秘闻,也没打算浪费精力在他身上。 他目光从君忆脸上一略而过,最后定格在江莫北脸上。 三江仙门排名第三,以卷宗仙门现在的实力,想要正面迎击、超越三江,还是要从他处着手。 从掐着点出现,当着上界仙君的面讨要说法。表面上是为宝贝女儿终身而来,又一不小心挑拨离间苍山仙门,再又处处留心神尊的举止来看,宗南天此次是来者不善。 江莫北心思百转千回,明明点下头就能谈拢的事,为何会如此艰难?宗南天父女在众人面前的表现,到底是宗若真的不愿,还是在配合宗南天行事? 若是真的不愿,为何又要对江行舟纠缠不休? 若是配合行事,那这宗若只怕是比其父更可怕。试想一个姑娘家连清誉都不顾,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自家大弟子淳厚,若真与他们结亲,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思及此,江莫北开口道,“宗掌门,此事莫北建议从长计议。” “婚姻大事,按道理是应该慢慢商议,是我唐突。唉!我儿脾气倔强,这气性上来,我这做爹爹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也罢!宗某人来此本也只为讨要一个说法,既然令徒和江掌门已经表态,那便延后再议。” 闻言,江行舟深深拜下,“多谢宗掌门大量。” “行了行了。谢就不必了,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只要好生待我儿,别的都好说。” 对于宗南天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慈父嘴脸,宗若打心底没眼看,但也不愿叫别人看见她眼里的嫌恶,遂低头饮茶。 一场令人生畏的闹剧终于收场。 众人再无吃喝的心思,匆匆辞别,各怀心事的回了住处。 不多时,贾庄所住的客院响起茶盏摔碎的清脆声响。 柳堂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的姿态,低头看向紧挨着脚尖插进地面的碎瓷片。再抬头时,脸色堪比瓷片,白的瘆人。 贾庄也好不到哪去,面色涨紫,显然被气的不轻。 “你竟敢忤逆本座?” “嘿——” 柳堂冷笑道,“贾掌门这个词用的不恰当,只有身为父亲的人才会用这个词,不知贾掌门此刻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句话?” “你——” “怎么?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二人身份没有拆穿前,柳堂为了活着极尽力所能讨好贾庄,百般阿谀奉承。之前有多卖力哄他,如今就有多卖力气他。 贾庄知晓他心中有气,也知这个儿子像极了自己。若果此刻不让他宣泄痛快,保不准日后会给他致命一击! 思虑再三,贾庄放低姿态,看着他轻声软语唤道,“柳堂。此事本座也是方才知晓。” “方才知晓?”柳堂闻言,语气越发寒冷,“我娘苦守一辈子,就只换来这么一句话?我真是替她不值!” “柳堂。这件事非我所愿,你先听本座说完,再恨也不迟。” 柳堂本欲拒绝听他狡辩,忽而想起娘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不要怨恨你爹,这件事不是他的错。 那时他还小。根本不懂。后来大了,为了不让娘担心,也闭口不谈此事。 眼下,贾庄既然有意告知原委,那他便且听听,到底是不是如娘亲所言。 “好,我倒要看看,抛妻弃子几十载的苍山掌门究竟有何苦衷。” 贾庄叹息一声,娓娓道来。 “我与你娘亲柳如相识的时候,我已经是苍山仙门弟子。我的志向从来不会因一个女人停留,在当时,我跟你娘亲事先声明过。” “你既不能留在她身边,为何要……” “你娘亲执意而为。而本座当时年轻气盛,定力不足,但也与她约法三章。” “哪三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蓄谋已久 “哪三章?” 贾庄望了柳堂一眼,随即转开视线,说道,“不可孕育子嗣,不可纠缠,不可言说。” 闻言,柳堂似遭雷击,身子晃了晃。 如此苛刻自断后路的条件。他那善良的娘亲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答应的? “不,我不信!” “信不信,本座相信你心中早有论断。若非你娘亲是个明事理说话算数的女子,我也不敢贸然答应她。”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心安理得拍怕屁股走了,就再也没有回去看望过她,哪怕她即将身死,你也不愿见她一面?!” “并非本座不愿,”贾庄语气难掩悔意,“收到信时,本座已经在去的路上,只是当时……” 只是当时,他遇上受伤的君忆,不想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等他赶到时,柳堂已经将柳如下葬了。 即便柳堂相信他说的,但他终是让娘亲抱憾而终。 “当时什么?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娘再也听不见看不到了。” “本座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本是你娘亲违背诺言在先。况且她从始至终未曾透露过半点你的消息。本座又不是绝情无心,怎会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顾?” 话音未落,又闻柳堂一声极其嘲讽的冷哼。 “贾掌门果然是个叫屈的好手啊。你说我娘亲违背在前,不曾告知你我的消息。那后来呢?你寻机接我回苍山,让我对你心怀知遇之恩,对我百般试探刁难,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 “为了求证我不是你的儿子,为了让我知难而退,为了稳固你的掌门之位。我说的对不对啊贾掌门?” 贾庄一句“不对”含在舌尖将吐未吐,最后竟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了。 这个儿子太像他了。 像到他此刻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就想起过去的自己。 半晌后,贾庄幽幽吐出一口长息,说道,“不管是与不是,事已至此,本座只想告诉你,不管本座认不认你这个儿子,苍山仙门掌门之位都只会是你柳堂的。” 这句话终是惊到柳堂,他瞠目看着贾庄。 贾庄神情平静,语气坚定,“从知晓你是我儿子的那一刻起,本座就做了这个决定。本座不提此事,也是因为仙灵界并不如你们看到的太平。” 柳堂虽震惊贾庄对他吐真言。但心绪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他的志向从来高远,心思也重在算计。这番计较也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眼见所求快要到手了,忽而又来个大转折。 贾庄后面那句话给他带来了危机感。人说虎父无犬子。父亲精于算计,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他就说,他怎么会那么好心。 原来是感觉到这个位置快坐不稳了? 知子莫若父。 柳堂心里想什么,贾庄还是猜得到七八分,见他低头不语,他道,“你的心思不该放在这上面,今次这事远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本座有预感,天之将起风云,且就在三江仙门!” 三江仙门创立之初,创派祖师以一法阵享誉上下两界,因而奠基仙门第三的地位。 时过多年,历代掌门为求仙门香火永承,门下弟子安然。故而逐代消减法阵的名气,直至彻底淡出世人视野。 经宗南天这么一闹,江莫北已经怀疑他的目的并非自己的大弟子,极有可能是盯上了三江仙门的两尘溯光法阵。 两尘溯光法阵只传继任掌门,而他内定的继任掌门正是江行舟。若不是仙苑试炼,两人断没有接触的机会。怎么就这么巧,第一次接触就发生了这种事,难道说他们父女蓄谋已久? 思及此,江莫北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去找君忆。 君忆刚替青尘调息完,就听到江莫北的问门声。 “神尊,莫北有急事相商。” “请进。” 江莫北推门进去,看到青尘和君忆从里间出来,也顾不上避嫌,急声道,“神尊,莫北方才联想到一事,特来请求指点迷津。” “坐。”君忆神色从容走到桌边落座,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这才说道,“江掌门慢慢说。” “宗南天父女或许蓄谋已久。” “江掌门何出此言?” “行舟乃莫北一手带大,他什么心性我再清楚不过。若非算计,行舟绝不会做下此等糊涂事。” “借用青尘的一句话,未见全貌,不予置评。江行舟的事我不好说什么,但江掌门说他们蓄谋已久,或许是真。” 闻言,江莫北惊讶道,“神尊早就看出来了?” “算不上早,也就前几日的事。” 前几日?神仙花前几日并未离开过自己身边,他什么时候看到他们俩的? 君忆只需观青尘神色,便已知晓她在想什么,转目看着她道,“我出去过一次,见到宗若跟踪江行舟。” “那也没什么奇怪之处啊,宗若是卷宗仙门的少主,卷宗仙门不就是专门刺探别人的秘密嘛。想是江行舟有什么秘密被她盯上了吧。” 说起秘密,君忆想起江行舟送药的事情,以他们当时的关系,对于宗若这种人来说,的确算得上是秘密。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秘密被她盯上了。” 青尘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君忆这语气有点怪,立即识趣的闭嘴。 “行舟从小没什么心事,应该不会……”话音未落,江莫北像是想起什么来,下意识看了青尘一眼,又立即转开视线。 青尘一脸懵然,江掌门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有些古怪?问道,“江掌门看我干什么?” 江莫北看青尘是因为猜到江行舟的心思,但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当着君忆的面问,自己说不说实话都对江行舟不利。 是以,他只好端起茶盏饮茶,试图略过这个话题。内心感叹神尊不易,也不知这青尘到底是单纯还是单蠢? 江莫北不理解自己把青尘带在身边的想法,君忆浑不在意,将手中茶盏递给青尘,笑着为她解惑,“江掌门之所以看你,是因为你是江行舟心中的秘密。” “啊?我?江行舟?”青尘满眼都是疑问,怎么又变成她是江行舟心中的秘密? “还不明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叫你多嘴 青尘明不明白江莫北不知道,但他却明白了。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神尊这是在吃醋? 虽说他早前就知晓神尊对青尘很特别,但万万想不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的徒弟争风吃醋。 “……神尊。” “江掌门请说。” “行舟对青尘姑娘实乃同袍之谊,神尊怕是有所误会。” “有没有误会君忆心中自有定断。此事暂且搁置。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 “好吧。”江莫北想了想,说道,“神尊今日才说过明川仙君似乎有备而来,那有无可能宗南天与他里应外合?” “理由。” “两尘溯光法阵。此阵的真正作用想必神尊还不知。” 君忆点点头,“的确。外界传言此阵诛魔,可令其形神俱灭。君忆却不这么认为。” “神尊此言不差,它真正的作用皆在阵名之中。两尘溯光,时光追溯两尘间,半观前尘半身缘。” “何为半观前尘半身缘?” “因它并不能真的把人送回前尘。入阵者身在尘世,意识却会落入前尘之中,故而称之为半观。” “原来如此。”君忆沉吟片刻,又道,“凡厉害之物,物极必反。此阵作用强大,却不见三江推行,可是有什么禁忌?” “有!” 到此时,江莫北觉得没什么必要瞒着君忆了。 “开启法阵极其损耗灵力,且入阵者须得有强大的意志力,否则会陷入旧梦难以自拔。” “旧梦重温?” “非也!”江莫北说道,“此阵玄妙皆尽在此,它并非重温旧人旧梦,而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久没出声的青尘惊诧道,“哈?那这跟卷宗仙门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听闻祖师爷当年思念成疾,苦心专研出两尘溯光法阵,专为解相思之苦。而卷宗仙门所行之事是窥探别人的秘辛,两者当然不一样了!” “那照江掌门的意思,这个法阵只能看到别人的心事咯?” “当然不是。” “又不对?”青尘皱眉说道。 江莫北为她解惑,“要看入阵者心里想得是什么事和什么人。” 君忆接过话来,“那依江掌门之见,他们想知道谁的事?” “芒泽?” 话音落,青尘手边的茶盏突然被打翻了。 “烫到没有?”君忆第一时间去看青尘的手,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她心慌什么? 青尘何止是心慌,方才听到他们谈论法阵可观别人心里的那点事,就惊得打翻了茶盏。她真怕神仙花一时兴起,拖着她进去看个究竟,那她该怎么办? “青尘姑娘没事吧?” 青尘好半天才抚平内心的慌乱,一边收拾茶盏一边回道,“我没事,抱歉,你们请继续。” 君忆说道,“不会是芒泽。” “莫北也只是猜测,既然不是为公那便是为私。”江莫北想了想,“莫非宗南天父女是为了见一个人才做出这个局?” “也有可能并不是他们要见呢?” “不管是谁要见,此法阵都不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 “江掌门,君忆早前说过,此时还不宜大动干戈。”君忆劝道。 “神尊多虑了。莫北可不是好斗之人,且我三江还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我岂会做那糊涂事?我的意思是说,两尘溯光法阵开启虽容易,但规矩多到让人头疼。什么非缘之人入不得,什么与非缘之人无缘也入不得……总之啊,这也是三江弃修此法阵的原因之一。” “非缘之人?既如此,江掌门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莫北确有此意。但明川仙君那边……” “明川既来了就不会空着手回去,我们多加防范便是。” 闻言,江莫北松了口气。仙灵界能与上界抗衡之人唯君忆莫属,有他坐镇,再好不过。 “那莫北先谢过神尊。夜深了,莫北就不打扰神尊和青尘姑娘歇息了,告辞。” “江掌门客气。” 君忆目送江莫北离去,抬臂拦住要回自己房间的青尘,“你要去哪里?” 明知故问,她还能去哪里?这个时辰当然是回房间睡觉啊。 “神仙花有事?” “明日再议,我累了,歇息吧。” 青尘明白了,这是换个地方他又睡不着吗?“好,我等你睡着再走。” “不可!” 嗯? 君忆一脸正色道,“方才我们讨论的内容你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呀。” “那你怎么还不明白?” 她明白啊,只是不想跟你一起睡而已。 况且君忆这个人行事向来直接,她要是硬邦邦的拒绝,搞不好会被拖进去。 思及此,青尘故作惊讶地看着他,戏谑道,“呀,我好像明白了。” “你既明白了还不……” “吃醋了是不是?” 君忆张了张嘴,未说完的后半句话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 “还真是啊?” 青尘这人无赖就无赖在这里,顺杆爬,见坡滚。 见状,她越发来劲,向前探出身子,歪着头去瞄君忆垂下的脸,“神仙花你说话呀?到底是不是嘛。” 君忆很高,即使垂着头依旧能看清青尘此刻的表情,这个角度看去,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两角微微上翘的小嘴上,那唇柔软嫣红,极具诱惑。 青尘犹不自知自己这张只记吃不记打的嘴闯了什么祸,还在追问到底是不是。 君忆心绪微乱,立即转开视线,可耳边一响起她的声音,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磨了半天仍旧没听到答案,青尘撇了撇嘴,“罢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咯。” “谁说的?” “哈!终于舍得跟我说话了?”青尘一副奸计得逞的可恶模样,还不忘揶揄他,“神仙花功力渐长嘛。都学会撩人与无形之中,真是孺子可教也!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你很快就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了。” “是吗?” “那当然!有我这个名师在,包你……咦……等等!神仙花你靠那么近干嘛?” 君忆忽然逼近她身前,压低声音道,“你说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啊,我只是……”青尘觉得君忆看她的眼神十分危险,她伸手试图推开他,没推动。迫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打个比喻嘛。你生气了?你要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你别……” “闭嘴!” “呜……”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扎堆剖白 不知过了多久后,君忆才松开禁锢她后颈的手。 青尘不敢抬头看,贴在他胸口,指尖摸着已经红肿的唇,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叫你话多,总有一天会死在这张记吃不记打的嘴上。 还有神仙花——简直不像话。 她又不是他的谁,就算她不介意跟他亲近,但他也不能逮着她就亲啊。 青尘觉得自己委屈又心酸。 君忆维持着一手揽抱着她的动作,面色平静,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果然只有这样才能治住她。 又过了一会儿,君忆松开她,低头去看青尘,方才自己心浮气躁时,力道未控制住,想必她的嘴唇已经…… “青尘。” “嗯。”这声嗯似嗯又似哼。 君忆只消闻声便知晓自己弄疼了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他素来不会哄人,说话跟他的行动力一样,直接又直白。 “弄疼你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青尘吓得一把推开他,控诉道,“我的嘴都这样了,不准有下次。” 君忆直接略过“不准有下次”,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样,慌乱无措的伸手去摸她的唇,一边道歉,“对不住,是我不好。” “哼!”青尘拍开他的手,唯恐他又像方才那样突然制住她,警告道,“不准有下次,听见没有?” 君忆神情一僵,缓缓道,“没有。” “你——” “我对你的心思,你也该明白了。” 都这样了,她哪能不明白? 只不过他从来都是明示暗示,若真有意,以他的身份,明明白白说出来,相信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或许真如自己所想,他从始至终只是拿自己当成那个人的影子。又或者是他寂寞了,需要的只是陪伴他的仙侣,而不是交心之人。 青尘始终觉得他并不重视自己,从而不敢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也不敢去想。 “你不相信我?” “……我。” “你说过的那些话我全都当了真。” “我……说过什么?” “你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那是……” “我信了。” “神仙花你等等!” 君忆是个实干的人,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不会为外力所干扰,亦如此刻。 “我不想再等了。” 青尘被他这句话吓得大惊失色,心有余悸,连连退后,“你你你,冷静。” 君忆怎冷静得了,又逼近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青尘,留在我身边吧。” “啊!” “我说,留在我身边。” 青尘极尽所能地瞪着他,非常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她知晓这句留在他身边不是笑言,也非儿戏。 她需要认真思考,但她的心绪已经乱了,努力尝试以往那种无畏的姿态,却怎么都没有成功。 可君忆并不想让她慢慢思量,咄咄逼人,“你不愿?” “我没有……” “你愿意?” “我……我有点乱……神仙花你……能否让我想想?” “我知道了,你不愿!”君忆直接下了定论。 青尘已经心乱如麻,焦躁的不行。被他这么激将,顿时来了气,“神仙花你怎么这样啊?我说了让我想一想。这又不是过家家,你说我就要答应你吗?” “那你可以等会再答应。” “我——”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青尘气炸了,咬着唇,抖着手,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怎么这样?” “跟你学的。”君忆忽而笑了,曲指刮了下她沁汗的鼻尖,心情颇好。 他心情好,青尘的心情越发乱,眼神四处乱飘,威胁道,“我什么都没答应,你别指望我……” “睡觉。” “君忆——” …… 次日。 青尘阴沉着脸从君忆的房里出来透气。她方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用回头,她已经知晓那人是谁了。 身后那人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跟着她走。 青尘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心情稍微好了些,但一想到君忆逼迫式剖白的情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行舟奉命来请神尊君忆,见青尘独自出来,心情似乎不佳,本想安慰安慰她,就跟在她身后。 青尘听不到回应,感到疑惑,霍然转身,才发现跟着自己的不是君忆而是江行舟, “怎么是你?” 江行舟回道:“一直都是我,青尘姑娘是在等谁?” “我才没有等谁!”青尘矢口否认。 “没有吗?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青尘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这么早来找我干什么?” 江行舟这几日心情也不好,见青尘似乎不待见自己,连忙收起跟她说说话的心思,语气公事公办。 “奉命前来请神尊。” “你找他?他在屋里。” “我知晓。” 青尘诧异道:“你既知晓,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 江行舟抿着唇,看了她半晌,说道,“我有话想对青尘姑娘说。” 怎么他也有话对我说? 这两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扎堆跟自己有话说? 青尘想了想。江行舟和君忆不一样,应该是有正事要说吧? “什么话,你说吧。” “我很抱歉!” “嗯?好端端的你道什么歉啊?” “这句话早该对你说了。”江行舟是个极守规矩的人,因为他的原因,青尘被宗若私下诋毁多次,他做不到听而不闻,只能代她道歉。 青尘一头雾水,不懂他此举之意。“你又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要道歉?” “代宗若。” 原来如此! “噢,是不是她私下骂过我啊?不过就算她骂过我,那也不该你江行舟来道歉。你是你,她是她。” “可她是……” “唉呀,好啦好啦。你不要在纠结你我她了。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呗!” 江行舟却不这么想,“不管怎样,我都听不得他人在我面前诋毁你。” 这句赌气般的话倒是把青尘逗笑了。 “说什么傻话呢?天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你管得过来吗?要是她骂完心里舒坦,不折腾你,那就让她骂呗。” 江行舟怔了怔,“青尘姑娘,没想到你、你这么关心我。” “你才知道我关心你啊?要不是你是我的……” “他是你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醋君 问话声夹携雷霆之怒,声落,人已至近前。 君忆当着江行舟的面,扣住青尘的手腕,拉带到自己身边。“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个屁,一大早又发什么疯! 青尘懒得理他,甩了下手没甩开不说,反而被他捏得更紧。 “疼!” 君忆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对比青尘对江行舟的神情语气,心情一落千丈。 从睁眼就没看到青尘的人影,他急急忙忙找出来,就看到她跟别的男子在一起有说有笑,还说什么他是她的? “知疼是好事。”君忆转面向江行舟,说道,“本尊今日心情欠佳,有事稍后再议。” 话音落,拂袖而去。 青尘被他带回屋里,只听见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响。接着,自己就被丢到床榻上了。 “神仙花你发什么疯?”青尘是真的火大。她就没见过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 “我需要你的解释。” “解释什么?” “他是你的什么?”君忆不依不饶。从前怕吓到她,诸多心思都只藏在心里,如今话都说开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你以为他是我的什么?” 青尘好笑的想着,这家伙的醋劲还真持久。昨晚上纠缠这个问题没得出结果,今日还惦记着? “我要你亲口说。” “好,要我说也行,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你从昨日闹心到今日,真的是因为我吗?”青尘直勾勾地盯着他。“还是因为我像仙尊?” “这是两个问题。” “我不管,我只想听到你的答案。” 君忆本想说我不想回答。转念一想。青尘明摆着跟他抬杠。他不回答,那永远别想得到她的答案。 青尘则想着,他要是敢说是因为像仙尊,她绝对会调头就走。 “是,不是。”君忆看着她,最终让步了,“你可以不说,但我不想听到违心的话。” 青尘咬着唇,在思考他那句话的可信度,闻言,她撇撇嘴。“我宁愿不说,也不屑于欺骗别人的感情。你听好了,江行舟在我心里只是朋友,是仙门之谊。” 这个答案其实君忆早就猜到了。但猜到和她亲口说出来,意义完全不一样。 如今他算是懂了。懂得从前的她为何会患得患失。不能自已。 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那我呢?” 怎么绕着绕着又绕回来了? 青尘一脸无语,扶额叹息一声,“幼稚!” 这句话明明是褒义,且暗示之意很明显。君忆听是听出来了。但执拗的认为,她不愿亲口说出来,足以说明她心里还不承认自己。 “便当我幼稚吧!你为何不愿亲口告诉我?” 青尘欲哭无泪,求饶般问道,“你究竟要我怎样?难道从我嘴巴说出去的话不算亲口?神仙花,你到底是怎么了?” ……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不光青尘想知道,就连明川仙君也想知道。 自来到三江仙门后,这些人的情绪都变得异常奇怪。似乎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明川仙君对仙灵界仙门的了解源于书中记载。只记得三江仙门有一厉害的法阵,而那阵的作用却非扰乱人心之用。 难道是? “你说神尊情绪有异?” 江行舟点点头。 江莫北想到昨日神尊提到江行舟后的脸色,“你顶撞他了?” “神尊本就不喜跟旁人接触,应该跟弟子没关系。” 怎会跟你没关系呢,傻小子! 不过江莫北不会让他知晓,“那青尘呢?” “青尘姑娘心情也不佳。” “哦?她又是为何?” “弟子没问,也来不及问。” “来不及问?此话怎讲?” “他们好像……” “罢了罢了。”江莫北适时打住,摆摆手。“你随我前去看看。” 江莫北领着江行舟出来的时候,与明川仙君不期而遇。 “仙君。” “江掌门来的正好,明川正要去找你呢。” 江莫北探头朝明川仙君身后看了看,问道,“仙君怎独自出来了?可是门下弟子照顾不周?” 明川仙君笑道:“没有,我本在院中散步,突然想到一事要跟江掌门相商,还没来得及告知他们,谁知出来后,竟然迷路了。” “原来如此。”江莫北立即打发走江行舟,引请明川仙君去客厅,“仙君这边请。” 二人进去落座,江行舟驱散弟子,开门见山,“不知明川仙君找莫北所为何事?” 明川也不跟他绕弯子,直言不讳,“江掌门恕我直言,三江仙门是否触发了什么法阵?” 法阵?! 江莫北心惊,面上不动声色,疑惑道,“仙君何出此言?” “江掌门莫怪,明川也只是觉得奇怪故而有此一问。” “无妨,仙君是有什么发现吗?” 明川点点头,“昨日初入仙门不敢冒昧妄言,今日又探查过一遍,确实感应到有股法阵的力量存在,且众人已经受到影响。” “法阵力量?众人受到影响?为何莫北感觉不到?也未听闻弟子传报仙门有不妥之处。” “江掌门感觉不到吗?那江掌门可觉得心绪浮躁,坐立难安?” 照宗南天那么一折腾,他能不心绪浮躁吗? “确有此事,我那大弟子的事情尚未转圜,身为掌门怎能不挂心。唉!” 闻言,明川只是笑,不再强求让他相信自己说的话,只道,“那倒也是,江掌门终日操劳想来疲乏的很。明川有幸学得一手缓解疲劳的手技,不知江掌门可愿一试?” 江莫北心中又是一紧,这明川仙君怎么处处透着古怪? “这怎么好劳烦仙君。” “不劳烦,还需得江掌门自己动手。” “哦?竟有此等手技?莫北真是闻所未闻,还请仙君指教。” 片刻后,江莫北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一霎恍惚后,脑中清明一片。 “怎么会?” 明川笑了笑,为他解惑,“江掌门感觉不到实属正常,触发法阵的并非仙灵界之物。也是恰巧,二者结合后,竟能释放出影响人思维的力量。” “仙君的意思是说,有人持有神秘之物故意引发法阵?” “此人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明川还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这股力量会越来越强,中招者最后会失去自主意识。如此下去只怕会……”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逐一试探 只怕会害了整个仙灵界。 这后果有多严重,不消明川细说。 江莫北登时面如土色,眉头紧皱,“那依仙君,此事该如何是好?方才那手技可管用?” “不能。”明川想了想,说道,“明川建议江掌门还是尽快去查看一下,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多谢仙君。莫北现在就去,失陪了。”江莫北起身出去后,吩咐门口的弟子给明川仙君引路,就先行离开了。 不多时,明川也出来了,对门口等候他的弟子说道,“劳烦,带本君去见白掌门。” “是。” 弟子将他带到白敬酒的客院门口,简单跟门口的人说明来意,就由客院弟子带着明川进去了。 院子里,白敬酒正跟苏解语谈笑,闻通报,连忙起身去迎接明川仙君。 “仙君这边请。” 明川随他们进了亭子,二人微笑颔首落座,他目光一转,看向苏解语,“苏姑娘也请坐。” “这……” “坐。” 白敬酒发话,苏解语立即上前,先斟茶再落座。 明川端起茶盏饮了一小口,放下后,开口就是夸赞,“白掌门慧眼,打哪找到这么温顺的弟子。” “大街上捡的。” “哦?随手一捡都能捡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弟子,白掌门这运气,明川羡煞。” 白敬酒哈哈一笑,停止逗趣,正色道,“仙君说笑了。不知仙君寻白某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事,明川闲来无事,想跟白掌门讨口茶喝。” “仙君啊,白某可是个粗人,理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仙君要是有什么话只管敞开了说。” “明川早先耳闻白掌门是个直爽性子,今日一见,传闻不虚。” “哎呀,那都是大家给祖师爷面子,说得好听是直爽,说难听点就是容易得罪人。”白敬酒笑道,“若是白某说话忘了分寸,还望仙君海涵。” “白掌门当真是客气过头了。明川跟你的资历比起来,只算得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承蒙大家给面子唤我一句仙君罢了。” “仙君过谦了。” 两人打完一轮太极,茶盏里的水刚好空了。苏解语适时添茶倒水,成功打破僵硬的氛围。 明川端着茶盏慢慢饮,思忖着白敬酒不停地跟他绕弯,就是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怕是信不过自己,再多说无益。 倒是这个苏解语,比他识趣的多。 “苏姑娘。” 苏解语闻声点头,应道,“仙君请说。” “明川有一事想问一问苏姑娘。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今次难得遇到,不知可否问问?” 苏解语心想着,参加仙苑之前,她与明川仙君未有交集,想来问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仙君请说。” “仙苑试炼,苏姑娘空手而归,以苏姑娘的身手断然不会一无所获。明川想问问,当时十方试炼地内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落,苏解语搁在腿上的双手蓦然紧握。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十方试炼地发生了什么变化。 从她进去到出来,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出现过什么东西,她一无所知。 若不是这个原因。以她的身手。不可能连第二灵器都拿不到。 “我……” “苏姑娘莫怕,慢慢说。” “是啊解语,有我在呢,别怕啊。”白敬酒言下之意,有他撑腰。 苏解语哪里是怕,她从一开始打算瞒着他们。就是怕他们追根究底。从而查到别的事情上。 且不论她的身份。光是查到那颗珠子。就足够要她的性命! 沉吟良久,苏解语嗫嚅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苏解语装作难为情,“可能是我太胆小,进去没多久就、就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白敬酒简直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解语的身手我亲自试过,怎可能进去就晕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偷袭你?” “白掌门多虑了,明川查过,苏姑娘进去的那一方试炼地内,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诚如你所言,凭她的身手,想要偷袭她也非易事。” “既然不是被偷袭,那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晕过去了吧?” 她还真不是无缘无故晕过去的! 苏解语猛地抬头望向白敬酒,又极快地低下头。 明川仙君抓住时机,将话题转到苏解语身上。“苏姑娘,可否让明川为你探探灵脉?” 白敬酒:“不能!” 苏解语:“不能!” 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了他。 明川仙君讨了个没趣。心道:苏解语拒绝自己情有可原。他白敬酒情绪那么激烈是怎么回事? 白敬酒护犊子的紧,容他问话已经是给面子了,还想摸她的手,他怎可能答应? “不必劳烦仙君,白某不才,探灵脉这种事还是本门灵力最好。” “哦是吗?明川倒是第一回听说。既然如此,那明川也没有能效劳的事情了,就此告辞。” 苏解语敏锐察觉出明川仙君似有不快,不想白敬酒因为自己的事被误会,连忙唤道,“仙君。” “解语……” 苏解语冲白敬酒笑笑,转而对明川仙君道,“上界仙君所习定然强于我等,既然仙君看出我的灵脉有问题,那还是劳烦仙君吧。” 明川一愣,似乎不理解苏解语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方才那抗拒的神态可是装不出来的。 见明川仙君迟迟不动,苏解语催促道,“仙君打算何时开始?” “苏姑娘想好了吗?那白掌门呢?” “掌门也是苦心一片。” “明川了然,那就开始吧。” 苏解语点点头,伸出自己的手腕。 明川凝灵于指端,隔着寸余距离探查,片刻后,他收回了手。 白敬酒问道:“可有不妥?” “白掌门不必担心,苏姑娘比江公子幸运,一切安好。” “江公子?仙君说的可是大弟子江行舟?” “正是。”明川笑道,“明川也是无意间发现江公子灵息滞涩,帮他调息后,才想到其他弟子也有可能受伤,故而一一上门叨扰。” 苏解语听罢,沉吟片刻,问道,“其他弟子?那请问仙君,青尘姑娘也是因此故而病倒的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移交玉令 青尘因为什么病倒的,他至今也没找到原因。 明川心中如是想,脸上微笑不变,回道,“苏姑娘有心,明川找到她时,她已经痊愈了。” “青尘姑娘病势来的凶猛,当日真是吓坏了解语。”苏解语想了想,又道,“原来不是仙君帮她疗伤的啊。” “明川倒是想帮忙,不过有神尊在旁,明川也不好去抢功劳不是。” “原来如此。” “神尊关心自己的小师妹实乃人之常情。”白敬酒品出苏解语说那句话时,有几分艳羡之意,说道,“谁不心疼自家人呢?” “这句话有理。”明川也品出白敬酒话中有话,笑着告辞,“白掌门、苏姑娘,这湘事已成,那明川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我送送仙君。” “不必了,你们慢聊。”明川拒绝了白敬酒的客气,单手负在身后,悠悠而去。 他走出很远后,脸上的笑意逐渐迷离。 与此同时,苏解语强压住内心的慌乱,称需要调理灵息,匆匆回到房中。关上房门后,背抵着房门滑坐在地。 到底被发现了没有? …… “掌门,你为何突然带我来这里?” 江莫北回头看着江行舟,“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江行舟摇摇头,这林子里黑不隆冬的,少有人迹,就连虫鸣声都没有。如此荒地,会是什么地方? “一路过来,你没觉得不对劲?” “有,但说不上来。” “这就对了。”江莫北领着他继续前行,“好好记着路。” “是,掌门。” 不多时,江莫北停在阵门口,掏出掌门玉令注入自己的灵力后,方才递给江行舟。 江行舟摊开手接住掌门玉令,疑惑道,“掌门这是?” 江莫北未答,拂袖除去伪装。等结界弹出后,他才说道,“你来。” 面前结界浑厚,内里灵流汹涌,江行舟瞪大眼,震惊不已,“掌门,这不是不是……” “莫问。照我说的做。” “是,掌门。” “把你的灵力注入掌门玉令认主,再用玉令开启结界。” 江行舟尊师重道,虽然事事恭顺掌门,但他突然让掌门玉令认主这个决定太过突然了。 他并未遵照他的指令行事,双手捧着玉令,垂首道,“请掌门恕罪,行舟不想接令。” 江莫北皱眉道,“为何?” “掌门是被宗掌门威胁了吗?弟子不孝,他们要杀要剐弟子认领,但我不能连累仙门和掌门。” “说什么傻话,掌门看起来像被威胁的人吗?”江莫北推回玉令,示意他开启阵门。 江行舟无奈,注入灵力后,举起玉令放在结界上,结界开出一道入口,等二人进去,重又闭合。 进入结界后,内里又是一番新天地。 江行舟猜测到掌门的意图,立即交还玉令。 “不用给我了。”江莫北四下巡望一圈,收回目光,说道,“行舟啊,这三江掌门玉令自今日起就交给你了。” “掌门——” 江莫北抬手打算他的话,笑言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三江掌门之位早晚都要传给你,这玉令迟早也是你的。你再三拒绝,莫不是要本座举办一场接令仪式?” “弟子不敢,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好了好了,我就说你不如苍山那小子灵活嘛。”江莫北摇头叹息,“我知你心中有疑问不解开便不能安生。那你就安静的听我说。” “是,弟子洗耳恭听。” 江莫北抬手一指前方,“想必你已经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禁地,三江仙门机密所在。” “什么禁地、哪来的机密?”江莫北浑不在意,语气颇有些指指点点的意思,“就一破阵,经年都不曾开启一次,还不晓得管用不管用。” “掌门,这怎么说也是……你说这句只怕祖师爷会不高兴的。” “祖师爷要是知晓自己用来寻找祖师奶奶的阵,被人惦记着,他只怕会气得还魂了。” “被人惦记着?”江行舟敏锐捉到重点,“掌门方才还说他们没有。” “你呀你呀,我说的他们可不是宗南天那老狐狸。” “那掌门说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江莫北没好气地道,“来了这么多人,我总不能挨个试探谁有企图吧?” 江行舟被训斥,立即板正脸色,“弟子知错。” “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 “会。” “那你说。” “弟子遵命。” “呃!”江莫北无语拍额,“想我江莫北一生洒脱不羁,怎教出你这个刻板的弟子?让你喊我师尊你偏说要一视同仁。莫不是你嘴里叫着掌门,心里真只是拿我当掌门看待?” 话音落,江行舟又要抱拳请罪,“弟子……” “打住!你别说了,听我说。” 江行舟又要说是,想着掌门方才的语气,连忙噤声,与他保持一步之遥,跟着走。 “这件事说来话长,也有些复杂。你会担心更是情有可原。不过,以我思量,这件事跟宗南天的关系反而不大。” 江莫北说完,好半天没听到声音,脚步停顿,转过身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弟子在听掌门说话。” “我说完了呀。” 闻言,江行舟怔了怔,问道,“掌门是想听弟子的想法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跟空气说话?” “那弟子就说了。” “说吧说吧。” 江行舟将自己所知所感综合掌门告诉他的消息融合后,适才说道,“掌门方才所言并不全对。” “哦?错在哪?” “宗掌门必定与此事有关。” “嗯,你继续说。” “掌门考虑的是宗掌门要避嫌,弟子想到的却是宗掌门心中的抱负。” “报复谁?我们吗?还是青云?” “或许全是。” 闻言,江莫北皱眉沉思良久,说道,“青云仙尊已逝,纵然报复,那这么些年也足够了。凭他宗南天的实力想要撼动青云仙门的地位,除非芒泽消弥。” “世人惧怕芒泽,敬畏神尊,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但是有一句话弟子很久前就想问了。” “什么话?” “这世间真有芒泽吗?还是说谁亲眼所见过他做了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边美男 此一问,惊得江莫北虚汗沁出。他直直地盯着江行舟,犹疑道,“何出此言?” “弟子是综合所有见闻,自己悟出来的。” 原来是虚惊一场,江莫北定了定神,怨怪道,“你没事悟这些做什么?” “并未特意去悟,也是方才突然联想到的。” “那跟目下的情况有什么联系?” “弟子也不知其中到底有没有联系,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宗掌门脱不了干系。” 江莫北本想说凡事要讲究证据,空口无凭,但念在他这些日子委实不易,能在提到宗南天父女时还心平气和的跟他谈论这些事,足以说明他并未受到干扰。 “那就说说你的直觉。” “这件事要从宗少主针对青尘姑娘开始说起。那时弟子就起了疑心,一门少主对素未蒙面的人哪来那么大的怨气?因此,弟子就一直留心宗少主的举止,直到进十方试炼地后,我们皆在幻境中听到对方的肺腑之言,才怀疑起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芒泽,似乎与青尘姑娘有关。” “什么?你没听错吧?” “没有。” “这——怎么会呢?若是青尘真跟芒泽有什么联系,神尊不可能不知晓。” “这也是弟子未听清楚的那段话。”江行舟回忆起那段话,一字不差的说给江莫北听,“宗少主当时很气愤,语气中恨意居多。她说:那个女人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凭什么想回来就能回来,想消失就消失。自以为仗着自身不死……” 江莫北听完,并没有从中得到有用的消息,想了想,说道,“行舟啊,照你的说法,宗少主对青尘早有敌意,会否因为受到幻境影响失了神志,才说了这番胡话呢?” “也有可能。”江行舟道,“当时,宗少主所言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或许真是弟子天马行空的臆想。” “哦?她还说了别的话?” “是的,她还说:别以为她藏得深,她就查不到。她早就抓到她的狐狸尾巴,等着将她打回原形的那一日。” “原形?若非宗少主口中的那个她意指青尘?” “然也!” 江莫北知晓卷宗仙门对仙尊的恨意,虽听江行舟说的人是青尘,但心里没真把宗若在幻境中所说的话当真,因为幻境由心生,他坚信宗若只是在幻境中看到自己心中恨的人了。 然而,接着听下去,却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既便如此,你依据的又是什么?总不能因为宗少主几句颠言,你就把芒泽和青尘联系在一起。行舟啊,你要知晓,这件事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出去,别说青尘有没有这回事,便是没有,她也可能会被当……” “弟子当然知晓这事后果有点严重。”江行舟神情严肃,“我瞒了这么久,也希望只是自己的臆想,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法阵中心了,闻此言,江莫北反倒不着急进去了,他彻底转过身来,看着江行舟,说道,“你这小子到底瞒了为师多少事?来来来,先把这事捋清白了再说。” “弟子不敢瞒掌门。” “行了行了,说重点。” “重点便是,天机伞、来历、和神尊的态度。” “这些你好像对我说过了。为师以为,神尊的态度很好理解,青尘极有可能被神尊当成了仙尊来弥补对她的亏欠。至于天机伞么,既是化灵境神器,再次择主也不是不可能。” “那青尘的来历怎么解释?” 江莫北叫他问的面色一僵,心道这小子今日怎么回事?平日都帮着青尘说话,这怎么还反过来了?莫非是—— “你查过了?还是说有谁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人对我说什么。掌门是担心弟子被威胁吗?” 不担心才怪! 江莫北觉得此事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犹疑片刻,他决定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此事先搁置,我们先去看看里边的情况,晚上来我房间详谈。” “是。” …… 偏僻的客院里,青尘歪在桌上,手指拨弄着茶盏玩耍。玩了差不多一刻钟,就觉得没意思,又开始捣鼓其他的玩意。 君忆手里拿着书卷不知在研究什么,偶尔瞟一眼,见她尚在视线范围内,便由着她折腾。 可惜啊,她天生就不是个能乖乖坐着的人。 趁君忆不注意,她故意在屋子里走动,一会儿搬凳子一会儿翻找东西,然后悄咪咪的往门口慢慢挪。眼见着离大门紧一步之遥,她偷偷瞄一眼,见他并未发觉,心中窃喜,抬起了脚。 然后—— 一声轻咳成功打断了即将跨门而过的人。 某人懒而软的声音传来,“你想去哪?我陪你。” 青尘长出一口气,后背顺势往门上一靠,双手环胸,一副无赖的口气,“神仙花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捉迷藏你懂不懂?你见过谁捉迷藏开五感的?” “哦?捉迷藏吗?”君忆嘴角微扬,将书卷放入乾坤袖中,辩驳道,“你也没说是捉迷藏,我还以为你又想溜出去。” “溜出去?神仙花这用词我越发不爱听了。我知你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可你也不能禁锢着我哪也不让去吧?” 君忆起身走到她面前,似有些委屈,“我有吗?我方才才说过,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啧!说是陪,跟看管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被看管的人可没你这么好的待遇。说吧,想去哪里?” “说真的?” 也不知是有心试探,还是青尘日渐习惯逗弄君忆。她立马站直,微昂起头望着君忆,心里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只见她忽而冲他嫣然一笑,说道,“我嘛,想去喝酒听戏赏美男。不知神尊有此雅兴否?” “此话当真?” “神尊陪我去的话自是当真,若是不让去——” 那还当个屁的真! 不过就他前几天那莫名其妙的醋劲,想也是白费一句话。 也不等他回答,青尘摆摆手,方想说是逗他的,就听到他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喝酒听戏没问题,至于这赏美男么……” “美男如何?” 君忆一笑如茶清新淡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如其来 “你?!” “对。”君忆回答她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谦色,“仙灵界当得第一。” “哇——神仙花啊神仙花,真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 青尘绞尽脑汁,半天想不出来自己要说的那个词,于是回了句,“跟我一样,不要脸!” 闻言,君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道不是?” “是什么?不要脸,还是仙灵界第一?” “你不要脸!”青尘佯装生气,“还去不去了?” “不去。” “哎你——”说你不要脸,你还真拿着当挡箭牌了?青尘鄙视的翻个白眼,抬脚跨门而出。 “等此事过后,我定会陪你去。”君忆紧随其后,与她并肩而行,“今日先且陪你在院子走走,当做补偿可好?” “这还差不多。” 两人绕着庭院走了一圈,坐在葡萄藤架下歇息。这个时节藤架上的新叶子还没长出来,光秃秃的漏下和煦的光。 青尘背靠着木架子,曲起一条腿,另外一条腿放在地上,随手折了根草咬在嘴里,目无落点,随处乱飘。 藤架下方只有一条长木凳,她这个坐姿已然占去了大半的位置。 君忆坐姿拘谨,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青尘曲起的那条腿。虽说两人有过几次肢体接触,但都是出于特殊原因。此番,他心境已变,无意间碰到她的时候,感觉与之前迥然不同。 青尘随性,向来怎么舒服怎么坐,加之眼下没有旁人,更是不顾忌。伸腿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踢到坐在另一头的君忆。 “哎呀,没有踢到你吧?” 君忆未答,突然一把扣住她伸过来的腿,不让她缩回去。 挣了一下没挣脱,青尘也懒得再动了,“你干嘛?我弄脏你衣服,你抓住我脚它也干净不了,你快放开,我给你擦擦。” 君忆仿若未闻,只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防止她挣脱。 “哎疼!”鉴于他最近喜怒无常的情绪,青尘觉得他大概又是癔症了,立马放软声调,“神仙花,咱能动口不动手吗?你手劲太大,是真疼!” 君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忽有画面一闪而逝,他来不及抓住,只道,“动口不动手?” 听着他古怪的语气,也不知青尘想到了什么,嗔怪道,“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动嘴,放开你的手!” “好。”君忆向来是个实干的人,说一声好,就立即付诸行动。手上用力一拽,就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了。 青尘猝不及防,身体失衡前扑,赶忙用双手撑着他胸口坐直,刚张开嘴就被他堵住了。 “呜呜。” 抗议无效,青尘愠怒不已,用力推他的时候,君忆却先一步松开她,双手扶住了头。 青尘手上的动作僵住,犹疑的看着他,问道,“神仙花,你怎么了?” “啊——” 隐忍的呻吟声,吓了青尘一跳,她举着手不敢去碰君忆。 “神仙花,你、你没事吧?” 就在方才,君忆脑中倏地窜进很多混乱的画面,令他头疼欲裂,本想告诉她不要担心,但一开口就变成了痛呼声。 他不说话,青尘越加的害怕,再度伸过去扶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神仙花,我、我扶你进屋去,你忍着点啊。” 已经缓过了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君忆咬着牙,艰难地支起身子,“快回去,别让人看见。” “……好。”青尘使出全身的力气,撑着君忆快速回了屋子。 房门紧闭后,君忆自入神识境观测,须臾回神,对青尘道,“不要怕,我没事。你去守着门,两个时辰内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可是你,真的没事吗?” 君忆笑了笑,安抚她,“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去吧。” “好,神仙花放心,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青尘知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不给他添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她一步三回头的出来后,立即将外间的大门关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更漏,搬动凳子对着内室门的方向坐着,好让自己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动静。 更漏很慢,每一声都像滴在她的心尖上,令她倍感煎熬。 都怪她! 明知神仙花病因蹊跷,却还是任性妄为,想来则来,想走则走。若果他有什么事,自己就是万死难书其罪! 想到这里,青尘再也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坐不住的不止她,还有贾庄父子。 “这样真的可以吗?”柳堂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你怕什么?若无十足的把握,本座岂会要你冒险?”贾庄得意道,“此事一成,回去后,你便可升任大弟子。” “那,此事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八成在握,只差最后一步棋了!” 柳堂垂眸细细思索,说道,“最后一步棋,莫非是……” “是什么?” “两尘溯光阵。”宗南天道。 “两尘溯光阵不是三江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宗南天忽略掉宗若的语气,只道,“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你知道这代价是什么吗?”宗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两尘溯光阵的真正用途绝非我们知道的那么简单。” “爹爹知晓。” “你既然知,怎么还能做这么仓促的决定?我们好不容易才……”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速战速决。此次机会千载难逢,错失便不知是何时了。爹爹已经抱憾半生,难道若儿还想看到爹爹抱憾而终吗?” “可是……” “别可是了!你若是不放心江行舟那小子,届时自己寻个机会把他带走便是。” 宗若还想劝阻,但奈何宗南天心意已决。能让她带走江行舟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那爹爹万事小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 宗南天再次打断宗若的话,许是大事将至,心境有所转变,他难得一见表现出对宗若的愧疚,“若儿,我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爹爹亦不知此去结果如何,爹爹希望你能放下对爹爹的恨意,你娘已经不在了,我们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啊。” 第一百七十章 合作 “爹,你别说了。” 闻言,宗南天无奈地摇头,“若儿啊,从前你不让爹爹说,爹爹便也由着你不说。但这次,爹爹非说不可,你且听好,爹爹所谋从来不为自己。” 便是到了此刻,宗若心中仍是放不下娘亲因为爹爹而死的恨意,“不为自己所谋,那你告诉我,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死的?” “你娘是因为……罢了罢了。”宗南天突然感到力不从心,一想到,她凭着一股恨意支撑到至今,若是告诉她真相,以她的性子如何能承受得了。 宗若早料到会是这种形式收场,悻悻哼了一声,正待离去,衣袖却叫宗南天拽住了。 “还有什么事?” “这个你拿着。” 低头看向宗南天伸过来的手,递给她的是卷宗仙门的掌门玉令。宗若说道,“给我干什么?” “你先拿着吧。仙门不能无主,爹爹不在,还需要一个拿主意的人。” “我不要,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别想趁此机会困住我。” “若儿!”宗南天喝令道,“这掌门玉令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若是不接呢?”宗若气性上来,管他是谁。 “你!” 在气宗南天这件事上,宗若从来不遗余力。半晌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头也没回,抬脚就走,“没话说了是吗?那我走了。” “若儿,”宗南天唤住她,喃喃道,“是不是只有爹爹死了,你才肯原谅我?” 话音未落,宗若脚步停驻,脸上的表情慢慢僵化。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肯停下来心平气和的听爹爹说话?如果是,这一去……” “去什么?”宗若霍然转身看向他,双目已然微红,“你也想跟我娘一样丢下我不管是吗?” “不,爹爹怎舍得丢下你。” “既然舍不得,那就好好的当你的掌门。” 见宗若语气有所转圜,宗南天慢慢上前几步,再次将玉令递给她,“爹爹会的,但这玉令你还是要拿着,若果有个万一,爹爹需要你驰援,你没有玉令,如何号令他们。” 宗若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何人时,震惊地张了张嘴。 “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轻举妄动。”宗南天趁机将玉令塞到她手上,叮嘱完,便称自己还有事要办,大步离去。 过了很久,宗若捏紧手中的玉令,似下定决心,也离开了。 片刻后。柳堂从屋里出来。果真看到宗若站在院外树下等他。 “宗小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宗若闻声转过去看了看柳堂,不过一日不见。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看来已经得偿所愿。 “柳少主,噢不,该称你为贾少主了。” 贾少主怎么听都像是假少主! 柳堂心中不悦。面上却不露声色。“宗少主这是在取笑我吗?” “自然不是。”宗若一向微微昂起的头,慢慢正对他。“柳少主,我们合作吧。” “合作?”柳堂警惕地看着她,“此话从何说起?我柳堂人微言轻,怎也及不上江公子,你何故来寻我,而不去找他?” “这是我的私事,柳少主只需回答要不要跟本少主合作。” “合作讲究诚意,宗少主什么都不说,就让我答应。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宗若本也没打算跟他绕弯子。探出他有合作的意思,便道,“我要对付一个人,我需要柳少主的帮助,条件得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条件嘛好说。不过宗少主得告诉我,你要对付的人是谁?柳堂也要考虑这个忙帮不帮得了。” 宗若一想到那个人,心中怒火刹那燎原,“那个人你认识。” 柳堂想了想。忽然睁大眼。难以置信。问道。“青尘?” “是。”宗若神情一片坦荡。就像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青尘的恨意。 “为什么是她?” 柳堂这句疑问代表了很多人的心声。 从认识那日起。所有人都知道宗若看不惯青尘,一直以为是世家小姐看不惯草芥平步青云。 她对青尘的恨意虽来的莫名。但也无怪乎,世人大都如此。她本性心高气傲,又多在外闯荡,沾染到一星半点的恶习。也不足为奇。 看不惯归看不惯。两人并没有深仇大恨,再怎么也用不了需要他俩联合对付她的地步吧? 此事定然有诈! 打从柳堂问出那句话,宗若就知晓他不会轻易松口。若不给他透点底,鱼儿绝对不会上钩。 思及此处,宗若故弄玄虚,吊他胃口,回道,“因为她并非你们看到的她。” 柳堂越听越觉得悬乎,“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不是我们看到的她,青尘不是青尘?” “然也!” “宗少主,你别是说笑吧?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讲。” 闻言,宗若哼笑道,“怎么,柳少主怕了?” “这跟怕没有任何关系,宗少主既然提出要我对付她,那起码也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吧?” “你是说证据吗?这一点柳少主放心,本少主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话倒是不假,宗若那些年做的事,柳堂早有耳闻,曾经还佩服过小小年纪的她。 不过佩服是一回事,合作又是另一回事。既想双方得利,又得全身而退,首要考虑的当然是自身利益得失。 对付青尘非但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还有可能惹得一身骚,后患无穷尽。 柳堂思忖良久。这宗若说来说去。连一点重要的信息都不愿透露给他,可见她的诚意浅薄,谁知她是否真有证据,万一是诓他呢? “宗少主,恕我直言,我们掰扯半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怎知这理由够不够充分?你也知晓,如今这情势,对付青尘简直不亚于对付神尊啊。” 宗若一怔,适才明白柳堂拖拖拉拉不答应,言下之意自己没有诚意?顺便套她的话?虽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她心里终归是不舒服。 “柳少主,有些话我不说也是为了你着想,既然你这么信不过我,那你说吧,究竟怎样才算有诚意?” “把你查到的告诉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忧心忡忡 “柳少主,这未免……” 柳堂但笑不语,意思却很明显,你要我冒那么大的险,我总得图点什么吧? “本少主说的不正是你心中所图之事?”宗若看穿他的心思,莞尔道,“严格说来,我们二人合作,最大的受益者是你柳少主才对。” 听她这么一说,柳堂沉思片刻,说道,“愿闻其详。” “就如柳少主所说,对付她不亚于对付神尊,柳少主反过来想,对付她可比对付神尊容易得多。但是——此女在神尊心中的重要性你我皆知。若她有事,那个人还有心思管其他的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终究不是仙尊。” 闻言,宗若又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几分胜券在握,“不管她是与不是,只要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不就行了?柳少主且把心放进肚子里,不管成败,本少主都会一力承担。” 柳堂想了想,宗若这人跋扈不讲理,却是仙灵界中少数说到做得到的人,左右自己没什么损失,成功的话,他就可以……思及此,他问道,“那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见他终于答应了,宗若朝他招招手,“柳少主且附耳过来……” …… 青尘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里头一点点动静都没有,中途很多次想进去看个究竟,又强行按捺,怕自己让他分心。 唉,她无声叹息,也不知神仙花到底生什么病。 话说回来,他既已经是神,为何还会生病?难道说,仙灵界众生所求的仙道,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不应该啊! 青尘摸着下巴的手,倏地僵住,难道是—— “哎哎哎,别睡了,快醒醒。” 天机练功到关键时刻,忽然被青尘打断,登时火冒三丈,骂道,“疯女人又发癔症?” 青尘吓了一跳,这满腔怒火居然是冲着自己?她忍着舌灿莲花,好好教育他谁才是主人,他应该怎么对待主人的冲动,语气森森道,“我今日不跟你计较,唤你出来有正事。” 想着自己方才的语气的确过激了些,天机轻咳一声,哽着嗓子问道,“什么事?” “我问你,像神仙花这种脱去凡胎的人,若是生病的话,会不会很严重?” “那得看得的什么病。” 青尘回想了一下,她和神仙花认识的时日笼统算来也不超过半年,期间除了梦魇外,一直都是好好的。较真算起来,应该也只有那次突然白发和这次不明原因的疼痛。 “莫非是旧疾?” 天机听着这句似疑似问的话题,也还是认真的回答,“若果是旧疾,便是飞升也帮不了他。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那人又……” “又什么?” “又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天机的语气鄙夷,“要不是他不得空陪你,你也不会记得我。” “怪我咯?我怕孤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不愿意陪我,那我总不能时时对着空气说话吧。” 青尘言下之意,你自己不愿意现身,就不要抱怨我不记得你。 “我没那个意思啊,我只是暂时不便,等时机一到,我自然就会……” “哎行了行了。”青尘不报期望的趴回桌上,“你们这些人啊,总是喜欢给人画饼,我这个人呢又喜欢做梦,搞不好哪天就把你们说的话当真了。” “你干嘛用这种质疑的口气?我天机可不是他,说话满打满算,做不到的时候还理直气壮。” “咦,天机。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青尘好奇心颇重,“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对他动了杀心。话说,仙尊跟神尊那么好,你身为仙尊的灵器怎么还恨上神尊了?” “谁恨他?他也配?不过区区凡人。” “啧啧,还说没有?这翻江倒海的恨意,要是没有我挡在这里,你是不是准备一剑削死他?” “削死他都算便宜他了。” “得了吧你,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少拿这些话来气我。” “我气你?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枉我还……” “还什么还?”从仙苑那时起,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可总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撬开他的嘴,不如趁现在能套一点是一点。 青尘故意激他,“我还是你主人呢!你张口闭口我傻我笨我没良心。试过,我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就算我不理解你,你也要体谅我才对。” 闻言,天机翻个大大的白眼,憋屈的想着,他还不够体谅她?做到这份上还不算体谅她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谁能体谅她。 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几次差点搞死自己和他,也就看在她带自己出来的情分上,换作旁人,他早就一根手指头给摁死了。 现在倒好,这个不顾他死活的罪魁祸首居然反过来倒打一耙! 天机哼哼一声,没好气地道,“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以为我不知晓你想套话吗?” “哦,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不愧是化灵境神器!”青尘适时的夸赞他。“说真的,这件事搁在我心里挺沉重的,我近些日子吃不好睡不香,总是忧心忡忡,担心哪一天就暴露了。” 以前怎么不见你害怕?做决定从来不顾及后果,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也怪他,若当初他一力阻止,她也不会落得如此窘境。 天机幽幽叹气道,“也怪我。不过眼下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且走一步看一步,终归会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还有他护着你。” 闻言,青尘也幽幽叹气,“这些我都知晓,也相信他做得到。只是眼下他自顾不暇,又如何护住我?且近几日,我时有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真怕有个万一,我该怎么办?” “你怕什么?就算他腾不出手来保护你,不是还有我在嘛。” “你?还是算了吧。” “什么叫算了吧?你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比不过他?不能保护你?” “都不是!” “那是什么?你今日必须给我说个清楚。”她跟那个人卿卿我我就算了,他不计较是他大度。 不知何故,天机这次是真的特别生气! 许是自己什么话没说好,伤了他的自尊心。青尘歉意的笑了笑,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拖累你们。”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心话 “真心话?” 青尘方才还有些小伤感,被他一句话破功,“你这人真是——算了,爱信不信。” “信!就冲你这句话,今日我破例准你问一个问题。” 嗯?还有这等好事?看来这天机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傲娇家伙。 青尘试图将一个问题变成两个更多个问题,对天机撒娇卖惨,“好天机,你看我这眼睛,我已经好久没睡好了。你既打算说了,不如干脆都告诉我呗?也省得我日日提心吊胆。” 想得倒是挺美! 天机嘿了一声,也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只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说了你也不理解。” “什么叫我也不理解?” 因为她做那些事的因由并未告诉天机,而天机也参不透她为什么那么做,意义何在。所以只能说不理解。 他都理解不了,何况青尘。 “你就别问了。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两尘溯光法阵。” 这法阵不是江掌门和神仙花说起的那个吗?难道天机没听见? 青尘本欲告知他,转念一想,就天机这脾气,好容易开次金口,再被打击,怕是以后什么都不会和她说了。 思及此,她装作不知,问道,“这是什么法阵?为何我没听神仙花说过。” “这不是必备法阵,功课里不会有。” “没有?那我怎么找?” “不用找,这法阵归属三江仙门。以你跟三江大弟子的关系,探问一番应该不是问题。” “问问倒是不难,不过——等等,你先告诉我,这法阵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天机回想起她当时说的话:两尘溯光法阵依照我的法宝时光镜演变而来,花样多,效用虽不及时光镜,但此阵真正的妙用,竟是能看到别人内心的秘密,实乃不可多得的天物。 “法阵变化多端,我只知其中一项对你有用。至于是不是如此,你还是要问三江的人才行!” “其中一项是什么?” “能观测别人内心的秘密。” 看来江掌门没有骗他们。 青尘沉吟片刻,又问他,“那天机可知晓这法阵的规则?观测别人内心的秘密,是所有人都能看还是只有自己?” “我只听闻使用法阵的规矩很多。方才不是告诉过你嘛,所以你还是去问江行舟吧。” “好吧,不过今日是去不成了。”青尘抬头看看内室门口,“他今日突发头风症,也没说是什么原因,进去都快两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出来。” 天机抬眼看了看,说道,“不要担心,你瞧他那健壮如牛的体格,哪那么容易病倒。” “但愿如此。” “行了,我困了,不是要人命的事,千万不要打扰我。”天机叮嘱道。 “行吧。” 等了片刻,青尘便将天机簪子收进乾坤囊中。继而看了看更漏,两个时辰将至,神仙花该出来了。 她起身倒掉冷茶,重新烧水泡茶,待新茶煮好,两个时辰已至。 里头终于有了动静。 君忆睁开双眼,抬手擦掉额头上的细汗,起身后才发觉身上的衣裳已经浸透,浑身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他望了一眼墙角的铜盆,便走了过去。 怎么还不出来?明明都听见他走动的脚步声了。 青尘探头张望,可是隔得太远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敢出声问他。等了片刻,总觉得不放心,便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一眼望见床榻上空无一人,青尘惊喊道,“神仙花?” 君忆正在擦身,没防备她会突然惊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回道,“我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青尘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玉色撞入她的眼帘,她下意识瞪大眼,直直地盯看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不该看。 “那个你、你先洗,我、我先出去了,有事记得喊我。” 等她结结巴巴说完,磕磕绊绊地跑出去后,君忆才转回身去继续擦洗。 不多时,君忆洗完,换了一身薄绡衫袍,穿戴齐整后出来了。 两人对望的那刹那,青尘的脸颊突然一热,连忙错开视线,给他倒了杯茶,便不再说话了。 君忆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完,等着她续茶,却见她神思恍惚,脸颊红烫,不知想什么去了。 “青尘?” “啊!”忽然听见他唤自己,青尘回应的又快又有些急促,声调远比平时高出很多,等她反应过来,脸颊又添了新红。 这神情倒是新奇,平日里她说着孟浪话做些出格的举止都是面不改色,怎么见真章的时候竟是这个反应? 君忆明知她害羞了,却忍不住逗弄她,“你很热吗?脸那么红?” “没、没怎么。” “真没事?可我看你的脸色不像没事啊。”君忆似乎不信她说的话,抬手欲摸她额头。 青尘反应奇快,抬手隔开他的手,“说了没事啦,你干嘛!” “我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发热,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是啊!她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有什么好害羞的?明明亲都亲过两次了! “我哪有!”青尘做贼心虚,口气倒硬,“还说我呢,你又是怎么回事?害我担心那么久。” “你真的担心我?” “这不是废话吗?” “这可不是废话!”君忆认真道,“虽然你以前也说过,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青尘似突然想到什么,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神仙花你该不会是……” “什么?”君忆望进她亮晶晶的眼里,以为她突然开窍了。满怀期待的等着她的答案。 不料。她突然一把抓紧君忆的手,急切问道,“神仙花你是不是……是不是……” “嗯?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何他觉得青尘这神情和语气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青尘煽动着唇,半晌后,凄凄切切地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要消弥了?” 闻言,君忆哭笑不得,话到嘴边,心中一动,青尘看似对男女之事不设防,其实内心守旧,又死鸭子嘴硬,指望她亲口对自己说出自己的心意,怕是真的会等到他消弥的那一日,不妨趁机试探一下她的心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仙君也蹭饭 “青尘,你听我说……” 也不知青尘想到了什么,一把捂住耳朵,叫道,“啊!你别说了!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青尘……” “我不听!你说过会一直在,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难道你也想学老头那样不声不响的丢下我吗?我不答应,我不会答应的!” 青尘捂着耳朵假装听不见他的声音,犹自低声喃喃道,“连你也骗我,也想丢下我……” 君忆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心里叫苦不迭。于他来说,生死本是常事,既来之则受之。以前对她心怀愧疚只想着尽全力弥补,哪怕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后来真的得偿所愿,日日与她相伴左右,贪念也日趋渐长,若非心中有所执,也不会想着以这个名义套她的心里话。 看到她难过,君忆比她难过千倍百倍,一想起自己曾经的誓言,他就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便是她真的只是戏弄自己那又如何?难道自己就要背弃自己的誓言吗? 不,他不会也不愿。 思及此,君忆连忙起身走到青尘身边,一手揽抱住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温声软语哄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青尘闷闷地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 “你做的很好,是我做的不好。” 君忆越这么说,青尘越害怕。回想起话本里悲苦女子的命运,都能看到这句“你很好,是我不好”的话,难道连他也厌烦自己了吗? 青尘突然抱住君忆,惶恐道,“神仙花,我会乖乖听话的,再也不烦你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傻瓜,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你舍不得那你就不要死啊。” 闻言,君忆诧异道,“原来你……对不起青尘,是我的错。再也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孤单,不会抛下你。” 话音落,怀里的人突然很安静,不说不闹也不动,等了半晌,仍旧不见她有所动作,君忆疑惑不解,轻推开她,才发现自己胸前湿了一片。 “青尘,你怎么哭了?” “我……” “可是我又说错话了?” “不是,不关你的事,不对,关你的事。” 君忆怔住,哭笑不得,弯下腰,伸手抹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珠儿,哄道,“不管是不是,惹哭了你就是我的错。青尘,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青尘哼了一声,似嗔似怪道,“话别说的太满,你要是再弄哭我,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如何?” “这还差不多!” 闻言,君忆伸指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不生气了么,瞧你又哭又闹的,肚子饿不饿?” “饿,守了你一下午,什么都没有吃过。” “下次别这样了,我不盯着你连饭都不好好吃。走吧,今日带你去尝尝鲜。” 话音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句毫无歉意的道歉声。 “实在抱歉打扰二位雅兴,明川来的好似不是时候啊?不过赶早不如赶巧,不知神尊介不介意明川随行?” 青尘背对着明川仙君,并不知他何时进来的,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两人方才的对话。索性坐着,抬头去看君忆。 君忆不慌不忙地拍了拍她的手,顺势牵起她,丝毫不避讳被明川仙君看到。而后看向明川说道,“仙君不嫌弃的话,请便。” “神尊不嫌弃明川蹭饭就好了,那不知青尘姑娘介不介意呢?” 青尘心想着她自己就是个蹭饭的,干嘛问她的意见? “反正不是我掏钱,正主同意就行。” “这么说青尘姑娘不介意咯?那明川就放心了。” “仙君真能说笑,就凭你上界仙君的身份,别人怕是求之不得,哪会介意?” “唉,青尘姑娘有所不知啊。正好今日得空,明川待会再与青尘姑娘细说,顺便请教青尘姑娘几个问题。” “好说。”青尘很快反客为主,邀请他,“仙君请。” 话音落,二人就这么走了。 君忆站在后面摇头失笑,这个青尘啊,方才还跟他又哭又闹,转眼间就跟别人有说有笑,这情绪转换也太快了。 青尘快走几步,把明川仙君带到院子门口,回头一看,君忆还没出来,立即冲明川仙君说句“仙君稍等”便快步回了屋子。 君忆刚要出来,就被青尘给堵了回去。 “怎么?” 青尘回头张望一下,小声道,“神仙花,明川这个时候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你方才急着出去,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你以为是为什么?” “我以为啊,有个没心没肺的人看到美男子就忘记糟老头子了。” “什么糟老头子啊?”青尘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着美男子跟糟老头子有什么联系,一抬头看到某人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适才想到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手指了指君忆,“糟老头子?”又指向门口,“美男子?” 君忆不假思索的嗯了声。 见状,青尘噗嗤一笑,“看不出来神尊对自己的评价挺高啊。” 在自己心悦的人面前自称为糟老头子,分明是没有自信的表现,怎么就成评价高了? 青尘却越发笑的开怀,两眼眯成一条缝,一口贝齿尽显。 “你笑什么?” “开心啊。” 听她这么一说,君忆误以为她是听到他自贬而开心。心想着只要她高兴,糟老头子就糟老头子吧! “走吧,别让明川仙君等久了。” “好。” 须臾,两人并肩出了屋子,跟明川仙君打个招呼,便御剑下山了。 一炷香后,三人进了山脚小镇。 青尘东瞧瞧细看看,发现这个地方跟青云山下的小镇不一样,不同于他们那边的小镇杂乱,买卖的东西很有乡土风味。一路边走边看,经过一家小摊前,她看到锅里炸得金黄香气四溢的饼子时,登时走不动路了。 摊贩一边夹起饼子滤油,一边热情洋溢的冲青尘笑问道,“俊俏的女娃娃,刚起锅的面窝要不要来一个?” 俊俏的女娃娃腆着脸嘻嘻笑着,指着圆圆的中间空心的面窝,说道,“店家真会说话,我们一起有三个人,你就给我包六个吧。” “好嘞!”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当不得真 明川仙君站在后头笑了笑,本想说不用算上自己,但想着以后常在仙灵界走动,也该尝试入乡随俗了,便笑吟吟地接过青尘递过来的面窝。 面窝炸制两面金黄,外壳酥脆,中间绵软,色香味俱全。 青尘拿到手就吃完了一个,意犹未尽,吃第二个的时候,还不忘问摊贩里面放的什么。 摊贩爽快的告诉她,里面放的是当地的食材,虽然不名贵,但在其他地方是吃不到的。 闻言,青尘将最后两个面窝塞进君忆手里,又多买了四个。 君忆瞧了瞧自己的手,一边掏钱一边担忧道,“青尘,你吃这么多可以吗?一会儿还要吃晚饭。” “不用担心,这才哪到哪啊,我牙疼那么久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你就别拦着我了。” 明川仙君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前有闲庭白掌门护犊子,后有青云神尊宠溺。这仙灵界何时起盛行宠弟子了? 眼看着青尘又吃掉了两个,明川赶紧将手里油腻腻的面窝递过去,“青尘姑娘,不够还有!” 青尘闻声愣了一愣,方才只顾着吃,倒是忘记还有个人看着呢。她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想腾出手来拿帕子,就见君忆伸手递过来一方手帕。 咦,这手帕好眼熟啊。 不管了,先擦干净再说。 如是想着,青尘一手拿面窝一手接过手帕擦擦嘴角,然后说道,“让仙君见笑了,我嘴馋。” “最是美味人间烟火气,能吃也是一种福气,反正神尊有的是灵石,青尘姑娘还怕吃垮了他不成。” “哈哈哈,仙君真能说笑。我可不白花神仙花的钱,我会还的。” “拿什么还?”君忆突然问道。 “啊?”青尘看着君忆,你还真让我还啊,我这不是看有外人在死要面子嘛,你咋还当真了? 不过你当真了我也不给! 君忆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顺手扯回手帕,说道,“天色不早了,走吧。” 明川仙君看到君忆收帕子的小动作,险些惊掉了下巴。心里苦涩的想着,堂堂上界仙君,一天之内尽是看别人嬉戏打闹了,而他还只能看不能说。 难道这些人是故意的?知晓自己不光为了两界,实际上还为了选仙侣而来? 若不是猜到了,那他们一个一个都摆出一副生怕自己要抢人的架势,又是为了什么? 怕他打你的主意。 君忆心中如是想,嘴上却没这么回应青尘的问题。只道,“无须多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一切有我。” “好吧,那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提醒我,我反应慢就不多说话了,记得通灵!” “好,快进去。”话音落,君忆率先退出通灵,带着他们进了一家馆子。 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君忆轻车熟路带着他们直接往里边走,找到一张靠边的桌子就座。 “客官稍等,茶水一会儿送来啊。”店老板百忙中抽空对他们喊了一句。 见状,青尘主动起身帮店家分担了送茶水的活。 店老板正端着一碗汤出来,见到青尘在倒茶,连忙说道,“姑娘使不得,快放下,我把汤送过去就来。你快回去坐。” “没事,你忙完再过来。”青尘端起茶水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给他们倒好茶后,青尘想着店老板刚才端着的那碗似汤非汤的汤水,连忙问君忆,“神仙花,这家店是有什么特色吗?” “你怎么知晓?”君忆觉得奇怪,若他没有记错,青尘从没来过三江地界。 “因为我发现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虽然吃什么东西都是浅尝辄止,但是你很会吃哦!比我这个只知道吃的人强多了!” 君忆怔了怔,片刻后笑了一声。“这算是夸我吗?” “这还不算是夸你吗?”青尘不服气的撅嘴,转而问明川仙君,“仙君你说,这算不算夸他?” 明川仙君尴尬的看着二人笑闹,再尴尬的被点名。最后还得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意,回道,“算是吧。” “嗯?什么叫算是吧?仙君这个回答也太敷衍我了吧?不算不算,重来。” 呃——这个还能重来的吗?不都说修道之人说话不打诳语。又不是三岁娃娃,怎么重来? 见明川仙君纠结的模样,青尘哈哈笑道,“仙君莫不是把青尘的话当真了?” 怎么又不当真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川仙君疑惑不解,问道,“那明川到底该不该当真?” “那得看仙君怎么想喽。” “此话怎讲?还请青尘为明川解惑。” “解惑不敢当,青尘是个粗人,所悟不多。懂得都是一些浅显的道理。仙君若不嫌弃,且听听看?” “青尘姑娘谦虚,便是不懂也比我这个外来人强呀。明川一直苦守北境,所见所闻也是那一片井底天地,也许还不如青尘姑娘呢。” 青尘最是经不住别人夸。闻言,连连摆手,“仙君莫要再夸,否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不夸,明川洗耳恭听。” “这个事儿说起来复杂,想起来其实挺简单。我方才那话多有打趣玩闹的成分,所以神仙花没当真。而他不当真并不是因为熟悉我。”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有的话能当真,有的话不能当真。” “哦?可青尘姑娘方才说的那番话并不像玩笑。” “不像玩笑的话,未必就是真话呀。” 明川仙君一句疑问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认真思考后,忽然看到别人的一个动作,一如醍醐灌顶。 他一直把重心放在青尘说过的话上面,又一心想着神尊与她的言行举止怪异,却没有想过,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他们在演一出戏,一出叫不能当真的戏给他看,以此来告诉他,他在仙灵界的所见所闻并不能全部当真,该信就信,不该信的还是不能信。 半晌后,明川抬眼看着青尘,问她,“为什么?” 虽然他这个问题问的很笼统。但青尘听懂了,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说道,“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矛盾就会产生纷争。”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示 “这个明川知晓。” “仙君明白就好,我呢其实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向怎么舒服怎么来,真要了解我这个人,大概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至于神仙花嘛,以我个人的看法,他就是话少点,也没有世人说的那么神秘莫测啦。” “话少?” “对,基本上都是我在叨叨,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就像现在这样。”青尘示意明川看他那一脸高深的模样,“我也是跟他接触多了才知道,他是话少,并不是冷漠无情。” “原来如此。”明川点点头,终于明白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青尘与君忆对视一眼,也不管明川到底明白没有,催促君忆,“神仙花,你怎么还不去点菜啊?” “不用点。” “哪有吃饭不用点菜的?” “当然有了!”店老板的声音由远而近,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小铁锅,边走边介绍,“本店特色杂鱼锅,汤鲜味美,保证姑娘吃了一次惦记很久。劳烦客官让让,小心烫着。” 青尘赶紧起身让开,不等店老板开锅盖,就嗅到一股鲜香的鱼汤味,她吸了吸鼻子,惊讶道,“这是什么鱼,居然这么香?” “三江水产,黄丫鱼、胖头鱼、鲫鱼,外加了今日采摘的野菌子一起小火慢炖而成。”店老板怕自己说的太多,恐有王婆卖瓜之嫌,连忙道,“客官慢用。” “好。”青尘闻着香气早就食指大动了,连忙说道,“那我不客气了。” 君忆也没指望她客气,要不是明川仙君在这,她估计早忍不住尝鲜了。 “先喝汤。” “好。”青尘拿起汤勺舀了一碗汤,习惯性先递给君忆,汤碗递到一半,想起今日有客人在,理当先给客人的才对,于是,手一转,把手里的汤碗放到明川仙君的面前。 明川看着面前的鱼汤,颇有些为难。虽说他有入乡随俗的打算,可青尘这种一日三顿,食五谷杂粮的方式,他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食物虽好,可他不需要啊! “青尘姑娘,这汤还是先给神尊吧。” “仙君不必礼让,这还有很多呢。” 君忆伸手接过青尘递过来的汤碗放到桌上,冲青尘说道,“仙君不能食用这些食物,你给他倒点茶吧。” “啊?为何不能食用啊,你吃了不也好好的么。” “仙君跟我们体质不同,所修亦不相同。要忌讳的自然也比我们要多些。” “忌讳?”也不知青尘想到了什么,眼中星光熠熠,“不知道仙君忌不忌讳男女双修啊?” “噗——” “哎呀仙君你不要紧吧。” 明川一边慌乱地收拾并未喷到桌上的茶水,一边猛烈咳嗽,直到咳得脸红脖子粗才停歇住。 君忆嗔怪地看了青尘一眼,适才问明川,“仙君可还好?青尘的性子委实有些……” 明川连忙摆手示意他没事,顺了半天气后,回道,“没事没事,青尘姑娘天性使然,是明川少见多怪了。” “仙君没事就好。”为表歉意,君忆亲自给明川倒了杯茶压惊。 青尘看到君忆倒茶,登时瞠目结舌。她愣愣地看着君忆,嘴唇煽动似想说些什么。 君忆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盛了碗鱼汤递给她,“快些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 明川仙君生出好奇心来,君忆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青尘乖巧如小兔,而青尘看似乖巧实则野性难训。若她真的是那个人,那神尊能否成为她的掣肘呢? 只是世事难料,今日不知明日事,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知是吃了太多面窝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青尘喝完一碗汤后,再没有继续吃的欲望,索性放下碗筷,托着腮看江边的风景。 傍晚时分,红霞瑰丽,江风习习,茶余饭后闲坐谈天、漫步的人倒也不少。 青尘心想着,斯情斯景,拖着神仙花一起去江边,脱掉鞋袜,踩着软软的沙子走一走,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只可惜—— 唉! 青尘叹气,神尊着急。 君忆放下茶盏,不明就里。问道,“叹气做什么?我看你吃的甚少,可是这鱼不合你口味?” 鱼合不合口味她是无所谓了,倒是这风景真合了她心意。 一想到自己口无遮拦的笑言,害得君忆亲自倒茶,青尘立即打消了让君忆陪自己踩沙子的念头。 “我叹气是因为悔不该吃那么多面窝,搞得这么美味的鱼汤却无福消受。”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叹气?”君忆摇摇头,问道,“还想吃是吗?那就打包一份带回去。” “不用了,我就随口一说。” “还是带一份回去。” 青尘受宠若惊,眨眨眼,提醒他明川仙君还在这呢,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君忆不以为意,转开目光,问明川仙君,“仙君吃好了吗?” 全程只喝茶未吃饭的明川仙君点点头,被人喂了一肚子的蜜糖,早就甜饱了。再不走,他真怕溺死在蜜缸里。 “那就好。你们稍坐,我去结账。”君忆说罢,起身走开了。 君忆一走,两人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 明川叹息道,“没想到想跟青尘姑娘单独说会儿话,竟然难如登天。” “仙君夸大其词了,仙君特意寻来可是有要事?” “有,长话短说,明川想知道青尘姑娘拿定主意了吗?” 青尘犹豫片刻,问道,“真的跟我有关系吗?” “青尘姑娘这么问,叫我如何回答你?有没有关系,相信青尘姑娘已经看到了。” 的确看到了!昨日他突发头风,跟明川预算的时间只差一弹指。 “那若果我答应了,是不是真的会解除?” “十之八九!” “十之八九?” “对!” 青尘想了想,明川有所保留也不难理解,万事皆有变数,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 “最后问仙君一个问题。” “请说。” “成功后,会对他或者我有什么影响吗?”青尘还是很担心,毕竟这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会不会对身体有伤害,她一无所知。她是烂命一条无所谓,可若是累及君忆,那是万万不行的! “不会,非但不会,还会帮青尘姑娘想起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 “一些旧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 药引子 “我并未失忆。”青尘矢口否认。 “是吗?可据明川所知,青尘姑娘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晓?这件事她只对君忆说过。 “是不是很意外?” “你查过我?” 明川仙君坦荡一笑,说道,“青尘姑娘不必这样看我,你以为只有我查你的底细吗?放眼仙灵界,查你来历的人多如牛毛。若非神尊护持你,你以为你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跟明川说话吗?” “什么意思?为何要查我?我青尘性情是粗鄙了些,可我从无害人之心。” “这又是另一回事了。”明川仙君拉回正题,“时间紧迫,青尘姑娘想好了吗?” 青尘犹豫不决间,忽闻惊叫声。 “哎呀,仙君晕倒了!” “快快快,扶住他!” 神仙花! 青尘霍然转身。就见到离得近的人扶着站立不稳的君忆。 “神仙花!”青尘呼唤声尚未落地。人已掠到他身边了。 “神仙花你怎么了?” 君忆靠着柜台,伸手抱住青尘,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青尘被他压得往后趔趄,连忙稳住身形,贴着他耳边小声问道,“可是头风又发作了?” 君忆喘口了气。才慢吞吞的嗯了声。 “那我带你回青云山。” “不,去三江。” “可是你……” “没事,缓过这阵子就好了。” “好。” 青尘回不了头,只能试着唤明川仙君。 明川仙君就在青尘身后,本想帮忙,但看到君忆拒绝任何人靠近,便道,“青尘姑娘不必管我。” “那好,青尘先走一步了。” “好,路上小心!” 青尘扶着君忆走到开阔地,试着召唤出御魂剑后,带着君忆往三江仙门飞去。 因为君忆没有力气,青尘只好抱着他坐在御魂上,又因为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所以青尘时不时的转动脖子去看看君忆的脸。 君忆的面色原本还有些苍白,经她这么一看再看后,忽而由白转红不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耳畔有灼热气息拂过,青尘以为他头痛又发作了,连忙转头,岂料这次转得过急过快,唇贴着他的脸颊一擦而过。 二人始料未及! 君忆急促的呼吸声猛然停滞,长眉紧蹙,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君忆忍着强烈的心悸,心道:你要是再不注意一点,只怕他就要溢血而亡了! “……神仙花,你的脸!你还好吗?” 青尘只要紧张就会手忙脚乱。君忆生怕她一不小心又碰到哪里了。急声制止她,“别动!” “好好好我不动,你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别动就好!”君忆等那阵强烈的心悸劲过去,长出一口气,暗叹自己的定力竟然差到这种地步,这要被青尘发现就糟糕了。 思及此,他调整坐姿,叮嘱青尘御剑,自己则打坐默念清心咒。 待君忆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三江客院了。 其实他们到客院已经有一炷香了,只因他吩咐青尘不要动,她便不动也不说话,静静的陪他坐着。 君忆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股疼惜涌上心头。她是有多怕自己出事,才会这么听话? 青尘有多害怕只有她自己知晓,一叶孤舟飘零十数载,好不容易找到容纳她的港湾,刚刚决定栖身时,忽闻港湾要倾倒的噩耗,她怎能不害怕? 她一心盼着他好,只要他好,别说叫她坐着别动,就是让她不吃不喝跪着,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愈趋向视死如归,君忆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在想什么?” 青尘抬头注视着他,回道,“没想什么,你好些了吗?” 闻言,君忆眸光闪烁,避开青尘的视线,轻咳一声,说道,“好了,进去吧。” “真好了?” 强制压下去算不算好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这种事儿他也没法和她解释。 “嗯,真好了。只是有些乏累。” “累啊?那快些进去歇着。”说罢,青尘不由分说的拽着他就进屋了。 君忆说谎本是善意,可见到青尘这么担忧,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止住脚步,手上用力一拉,青尘就被拽到他跟前儿了。 “怎么了?” “无事。”君忆抬手抹平她紧蹙的眉心,柔声道,“不要害怕,我只是旧疾发作,不会有性命之忧。” “旧疾?” “对,以前也发作过。” 可明川仙君明明说他是…… “真的是旧疾?神仙花莫不是诓我的吧?” “诓你为我伤心吗?”君忆打趣道,“青尘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弃你而去。放心吧,我已经传音风无为,让他为我炼药了。” 青尘仍旧半信半疑,又道,“没听说三尊会治病啊?还有啊,他上次给我的解风丸也没什么作用,你确定要找他?” “这话要是叫他听见了,肯定会伤心很久。”君忆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尖,接着说道,“他的药确实没有什么用处,但我也不好拒绝他的一片苦心。” “这有什么不好拒绝的?他又不会治病,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并没有开玩笑。我这病由来已久,想要痊愈怕是不可能了!” “由来已久?” “嗯,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便是君忆不提,青尘已经从他说出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完大概的原因。 难怪明川仙君说,想要帮他唯有那个办法! 既然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没道理君忆愿意忍痛而放着旧疾一直不理会,原来他不治疗旧疾,是因为根本不能痊愈吗? “神仙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只是他羞于与人言。所以宁愿吃着风无为给的没有效用的丹药。也不愿去求医问药。 不过近些日子频频发作,表面看似凶险,实则有往好的趋势发展。 君忆看了青尘一眼,眸光别有深意,“办法的确有。我已经知道药引子是什么了,不过嘛……” “不过什么?” “还得等上一段时日!” 青尘急了,“你还等什么?身体要紧。你快告诉我药引子是什么,就是抢我也要抢回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别扭的告白 “说什么傻话。此事急不得!” 青尘根本不明白他口中的急不得跟她理解的急不得根本不是一回事。 “怕什么?你可是神尊,为仙灵界做过贡献的人,便是仙门珍藏灵药也没有你的价值高。我相信他们会愿意的。” 这丫头怎么说炸毛就炸毛。 君忆哭笑不得,“可我不需要啊。” “那你到底需要什么?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药引子,你至于这么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吗?还是说你压根儿就不想告诉我?”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青尘胡搅蛮缠的时候,连说书老头都拿她没辙。更何况君忆。 “哼!我就知道,神仙花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连这等小事都怕我探了秘去。” “我没有。”君忆闻她委屈的声音,心里叫苦不迭,这等事叫他如何对一个小姑娘开口? “呜呜…亏得我担心你,担心到寝食难安,你倒好……” 但凡青尘露出要哭的表情,不管是真是假,君忆都会第一时间哄她。 “青尘莫哭,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我……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 “是,正因为说不出口所以我才会拒绝你的帮助。” “是有难言之隐吗?”青尘问出这句话时,就见君忆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真的是难言之隐啊? 可不就是难言之隐么,要不然他还有什么怕被她知道的?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不问你了。” 闻言,君忆松了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 “你要是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君忆怔了怔,心想着真告诉你了,你未必会帮忙。 “行吧。”君忆牵着她到桌边坐下,“坐下歇会吧。” 见他面露疲惫之色,青尘有些懊悔不该打破砂锅问到底,明明是好心却总是办了坏事。 “神仙花,要不然你先去歇着吧?” “还早。” “那我煮壶茶,你坐会。” “不忙,”君忆拉住她,“陪我坐会,然后我们去厨房弄点吃的。” “你饿了?这里我又不熟,要不然我叫人送些吃食来。” “可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啊?我做的?” 君忆点点头,盘算着从吃过爱心早餐后,她再也没有给他做过吃的。 “那好吧,不过我们得早点去,若不然做完都能当夜宵了。” 夜宵这个词,君忆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回想起那个时候,她最爱的就是吃夜宵,总会偷摸溜出去弄些回来跟他们一起吃。 也不知她现在还有没有这个坏习惯。 君忆笑了笑,问道,“青尘不喜欢吃夜宵?” “喜欢啊。不过来青云后,山上伙食太好,怕长太胖,都不敢吃了。” “哦?你还有怕的时候?” “怎么就没有?”青尘白了他一眼,“我虽然粗鲁,可我本质还是女孩子嘛,怕变丑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嘛,再说了,掌门师兄送我那么多漂亮的衣裳,万一穿不下,那多可惜啊。” 敢情是为了那些衣服才克制自己的食欲吗?如此一想,君忆倒真好奇,她到底能吃到什么地步。 “没关系,青尘就算胖了也一样漂亮动人。” “嗯?”青尘忽然嗅到有阴谋,连忙护住自己的胸口,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君忆脸上的表情一僵,你干嘛? 两人互相对望半晌,皆是一脸莫名其妙。 青尘放下手,嘴里嘟囔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闻言,君忆哑然失笑,他干什么了就非奸即盗? “笑什么?” “笑你啊。” “为何要笑我?我有什么好笑的?” “嗯,因为你很有趣,一想到你我就忍不住笑了。” 噫—— 这家伙的嘴巴什么时候抹的蜜啊?说出来的话简直让她腻得慌! 青尘咝了一声,问道,“神仙花你什么时候偷吃的蜜糖?” “没有。何故有此一问?” “没有吗?为何我感觉腻得慌。” “腻——”话未说完,君忆突然反应过来,青尘这是暗指他突然甜言蜜语,她接受不能? 可他什么时候说过那些令人一想就会头皮发麻的话啊? 君忆浑然不觉,曾经想想就会头皮发麻的话,对着青尘的时候不知觉间就说出了口,若不是青尘的反应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没看出来。 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青尘自己说过的话转瞬就能忘记。又稍坐片刻,她看天色渐渐暗了,便催促君忆。 “神仙花,天色不早了,到底还去不去哦?” “去。”君忆收回跑远的神思,起身后,自然而然的伸手去牵青尘。 青尘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回道,“我自己能走。” 君忆捞了个空,收回手后猛地怔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去做这些他自以为不会做的举动? 青尘走出几步远,没见到君忆跟上来,连忙转过身去唤他,“神仙花,你发什么愣啊?” 君忆此刻的心思如潮水,一波接一波的在心尖上翻涌。 见他不动,青尘吓了一跳,以为他又发作了,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把抱住他,急切问道,“神仙花你又怎么了?” 由于性情的原因,君忆大部分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心思沉沉,也会习惯性掩藏起自己的情绪。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倒没有顾虑到青尘的感受。 “咳,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闻言,青尘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走的好好的突然想什么事情,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落在君忆的手上,跟抚摸差不离了。他垂眸凝视着被她打过的地方,心中忽然一动,一个极富冲击力的想法回荡在脑海里。 “你怎么又不说话?”青尘突然间觉得十分烦躁,她最怕这种不声不响的沉默。 “我……” “你怎么了嘛?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嫌我烦想让我走开你也直说,我最讨厌这种态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青尘的脾气一旦爆发,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君忆被逼急了,一把握住她的双肩,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眼一闭,一口气不停歇说道,“我想让你做我仙侣。”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做我的仙侣 “我想让你做我的仙侣!” “哈!你说什么?”青尘疑似自己听错了,复述道,“仙侣?” 虽说心里早已经做好被青尘嘲笑拒绝的准备,但听到她用惊疑不定的口气问自己时,君忆还是免不了心中忐忑。 “是!” 再度听到确切的回答后,青尘瞠目结舌,心里七上八下、小鹿乱撞,一团乱麻似的理也理不清。平日里遇到事情越发清醒的头脑好似跟她作对一样,怎么乱就怎么来。 “你……你怎么会?” 君忆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垂下的长睫遮盖住他眼中的情绪,那些他刻意回避,努力压制住的感情,刹那间冲破他上锁的心门,趁他不备,一股脑儿地席卷而来。 清醒时他还能游刃有余,任假象蒙蔽视听,可一旦情急,他才深刻意识到,他连她对别人笑都会妒忌到发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原来他对她是有情的,只道是当年压制的太狠,今朝才会遭此沉重的反噬。 君忆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此刻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生生分裂着他的心。 他艰难地道,“我……我以为你……” “我什么……你……”向来口齿伶俐的人,竟也有舌头打结的时候。 青尘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看她撩拨神仙花的时候跟花丛老手一样,真遇到真刀真枪上阵的关键时刻,她却像个迷失方向的人,不知前路在哪,更不知该往哪里走。 今夜君忆带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多,从害怕、担忧、生气、再到惊愕、茫然。 所有的情绪搅和在一起,最后如爆竹炸开,思绪刹那混乱,最后她的本能反应只余下迷茫,也未第一时间拒绝他或者答应他。 “你怎么?”君忆有些不死心,羞耻的想着,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反正在她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问都问了,何不干脆问出个结果? 青尘心里真的太乱了,直挺挺地站着,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她抬头看着君忆,嘴唇煽动半天,竟回句,“我……我饿了。” “饿了?” “对,饿了,我应该是饿了。”青尘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求证一般,“你不是也饿了吗?” 君忆先是一愣,随之感到喉咙发涩,而后脸上的表情僵化了。 这个理由他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他好像也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拒绝了她。 那茫然无措的人儿,长睫之下的眼瞳亮的惊人,像面锃亮的镜子。倒映着他此刻的表情。 长眉微微皱着,唇紧紧抿着,原本就冷硬的五官因这个表情越发显得凌厉而不近人情。 这样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叫人看了就喜欢不起来,连他自己都厌弃,也难怪她会望而生畏。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一时谁也没有再说话。 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君忆先开了口。 “你若不喜,大可拒绝。用不着这么怕我!” 青尘不知他为何要说“怕他”这句话,她明明只是心里太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我没有怕你,我只是……” “不用说了,我明白,我没想到会吓到你,是我太冒失了。” 嗯?他为何一直说吓到自己?难道她方才的表现真的很像被吓坏了? 明明不是啊! “神仙花,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君忆笑了笑,眼神苦涩,曾经放在他面前的感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弃之如敝屐,如今他想要再拿回来,却比登天还难! 曾经心无挂碍的神尊,此刻就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娇花,一派惨不忍睹之象。青尘心中不忍,方要开口,又听他道。 “也罢!” 这一声不知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说出口的。青尘听后只觉得阴云密布,郁结难纾解。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怎么能草率的下定论? “也罢什么?” 君忆一惊,只因青尘说出这句话的口气非同小可。 “我方才说过什么了吗?” 这一问,彻底将君忆镇住,他怔怔地看着青尘,心想着,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半天没反应,青尘拿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喜欢替人做决定,这会儿自己反倒拿不定主意了?” 君忆:“……” 青尘因瞠目太久眼尾已然泛红,此刻过于隐忍,导致眼中竟然起了一层雾气。 君忆看到她眼中即将升腾起的水雾,心中一紧,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手却自然而然的抱住了她。 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彻底呆滞了。 青尘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震得意识全无。等到她回神时,耳根早已经绯红。 也不知是被气红的还是羞红的。 青尘突然用力推开他,有些烦躁也有些恼羞成怒。 这神仙花动不动抓她就亲的毛病是不打算改了吗? 虽然她并不反感他,但也不代表他想怎么自己就能怎么自己。 见她冷着脸,眉梢眼尾蕴着怒意,君忆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铺垫了那么久的温柔形象,尽数毁于方才的冲动。 青尘不是仙尊,表面强悍,内心柔软。胆小而怯懦。这样的她根本经不起自己掠夺似的表现。 他终究是操之过急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 青尘并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吓到她”这个误会会沿着事态走。一时有些噎住了。 同样思绪一片混乱的还有君忆。他实在看不懂青尘,她究竟为什么会…… 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想了很久,君忆忽然之间想到了不可能的可能——难道说她仍旧喜欢着自己? 这怎么可能! 君忆被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吓了一跳。 毕竟自己性子冷漠,长得也不似风无为那般讨喜,年纪也不小了,被世人敬畏,不敢轻易靠近他,而他独自在这漫长岁月里孤独久了,渐渐地生出自卑心来。 即便是她亲口告诉自己,他也不敢相信她的心仍旧在自己的身上。 岁月流逝,不光会磨灭掉心中的执念,还会带走曾经自以为可沧海桑田的情意。 纵然情深似海,也敌不过岁月无情。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为君洗手作羹汤 看似无情胜有情! 他的前半生一半献身给了仙灵界,一半献身给了仙道,从未真正的容纳过她。到得最后,他幡然醒悟,他唯一想要拥有的仅仅一个她而已。 不管她对自己是有情还是无情,这一生他都不打算在放开她了。 这么想着,君忆心里好受了些。 “青尘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他的语气软下来,青尘的心也跟着软下来。 “……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怕,我只是、只是……” 只是一时情怯罢了。 虽然她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但两人却想到一处去了。 这个结果虽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圆满,对于君忆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很高兴,真正开心的时候,深邃的眼瞳里似承载了整条星河,闪着熠熠的光。 “只是——你又饿了对吗?” 这句话本是她慌乱时搪塞他的话,没想到会被他拿来笑话自己。 青尘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是啊,我又饿了,你满意了吗?” “哈哈哈,”君忆开怀大笑,顺手刮了她的鼻尖,嗔怪道,“你呀你呀,真记仇,我也饿了,走吧。” 于是,两人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别别扭扭哼哼唧唧的摸进了附近大院里去找厨房。 许是这座客院的位置比较偏僻,平日少有人来,两人并不光明正大的进去闲逛,也不见人前来拦他们。 青尘四下望了一圈,奇怪道,“这么大的客院竟然没有人把守?” “三江地界民风淳朴,客院又在结界内,非重要的地方没必要浪费人力来把守。” “那青云山也在结界内,为何还要重重把守?” “因为静湖和声望。” 青尘哦了一声,对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随意一瞥又看见墙院外的那棵枇杷树,她一把拽住君忆的衣袖,“神仙花你到底认不认路啊?怎么走来走去又走回来了?” “不认路。” “不认路那你还说……” “找找便是了,你别急。” “谁急了!”青尘满不高兴的反驳道。 君忆心知她还在为那句戏言生闷气,轻笑了声,伸手扣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走。 又是猝不及防间的举动。 青尘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知怎的,一阵强烈的心悸后,面色潮红,耳根也跟着烧烫不已,她抬手悄悄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那热度竟烫的她一哆嗦。 君忆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侧头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 好在这处光线不足,君忆也未看清她脸上的神情,便牵着她继续往前面走。 转了个弯后,终于找到角落里的厨房,青尘抽出手,先一步进去找火烛,人还未走出几步,身后有光亮了起来。 君忆指尖聚着一团火焰,走到她身边道,“以后进这种地方记得先点火,再找东西。” 青尘走到桌案边翻找着,嘴里不以为意的说道,“有你在还需要我亲自动手吗?” 虽然是句狡辩的话,但君忆听着却十分受用。等她找到火烛,他一指弹将过去,火焰幽幽升起,二人才看清厨房里的情景。 青尘瞪着干净得什么都不剩的厨房,叹气道,“什么都没有,这江掌门也太省人力了吧?” “是我们来的地方偏。”君忆方才走了一圈是为了看清楚具体方位,以免误闯不该去的地方。 “那现在怎么办?”青尘朝他摊手,她可没夜半出去准备食材的兴致。 “用你自己的。” 原以为他会说算了,见他执意要吃饭,青尘也没有办法,打开乾坤囊掏出自己的锅碗往桌案上一摆,问他,“想吃什么?” 君忆也没有闲着,从乾坤袖里拿出一个食盒放到桌案上,对她道,“饭菜里面都有,热一热吧。” 青尘看着桌案上的食盒,惊讶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打包的?” “你来扶我之前。” “你这人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被她误解,君忆也没有辩驳,只道,“你只喝了那么点汤,我怕你晚上肚子饿。” 青尘正要打开食盒的盖子,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僵,“你专门为我准备的?” 君忆点点头,示意她看看里面的饭菜,“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说什么傻话。”青尘喃喃一句,赶紧拿出里面的饭菜,说道,“鱼汤要热一热,你先坐着歇会。” “好。”君忆应声坐下,顺便在他边上摆了一张凳子和一副碗筷,然后一手撑着下颌,看着青尘忙活。 别看青尘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有时粗糙的像个汉子,可她一旦认真做某件事的时候,细致的程度连君忆都自叹不如。 锅刷洗了三遍,手洗了不知多少次,而整个过程,她的手仅仅是端了汤碗摸了锅铲子。 她又一次洗手甩干的时候,君忆盯着那双莹润如玉的柔荑,忽而想到一句: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 究竟是怎样的勇气,才会让一名花般美好的女子洗尽铅华,放弃对镜贴花黄的手,来给那人做一碗羹汤呢? 许是君忆心中有所念,口中竟不知觉的问了出来,“青尘,你会给别人做饭吗?” “谁想得那么美?”青尘想都未想,一边舀汤一边道,“也就是你能使唤我,别人想吃我做的饭还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听到这个答案,君忆心中无疑是雀跃的激动的,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真的跟别人不同! 尽管这种不同并不算什么。 “你笑什么呢?快来帮我把汤端过去,好烫!” 犹不自知自己在笑,君忆摸了摸自己的脸,立即起身道,“放着,我来。” “好。” 青尘先一步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摆好的碗筷和板凳,假装不知他的小心机,笑了笑,便坐等开饭。 君忆将鱼汤放到她面前,抢先拿起碗给她舀汤,然后温柔的提醒她慢点喝。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反而让青尘感到不安。若非半个时辰前发生过的事,她也许会感动的抱着他的胳膊撒撒娇,看着他笑。 可这会儿,她只有一种感觉,神仙花又不正常了! “你干嘛?” 第一百八十章 一枝枇杷出墙来 “什么?”君忆不明就里。 “没什么。”他既然装不知道她也不想再刨根究底。 两人吃完饭后,将厨房收拾干净就出了门。 青尘抬头看了看天,明月当空,亥时到,按君忆的作息时间,这个时候他已经躺床上睡觉了。 不过自从青尘上山后,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君忆的作息时间就会被打乱,亦如此刻。 本来吃完饭走一走就该回去休息了。可青尘吃完饭反而精神了。拖着他在院子里面闲逛不说,还央求他跟自己一块去摘枇杷。 君忆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问道,“哪来的枇杷树?” 青尘抬手朝院外那个方向指着,“喏,那不就是枇杷树吗?我方才路过的时候看过了,结出的枇杷黄澄澄的,一定很甜很好吃!” 君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如她所言。树枝上结着沉甸甸的枇杷果压得都伸进墙院里来了。 “这枇杷树并不在院子里,应当是有主人的,你若真想吃,明早我去给你买。” “明早我不一定想吃,”青尘望着伸进一半的树枝,戏谑道,“有主人也不打紧,枇杷都红杏出墙了,不摘白不摘。” 这是什么歪理?君忆望着被她比喻成红杏出墙的枇杷树,再度摇头失笑。 “你别光顾着笑呀,到底给不给不给我摘?你要不给我摘,我可就爬树咯?” “爬树?” “嗯哼。”青尘瞟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动作,手即刻挽起裙摆,边走边道,“不去是吧,那你就在那儿看着吧,瞧我给你露一手!” 君忆赶紧拽住她,“你这是做什么?真要摘也用不着爬树啊。” “不爬上去怎么摘呀?” “这样摘。”话音落,只见他抬袖一扫又一卷,那垂得最低的一挂枇杷就到他手里了。 青尘望了一眼,索然无味的啧啧两声,“摘枇杷是一种乐趣,就你这种什么都用灵力打下来的东西,吃在嘴里哪有滋味。” 乐趣对于君忆来说从来只是听闻,并未真正尝试,也懒得尝试。 年少时他想要什么需要做什么都是花钱雇人干活,入青云仙门后,有专门的人替他打理,即是想要什么都会有人送到手边来。 他自己极少动手,便是跟青尘一起,也只是偶尔为之。 至于亲手摘枇杷这种事,他想都未想,就用了最简单的方式。 可显见这种方式并不为跳脱的青尘所欢喜。 等君忆再抬头时,她已经爬到墙头上去了。 这墙院年久失修,上面的砖石并不平整且有野草青苔。君忆担心她摔下来,又怕突然提醒惊扰到她,只得站在院墙的下方守着。 青尘半蹲在墙头上低头看他,“神仙花要不要上来?” 他要上去何其容易,怕青尘要求他徒手爬上去,索性拒绝了她。 “你不上来啊?也行,我来摘,你来接。” “拿什么接?”君忆问道。 “肯定不能用手接了,”青尘瞟了他一眼,说道,“用你的衣袍兜着,这样不容易摔烂。” “衣袍?”君忆垂头看了看今日刚换上的浅银色云丝薄绡袍子,嘴角抽了抽。 敢叫他把这件有市无价,最喜欢的云丝薄绡拿来兜枇杷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见他半天没吭声,青尘在上头催道,“神仙花你干嘛呢?怕衣裳弄脏吗?放心了,弄脏了我给你洗,接着!” 君忆心里还有点舍不得,闻声,手却极快的拉起衣袍兜住她扔下来的一串枇杷。 青尘看他接住了,开心的笑了两声,说道,“接得真准,再来。” 又一串枇杷丢下来,位置有点偏,也不知是她故意的还是因为看不清楚,看到君忆接住后,她呵呵笑了一阵,半弯着腰往前走了些。 前面那块墙头有裂缝,她站得高又被树枝挡住了视线,这一脚下去刚好踩到一块裂开的砖石,断掉的半块砖石落到墙院外,不知砸到什么东西发生砰的一声闷响。 青尘吓了一大跳,方才的声音怎么听都像砸到人身体上的声音一样,底下该不会有人吧? 那声音君忆也听见了,他看见青尘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动作。以防止她突然摔下来。 青尘有些担心砸到人了,探头朝墙院外的地上看去。底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想了想,她凝聚灵力指尖聚起一团火焰用以照明。 君忆看到她用引火术,不知她要做什么,适才低声唤她,“青尘?” 青尘连忙用空着的手对着他摆了摆,示意他不要出声。 “当心。”君忆趁机叮嘱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青尘已经蹲下身去查看墙院外的情况了。 由于她修炼的引火术属于低级阶段,那火光穿过枇杷树枝后,能见度很低,她凝着一处看了好久始终没看清楚,试着加大火力失败后,便蹲在墙头没动了。 好半天没听到她的声音,君忆将枇杷尽数装进乾坤袖中,掀起袍角正要跃上去,就见青尘突然跳了下去! “青尘!” 君忆跃上去的时候,青尘已经落地了! 她站在枇杷树下面,仰着头对君忆说道,“神仙花,方才那砖头好像砸到什么东西了,我下来看看,你不要担心。” 隔着枇杷树,君忆看不真切,目光流转将周围看了一遍,适才对她说道,“那你小心些。” 青尘正往墙根那边看,听到他毫不掩饰的紧张,哈哈笑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这底下又不是有妖魔鬼怪,还能吃了我不成?” 有没有妖魔鬼怪他不知道,但青尘身上发生的离奇事件实在太多,他不担心才怪! 君忆道:“找到了吗?要不然我也下去帮你找吧。” “不用,我就看看。主要是怕砸到人了。”青尘边说边又往前面走了些。 她这一走动,君忆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了。这个客院的位置本就十分偏僻,别碰到什么东西才好。 如是想着,君忆又唤道,“青尘,别找了,快上来。” “行吧,我就这上来,你给我搭把手。” 闻言,君忆道,“我下去,你快些过来。” “好。” 话音落,青尘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神仙花,这里好像……” “什么?”君忆觉得不对劲,不等她回话立即跳下墙头,唤道,“青尘你在哪里?” “我在,啊!这是?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入我梦 “神尊这……” 见江莫北犹豫不决,君忆道,“事不宜迟,麻烦江掌门了。”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威胁,江莫北忐忑不安的打开结界,带着江行舟和君忆进去了。 三人站在阵前,江行舟望着以他二人之力都无法开启的两尘溯光阵,震惊之情无以言表。 “竟然开了!这怎么可能?” “江掌门,现下不是感叹的时候,青尘还在里面。” “是,请神尊做好准备,莫北这便送神尊进去。” 闻言,君忆召出御魂剑,朝江莫北点了点头。 江莫北两手走完一个诀式,喝道,“开!” 阵门应声而开,一阵刺眼华光射出,待江莫北二人睁开眼时,已经不见神尊踪影。 君忆再度睁开眼是在一片树林里,他查看一遍后总觉得这个地方似曾来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眼下不是回想这个的时候,找青尘要紧。 这种时候通灵决对不会有反应,于是君忆试着追踪有没有自己的气息存在。 果不其然! 青尘真的在这里! 君忆顺着气息的方向摸进,半个时辰后在一片林石较多的地方找到了她。 “青尘!” 君忆抱起躺在地上的青尘,发现她意识全无。立即扶住她,掌心抵住她的背部给她输送灵力。 岂料,他的灵力尚未渡入她的身体,脑中忽然“嗡”的一响,接着便有杂乱的声音传来。 “啊——” 呼痛的声音跟青尘的嗓音一模一样。君忆闻声皱眉,想要睁开眼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 就在他试图破开禁制时,突然听到青尘喊自己。 “君忆!你冷静点!” 画面中,君忆看到自己将青尘抵在一棵树身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毫无章法的乱抓。 此时的青尘跟平日的她看起来很不一样,眉眼间似染霜雪,神色冷而急躁。 君忆大惊,她竟然是——陈愿! 陈愿并未强行挣扎,只是一手反扣住君忆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腕,一边唤着君忆,“君忆你清醒一点,别让蛊惑鸟迷了你的心智!” 然而,此时的君忆意识混乱,只是茫然的看她一眼,在她试图推开他的时候,他突然狂性大发,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啊——” 这一口咬得极其用力,陈愿痛的失声大叫,感觉有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她忍着痛,仍旧试着唤醒君忆,“君忆…醒醒…” 这一声呼唤犹如泥牛沉入大海。非但没起到唤醒他的作用,反而因为说话牵动伤口流出更多的血,更刺激了君忆。 君忆空洞无神的双眼蓦然变得猩红,凌冽着暴虐之意。灵力窜乱,毫无章法的攻击身周的一切东西。 碎石断木漫天飞射,笃笃砰啪声中夹杂了一声惨叫。 糟了,风无为! 陈愿眼见脱身不得,只好召唤天机。 天机好不容易躲过君忆的攻击,赶过来要救她,又闻她要自己去救风无为,暗骂一声,立即朝另外一个方向掠去。 他尚未走远,便听到陈愿惨叫。 然后—— 又立即听到陈愿命令他,“不要管我,速去救风无为。” 许是听到陈愿喊风无为,君忆像受到莫大的刺激,紧紧地钳制住她,犹如发狂的野兽一样彻底放任自己厮杀。 眼前碎石断木因君忆外放的灵力仍在漫天乱飞,一片昏天暗地里,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那声音虽轻,却如雷电穿透君忆的身体,他颤了颤,即使不用眼睛看,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难怪那次她伤得如此之重! 明明三个人里修为最高的是她,他们两个毫发无损,她却反而伤重休养了足足半个月。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画面一转,三人拖着一身的外伤回了青云山。 君忆此时已经清醒了,看到陈愿脖子上的伤口时,还是起了疑心。 “你…怎么回事?” 他问的含蓄,陈愿拉高衣领,装作不知他问什么,含糊其辞,“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能顾得上那么多。没死就好。” 她自己都不在意,君忆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看到自己浑身上下到处血迹斑驳,他立即回了自己的卧房。 此时的君忆还未成为神尊,跟陈愿风无为一样,只是无上道人的座下弟子。 他的住所在灵竹峰,平日少有弟子来往,因为太过疲累,等他泡完澡起来,早已经忘记要去查看伤口这回事。 而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 三日后。前来送换洗衣服的弟子告诉他,陈愿病了。 “病了?” “是的,师叔回来后就病了。” 君忆眉头微微一皱。从床榻上起身,问道,“很严重?” 弟子摇摇头,说道,“不知,但听说师叔的脸色很差,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师尊怎么说?可有去看过她?” “师祖掌门和风师叔都去过了。”弟子言下之意,只有你没去了。 既然大家都去过了,他若不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君忆抿了抿唇,便带着弟子下了灵竹峰。 陈愿的逍遥峰跟灵竹峰毗邻而居。御剑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但君忆不想跑第二趟,便先去外院拿了些药,还有她喜欢吃的饭菜才去了逍遥峰。 一进门,君忆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女弟子正在劝药,见到君忆进来,连手里的汤勺都吓掉了。 陈愿原本还苦着一张脸,见到他来特别高兴,连忙对那女弟子挥挥手,示意她把药端走。 女弟子一看到君忆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哪还敢说什么,端起药碗就要走。 看着女弟子朝自己这边走过,君忆一言不发,端起药碗就往陈愿这边来。 陈愿立即喝止他,“你干嘛?我不吃药,这药不对症!” “那什么药对症?” 陈愿被问的哑口无言。眸光闪烁。 君忆将药碗递给她,“喝不喝随你,饭菜我放在桌上了。吃不吃也随你。” 闻言,陈愿难得一见的露出虚弱的模样,说道:“你送都送来了,能不能陪我吃完再走?” “不能。” 铁石心肠如君忆,此一刻,他心里想着得赶紧回去练功。 陈愿脸色本就不好,听到这句毫无起伏拒绝的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行吧,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回去吧。” 君忆看了她一眼,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观往尘 以往这种情况也不知陈愿经历过多少次,她并没有伤感和沮丧。只是微微叹气,放下药碗,躺了回去。 这一躺足足半个月。这半个月之中,君忆再也没来看过她。 陈愿心里既庆幸又有些失落。庆幸因为体质的原因没有出现自己担心的事情,失落君忆唯仙道最重的初衷从未变过。 当她再次出现在人前时,迎接她的却是流言蜚语。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弟子们的闲言碎语,对着她指指点点。 彼时,陈愿还不是仙尊,青云仙门也正处于发展时期,门下收罗的弟子什么身份背景的都有。 哪怕她是无上道人的座下弟子,也仍旧镇不住那些无事生非的嘴。 这日,陈愿又如往常一样抱着书卷正要去请教君忆,又听到几名弟子明目张胆的说她的事情。 “瞧见没?又去投怀送抱了。” “仙灵界又不忌讳这个。” “是不忌讳,只是那君忆是清修,她不就是看中人家是童子之身有利于她提升修为嘛。要不然你以为她这样的人找谁不是找?”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挺有道理的。只是那君忆……” “狗都看得出来君忆嫌弃她,她却还要死缠烂打,果然贱种!” “哎你这人,过过嘴瘾得了,小心被人听到缠上你可就不好了。” “怕什么!我还巴不得她缠上来呢,哈哈哈……” 陈愿忍到气血翻涌,待那几个满嘴喷粪的人走了,她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快速去了灵竹峰。 君忆不喜热闹,多数时间留在灵竹峰清修,能来找他的人不外乎风无为和她。 陈愿推开竹门的时候,看到他又在练功,便走到桌边坐下等他。 他最近进境飞跃,一改先前停滞不前的状态,便是小修也比之前苦修十天半月都要强。 等到君忆睁眼时,陈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唯有这种时刻,陈愿才会和她的形貌结合,乖巧的让人心生怜爱。 君忆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心想着:若她一直这么乖巧,等到自己成就大道后,也许会选择她吧? 只是——陈愿就是陈愿,向来性烈如火,脾气暴躁,除了他,她连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想忍。 似是感应到君忆的目光,陈愿悠悠醒转,伸个懒腰,毫不淑女的将书卷往桌上一拍,说道,“我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你来教教我。”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君忆起身走到桌面坐下,扫了一眼摊开的书页,说道,“这是前几日才学过的。” “是的。” “那你问什么?”君忆言下之意,她找借口都不认真。 “哎呀我当时睡着了,今日师尊考我,我一个都回答不来。” “那就抄书去。” “别呀!师尊这次没罚我,让我看完再考。” 君忆凝了凝,知晓陈愿不屑于撒谎,只是不明白师尊一反常态不罚她的原因。 陈愿猜到他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别说你,我当时都吓了一跳。” 君忆深以为然。 自从他把陈愿带上青云山的那一日起,她就没有不被罚的时候。好在她从没有害人的心思。又天赋异禀。所以无上道人几乎是以一种矛盾的心理留下了她。 “师尊交代了什么任务?”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陈愿撇撇嘴,直言他好无趣。接着道,“没交代任务,只说这次除蛊惑鸟有功,让我们下山玩几天。” 任何弟子听到这个消息都会雀跃欢呼,君忆听后,情绪没什么起伏,语气淡淡,“不去。” “为什么?” “我要练功。” “练什么功啊,你最近进境不少,别那么拼,当心物极必反。” “不过一个大境界…” “一个大境界还少吗?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摸不到大境界的门,你才花了几时?行了,师尊已经交代过我,务必让你下山去转转。” 听闻是师尊的命令,他才没有再拒绝,问道,“何时走?” 青尘见他一副完成任务的表情。挫败地看着他,“你这个样子,下山不下山有什么区别?” “何时走?” “明日。”陈愿索性放弃劝说他,指指桌上的书卷,“这个交给你了,明日记得带来给我。” “好。” 从灵竹峰下来,陈愿转道去外院取些东西,又听到别人背后嚼舌根。 这几名弟子显见是刚入仙门不久,尚在考核阶段,说出的话也不如口吐芬芳那位大胆,但大概也是那个意思。 陈愿藏身于角落听了一会儿,笑了笑,去取了自己要用的东西,就回了逍遥峰。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日。 一大早,陈愿风无为就排排站在灵竹峰山下等君忆。 等了许久不见他出来,两人猜测他又在练功了,便跃上竹枝头一上一下的荡着玩。 风无为唤道:“哎陈愿。” “叫师姐!” “你比我晚入门一步,只能做师妹,叫什么师姐啊?”风无为撇撇嘴,“哎对了,你上次叫来救我的公子是谁?” 陈愿坐在竹枝头上荡下来后,脚尖点住地面,想起事后被天机痛斥她不顾他死活的模样,心道:他应该不怎么喜欢风无为。 不,不止风无为!他好像也不喜欢君忆。若不然也不会时时拒绝出现他们的视野里。 “你怎么不说话?” 正好陈愿荡上去,看到君忆从灵竹峰下来了,便道:“他下来了。” “下来了就下来了呗,你快告诉我那公子是谁?为何隔三差五就来找你?” “你又在胡咧咧,他何时隔三差五的来找我了?”明明一直都在! “我可没有胡咧咧。”风无为看到君忆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给你提个醒啊,师兄好像不怎么高兴你见他。” 陈愿一愣,“你又在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把他叫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风无为旋即跳下竹枝,冲君忆挥手唤道:“师兄,这里。” 君忆循声望去,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当看清陈愿的着装打扮时,长眉微微一皱,问道:“何故穿成这样?” 风无为立即道:“这还用问,穿成这样方便打架呗。哎我说陈愿,打架记得叫上我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嘴毒还臭 陈愿一眼瞪过去,用眼神杀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你不知道君忆最不喜欢我跟人打架吗?! 风无为呵呵一笑,连忙对君忆说道:“师兄千万别当真,我说笑呢。” 我去—— 陈愿对天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他不当真才有鬼了。 果不其然,君忆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问道:“是真的吗?” 陈愿会对任何人说违心的话,但不会骗君忆。 此一问,她旋即皱眉,思忖着该怎么说,骗他吧他只会更生气,不骗他吧,这山怕是下不去了。 “嗯?” 风无为一见这架势,奇怪道:“哎师兄,你最近怎么了?以前她打架你至多哼一声,这怎么还没动手你就管上了?” 君忆盯着陈愿的目光一转,看向他道:“还有你!” “我?我怎么啦?”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擅自做主去对付蛊惑鸟,险些让我们三个命丧鸟巢。即使玩闹也当有度。” “我那不是……”被君忆那冰泉一样的眼神一看,风无为辩驳的底气都没了。 “好了好了,这还没下山呢,又开始训斥我们。” 闻言,君忆冷哼一声,“你言下之意,我要等到你动手了再训斥你吗?” “哪有!”陈愿郁闷的低下头。 见自己一上来就把两个骂得不敢吭声了,君忆适才说正事儿。 “约法三章。能做到便下山,不能就不要去了。” 陈愿霍然抬头看向他。你是故意的吧? 君忆别开眼,说道:“师尊方才交代,山下最近不太平,各家仙门之间龃龉不合,让我们勿生事端。” 风无为嘟囔道:“各家仙门哪天不龃龉不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行了,我特意起个大早可不是陪你们在这里枯站的,快点下山吃东西,我好饿!” 闻言,君忆不置可否,召出御魂剑先行一步离去。 “哎师兄你等等我!”风无为赶紧召出无心,“无心追上他。” 片刻后,三人出现在山脚小镇的街头。 自从陈愿上青云山后,除了跟君忆风无为他们出去历练,就没有机会出来玩。 她好不容易从北境脱身,满以为可以像风一样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哪知道,出来没几日,对外界一无所知的陈愿因吃东西没给钱,被人追打,被路过的君忆看见帮她解了围,而后就带回青云山了。 陈愿运气好,一眼被无上道人相中,收在座下,成为青云仙门绝无仅有的关门女弟子。 此女弟子不求上进,脾性差到令人发指,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即便如此,她不但没被赶出青云仙门,反而更得无上道人青眼, 见此,世人对她阿谀奉承有之,更多的却是痛恨、厌恶。 而她见之,无所谓一笑。于她来说,人间美景,美味佳肴才值得她有所谓,只要有一丝丝的机会,她绝对会亲身体验一番。 亦如此刻。 陈愿不顾身份挤进小食摊前,对着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吃的食物眼冒星光。 风无为也想凑热闹,只是一闻到那味道,连忙跳开。“陈愿,这什么东西这么臭,你别吃了!” “臭豆腐不臭,能叫臭豆腐吗,不会吃就别瞎囔囔。”陈愿点了两份,从人群里走向君忆。 君忆不知她要做什么,站着没动。 陈愿递给他一碗,“拿着。” 这臭豆腐的味道不敢恭维,但街上人多,君忆顾及颜面,只好伸手接了,并催促她,“快点。” “好。”陈愿笑着应了声,空着的那只手极快地伸进他胸前摸了摸。 君忆的表情登时比接臭豆腐时还要精彩。他睁大眼似愣似瞪,问她,“你做什么?” “拿钱袋呀,不是你自己让我快点吗?” “我……我是让你快点把这个拿走。不是叫你……”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拿什么你都不喜欢。”陈愿拿到钱袋眉开眼笑。顺手把另一碗也塞给他了。 等她付完钱过来,两个人脸上的神情甚为精彩。 风无为捏着鼻子与她保持三步距离,语气颇为嫌弃,“我说大姐,这玩意你也吃得下去?一会儿吃完了麻烦你戴个面纱。” “去你的,你看看君忆,不但不嫌弃我,还帮我端着碗,你呀,多跟他学学。” “学什么?龟息功吗?”风无为啧啧两声,“真能忍!也就他能忍受得了你的这些怪癖,换我——” “你怎样?”陈愿挑起一边眉。“换你这样的,永远也找不到仙侣。” “哎你——”风无为气得用捏鼻子的手指着她,“你要不要这么嘴毒?” “我嘴毒不毒,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确实不是今日才知晓。原来这张嘴不光毒,还臭!” 迎面而来的几名男子,一身仙门装束,手持长剑,一副挑事的姿态。 陈愿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臭豆腐,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拭嘴和手,再往嘴里放了颗什么丹药,最后才正眼看说话的男子。 君忆一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要做什么,风无为则往后退开几步,方便她施展。 然而—— 君忆在她动手前,制止她:“陈愿。不可生事!” 闻言,陈愿立即撤去灵力。回道,“好。你说不打就不打。” 挑事儿的男子显然没想到平日一激将便会动手的人,今日却能忍住。 他们既然打算挑事儿,就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带头男子呵得冷笑一声,张口就是污言秽语。 “哟!瞧瞧瞧,睡过的果然是不一样,人家下个命令,她就跟狗一样的俯首帖耳、摇头摆尾。”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仙门之人能说出口的。但因时局动荡,仙门林立,各家都是你踩我我捅你。都忙着防备打压别人去了。谁还有空来管这些闲事。 况且陈愿这人被人骂了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动手要么置之不理。 眼下她不打算动手。便就是置之不理了。 打她不过,还怕骂不过吗? 君忆眸光阴沉,一言不发。不过他俩能忍,风无为就没这么好的涵养了。 “狗东西在骂谁?” “狗东西在骂你!”男子中一人不甘示弱。回了一句。 话音落,陈愿和风无为噗嗤一声,哈哈大笑。 风无为悠哉游哉地走上前来。冲反应过来的男子道:“来狗东西,叫一声给本公子听听。”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夜探 “风无为,这不关你的事。” 但凡说出这种话的一定是跟她有过节的人。 风无为斜眼瞟向陈愿,两人眼神交汇,确是如此。他扬了扬眉,那我不管咯? 陈愿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引火烧身。 “好,那本公子不管了。” 闻言,那男子又要将矛头指向陈愿,却见风无为冲他甜甜一笑。而后说道:“啧——只因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自此我就瞎了眼。” “你——”那男子被风无为的无耻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就在这嘛,喊什么喊。”风无为耸耸肩,“没话说了是吗?那本公子就失陪咯。” 言罢,他拽着陈愿的手腕就真的走了。 “风无为,你休要嚣张。” 风无为对他们的诫言不为所动,摆摆手,“本公子不是要嚣张,是本来就很嚣张!” 那几名男子见找事儿不成,又畏惧君忆风无为,恨恨咬牙。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匆匆离去。 “嘁,等着就等着,我还怕你不来呢。”风无为扬声道。 “无为,不得生事!” “哎哟师兄啊,你也看见了是他们先挑衅的好吗。我们都这么乖了你还要骂我。” “既知是挑衅不予理睬便是,走吧。”君忆道。 “好,不理就不理,陈愿我们走。”风无为朝她挑眉。陈愿会意,接下来两人除了打闹,都是乖乖地听从君忆的安排。 吃完晚饭后,三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是夜,更漏提示亥时到。紧挨着的三间屋子同一时间熄灯,过了一刻钟后,中间和靠右手边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两个人探头看到对方时皆是一愣,随机以指抵唇,示意对方噤声,再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远些,立即加快了脚步。 “没被发现吧?” 风无为回头看了一眼,回道:“没吵醒他应该不会被发现。话说你胆子不小啊,不怕他了?” 陈愿捏住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往后一甩,说道:“可不就是怕么,要不然白日我就动手了。” “所以你打算晚上动手?” “明知故问,你也跑出来干嘛?” “明知故问。” “你不会也——”陈愿反应过来,摆手拒绝,“我拒绝!” “多一个人好玩一点嘛。” 想起上次带他出去,他一得意就说漏嘴,害得她被君忆罚抄书。 “我不要。” “真不带我?”风无为斜睨着她,那眼神充满了威胁。 “你不是吧,啧啧,这么大个人了居然学小娃娃要告密?” 风无为一脸坦然,不带我去你也别想去。 陈愿叹口气,无可奈何,说道:“去也行,打个商量。” “好说好说。” “要动手就把脸遮好咯。” “遮遮掩掩没意思。”风无为不太理解陈愿的想法,“哎我说陈愿,这不像你的作风啊。该不是因为我也要去,你才特意要求的吧?”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在这里。我不想让那些人烦他。”陈愿环顾四周,往角落走去。 风无为跟上去,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你是怕别人烦他吗?你是怕他知道罚你吧。” 闻言,陈愿蓄力的动作一僵,骂道:“要你多嘴。走是不走?” “走走走,还是你载我吧。”风无为嬉皮笑脸的蹭过来, “我没带天机伞,借你无心剑一用。” “啊没带?”风无为一边召唤无心,一边惊讶道:“你出门打架连武器都不带?你好嚣张啊,说说吧,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没有的事。我只是担心他们认出来而已。” 两人跳上无心剑,陈愿提醒他出发了,便使出她的独门绝技“一瞬千里”带着他穿云而去。 不多时,无心剑停驻在一座较大的庭院上空。 风无为俯视着院子里不时走过的巡逻队伍。问陈愿,“就是这里?” 陈愿嗯了一声。 “这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乌合之众,随便挂个牌子就能自立仙门了。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陈愿撇撇嘴,颇有些无辜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最近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关于你的吗?” 陈愿点点头,“不知从何处传出,要想立足仙灵界必先打败我。” “啊?为何是你而不是师兄呀?”风无为摸着下巴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你看起来比他好欺负?” “或许是吧。”陈愿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下面巡逻队的队伍,抓住时机,立即道:“无为,下去。” 话落,二人自无心剑上飘落,瞬移至一个角落藏身。 风无为以为陈愿要带着自己大干一场。却没想到她带着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他疑惑不解,问道:“躲起来干嘛?脸都遮住了你还怕被发现吗?” “嘘,”也不知陈愿看见什么了,立即示意他噤声。 风无为越过她,只看见一个背影从门口进去了。 “那是谁?” 陈愿沉思片刻,回道:“不太确定。” “是不方便动手了吗?” “如果真是他,那今夜还真不方便动手。不过可以去探探风。” 风无为听说没架打了,顿时失去了兴致。“你确实要去探风?” 陈愿在想事情,没听出他话中意,说道:“确定,一起还是我自己去?” “当然是一起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去呢。” “义气!”陈愿赞了他一句,旋即脚下一动,离开了藏身地。 两人摸进院子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座看似普通的庭院其实是座院中院,小路繁多,且到处都是捉人的小法阵。 几乎是三步一个小法阵,不伤人,缠人,拖延时间。 风无为解得不耐烦了,正要抬手一次性解决掉,就见陈愿冲他摇头。 “太烦人了。” “设这些阵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烦躁,你一掌下去待会全院的人都会被招来。” 风无为满不在乎地看着她道:“有何不可?人多打起架来才好玩嘛。” “无为别闹。”陈愿头疼不已,就知道他会忍不住的。“要打等会儿我陪你一起打。先让我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第一百八十五章 脏眼睛 “宗南天。”陈愿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 风无为皱眉想了想,“莫非这是他的秘密据点?” “不太像。没有谁会把秘密据点做的如此高调,且这防御做得也极差。” “不是他们的防御差。” 陈愿问道:“那是什么?” “是我们两个太厉害了,这些小儿科的手段对我们不起作用。” 还以为他发现了别的东西,搞半天,风无为就为了夸自己才这么说?陈愿摇摇头,不再搭理他。 过了须臾,两个避开困人的法阵来到后院。 风无为环顾四周,说道:“这里看起来倒像是普通人住的庭院,莫不是宗南天在这里养了人?” 陈愿深以为然。 高门大户养几个人很是正常,不过他这手段就不太高明了。即是偷偷摸摸的事,为何不遮掩? “先去看看再说。” “慢着!”风无为突然一把拖住陈愿,“你一个女孩子家不适合去听那种事,还是我去吧。” “哪种事?” “……你别问了,总之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那种,在这里等我。”风无为说完,脚尖连点消失在夜色里。 “哎你——”陈愿看到他离开的方向,咽下未说完的话,心道:这个冒失的家伙,怎么总是不听别人把话说完。不管他了,让他碰碰壁也好。 时过一刻,风无为飘了回来。 纵使夜色里视线看不太清,陈愿依旧看到风无为阵青阵白的脸,她好奇道:“怎么了?” “呸!老不要脸的臭变态!”风无为狠狠啐了一声,对陈愿说道:“走了,你别去了。”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你确定要回去?” 风无为不由分说拽住陈愿的手,“确定。别问了,脏眼睛。赶紧走!” “可我——” “别可是了,我宁愿帮你出手被师兄骂,也不想被师兄追杀,赶紧地跟我走。” 陈愿一脸莫名其妙,她来可不单纯是为了打架,就这么被拽回去了,下次哪还有这样的机会啊。 “等等,你方才走的方向不对,还有我来不是为了打架的。” “方向不对?”风无为怔了一怔。 “是啊,我有喊你来着。”陈愿试图说动他,“我盯他们很久了,有件事非弄清不可。” “什么事?” “说来话长,等我回去再告诉你。” “不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万一被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师兄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陈愿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喜他老是拿君忆压她,“你别一口一个师兄知道了会怎么样,说的好似他对我多上心一样。” “谁说他对你不上心,他——”风无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已,拖着陈愿往暗色里一闪,压低声音提醒道:“出来了。” 陈愿心绪还沉浸在他方才那句未说完的话,闻言看着他无声问道:“什么出来了?” 风无为抬手朝脚步声的方向指了指,随即嫌恶般快速撇撇嘴。 一人从夜色里慢慢行将出来,那人端的是一张慈面善目,温文儒雅,衣冠楚楚形象,即便还未走到近前,二人已经认出这是玄机仙门的掌门宗南天宗是也。 “还真的是他。” “别看了,脏眼睛。”风无为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恶心的欲作呕。连忙伸出手去捂陈愿的眼睛。 陈愿偏头一躲,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小声道:“说话别动手。” 风无为素日跟她打闹惯了,也不见她在意男女之间肢体接触,近日不知何故屡屡提醒他注意,他倒也没有特意在意,只道:“习惯了。那你自己捂吧,我怕你看多了长针眼。” “呸!你才长针眼!”陈愿无声啐道:“只有好看的人才值得本姑娘长针眼。” “师兄够好看了吧?不如我们还是回去看师兄吧。”风无为不失时机劝道:“你这事要不过几日我再陪你来看可好?” “过几日就回山了,还不知何时能出来。” 眼见着宗南天越走越近,风无为身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知陈愿这人极难劝动,突然十分后悔为何要跟出来,更后悔不该放纵好奇心去看那一眼。 “那你挡着我,我不想看到他。” “至于么。” 陈愿嘴里这么说,脚还是前移几步将他挡在身后。只是陈愿个子小,根本遮不住风无为这种掩耳盗铃似的笨拙躲法。 两人这厢事毕,宗南天已经走到两人藏身地前方不过三丈距离的地方停住了,然后开始搜索。 陈愿一惊,扯动风无为的衣袖,无声质问他,“你方才做什么了?” 风无为耸了耸肩。表示他只是小惩大诫,也没做什么。 “你呀——”陈愿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不会这么乖。 他要是这么乖就不是风无为了,敢脏他眼睛,岂会不给他点小教训! 前方宗南天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明明二人开启隐踪术隐藏了全部气息,竟还是为他所察觉。 这下,连风无为都惊讶了,怎么会?隐踪术一旦开启便是以师尊无上道人的神通都是无迹可寻,凭他宗南天的灵力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的藏身点,难道是—— 等风无为反应过来,想要捏净身诀祛除自己的气味时,宗南天的声音响在两人耳畔。 “出来吧。” 两人相顾无言,旋即默契的决定等上一等。 原以为宗南天是想诈出他们,但听见接下来的这句话,二人不约而同的凝灵力备战。 宗南天的声调和缓,面带笑意,说出的话却毫无温度,“既然来了,宗某岂有不请二位进去坐坐的道理,二位是自己出来还是要宗某请二位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不反抗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要反抗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风无为哼笑一声,看向陈愿,一脸“怎么办?这可是他逼我动手的不是我想动手的。” 到这时不动手想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陈愿心知多说无益,冲风无为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风无为立即赞赏道:“好师妹,有架一起打,有气一起出,义气!” “少废话。”话音未落,陈愿先行破出。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被困 “青云仙门后起之秀盛名在外,宗某没猜错的话,来的应该是风公子和陈愿姑娘吧。”宗南天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从夜色里出来的两个人。 “这样都叫宗掌门认出来了?”风无为毫无诚意的笑道:“不愧是收集情报的,真真叫无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对风无为的讽刺宗南天充耳不闻,还颇为得意,“那是当然,二位还是太年轻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宗南天似笑非笑道:“原来风公子看了这么半天戏,竟还未看懂宗某的用意?” “有诈?!” “然也!”宗南天颇为感叹自己的陷阱被人发现了,兴奋道:“只可惜你们知道也晚了。二位且看看周围,这可是宗某特意为二位,哦不,为陈愿姑娘准备的,索性姑娘来得及时啊。” 话音落,只见墙头上面有一张巨大的网铺拉开来,原本幽静的院墙各处窜出手持长剑羽弓的人,连带宗南天身前三步之距,隐有法阵启动的浮光游动。 风无为骂道:“老贼无耻!” “不敢当。” “你——为何要诱我师妹前来?青云与你玄机仙门并无宿怨,我师妹更是从无害你玄机仙门的心思,你就不怕因此交恶吗?” “唉,说你们年轻不是不无道理的。”宗南天坦然的看着他们,“仙门林立,各家明争暗斗,你们青云占尽了天时地利还不够,连人和都要占据,岂非过了些?” 闻言,默不作声的陈愿听完觉得莫名其妙,问道:“这是什么道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些事情从来不需要道理。这事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青云有君忆和风氏兄弟已经足够难对付了,没想到临了又来了一个你。” 宗南天言下之意:你来就来了,乖乖地修你的仙,少帮人出头少管闲事,他也找不到你头上来,既然找不到正主就只好拿你这个软柿子开刀了。 虽然她也非软柿子,只不过她不如君忆聪明,从她身上找突破口远比对付君忆轻松些罢了。 这个荒诞的理由让风无为瞠目结舌,忍无可忍骂道:“宗老贼你且是让那档子事气癔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你自己没用还赖上别人了?” 风无为一箭穿心戳中宗南天的痛脚,他登时撕下脸上的假面,阴狠道:“对,我便是没用又如何,你们不照样落在我的手里任我鱼肉?哼!来啊,捉活的!” 话音落,宗南天旋即掠至高处,以睥睨苍生的姿态看着不敢妄动的风无为和陈愿,说道:“我之心高志远且是你们这等凡夫俗子能明白的。好好的看着吧,这仙灵界终会归于我玄机仙门的脚下,哈哈哈!” “妄想!无耻老贼看招!” 风无也不知何时召出了无心剑,声落人随剑势,长驱直入剑指宗南天的心口。 “无为不可!”陈愿少见风无为动杀心,又一眼瞥见院中羽弓蓄势待发,足尖快点追上风无为帮护住后背,大喝:“小心有诈!” “去他娘的诈,宗南天你这个恶心人的狗东西,受死!” “狂妄!收网!” 两人一说一骂间,无心剑已经贴着宗南天的要害部位刺了好几剑。 宗南天看似频频躲闪,实则在引风无为入网。 底下的人看到上头打起来了,手中弓箭全数对准风无为,只等一声令下便将人射成马蜂窝。 陈愿没有带天机伞,唯恐万箭齐发时无法一网打尽,伤及风无为,旋即做出护身结界套到他身上,喊道:“无为,不要过去。” 风无为应声后撤,背抵住陈愿的背部,想起她没带天机伞,不由得担心她,“你没事吧?” “没事,想办法出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箭来!启阵!”宗南天自知不是二人的对手,也不愿跟他们在此耗费时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话音落,头顶上巨网罩落,底下羽箭齐发,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微光浮动,各种不入流的法阵齐齐启动,一个套着一个,一眼望去甚为壮观。 风无为抛出无心剑荡去一波羽剑,百忙中令指无心剑削来一根柳枝给陈愿做武器。 “接着!” 陈愿伸手接过柳枝,灌入灵力,对他道:“你上!我去对付他们。” “好。”风无为提剑而上,将灵力灌入无心剑而后猛地挥向头顶的巨网。 剑光闪过,只闻叮当一阵响,那巨网在半空荡秋千一样窜高落下后,竟是完好无损。 陈愿正好击退一波羽箭,发现自己全力迎击的状态下,那些人竟也只是被逼退了几步,又重新摆好了阵营。 第二波羽箭至,陈愿催化柳枝做绳,捆住羽箭反手还击。只见羽箭呼啸而返,那些人浑如一根根木桩子,竟没有躲闪的意思。 直到听到笃笃数声后,陈愿惊呼道:“无为,我们上当了!” 风无为应声而返,与她贴背飘在半空中,“我发现了。那网不知什么材质,砍不断也撕不破。” “底下的都是木人傀儡。” “不如用火攻吧?” 陈愿道:“没用的。宗南天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困住我们。” 风无为环顾四周,不见宗南天的踪影,一气之下又是一剑扫向头顶,巨网发生铮铮之声,完好无损。却比方才压低了很多。 陈愿凝视着受一次攻击就会下降的巨网和被击退一次就会成倍增加数量的木人傀儡,劝道:“不要浪费灵力,没找到破解之法前我们只能呆在空中,一旦落下去,底下那些法阵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吊在半空当靶子吧?” 陈愿沉吟片刻,心道:只有那个办法了。 “无为,我想到一个办法或可一试。” “有没有危险?”风无为了解陈愿这个人,若非不得已而为之,她不会等到现在才说出来。 自她来仙灵界以后,再也没有用过原本的灵力,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她根本没有把握。 “不知。” “那就不要试了。我量宗南天没有那个胆量弄死我。” “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啊?不是我们?那是谁?”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中计了 “君忆。” “师兄?” “对。”陈愿应声而动,甩出手中的柳枝困住那些木头傀儡,说道:“宗南天不是说了吗?” “什么时候说的?”风无为盯着不主动攻击也会往下沉的巨网,猜测道:“这网该不会是精铁打的吧?” 闻言,陈愿嘴角抽了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说笑。” “我没说笑啊。”风无为抄着手,召回无心剑坐到上头,拍拍剑身招呼陈愿,“来,坐着歇会。” 已知没有暗箭会伤到自己,陈愿也坐到无心剑上保存灵力。 两人盘膝对坐,各自看着彼此的身后,表面看似轻松惬意,实则全身紧绷,不曾放过周围的一举一动。 时而挥挥手挡去失控射来的羽箭,时而闪避开爆发的法阵,若是远观,倒像是夜游星空的仙人。 只是这样静坐半个时辰后,两人都发现,看似平静无波没有危险,两人意欲保存的灵力却在不声不响的流失。 陈愿率先抬头看向风无为,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你也——” 风无为点点头。说道:“难怪老贼这么放心,原来早就下了先手。” 话音落,头顶的巨网又落下一丈。逼迫他们不得不往下降低。 “去他娘的!”风无为忍无可忍,抬手欲还击,想了想又放下了。“难道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陈愿说道:“想要强行突破并非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破开后我们不一定能走出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 起先陈愿打算用那股灵力突围出去,最大的风险顶多被他们发现,但她没料到宗南天竟用此卑劣手段让他们的灵力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失。 只要他们没发现,即便这些手段困不住他们,但也足够消耗掉他们的灵力,到时就算宗南天不动手,他们也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所以陈愿一直拿不定主意。 风无为道:“你之前说宗南天的目标是师兄,若真如此,那老贼一定会以我们为饵诱师兄前来,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比起被他发现惩罚。陈愿更担心君忆的安危,他们三人恶斗蛊惑鸟虽说没受到致命的伤害,但是蛊惑鸟的销魂心音没那么快彻底根除,若此时作战恐怕会激发潜在的隐患。 思及此,陈愿赞同风无为的说法,回道:“那就试试?” “试试。我还不信了,一张破网几根破木头桩子也想困住我们。”风无为拍拍无心剑,站起身来,说道:“干活了无心。” 无心剑轻吟嗡鸣一声,似在回应主人收到。 “真乖!我跟你说啊,等会打架的时候你见事行事,只管带我们先跑为上,记住没?” 无心剑又嗡鸣回应。 见此,陈愿羡煞不已,一边凝力,一边说道:“天机要是有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许是心有灵犀,引路的天机伞突然停驻,伞身抖动,状似人发火时的动作。 天机骂道:“我要是跟无心剑一样听话早就被你给玩死了。催什么催?自己的人都看不好,算什么狗屁男人。哼!” 只是他骂了半天,君忆却连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看着他,以为他在辨明方向。 君忆问道:“天机可是发现他们了?” 知道自己自说自话骂了半天空气,天机气不打一处来,傲娇的扭转头,带着君忆去找那个玩他命的女人了。 深院中,风无为和陈愿合力击退一波木头傀儡,陈愿一指弹将过去,捆住几个木头傀儡扔到法阵里面去,随即捆住风无为甩到木头傀儡那里,借力打力,撕开防御缺口,趁机跑了出来。 “无心!” 无心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二人落地之前稳稳接住,只是飞出不远,无心剑的速度突然直线下降。 “怎么了无心?” 无心剑突然像个七老八十的老翁,速度慢到徒手就能捉住剑柄。 陈愿收回千尾针,犹疑道:“难道无心也——” 眼见无心剑承受不住还拼命想要升起的样子,风无为连忙道:“无心,放我们下去。” 一落地,风无为立即召回无心,环顾四周后,两人不由得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混蛋!陈愿快捂眼睛。” 风无为还是喊慢了,就在他收剑的时候,陈愿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那是什么?” “这个老变态居然把人——” 剩下的话风无为已经说不出口了,他连忙上前挡住陈愿的视线,担心她被吓傻了,连忙唤道:“陈愿,回神。” 陈愿回过神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一对男女……” “没有男女,那是你的幻觉。”风无为岔开话题,“快想想我们该怎么出去?” 由于风无为挡住了那个方向,陈愿也便放弃一探究竟的想法。说道:“你还有几成灵力?” 闻言,风无为抬手试了一下,只见指尖的灵流扑哧两下就熄火了。 见此,陈愿道:“我也没了,但愿接下来不要遇到别的东西。” “师尊保佑,我们一定能平安出去的。”风无为打量四周,发现所处方位好像之前他找错的那间屋子,想了想,便道:“跟我走。” “去哪?” “我误闯的那间屋子里有个女人,我们先去那里躲躲。” “你确定没看错?” “没看错。”风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 要不是那一眼恶心坏了他,估计还出不了这档子事。 陈愿来此是为了调查一件事,也不知风无为口中所说的人是否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未免被发现,风无为带着陈愿走的都是阴暗没有光线的地方,即使如此,沿途都没有触及隐藏的陷阱法阵。 陈愿发现这座相临的庭院才是真正住人的院子。环境清幽,庭院有花圃,廊道有书画,且都精心护理的很好。 看样子宗南天真的在这里养了人,只是不知养的是谁。 又拐了几条廊道后。风无为累得靠壁歇息,心情郁闷不已。 想他在仙灵界向来都是来去如风,第一回尝到失去灵力后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的滋味,他的心情那叫一个不爽。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宗夫人 “这宗南天究竟在哪搞得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亏得他没往其他人身上用,要不然这仙灵界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不是下三滥的东西,是苍山贾庄炼出来的药。” 风无为疑惑不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陈愿边行进边回道:“我不是说过我已经盯他们很久了吗。” “你无事盯他们做什么?” “无意中发现的,一时兴起就查了查,谁知道越摸越深。” 风无为道:“陈愿你这就不够义气了,有这等好事也不叫上我?话说师兄知道吗?” “他不知道。”陈愿也不会让他知道,连求上仙门需要动手的小任务都是她帮君忆做的。 “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平白挨骂挨罚。”风无为小心翼翼探路,带着陈愿摸进了那间屋子。 “他已经到突破的关键时刻,这等小事就没必要告诉他,免得他分心。” “你以为你不告诉他,他就不用分心了?我敢打包票,他只会更担心。” “嘁,他才不会担心我。哎我说你怎么回事?最近太闲了是吗?坏心眼全盯我身上了?” “没有的事。”风无为忽然抬手示意她噤声,然后一指轻轻地戳破窗户纸凑上前去细看。 屋里只有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桌案边出神。 风无为将屋子里细细打量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收回视线,转向陈愿压低声道:“只有那个女人在,要不要进去躲躲?”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陈愿连忙点头道:“也好,先躲躲,等我们恢复了再走也不迟。” 两人如是商定,便悄无声息地潜入那间屋子。 待进去后,就着光线,风无为才看清这个受辱的女人竟是坐在木质轮椅上的。难怪她…… 陈愿则认真打量着这个长相雍容的女人。思忖着她是否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静室安谧。 正待风无为示意陈愿换个地方的时候,那沉默许久的女人忽然开了口。 “二位先去后室躲躲,他来了。” 谁来了? 风无为和陈愿双双惊骇对视一眼,来不及问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先躲再说! 风无为当机立断,拽着陈愿潜入后室。 两人方才躲好,那阵脚步声已经进了屋子。 宗南天负着手,堵着唯一的出口,环顾四周,一无所获后,适才看向坐着纹丝不动的女人。 “你倒是沉得住气。” 女人闻言,慢慢转过去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别开了。 宗南天见状,目光阴沉,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说道:“这么快就洗干净穿整齐了?你可知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 话音落,女人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颤动,却是一声不吭。 见她一副默然无声的模样,宗南天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不替他求情?我的好夫人!” 这一声“我的好夫人”生生震撼了三个人。 风无为瞪着大眼去看陈愿,宗夫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陈愿虽然震惊,但没有风无为那么强烈的反应。她本也是受托而来,此番见到活着的宗夫人,没觉得高兴反倒涌上一股凉意。 原来寻母之人竟然是宗南天的独女宗若。 兹事体大,涉及高门大户的秘辛会被灭口其一;其二宗若本人可能还不知道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囚禁了自己的娘亲,就算她查明真相又如何? 尽管宗若现在尚小,可一旦这件事公诸于世,宗夫人的性命几乎是保不住,到那时宗若还会原谅她这个查明真相的罪魁祸首? 答案是不会! 陈愿相信宗若最终会选择站在宗南天那一边,对她痛下杀手! 然而,就算她现在放弃追查,却为时已晚,要命的很,这一次极有可能连累君忆和青云仙门! 千般思绪乱如麻,陈愿陷入了沉思。 那边,始终沉默如哑巴的宗夫人最终气走了宗南天。 “哼!”宗南天恨恨甩袖离去。 待他走远,宗夫人一改先前自如的模样,萎靡不振,连原本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下去。 屋里又是一片静默。 过了须臾,宗夫人理了理衣襟,转动轮椅面对后室,说道:“二位请出来吧。” 风无为看向陈愿,出是不出? 陈愿点头,示意要出去面谢。 二人慢腾腾地从后室走出来,表面看上去淡定从容。实则两人此番连走路都开始费劲了。 宗夫人略微打量二人,稍后抬手,说道:“二位请坐。” 两人客随主便,连忙一屁股坐下,心里猜测宗夫人知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 “还未请教二位是什么人?” 陈愿垂眸,再抬头时,所答非所问,“娘亲,我想吃芙蓉糕!” 话音落,风无为一双大眼瞪得比方才还溜圆,震惊得都结巴了,“你、你叫她什么?” 陈愿无奈地横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吓死我了! 风无为拍拍胸口,继续听故事。 自听见这句话后,宗夫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定格了。 过了好久,陈愿以为自己说错那句重要的话时,方才看到宗夫人脸上的泪痕。 想来宗夫人贯是个能忍的人,这般情境下都能哭得无声无息,想想都觉得可怕! 陈愿道:“宗夫人?” 宗夫人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适才说道:“姑娘是受托前来的吗?” 陈愿点点头。 “你不该来!” 陈愿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宗夫人神情平静地仿若不关自己的事,说道:“二位有没有觉得身体异样,四肢无力,说话都费力气?” 正是如此,所以陈愿和风无为能少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不知宗夫人是如何得知的,明明他俩掩饰的很好。 宗夫人状似看穿他们心中所想,说道:“二位不必心惊,非我所为,我也没有打算通风报信。” “那宗夫人的意思是——” “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果姑娘能平安出去,我女儿问起,还请姑娘告诉她,就说我已经死了。” 陈愿心惊肉跳,面上不动声色,问道:“平安出去?此话怎讲?” 第一百八十九章 醒悟 宗夫人叹息一声,无奈道:“姑娘有所不知,你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了。” 闻言,陈愿心中松了松,看来并非宗若与宗南天合谋。 “这么说来,宗夫人早就知晓宗若在寻你,那你为何不同那些人走?” “我方才说过“姑娘若能平安回去”这句话,姑娘且是以为我在说笑?” “什么意思?”风无为插嘴道。 宗夫人并不为风无为失礼感到不悦,如常回答他的问题,“看二位的模样想是哪家仙门后起之秀,当也没听过我的事情。” 陈愿答道:“确实没听过。” 宗夫人眼中划过一丝黯然,看着陈愿的眼神似在回忆往昔岁月。 “我出生名门望族,自幼修习剑法仙术各方面都优于宗南天,他今日所拥有的的一切全凭我和师兄帮他,可他却——” “宗夫人,受我冒昧,请问宗南天掌门为何要将你囚禁于此?照你说的,他应该困不住你才是。” “姑娘所言不错,终是我心软了,不该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谎言蒙蔽视听。被他有机可乘,才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宗夫人悔不当初,不该不听师兄的告诫,还多次听信宗南天的谗言与师兄反目,最终害得两人…… 等她醒悟,却已经为时已晚。 陈愿闻声默然,不过数百年光阴,曾经淳朴善良的世人怎么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她不解,遂问道:“怎会如此?你们不是夫妻吗?” “是又如何?”宗夫人一笑怅然,说道:“姑娘心性至纯,但我还是想多嘴告诫姑娘一句,这世人最难猜的就是人心,最难看清的就是枕边人。” “所以,宗夫人的意思是,害你的是你的夫君宗南天吗?” 宗夫人没有回答,许是听到宗南天这个名字就觉得恶心,皱了皱眉,神情几欲作呕。 陈愿并未看见宗南天对宗夫人做的那些事,亲眼见到犹自感到不可思议,究竟是怎样的厌恶才会令人听到名字就会有反应? 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她怕一旦想明白了,就再也没有勇气坚持下去了。 陈愿抿了抿唇,歉意道:“抱歉宗夫人,我不该提那些令你不愉快的事,但眼下有些事还希望宗夫人能帮帮我们。” 她虽未说出口,宗夫人却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回道:“我帮不了。” 风无为讶异她的态度,心想着若非她厌恶宗南天的情况下也不会帮外人对付他? “为何?” “因为我如果有办法,我也不会被他困在这里了。” “可外面那些机关法阵根本不堪一击。” “那公子究竟又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呢?” 陈愿道:“毒。” “对,就是毒,不会伤及性命,却让人使不出一丝力气的毒。即便外面的防卫不堪一击,拖着这样一副身体,你也没有任何胜算。” 听到这里,陈愿心中一动,有种不祥预感,“所以前来救宗夫人的人……” “应该都死了。” “死、死了?” “对,他不想事情败露,一定会杀人灭口。” 闻言,两个皆是一惊,若果死的人不是知名人士,无人关心的情况下,谁又会想到他是死在这里? 只怕是化成一堆花肥后,也无人问津其去向。 陈愿越想越觉得后怕,宗南天言下之意要对付君忆,若果他拿自己和风无为做饵,那他们三个岂不是要…… 思及此,陈愿立即道:“宗夫人,宗南天此刻怕是去以我们引诱我师兄前来,人命关天,还请你告知我们脱身之法。” 宗夫人心下震荡,这宗南天越发无法无天,这可是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啊! 可她有心想帮,却根本解不了他们身上的毒,便是急也没用。 “姑娘,非我不愿相帮,实在是我根本不会解毒。” 陈愿道:“不需要解毒,宗夫人可有联络用的信号弹或者传音之类的东西?” 宗夫人摇摇头,说道:“早被他搜刮干净了。” “那,可有信得过的仆人?” 宗夫人又摇摇头,“没有,照顾我的人全是他亲自挑选的人。” “除此以外呢?”风无为提醒道。 陈愿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了。 宗夫人也还是摇头,能想的办法她全都想过了。 气氛陷入焦灼。 难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吗?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又转过去思考。 陈愿视线胡乱转动,看到更漏,已经是子夜了。她望着更漏祈祷君忆睡得沉些,不要发现他们不见了就好了。 又过了好半天,仍旧没想到好的办法,二人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了,再这样拖下去。怕是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办怎么办? 正干着急,忽听风无为问道:“宗夫人,你怎的还有力气?” 宗夫人闻声一脸讶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风无为这句话的意思。 “这位公子是在怀疑我?” 风无为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好奇宗夫人为何还有力气,按说宗夫人比我们吸入的毒气更甚,可为何我们都快坐不稳了,你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宗夫人是何许人也,听闻此言,旋即试了试灵力,却是水滴汇入江海,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会——” “怎么会——” 同一句话出于不同人的口中。宗夫人与风无为相顾无言。却明白彼此的诧异之处。 宗夫人道:“公子说的没错,我的确好像并未受到毒的控制。” “那可否请宗夫人起身试试行走?” 宗夫人本身是个健全的人,坐轮椅也是因为宗南天在她的屋子里放了毒导致她全身无力无法行走。 忽然间听到风无为提议让她行走,她却无措的看着自己的腿,有点不敢相信。 “我,可以吗?” 陈愿鼓励她:“宗夫人身体无恙,只是受了毒气的影响,既然你没事,当然可以正常行走了。” 想是宗南天长久以来的压迫在宗夫人心里留下了阴影,即便有一日他没有用毒,宗夫人也会以为他给自己的都是控制她的毒药,索性放弃抵抗。 若非他们误闯进来,这个秘密怕会永远埋藏着。 第一百九十章 解毒 宗夫人没有做过多的犹豫,两手抓住扶手挺身而起。 陈愿和风无为皆是期盼地看着站着半天未动的宗夫人,等着她迈出第一步。 然—— 等来的却是宗夫人婆娑泪眼。 宗夫人是个坚强的人,她哭了,没有过激的情绪,没有嚎啕大哭没有喜极而泣,只是默默地流眼泪,静静地看着自己还能站立的双腿。 陈愿心有不忍,轻声唤道:“宗夫人,你还好吗?” 宗夫人转过头看向陈愿,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平静口吻回道:“我很好,姑娘不必担心。” 闻言,陈愿和风无为纷纷松了口气。只要宗夫人能行走。便有一线生机。只是不知宗夫人愿不愿帮他们通风报信。 宗夫人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纵然他们没帮上什么大忙。就冲他们愿帮宗若这份心意,她也不会让他们死宗南天手上。 “二位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说。” 既然宗夫人主动提出帮自己。陈愿和风无为求之不得。 只是两人还没想好该怎么通知君忆,也不知他到底来了没有。 该来的一个都少不了。 宗南天躲在角落里看着踏剑当空站着的君忆,思忖着该怎么让他下来? 要不是那两个人跑得太快。君忆此刻怕已经是自己的囊中物了。 天机十分担心君忆不听自己劝告。进那座看起来没有异常的院子。只得横挡他身边寸步不让。 君忆敏锐的很。见状便知其中有诈。问道:“天机可是在警醒我?这院中有什么东西?” 天机无法与君忆通灵。只好画出一道烟气。然后做晕倒状。 君忆看着天机无比滑稽的动作。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是说这院子里面有毒气?” 天机晃了晃伞身,然也。看来你比那个女人聪明多了。 得到答案,君忆皱了皱眉,在想天机伞向来与他不合拍。此番几次阻拦他进去,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厉害的东西? 可他不进去的话又如何知晓他们在不在里面? 若果风无为和陈愿已经中招了,那此人诱骗自己前来的心思,昭然若揭。 君忆问道:“天机,感应到她在哪里了吗?” 天机晃了晃,并没有。 闻言,君忆低头合眼,开五感去感知去探视院中的情况。 静夜无声。院子周围静悄悄一片,不但听不到虫鸟轻鸣声,就连树叶沙沙声都听不到。 君忆心知有异常,往下降了一些,扩大范围,专注听一种声音。 果不其然。 他听到属于法阵运行的声音,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法阵,但从声音中分辨,其数量相当可观。 君忆关闭五感。视线集中在院中的空地上。算是明白此院的主人为何要做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法阵。 看来这毒真的相当厉害。 若不然。以天机那目空一切的态度,断然不会拦自己。 “天机,有什么办法吗?” 天机想了想。该怎么告诉他?一抬眼看到他随夜风飘动的衣袍。随即用伞柄撩起他的衣袍。盖住他的脸。然后快速退开。 他之所以退开的这么快。是因为君忆不喜旁人接触他。而他自己亦是如此。 在此之前,两人是两看两生厌。 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 君忆这人极其聪明。只消一眼。便明白,不吸入毒气就不会有事,旋即自乾坤袖中掏出一物系上。 天机看清他覆面的东西时。不禁瞪大眼,暗暗骂他不知羞耻。堂堂男子,竟然私藏陈愿的手帕。 君忆却不知天机正在骂自己,认真记住院中地形。适才说道:“天机,待会儿分头行事,你去寻人。” 天机立即回绝他:“凭什么你去打头阵,却让我去找人?你看不起本公子是不是?” 虽然他说的话君忆一句都听不到。但从天机伞身震动的频率来看。他似乎很不满自己的决定。 君忆无奈道:“只有你能感应到她在哪。” 天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又一想也只有他有这个特权,顿时扬了扬嘴角。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这个安排。 君忆再次摇摇头,自御魂剑上飘身而下。 下来了吗? 宗南天亲眼看到君忆飘下来的那一刻,立即启动了所有的木人傀儡和机关法阵。 然后,慢慢地坐下,好整以暇的坐等他期待已久的场面。 可他不知,他坐下的同一时刻,另外一座院子里,正紧锣密鼓的进行一场自救。 已经能正常行走的宗夫人趁下人不注意的时候,一闷棍敲晕了他。然后从他身上搜到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与平常开门的钥匙并无两样。宗夫人摸不准这到底是什么钥匙,也不知宗南天将她用来联络的信号放到哪里去了。她拿不定主意。只好问他们的意思。 陈愿摇摇头,她的心思向来直白。但这种要动脑筋的事情,她一概帮不上忙。 于是二人只能寄希望于风无为。 风无为一向鬼点子多。像这种走一步得想好后面很多步的运筹帷幄的事情,他也没有多大把握。 他想了半天。提议道:“放火怎么样?” 陈愿:“……” 宗夫人倒不像陈愿那般神情,认真想了想,说道:“也是个办法,不过二位能走动了吗?” “不能。” 目下这种情况,他们能说话还得感谢自己是个修仙的,换作普通人估计早就瘫倒在地了。 “这院子里花草易燃物品很多,一旦烧起来是很快的。”宗夫人言下之意,烧院子容易,可别因此引火烧身才好。 “那可如何是好?目前这种情况,没有人帮忙,恐怕永远都走不出这座院子。” 宗夫人虽然行走自如了,但一身修为已经废了,别说救他们两个。就怕连她自己都未必救得了。 在三人陷入两难时。宗夫人似乎下定决心,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 陈愿以为她想以死要挟下人,连忙制止她:“宗夫人不可!” 宗夫人笑了笑,从容不迫的拿过桌前的茶盏放好,手起发簪落。一缕鲜红流出。 “宗夫人你这是?” 宗夫人一边压迫手腕一边道:“我想起来了,师兄曾经给我服过一颗灵丹,想来是这药起了作用,二位不妨一试,便是不能立即恢复灵力,但能走动也是好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相毕露 待茶盏接够一小半的血时,宗夫人才松开手,顾不上缠住自己的手腕,立即将茶盏送到他们面前。 “快喝了吧。” 茶盏凑的比较近,陈愿闻到血腥气时忍着作呕,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风无为。 风无为虽然不拘小节。但真让他茹毛饮血,他却不如陈愿干脆。 见他不接,陈愿挑眉催促道:“快点儿!” 碍于面子,风无为硬着头皮接了,闭着眼睛一口饮尽,忍着腹内翻江倒海,连忙去掏帕子。 只是他方才掏出帕子,就被陈愿劈手夺去。还不等他问出口,就见陈愿拿着帕子给宗夫人包扎手腕。 陈愿细心地轻轻地帮她包扎,还问她疼不疼。 许是这一瞬间的举动触动了宗夫人的心弦,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陈愿的头顶,慈爱的看着她说道:“娘不疼。” 话音落,陈愿系帕子的手僵住,好半晌才重新动起来,只是手势越发轻柔。 帕子系好后,三人静静地坐着等力气恢复,等这无尽的长夜快快过去。 时过两刻钟,风无为感到流失的力气慢慢回来了,他试着握了握拳头后,欣喜道:“好了!” 闻言,陈愿也试了试,说道:“我也恢复了。” 宗夫人松了口气,“好了就好,趁现在你们快跟我走。” 陈愿起身走到她身边。本想扶她,又觉得唐突,只道:“那宗夫人你呢?” “别管我了,姑娘公子快随我来。”说罢,宗夫人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吹灭烛火。就往屋外走去。 宗夫人走得又急又快。陈愿担心她踩中陷阱。急声提醒道:“宗夫人,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法阵,你走慢些。” “不妨事儿,这座宅子是我的私产,我知道哪里能走出去。” 话虽如此,但风无为看到宗夫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不动声色靠近陈愿,拽了下她的后背衣裳。 陈愿立即慢下来与风无为并肩而行,用眼神询问他,何意? 风无为举起两根食指,背向而分,而后又合拢。 陈愿一怔,不可能! 风无为眨眨眼,我没说一定是,总之小心为上! 两人打完一轮眼底官司,宗夫人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一条岔道口,停下来,看着陈愿,说道:“姑娘记住这条路了吗?” 陈愿点点头。不明她此举之意。遂问道:“宗夫人,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宗夫人看向那条通往光明的路,毅然决然的转身面向另一条路,说道:“我师兄还在这里,我得去救他。” “你师兄?”陈愿看向风无为,说道:“我们方才过来的时候,在庭院中看到有一对男女,不知他是否是……” “不是,是师妹认错人了。”风无为突然打断她的话。 陈愿不明所以,转目之时,才看到宗夫人的脸色极其难看。 宗夫人捏着拳头,气得全身发抖,咬牙切齿骂道:“宗南天你这个畜生!” 风无为见此,歉意道:“宗夫人保重身体,我这师妹就是个一根筋的人,事情也许并没有宗夫人想象的那么严重。” “那宗南天是什么人我岂会不知?”宗夫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公子好意我心领了,那条路右拐便能直通街市,也没有任何人知晓,你们放心走吧。” 风无为抱拳道:“多谢宗夫人,宗夫人保重。”说罢,他拖住陈愿便往宗夫人指的那条路走去。 陈愿看着宗夫人义无反顾的走上那条路时,忽而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她突然甩开风无为的手,朝宗夫人那条路跑去。 “陈愿——”风无为没拉住她,急得暗骂一句,赶紧追了上去。 宗夫人熟悉地形,走得又急又快,当她看清庭院露台上的男女时,竟一时忘记了反应。 陈愿紧追其后,一时没刹住脚,等她看清露台的情形时,惊愕得大叫一声,捂住了脸。 风无为见状,又是暗骂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挡住陈愿。埋怨道:“叫你乱跑,都说了非礼勿视了,你还——” 宗夫人耳听着风无为状似责骂,实则担忧她的语气,眼见着从小护佑自己的师兄被自己的枕边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刹那疯魔!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放映着自己与师兄的点点滴滴,这个从小爱慕她的人,从始至终只想她好,也只为她好。 多少次,有多少次,她将他的诫言、他的担忧,他的关心抛诸脑后,信那个披着羊皮的狼,把他的害人之心当作是为自己争风吃醋。 一次次的痛哭流涕,一次次的祈求原谅,一次次的发誓他是因为爱她至深,绝非狼子野心。 她一次次的原谅,一次次的目睹真相,一次次的割舍不下,到得最后,她期盼的一样没来,她害怕的事情却一件件揭露她眼前。 宗夫人悔恨交加,热泪早已经模糊了视线,即便看不清了,她也依旧死死的盯着他。仿若这样便会让那人清醒过来。 风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脱下外袍欲上前给那人遮一遮。 怎知,宗夫人横臂一拦,拿起风无为的外袍,稳了稳身子,慢慢地走过去,展开外袍轻轻地盖在交缠在一起的两人的身上。 衣袍落下,那凉意惊得男子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宗夫人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落下来,她忍着抽泣。柔声唤道:“师兄,是我,我来看你了。” 男子迷茫的视线因这一唤有了些许清明,他吃力的撑开早已经面目全非的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只是因那伤疤太多,新伤旧痛,一动便有血渗出。血流出后反而糊了视线。 他一急,张嘴欲喊,却只发出一阵呜呜咕咕的奇怪声音。 宗夫人听到后,眼中的泪,压抑着的哭声终于不受控制的自喉中冲出。 “师兄啊,是我害了你啊!是我对不起你,该死的人是我啊!” 男子闻师兄二字先是一僵,而后快速挪动身体想要靠近她,后反应过来自己的模样,登时连连倒退,卷着风无为的外袍裹起来,不敢再看宗夫人。 即便到此刻,师兄仍旧心心念念的想着她,怕脏了自己的眼,不敢靠近自己。 宗夫人只恨不得立即抹脖子以死谢罪。可一想到那个最该千刀万剐的人还在逍遥自在。她就忍住冲动,强制镇定下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同归殊途 宗夫人不再试图接近师兄,只哽着嗓子道:“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你再等等我,很快,很快我就会来陪着你。” 陈愿听出宗夫人话中意,遥遥相问:“宗夫人你想做什么?” 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又让她硬起的心肠倏地软了软。她走到陈愿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哄道:“好姑娘,你还小,你师兄说的对,有些事的确不适合你看,你听他的话跟他先去避避可好?” 陈愿执拗的看着她,“那你呢?” 风无为有些于心不忍,陈愿这人最怕孤单,最渴望亲情,宗夫人这般慈爱的哄着她,只怕更让她不会走了。 只是宗夫人死志已明,纵然她再怎么挽留也只竹篮打水一场空。 风无为上前拉住陈愿的手,劝道:“这是宗夫人的私事,外人不便干涉。” 宗夫人点点头,许是怕看到这个比她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姑娘从而心软,遂转过身去。 陈愿虽然一根筋,却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见状,不再强留,任由风无为拽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们两人走出不远,宗夫人便召出了她的佩剑:乘鸾。 乘鸾应声出鞘,若那披着五色华彩的凤鸟盘旋照亮墨黑的上空,在吸引某人的视线后,又忽而消失无踪。 宗南天隐藏在角落,坐等君忆落网,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不好—— 宗南天再顾不上君忆,拔腿往另一座院子跑去。 庭院里,宗夫人伸手接住了佩剑乘鸾,手指轻抚着剑身,每抚一段都似与过往告别。 乘鸾与主人心意相通,此时在宗夫人手上震动不休,似在说:主人不要! 宗夫人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落下,连一把没有生命的佩剑都知她心意。 她的一生呀,究竟是悲哀还是幸运? 得师兄相顾如此,得夫君背弃如此。 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啊? 宗夫人终是体会到世人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这般滋味? 呵……这滋味真轻松啊。 待手摸到乘鸾剑柄的时候,宗夫人伸手一把握住,如以往一样挽出漂亮的收剑势,而后,偏头对着虚空,笑了笑。 宗南天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宗夫人在对着他笑,亦如初见,风姿飒爽的宗夫人对他惊鸿一瞥。 思绪短暂游离,宗南天看见她手中的乘鸾时,心口忽然一痛,那里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流逝。 他紧张地看着她,问道:“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宗夫人循声望去,难得一见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来了,也好,有些事情是时候该结束了。” “你说什么?夫人呐,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剑放下。” 宗夫人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目光凝着乘鸾雪亮的剑身,双指并力极快地擦着剑身而过, 而后,便在宗南天的呼唤声中,凝视着桔色的火光渐起。 “涅盘!不!” 宗南天惊恐地步步倒退,他想起来了,她说过若自己负她,她便会跟他同归于尽。 原以为她只是吓唬自己,没想到这次她竟存了死志。 “夫人,你不能,不能。” 到底不能什么,宗南天竟是没有一件事说得出口的。 宗夫人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思,哪里听得进去他的狡辩,将自己的灵魂与乘鸾融为一体,以自身之躯做阵眼,画地为牢。 宗南天退无可退,只得去求宗夫人,“夫人你不能杀我。” 宗夫人此刻神情柔和,近似嗔言,“我不杀你,我怕脏了我的眼,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不!夫人,我错了。” “呵,你怎会错呢?是我错了,不懂你的雄心伟略罢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夫人,我对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真心?” 宗夫人忽然笑了,眉目生花。只是看在宗南天眼里却尤为可怖。 “夫人夫人夫人啊……” 看到宗南天被吓到跪倒在地,宗夫人忽而仰头大笑,笑罢,低头,眼中流下血泪来。她一步逼近宗南天欲抱住他同归于尽。却在此时听到一声呼唤。 “娘亲,我想吃桂花糕!” 宗夫人手上的动作一僵,循声望去,看到离开的陈愿被她的师兄紧紧抱住,而她却还在挣扎。 “宗夫人,不要做傻事,你的女儿还在等你啊——” 宗南天趁此机会,跳开涅盘的范围,刚要逃跑,却发现脚被人抱住了。 原来是不知何时爬过来的师兄,想代替师妹和宗南天同归于尽,适才死死抱住他的腿脚。 宗南天怕宗夫人反应过来,拼命挣脱束缚无果,竟狠心拍了他一掌。 这一掌下了死手,师兄登时一口鲜血喷到宗夫人脚下。 宗夫人回过神来,目龇欲裂,大叫一声“师兄”又一次扑向宗南天。 宗南天一碰到宗夫人,犹如天火焚身,大叫求饶:“夫人饶命啊,夫人想想若儿啊,若儿已经没了娘,不能没有我这个爹啊!” 听到这个被她隐藏在心底强制不要去想的名字时,宗夫人眼中的血泪汹涌而下。 “夫人啊,若儿还那么小,不能没有我的照顾啊!你就饶了我这次,我发誓再也不会犯了。” 宗夫人卡在宗南天脖子上的手渐渐地软了,她的女儿她可怜的女儿啊。 啊—— 就在宗夫人神志将毁之际,忽听谁喊了一句“小心”就见一个人被扔进自己的怀里,而后听到宗南天猖狂至极无耻至极的笑声。 “哈哈哈……去死吧去死吧,正好我受够了,破鞋给你,呸!” 宗夫人看清怀里的人是已经被宗南天生生拍死的师兄,眼中突然爆出血幕,凄声喊道:“宗南天你不得好死——” 声落火光爆燃,而后寂静无声的湮灭在黑夜中。 陈愿徒劳的伸着手,见到火光熄灭的那一刻,身子秃然软倒。 “宗夫人……” 风无为只好松开手,任她跪倒在地上,他默默地蹲下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下终于寂静。 片刻后,坐在地上的宗南天慢慢站起身来,似颠似狂的丢下一句:“死了好,死了就省心了。” 闻言,跪地的陈愿突然暴起,弹指一挥,喝道:“狗贼拿命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不敢说 等到风无为想要拦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他们虽然喝了宗夫人的血,解得也只是手脚无力的毒,灵力根本没有恢复。 陈愿爆发力强,可没有灵力辅助终是不成事,千尾针虽应召出,却未能击中宗南天。 倒是宗南天一剑拨开千尾后,灌住全部灵力剑取她的心口。 剑来之势快如闪电,陈愿根本避不开,只能睁眼看着。 风无为突然自后一跃而起,用力推开她后,长剑已近及他眉心。 陈愿急声痛呼:“风无为!” 话音未落,忽闻“叮”的一声响,随后便见宗南天连人带剑被掀翻,他见势不妙,就地滚远,快速往夜色里逃去。 险险捡回一条命的风无为和陈愿,怔怔看着从天而降天神般的男子,想认不敢认。 见两人坐在地上一脸傻傻模样,君忆连忙走到陈愿面前,一手探额一手抓手腕,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后,适才提起她,又去拉风无为。 风无为反握住君忆的手,试探道:“师、师兄?” 君忆嗯了声,召出御魂剑,对二人道:“上来,这里不安全。” 话音落,风无为和陈愿乖觉地坐上御魂,三人乘风而去。 待回到客栈时,天光初亮。 君忆吩咐店家送了热水和早饭,坐等他们洗漱好,来跟他说明情况。 先过来的是风无为,洗完澡,吃过灵丹,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丝毫不为昨夜的事而影响心情。 等到陈愿过来时,两人相视一望,陈愿推开了他递来的碗筷。 风无为皱眉问道:“怎么不吃?莫不是被吓坏了?” 陈愿知晓他素来爱开玩笑,但她此刻没有一丁点心情陪他玩闹。抱着手趴在桌子上,像只斗败的孔雀,萎靡不振。 从认识她开始,她一直都是笑嘻嘻满不在乎的态度,今日这副模样可是极难见到。 君忆猜到她心中有事,只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在陈愿面前,君忆向来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从未拒绝过他。可这次,她推拒了。 “我吃不下。” 她不吃,君忆也不强迫她,说道:“也好,那便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起因来自她,君忆之所以晾着风无为不问,一是责怪他跟着胡闹,二是个中缘由他未必清楚。 岂料,陈愿忽然起身告辞,“我不想说,我累了。” 闻言,风无为手中的筷子都惊掉了,“这——莫不是真吓傻了?” 君忆收回视线看向风无为。 这一看明明什么都没有,风无为却觉得后背突生寒意,连连摆手,“你别看我,我不知道原因。” “你先吃饭吧,我去看看她。”君忆说罢,也没等风无为把未说完的话说尽,就去了陈愿的屋子。 叩门三响,无人应答,君忆手上用力一推,并未栓紧的房门打开后,他便进了屋子。 原本要训诫警告她几句,没想到陈愿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见到闯进来的是君忆,陈愿略略抬下眼,又继续趴着。 两厢对望一眼后,君忆坐到她对面,方才问她:“缘何这副消极的模样?” 陈愿动了动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平日闯了祸回来还尚且狡辩几句,今次却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亏得君忆了解她,不然会以为她想逃避责罚。 静默片刻,君忆又道:“你不说话我又如何判断你是真的有事情,还是只是为了好玩?” 闻言,陈愿猛地抬头看向君忆,似乎想要辩驳,但是最后只嗫嚅一句:“你说人为什么要那样?” “要哪样?” 君忆没有目睹过程,自然无法理解陈愿这句话的意思。 “夫妻,我是说仙侣,难道他们在一起不是因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吗?为何到最后却要、却要……” 陈愿一想到宗夫人临死时的决绝和悲恸,就于心不忍。 “你为何……” “你先别问,告诉我你此刻的想法和答案。” 君忆想想说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陈愿迷茫地看着他,“既然不是,又为何要做夫妻?”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也是啊,你又没有过仙侣,又如何会知道呢。” 陈愿的语气有些失望,君忆听后心里犹如被什么刺了一下,他微微感到诧异。她指的又不是自己。为何他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过了少许,君忆才重新问她昨夜之事。 陈愿的心情是真的不好,尤其提到宗夫人的时候。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话题又再一次变冷了。 平日里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这次两人反过来。他是不擅长该怎么跟她没话找话了。 一个想问,一个不想说。僵持片刻。陈愿的困意上来。打着哈欠。连忙说她困了要睡觉。便起身往床榻那边走去。 君忆不便再留,遂起身出门。顺便帮她把房门带好。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风无为还在吃,见到师兄的脸色并不好,立即想到。可能是陈愿没有跟他说清楚事情始末。 他放下碗,瞟了君忆一眼。问道:“她睡了吗?” 君忆点点头。 “那好,我吃完了,我也去睡了。” “吃的这么饱,你睡得着吗?” 君忆跟风无为说话从来都是硬邦邦的,明知他说的是托词却还要拆穿他。 风无为方才起到一半的身子。只好乖乖地坐下。面上一副师兄你就饶了我吧。真的很困呐。 君忆不为所动。用行动告诉他。你不说也行,咱们就耗着吧。 你睡得饱饱的,他可是被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过。风无为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不敢说。 一会儿抓头、揉眼。小动作不停,半晌后,见君忆还在盯着自己,无可奈何,说道:“事情始末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一凑热闹的。” “我也没指望你知道,我只是想问你,让你们失去灵力的那个人是谁?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绝不能重现仙灵界中。” 风无为听到前半句。本想告诉他那个人是宗南天,但想了想。此事并非他一人能促成,他的身后绝对还有其他帮手。 此时他们手中并无证据,若是告诉师兄,他会不会凭着一腔正义上门去责问那老贼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借题发挥 以他对君忆的了解。便是不为他俩,单为仙灵界他也会去的。 于是乎。风无为将整件事情掐头去尾的说给君忆听,等到他听完事情的始末,已经变成两人偷偷出去寻仇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人平时做这种事情太多次了。他这样说。君忆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他。 君忆细细一想,依照陈愿的脾气,吃了闷亏肯定是高兴不起来。难怪她一直闷闷不乐。 问明白前因后果后,君忆照例训了风无为一顿。然后才放他回去睡觉。 风无为没有因为被他骂而不开心。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为此洋洋得意很久。 连师兄这么聪明的人都能被他忽悠。可见他的本事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殊不知。正因为他一时的自以为是,才导致后来一连串的事情。 这一夜过去后,倒也风平浪静。三人在山下小玩了几天。便打道回仙门了。 这时候的青云仙门还不是清静之地。各色人马鱼龙混杂。历经宗南天那件事情后,再度听到别人背后嚼舌根,陈愿终于忍耐不住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忍,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些生事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被打的人不服气。状告到无上道人那里,要求严惩陈愿,以正青云仙门风纪。 无上道人深知陈愿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听信片面之词,只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陈愿不答反问:“求仙问道究竟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长生。” “为了不再受人欺负。” “为了光耀门楣,出人头地。” “为了……” “难道你们就是因为这些?” 此一问,殿中竟无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不管未成道或成道者,此身皆不过是凡人,有私心、欲念。重七情六欲亦是在所难免。 但若得道的都是这样的人,仙灵界岂非要变成另一个人间北地? 执掌统领者,凭心念肆意掠夺。本领高强者也利用自身的优势,想要什么就拿取什么,那那些弱势的人,又该怎么活? 人一旦恶毒起来。可不是扇一巴掌骂一句那么简单。 就如同她亲眼所见。宗夫人扶植起宗南天后,宗南天非但不感激、不好好待她,反而时时刻刻都想要她的性命。 而陈愿总在容忍背后骂自己的人。不也跟宗夫人不听她师兄的劝告一样,无声纵容这些刽子手对自己下杀手吗? 当她真正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才会有今日这一出。 被打的弟子以为陈愿把这些事情扯得老远是想逃避责罚,心中很是不服。再三请求严惩不贷。 陈愿听了之后,竟是嗤之以鼻。这态度放在众人眼里,自然又是好一番无中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帽子都一个劲往她头上扣牢。 很多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想要对付她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论偏私护短这种事情,无上道人也没少干。但这一次闹得太过,他若是包庇这一次。只怕陈愿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虽然他懂得陈愿的初衷。也明白她说这些话想表达的意思,但方式终究是错了。 既然错了,就该受罚。 至于要怎么罚,自有大弟子操持。 无涯子会意,他作为待任掌门,关于仙门名声和未来,肯定要慎之又慎。 今听得陈愿和众人口中之言,正中他心中忧思,他正苦恼没到合适的时机,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不过。若要借此机会实施起来。陈愿恐怕要受些委屈。 无涯子几番斟酌,觉得机不可失,陈愿也算通情达理,就算她怪罪,至多事后他亲自上门解释,也好过任由毒瘤爆破后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无涯子下令将陈愿关进了静湖。 这个结果是风无为和君忆始料未及的,等到他们赶回去时,陈愿已经被关了起来。 二人先去见过无涯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双方翻脸,各站阵营。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些事。全因陈愿而起。 这个从一出现就备受青眼的女子,终于失去了特权,第一次受罚就去了常人一辈子都可能接近不了的静湖。这个结果甚合那些人的心意,直呼无涯子铁面无私、英明。 然而—— 这位铁面无私,英明神武的待任掌门,接下来所做的事情,比之其师尊无上道人护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借由此次机会。大肆整顿仙门,明面上说是以正纲纪。实际上是要排查其他仙门插入的暗桩。 绕是那些人以为自己躲得深。藏得好,却因近来受陈愿影响心情不好的风无为或者君忆撞上,一番纠缠后。就莫名其妙漏了底。从而被驱逐出青云仙门。 这一整顿就是一个月,一个月内被驱逐出青云仙门的弟子足足有一半之多,导致仙灵界疯传谣言无数,说青云仙门怕是撑不了几天了,连弟子都养不活,竟想到清减人数来维持,真是可悲,云云…… 可不管外面的传言有多激烈。当事人听闻也是一笑置之,端着茶盏,神情一派轻松。 如今毒瘤已除。师尊担心的事情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吧? 只要他好好的带着师弟师妹们,师尊就能心无旁骛,直奔大道而去。 一想到师弟师妹们。无涯子就感到头痛不已。 君忆天资过人,悟性高于他们三个人,明明该是走在最前的一个,却因一根筋,屡次相劝不改其根性,导致多次错失良机。 风无为和陈愿的实力倒是不相上下,爆发力强,但是性格却是最难掌控的那种类型。 就拿风无为,他的亲弟弟来说,也算得上年少有为,长相也不差,明明该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却不知何时养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性子,一副天下无敌的我谁也看不上的德行。 以前还稍稍收敛,可自从陈愿来后,这俩居然臭味相投,心心相惜,凑成一对绝世好搭档,一时不见,绝对会给他整出一堆纰漏来。 尤其陈愿,性子冲动,人又单纯,心里正义感多到一眨眼因为别人怎么样怎么样,她看不过去就能跟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禁闭结束 迄今为止,光是其他仙门状告她打伤他们家弟子的事件都不下十余桩,虽然每次都是情有可原,可对于眼下的青云仙门来说算不得好事。 行善事固然会得到大家的称赞。可这样却会将青云仙门和她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因为眼下的仙灵界局势混乱,也未有明言规定条例,各家仙门,群雄逐鹿,各自为政。颇有占山为王的趋势。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聪明点的大都埋头抢活儿,谁也不会多管闲事去干涉别人要做的事情。 可自从陈愿出现,这个大家默许的规则就乱了套。 因为她看不惯的事情太多了,也因为她喜欢多管闲事,所以求她帮助的人特别多。 就连这次关禁闭期间,无涯子替她接下的求助书信都不少于十封。每一封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是对于那些下界的人来说,却关乎到吃饭睡觉的根本问题。 无涯子深思熟虑,最终派出弟子代替她,并从这件事中想到更深层面的问题。或许这是一个契机? 从前他只在心里想,也知非他一人之力能完成,即便如今有愿意助他的人,但始终缺少一个承担负面影响的人。 而今这个人已经出现了,只要他下定决心,他心中的宏愿,师尊记挂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唯一需要担心的…… 沉吟良久,无涯子最终下定决心,不若将计就计,顺应形势。 他做完这个决定的第三日,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回山门,带回了下界赠送的瓜果蔬菜,还有联名感谢信,信中内容言词恳切,说希望仙灵界多些这样为民办事的仙门。 无涯子看完信感叹良多,也为此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时过一月,陈愿终于从静湖出来了。她一出来第一件事竟是急着去找无涯子。 无涯子看到她时,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理论,正要解释,被她抢先打断了 “掌门师兄,我听说下界送给我的信件都由你收着,不知师兄……” “你就是为了这事来找我?” “是的。” 无涯子心下一松,笑着让她坐,然后告诉她,“那些事情我已经派弟子下山处理好了。” 陈愿惊讶道:“处理好了?” “是啊,以前我不知你屡次三番偷跑出去的原因,现在明白了。这是好事啊,你为何要瞒着?” “掌门师兄不怪我鲁莽吗?” 闻言,无涯子摇摇头,说道:“我从未怪过你,这次关你禁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掌门师兄不必自责,是我行事莽撞,才会让他们有机可趁。” “确实莽撞,也确实被他们有机可趁。” “啊?掌门师兄你方才不是说那是好事嘛,怎么又……” “别混淆视听,我的意思是他们确实该打,但你的方法欠妥。他们有机可趁也非一日之功,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陈愿听后,似懂非懂,想了想,回道:“只听懂了一半。” 无涯子问道:“何处不懂,说来听听。” “他们有机可趁非一日之功,何解?” “那我换个问题,你对仙灵界的现状是什么看法?” 陈愿不假思索,说道:“乱、差、不和谐、恶多于善,完全与仙灵二字沾不上边。” “那依你之见?” “依我之见,众仙门无所束缚一盘散沙,需要一个统领者来制定规则。” “统领者?” “对,或者说需要一家仙门来压制其他仙门?” 闻言,无涯子沉吟不语,似在思考她的话。 陈愿瞅瞅他,心想着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静默片刻,无涯子重新问她:“那你想到怎么做了吗?” “没有。” “也不算没有。” “嗯?” 无涯子笑笑,说道:“你无私帮助他们。” “那些?只是举手之劳啊。” “你可知道,便是举手之劳,放眼仙灵界,又有几人会出手?” “说的也是。那掌门师兄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没有,我看过那封感谢信后感触良多,所以我绝对不在阻拦你。” “不在阻拦我是为何意?”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陈愿喜道:“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不知掌门师兄是因为什么原因才……” “师尊说过,求仙问道问的不只是灵力和境界,还有心。” “陈愿明白了,谢谢掌门师兄指点。” “无需客气,你快去吧,他们两个该等急了。” “好,那我先走了。”陈愿兴高采烈的去找风无为和君忆了。 他们两人在陈愿的逍遥峰等了好一阵子,终于看到她回来了。 陈愿方才走近,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被风无为甩了一脸水珠子。她愣了愣,伸手抹掉,问道:“风无为你干嘛?” 风无为不做声,绕着陈愿跑了一圈,然后才回她:“去晦气。” “去晦气?去什么晦气?” “静湖啊!”风无为扔掉竹枝,一把扣住她手腕往一个地方拖。 陈愿挣扎无用,只好随他,“又要做什么?” “说了去晦气啊,这还有火盆啊……” “火盆?过分了哈!”陈愿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望着一动不动的君忆,说道:“君忆你就看他这么折腾我啊?” 君忆抬抬眼皮子,这才说道:“好了,别闹了。” 风无为啧啧两声,似乎为她不领情而有点点不愉快。 君忆和陈愿早已经习惯他随时随地的小情绪,齐步上前,一左一右,看了他一眼。 风无为登时憋不住了,别扭道:“不醉不归!” 这要换做平日,陈愿一定会满口答应,可她刚出来,心里多少有点顾忌。想了想,说道:“尽兴?” 风无为拒绝:“不醉不算尽兴。” “可以了,我这不刚出来嘛,万一喝多了……” “你会怕?”风无为惊讶不已,“难道关一个月真的会变傻啊?” “你什么意思?嗯?”陈愿用力拍了他肩膀一掌。 风无为大叫一声,怔怔地看着她,“我的天,陈愿,你这一个月没有白关啊。” 陈愿挑眉,得意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怎样?我这一下的力道可还行?” “行得很,都赶超我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想通了 陈愿哈哈笑道:“别气馁,你也可以的。” 风无为立即跳开,“想得美,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是了是了,机敏如你,你这辈子是没机会领略静湖风采咯。” “嘁,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难不成你还对那里流连忘返啊?” 闻言,陈愿叹息一声,半真半假道:“我有预感,我也许还会进去。” 君忆突然道:“一次还不够丢人吗?” “哎呀,你干嘛也跟着风无为瞎胡闹?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风无为不乐意了,“你说师兄就说师兄,干嘛扯上我?” 话音未落,陈愿指指风无为,又指指君忆,说道:“你看看你们俩,我话都没说完呢,哎,你们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行了,快进屋去,有什么话进去说。” 陈愿和风无为对视一眼,适时止住打闹,快步进了屋子。 陈愿首当其冲,进得门后,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随之肚子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咕声。 “哇,好香啊!” 风无为笑吟吟的看着她,坐下后给她倒酒。 陈愿也不客气,坐下,接过风无为递来的酒,一口饮尽,末了,咋咋舌,皱眉问道:“果酒?” “哎呀你将就一下吧,有果酒就不错了。” 陈愿瞟他一眼,又扫了君忆一眼,立即明白了原因。 “罢了,果酒就果酒吧。来,君忆,你也喝。” 君忆道:“我不喝,吃完饭我还要回去……” “打住!不用说了,为了我能开心吃完这顿饭,麻烦你别提那两个字,多谢!” 扫兴第一人君忆是也! 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别人开心还是伤心,只要会妨碍到他练功,他都会严辞拒绝。 也是听多了这句话,陈愿十分反感,以前她还会藏住情绪不说出来,可这次两人一个月都没见面,一见面他还是那么扫兴。 就这种情况下,她能忍住不发火都算是好的了。 风无为很是无语,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留师兄他没那个本事,哄陈愿他也没那个本事。 一个一根筋,一个倔强如牛。 哎—— 这会儿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风无为摇摇头,给陈愿和君忆倒酒,然后说道:“行了你们俩,没见面时想的死去活来,一见面掐得死去活来,有意思吗?” 话音落,君忆和陈愿同时看向他,又转眼看彼此,再然后异口同声喝道:“没有的事!” “没有吗?”风无为端着酒杯,状似不经意间呢喃着:“也不知是谁夜半三更不睡觉跑去静湖外面傻站着。” 陈愿说道:“也许是静湖的星星亮一些,月亮圆一些。是吧?” “是什么是?也不知是哪个心里难受,夜半三更不睡觉,抓着我喝酒,还说不醉不归。” 君忆眼皮子掀动,“也许是烈酒比之果酒好喝。” 风无为本是为了解他们二人心结,谁知不小心又让他们杠上了。 他头疼不已,干脆言明,“行了你们俩,这还有个活人呢!都那么死鸭子嘴硬,你们不说是吧,那我可就直说了。” “又没堵你的嘴。” “哎你们俩!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干脆现在就结成仙侣得了。” 君忆沉声道:“无为,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你说你们这样累不累啊?又不是不允许,干嘛非得杠着啊?” 陈愿没吭声,她喜欢君忆众所周知,君忆也未正面回应也不拒绝,但对她的态度却是与众不同。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从而以为是别人想多了了。 可风无为并没有多想,君忆的表现足以证明他心中有陈愿,就是不知他为何迟迟不表明心迹,还以为他害羞呢。 他也是一番好意,希望君忆借助这个契机跟陈愿开口,可谁知—— 这个一根筋的师兄非但不解风情,还不领情,当下拂袖而去。 陈愿以为君忆是恼羞成怒,也不好去责怪风无为,便把所有的不开心全咽进自己的肚子里,假装毫不在意,主动劝酒风无为。 风无为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并非闹着玩儿,是真心希望他们两个好,谁能想到弄巧成拙。 二人无声叹息,同干了这杯郁闷的酒。 心情不好,再好的美味佳肴吃在嘴里都是索然无味。不消片刻,两人都吃不下去了,也装不下去了。 风无为一走,陈愿面对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心中五味杂陈。当她知晓这一桌酒菜是君忆为她准备的,心里很是高兴。 可却猜不透他为何会因为风无为的那句话生气。 说到底,她来青云仙门纯粹是因为君忆。也没隐瞒过自己的心思。他若是不喜大可拒绝自己,何必弄得大家都难堪。 而她的难堪,从来都是他给的。 她至今也没摸清君忆的真实想法,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他接受也不是完全接受,说不接受,又时时刻刻的关心记挂着,有什么事也会冲她前头。 这种迷雾一般的行事风格,与她这个头脑并不聪明的人来说,是真的为难。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在意了? 陈愿这么想着,心里释然了些,也劝慰自己是时候看开些,顺其自然,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去下界历练,帮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惩奸除恶,想办法化解体内的那股力量,再不济也可以专研一下仙灵界的灵力法阵。 还可以周游仙灵界,见识见识很久没有踏足过的人间山河。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做,去淡化心中的执念,何苦要以这种他人厌烦自己厌烦的方式呢? 这么开解着,陈愿心里舒服多了,原来想通了一件事是这么的轻松,这么的舒服。 唉,早知如此,她何必煎熬那么久,害的自己睡觉不香,吃饭不香,连酒喝到嘴里都是苦的。 今日想通了,想来过去喜欢的那种洒脱和想起来就流口水的美食都会回归她的怀抱了。 这么想着,她顿时开心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默契呢? 心绪宁静,她突然觉得很累,眼皮子越来越重,想着自己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多想,任由睡意席卷自己。 一觉无梦,史无前例。 陈愿睡得十分香甜,很不想睁开眼,更不想动弹,然而,那梦中似有什么在牵扯着她的意识,迫她不得已跟着走。 “大爷的!”陈愿暗骂一声,迷迷瞪瞪地晃进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空无一物,万象虚幻,唯见灵力游动,却不见灵力源头从何处来。 陈愿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前所见似曾相识,她停驻脚步,对着灵力环绕的地方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没有人回答她,但在她问过后,灵力游动的速度变快了。 “不说话?那我回去了。” 陈愿说完,连作势都懒得,利落转身,抬脚就走。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句笑言。“多年不见,怎么还是这幅急躁性子。” 说话之人,口气稔熟,好似与自己相识已久。可她不记得自己何时认识过这号神秘人物。 陈愿还是转了身,对着声音来处说道:“既然邀我相见,是否该现身了?” 话音未落,那人笑了笑,当真如她意现身相见。 陈愿凝视着那一团虚无缥缈的人形影子,若非这团影子身周萦绕的是灵气。她会毫不犹豫的一掌拍过去。 要知道,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那种装神弄鬼的人。在陈愿的认知里,只要拳头够硬,保管打到他们鬼哭狼嚎现真身。 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 自她从北地出来以后。有些重要的事情竟随着岁月慢慢的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她想了半天。仍然想不起来。只好问他:“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神识里?” “你是否很奇怪?” 能不奇怪吗?以陈愿的能力,她的神识境除非特意放人进来。否则他们不可能进得来。 而眼前这个神秘人不但进来了,竟还主动牵引她入自己神识境。这种感觉就像小贼摸进了她家里,还主动邀请她来做客一样。 怪异且怪诞。 陈愿轻哼一声。不答反问:“你要是看到别人进了你家门还请你做客,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遂笑道:“怪我不请自来?确实有失礼貌,抱歉。” 肯道歉即是尊重她,陈愿这人也大度,摆摆手,席地而坐与那人对视,问道:“找我所为何事?” “怎么又不问我乃何人?” “问也是白问,你有这个能耐入我神识如入无人之境,自然也有那个本事不回答我。” 那人笑了笑。为她的自知之明感到欣慰。看来她出来不全是错的。 陈愿闻笑声,疑惑不解,“你笑什么?” “为你感到高兴。” “高兴?” “对,你长大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为此感到高兴。” “哦?虽然你这么说我也高兴,不过这样一来,我更想知晓你是何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了。” “你不需要知晓,也无须担心,我此次来只是看看你,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闻言,陈愿皱眉,问道:“此次来?照你的意思你还会来?” “若你安于现状,或许此生我都不会再来。” “什么意思?” “我想你应该懂得,好了,我言尽于此,望你铭记于心!” 话音落,那团人影如烟散去。 陈愿怔怔地坐着,想半天没想通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最终放弃去想未知的事情。 她的人生她能做主,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清楚,况且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 安于现状说起来容易,可人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只要自己常怀有初心,便是变了又有何妨? 如此思量着,片刻后,她竟从睡梦中醒了。 陈愿干瞪着床顶,躺了好一会儿睡不着,索性起了床。 时辰还早,桌上的酒菜还在,她看了一眼果酒,嫌弃地撇撇嘴,最后还是拎着出了屋子。 满以为还是白日,待她出门后才知天已经黑了。 陈愿站在门口习惯性朝一个方向看了看,然后走到院中,足尖轻点跃上竹枝,对着玉竹峰的方向坐下,然后开始喝酒。 一壶果酒喝到见底,连微醺的感觉都没有。陈愿叹息一声,忽然间神情恹恹。 从北地出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也不知是过去的孤寂已经深入骨髓,还是她本身就是个空虚寂寞的人,便是换个地方,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怎么都填不满。 至于为什么,她到如今都没弄明白,以前是一个人,没有人陪伴感到孤单,现在明明身边都是人,可那中感觉也只是稍稍减轻了些。 陈愿很苦恼,于是学会了饮酒作乐,学会了与人相处,也学会了喜欢一个人。 这个人天资过人,为人宽厚,在她眼里几乎全身都是优点,就是性子闷了点。 一想到他的闷,陈愿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叹什么气?想喝酒还是想见师兄?” 闻声,陈愿探头往下看去,风无为靠着竹枝,正仰头看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会儿了,你竟然都没有发现,可见你真的关傻了。” 陈愿懒懒的瞥他一眼,身形一动,人自竹枝头上飘身而下,落在他身前,朝他手上看了看,遂撇嘴道:“风无为,你变了。” “我变了?哪里变了?” 陈愿不紧不慢地走到另一株竹子上靠着,说道:“一个月不见,连默契都没了,哎!” 风无为适才反应过来,“你是想说我为何没带酒吗?咳,这可不是我没有默契,是他不让我……” “他?” “可不是就是他。”风无为朝玉竹峰方向努嘴,“我怎么会空手来见你呢,是方才过来的路上被他拦路打劫了。” 陈愿惊诧不已,“他?拦路打劫你的酒?你是在逗我吗?送酒他都不会喝还去打劫你的酒?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风无为摊手,“说实话吧,别说你不信了,连我亲眼目睹都不太敢相信,你说师兄是发什么疯?” 第一百九十八章 喝醉了 陈愿道:“我要是知道,那就好了。” “陈愿,不是我说你,师兄性子本就闷,他不说你不会主动去问吗?你们这样子我看着就难受。” “问什么?” “你说问什么?”风无为恨铁不成钢,“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也别不好意思。” 她心里怎么想的?其实她自己根本拿不准。 陈愿觉得自己越了解君忆,就越觉得自卑,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她不聪明,身无所长,性格也不温柔,容易冲动坏事,有时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更不要说君忆了。 君忆那么优秀,能跟他并肩携手的人肯定不会是她这样的人。 所以,时至今日,她从无畏变得畏手畏脚,还刻意远离他,想要跟他划清界限。 既然她都这么想的。又何必再去招惹他呢? 思及此,陈愿摇摇头,说道:“不了。” “不了?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师兄了?” “不是,他有他要做的事,而我也有没做完的事,时机未到,这个时候不宜说这些。” 风无为想了想,她说的不无道理,师兄最关心的只有大道,儿女情长对他来说,也许真的可有可无。 “说的也是,不过我个人觉得你可以先表明心迹,毕竟师兄这样出色的男子可是很招人喜欢的。” “是吧,那说明我的眼光好,行了,不说头疼的事情了,介不介意陪我下山去?” 闻言,风无为眼睛登时亮了,忙不迭站直,说道:“等你这句话很久了,快走快走。” “你那么急做什么?” “能不急吗?待会师兄练完功过来,想走也走不了。” 陈愿一愣,问道:“今日谁巡守?” “反正不是你我,快走。”风无为一把拽住陈愿上了无心剑,一溜烟消失了。 君忆练完功,正好抬头看夜空,就见上面有人御剑飞行,虽然看不清是谁,但从他们过来的方向,他大致猜出那两人是谁了。 果真是—— 小坐片刻,君忆起身巡守。 话说陈愿和风无为二人下山后,直奔酒馆去。 风无为有些意外,拽住她问道:“陈愿,你这是要去哪?” “酒馆。” “酒馆多没意思啊,没气氛,还是去喝花酒吧?”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为什么呀?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一个月前改吃素了。” 风无为驻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至于嘛。” “很至于!”陈愿抱着手,回头看着他,“走是不走?” 见陈愿坚持,风无为有些不情愿地道:“走,你要不陪我,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她们还不如你好看呢。” “呵——你这是什么破比喻?” 风无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摸了摸鼻子,“口误口误,我就是想夸你好看来着。今日这酒我请,当做赔罪。” 闻言,陈愿嘁了一声,转身就走,“你也好意思说?哪次不是说你请,结果给钱的人都是我。” “那说明咱俩感情好啊。” “呸!穷就穷呗,说那么好听干嘛?” 风无为佯装怒道:“陈愿你这个大嘴巴,知道就行了,非得说出来干嘛?” “我是让你别偷懒,多干点活不就有酒钱了?也就是我,换你师兄试试?” “说起来也是,上个月跟师兄出去,可苦了我了。” 陈愿一看酒馆到了,立即道:“得了,别哭惨了,今日我结账,你放开肚皮喝,总行了吧?” 风无为等这句话很久了,笑眯眯地把那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承诺再说一遍,“好陈愿,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陈愿听见后,连忙跟他拉开距离,说道:“起开,你自己数数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了?我严重怀疑等到我死都看不见你说的好。”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风无为招呼店家,“来壶好酒,下酒菜上几个。” 店家回道:“马上来,客官稍坐片刻。” 等酒菜上来,风无为把酒杯换成了茶盏,倒满,先干了。 “啧啧,还是这酒带劲儿。” 陈愿以前不怎么会喝酒,自从跟风无为一起瞎混后,本事见识没见长,酒量倒是长的飞快。 闻言,她赶紧倒了些尝了一口,美酒下肚,她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风无为笑了笑,给她也换成了茶盏,倒满,问她:“如何?” “过瘾!” “哈哈哈,过瘾,来干了。” 陈愿顷刻将心底那点顾忌抛诸脑后,端起茶盏,“干!” 几盏酒下肚,陈愿很享受微醺的感觉,挥挥手,示意风无为不要再倒酒了。 风无为刚喝到兴头上,这点酒对他来说仅是开胃,还没尽兴呢。 “不喝了?” 陈愿点点头,眼下这状态最舒服了,再喝下去她铁定会醉酒。 风无为却不依她:“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了?” “我婆妈?”陈愿指着自己,“我这样的也叫婆妈的话,那这世上的女子算什么?” “别的女子算什么我不知,但是你今日不陪我喝痛快了,以后就别来找我喝酒了。” “至于嘛。” “太至于了!你见过谁尿尿只尿一半的?” “咦——你这什么比喻,简直臭不可闻。” “你别打岔,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点道理。” 风无为嘿嘿一笑,举起茶盏,“这就对了嘛,干!” 陈愿闻言,都不需要风无为再劝说了,下意识就端起来茶盏跟他的碰了碰,一口饮尽。 见奸计得逞,风无为笑了笑,脑子转的飞快,又在想别的说辞。 就这么被他连哄带劝的喝了一壶酒后,陈愿已经有些醉意了。 她眯着水光潋滟的眼睛,手指着风无为,问道:“风无为,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灌醉我?” 风无为一边倒酒一边道:“不是你自己说不醉不归的吗?” “啊?”陈愿有些喝大了,脑子转的更慢了,都不用风无为说,自己端起酒喝完,问道:“我说过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谁说要喝酒的?” “我。” “是谁说不醉不归的?” “我?吗?” 这回风无为没继续倒酒了,连话都讲不清楚,看来是真醉了。 “好了,酒喝完了,我们回去吧。” 陈愿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不忘给钱结账。 出了酒馆,风无为带着陈愿一阵风似的回了青云仙门。 他没有把陈愿送回逍遥峰,而是把她送去了君忆的床榻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脸呢? 陈愿并没有多看多问,顺势往床榻上一躺,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风无为站在床榻边上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适才说道:“陈愿,那你好好睡觉,我走了?” 陈愿撑了撑眼皮,睁不开,遂嗯了声。 看来她是真醉了。 风无为既兴奋又紧张,算算时间,师兄也快回来了,赶紧开溜。 他一走,陈愿翻个身,闭着眼睛去摸放在床里侧的枕头没摸到,皱了皱眉,不知嘟囔了句什么话,又去扯被子。 她睡觉习惯性抱着枕头或者被子,总之手上不能是空的。 等她扯到被子抱住的时候,忽然觉得手感和味道都有点陌生,可由于她喝多了,脑子并不清醒,这事儿也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 然后她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她觉得冷,手无意识在床榻边乱摸,却没摸到她的被子。 陈愿实在太困了,摸不到就放弃,往床里缩了缩,继续睡。 君忆全程目睹她的动作,鼻端萦绕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酒气,这才确定她是真的喝醉了。 不过以他对陈愿的了解,便是她喝醉了酒,也不会对着他装疯卖傻,更不会跑到他的床榻上睡觉。 如此一想,做这事儿的人肯定是风无为了。不知他瞎掺和什么,难不成他以为陈愿喝醉了酒,他们就能如他所愿了? 真是瞎胡闹! 此时夜已经深了,再叫她起来回去,似乎不近人情,君忆想了想,还是自己另想办法吧。 他方才抬起脚,就见陈愿的手又动了动,想是有些冷,她又在摸被子了。 只是那床被子一半压在她腿中间,一半搂在她怀里,她怎么可能摸得到? 君忆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去给她取一床被子来,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近日炎热,新换的还没来得及送来,薄被子也仅此一床而已。 怎么办? 他站在那里,颇为头疼。 不给她盖,她肯定会生病。给她盖,他也不敢下手。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陈愿翻身了,从侧卧变成仰躺,被子也从被压变成了搭在她身上。 君忆目测被子的位置,只要伸手往上拉一拉就好了。 举手之劳,应该不会惊醒她? 这么想着,君忆移步过去,弯着腰去探被角,谁知—— 他的手刚碰到被角,睡梦中的陈愿好像感应到有人抢她的东西,劈手夺过他的袖子用力一拽,闭着眼睛恶狠狠的道:“我的!” 陈愿这一拽突如其来,君忆防无防备,差点就扑到她身上了,好在君忆反应够快,上身偏移,落在空着的床榻上了。 他怎么都料不到会是这个结果,趴在床榻上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陈愿。等了半晌,见她睡着了,他才尝试着拉回自己的衣袖。 只是他还没怎么用力,陈愿手掌收紧,警告意味深长。 “别动!我的!” 明明喝醉睡着了,竟然警觉得像头随时会暴起的小兽。 君忆心惊不已,吵醒了她的后果是很可怕的,若是再闹上一闹,明日他大概就不用见人了。 如此一想,他是真不敢再乱动。索性就这么趴着,想等她睡熟过会儿再试试。 谁知,这一等,他也睡着了。 待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习惯性第一眼看窗户,而后准备起床。 视线一转,他两眼登时直了。 他怎么会—— 君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夜他明明是趴着的,怎么现在是这个姿势? 两个人,原本一个趴着,一个缩在角落里,不知何时睡在一起。 陈愿趴在他胸口,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而他虽说睡姿规矩,但他的一只手臂搂着陈愿,且隐隐有些麻痛。 这说明他搂着她睡了很久? 这怎么可能?! 君忆再一次被自己的认知吓到,他从来不做荒诞的梦,更不可能在梦中做这些荒诞的事情。 可是若非他自己情愿,纵使是陈愿拉着他的手,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只能说,眼前所见都是他无意识时做出来的,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否则,怎么解释平日听到一声轻响都能清醒的自己,何故她半边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了,他却还能睡得那么沉? 莫非自己内心里真的对陈愿有那个心思? 不——这不可能! 现在的他心里只有一件事,若果现在半途而废,那他过去的努力岂不成了笑话? 君忆想到这里就感到莫名烦躁,侧头看向睡得香甜的陈愿,眼神不自觉软了些,轻轻地托起她的脑袋放到床榻上,慢慢地移开架到他身上的腿,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屋子,然后关门,等在院子里。 每日这个时辰会有弟子送水送早饭来,方才他起床后才想起来,这要被弟子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君忆出来没多大会儿,那弟子就过来了,见他站在院子里,弟子道:“师叔早,你怎么站在外面?热水和早饭送来了,快进屋吧。” “慢着!” 弟子停驻脚步,看着他,表情惊讶,似是不理解他的反常。 君忆轻咳一声,不经意间转开目光,说道:“今日天气不错,就在院中吧?” 闻言,弟子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又疑惑地瞅一眼紧闭的屋门,这才说道:“师叔你确定要在院子里?” “确定!你放下吧。” “可是这天好像……” “挺好的。” 话音落,弟子担心的雨水没落下来,君忆担心的事情却发生了。 紧闭的屋门突然打开来。一个人从里面晃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君忆看清陈愿的模样,脑袋嗡的一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抢到门前一把将陈愿推了进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弟子尚处在迷蒙的状态,忽听“砰”的一声响,适才回过神来。 方才那是—— 哎呀娘勒!他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啊! 要命要命! 这一眼看到了最不能看到的一幕,他的眼睛和耳朵还保不保得住啊? 那弟子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咫尺门内,君忆推回陈愿,立即转过身去,急声道:“进去。” 第二百章 丢了! 陈愿还没完全醒酒,迷迷瞪瞪地看着君忆,“去哪?” “你、你进去看看便知。” “看什么啊?里面又没有人,你一大早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外面有人,还有,这是我屋子。你既醒了,就赶紧收拾好。” 陈愿听完一怔又一怔,眼睛瞪得溜圆,“你、你说什么?” “你别问了,快进去。” “进去?啊!好好好。”陈愿忙不迭冲进屋里,这才发现真的是君忆的屋子。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莫不是昨夜自己喝醉了,趁君忆不备摸过来的? 不会的吧? 她的酒品一向好的很,就算酩酊大醉也只会倒头就睡。再说了,都喝醉了还怎么认得路的? 难道是—— 风无为?一定是他! 陈愿一想到这家伙的恶作剧,一个急转身就要冲出去,却一脚踩住了衣裙的带子。 她顺着带子上下看了一遍,登时抱住胸口,噔噔噔跑进了隔间。 过了一会儿,她一手拉着帘子布,一边从缝隙里往外看,见君忆已经出去了,还把门也带上了,顿时松了口气。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也不知昨夜睡着后有没有说些奇怪的话,做没做奇怪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陈愿的脸立马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这个风无为。整人都整到她的头上来了?就不怕他们来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一想到被打,陈愿立马苦着脸,这下玩大发了。唉! 等她磨磨蹭蹭出去,打开门后,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陈愿环顾四周,不见君忆人影,遂轻声喊道:“君忆,君忆你还在吗?” 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陈愿这才慢悠悠地从从容容地从他的屋子里出去,然后御剑先回了自己的逍遥峰。 本来按照陈愿的气性,应该第一时间去找风无为算账的,但是呢,一想到自己居然因为这个原因在他屋里过夜,心情又好了一丢丢。 唉,算了,打人需要力气,她还是继续睡一会儿,等醒了再说。 这一觉睡得甚美,等她醒时,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床榻边有个人。 “谁?” “我、我。”风无为一边应答,一边往后撤。“我来送醒酒汤。” 听到醒酒汤三个字,陈愿立即翻身而起,正要问他昨夜之事,转念一想,若自己问了这个大喇叭绝对会说出去,于是乎她又立即坐了回去。 风无为见状,咦了一声,看着她,问道:“陈愿你怎么了?” 陈愿扶着额头,回道:“哎呀好晕。” “还晕呐?这都过一晚上了。你平日酒量可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嘛,关了一个月连酒量都变差了。话说我昨夜到底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风无为边说边送上醒酒汤,“也就一壶酒。” 陈愿接过醒酒汤二话没说喝下肚,适才说道:“一壶酒?你没记错吧?” “怎么可能记错。我的酒量你的酒量,我还不清楚吗?” 闻言,陈愿觉出味来了。她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至于一壶酒就醉倒了,比起他们在山上喝的酒,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风无为,我突然觉得……” “觉得怎么?还是不舒服?” “不,我想说的是,我觉得这事有诈。” 风无为心里一咯噔,心想着陈愿已经知晓自己做的事,还是说昨夜她根本就是睡在自己的屋子里?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你还装!” “我真没有装啊,你倒是说说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知晓你是不是说醉话。” 想套我话,门都没有! 陈愿眨眨眼,说道:“我方才细数了我的醉酒史,依稀记得每一次喝醉,都是喝了别人家的酒,你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说明人家的酒是真材实料呗。” 陈愿拖长声音:“哦,原来是这样啊。” “咦,陈愿,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话里有话啊?” “听出来了?” “你还真——什么意思你这?”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拿果酒糊弄我?” 风无为一听,立即白她一眼,还以为她怎么了,说了半天竟是为了这事儿? “装!你继续装!”风无为学着她的口气说道:“你心里明明清楚是因为什么,还特意问我?” 陈愿本来不清楚,绕话题也是为了掩盖昨夜的事情,可说着说着,她似乎知道了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我、我方才问你之前的确不知,经你一说我好像知道了。” 风无为嗔怪道:“你说说你们俩啊,老大不小的人了,成天跟小娃娃过家家一样,让我这个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人是操碎了心啊。” “你没摸过姑娘的手?” “别打岔!”风无为方才酝酿好的情绪和说辞差点被打断了。 陈愿咬着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风无为不忍直视她的眼神,转开视线继续说教:“果酒这事儿你不要怨怪师兄,他也是为你好。” “我没怪他。” “这就好。其实呢,师兄表面对你凶巴巴的,少言寡语,内心里不知有多紧张你关心你。” “所以他还为我做过什么?” “想知道?” 陈愿连连点头。风无为和君忆走得近,很多事情他不会对自己说,但绝对不会瞒着他的兄弟。 俗话说的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一个男子在外做了什么事情,不会瞒着所有人,但会瞒着他的女人,也就是那句,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了,也唯独他的枕边人会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就这还是下界那些人告诉她的经验之谈。 虽然她觉得这经验之谈并不适用于她和君忆的关系。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却不想,风无为在此时卖了个关子,“也行,只要你跟我说说昨晚上的事情,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陈愿怔了怔,心道:难道昨夜并非风无为把她送过去的?而是她自己过去的? 这这这—— 不可能啊! 肯定是风无为好奇心重,故意这么问自己的。 想定后,陈愿佯装莫名其妙,反问道:“什么昨夜?难道我喝醉后还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第二百零一章 就是怂 “当然了。”风无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那么有趣的一幕我无缘得见。” 果然是你!你居然还想看?想看自己被君忆丢出来,还是想看她醉酒发疯闹到人尽皆知? 白眼狼啊你? 陈愿压着火气,面上维持着一知半解的表情,指责道:“真这么有趣?风无为不是我说你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能独自享福呢?” “错!独自享福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这么坑我也敢说这是享福?陈愿暗暗咬牙,心想着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定要打得他爬不起来为止! “此话怎讲?” “来,我给你分析分析啊,师兄这个人呢比较闷骚,一般情况下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指望他跟你说那什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出这个法子来。” “还真是你干的好事?” 风无为连忙道:“你先别忙着发火听我说完。我自知诓你不对,但我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啊。你想想看,我为何要灌醉你?” “不安好心!” “错,大错特错!”风无为撇撇嘴,“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你运气好生米煮成熟饭,照师兄那性子肯定会负责,便是运气不好,反正你醉糊涂了,做了什么想认就认,不想认嘛,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嘿嘿!”陈愿翻个白眼,“什么狗屁酒壮怂人胆?我那是怂吗?我那是等着他心甘情愿,你也好意思说是我们的好兄弟,你了解你师兄了解我吗?” “啧——” 怂就是怂,还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风无为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伸出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陈愿一看他伸出来的中指,羽眉拧了拧,嗬!不得了你,居然敢鄙视她? 她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他那根中指,用力下压,笑眯眯地问:“你说这是几?” “哎呀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还动起手来了?松手松手,疼!” “疼啊?”陈愿说着连忙放开他的手指,略显雀跃,“看来不是在做梦。” 风无为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嗔怪道:“是不是做梦你打自己一巴掌不就知道了,干嘛要折磨我的手指,哎哟你这死丫头,下手可真狠。” “嘁,傻不傻啊你,打你疼的又不是我。” “嗬——” “哎呀别嗬啊哼啊的,又没有真的断掉。说正事,你还知道什么呀?” “不知道。” 见他气呼呼的模样,陈愿笑了笑,“不知道拉倒。你爱说我还不爱听了呢。我饿了,要去吃饭,你去不去?” “去哪吃?” “饭堂啊,你还想去哪吃?昨夜那顿酒钱可我攒的那点私房钱都花完了。” 风无为一听,立即起身,还不忘揶揄她:“小家子气,你一个月去下界接那么多的任务,岂止这点小钱?该不会是给自己存嫁妆了吧?” “嫁什么妆啊,这话你可别胡说。下界都是些穷苦人家,若不是实在不得已,也不会想着花钱请人帮忙,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他们愿意多给,我还不忍心收呢。” 闻言,风无为一脸诧异,问道:“真的假的?上个月我跟师兄去的时候,看到还好啊,很宁静祥和的样子。” “你用心看了吗?”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没用心看啊?我眼睛那么大,看见的东西都比别人的多,怎么会看错呢?” 陈愿不愿跟他纠缠,风无为这个人啊嘴皮子能磨死一头牛,跟他讲道理还不如带他去看看,不会有什么比亲眼所有更有说服力。 “既然你对自己所见所闻胸有成竹,那你有没有胆量随我接任务?” 陈愿说的胆量非指他胆小怕事,而是意指他懒。 风无为自然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子,当即答应:“这有什么不敢,不就是干活么。好说,随叫随到。” “一言为定!走,先去吃饭,吃完再去掌门师兄那里看看有什么任务。” “这么快?” “嗯?这么快就反悔了?” “那当然——没有!” 风无为知晓陈愿这人性子急躁,可没想到她竟这么雷厉风行,说风就是雨,连准备时间都不给他。 “没有就好,快走,莫要磨蹭。” “好好好,走。” 不多时,二人吃完饭出来,直奔掌门师兄无涯子处,意外看到君忆也在。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各自坐下后,不再言语。 气氛有点怪。 无涯子的视线在三人面上游离,遂问道:“你们……” 风无为立即抢答:“没事。” “我没问你。” “……哦。那他们也没什么事。” 这句话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愿立即飞过去一个眼刀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风无为作势一把捂住嘴巴,一副惊怕的表情,又偷偷瞟向君忆,见他看自己的眼神莫测,立即收回视线,连连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闻言,无涯子皱了皱眉头,问道:“无为,你又闹什么?” “掌门师兄误会,他没闹。”陈愿赶紧道:“是我,要他跟我一起去下界体验民情,想是他……” 陈愿故意不把话说完,好让无涯子误以为是风无为偷懒,从而转移他的注意力。 无涯子的目光立即移到风无为面上,眼中警告之意满满,“有这事?” “没有没有,我是想说准备一下,恐怕是陈愿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哦,既然如此你就快些准备。近几日下界发来的求助信有点多,我方才还跟君忆商议增派人手。” “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想是你那些日子的努力得到了成效,加上上个月我派出弟子无偿帮助他们,消息传开后,下界求助的人都闻风而动了。” 闻言,陈愿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是闲来无事顺手帮一下。没想到会给仙门增加负担。不若这样,这些事都交给我吧。” 无涯子摇摇头,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挺费事费力,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女主人是吧? 陈愿惊讶道:“这么多需要帮助的吗?都是些什么事情啊。” “求助信我已经看过了,多是些琐事。我已经按事情轻重缓急分派弟子前往,权当让他们去历练了。” 风无为问道:“全都分完了?” 话音落,陈愿斜睨着他,说道:“咦,你的语气那么雀跃是怎么回事?” 风无为手指指向自己,一脸:我很雀跃吗?我分别是高兴啊,可是我高兴我也不想让你当着我哥的面说出来呀,你咋这么没有默契呢? 我就是太有默契才知晓你想干嘛。你放心,就算掌门师兄手里的任务分派完了,我也有地方让你去。 我去—— 风无为翻个白眼,倒回椅子上。 见两人眼底官司打完了,无涯子才接着说方才的事。 “我这里还有件棘手的事情。你们三个看看谁去?” 陈愿习惯性看一眼君忆,正要说她去。便听君忆说道:“掌门师兄既然说了棘手,那这件事非你一人之力能解决。” 无涯子点点头,表示赞同君忆的说法。 “那依掌门师兄的意思?” “我的想法是你们一起去。” “一起去?”陈愿犹豫了,以往她都是一个人接任务,一方面是想帮君忆,一方面是因为她所修术法与他们不同,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需要动用那部分灵力。若他们在旁…… “怎么?有什么不妥当吗?” 陈愿连忙道:“没有,我还没有同他们两人一起出过任务,有些不习惯罢了。” 无涯子打消了疑惑,笑了笑,提醒她:“前不久你们三个才一起收服了蛊惑鸟,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他们三个?明明是她一个人收服的好吗?不过这事可不能让他们知晓了。 “对啊,瞧我这记性,想来是上个月在静湖抄书多了,有点发昏。” 话音落,三人同时看向陈愿,表情皆如一。 你这是抄书抄的吗?不是喝酒喝多了吗? 说起喝酒,三个男人几乎同时想起昨夜的醉酒事件。 还好无涯子当机立断,听到风声时立即下令众人缄口,君忆的气势也足够吓人,要不然这会儿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他们前脚刚压下这件事,后脚陈愿和风无为去饭堂吃饭,才没有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否则,这会儿饭堂恐怕已经千疮百孔,连顶盖都保不住了。 无涯子见陈愿神情平静,心知这事儿她并没有听到,庆幸自己下手够快,连忙岔开话题。 “那,就这么决定了?” 陈愿想了想,又问:“真的需要三个人一起去吗?我和风无为联手也对付不了?” “不是灵力的问题。” 对付一般的妖物和人,凭她和风无为的灵力绰绰有余。君忆已经到了大进境的关键时期,能不出来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 “那是什么问题?” 无涯子噎了一下,他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她怎么还问?难怪他们都说这俩除了会打架惹事,什么都干不好。 “这个……你还是别问了,我这么安排自有我的道理。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个抓紧时间,快去快回。”说罢,无涯子便起身走了。 陈愿和风无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我没听懂你听懂了吗?原来你也听不懂?算了,不懂就不懂吧。 好吧。 两人都去看君忆。 君忆平静地扫二人一眼,从容起身,拿起几案上的求助信,说道:“速去准备,一会儿山门前集合。” “好。” 两刻钟后,陈愿和风无为君忆在山门前集合,他们二人都召出佩剑准备御行,却见陈愿还立在原地不动。 君忆问道:“你在等什么?” 陈愿表情略显纠结,她根本就没有佩剑,也不会御剑,平日出行要么步行,要么一瞬千里代步。这会儿功夫叫她上哪弄把佩剑出行,着实有些为难。 风无为想起那夜她要求搭乘无心,揶揄道:“怎么?又想偷懒搭乘?” 闻言,君忆适才认真看向陈愿,两手空空,也不见她的灵器天机伞,不免奇怪道:“你的天机伞呢?” “指望他载我,还不如我自己走呢。” 话音落,风无为一下子笑翻了,“不是吧陈愿,这天机伞到手那么久,你居然还没有驯服他?” “你懂个屁!” 天机那小子傲娇的要死,她要是敢踩在他头顶上,说不定他会当着这两人的面现身跟她打一架的。 真要是闹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陈愿摇摇头,算了算了,要不然还是搭乘吧。 她瞅瞅君忆又看看风无为,用打个商量的语气问道:“你们两个,谁愿意搭载我啊?” 风无为立即贱兮兮地笑道:“你求我啊。” 你大爷! 我捶你还差不多! 陈愿转头看向君忆,无奈地摊手,“你看到了,他不愿意载我,只能你载我了。” 君忆没有多说什么,往御魂剑后面退了两步,说道:“上来吧。” 陈愿没想到他那么干脆,回头丢给风无为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笑嘻嘻地上去了。 长剑升空,极速往目的地飞去。 去往浮萍村的路途有些远,陈愿干脆坐在御魂剑上,想补补觉,谁知,她屁股刚粘上剑身,御魂竟然发出一阵抗议的嗡鸣声。 当然,陈愿是听不出来,她惊讶地扭头去看君忆,“这怎么了?” 君忆眼底掠过尴尬之色,只道:“没什么。” 话音落,御魂突然猛烈地颠了一下。 这一下力道生猛,险些把陈愿掀翻下去,她吓了一跳,着恼的拍了一下御魂,“发什么颠,吓死我了。” 这一拍可不得了!御魂似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发生一阵长声嗡鸣,神似人的控诉之声。 闻声,陈愿先是笑了一声,后又好像明白过来,皱了皱眉,自说自话的问御魂,“你什么意思?方才那声音是嫌弃我?” 御魂立即回应一声短鸣。 你大爷! 陈愿瞪着屁股底下的御魂,你一把灵器剑居然敢嫌弃我? 你知晓我是谁吗? 御魂:我管你是谁?你又不是我主人,又不是我女主人,我高兴载你就载你,不高兴载你我就掀翻你,你能怎么样? 陈愿:……你有种!主人是吧?女主人是吧?你给我等着! 第二百零三章 啪啪打脸 你给我瞧好了! 陈愿倏地转身,恶狠狠一拽君忆,趁着他发愣的时候,极快地蹭一下他的面颊,然后撒手,眼睛下望,得意道:“看见没?你的主人,你说的女主人全都在这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顿神婆般的操作,顿时看傻了两个人。 君忆无意识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只觉得她蹭过的那块皮肤烫手的紧。一时间竟无暇顾及她为什么这么做了。 风无为则是张大嘴巴频频吃风。几个时辰前他还说她怂来着,这一转眼,这脸打的啪啪响。 就陈愿这胆色,敢说她怂,只怕他是唯一没被打的那一人吧。 半晌,风无为合上嘴巴,冲她抱拳,言外之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风无为甘拜下风! 陈愿斜睨着他,挑眉,一脸得意洋洋,看你还说不说我怂。 风无为:…我错了女侠,你不怂,怂的人是他。 他? 陈愿的视线成功被转移到君忆身上。 好家伙,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君忆半边脸红的像晚霞,半边脸像块冷玉,白而莹润。 陈愿顿时来了兴致,摸着下巴研究他的脸是怎么做到一半红一半不红的。 话说她只是蹭了一下,又没亲没打,怎么他摸上瘾了还? “喂君忆,你摸什么呢?” 君忆放在脸颊处的手僵住,神色极其不自在,想放不好意思放,不想放又怕她误会,总之是尴尬得不行。 风无为在边上看得无语扶额,这一对的性子简直——难以言喻! 一个过于扭捏,经不起一点撩拨。一个过于胆大,总在不经意间做着逾矩的举动,却还一副懵懵然不知自己哪里做错的模样。 还说这样的性格不合适? 明明是天造地设的弥缝性格,怎么还不自知呢? 风无为向来随心所欲,想什么就做什么,尤其这两人跟他关系匪浅,自是不会说半句留半句。 只听“啧啧”两声,风无为边拉开一小段距离,边对他们说道:“我有个提议,等回山后,你们俩就正式结为仙侣吧。” 话音落,还在研究君忆的陈愿和还在躲陈愿目光的君忆,同时看向风无为。 陈愿看清两把剑之间的距离,问道:“你躲那么远干嘛?说的话叫风吹散了,我都没听清楚。” “远点安全。”风无为晓得陈愿想诓他过去,根本不上当。“你说你没听清楚?” 臭小子学精了还? 陈愿磨牙:“是啊。没听清楚,要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你也拎不清,师兄五感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你让他说给你听。” 风无为顺势把锅推给了君忆。 君忆措手不及。要不是还在高空御行,他真想跟风无为打一架。 昨夜醉酒塞人的事还没找他算账,他居然还敢胡闹。 “别闹了!” 君忆自以为自己说了句很有威严的话。岂知,风无为根本没当回事,想是知晓这个时候君忆没办法跟他计较,嘴上越发没个遮拦。 “我可没闹,我说的做的不知有多正经呢,就比如撮合你们两个,我是不遗余力、绞尽脑汁,能想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 君忆听到最后那句话,额角青筋跳了一跳。沉声道:“包括昨夜之事?” 风无为毫无诚意的呀了一声:“师兄也知道了?不错,昨夜的事情确实是我的手笔。” 你不用谢我。 君忆内心咬牙切齿,说出口的话却很是婉转,“原来真是你在胡闹。无为你新近有些过火了,可知陈愿是你的师妹?她跟别人不一样,你怎可……” “陈愿快听听。”风无为打断君忆,向陈愿邀功,“我就说师兄只是嘴硬,你看你在他心里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陈愿却嗔怪地瞪着他:要你多嘴,还不赶快闭嘴,这种事情是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吗?他脸皮薄你不知道啊? 风无为哈哈一笑。说道:“知道知道。就是因为她是我的师妹,我才会帮她。” 陈愿毫不留情的插刀,“我怂,用不着你帮忙。” 风无为:卖师兄。没节操! 节操是谁?我不认识。 陈愿坦然地看着风无为,用眼神告诉他,你要是再提这些事,休怪我跟你没完。 风无为作势往无心剑上躺倒,四仰八叉的摊开手脚,对天嚷嚷着:“我的良心天地可鉴,只可惜一腔真心喂了狗。唉——” 陈愿撇撇嘴,十分之嫌弃,我可以不要吗?你能收回坑死我不偿命的真心吗?没看见你师兄生气了吗?你确定不是来给我下绊子的? 君忆好一阵无语,这两人一旦开始互怼就会没完没了,明里暗里的较劲儿。 往往是陈愿沉不住气,最后上风无为的当,气性上来也不管什么不能说不能做的事情都可能会做。 而风无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会急于脱身然后可劲儿逗她,把陈愿逗烦了,两人顺便打一架收尾。 不管君忆在不在场,总会被误伤,所以他根本不想看到那场面。 换句话说,是他不想听到有关于他和陈愿的关系被臆想。因为那些话会让他的心境大受影响。大进境在即,不宜心绪起伏太大。 思及此,君忆看了一眼还在较劲的两人,说道:“既然你们精神这么好,那就加快速度,算算时辰,还能帮他们做点事情。” 话音落,两人双双看向他问道:“不用这么急吧?” “我不急,我是看你们有力气没处使,与其让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你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风无为反应快也识趣,知晓他是嫌自己太吵,不该提起他和陈愿的事,立马道:“我错了师兄,我闭嘴。” 只要风无为闭上嘴,没有人逗陈愿,她马上就会恢复自己的本质,安静的很。 君忆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接下来的路程就安静多了,再也听不到令他心烦意乱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的话题,他加快御剑速度,想在天黑以前赶到浮萍村。 只是路途遥远,且御剑也需耗费灵力,以他这个赶路法,便是他们一日之内赶到了浮萍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陈愿劝道:“君忆,你歇会吧。” 第二百零四章 作天作地 “是啊师兄,歇会吧,我好累。”风无为附和道。 君忆也有些累,放缓速度,说道:“这一歇,今日怕是到不了浮萍村了。” “到不了也没办法啊,就算我们赶到了也是精疲力尽,真有什么情况一样也帮不上忙。” 闻言,君忆默然不语,不知是心惊陈愿对他的了解,还是在思考她说的话,半晌后,他才点头同意。 一刻钟后,三人找了家客店歇脚。由于赶了一上午的路都有些疲累又饿,坐下来后,就点了饭菜,边吃边聊。 风无为转动脖子扭扭腰,长叹一声:“唉,累死我了。” 陈愿翻个白眼,放下茶盏,说道:“都是无心驮着你,你累什么累?娇生惯养。” “谁说无心驮着我就不累了?跟打坐一样坐了几个时辰,我的骨头都僵了。” “这就受不了了啊,我跟你说,那些琐事里有的还是帮忙干农活的呢。” “干农活?!” 陈愿瞅见他的表情,嘁了一声,好似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是吧陈愿,你、你不会真帮他们干过农活吧?” “下地倒没有,别的帮过。”陈愿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要说你娇生惯养这句话了吗?” “不、不是,掌门师兄不是说那些琐事已经派其他弟子去了吗?我们这趟不是去处理“棘手”的事情吗?怎么跟农活扯上边了?” 风无为一想到要他脱掉干净的鞋袜,然后踩进那种软乎乎臭烘烘黑不溜秋的泥水里,他全身的汗毛倒竖,充满了拒绝。 “当然会扯上边,因为在他们眼里棘手的事情都是关乎到他们吃饭的问题,有可能是东头的牛丢了,西头的猪跑了,谁家的庄稼收成人手不够了,或者……” “停!你先打住,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道:“请问,我一定不吝赐教。” “你早就知道求助信内容了是不是?” “不是,这不是我的恶作剧,掌门师兄也没有提前告知我。” “好吧,”风无为一直以为青尘帮他们是斩妖除魔,没想到居然还包括这些?他下意识抬头去看神仙风姿的师兄,灵光乍现。 “陈愿你看师兄。” 陈愿立即抬头看君忆,见他放下筷子,一脸懵然地看着风无为,也不知他要耍什么把戏。 风无为看着陈愿,朝君忆的方向挑眉,说道:“你看师兄像不像金尊玉贵的仙君?” “本来就是。咦,风无为你不是一向不认同君忆比你好看吗?今日怎么突然夸起他来了?” “以前嘛我是真不承认他比我好看比我讨喜,不过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后,我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师兄的确比我更得他人的欢心。” “什么更得她人欢心?” “啧啧,陈愿啊,不是我说你,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怎么狠得下心啊?” 陈愿皱了皱眉,心想这风无为又要开始作妖了,连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 “你看师兄这风姿这气度,你怎么能、怎么能让他干农活呢?” 君忆摇摇头,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你自己不想干,不代表我。” “什么?师兄我没听错吧?你知不知道我是在保护你啊?” “你不用我保护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别扯远了,快些吃,吃完去歇息。” 闻言,风无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目标转向陈愿,“师兄不信我,师妹你信不信我?” “我信你个鬼!” “真不信?” “吃饭吧你。” “行!不理我是吧,我打赌,你会哭着来求我的。” 陈愿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求我打你吗?你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话可别说的太满,你等着瞧好了,哼哼。” 见两人都不再搭理自己,风无为丢下筷子说不吃了,就独自回房去了。 君忆和陈愿见状,均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风无为这人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和眼光去看他了解他,有时作天作地,有时又很正常,有时又作又正常,总之不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有癔症的潜在可能。 就方才那些话,他们起初以为他是想偷懒,再一听又莫名其妙,根本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不太放心风无为,也便一起上楼去了。 三间房开在一起的,陈愿和君忆先去风无为的屋里想看看他在干什么,结果看到他根本没有关门,坐在桌边好似等着他们来一样。 风无为见他们站在门口不进来,十分坦诚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我屋子看看,索性开着,也省得我起身再开一次门。” 陈愿道:“我们只是担心你,你今日有些反常啊。” “我日日都反常。行了,人在这,屋子你们也看了,我要去睡觉了。” “那好,你早点休息,明日早起赶路。” 一般君忆特意提醒要早起,那就是非常之早,很有可能天都没有亮。 风无为起身应道:“晓得了,你们也早点休息,顺便帮我把门带上啊。” 见他老老实实的躺在床榻上,君忆才将他房门关上,又送陈愿回自己的屋子。最后自己才回去。 一夜安稳过去,天还未亮,君忆就敲响了陈愿和风无为的房门,二人开门后,都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陈愿作息向来不规律,晚睡晚起是常有的事儿,若非特殊情况,一般很难叫醒她。 人虽然是起了,但没睡足难免情绪不好,她不满地嘟囔一句:“一定要这么早吗?” 另一个没睡醒的也跟着掺和,“是啊师兄,天还没亮呢。” 君忆皱眉看着这俩,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哪有一点仙门弟子的模样,连忙呵斥道:“站好。” “你干嘛啊君忆,我认床,一晚上都没睡好,你这还一惊一乍的。” 闻言,君忆怔了怔,想是没听说过她还有认床这个毛病,脸色稍微和缓了些,“那就在路上歇会。” 话音落,风无为连忙道:“师兄我也……” “我知道,你就算三天三夜不睡都不会眨眼,辛苦你先行一步了。” 第二百零五章 深可见骨的伤痕 风无为第一反应是皱眉,随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翘起嘴角朝君忆眨眨眼,二话没说痛快地走了。 “你怎么让他走了,不怕他闯祸啊?” 君忆闻言,注视着陈愿好一会儿,才道:“走吧。” 长剑升空,速度缓慢而稳。依旧是陈愿坐在前头,君忆坐在她身后,时不时地看她一眼,那神情生怕她掉下去一样。 对于自己最近奇怪的行为,君忆时常感到费解,他之所以让风无为先走,也是怕他发现自己的蹊跷之处。明明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为何频频做出他自认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做的举动。 他看到陈愿打瞌睡要栽倒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叫醒她,而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的托住她,然后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 等到君忆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紧盯着抱着陈愿的手,犹自不敢置信不停地自问:君忆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拂耳清风,软而微痒,似情人附在耳畔边的轻喃。 须臾,君忆长叹一声。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自从蛊惑鸟幻境回来后,他的心境便悄悄地起了变化,那变化随着每见陈愿一次就加深一次。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看到陈愿在蛊惑鸟幻境里的表现而对她有所改观,可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此后,不管他在做什么,脑海中、心里,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只要想起她,就会想的更多更远。有时会因此不自觉地往她的方向靠去。 不过每次他都会克制自己,逼迫自己清醒一点,不去想不去看。 直到那夜,看到醉酒后的她躺在自己床榻上的那一刻,脑中忽有画面一闪而逝,电光刹那间,他虽未抓住什么东西,可他的心却因此受到强烈地刺激。乱了手脚。 因而他断定,幻境里一定发生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只是在里面发生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也曾试过探陈愿的口风。但看陈愿的态度似乎并不欲提起,他便也作罢。 君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什么心事习惯藏在心里这点不好。 若他大胆一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烦恼了。 怀里的陈愿又动了。 许是同一个姿势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她睡觉本身就不老实,自躺下后,在他怀里已经翻动了好几次。 若非他抱得紧,只怕早就掉下去了。 君忆皱眉看着她,手却下意识又搂紧了些。 搂着担忧着,又是长声一叹。 这要是叫她看见了,日后他在她面前该如何自处? 这般想着的时候,他的脊背忽然一僵,随之整个人绷紧了。 陈愿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蹭进他怀里,然后张开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嘴里还喃喃了一句只有他一个人才听过的话。 君忆僵得跟尊玉雕似的,迷茫、慌乱,心想着为何他会认为那句话只有他听过? 他理不清,也无暇去理,因他此刻全副心神都放在怀里的人身上。 陈愿陈愿,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君忆一边僵硬着一边又想摇醒她,问问她那句话是在哪里说的,为何他一点都记不起来? 可伸出去的手快要触及她肩膀的时候,他忽然又放弃了。 只因他知晓,陈愿打算瞒着他的事情,无论他怎么问,她若不想说,谁也拿她办法。 唉—— 这是他今日内第三次叹息。 罢了。 君忆收回手,放松身体,调整坐姿时,无意一瞥间看见她脖颈上的咬痕,眼瞳猛地一缩。 那个伤口…… 他想起来了。 三人回青云仙门的时候,无一不是狼狈不堪,当时他已经精疲力尽,加之那时候大家身上都带着伤,他匆匆一瞥后,也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过了多月,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可再看时,这个伤痕更显得狰狞可怖。 陈愿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大的能耐,没有人比君忆更清楚。 从这个咬痕的愈合程度上来看,只怕是深可见骨。可想当时那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她如何忍得?这么痛,便是一个大男人也未见得忍得了。 可她又是为何任人咬住了外人不能碰的位置? 便是那种情境下,她能清醒的带着他们二人出去,就足以说明,当时的人绝非敌手。 那只可能是—— 思及此,君忆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他记得,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们三个人是在一起的。 以陈愿对自己的情意,若那人是自己,她大可以此要求他结仙侣。 可自从回来后,她似乎有意无意间疏远自己,更亲近风无为,难道说—— 一息未过,君忆推翻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可能! 陈愿不是这样的人。 风无为更没有这个胆色。 可是—— 君忆不能自已不受控制地又往那方面想了。 就连师尊无上道人提及蛊惑鸟幻境都忌惮几分,更何况风无为? 莫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 心中有所想,搁在陈愿颈侧的手指尖不知觉中加重了力道,顿时弄醒了陈愿。 陈愿睡的好好的,突然感到颈侧的伤口一阵子刺疼,眉头紧蹙,指尖对扣,一个召唤千尾的动作,蓄势待发,忽见上方的人的轮廓有几分熟悉。 她一惊,问道:“君忆?” 君忆尚不知自己弄疼了她,应声垂眸下望,对上陈愿疑惑的眼神,竟在第一时间慌乱地转开了眼。 “你怎么了?”陈愿不动声色地整理敞开的领口,希望君忆不会想太多。 只是,此举看在君忆眼中,更像是掩饰。 他张了张嘴,想借由这股冲动问出自己心中所想,可最终他仍没有勇气冲破那道虚无的枷锁,只道:“没什么。” 闻言,陈愿暗暗松了口气。 一面想着他不问最好,省得以为自己想以此要挟。一面又觉得难受,明明吃亏受委屈的人是自己,却还要费尽心思不让他知晓,避免他分心,她何苦来哉? 二人对坐无言,过了半晌,陈愿率先打破了僵局,问道:“我睡了多久?” 君忆本想告诉她没睡多久,结果说出口后的话变成了,“睡得可好?” 话音落,二人皆是一愣。 陈愿眼中的疑惑更浓,颇为担忧地看了他好半天,才道:“君忆,你可是哪里不适?” 第二百零六章 思绪如潮 君忆表情略显不自在,心里却松了松。原来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是如此的,开心?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为自己的发现在心里偷偷地欢喜着。 却不知,陈愿为此担心不已。 怪不得风无为说他不对劲,今日亲眼所见,才信了风无为的话。 君忆是真的不对劲啊! 别的不敢说,认识他后,极少能见到他毫不掩饰的关怀,更不要提被他搂着睡觉的待遇了。 君忆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硬邦邦的,什么温言软语,耐心细心,都是话本里才见得着的。 这睡一觉起来,怎么跟换个人似的? 知晓她没睡好,主动让她路上补觉,还贴心的让自己躺在他怀里,这些她以前倒是经常幻想过,不过后来知晓君忆是个冷冰冰的性情后,自此打消了所有的幻想。 就在方才,初醒那刹那,她还以为自己在做美梦呢。 若非被他摁疼的伤口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大概会像个花痴一样上去抱住他,仰天狂笑。 既然不是梦,那他如何会—— 百思不得其解,陈愿无意间一撇,对上了他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眸光。 陈愿下意识吞咽一口口水,心中不停地提醒自己,他其实就是看着自己,并没有直勾勾地,请不要误解。 “怎么了?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君忆又是立即转开眼,心里暗怪自己是怎么了?为何总忍不住去看她,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陈愿歪着头去看君忆的脸,追问:“君忆,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为何。” “哈?你真的不舒服啊?”闻言,陈愿着急地去捉他的手腕,“给我看看。” “看什么?” “你最近老是不对劲,我看看是否幻境留下的后遗症。” 闻言,君忆主动伸出自己的手,问道:“何为后遗症?” “哦这个啊,怎么说呢,我也不知怎么解释,反正就是不好的征兆。”陈愿一边探他灵息,一边问道:“哪里不适告诉我。” 君忆配合她,是怕自己不依她,她闹腾。见她似模似样的倒真像那么回事。一时好奇,便问道:“你何时学会替人诊脉了?” “这可不是诊脉。”陈愿认真地一寸寸探灵,边道:“小瞧我?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这句话多有几分邀赏的意思,可自她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俏皮。 闻言,君忆难得展颜一笑,曲指去刮她的鼻尖。只是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他就僵住了。 陈愿还维持着探灵息的动作,清亮地眼却睁得很大很大。 大到倒映着亦是一脸震惊地的表情,同样睁大眼睛的君忆。 他到底在做什么?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终是陈愿沉不住气,她忽而一笑,耸了耸珠玉般的鼻尖,对君忆道:“快,鼻尖痒痒。” 君忆怔了怔,半信半疑,用举了半天的那只指尖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不敢确定地问她:“好些了吗?” 原本是为了打破尴尬才说鼻尖痒痒,谁知被他刮了几下真的有些痒痒了,她就着他的手指蹭了蹭,适才笑道:“好了。” 这如同撒娇的举动,着实令君忆乱了心绪。 她真的是陈愿吗? 以往的陈愿就跟他屋后种的玉竹一样,中通外直,从来不会搞这么弯弯绕绕的花样,更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和温软。 曾经他还一度怀疑过,她会不会是什么山精妖怪。因他从未见过行事作风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女子。 不懂得迂回,不通人情世故,不懂男女之防,遇事只会以暴制暴。也从未在人前露出一丝女子该有的样子。 尽管过了这些年,在师尊和他的帮助下,她改变了很多,可本性犹在。 依旧不懂矜持温软,即便是伤口汩汩流血,她一样面不改色。 正因为如此,才会被那些人口无遮拦、污言秽语的评论。 她心知并非所以人都对她恶意满满,绝大部分是知晓了解,她虽身为女子,实在跟男子没多大区别,所以并不在意人家背后说她什么。 可现在就不同了。 他和师尊期待看到的一面,终于出现了。 也是君忆自己不够关注陈愿,若他细心,根本不难看出,从那次街头被人挑衅几句,夜半就摸出去找人寻仇,足以说明陈愿变了。 只是,他习惯性把陈愿的作为归于胡闹。 以至于,此刻看到陈愿的改变,冲击大到以为受幻境影响的是她。 怎么会这样? 这冲击力着实有些大,导致君忆只会频繁自问:怎么会怎样。 陈愿浑然不觉自己无意间的举动,竟然影响君忆至深。 她收回手,还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没问题啊,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 “我不知。” “唉,算了算了。等会跟风无为碰面在叫他给你看看吧。”陈愿嘟囔着:“你呀,叫你别那么着急,搞不好就是练功太急进导致的。这几日就不要再练了。” 君忆心绪有点乱,也未完全听清她说了什么,只道:“好。” 按以往对话发展,君忆听完后,要么不吭声,要么让她管好自己。 实在没想到,陈愿听到的竟是一个“好”字。 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抬手用力压了压,再凝神倾听,风声、心跳声、规律的气息,无一出错。 咦—— 她耳朵没有问题啊,怎么就听到一个好字了呢? 这个问题令她很是伤脑筋,等到她放弃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觉离目的地浮萍村很近了。 他们都快到了,按风无为的速度,想必应该在他们前头。 陈愿朝前后张望片刻,并未看到风无为的影子,不免好奇。这一路上都不见他的人影,这家伙该不会趁机开溜了吧? “君忆,你看到风无为了吗?” “不曾。” “他比我们先动身,我们都快到了,按理说他应该在我们前面才对。”陈愿又朝前张望,说道:“连你都没看到他?这家伙不会躲在哪里偷看吧?” “高空无抵挡物,不可能躲起来。” “那可不一定,这家伙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谁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闻言,君忆心中电光一闪,随之问道:“他怎么?” 第二百零七章 不受欢迎 “他呀,不好说。” 君忆以为陈愿卖关子,可看她的神情并不像。 “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等我什么时候有空再仔细跟你讲讲。现在我们还是赶快去找他。” 下界的人可不比仙灵界,就冲风无为那性子,没人盯着,一会儿就能惹出是非来。 不过君忆少在下界走动。当然不会知道陈愿的担忧。反倒因此更加确定她和风无为之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陈愿向来心大,没注意到君忆的语气,若她此时回头看一眼,定然会看到君忆阴沉沉的脸。 不过此时她一门心思想着风无为千万别惹事才好,她催促君忆道:“再快点。” 闻言,君忆跟赌气似的。催化灵力升顶,御魂剑瞬息飚出,穿云而过,速度之快,带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的尾巴。 陈愿毫无防备,一下子跌回君忆的怀抱里。 还不等君忆说什么。她立即以手抻起身体,解释道:“是惯性。” 君忆微微错愕,自己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那就坐稳了。” “啊?哦好。”陈愿一时无法接受君忆的转变,便依言坐着没动。 其实照陈愿自己的行进速度,此时早该到浮萍村了。要不是担心他身体有恙,她才不会这么乖觉。 接下来两人再没有说话,等御魂剑下落到村口的时候,陈愿一眼望见被围在人群中间的人是风无为,暗道一句糟了,便撇下君忆跑了。 一句慢点尚挂在嘴边,君忆眼睁睁地看着陈愿朝风无为狂奔而去,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他在原地呆立半晌。适才慢慢地走向他们。 陈愿人尚未走近,声音先行一步。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这位是我的同门,并没有冒犯大家的意思,还请……” “师妹?”风无为突然高声喊道,趁人发愣,快速溜出包围圈,冲快步过来的陈愿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陈愿一面冲看过来的人群微笑,一面咬牙切齿地小声问他:“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风无为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我就问候了一下他们,差点被他们群殴。陈愿,下界的人怎么都这样啊?” 仙灵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得对手无寸铁的下界村民动手。 君忆走近,听到风无为的话,冷声道:“你可知棘手的任务指得是什么吗?” “我又没看信的内容,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活该。” 陈愿也道:“活该。” 风无为第一次以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你们…” “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说话间。村民已经围了上来。指着他们道:“你们又是打哪儿冒出来混吃混喝的骗子?” 闻言,陈愿横了风无为一眼,笑着对村民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不是坏人。” “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前些日子那些人也说来帮我们的,可结果呢?” 陈愿没想到村民会是这样的反应,立即拽了一下风无为,小声问道:“你方才对他们说了什么?” “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进来就让他们围起来了。” “你是说你一进来就被围起来了?” 风无为点点头。 不对呀。 陈愿不是第一次来下界的村庄,纵使村中有那么几个恶人挑唆,但也不至于是眼下这局面。 “莫非有谁赶到我们前面来过这里?” 陈愿的疑问被君忆否定。“不可能是青云仙门的人。” “既然不是我们的人,那就是其他仙门的人了,待我问问清楚,你们暂且不要过来。” 君忆道:“还是我去吧。” “不用了,我是女子方便些,你把求助信给我。” 君忆依言给了求助信。却还是跟在陈愿身后。 知晓自己说不动他,也便随他去,陈愿走近村民,说道:“大家对我们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是接到求助信才来的。” “求助信?什么求助信啊?我们村里的人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个,哪里会写信?” “就是就是,连扯谎都不会,也敢出来骗人了?” “我们这浮萍村是出了名的穷乡僻壤的地方,连吃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学识文断字。” “姑娘啊,我看看你年纪轻轻的,模样也俊,干啥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行当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有人在意求助信。许是先前那批人把村民骗狠了,才导致他们现在十分抵触她。 陈愿无可奈何地笑着,由着他们发泄完心中的不满,等大家都不再说话了。她才开口。 “那你们介不介意找个先生看一看信的内容?或者你们先让我们进去?我们此次前来真是为了帮你们解决炽暮山的事情。” 话音落,人群里传来一句细弱的问话声:“炽暮山?姑娘可是青云仙门的陈愿?” 陈愿循声而望,一个瘦弱的皮包骨头的小丫头正抬头与她对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这封信是我请先生写的。” 闻言,村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小丫头。质问她:“小丫,你连饭都没得吃,哪来的钱请先生写书信?” 小丫吓得瑟缩,往后退了几步,嗫嚅着:“没有,没给钱。” “不给钱?先生会给你写书信?你骗谁呢?” “真、真的没有。我跟先生说陈愿姑娘会来帮我付钱,先生才答应的。” “这也行?”风无为在旁边看了半天,说道:“看不出来啊陈愿,你在仙灵界臭名远扬,没想到在下界连个写书信的先生都卖你面子,你说你到底无偿帮他们做了多少事?” 陈愿没理会他。她在下界帮这些人从来都是分文不取。也不知这小丫是在哪里见过她,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不记得,小丫记得可清楚了。 那日,她在野外找吃的迷了路,遇上一头发狂的野猪,险些丧命。幸得陈愿路过,不但救了她,还放了野猪逃生。 事后。陈愿把她送到了医馆,还细心的付了诊金,并告诉她,她叫陈愿,有事可写信到青云仙门,她收到一定会来帮她的。 只是这书信送出去有一个多月,小丫迟迟等不到陈愿来,以为她也跟骗村民的仙门弟子一样,渐渐地失去了信心。 所以当小丫第一眼看到陈愿的时候,都不敢认她了。 “你怎么才来呀?” 第二百零八章 就凭你? 这句话就像渴了很久的人,久逢甘霖。语气里满满的欣喜。 陈愿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也可以在别人的心里如此重要? 看来她也不是一事无成。 她上前几步,抬手摸摸小丫的头,“抱歉啊,因为有些事耽误了。” 小丫道:“你不用道歉。是我该道谢才对。这书信寄出去一个多月,一直不见你来,我还以为……你可是受伤了?” 一个多月?那不正是她打架关禁闭的时候吗。只是这么丢脸的事情,自是不能对他们说。 陈愿道:“小妹妹有心了,我没有受伤,好的很。” 闻言,小丫羞涩的笑了,“我不是小妹妹,论年岁我比你大些。” “…哦?是吗?”陈愿哈哈笑着:“抱歉了,你喜欢怎么称呼我都行。” 村民侧耳倾听两人聊天的内容,见陈愿面冷心热,身后两位公子亦是一身正气,并不像之前自称仙门的弟子们傲慢无礼,态度稍稍缓和了点儿。 一人道:“既然你们是小丫认识的仙君,那我们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没有钱付给你们,也供不起好的饭食。倘若这样你们也愿意,那我们就允许你进村子。” 还不待陈愿回答,小丫气愤道:“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先前我说那些人是骗子你们不信,好吃好喝的供着。现在来了真的仙君帮咱们,你们却要这样对待人家?” “小丫,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你也知道,咱们村子里还剩下啥?连人都快绝了。” 闻言,陈愿皱眉。求助信中并没有提及需要他们做什么。仔细听来,事态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 “各位无须为这事争论,我们自会安排,也不会要你们的钱。你们只管放心便是。” “如此,那多谢三位仙君了。小丫啊,你把三位仙君带回去,顺便把来龙去脉说给他们听,毕竟这事只有你最清楚。” 小丫正有此意,连忙点头称是,随后引领他们去了她家里。 三间茅草屋,围在一个篱笆院里,面积看起来还不算小。 三人的神情步调稍稍一缓,并肩而行。 陈愿道:“有问题?” 君忆道:“没有阴邪之气。” 风无为道:“世上当属人心最恶,莫非是活人作怪?” 见小丫回头来看。君忆叮嘱道:“都小心些。” “三位仙君里边请。” 三人应邀入屋,神情看似平静,实则蓄势待发。 君忆故意释出灵力任由其波动,若是明眼人所见,定然要问上一问,露出惊讶的表情。可小丫却只是看了一眼,便专心致志地倒茶。 三人入座,眼神交汇,神情凝重。 陈愿:莫非这个小丫看起来普通,实际上并不如表面所见? 风无为:也可能是请君入瓮? 君忆:并非强敌,亦脱不了干系,小心点便是。 见三人不出声,小丫道:“三位仙君远道而来,寒舍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喝些水润润喉。” 小丫一改先前的怯懦,言行举止颇似大家闺秀。这反差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陈愿道:“不必了,姑娘还是跟我们说说炽暮山的事情吧。” “炽暮山啊…”小丫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来,只道:“说来话长,也不急于一时,三位还是先歇歇再说吧。” “既然说来话长,那更要抓紧时间说了,多拖延一日你们岂不是多一分危险?” 小丫笑了笑,“仙君所言极是,可是我不想现在说。” 陈愿发现小丫极爱笑,可笑意未及眼底。这样的人,多半是看破红尘,会笑也许是因为习惯使然。 那么什么样的事物会导致人心死呢? 男女之情,背叛,亲人生离? 能让一位芳华姑娘心死,无非就是这三种居多。 也不知小丫是属于哪一种? 然而,三人全程戒备,直到晚上睡觉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面面相觑。最终也没能分析出原因。 风无为双手抱头往床榻上一躺。劝他们俩,“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陈愿看着风无为惬意的表情。提醒他:“你倒是心宽,要睡回你自己的屋子,这是我的房间。” “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挤挤得了。再说了你们真睡得着?”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好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全变味了。 “那能一样吗?”陈愿咬牙,虚虚踹了他一脚,“赶紧起来。” 风无为没办法,懒懒的支起身子。颇为奇怪道:“陈愿,以前也不见你对男女之防在意,怎么从蛊惑鸟幻境以后变得扭扭捏捏的?” “以前不在意,不代表现在不在意,我已经十八了,长大了,懂事了不行吗?” “十八了呀?也是,在下界这个年纪早该嫁人生子了。”风无为说话间眸光有意无意飘向君忆。 “又没吃你家大米,你管我嫁不嫁,赶紧走吧你。” “好好好,我走。”风无为跳下床榻,招呼默不作声地君忆,“走吧师兄。” 君忆本来想等风无为先走,私下交代陈愿一些事情,冷不防被他拽住胳膊,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陈愿一眼,便跟着风无为一起走了。 二人出了屋子,风无为收起嬉皮笑脸的姿态,对君忆道:“师兄可看出不妥?” “的确。” “我还以为是我多心了呢,看来并不是我的错觉。师兄你说陈愿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幼稚了?” “陈愿?” “是啊。怎么了?莫不是我说她两句师兄就心疼了?” “胡扯!” 风无为也不知他这句胡扯指的是什么,笑了笑,说道:“师兄不是我说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你这么遮着捂着,到底是防谁呢?心累不累啊?” 君忆又要反驳,不知何故,说出口的话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没有。” “你就嘴硬吧你。我跟你说啊,陈愿从回来后性情大改,比以前讨喜多了,还很有趣。保不齐哪天就被谁给拐跑了。” 闻言,君忆斜睨着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你别哦啊嗯啊的,我劝你啊看紧了她,别到时候你哭都没处哭。” “拐跑?谁有那个能耐?你吗?” 第二百零九章 担心我? 这回轮到风无为“呃”了。 他惊愕之余,还不忘戏谑君忆,“啧啧——师兄你闻见什么味儿没有?” 君忆方才沉底的情绪,瞬息间飙升至头顶,最后从眼神中透出。 “哎呀你别生气嘛。”风无为一边安抚他一边跳开,“你看你还说不在意她,真不在意你会这么生气?好了我知道了,闭嘴是不是?行,我现在就闭嘴回去睡觉。” 君忆狠狠地盯了他的背影一眼,适才转身走了。 是夜,安谧。 陈愿抱着枕头打了个滚,险些从床榻上掉下来,一双手及时接住她,再慢慢地把她放到床榻里面点的位置,然后坐回床边的凳子上。 片刻后,她总算安静了些,君忆探头看了看,心道:总算睡着了。正打算眯会儿,不知看见什么,神色一紧,连忙伸手抓向她的手腕。 谁知—— 一道亮如白昼的光笼罩住他,然后他就进了一个虚像的地方。 这片笼着烟云气的地方隐约有华光流动。但这光并不属于仙灵界任何仙门所修功法。 君忆心中略略放松。只要不是邪物就好。方才他是触碰到陈愿才被带进来的,这么说她也在这里? 这般想着,他快步往前走去。 陈愿看清这个地方,立即放松下来,盘膝而坐。一手支着下颌,问道:“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出现了吗?怎么又来找我了?还有不要每次都在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拽过来,你知不知道人没睡好会变傻的。” 话音落,华光深处传来爽朗的笑声。 “你笑什么?快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我真的很困的。” 那人道:“还是一点都没变,看来并没有起到作用。” 陈愿听完一头雾水,说道:“说人话。” “你最近是否很困惑?” “我每日都困惑,不知你说的困惑指什么?” 那人道:“你和君忆。” 陈愿心道:这都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不用猜了,你猜不到的。你只管告诉我想不想知道原因。” 陈愿撇撇嘴。“还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受蛊惑鸟的销魂心音的影响嘛。” “不对。” “哪里不对?” 那人却不上当,半晌才道:“非你所以为的原因。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由于我的失误,你和君忆身上会发生一些变化,你且莫惊莫怒,顺其自然便好。” 闻言,陈愿面露疑惑神情,这人怎么跟上次见到的那位有点不一样啊?而且说话好奇怪。 不过此人所言倒是不假。到底该不该信他的话? 陈愿道:“冒昧一问,是什么样的变化?怎么个顺其自然法?” “顺应世态、心中所想。” 她心中所想的事情多了,哪能件件顺意?陈愿挑眉看着连轮廓都看不见的人,问道:“就这事儿?” “就这事。” “就这事儿也值得你特意出来见我?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某个躲在黑幕后冒充那位仙人的扑街老头儿心道:这可关乎着你我的命运,怎么是小题大做呢? 不过这时期的青尘可不好骗,看似散漫。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实则难亲近。 要不是迫于无奈,他才不会冒险跟她见面。明明是他创造出的人物。设定好的世界背景,拟定好的主线故事,结果—— 他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悲催的人。写了一本小说,主线剧情居然被书里的女主角牵着走,这要不把大腿抱稳了,等她回过神来,还不得把他下油锅煎了啊。 但愿她能听进去自己的话,按照他设定的主线剧情走,既能达到圆圆满满在一起的要求,还能助他一举拿下八字另一撇。 老头道:“既然你心中早有决断,那我便不再多言了。” 闻言,陈愿抬手朝那个方向挥挥手。 老头眉开眼笑,顺口溜出一句“拜拜”就消失了。 拜拜?拜谁? 为何莫名觉得这个词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陈愿的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的问题。左想右想想不起来。急得皱了皱眉。眼一闭一睁,人就醒了。 “君忆,你怎么在这?” 君忆:“……” 他们俩是在同一时间醒来的,以至于他发现陈愿要醒了,却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 陈愿并不知道他也跟着自己入了虚像。还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君忆也不知陈愿发觉没有,遂未做声。 听不到他回应,陈愿坐起来,指尖一弹。烛火燃起,看向君忆。见他好端端的坐着,适才问道:“你没事啊?为何不说话?” 君忆倒是想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怎么解释自己趁她睡着跑到她床榻边坐着的原因? 好像不管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可陈愿并不这么想,在她眼里君忆可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夜半来此,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她突然凑过去,压低声音:“你发现了什么?” 君忆正在想措辞。闻言,低眉垂眼凝视着凑到近前的脸,心中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担心你。” “……担、担心我?” 他确实是因为担心陈愿,鬼使神差的就来了,还好巧不巧发现了她的秘密。 如果不是听见那人说他们俩身上会有变化,他都要怀疑自己被蛊惑鸟鸠占鹊巢。要不然那么肉麻的话。放在以前,就算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可方才不知怎的,一看见她期盼的眼神,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 他这厢纠结不已,陈愿歪着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忽然笑了。 忽闻笑声,君忆不明所以,与她四目相对,耳根却忽然红了。 看见那点薄红,陈愿的眸光登时定住,她怎么都想不到君忆竟然会害羞? 因为她吗? 风无为说过,以前好多姑娘为他慕名而来青云仙门,更有甚者偷看过他洗澡。 照风无为的说法,就算君忆没有真的流连花丛中,但至少不会因为一个眼神而害羞。 可对比那次,他现在这模样简直纯如稚子。 若非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她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样极端的心性会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 难道说—— 真的应验了? 那个人没有骗她? …… 第二百一十章 红茶绿茶,选一个 老头他是想说实话呀,可是他不敢。根据主线剧情,原本设定这个时候他们因为误会出现了分歧,女主黑化。可因为砍了大纲,一本女尊小说生生被改成了甜宠文套路。 既然是甜宠文断没有让他们产生误会、刀剑相向的可能。所以他只能冒死现身相见,卡在陈愿也就是青尘不记得前面事情的时间点,诱导她回归新的主线剧情走下去。 好在这一见也算小有收获。 老头既紧张又期待,默默祈祷,希望这次能一举拿下戏里戏外的两个女人。 否则,不成功便成仁! …… 陈愿心道:成功了?莫非下界那些小媳妇儿给她支的招管用了? 她又惊又喜。一会儿想着管用就好,一会儿又想着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君忆这个人意志力多坚定啊。就算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断然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梦想。 想到这里,陈愿登时跟泄气的皮球一样,萎靡不振。 君忆就坐在边上安静地看着,见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皱眉,最后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句不算特别关心的话,竟会让她情绪跌宕,胡思乱想。心中难免动容。 君忆道:“陈愿,你还好吗?” 正巧,陈愿的思绪跟走马灯一样呼啦啦转个不停,连他要是拒绝自己该是拿出尊主的气势迫他同意,还是继续等他主动,这几种结果的应对方案都拟定好了。 闻言,陈愿下意识说出心中所想:“你选哪一种?” 君忆:“嗯?什么哪一种?” 陈愿怔了怔,反应过来自己不留神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支支吾吾道:“啊?啊——那个啥,” 君忆的耳力可好的很,把她方才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心知她又是在心里打什么小算盘,怕她冲动。故而才去问她。 “哪个?” 陈愿灵机一动,说道:“我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梦里看到你跟别的女子在一起,我挺生气,泡了红茶和绿茶,问你选哪一种?” 君忆道:“生气?红茶绿茶?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呀。”陈愿道:“大概是因为我心有不甘,一不留神就问出口咯。既然你都问我了,不如告诉我答案吧?” 他也就好奇随口一问,明明看见她和别的男子梦境相见,竟然反咬他一口。说的时候还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君忆忽然笑了笑,想起那神秘男子说两人都会有变化。他听时还觉得荒谬,岂料,仅仅一转眼的功夫,男子的话就立竿见影了。不光他,连一向粗鄙如男子的陈愿都好像变了,脱胎换骨成俏皮软糯糯会耍小心机的小女儿家。 “想知道?” 陈愿连连点头。 君忆道:“那你先告诉我,红茶绿茶,何解?” 陈愿想了想,说道:“红茶暖身,绿茶清心。这你应该知道吧?” “略有耳闻。只是不知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也是突然想起来这句话,至于是谁说的她是真不记得了,不过她隐约记得那个人告诉她,绿茶在他家乡那边不是什么好话。 陈愿道:“这个……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总之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你也别问了,就说让你选的话,你选红茶还是绿茶?” 红茶绿茶都是茶叶,对于他来说只是口感不同。论口感,他个人更倾向于绿茶的味道,不过,她能这么问,一定不是在探听自己的喜好,这个选择里面肯定有文章,须慎重! 思及此,君忆折中答案,回道:“你泡什么茶我就喝什么茶。” 这个答案简直出人意料,陈愿一脸错愕,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君忆松了口气,果然有陷阱。 陈愿愣怔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心道:君忆怎么懂这个?难道谁告诉过他吗? 趁她分神,君忆连忙岔开话题:“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哦。”陈愿应了声,快速移到床榻里侧,然后拍拍空着的位置,说道:“一起睡?” 君忆原本已经起了身,闻言,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么了,竟然又跌坐了回去。 “一、一起睡?” 陈愿道:“怎么了?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你别忘了,你我还有风无为三个人都挤在一起睡过,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君忆心道:可此一时彼一时。嘴上却婉转拒绝:“那是以前。” “那不说以前,就说前些天吧,我们不还一起睡过吗?” 闻言,君忆无奈摇头,她以前不缠人,自己遇事也干脆果断,今日都是怎么了? 陈愿当然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那人说了,让她顺应世态,顺从自己的心。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趁此把握机会? 见君忆垂着眼帘不说话也不动,她也没再问下去,往后躺倒,身子靠墙缩着,留下大块的空位置,你爱睡不睡,不睡拉倒。 听到床榻上有动静,君忆抬头看去,见她已经睡下了,还留了空位置给他,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踌躇不决,真想像以前那样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去,可不知什么原因,起身之后,他的脚怎么都迈不出去。 这一纠结,又过去了一刻钟。 想着明日还有事要办,君忆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上了床榻。探头看了一眼缩在床角的陈愿,拿起仅有的被子,一半挡住墙面一半盖在她身上,最后才平躺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装睡的陈愿舒展开身体,故意弄出大一点的动静,想看看君忆睡着没有。 君忆睡眠向来浅,平日里光是走动的脚步声音都能吵醒他,今日不知何故,陈愿折腾了半天也不见他睁开眼睛。 见状,陈愿恶向胆边生,悄悄地将一只手搭到他的胸口上,力道恰似翻身时不小心打到的一样,她想着要是把他弄醒了,就装作是自己翻身时不小心碰到的。 可谁知—— 陈愿的手压在他胸口上好半天,也盯着他看了好半天,这家伙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真睡着了? 陈愿昂起头看了半天,听他呼吸声匀称,心道:这么快就睡着了? 罢了罢了,既然都睡着了,也没法逗趣儿啦,索性躺倒,合上眼睡觉。 第二百一十一章 见色忘友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早起时,陈愿冲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君忆笑了笑,翻身下床洗漱,然后快步出了屋子。 她之所以跑那么快,可不是担心君忆尴尬,而是她睡着之前迷迷糊糊想起来跟风无为的约定。 陈愿以最快的速度跑去风无为的屋子没见到人,又找一圈,还是不见他人,心道:糟了糟了,他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了吧? 正一筹莫展时,一抬头看见屋顶边沿垂着一小片天青色的衣角,那不是风无为衣袍的颜色吗? 陈愿唤道:“风……小心!” 风无为睡得正香,忽闻有人喊他,下意识翻身想看看是谁,谁知身子一下落了空,听到“小心”二字,旋即扭身自半空腾起,而后斜斜落地。 等他站定,看清来人是陈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质问她:“你怎么回事?说好的一起探风,害我一个人在这屋顶喂了一夜蚊子。” 陈愿道:“我、我太困了,睡着了。” 风无为翻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是困吗?你根本就是见色忘友!” “胡说,哪有的事。”陈愿强行狡辩,“我本想等他睡着就出来的,结果……” “结果美人在怀,搂住了就不舍不得撒手了对不对?” 这怎么还越描越黑了?陈愿心道:风无为怕是蹲在屋顶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听”进去了,算了,对付他这种死脑筋不搭理就完了。 于是,她什么话都没再接,抬脚走了。 风无为诧异地看着她,“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陈愿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起这么早可不是为了跟你在这磨嘴皮子的。” “你要做什么去?” “你说呢?” 片刻后,两人先行一步,坐在院中等小丫,顺便等君忆。 时过一刻钟,两扇门同时打开,小丫和君忆与院子中的风无为和陈愿对视一眼,而后才向他们二人走去。 小丫依旧面带笑容,但笑容之下难掩倦色,眼睑下方微有青色。 君忆与之相比,可谓是精神奕奕,神清气爽。 亏得昨夜他们三个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若不然,以小丫这模样,被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不知要如何揣测他们。 等人坐定,陈愿率先出声,“小丫,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丫笑道:“没有,坐会儿缓缓就会好的。自从村子里生怪病后,大家睡觉起来都是这副模样。” 风无为惊讶道:“你是说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子?可我昨日见到他们个个都生龙活虎,感觉徒手都能拍碎我的天灵盖,哪有你说的孱弱样子。” 小丫也不辩解,伸手去端一只空着的茶碗,抓了几次没拿起来,手指碰到茶碗的时候,就像碰到泥鳅一样滑溜下来。演示了三次,她额头竟沁出了细汗,喘着粗气,收回手,语气十分缓慢急促,说道:“那仙君今日所见以为如何?仙君可看仔细了?” “没力气?”风无为惊诧不已,一只比拳头还小的茶碗,且是空的,竟也能让人累出一头的汗,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小丫吃力地点点头。 陈愿想了想,问道:“多久能恢复?” 小丫答道:“每日晌午时分。” “从何时开始发作?” “每日夜间,人是清醒的,但就是醒不了,感觉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小丫说道。 风无为觉得这人也太奇怪了,明知睡觉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何还要睡?而且她这种说法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那你为何还要睡觉?你不怕吗?” 小丫恢复了些许力气,说话也正常了些,回道:“怕的。我不敢睡啊,可是就算我不去睡觉,到了时辰,自己也会躺到床上去。” 陈愿道:“所以这就是你昨日不想说的原因?” “是的。” “此怪病跟炽暮山有什么关系?”这次问话的人是君忆。 小丫看了他一眼,声音又小了一点,回道:“是前几次有位过路的仙门弟子说的。” “哪家仙门弟子?” 小丫想了想,摇了摇头,“识不得,那人也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只是偶然间路过这里,在村里借宿一晚后,觉得村子里的人行为异常,就说帮我们去看看。” 君忆又问:“这些都是他对你说的吗?可有跟你说过炽暮山里的情况?” 小丫道:“也不算是对我一个人说的。山里的情况他没有怎么说给大家听。我只记得他从炽暮山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还说了一句“乃人力不可为”的话。” 闻言,三人以眼神交流,都未得到有用的信息。 静默半晌,陈愿又问了一个问题。 “小丫还记得那仙门弟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村子吗?” 小丫顿了顿,回道:“好像并不是很久……不对,好像又过了很久?具体什么时候,我有些记不清了。” “记不清没关系。”陈愿看她努力回想,额头又开始沁汗了,连忙劝阻她:“你太累了,还是回屋歇歇吧,有事我会去叫你的。” 小丫抬头看着陈愿,挤出一个疲累不堪的笑容,点点头说好,然后起身进屋去了。 待小丫进屋关上房门,陈愿立即以手代替声音,指指她的屋子,示意他们跟着走,然后起身走了。 三人快步进了屋子,君忆默契地做了个结界与外界隔绝,然后去看陈愿。 陈愿抱着手臂,边走边想,到底是哪里不对?明明听着是破绽百出的话,怎么就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想了半天,她站定,说道:“小丫是诱饵,炽暮山是陷阱,而我就是幕后黑手要钓出来的人,可理由是什么?为何是我?” 君忆道:“仙门弟子,隐瞒身份,千里迢迢的下界不知名村子。引你前来的原因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对付你这么简单。” 风无为道:“我也想不明白,论实力陈愿不及师兄你,论手段和心机?呵呵,不是我贬低她,她那脑子跟三岁小儿无甚区别。为何单单要对付陈愿你啊?话说回来,也没听闻你得罪了哪家仙门的狠角色,怎么就死盯着你不放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歪理歪理! 说话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人,难道是他? 陈愿想起来宗南天当日的嘴脸,咬牙切齿道:“莫非真是他所为?” “说不定真是他。”风无为觉得不可思议,“若果真是他做的,那也太可怕了。他的手居然能伸那么长?” “你别忘了,人家是做什么的。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一样能促成很多事。” “说的也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所说的内容君忆一句都没听懂,枯坐半天,也不见陈愿顾及他的心情,心下略感不舒服,遂插话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就是……” “那个人就是他得罪的人呗。”风无为打断陈愿的话,“谁叫她平日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纵使她无心,可听者有意。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句无心之言得罪人的事还少吗?” 闻言,陈愿愣怔,抬手指着自己,“我哪有……” 风无为又打断她,“好好好,你没有。是他们小心眼,不识好人心。” 陈愿气鼓鼓地看着他,转念一想,不对啊,风无为干嘛阻止自己?照以往,这个时候就算没人问他,他也会吧啦吧啦说出那个人是谁,还会添油加醋的那种。今日屡次阻止自己,难不成他没有跟君忆说过那夜的事情? 思及此,陈愿偏头去看风无为,果然见风无为不动声色地对她使了使眼色,那眼神多有保密的意思。 陈愿撇了撇嘴,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跟君忆说的。但是未免君忆多心,她也就勉强答应风无为不提及那个人了。 只是,两人这厢眼底官司打的自以为无人察觉,却不料,一切尽收君忆眼底。 君忆冷哼一声,熟料,情绪没控制好,无声冷哼变成了有声,且醋味十足! 这一声带着味道的“哼”,立即吸引了陈愿和风无为的目光。 陈愿疑惑地凝视着君忆,模仿他方才的声调,“哼”了一声。 风无为却在君忆变脸前,快速掠起,急声辩解:“师兄冷静,你听我说,我跟她除了师兄妹情谊,别无他心。我对你的真心更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话音落,没听到君忆回答,却听到陈愿的一句“咦——” 这声“咦”意味不明,颇有古怪。 风无为警觉地看向她,“你咦什么?” 陈愿下意识抬手摸着下巴,眼神探究,“你方才说对谁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对君忆?” 风天为点点头,语气坚定,“正是。” 满以为自己力证后,师兄看自己的眼神会有好转,殊不知,闻“正是”二字,君忆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而陈愿听完后,先是抿唇,再是低头,最后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君忆离陈愿近,见她忍笑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终是压不住心头那团火气,怒道:“够了!你们当我是笑料吗?戏耍个没完了?” 闻言,陈愿终于绷不住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又立即艰难地止住,冲君忆歉意道:“抱歉,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没有……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君忆这个一本正经的人,他越认真地时候就越经不起调侃,明知道陈愿不是真的笑话他,可怎么也忍不住,起身,往屋内走去,大袖一挥,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这一声响成功镇住了陈愿的笑声,她惊诧地看着那门,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得了,看来君忆这回是真生气了。 风无为也是愣了好半天,磨磨蹭蹭地走到桌边坐下,问陈愿:“你好端端地笑什么?真是莫名其妙,这下好了吧,真把师兄惹生气了。” 陈愿无辜地道:“还说我,都怪你说什么对他是真心的,我一下子就想到那啥……而且当时君忆好像也听懂了,要不是看到他的脸色我怎么会笑啊。” “那啥”是什么意思,风无为也是瞬间懂了。登时脸色煞白瞬红,狠狠瞪她一眼,斥责道:“陈愿啊陈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直觉得你单纯,没想到你竟然……竟然……难怪师兄要生气,肯定以为是我把你带坏了!” “什么嘛,我竟然怎么?我不就是听过几回戏,见过他们演这一段,觉得好玩而已。你看你们俩,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怎么着,就许你们逛花楼喝花酒,还不允许我听听戏?” “歪理歪理!”风无为又气又急,冲着房门大喊:“师兄你快出来管管她,像什么话。” 屋内,君忆早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光凭声调也听得出来风无为不是在做戏。他顺势开门出来,依旧沉着一张脸将二人看着,一言不发。 风无为立即后退三步,看着君忆解释道:“师兄,这回真不是我干的。你看看她,成天在外瞎跑,你也不管不陪着。这下可好,沾染了一身恶习性,这可怎么得了!” 闻言,君忆转目扫了陈愿一眼,抬脚走到方才的位置坐下,说道:“闹够了就坐下。先把炽暮山的事情解决,待回青云后,此事我亲自处理。” “啊?”陈愿当即吞了口口水,要死了要死了,难怪这几天觉得他情绪不对劲,敢情是攒着跟她算总账呢?一想到上次被关一个月禁闭的滋味,她立马怂了。 “那个……君忆你听我说,我方才瞎说来着。” “瞎说?”君忆嘴上虽然问着陈愿,眼睛却看向了风无为。 风无为本来就没敢坐,一见那凉飕飕的眼神扫过来,立即强颜欢笑地看着君忆,慢慢地退到门边,准备随时逃跑。 见状,君忆收回视线,也不打算跟他们猜谜了,直截了当的问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们真的怕我生气吗?” 陈愿道:“我在乎才会怕你生气,当然是真的。” 风无为道:“你能豁出命救我,我亦然,这样的兄弟一生难寻一人,我当然也是真的在乎你的感受。” 闻言,君忆点头道:“很好,那么你们就把那夜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细说分明。”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正事要紧 话落,风无为抢先回道:“那夜的事情师兄不是亲眼目睹了吗?而且我也跟你说过了呀。” 私心里,陈愿也不想君忆被宗南天那种人恶心到。故而诧异看风无为一眼,转看向君忆,“他跟你说过了?那你为何还要再问一次?” 君忆道:“掐头去尾,真当我不知道你们耍的什么小把戏?” “真没有耍小把戏,是你多心了。”陈愿无奈地道:“其实就是我吃了哑巴亏心里憋屈,不想被人看笑话,不想说罢了。” 这个解释倒是符合陈愿这个人,不过君忆始终不太放心,但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死揪着错处不放,也便带过,问下一问题。 “那昨夜呢?你二人相约要去做什么?” 风无为头皮一紧,用眼神询问陈愿,这你也告诉他? 陈愿眼珠子骨碌碌一阵乱转,心想着:难不成是自己睡着了说了梦话了?她分明没有告诉君忆,她约了风无为一起探风的事啊。 见她如此,风无为想当然的以为是她告诉了君忆,腹诽道:陈愿你这个大嘴巴。然后抬手指向陈愿:“师兄问她,都是她的主意,说好去探风的,结果把我忽悠出来喂了一夜的蚊子。” 君忆当然知晓是谁唆使,虽然风无为总是表现出很畏惧他的样子,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怕他。要不是风无为打不过自己,凭辈分根本压不住他。而他挑风无为问话,也是因为生气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他动手。 当然了,风无为一定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所以,这下陈愿成为众矢之的,不得不承受两个人审视的目光。 陈愿看风无为一眼,用眼神威胁他:你狠,出卖我!又去看君忆,眼神温软,表情弱小而无助。 眼见君忆的眼神软和下来,风无为立即使坏,义正言辞道:“师兄挺住!我昨日就是叫她用这个表情给骗了,结果呢?所以师兄你一定一定不要相信她。” 闻言,陈愿咬唇,从桌子底下虚虚踹了他一脚,眼刀子嗖嗖地射向他。 君忆稍稍敛了敛波动的心绪,假装看不见她的小动作,问道:“哦?原来是你的主意?你为何要单独行动?” 整一段话听完,陈愿从侧面听出来了,他言下之意,她为何要瞒着他? 陈愿心道:我也不想瞒着你好么? 本来她是打算告诉他的,可是呢,但凡她想做什么事情,只要跟君忆商量或者让他知道了她的想法,他基本上就是“不许、不可以、不能”开头,所以她才不想说。 亦打算和从前一样,趁他不注意溜出去。只不过令陈愿没想到,君忆一改先前的行事作风,知道劝不住自己,就特意跑来看着自己。 更是没想料到…… 不过他已经知道了,再瞒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于是,陈愿和盘托出。 听完她的一席话,风无为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思单纯头脑简单的小姑娘,就从方才这番话,怎么感觉你像个活久见的老妖精?” 陈愿才不管这句话是褒是贬,横他一眼,嗔骂道:“你才老妖精,你全家都是老妖精!” “幼不幼稚?夸你呢都听不出来。”风无为一副没眼见的表情,“还我全家呢,我全家不包括你啊?” 陈愿看着他,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下次不能说全家。” “好了,别闹了。”君忆适时打断两个人,说道:“正事要紧。” 两人立即停止打闹,一脸正色的看向他。 君忆道:“想必小丫的反常你们也看出来了,那她所言,你们信几分?” 想了想,陈愿道:“我个人直觉,她虽有些言不由衷,但未必是假,我信九成。” “那无为你呢?” 风无为道:“事出必有因。我有细心观察小丫的言行动作,她在提及仙门弟子的时候,神情略有变化,此弟子应该是关键。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二人之间有必然联系。” “有必然联系?”陈愿顺着风无为的思路去想,得到的答案是:“这么说来,小丫想让我救的人未必是村子里的人,很有可能是那名弟子?” 君忆摇摇头,否了她的猜测,“小丫还说过,那仙门弟子从炽暮山回来后脸色不太好。” 陈愿道:“她确实说过这句话,可她后来犹豫了一下,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那有没有可能是那仙门弟子觉得棘手,寻找帮手后又再去了炽暮山呢?” 风无为点点头,附和道:“不无这种可能。” “何以见得?”君忆问。 “师兄还记得信中所求之事棘手这句话吗?”风无为道:“依我之见,一个平平无奇的山野丫头看待这种非她所知范围内的事情,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惊恐害怕,而你看小丫的反应,非但不见惊惧,还知晓用棘手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这说明什么?” 陈愿插话道:“我不觉得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小丫都说了,这信是求先生写的,既然是先生,肯定识文断字,会用到“棘手”这个词,不是很正常吗?” “可正因为太合乎常理才不合常理啊。” “分析的不错。”君忆赞赏道。 陈愿瞅瞅二人,神情颇为费解,“什么意思?” 外界一直传言,陈愿洞悉事物的能力跟她的实力完全成正比,她的灵力有多高强,相对的,脑子就有多笨。 此刻,君忆算是亲身坐实了传言。 看起来挺聪明的人,其实有时候真的笨得有点……可爱? 陈愿可不知君忆内心的想法,见他不语,她秉持着不耻下问的良好习惯,认真问:“我不懂,你们分析给我听听。” 这事要是放在别的人身上,定然会觉得尴尬,要么直接略过,免得丢人现眼。 可眼前这人是纵横北地的陈愿,她就是吃了不懂的亏,十分忌讳不懂装懂,也不在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她认为,不懂的就要学要问,学到的知识就是她自己的。就算今日她不懂装懂或是蒙混过关了,那明日再碰到这些问题,她又当如何? 所以,丢人现眼这种说法,只要她自己不觉得有,它就不会存在。 第二百一十四章 炽暮行 君忆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地村民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只道是生活苦寒所致。而小丫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大家的打算。” “对。”无风为补充道:“那个小丫还说了她实际比你年长,照她所说,一个人长时间身心受创不说她形如枯槁,也不会是现今这个模样。你看她,除了体虚焦虑外,哪一点有病人的样子?” 陈愿细细一想,的确是如此。“那这么说,她……可能跟炽暮山和那仙门弟子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是可能,是肯定。”君忆意有所指:“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贸然行动。” 得!又绕回来了。 陈愿撇撇嘴,用以还能不能好好聊天的目光看着君忆。 君忆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道:“可以。”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陈愿被打个措手不及,险些打翻了茶碗,她一把揪住风无为的衣袖,求证一般:“快,帮我看看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风无为一掌拍她的爪子,跳开三步,嘴里喊道:“呔!妖孽休要害我!” 妖孽眉目挑起,抓起桌上的茶碗作势砸他,“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招!” “啊呀呀,好大的妖风,我闪。”话落,风无为闪出了屋子。 “我追——” 看着陈愿追出去了,君忆摇摇头,也起身出去了。 一刻钟后,三人走在去炽暮山的山路上。 风无为摇着袖子扇风,问君忆:“师兄,为何不御剑啊?这山路崎岖难行,靠脚程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笨啊你。”陈愿手里拿着一支山花枝虚虚敲了他一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会御剑的神仙了,就是人都见不着一个,你是想吓死谁?” “师兄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吗?用脚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个地方有古怪了。” 陈愿嗤了一声:“就你聪明,用脚想也知道,像你那么招摇,是我看见了我也要跑。” 风无为本来还要反驳,细细一想,她这话好像是夸自己厉害的意思么?他当下清咳一声,难能可贵的赞了陈愿一句:“有道理。” “嗯?有道理?”陈愿仿若听见天外之音,突然一把捏住他的脸拉了一下,“咦,这手感没问题啊。” “痛,放手。”风无为一把拍开她的爪子,跑到君忆另一边,跟他告状:“师兄啊,你看看她,越来越放肆了。” 陈愿却好整以暇的看着手里的山花,笑道:“羞不羞,还告状呢。你没听说过师兄就是拿来欺负的吗,你说是不是?” 君忆的胳膊被她拽了一下,偏头去看陈愿时,她突然抬起一只手极快的在他发髻上碰了一下,而后冲着他笑。 “做什么?” 陈愿冲着他笑:“好看。” 好看?君忆不明所以,抬手往发髻上摸去,触手柔软,不用眼睛看,已知是朵山花。他指尖一动就要将花取下来,就见陈愿笑容一凝,颇有不愿的意味。 心中忽然一动,君忆取花的手垂下来整了整衣袖,状似无意问道:“好看吗?” 陈愿闻声一怔,随之脸上笑容绽开,笑的见牙不见眼:“好看,在没有人比你好看了。” 话音未落,一长声“噫”自风无为嘴里传来。 只见他搓着手臂,离他们三丈远,好似怕什么东西沾到他了一样。 陈愿见不得他这副鬼样子,立即把手里的山花砸了过去。 君忆抬手摸了摸耳根,而后看着二人打闹,也不再出声制止了。 山路漫长,蜿蜒至看不见的尽头,日光斜照,映照着行在他前头的人的脸上,偶尔回头一望,那笑甜而温暖。 这么打打闹闹的到了山脚边,风无为和陈愿又热又渴,看到一眼山泉,忙不迭跑过去。 君忆落在二人身后,一到山脚就感觉此地气息有异,被牵走了注意力,没注意到那两个人已经跑远了。 风无为早就热得汗流浃背,要不是怕师兄打他,他早就脱衣解热了。这会儿看到山泉水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急不可耐的用手掬着一捧水往脸上泼去。 这眼山泉是活水,甘甜幽凉,风无为连喝了好几口才停下来,正要招呼陈愿也来,一回头却发现后边一个人都没有。 “陈愿?师兄?” 随着风无为呼声回荡来的只有嗡嗡声。 什么声音?怎么突然间起雾了? 风无为抬袖掩住口鼻,凝神传音:“师兄、陈愿,你们听得见吗?” 然-声落如滴水汇入大海,声响不闻。 另一边,陈愿也发现人不见了。 方才她是跟着风无为过来的,眼前这山泉还在,她看见他在洗脸,就近找了块石头歇脚,一抬头就发现风无为不见了踪影。 “君忆、风无为,你们能听到吗?若能听到请到山泉这里来。”陈愿同样用了通灵术,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静等须臾,不见人来寻自己,陈愿已经确定自己被困住了。或者说,是他们三人都被困住了。 阵统分大小,不外乎几大类:困阵、杀伤阵、守护阵。 以她所观察,困住她的极有可能是杀伤阵,但杀伤阵细分起来,没个月余功夫根本记不住。是以,她也不知眼下是什么阵。 以往她在北地横冲直撞,从不讲究章法,一贯以暴制暴,是因为她对北地和那些东西了若指掌。 出来后,她才知仙灵界有太多她未知的事物,非一己蛮勇能解决,但她素来对付不了深层面的事情,就如现在,需要动脑子找出阵眼所在。 陈愿叹了口气,后悔不该偷懒,如今需要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她却束手无策。 这口气叹的似乎老长,自陈愿嘴边打个转,转了一圈还回来了。 “唉-”这一声夹杂了些许幽怨,些许无奈,些许累? 陈愿听着这回声,先还在琢磨着这山真有意思,回音就回音呗,竟还能把人的声调给变一变,又想她什么时候会老生叹气了? 下一瞬间,陈愿只觉后背汗毛倒立,指尖一扣,对着声音来处喝道:“谁?”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专心点 “唉--” 仍是那幽幽一叹,声线拖得极重又长,在空阔的山林间撞来撞去,浑如夜半鬼叹。 虽然感觉不到杀气,陈愿依旧毛骨悚然,她指尖扣着未动,沉声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话音落,山泉水陡然停住一息,有个模糊的身影在陈愿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出现在她先前所坐的山石上。 那道声音也从正前方转至陈愿身后响起,“姑娘放下手,来跟老生聊聊。” 陈愿一惊,反手射出千尾针,右手兜头一罩,困人的法阵便扣住了那道模糊的身影。 “装神弄鬼,我看你还如何逃。” “老生从来就没想逃,也逃不了。姑娘莫忙着动手,可否坐下听老生一言?” 这人从一出现就让自己听他一言,莫非困住自己是有什么内情?陈愿并未立即答应,想了想,问了一句,“你乃此地之人?” 老生回道:“土生土长,来自山下的小村子。” “小丫是你什么人?” 老生不再如常答,过了片刻才幽幽叹息一声,“那孩子执念太深了。” “你认识她?”陈愿道:“也就是说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你都知晓?” 老生不答反道:“你想知晓?那你须得听我说完,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果无差,我便放你上山。” 陈愿心想着左右是破不了阵,干等着君忆来救她,不如多了解点内情也是好的。 “好,请讲。” “有眼山泉水甘甜如汁,过往砍柴采药的村民和过路客都会接水来喝。某一日,一采药的女子在此救了一名男子,男子受了伤,靠女子在山中采的药救了一命,女子暗生情愫,接受了男子提出的无情条件,以为男子会转圜,谁知男子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抛下女子走了,女子日日夜夜盼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陈愿凝神听完,捉住了故事中重要的信息,“男子拿走了什么东西?” 老生道:“这就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陈愿沉思着:男子拿走的这样东西一定跟那女子有关。断然不会是黄白之物,欺骗感情也不存在,若这些都不是,那只有一种可能。 陈愿道:“是女子的心。” 老生摇头道:“也对也不对……” “我还未说完。”陈愿接上未说完的后半句话,“我说的心是指女子身体里的心,而非感情上的。” 老生闻言愣怔住,好半晌才发出一长声叹息,像是终于卸下某种重担一样。 “我说的可对?” “对,他拿走了女子的心。” “那女子是小丫对吧。”陈愿虽是问,语气却是陈述。 老生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普通人,是山灵。她的心跟这座山是相连的。” 陈愿想起小丫口中的仙门弟子,忽然之间就想到那个恶心人的宗南天,可据老生所言,又跟宗南天对不上。 于是她又问:“那男子是如何知晓小丫是山灵?总不可能是她爱慕那人,连这种要命的事情都告诉他吧?” 老生摇摇头,“出事后,我问过小丫,她说并不曾对那人吐露过只言片语。” “若不是,总要有个原因吧?不是有所图,谁会平白无故做这种事?” “有,小丫的心跟这眼山泉紧密相连着,这山泉水能滋养出灵草。” “这就说得通了!男子若不是早有预谋便是临时起意,一颗灵草对于修行的人而言相当于十年不等的灵力。” 陈愿想了想,又问老生,“那老先生又是为何守在此处?” 老生道:“我守在此地是为了不让人上山,小丫失了心后,炽暮山有灵草的消息不胫而走,前来找灵草的人一波接一波的进去,却没有一个再出来的。” “哦?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没有上报给仙灵界吗?” “有的。”老生无奈道:“来过了好多家,骗钱的有之,上山采药的有之,却没有一人来管一管村民的死活。” “所以村民才装病吓唬外人不让进是吗?” 老生摆摆手,“不是,村民并非生病,是跟山里的那个东西有关。这也是为何我要拦在山脚的原因。” 陈愿心道你也就能拦住我,换成君忆,早就破阵了。话说她和老生长谈,约摸也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君忆来寻她? 君忆此刻被困在一片山林里。 林子跟蛊惑鸟幻境中见到的山林相似又不全是,但他看见的画面又杂又乱。 一会儿是他失控后掐着陈愿的脖子;一会儿是他牵着不一样的陈愿在笑;一会儿是陈愿决绝与他告别;一会儿是他抵着不一样的陈愿亲吻…… 两种不一样的画画不停地在眼前转换,每一次的画面很短,却异常清晰。 断续的画面转到最后,突然被一片红雨迷了眼,君忆心急如焚大喊着“青尘”抬手抓向即将消失的那个身影时,眼前的一切终于停止了。 山还是那座山,林子也依然存在,只是眼前并没有他看见的陈愿亦或是青尘。 君忆站在原地,素来从容不迫的人,此刻汗湿衣背,呼吸不稳,胸口起伏剧烈。 陈愿……青尘…… 他似乎醒了,又似乎还被困在某处。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君忆根本分不清眼前所见是梦境还是现实。 当陈愿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呆呆的站着,两眼空洞无神,像是失了魂一般。 “君忆君忆,醒醒。” 君忆闻声慢慢地转过身,目光落到唤他之人的脸上,停滞了一下,而后一把抱住陈愿,近乎呓语,“你还在……你还在……” 冷不防被他抱了个满怀,陈愿一时不知该喜该悲,抬手便圈住了君忆的腰身。 谁知,君忆的身子突然一僵,陈愿吓了一跳,赶紧松手,快速退开一步,只是人将撤未撤远之际,被他握住手腕大力往前一带。 陈愿张嘴欲惊呼,却见君忆头一低,便吻住了她的唇。 有着前车之鉴,陈愿心里多少有些阴影,什么旖旎柔情全丢到脑后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退开他? 心绪混乱,陈愿根本不知配合,君忆不满她的反应,突然松开她道:“专心点。” 陈愿:“……” 还不待陈愿有所动作,君忆抵着她靠到树上,唇又一次压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觉得呢? 等风无为找到他们的时候,只看见贴在一起亲吻的两个人,他“啊”了一声,飞快的背过身去。 这一叫生生吓坏了陈愿,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于情事,跟情窦初开的姑娘没两样。此一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身后传来的动静没逃过风无为的耳朵,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突然来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要不你们继续,我去旁边等等?” 本就尴尬到要裂开的气氛,被他这善解人意的好意彻底打破了。 君忆忍着一掌将他拍死的冲动,从齿缝间挤出一个“滚”字。 光听声音,风无为都知晓师兄此刻的脸色,他不怕死的想着,好人做到底,干脆捅破那层窗户纸,也省得他们两个跟过家家似的。 “好好好,我滚,不过我滚之前有几句话要说。” 当然,不管他有几句话要说,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回答他。 风无为认真道:“你们俩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何不干脆在一起?我知道师兄听见了又要骂我多事。我从来不是多事之人。说这番话只想告诉你们,像我们这种人,有可能耗尽一辈子的气运也遇不到一个合眼缘的人,真心之人何其难得,劝你们珍惜。我言尽于此,先行一步。” 话落,风无为似一阵轻烟般飘远了。 空气忽然静极了,静的能听到彼此略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也不知响到第几声的时候,君忆终于动了。他看向背对着他的陈愿问道:“你觉得呢?” “啊?” “你觉得呢?”君忆又问了一遍,“你觉得他说的……” “有道理!”陈愿霍然转过身,看着君忆,“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们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吧。” 说着,陈愿快走几步与君忆拉开距离后,忽然加速跑了起来。 君忆不明所以,看到她跑,像是反应过来了,连忙追了上去。 陈愿跑的飞快,便是如此,幽凉的山风也吹不散她脸上的烧烫,她很想很想很想尖叫,可怎么也放不开嗓子,于是跑的更快了。 这是君忆第二次看到同一个人以不同的另类方式表达着内心里的喜怒哀乐。 他突然很庆幸,很庆幸。 不管是哪个她,终于在他眼里心里,鲜活了起来。 而那个鲜活的人儿,不管怎么跑,始终与他保持着一眼能看到的距离,就好像知晓身后会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君忆忽然就笑了起来,那笑自嘴角起始,如水波荡漾,一层叠着一层,直至眼底、心里,最后转化成绵绵呼唤。 “陈愿。” “嗯。”陈愿应声回首,对君忆笑了笑,“快点。” “好。” 一声“好”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脚下的距离再到心里的距离。 君忆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陈愿的手,而后看向蜿蜒盘绕的山路,道:“走吧。” “嗯。” …… “啊——怎么还没来啊!”风无为手搭在额前眺望,还不见二人的身影,忍不住抱怨,“这路是有多长啊?需要走个三年五载是怎的?果然是美色误人。” “你说谁美色误人?” 冷不丁听到陈愿的声音,风无为吓了一跳,举目四望,不见其人,但见山路上有两个黑点一闪又一闪,不过几眨眼,人已经到了近前。 “一瞬千里!”风无为惊叫道,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陈愿用这个绝技。 “怎样?比你的无心快多了吧?” “这不能比,无心是灵器,而且比你的天机听话多了。”风无为状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咧嘴笑道:“小师妹,改日教教我?” “行啊,看在我们同门的情谊,到时候改口叫师姐,记住了?” “叫什么师姐啊,就算你嫁给师兄了也还是小师妹。” “错了。”看着二人嬉闹的君忆突然开口纠正他,“论辈分,你该唤她……” 风无为飞快的打断君忆的话:“论辈分?论什么辈分啊?哎呀,我怎么突然听不明白了呢,师兄你快告诉我,这个辈分从何而来?” 这一问,倒真把君忆问住了,他下意识瞥了陈愿一眼,再回头时,冷玉般的面上多了一层薄红。 “奇景啊奇景啊!”难得见到师兄败给自己一回,风无为恨不得仰天大笑。考虑到有被揍的风险,他收敛了些,转而对陈愿道:“果然啊,一物降一物,哈哈哈……” 陈愿哪里听不出来他在笑什么,可她脸皮再厚,遇到这种事情也张不开口去护君忆。 她假装听不懂风无为在笑什么,只道:“一物降一物?你这般得意,是已经知道山里是个什么怪物了?” 这话转得要多憋足就有多憋足,可没有一个人想去反驳她。她再野性,毕竟也还是个姑娘家。 风无为适可而止打住嬉闹,正色道:“你说对了一半。” “何为一半?此话怎讲?” “还记得那夜那药粉的气味吗?” 陈愿面色一凝,用眼神询问,真的是他? “一半吧,”风无为暗示她不用避着身边的大活人,敞开了说,“那药应该不是他的,我方才寻你们的时候,顺着那眼山泉走到了另一头,闻到那处水流中夹杂了药的气味。” 想到三人当时分困在不同的阵里,说不定他也闻到了。陈愿问君忆:“你闻见了吗?” “不曾,包括那夜。” “哦对,那夜师兄用帕子遮住了口鼻,便是他闻到了,怕也辨识不了。” 闻言,陈愿心中一惊,同样的药味,难不成是…… “快,看看你中毒了没有!” 经她提醒,风无为想到那药的霸道,立即伸手探脉。 与此同时,君忆一手托起陈愿的手腕,伸指就按了上去。 片刻后,二人同时撤了灵力。 风无为松了口气,说道:“我没事,你们呢?” “她也没事。” “那你自己呢?” 见陈愿不放心,君忆屈指本想刮下她的鼻尖,碍于风无为在,又改成轻拍下她的肩头,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一不下心又变成无人关怀的孤家寡人了,风无为牙酸的“噫”了一声,冲二人道:“行了,既然没事就赶紧进山,快点完事快点回去成亲,真是受不了你们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山中见古庙 “找打啊你!” 在陈愿发难前,风无为脚尖轻快一点,几个纵跃已经入了山林。 “你们快点,我先行探路去也——” 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二人也不在多话,陈愿偏头看着君忆,倏地一笑道:“君忆,有没有兴趣学一瞬千里?” 君忆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什么,莞尔笑道:“也好。” “那,开始吧。”说着,陈愿伸出了手。 那手指节修长,长度堪堪与他的契合,君忆垂着眼,认真地看了看,遂伸出手,五指张开,并入,慢慢合拢成一个五指相扣的姿势,才道:“走吧。” 陈愿的脸一红,触电般想要抽回手,奈何君忆握的很紧。 “怎么?不是说要教我么?” “教,教便是了,听好了啊……” 两人到达山中时,不过两刻钟,君忆就已经习得“一瞬千里”全部的精髓,陈愿感叹着,果然是天纵奇才,想当初她可是花了半个月才学会的。 心思一转,陈愿看向君忆,而君忆则看着面前的荒山野林,长眉紧锁。 荒山无人踏足已久,照理说该是枯草横生,藤蔓缠绕,何以这山道上还有一条清晰的小道远伸至山腰之上。 有小道就说明有人常在此行走,莫非这山中还有其他人? “看到无为了吗?”君忆突然道。 陈愿一边眺望着,一边道:“没有,联系不上,谁知道又野哪里去了。” “情况有变,尽快找他回来。”君忆停顿一下,沉声道:“跟着我,不要走动。” “不要走动?你,你要背我啊?” 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离开他的身边,没好意思说出口,结果还是让她误解了。 “你累了吗?”君忆生硬的转移着话题,握着她的手心有些潮热。 “怎么可能!”陈愿只是嘴快,哪好意思真让他背着,她望了一眼山腰上露出一角的建筑物,指着那处,“那里好像有屋子,我们上去看看无为在不在。” “好。” 片刻后,二人行至屋前,才看清这是一间完整的山庙,之所以说是完整的,是因为,在这种地方,一间大规模且构建的华丽的山庙,委实诡异又醒目。 就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 照老生的说法,炽暮山已经多年无人踏足,便是古庙用料扎实,多年无人打理,屋顶和墙角早该荒草丛生,蛛网满挂,沦为山中鸟兽的居所了。 可这山庙哪有一点荒废的样子。 朱门高院,青砖琉璃瓦,一块很大很大的鎏金牌匾上赫然写着“朝神殿”三个大字。 “朝神殿?没听说山中有庙啊。”陈愿打量着这座宏伟的山庙,实在无法理解,世上受难者千千万,这人不去帮他们,竟把心思和财力浪费在这些无用的排场上面。 “可感知到异常?”君忆问。 陈愿有异于常人的感知力,这种一看就让人产生一探究竟的地方,内里古怪定然不少。君忆至今还有种身体被困在某处的错觉,唯恐力有不逮,再生枝节,故而让陈愿再探一次。 “没有异样,不过我感知到很多散乱驳杂的灵力,太微弱,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不确定什么?” “我在山脚遇到拦路的老生,他告诉我,山中有灵草,这座山跟小丫息息相关,所以我想,灵力兴许是灵草,这座山庙极有可能跟小丫所说的仙门弟子有关。” 他和风无为被困,那阵法分明只是想把他们二人困在其中,其目标是陈愿,若他二人没有出来,陈愿最终还是会被引来此处。 究其目的,还是引陈愿进去。 君忆道:“唯一活下来的人。” “你怎么知道只有他活下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这个人从很早前就开始布置,从细微处着手,利用陈愿的同情心,慢慢地将她引入圈套,再借由一些人的手,逼得她不得不一步步踏入这个陷阱。 真是好耐力,好手段。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一手推着陈愿走向了绝路。 “既见南山,哪有不窥之理。”说罢,君忆牵着陈愿朝大门走去。 但凡有君忆在的地方,陈愿从来都是无所顾忌,他说进,她便进,即便在抬脚的那一刻,心中有过一瞬的不安。 推开沉重的朱红大门,原以为会看到破败脏乱之象,却没想到里面青石铺路,院中花树绿柳,布局颇为讲究,看似跟古庙一样,实则更像是一座宫殿。 “啧!这是谁这么大的手笔?”陈愿顺手抹了一下桌面,比她逍遥峰院中的桌子还大还干净,她举着干净的指尖给君忆看,“瞧瞧,这种程度的,怕不是晨昏定省,一日不落。” “进去看看。” 二人出了前院,进了一道门后,陈愿刚刚拾阶而下,就对着满院子的灵草“呕”了一声。 “怎么了?”君忆一边巡视着满院子的灵草,一边移动脚步,侧身挡住了陈愿。 “快屏息!好臭,好浓的血腥味!” 听她这么一说,君忆屏住呼吸,再次认真看去,灵草只比他的手指长了些许,根本盖不住东西,若说有,那可能是底下埋了些东西。 “那草底下或许有东西。” 陈愿已经叫这股气味熏怕了,后退了数步,拿出帕子覆在脸上,才道:“君忆,味道太重了,这个给你。” 接住陈愿扔过来的一块手帕,君忆看清上面绣着一枝玉竹时,神情略一凝滞,快速系好后,右手伸握,召唤出御魂剑,就走了过去。 君忆找准一个位置,执起御魂就要刺下去,御魂突然发出一阵短促的嗡鸣声,自他手上挣脱了。 御魂有灵,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它退至陈愿身边,拒绝了君忆的召唤。 “底下有东西?” 御魂对着主人晃了一下。 “你不能碰的东西?” 御魂又晃了一下。 见此,君忆原本如常的脸色,顷刻寒如霜雪,连带含着三分暖意的眸子,都被升起的杀气侵染成了红色。 这不止是怒火,分明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陈愿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君忆,当下惊出一身冷汗,喝道:“君忆,冷静!” 却闻君忆冷冷一笑,道:“你知道这底下是什么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有人自封神 “你先冷静!”陈愿生怕他走火入魔,瞬移过去,一把扣住君忆的手腕,才发现他只是气极了,身体根本无恙。 原来是虚惊一场! “你……你没事吧?” 君忆深吸一口气,抬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这才道:“没事,只是太过震惊了。” 能让君忆用上“震惊”这个词,足以说明这底下的东西超出了她的想象。 “该不会是……那……那些进山就不见了的……” 君忆点了点头。 “你……你确定?” “是御魂告诉我的。” 原来那些进山就不见了的人,都被埋在这底下成了滋养灵草的养料,究竟是谁?怎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陈愿怒火中烧,也不顾臭味了,并指凝出真火抛出,挥手以助火势,待这靠着血肉滋养的灵草被烧个干净,她又是一掌轰出,将草根种子毁成了碎粉,才罢了手。 二人立在院子,等粉尘落定,他们才想起很久没看见风无为了。 似是想起什么来,陈愿突然惊道:“糟了,风无为不会是……” 话回半个时辰前,风无为嫌两人速度太慢,独自沿着小道上了半山腰,他看到古庙时的第一反应就知其中有古怪。 既然有古怪,他断然不会从大门直入,所以他选择飞檐走壁,翻墙进了古庙。 风无为进入古庙的地方并没有灵草,除了迷宫一样的偏殿有点多,倒没遇上奇怪的东西。 他走过几间偏殿,绕到了最后面的主殿,被大殿中的神像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看到一半时,一时不查,被什么东西摁着脑袋磕了几个响头,等他挣脱出来,看清神像的脸,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烧蚀了理智。 灌注了全部灵力的一掌劈向神像的脸,却只在那张脸上留了一下小坑。 风无为气疯了。 又接连轰了十几掌,神像还是没有碎掉,只是脸上多了很多坑坑洼洼的小洞。 “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 打不碎神像,风无为气得破口大骂,叉着腰,不停地在原地转圈,越想越生气,忽地飞起一脚踢向神像的底座,谁知,这发泄般的一脚下去,倒把稳如磐石的神像底座踢出一个大洞。 被踢掉的那块滚入洞口,发出一连串的“咕咚咕咚”声。风无为站得远远的,既没有被想象中的灰尘扑面,也没有闻到一丝糜烂腐朽的奇怪气味。 他看着那能过一个壮年男子的洞口,纳闷的想着,这荒山野岭的,盖这么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难不成是那狗东西特意在这底下打了密道和暗室,专门用来行隐晦之事? 一想到此人之卑劣,还让自己行了跪拜大礼,风无为就气不打一处来,让你撞到我的手上,等着被揭穿丑陋的嘴脸吧你! 怕师兄他们担心,风无为进去前,特意放出传音灵蝶,而后钻进了洞口。 只是他没想到,那只灵蝶还未飞出大殿,就被人击散了。 久久收不到回应,陈愿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看着君忆,焦虑不安的道:“还是没有回应。” 君忆当机立断,“不等了,去后面看看。” 半个时辰后,两人自迷宫一样的侧殿绕出来,终于捕捉到风无为的气息。 “是灵蝶!”君忆站在灵蝶消散的地方,说道:“被打散了。” “君忆快看!”陈愿指着一尊高大的神像,从她的角度看,被砸的坑坑洼洼的神像,面部像长满了麻子。 君忆抬头,几乎要仰着才能看到神像的头部,目光略略扫过那些洞,便猜到风无为来过此处。 “他来过这里。” “来过便好。”陈愿松了口气,环顾四周,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明白他好好的为何要砸神像。 “他干什么要砸神像?也不说在这里等等我们。” 听陈愿这么一说,君忆才收回目光,四下看了一遍,的确没看出什么来。 “无为不会无端砸神像,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大殿中除了神像外,又没有其他的东西。” 说起神像,二人都觉得神像面部的轮廓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脸部已经被毁,单看轮廓身形,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君忆的视线从神像头上往下移动,见她盯着一处看,出言提醒,“莫要乱摸。这里是最后一间大殿,若是无为没有从这里出去,那这殿中肯定还有别的路。” “哦。”陈愿连忙收回要摸神像底座的手。 两人又看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先前被风无为踢开的洞口,在他下去不久后,就被封了起来。 洞口向下有一长段向下的石阶,视线有些昏暗,风无为凭借石块滚落时的声音,摸索着走了下去。 石阶到底,是个中空的平台,这地方视线稍微好点,勉强能看清四角边沿有烛台,风无为站在原地思忖着要不要点火,眨眼间改变主意,放出了第二只灵蝶。 平台向下依然是石阶,只是这次的台阶到底的下方有左右两条通道。 依照他平日所见的山庙,出门后会有四个方向可以走,而这里只有两条,可能是因为建在地底下的缘故。 这般想着,风无为拾阶而下,朝左手边一转,就进了通道。 与此同时,传音灵蝶已经飞到了通道口,却因为洞口被封出不去,便一直绕着洞口转来转去。 “怎么还是什么都找不到。难不成风无为钻到地底下去了不成?”说话间,陈愿真的蹲下身在地上搜查起来。 敲过几块地砖之后,陈愿觉得太过麻烦,指尖一弹,对着千尾针说道:“一分二,二分三,三分万千,去!” 千尾针摇身一变,化成千丝万缕,朝不同的方向寻去。 一刻钟后,千尾针回到陈愿手中,针尖对着神像底座的方向。 “是那里吗?” 千尾针再度从陈愿手中飞出,对着神像底座的某个位置戳了一下,却似碰到一层无形的阻隔,无法穿透。 “原来如此。”陈愿伸手召回千尾针,指尖对着神像的底座指了指,“喏,位置找到了,君忆,该轮到你上场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旧梦中醒来 君忆已经从两尘溯光阵中抽离出来了,此时已然恢复到巅峰状态,他看着陈愿手指的地方,灌力一扫,先前破开的洞口,再次被击出一个大洞。 一阵粉尘簌簌飘落,传音灵蝶飞出洞口,落到君忆肩头,扑棱几下翅膀就消散了。 “说了什么?”陈愿问道。 “他说底下有暗室,让我们顺着他指定的方向走。” “底下?”陈愿望着黑黝黝的洞口,莫名生出几分退意,“真要进去啊?” “怕黑么?”君忆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陈愿的手,“别怕,有我在。” 她怎么可能怕黑?只是心里略觉不安。 不过有他在身边,倒也很享受这宠溺的感觉。 “嗯,有点。” “那我先下去,你跟着我。”君忆叮嘱一句,松开手先行下去探路。 弯腰进了大洞后,君忆一手伸到洞口,喊道:“下来吧。” 闻声,陈愿握住君忆的手,弯身进去了。 二人顺着风无为的指引一路向下,走到分叉口的地方,君忆停下脚步,面露疑色。 “怎么了?” “断了。” “断了?怎么会呢?” 君忆也不知问题出在哪:“此处分叉,想必有结界。” 陈愿左右看了一遍,问君忆:“那我们走哪边?” “你决定。” 这意思就是让她探探了,陈愿二话不说,召出千尾针,令道:“分,去。” 千尾针化作两缕灵力反向闪去。 片刻后,千尾针回到陈愿手中,她道:“右边。” 君忆不疑有他,牵起陈愿边走边道:“探到什么?” “有法阵。” “小心一点。” “嗯。” 很快,二人穿行过黑魆魆的通道,到得第三层。 第三层暗室依旧空空如也,四角立着几架不起眼的斑驳的石烛台,和唯一的一道门,再无他物。 君忆举目四望,没看出特别的东西,也感应不到风无为的气息,转头看向陈愿。 陈愿摇摇头,言下之意,法阵不在此处。 君忆望向唯一的一道门,恐怕有诈,抬手一挥,以灵力探路。 一记挥出,如泥牛入江河,再无声息。 陈愿挑着眉:“怎么什么都没有?莫非这底下是空的?可若是空的,何故还能探到法阵?” “什么样的法阵?” “不常见的……”话说一半时,陈愿倏忽停顿,她终于知晓心底那不安的原因。 古阵,这底下存在的法阵跟北地里的灵气大致同源。 “怎么了?” “没事,忽然想起一些别的事情。哦对了,你对法阵可有钻研?” “尚可,为何突然问这些?” “尚可啊?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谦虚。”陈愿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走,破阵去。” “好。”君忆任她牵着往前走,方才她晃手的时候,恍然看到那个抱着他撒娇的青尘。 原来,那时候的她也这么娇俏可人,为何那时的自己不曾发觉? “想什么呢?”陈愿看他都快撞到石壁上了,连忙拽了他一下。 君忆未答,不知为何,突然就很想抱一抱她。 “君忆?你发什么呆呢?” 陈愿再问时,君忆敛了心思,只摇摇头。 “没事你半天不吭声,别吓我好吗?” 君忆依旧没说法,握住陈愿的手掌心却沁出了薄汗。 第二百二十章 我生于北地 找到废弃古阵,陈愿被带回北地。 不知怎的,君忆心底倏然冒出人会从眼前消失的错觉。连忙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道:“进去吧。” …… 另一边,风无为也走进了同样的地下石室,几乎与君忆他们同一时刻踏出了那道唯一的出口,出口外是一条十分幽长的通道,足足花了三刻钟才走出去。 通道尽头是四通八达的天然石洞,抬头可见苍穹,细碎的光透过密布的藤蔓枝叶散进洞底,犹然可见一个废弃的法阵占据了整个地面。 许是年代久远,法阵上面的符纹斑驳,印记早已经模糊不清,加上枯枝烂叶覆盖其上,已然失了效用。 风无为找了根长树枝,边绕着法阵走,边拨开一些枝叶查看,两圈下来,他蹲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处凹洞,找到了压阵的石头。 阵眼是块普通石头,上面刻制的繁复符纹经年风霜洗礼,早已经黯淡无光。 好在,字迹尚能看清。 “这究竟是个什么法阵?”风无为堪称过目不忘,是以,想了一遍后,竟然发现此法阵并不属于仙灵界,极有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东西。 他讶然自己的发现,适才想起问问君忆他们。 试着通灵无果,他召出一只传音灵蝶,将自己的发现尽数告知,便放了灵蝶去寻他们。 灵蝶不受影响,飞到君忆肩头的时候,他和陈愿也正好在研究压阵的石头。 陈愿盯着那块石头出神,听到君忆道:“无为在左边,也发现了同样的法阵。” 风无为好奇心重,陈愿怕他冒冒失失的动法阵,连忙道:“速回,让他千万不要碰阵中的任何东西,任何!” 陈愿的语气太过严肃,君忆心中虽狐疑,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做,让灵蝶带了口信走了。 “你……发现什么了是吗?” 这句话是陈述,而非疑问,至此时,陈愿心知她苦心隐瞒的秘密,怕是要曝于人前。 与其被人发现向君忆告发她,不如自己坦白从宽。 陈愿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面对着君忆,尚未语,面色却先苍白了几分。 “是,也不是。” “何意?” “我……瞒了你一些事情,情非得已。” 君忆愣了下:“跟法阵有关系是不是?” “不仅如此,跟我的身世,跟仙灵界忌惮的上界仙君,乃至更远的大神,都有关。”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君忆是清醒的,他不知现在的陈愿是否也醒过来了,否则她怎么会提及“忌惮仙君、大神”这句话。 陈愿此前一直很害怕,总在午夜梦回时被惊醒,如今真的说出口时,却是这般轻松自在,并没有她想象过的血雨腥风,更没有她最最害怕看到的那一幕。 她一鼓作气道:“我不是陈愿,我没有名字,我生于北地困于北地,神称我为魔,妖魔称我为神,我只知他们都唤我为“尊主”。” “你……” “不必如此惊讶,我便是世人眼中看不见的魔,我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从被封为“尊主”的那一日起,我便被困于北地,同天地共眠。” 第二百二十一章 荒野之地 “你你不是陈愿?”君忆打断她的话,“那你可记得青尘是谁?” 闻言,陈愿愣住了,神色有些许迷茫,她认识的人笼统就那么几个,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但为什么有一种很熟悉的错觉? “想不起来了。我还没有完,你……还要继续听吗?” 君忆已经很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挖空心思想知道的前尘往事,只要他一点头,便会悉数得知,可一旦他知晓后,面前这个人,或许就会…… 明明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君忆却觉得跟她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 先前那种她会消失的错觉,在此刻尤为明显。 君忆犹豫再三:“你先告诉我,这个法阵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在赌,陈愿或青尘,瞒着他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件事,她在看到这个法阵后才肯,是不是明,已经走投无路? 若他逼迫,她是否会利用这个法阵彻底的消失在仙灵界? “这个法阵其实还有用对吧?” 这句话,他的心翼翼,陈愿听出来了。 “是。”她道,“这是他们留下来的法阵,我能用,也只有我会用。” 话音落,君忆呼吸一滞:“你要离开我?” “我……” “是因为你没有退路了吗?所以你打算坦白后,我若疑心,你便丢下一切回北地去?” 陈愿始料未及,君忆怎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扣住她带回青云审判吗? 怎么会?这也太不像他了! “你……难道不怕我……” “怕你什么?所谓的魔?前世后世你瞒着我,就是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到最后宁愿赴死也不告诉我?” 君忆的情绪控制得实在太好,以至于出这种剖心的话时,竟然平静地像在问她“今日吃了什么?看书了没有?练功了没有” 陈愿却知,暴风雨前的平静到底有多可怕。 “君忆,你先冷静。”陈愿轻握住他的手,才知他竟在颤抖,“你……君忆,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是因为我不值得对不对?是我不够好对不对?为什么都要抛下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君忆犹自喃喃着,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君忆,你冷静点,你看着我。”陈愿恍然想起,他正在进阶大境界,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眼下这状态,十有八九是压抑了太久,被她这个导火索引爆了。 “君忆,你听到我话没有,看着我啊。”陈愿强行掰过他的脸对着自己,却见君忆两眼空茫的望着什么地方,嘴里不停地呓语。 顺着君忆的视线看去,只见死寂了百年的法阵像是重新注入了生命,阵身上赤色微光浮动,压阵的石头发出阵阵“砰啪”的闷响。 这声音对于陈愿来,如同梦魇般的存在,她狠狠骂了句娘,单手扣住君忆,旋即召出千尾针,还未下达指令,法阵却在此时剧烈地震颤起来。 卧槽!风无为我跟你有不共戴之仇吗?你要这么坑我? “噬心阵”分主次,陈愿这边虽是主阵,但能启动的却是次阵。 方才情急之下,令君忆放出的灵蝶恐怕是没来得及赶回去。 风无为这个手欠的家伙,这下真是害死她了! 噬心阵已经彻底启动,方圆百里的活物都会被波及,被引导进心底的黑暗中无法自拔。 当年她就是被“噬心阵”探出体内有魔性,才会被封印在北地郑 陈愿欲哭无泪的想着,她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从那鬼地方出来,如今竟还得自愿回去! 此一刻,她进退两难。 君忆已经魇住了,拖得越久越不利。 但若不进,她不仅救不了君忆,破不了法阵,还有可能连自己也搭进去。 赤色微光浮动的频率又强盛了,等到第三层开启,便是想救也来不及了。 陈愿狠狠地咬牙,指令千尾针绑住她和君忆的手,另一手催化体内存放灵力的珠子,一脚跨进阵门时,心想着若是能出来,定要打得风无为叫她姑奶奶为止。 犹如地动般的震颤,在陈愿进得阵门之后,抖霖动山摇般的数下后,就彻底的偃旗息鼓了。 风无为站在结界里,等到四周安静如常,石洞里簌簌飘飞的粉尘枯叶落定后,适才重新检查无意间触动的压阵石头,发现那上面缕刻的符纹已经消失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师兄他们破阵了? …… 阵门之后,又是另一番地。 那是一片浩大看不见尽头的荒野之地,整片空都被浓郁的灰色雾气遮挡着。 陈愿一脚踏出阵门,看到这番情景,惊讶地“啊”了一声。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她在的时候,这个地方林木葱葱郁郁,灵气纯澈充沛,就算偶起风沙,也不至于变成眼前的荒凉模样。 而现在,她记忆里的北地已经成了灰雾包裹着,寸草不生,死气沉沉的荒野。 荒野之巅,是她的宫殿。 来不及多想,陈愿扶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君忆,几步穿行过灰雾地带,进了宫殿。^ 殿中一应事物还是从前的模样,她将君忆放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取花瓣幻做侍女,交代她们看守好君忆后,便离开了宫殿。 北地生变,极有可能是吞阵遭到破坏,看灰雾的浓度,想必时日不短。 陈愿自袖中掏出时光镜,手指盘弄一番,便见琉璃珠子的一面成灰色,位置正指南面。 南面居于北地最前方,专供仙灵界弟子试炼的仙苑便在那处。 她出去后,以青云弟子的身份参加试炼时,尝试从仙苑进入她的地盘,被一道屏障阻住去路。 那时她才知,北地与北境其实是分割开的。 既是各自为营,为何南面出现问题,会直接影响到她的地盘? 陈愿想不通,也有些烦躁,她做什么都喜欢提前准备好,临时抱佛脚,实在不适宜她这种头脑简单的人。 偏偏君忆这个时候又受了影响,若是他在,定能看出问题所在。 陈愿站在原地无语望,她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屈从了命运。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吾主息怒 站在原地感慨片刻,陈愿径直往两地交界处行去。 一步千里,不过一盏茶功夫即到。 陈愿沿着交界处往南走了丈余距离,便看到一道深长的裂痕。 裂痕贯穿了透明的屏障,仙苑内本就稀薄的灵气自那裂痕往北地这边流动,而北地内汩汩浓厚的灰雾亦往那边流去。 果然是因为吞天阵遭到破坏了么? 陈愿凝视着那黑洞洞的裂痕,召出千尾针探路。 千尾针倏地钻进裂痕后,陈愿开神识追踪裂痕的尽头。 尽头长而远,越往前地势越开阔,就在陈愿以为快看到尽头的时候,一块砂石崩裂砸向地面。 灰褐色的地面因这一砸,霍然塌陷,似张开的巨兽的口,死寂中夹杂着细微的声响。 千尾针还在向前,陈愿正集中精力分辨那声音的来源时,糊见指间起一缕粉色的光晕一闪而逝。 君忆! 花侍女那么多,应该不会…… 一念尚余,陈愿犹豫不决间,就见指尖的粉光接二连三的消逝。 陈愿的眼瞳骤然紧缩,一手召回千尾针,一手在裂痕处落下一道屏障,便急奔而回。 刚入大殿,便听到茶盏碎裂痕脆响。 “吾主息怒!”花侍女团团围住君忆,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句话。 君忆眼底酝酿着暴风雨,却奈何不了花瓣幻化的侍女们。 在他即将摔下第三只茶盏的时候,见到门口有人影晃动。 陈愿几步到得他身边,趁他愣神之际,接下他手里的茶盏问道:“你怎么了?” “你去哪了?” 君忆一把扣住陈愿,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认毫发无损后,沉着脸,一副饶不了她的表情。 陈愿有恃无恐的眯着眼冲他笑:“轻点,捏痛了,你先坐,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话间,她朝花侍女们道:“准备吃的。” 方才怎么都驱散不了的花侍女们,闻言,齐声道了句“是”,便退出了大殿。 君忆已经从方才的恐慌中冷静下来,也不急着问陈愿了,静静地打量着这间“特殊”的大殿。 大殿陈设简单,与陈愿的逍遥峰一样,唯独不同的是那面视野开阔的窗。 窗外什么样子他还没去看,想必不会是什么值得观赏的风景。 陈愿顺着君忆的目光转悠,见他停留在窗口的时间略长,连忙道:“吃饭还有一会儿,不如先看看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君忆意味不明道,“好哇!” 明知这语气不善,陈愿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牵起他往窗边走去。 原以为会看到远山林景,却不想窗外独有一面镜像,将宫殿外的一草一木尽收在其中。 纵使见多识广的君忆也忍不住瞠目,此镜像既非镜也非阵,不同于仙灵界的任何异术,实乃一大奇观。 “这是?” “吞天阵。”陈愿指着灰雾浓厚的一角问君忆,“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君忆想都不想:“是仙苑吗?” “是。如我所料,吞天阵被破坏了。方位来自仙苑的南面,你知晓南面有什么特殊东西吗?” “有,有书记载,南面有条古通道,内里上古神器无数。” 闻言,陈愿皱眉沉思片刻,道:“不可能!大神不会置后人于险地,若真有东西,以我的经验,只可能是埋了法阵。” “你为何如此笃定?仙苑的恶兽还没那个能耐。” “我有啊!”陈愿似要跟他剖心般笑道,“整个北地里大阵套小阵,阵阵相扣,防的不止恶兽,还有我这个比恶兽还可怕的大魔头!”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成为她的牵绊 君忆闻言,撑着窗台的手猛地蜷起,极力压制着情绪。 陈愿还在笑,明艳的脸与灰暗的吞天阵形成鲜明的对比,犹如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明为善,暗为恶! 可她从来就不是个恶人。 陈愿还在讲:“芒泽,仙灵界以为会毁天灭地的大魔王就在你眼前,欺瞒了你这么久,对不住。” 这个道歉对君忆来说可轻可重。 他太了解陈愿或说后来的青尘,不是孤注一掷,她绝不会跟自己说这些。 君忆仍是没有去看陈愿,只道:“你打算怎么做?我要听实话。”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瞒着了:“修复吞天阵需要进入仙苑,一旦打开结界势必会惊动大神的人,我的身份也会暴露,所以在此之前,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把我送出去?”君忆心痛如刀绞,“然后让我亲眼看着你死?” 神尊的威压非一日之功,便是陈愿也有些发怵。 因压抑过狠,君忆的神情近乎狰狞可怖的地步。 陈愿怔怔地看着他,连想了一路的说辞都被这个神情打乱了。 “君忆你别这样,我只是去补修法阵,又不是去赴死……” “这与赴死有何区别?你告诉我,有何区别?” 君忆情难自控,唯恐一眨眼她又不见了,一把将她推抵在墙上,双手一圈,将人牢牢的锁在自己怀里。 方寸之地,连腾挪都艰难。陈愿要与他说话,须得微微后仰,才能够看到君忆的脸。 此时的君忆在不复清冷无情的神尊模样,眼中浸淫着痛苦和无能无力,像个即将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陈愿心生不忍,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了一吻,以做安慰。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这带着诀别和安慰的吻,却让君忆愈加不安。 他一把扣住陈愿的后脑勺,低头迎了上去。 情人间的亲昵总是短暂缠绵的,一吻结束,陈愿已经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知晓这是君忆的惩罚,可她甘之如饴。 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想相伴到老的人,既然爱他,就该为他着想。 神尊一世英名,不能毁在她手上。 君忆的手指还在摩挲着她红肿的唇,可她浑然不觉。 看样子又在想法子诓骗自己。 君忆假装不知,在陈愿拿定主意看向自己之前,他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想要留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她的牵绊,让她不舍得放下,亦不能放下的办法只有一个。 ——成为真正的仙侣。 两人视线再度交汇的那刻,君忆竖指抵住了陈愿的唇。 “听我说。” 君忆极少做这么轻佻的动作,陈愿忽而有所感应般,心跳急剧加速,无法控制地抖着手攥紧了衣袍。 不止陈愿激动,其实君忆也一样。 他酝酿着说辞,放缓语速:“修复法阵并非只有一种解决方案,你别急,容我想想办法。” “……嗯。” “我不知你为什么没有醒过来,也不知你记不记得在长生殿里对我说过的话?” 长生殿? 陈愿的表情有一瞬迟疑,“嗯?长生殿?我说过什么?” “你说,”君忆的语气已经轻软到像一片羽毛,他深情且郑重道:“做我的仙侣。”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悔 她说过吗?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记得? 唉算了,目下最要紧的是让君忆安心,再想办法把他送回仙灵界。 陈愿笑着,犹不忘戏谑君忆:“这事儿本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你既主动提出,我断没有拒绝的理由,你可要想好,许了我,可就没后悔的余地了。” 君忆:“不悔!” “好,不过殿里什么都没有,还得委屈你等上……” “有你即可,择日不如撞日,让她们准备喜堂吧。” “这样急?”陈愿吃惊道,“好歹也是人生一大喜事,简陋草率也成?” 陈愿在拖延时间,君忆心知肚明,根本不给她打主意的机会。 “今次先委屈你,等出去以后我会补办一场,到时你想怎样都可以。” 陈愿无言以对,无计可施。 他太了解君忆这个人,一旦与他有了夫妻之名,以他的性格决计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 她是挺想跟他共患难,但不是这个时候。陈愿无奈道:“……君忆,会不会太快了?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快什么?”君忆认真道,“孩子的事儿放到以后再考虑。你现在应该做的的事情是去挑一件嫁衣。” 防她个滴水不漏,陈愿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强压住情绪,嘟囔道:“瞧你这架势,我要是不答应,你会霸王硬上弓吗?” 原也是说着玩的。哪曾想,他居然真的回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又非磐石,叫你来回撩拨,是个男子都不会轻易放手了吧?”君忆一本正经的,“还望娘子手下留情。” “呸!臭不要脸。”陈愿嗔怪着,一把推开他,“那请夫君等着吧。娘子我去换一件衣裳。” 君忆方想说好,又连忙咽下去:“我陪你一起。” 靠! 陈愿怔忡片刻,剜君忆一眼:“没看出来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急色?” “我便是榆木疙瘩,今日也得开窍了。”君忆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将她转了个方向,“娘子请!” 话说得客客气气,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客气。 抓的那样紧,她还怎么跑? “君忆你轻一点。”陈愿耸动一下肩膀,提醒他捏的力道太重了。 君忆一方面怕她跑,另一方面又在走神,闻她提醒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脚步明显一顿。 他突然低头靠近陈愿:“我不会给你金蝉脱壳的机会,你也别想用别人糊弄我。” “美得你!许了我还敢想着别人?”陈愿是想金蝉脱壳来着,但让别人顶替她跟君忆拜堂成亲,那是不可能的事! “岂敢!想得自然还是娘子啊。”君忆忽而压低声音,“有句话要提醒娘子,方才那句话不该这个时候说。” 什么话不该这时候说? 她统共就说了两句,头一句“轻点”后一句半真半假的嗔骂,哪有不该? 别看陈愿平日里跟风无为说起虎狼之词,风月事,荤话张口就来,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个半瞎。 也无怪她听不出来。 像君忆这种半身踏出红尘的人,陡然间说出与他身份十分不符的暗语来,任谁也没办法联想别的地方去。 陈愿费力地想了半天,始终没听出来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无忧> 她实在参不透其中奥妙。只能问了:“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能想说什么,只是想歪了而已! “一会再告诉你,你先进去。”君忆说着,放下帷幔隔着两人,象征性的遵从夫妻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 而后吩咐花侍女送衣服过来。 尊主早有令,一众没有灵魂的花侍女们手端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里都是尊主平日喜穿的衣物,多以红色为主。 君忆长身玉立,挡在帷幔前,一手拽紧陈愿,一手挑选衣裙。 陈愿也不动也不说话,看他紧张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真看不出来,他居然这么在意自己?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跑了,是否太不人道了? “只有不喜欢新郎的新娘才会跑。”君忆挑好衣裙递给她,“你不喜欢我吗?” 许是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得透彻。陈愿也不问他怎么会知道。伸手接过衣裙道:“喜欢,喜欢的快要疯了。我换衣服,你总能放开我了吧?” 君忆如她愿松了手,人未离开,隔着帷幔,轻声道:“我也喜欢得你快要疯了,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行么?” 陈愿解衣带的手一抖,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还愿意放手给与她最后的尊重。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再让步?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她会心软? 说好的霸王硬上弓呢? 这还怎么下手? 陈愿已经溃不成军。 久不见她有所动作,君忆知晓,这招以退为进,攻心已成。 一个深呼吸后,眼中有星光流盼,君忆挥退花侍女,撩开帷幔进了卧房。 陈愿解了一半的衣带还勾在指尖上,见君忆进来,她没有避让,迷茫的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你明知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君忆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心里怎么想了便这么做了。或许是因为我对你情根深种而不自知。” 陈愿虚虚拨了下他的手,没拨开,便笑:“哄人的话莫说。你再这样煽情,我会当真的。” 这话可真伤了君忆的心,方才还满是星光的眼里,瞬间集齐了摇摇欲坠的雨。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觉得我是在哄你?” “我不是……” “对!你不是真心的!所以觉得我也是哄你?” “我哪有觉得?我明明是真心的!” “那这是什么?”君忆不知怎么摸到了那瓶药,连着瓶子一起捏成了齑粉,怒不可遏,“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吗?” “你胡说什么?”陈愿吼得很大声,惊得外头的花侍女快奔过来问情况。 “没你们的事,滚远点!” 发了一遭无名火,陈愿也不与君忆争辩了,抬手落下一道屏障,赌狠似的。一边扯着衣带,一边道:“拜什么狗屁的堂,我堂堂尊主怕过谁?不就是见真章么?来啊!” 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这一手倒是把君忆骇住了。 论放得开,他怎也不及陈愿。 正懵着,唇上忽的一软,他垂眸下望间,就被陈愿推到了榻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戏精啊你? 殿外,云开雾散,鸟兽欢鸣;殿内,满室旖旎,缱绻缠绵。 不知是谁的轻吟浅唱打动了谁,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打乱了满室寂静。 陈愿突然间失去了意识。 而君忆正是情动时,尚未察觉,陈愿已经从短暂的昏厥中醒了过来。 被困在尊主的意识里太久,青尘“看见”很多事情,或者说有什么在觉醒。 五感和意识尚很朦胧,她感知到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在晃。 是地动吗?为何晃的这样厉害? 可是很快,青尘发现不是地动。 身体的感知逐渐强烈,她预感不妙,想抬手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还未从禁制中完全脱身。 每次遇到危险或者害怕时,青尘潜意识里都会想到叫君忆救命,所以张嘴就来了一句“神仙花你在哪?” 当她的声音断续着、游离般从嗓子里吟溢出来的时候,她愕然大惊,即便不看,也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方才突然两眼一抹黑,还以为是自己听到他们要成亲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从两尘溯光阵中抽身,旋即又困入尊主的意识里,该知道的一点不落。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展开。 方才他们不是在讨论嫁衣和布置喜堂么?怎么一眨眼就……就……这可是她的身体啊,尊主太过分了! 青尘又奋力挣扎了一下,却不想全身绵软无力,连个指尖都没抽出来。 她气急攻心,一口狠咬住君忆的肩膀,呜噜着哭:“神仙花,你混蛋!” 你混蛋,鱼目混珠你不识! 你混蛋,总是逮着她欺负! 你混蛋…… 因着哭腔,吐字含糊不清,君忆只听见“混蛋”二字,忍着肩头的疼,轻轻抱住她:“对不起,是我的……” 话说一半,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陈愿从来不会跟自己撒娇,便是断骨之痛也只会咬牙忍着,何曾与他这般娇嗔着哭过? 会哭会撒娇的人从来只是青尘啊! 君忆摩挲着她的脸颊,难以置信的轻声唤她:“青尘?” “呜……” 青尘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她的身体和记忆重合,加上遭受这样的打击,刚恢复的意识竟开始涣散。 耳畔是神仙花小心翼翼带着欣喜的呼唤,心头那张牙舞爪的怒火噗一声灭了,只余下簌簌而流的泪水。 “青尘——” 待青尘再睁眼时,只看到与她五指相扣,伏榻而眠的君忆。 她并没有怎么动,君忆却醒了,他睁开涩红的眼,看到青尘醒来,喜道:“你总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闻其声便先红了脸。青尘抽回自己的手,嗔道:“你混蛋……欺负我……” 虽然她开口就是怪责,但君忆听了却笑的开怀,眸中是藏不住的情意缠绵。一边摩挲着她的脸,一边好不委屈:“明明是你先动得手……” 那是我吗?那是我吗? 青尘一激动,眼睛又泛了红。 君忆手足无措:“你别哭啊!是我的错,是不是痛啊?我我……” 听他话都说不全,青尘又羞又怒又委屈。泪水愈发止不住,恨不得立马找块豆腐撞死。 “你别哭啊,我心疼。”君忆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虽知晓缘由,也顾念着心疼她,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里没有旁人,花侍女又都不知人事,便是有心帮她,也无计可施。 也是关心则乱,君忆情急之下,一把拉起青尘的。” 这幼稚的举动,比说什么心疼她强百倍。青尘停止呜咽,挂着泪珠的眼狠狠地瞪着君忆,不说话也不哭了。 君忆只知对她笑,万般宠溺尽在不言中。 要命,要命! 青尘不怕硬碰硬,只怕别人对她好。尤其招架不住这软绵绵的眼神。 她急忙转移注意力,能明目张胆的揍神仙花而不被他还手的机会可不多,不打白不打。 青尘从被下抽出手,朝君忆心口捣了一拳。 这一拳的力度不轻不重,根本撼动不了君忆半分,但为了让青尘高兴,他配合着向后仰了下。 戏精啊你? 青尘见状,赏了他一记大白眼。 “不生气了吗?”君忆抓住那只没来及得缩回去的手,合掌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认真道,“青尘,我定不负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青尘不为所动,哼哼一声,“你分得清我是谁吗?你就不负我?” 君忆一怔,原来她耍了半天小性子,竟是在拈酸吃醋? 他忍不住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宠溺又无奈:“你呀,连自己的醋也吃?” 青尘揣着明白装糊涂,虽是有所察觉尊主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但她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尊主即是仙尊,仙尊也就是她自己,那芒泽呢?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她体内的那颗珠子被尊主打开后,释放出一股神秘的力量,而那力量却与她的伏魔花冠产生了共鸣。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且不说伏魔花的功效为何没了,单论粘上芒泽,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果她就是芒泽,依照仙灵界的说法,她体内蕴藏着毁天灭地的魔性,伏魔花冠接触到这样的人,首要便是净化除魔,可为何恰恰相反?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那些手记所载有误? 事实上伏魔花的功效并非净化除魔,而是有助于提升修为,出于某种原因,有人故意诱导后世之人? 而这些后世之人,不仅是困守伏魔花的君忆,还包扣整个仙灵界众生。 究竟是谁? “什么谁?” 青尘被强行拉回神思,茫然问道:“什么什么谁?” “我问你方才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 “没说什么,我只是走神儿。”青尘融合了尊主的一部分记忆,思及吞天阵尚未修复,连忙翻身要起床。 “你起来做什么?需要跟我说。”君忆扶住她的肩,生怕她突然间晕厥。 青尘推开他的手:“我没那么娇弱。我要穿衣起床,你先出去吧。” “我不要。” “嗯?”青尘以为自己幻听了,复述一遍,“不要?你说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许的是谁? 君忆哼了声,不打算理青尘。 这丫头太鸡贼,谁知道眨眼间又会想出什么主意对付自己。 他道:“你捏个净身诀,或者我帮你。” “可我要换衣……” “我转身便是。”君忆打断青尘,转过去之前,还特意警告她“别耍花招”。 这么防她,未见得是好事。趁着君忆转身,青尘捏诀换衣,清理干净后,适才说:“好了。你转过来吧。” 其实她大可不必告诉他,凭他的感知能力,别说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小的动静他要想听都能听见。 君忆转身,看见红衣的青尘,眸光有片刻的呆滞,而后倾身靠过去揽住了她的腰。 他没说话,但青尘已知他想表达什么,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他怀念的,爱着的那个人始终是仙尊。 而她只是仙尊及尊主陈愿留给君忆的一个念想。 换言之她并非真正的陈愿,会知道这些,能感同身受,全因陈愿留在她身体里的一抹神元,及阴差阳错之下获得了伏魔花冠,才会有今时今日的纠缠。 掌门师兄曾说过,君忆为了仙尊一度疯魔,若非他的一番苦心,只怕他早已成为第二个芒泽。 起初青尘以为那苦心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大道理,直到身陷两尘溯光阵不得脱,神元被两方拉锯震荡,后晕厥的那几日里,她终于想起来,前来助她脱身的掌门无涯子告知过她真相。 原来所谓的仙尊留了话会回来,只不过是他编来骗君忆的缓兵之计。 真正的陈愿早已经消弥了。 她虽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可终是放心不下君忆,所以一早前就抽了一抹神元交与天机,待到合适的时机,放到合适的人身上。 而青尘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遥想当日被天机打的那样惨,美名其曰是为她除体内的魔气,实则是为了将陈愿的神元放进她的身体里。 除却这抹神元,那颗包含着陈愿毕生修为的珠子,以及能净化那仅剩不多的魔性的伏魔花冠,都是陈愿的后手。 她将一切安排妥当,才当着仙灵界众人的面,自导自演了一出就大义的生死大戏。 以身殉道! 在当时的情境下,只有她死了,才能保全青云,才能守住自己的秘密,然—— 一战成名的青云虽奠定了仙门第一的地位,却同时失去了青云三尊。 陈愿自戕当日,君忆入了魔怔,风无为疯在当场! 这场战况虽不怎么惨烈,也让风雨飘摇的仙灵界此后的数百年都得以安息,但仙尊却成为了仙灵界的禁忌。 不管是歌颂,还是怀缅。一旦提及,君忆会疯,风无为会杀人。 因而,数百年间,人人自危。 直到像极了陈愿的她出现…… 可她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推往陈愿走过的那条路上。 青尘是害怕的,她惜命。 所以在陈愿主导自己与君忆行夫妻之事时,她完全可以尽力拼一下。 但她没有。 她也不知当时的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总之,她心里虽不舒服,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青尘微仰着头去看君忆,见他垂望过来的眼神满是温柔和浓浓情意,一时间又有些不忍心。 须知此时的君忆比青尘还要敏感,他在青尘的眼里看见了看不懂的东西,他不敢想,突然低头啄了青尘一口,似想以这种方式驱散心底的不安。 怀里的人唇是软的,身体是热的,一碰到青尘他就会有旖想。 这一切并非是梦。 真的不是梦。 君忆告诫自己不要多想,青尘会如此大概是对自己不满罢了。 他蹭了一下青尘的头顶,便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笑问:“还生我气呢?” “生!”青尘对着君忆从来藏不住脾气,她伸指戳君忆的额头,耍小性子,“结仙侣这么重要的事情,连句像样的话都没听到,就……” 果然还是因为那件事情生气么? 积压在心头的阴云瞬息间散去,君忆说话的腔调都带着缱绻的宠溺:“娘子生气了?我该如何是好?” 单是一句“娘子”便取悦了青尘,她也不磨人,直言不讳:“也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管告诉我,你君忆许的是谁?” “是你青尘。”君忆的态度认真又不失爱意:“从头至尾都是你。” “好,许了我,此生都没得后悔。” “不后悔!” 这是许给她青尘的诺言,她终于笑了,见牙不见眼的那种。 那笑多日不见,许是太过明媚又或许是某些人看见那笑容就藏了些心思。 突然,君忆毫无预兆的红了脸。 这种奇景难得一见,青尘怎会轻易放过。 她笑说都是新娘子脸红,还没见过新郎官脸红的。 又肆无忌惮的说了些孟浪话逗君忆,结果把人撩拨的炸了毛,当场付诸行动,叫她领教了虎狼之词的威力。 过了好久,青尘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洇着红痕的眼瞪君忆,威胁他再敢这样就休了他。 结果某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无声回:“就是杀了他,他还敢。” 青尘气结,蒙着被子不理人,就听君忆隔着被褥对她说:“你睡会儿吧,我出去一下。” 这里外都是尊主的地盘,遍地恶兽,黑雾里夹杂的东西对君忆不利。 他这是要去哪? 青尘忙从被褥里探出头,问君忆:“你去哪?吞天阵你打不开的。” “去觅食。”君忆意味深长道,“我怕某些人睡一觉起来,一不高兴又闹着要休了我。” 青尘:“……”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以前她说十句他未必回一句,如今倒好,人家一句直接怼得她哑口无言。 摆着张生无可恋的脸拉被褥往头上一盖,青尘权当自己已经死了,他爱咋滴就咋滴。 愉悦的笑声闷在君忆的嗓子里,他笑了一会儿,说句“那我走了”便起身出去了。 侯在大殿门口的花侍女见君忆出来,福身待唤他尊称,被君忆抬手制止:“小点声。这殿内可有吃食?” 花侍女道:“尊主不食五谷,只饮茶。” 看来这里没有可充饥的食材。 君忆没再问,叮嘱花侍女们备多些热水送进去,而后落了一道屏障就飘身出了大殿。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是来劝我的吗? 青尘泡个热水澡起来,依旧浑身酸软乏力,只得爬回床榻上裹着被褥睡觉。 入睡不多时,她便做起了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炽暮山,周围人头攒动,个个目露凶光,与她短兵相见。 而她独自一人站在殿顶俯视众生。 底下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喊杀声更是此起彼伏。 “妖女!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杀了魔头!” “杀了妖女,永绝后患!” …… 叫骂的声音很激烈,青尘始终都在笑,每听到一声辱骂,她笑意就加深一分,直至唇角完全扬起。 而后—— 信手拈花飞叶,只见漫天绿叶伴着红花飞舞,那悠然飘扬着花叶速度陡然转快,片片利如薄刃,如天女散花般削向口吐污言秽语的人群。 人们初时一惊,只觉脸上乍凉还痛,摸得一手血迹后,更是变本加厉的叫骂,竟有些人耐不住频发冷箭。 青尘立于殿顶正中,不躲不闪,护体灵力震碎频来的偷袭,一时间只闻残剑断刃跌落撞出金石之声。 许是倦了烦了。 她终于在讨伐声里冷冷笑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魔头笑甚?” “我笑你们自诩仙门之人,端的是除魔为道的正义。你们究竟护的是谁的正义谁的尊严谁的灾难? 我扪心自问,自踏出北地,我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 你们眼中的正义,只是因为你们畏惧我,便也算得上一条替天行道的理由? 你们口中的尊严,只是因为我比你们强大,便也算得上是我欺压你们的理由? 你们眼中的灾难,只是因为我的出身,若是能选,谁不愿身世清白,一生平安喜乐。 神本无心,魔非本意。美书吧 若这也算得是错,那请问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自天地之初,早就是对立,生而为魔就是错!” “对!魔头休要狡辩!” “跟她费什么话?除之而后快!” “魔头当死!” 叫嚣声慷慨激昂,誓言必诛之! 青尘抚掌大笑:“好好好,诸君之言,简直是——可耻可笑可悲可叹! 须知万物以夺而自生,草木夺地气而长,走兽夺血肉而食,世人夺名利而立足。但一切都该遵循规律,而非人为造就。 何为不甘,谓之:求之不得。 诸君求之不得,而眼红我这个求仁得仁的人,所以你们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们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那么,我就该死? 我就必须死! 我说的对吗? 既然你们可以,为何独我不能?” “因为你是青云弟子!” 声若山泉清缓,朗朗入耳,人若修竹,挺拔玉立,一身白衣凡尘不染的君忆站在人群后方,与殿顶上的青尘遥遥相望。 人群一阵骚动,自发让开一条道路,容君忆通过。 他负手而行,所过之处,人人低头噤声,嘴上不敢多言,心里却巴不得看一场大义灭亲的好戏。 待君忆走到近前,青尘弯腰坐下,垂着双腿晃荡,一副登高望远的闲暇姿态。 两人第一次以对立面的身份交谈。 她冲下望着,笑着跟君忆打招呼:“你来了。” “来了。” “你是来劝我的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身为你的夫 “我不劝你。” “哦?”青尘很意外君忆的答案。他嫉恶如仇,一向以大义为重,不可能这么轻轻揭过。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啊神尊?”人群里有人提出疑问。 “神尊莫不是叫这魔头迷了心窍吧?” “神尊,仙灵界众人以你马首是瞻,今日你这态度叫我等好不安心。” 君忆不答反问:“你们是想我让清理门户,还是想以这种形式再逼我就范?” 再?何为再逼他就范?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此话怎讲? “何必问他们,这个答案在你自己心里。”青尘道,“往常听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现在想来,我与你可是应了这句话?你我情深却不能长久,而你慧极……” 青尘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下去。 静默良久,君忆喃喃说:“你不该如此。” “那我该如何?或者说你想我成为谁?那个没心没肺爱笑的青尘,还是表面冷情内心狂热的仙尊,还是世人闻风丧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我就是我啊,不管我是怎样的身份,我一样可以没心没肺的笑,依然对你充满了狂热,这样就够了。 你今日站出来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信了他们的话,来清理门户? 他们口口声声说我变了,其实哪里是我变了。是这个如同染缸一样的尘世,这些你心里都清楚吗?不是我变了,也不是你变了,而是这个世道的人变了。 变得容不得跟他们不一样的人。 我是不懂得变通,也很呆笨,但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一个人若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是人是魔,还有区别吗?” 这话问的在场的人心头一震,难道谁希望她成为谁,她便能成为谁吗? 若是,大家当然希望她成为最没有威胁的青尘,而不是仙尊或是翻云覆雨的魔头。 然而他们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纵观全场,怕也只有神尊才有这个本事。 众人是真不想开战,以卵击石是最下策的办法,纵使他们人多势众,最后也是讨不到便宜的。 这魔头看起来还未完全被魔化,也能听进神尊的话,如此怕也只能寄希望于神尊身上。 神尊君忆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同样云淡风轻的青尘,那轻软的眼神像是尘间一缕穿堂而过的风。 半晌,君忆说:“人间治乱更迭,皆是劫数使然。这是我的错,我不想你成为谁,你就是你。是我君忆证过天地的仙侣,是我真心想携手到老的妻。身为你的夫,当护你周全,与你患难与共。” 话音未落,全场哗然! 众人齐声高喊:“神尊冷静!” “我很冷静。”君忆终于转身面向众人,“尔奉我为尊,我视她如命!你们要杀她,就是要我的命,既然要我的命,岂有不反抗不还手的道理。” “神尊!”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被仙灵界奉为神祗的男子。 一瞬间感觉天塌地陷。 怎么会这样? 四周突然死寂一般安静,高坐在殿顶上的女子,歪着头,好像一个顽皮的邻家姑娘一般无害。 而那个神祗一开始就做好了保护她的打算,从踏进这里起始,就始终站在两者之间。 完结篇(一) 唉……不知是谁幽幽一叹,将本已经无法挽回的局面扭转过来。 “何苦来哉!” 伴随着洪钟罩顶的声音而来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瞬间淹没了咄咄逼人的仙门人士,连带挡在身前的君忆也不见了。 梦还是那个梦,不过此时的青尘却是醒着的。 又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每次都以这种方式邀请她见面,细数下来,已经不下五次了。 “喂!” 这丫头怎的还是这副德性? 老头每次见她都抱有幻想,待见到时只恨不得痛骂自己一句自欺欺人。 自己笔下的女主本就是混不吝的性子,还指望她突然转性变成淑女不成? 又一声“喂”响起时,老头清清嗓子骂道:“死丫头,你跟谁喂呢?” 乍然听到老头的声音,青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幻听了,到处找他,没找着,连忙冲声音出处叫道:“老东西是不是你?” “哎呀,反了你!”老头隔着屏幕对她吹胡子瞪眼,“别以为找了个厉害的夫君就猖狂,你信不信我弹指一挥间灭了你俩?” 这熟悉的声音,这猖狂的态度。啧,是臭老头没跑了。 “别装神弄鬼了,赶紧出来。”青尘终于确定神秘人是老头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压根儿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这回又找我什么事?”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眼儿狼。我这不是看你遇上麻烦了,前来解救你嘛。看你这态度,早知不来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这可是你教我的道理。”青尘慢吞吞说着,“我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都还没发生,只是在我的梦里而已。” “你确定那是梦?确定这些都没发生过?还是确定不需要我帮你?” 什么意思?不是梦?可她明明在寝殿睡着了,总不至于离魂飘出去了吧? “忒笨,”老头一边剔牙一边吐槽,“你好好想想,正常人的脑子哪可能会有别人的记忆?” “那不是我亲眼看见的嘛。” “是吗?” “不是……吗?”青尘心里直突突,话说她看见的东西确实跟别人的不一样,基本上就是她和神仙花两人的,而且事无巨细,就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老头有点不耐烦,想直接告诉她自己的打算,正准备开口时,又及时刹住了。 不行不行,古人的思想那么封建,思维局限眼光。有些事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却非常难,而且人家未必相信也未必能懂。 他这厢踌躇不决,里头的青尘却等得不耐烦了。 “喂老头,你找我来不是纯聊天的吧?到底什么事你说啊?” “催什么催?养你那么大,叫你多陪我一会儿又怎么了?” “不怎么。”青尘一手撑着头,眼皮子都快黏住了,“我没睡好,很困的。” 叫你不知节制。 活该! 沉吟片刻,老头觉得还是要告诉她,若果任她继续走下去,她和君忆注定会以悲剧收场。 为了他的幸福,也为了这本扑街书有个幸福的大团圆结局,老头觉得真有必要试试传说中的魂穿。 反正他看过各种天马行空的穿越,能穿到古代为什么就不能穿回现代呢? 没有金手指借助神器不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这丫头舍不舍得? “丫头,还醒着吗?” “睡着了。”青尘闭着眼睛说瞎话。 “呵呵,”老头干笑两声,试探她的态度,“那个跟你商量个事呗?” 哟,难得见他软一次骨头,这把青尘乐的瞬间醒了神。 “什么事啊?”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话吗?我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是想解救你一命。” 一提到这个,青尘立即想到老头来去无踪。这几年她没少借助青云的力量去查他,可他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说远一点,就是另外的时空。 难道他真的是? “怎么救?就算逃到天边,他们依然不会放过我的。” “那就逃到天外,去到另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青尘不是没想过,可君忆责任心那么重,逼不得已的时候,他宁愿牺牲自我,也断不会丢下青云仙门不管的吧? 这丫头怎么那么拧巴? 老头盯着电脑屏幕上刷刷刷的心里活动,忍不住想按删除键。 “尽是想些有的没的,优柔寡断,我既然说了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你只管想好要不要答应我,然后配合我,保准把你们两个平安送到那个地方。” “我当然想。可是青云那些人……我们真的能这样一走了之吗?” “怎么就不能一走了之了,他们要杀你呀,你还请等着他们提刀上门来啊?就算你天下无敌你也打不过一千个一万个人,你不心疼自己,也该想想你家那位。” 还有他家那位,要是知道他写成了悲剧,说不定会跟他cgoodbye。 他这万万年的单身狗,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因书结缘的女友,总不能因为两个纸片人把自己终身幸福给葬送了吧? 虽然开书的时候想过,不入俗套不写金手指,可剧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超过他的想象和控制。 用行业话说,这本小说的剧情早已经歪到呼伦贝尔草原去了。 不管是开头,中期,乃至结尾都不尽人意,但只要成功把他俩弄过来了,他就不愁没有后续题材。 他早就想好了,转战都市言情,还以他俩为主,把他们未说完的故事再续前缘,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 一举好几得! 就是不知道这个丫头会不会…… “喂丫头,想好没啊?我这跟你连上一次信号很不容易的,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可别你想好了,又找不到我,那就悲剧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青尘想了很多很多,加上老头给她灌输过那些东西,最吸引她的地方就是众生平等,可以凭借双手衣食无忧。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明争暗斗蓄意报复,没有随时会丧命的危机。 那样的地方简直堪称世外桃源。 她怎能不向往? 如今的局面即将成为无解的死局,她的身份一旦公诸于世,势必会引起仙灵界再次动荡,还会连累青云仙门。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会惊梦一部分是因为心中忧虑,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君忆。 他会怎么选择,她心里一丁点儿把握都没有。 她不怕死,可是却接受不了在意的人将自己推出去。 那种绝望会让她瞬间疯魔。 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 完结篇(二) 考虑再三后,青尘说道:“我想好了,告诉我要怎样配合你?” “答应了?”老头喜不自胜,连忙说,“你那颗珠子还在身上吧?就是时光镜,你把所有的小格子拆开重组,按恶兽的实力高低对应方位。” “然后呢?” “然后我会在这边给你们开一道门,只要你们在约定的时间内穿越过那道门即可。” 青尘皱着眉,越听越觉得老头像是在胡扯。可一想到老头的本事,又稍稍心安一点。 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老头正要放她出去,忽然想起君忆差一点就破解了时光镜的终极大招,连忙提醒青尘:“诶,我提醒你啊,这个功能只可使用一次,你可稳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快放我回去。” 话音未落,耳畔犹响着老头的叮嘱,青尘就醒了。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身在何处,只见床前轻纱晃动,距离床榻三尺之外有两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还好,还在寝殿。 一口气刚松下来,忽然听见一阵急乱的脚步声,青尘心想这是哪个人如此慌乱,就见君忆脚不沾地的飘了过来。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急忙挑帘探头一看,还真是君忆! “神仙花你怎么了?” 君忆面如土色,二话不说,上来就搂住青尘,用力之大,连手臂肌肉都绷得凸起来了。 青尘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了,抬手抱住他的腰,而后轻轻拍了一下。 “怎么啦?” 温香软玉在怀,青尘担忧的声音近在耳畔,一路提着的心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抚和慰籍。 方才急着给她找吃的,哪晓得一不留神踏入一个陷阱,而后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东西。 君忆不敢相信,一直告诫自己那是心魔是他的心魔,才得以撑到回寝殿。 怀里的人是他不惜以命换命也要找回来的人,怎可能会亲手把她…… 不可能! 哪怕他曾真的与她站在了对立面,可他只是想以那样的方式保护她啊。 怎么会在转身之后用剑刺进她的胸膛? 不是这样的! 那一定是他的心魔,是关心则乱。 君忆越想越是后怕,禁不住发抖,抱着青尘的力道恨不能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青尘想说话都费劲。贴着君忆后背的手不得已重重连拍几下,示意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被这几下拍的稍稍回了些魂,君忆忙不迭松了手劲,却没放过她的打算。 青尘有些哭笑不得。 这怎么成了亲倒回小孩子心性了?动不动就楼抱着不说话还耍小性子? 堂堂神尊叫人看见,岂不笑掉大牙。 把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青尘也没不到可怜的神仙花会被前脚说要解救他们,后脚就就坑人的说书老头,会把当年的事放出来刺激君忆。 “你不是出去找吃的吗?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是不是?”青尘轻拍着这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大男孩。 大男孩的头埋在青尘的颈窝里,极不情愿回想那个令他痛不欲生的画面。 寻求安慰似的侧头咬住青尘的耳垂,直到青尘痛的“哎哟”一声,要推开他的时候又松开,又叼住她的唇,细细密密的琢着,铁了心不让她出声。 两人腻腻歪歪了足有一刻钟,君忆总算平复了心情,拇指摩挲着她殷红的唇,深藏于心的惊惧渐消,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 只消一眼,青尘就知道他有心事。吸取了方才的“教训”,她识趣的没问,只说:“神仙花,我方才梦中突发奇想,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什么?” “时光镜的威力你知道的吧?但还有一个更神奇的作用。” 时光镜顾名思义,不就是能回到过去吗?难道自己没有悟到点上,所以最终还是走回到这种无解的局面? 做这件事之前,他一心只想着赎罪,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抵。抱着必死的信念开启了时光镜,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无数个日夜里都期盼回到的地方,如愿看到了那个依旧对他笑语晏晏的人。 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 却没算到自己会义无反顾的扑身入红尘,甘愿与她共沉沦。 她是这么的惹人怜爱,每思及她的笑她拖着尾音呼唤自己“神仙花”的时候,心弦会因她弹唱一支诉说缱绻深情的曲子。 他曾郎心似铁,也曾心如静湖,巍然不动数百年。 可一见到她,这些统统化作绕指柔。 不舍,难舍。 后入心的自己都如此,那早已经深情入骨的她,岂会在自己死后安稳独活? 他的姑娘看起来软弱,可实则也是心坚似铁啊。 也罢。 君忆忽然间释然了。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不必告诉我。” “啊?”青尘显然没想到君忆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放权,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就不怕我坑你?” 君忆笑了笑:“不想。不过只要你不离开我三尺之内,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此话当真?” “当真。” 惊喜总是这样来的令人猝不及防。 “啊~神仙花你真好,我爱死你了!”青尘欢呼着给了君忆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跳下了床。她得抓紧时间去把吞天阵修补好,然后带着君忆私奔。 一想到自己即将拐走仙灵界世人仰望的神仙,青尘脸上是一派春风得意。 好期待那些人知道真相后,会是个什么样子的表情,哈哈哈~ “傻笑什么呢?方才才说过不能离开我三尺,你这是要去哪?” “去补吞天阵。”青尘就着君忆帮她拉袖子的时候,勾着指尖搔搔他的下巴,笑得见牙不见眼,把没说完的半句话补上,“补完我就能带你私奔了,开心吗?” 知她向来说话没个遮拦,不想连私奔这词都用上了,君忆无奈摇头纠正:“我们是正经拜过天地的,不是私奔。” “是是是,夫君大人。”青尘正色道,“那请问夫君大人想到修补吞天阵的办法了吗?” 办法他早就想到了,为了以防万一,也怕她乱来没和她说。 “嗯。” “嗯?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没有然后了。 君忆是不可能让她舍去修为去补吞天阵,要去也是他自己。 他没答话,抬脚走了几步后,没听到青尘跟上来,遂回头催道:“还不走?” 青尘目光压在君忆身上,沉吟片刻,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到了吞天阵破裂的地方,那个豁开的口子比之前又大了一圈。浓浓黑雾已经完全盖住北地这边流过去的灵气。 完结篇(三) 看情势很不乐观。 青尘说:“这黑雾会让仙灵界和上界的人心神不稳,这位置靠流云渡太近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说话间,青尘摊开手掌,托举着时光镜对着流云渡的方向,另一只手指尖朝中央的位置用力一摁。 刹那间,风云变色。 无数黑雾忽然如海潮倒流,从那黑洞洞的大嘴里呼啸着扑向阻断去路的青尘,再与青尘释放出的红焰相撞交融。 黑雾和红焰搅缠在一起,像两色巨蟒相互压制,力图打倒对方。 君忆帮不上忙,正要动用灵力给她罩个屏障,就听青尘喝道:“先莫动,等我将这些东西引回北地,你就补阵。” 君忆依言收束灵力,快速退到豁口一丈的地方,开始画阵。 而青尘缓慢的释放着自身的灵力,正引着黑雾跟她往北地走的同时,还一心二用的去细细辨识黑雾中究竟藏了哪些东西,为何会让已经飞升成神的君忆频入魔怔。 此举很是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被那帮觊觎她灵气的东西给压制反噬,可若不把根源清理干净,就算她费尽一身灵力修补好了吞天阵,还会有下一次。 是以,就算她知道会被反噬,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就当做是她拐走君忆的惩罚吧,她想。 百忙中,青尘还抽空去偷看君忆,见那个人全副心神都放在画阵上时,她忽然咧嘴一笑,真好,这样完美的人,以后就独属于她一个人了。 似要印证她心中所想,那个人蓦然回首朝自己看来,先是微笑,而后无声提醒她小心。 “知道了。”青尘收回目光,专心应对黑雾,边退边去探索黑雾里的东西。 浓浓黑雾如浩大烟海,里头裹着不知是谁的贪嗔痴恨欲怨,那些无形无色的东西,一与青尘撞上就像饿狼看到了可口的糕点,飞扑着撞向她的心口。 青尘从不曾见过因七情六欲化作的东西,生生被撞得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慌乱间,失了力道,将本已经引渡到北地树林边缘的黑雾弹了出去。 黑雾被刮散顷刻分成千丝万缕的细丝,朝不同方向流窜。 不好! 就在方才那东西撞向自己胸口的时候,青尘想起来了,那是被尊主净化后镇压在极乐净土里的魔气。 换言之是人们心中的欲念,长久累积后,变成了实质的心魔。 这东西若是放出去,整个仙灵界就全完了。 来不及多想,青尘弹指祭出千尾针,喝令:“千丝万缕,绞杀!” 而后,飞身去堵趁乱往豁口里钻的一团黑气。 变故突生,君忆听到绞杀令时,霍然回望,只见那团黑气突然转向朝飞扑过来的青尘狠狠撞去。 疾行中的青尘正要旋身避开,不知她看见了什么,忽而止住已经飘出去的身体,由着那团黑气撞了过来。 明明是轻飘飘的烟气,撞上来的力道却重于泰山压顶,喉间一股热流被挤压而出的时候,青尘下意识咽了一下没成功,噗的喷了出去。 那口血飙出来的时候,君忆目眦欲裂的喊了一句“青尘”就要扔下最后一笔将成的法阵,却听到青尘厉声制止:“别放!快!” 忍得眼眶发红的君忆,以最快的速度画完最后一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起阵、封阵。 不料,法阵方才运转,不知是触动了哪里,地面猛地剧烈摇晃起来,耳畔啸声尖锐刺耳,狂风大作间,头顶上的浓云竟聚成一团朝他们压下来。 脚下的土地应声龟裂,在君忆脚下蜿蜒成无数条细缝以肉眼不及的速度向外延伸。 踉跄落地的青尘来不及细看,疯了一般卷向自始至终不离法阵的君忆:“放手!” 本还满心焦灼的君忆奇迹般冷静下来,一手压着阵,一手凝聚灵力做着屏障。 毕生之力做一个护她的结界,应该足以! 青尘看到他手上的光时,忽然笑了起来,学着他把毕生之力凝聚在指尖,用那只手揽抱住君忆的腰身,用初见时的口吻说:“要死一起啊。” 那只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滞了片刻,而后改环抱住青尘,贴着她耳语:“好啊。” 话落,极光刺眼,穿透那浓厚的黑云,直冲高高在上的云霄而去。 …… “怎么回事?” 三江仙门的后山禁地里,前来助阵的青云掌门及三江掌门和大弟子一边稳着身子,一边看着阵眼中心被光芒穿透的君忆和青尘,心急如焚。 二人至入阵后,曾一度气息微弱到随时会消弥一样,江莫北唯恐他们有个闪失,便请来了青云掌门无涯子前来助阵。 谁曾想,今日刚感觉二人似有醒过来的迹象,又突然出了这糟心的变故。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两人气息渐渐微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时候,明川仙君破门而入。 所有的人立即将希望寄托于这位上界仙君身上,却见他看了一眼两人后,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无涯子推开扶着自己的江行舟,问明川,“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明川闯进来原本是想救人,可……明川无能,这是大神留下的封印大阵,谁也破解不了。” “大神……封印大阵,那不是大神用来封印……不,不会的,他们怎么可能遇上他。” “风掌门……”无涯子哀恸的声音令不知伤感为何物的明川也不禁动容,半晌叹息道出一句节哀!而后说:“明川此来还有一件要做,请风掌门看在世人的面上,容我封印了此阵。” “封印?为何还要封印?”江行舟忍不住质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他们已经……那还要是入土为安的啊!” 明川无奈道:“明川亦是迫不得已,细说不清,我只能告诉你们,此阵若不封印,里面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顺着留下来的法阵重出封印。连大神都无法做到彻底消灭他们,还留下大阵,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永绝后患吗。你们阻我,是有更好的办法?” 见他们不语,明川又道:“那就是没有了?既然如此,那请各位抓紧时间与他们告别吧。” 江行舟闻言难过的看着阵中渐渐淡化的身影,忽而想起神尊跟他说过的话,指着明川仙君:“是你!你早就想好拿他们献祭是不是?” 完结篇(四) 此言一出,除明川外,无涯子和江莫北无一不是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行舟。” “他,”江行舟指着明川仙君,悔恨自己太过愚笨,到这个时候才识破他的嘴脸,“神尊说过,上界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怎可能会低声下气的跟我们打成一片,原来他所图竟是……” 明川被识破,不慌不忙的迎视他们的质问:“是,神尊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此番下界重启封印大阵,是打算自己去献祭的,没想过让任何人代替我。” “你骗谁呢?”江行舟叫道,“你将那些人全都弄倒不就是怕被发现,对你群起攻之,好方便你逃跑吗?” “逃跑?江公子怕是不知道这封印大阵的厉害。” 明川缓步走向两尘溯光阵边缘,指着两人近乎透明的身体说:“大阵埋在仙灵界三大仙门的山脚下,一旦启动,又无献祭的情况下,会怎么样你知道吗?” 江行舟不知,可两位掌门却是从入仙门起便被师尊耳提面命到自己成为新一代的掌门人。 那些深谙于心的记忆连同恐惧顺着前代掌门人的教诲植入自身。活得好好的,谁也不想再经受一次灾难。 此一刻,两位掌门方知仙灵界推君忆至高位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日。 沉默着的明川再次打破了静默:“看来二位掌门已经明白了,那么请二位协助明川一起封阵!” 这是逼他们亲手断送他们的退路吗? 无涯子像是终于扛不住了,踉跄着朝后倒去。 江行舟眼疾手快扶住无涯子,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哽着嗓子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难过接受不了明川都理解,可是不能再拖了,一旦错过封印的时间,他,仙灵界,人界,乃至上界都会被封印在大阵里。 明川只能硬起心肠,做起手式,率先踏上了阵眼。而后将目光投向江莫北:“没时间了,孰轻孰重相信江掌门自有定断。” 失去君忆这样的晚辈,江莫北会沉痛扼腕,可不会因为一个神尊而放弃芸芸众生。 他看了一眼满目哀恸的无涯子道:“对不住了风兄,为了众生为了仙灵界,我只能对不住神尊了。” 说罢,他毅然决然踏入阵眼,喝令江行舟:“行舟,上来!” 江行舟早有此意,推扶起无涯子正待上前,却被他用力拉了回来。 “风掌门你……” 无涯子上前一步,拍了一下江行舟的肩说:“仙灵界以后就靠你了。”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上阵眼,双手交叠起式,喝道:“封阵!” 声落,三道强劲灵流注入阵眼,迫使运转的法阵发出轧轧声响,飞速旋转的阵盘因外力拖拽后,稍稍停滞了片刻,再次运转流畅。 三人差点被阵盘甩了出去,无涯子力灌下盘稳住后,抽出一手抓牢明川,喝道:“贯通!” 明川神色一紧,旋即握住江莫北的手,三人呈抱团之势,同一时间撤去护身屏障,任彼此灵力交融,互相支持。 那将要飞起的阵盘再度被贯通后的灵流阻住,发出强烈刺耳的摩擦声,而后,阵中心的强光窜顶而出,在天空中炸开。 轰隆声不绝于耳,万里高空忽然乌云密布,晴天霹雳,闷雷咆哮。 而后,红光乍现,地动山摇! 那蜿蜒的裂缝越来越多,每一道沟壑深不见底。 君忆牢牢搂着青尘,余光扫量过渐渐收拢的豁口,心里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湮灭。 他深深地看了青尘一眼,用尽毕生的温柔对她说:“青尘啊,若是有来生,我希望与你在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相遇,结成夫妻,日日夜夜守护着你,陪伴着你,为你做任何事……” 青尘背在君忆身后的手已经将最后一个格子拨到了正确的位置,正想说句:大功告成,听到君忆说的话,她忙不迭退后些许,目光锃亮。 问君忆:“此话当真?” “君子一诺!” “那好,你记住,只要你遇见叫‘陈矜‘的姑娘,一定要问她,神仙花好看吗?” 君忆不解她何出此言,但见青尘的瞳仁中印着不一样的光芒,连忙问道:“答案是什么?我又怎知是不是你?” 青尘手中的时光镜已经如约亮了起来,她一边抓紧君忆,一边快速叮嘱他:“神仙花最美。你记住啊,千万记住,神仙花好看吗神仙花最美,就算我变了样子也一定会是我。” “为什么是陈矜?” 身后的光芒越来越盛,一股无法抗衡的吸引力好像无形的手在把他死命的往里拖拽,君忆搂不住青尘的腰了,拼尽全力也只来得及抓住青尘的手。 青尘没想到会被这玩意分开,紧紧抓着君忆的手,大喊道:“陈矜魏来。曾经的我们,即将去到未来。或许我们会短暂的分离,但一定会再见的,神仙花你相信我——” “青尘——” 青尘亲眼目睹君忆被送进凭空出现的时空门后,才任由自己随波逐流去往她心之所向的未来。 那是她从小时起就想去的地方。 相信我君忆。 未来的你我一定会和曾经的你我在另一片世外桃源相遇。 那里没有纷争,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的要命的责任和牵绊。 你和我会在同一片天空下快乐的成长。会有爱你我的人倾心呵护,会有真心喜欢你我的朋友,家人。 也会在某一天,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时不期而遇,而后开始我们未尽的缘分。 那时,你还会成为我青尘的夫,而我依然是你命定的妻。 此生遇你无憾亦有憾。 吾本云中逍遥客,人间难留尔,我本尘间穿堂风,因缘拽你堕红尘。 得而失之,得你、失你。 你逆转乾坤以生命为代价,以神器做引只为换我归;而今我也以神器做引,送心中的神邸入天外桃源。 …… 另一片天空里,雨后天晴湛蓝如洗,白云洁净无瑕,一座弯弯的彩虹桥上忽而滑过一个衣袂飘飞的白点,白点浮空飘动时,神似特效里见过的踏云归去的天仙。 街上形色匆匆的人突见奇景,纷纷抬头看向带着霞光的光点飞过,惊呼道:“快看!天外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