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传》 第一章 出逃七星镇 夕阳总是如此美好,随着最后的一缕霞光消失在天的尽头,夜色顷刻拉下帷幕,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起,星辰也逐渐显露。俗话说,天黑好办事,也确实有件大事需要在夜里才能施行。 “少爷,你要干什么?”小厮阿春只是照常来送个洗漱水,冷不防地就被自家少爷点了穴道,像块木头一动也不能动。不稍多想也知道,准没好事,再过两日便是少爷的大婚之时,夫人特别交代要把少爷看好,任何岔子不许有。奇怪的是,整个庄子都知道,夫人不许少爷习武,少爷会的还是从阿春这里偷学所得,怎的一招就被少爷点住。 着急已然晚矣,只见一张帅气的脸奸笑着,眼睛眯成缝,像极了狐狸。轻声细语道:“祝你好梦。”阿春只觉脑袋一沉便没了知觉。少爷细心的为阿春盖上了被子,不过他那身小厮的衣服可就归他所有。出了房门,胆大的少爷竟还扯扯嗓子变声模仿阿春道:“少爷累着,已经歇下,你们好生守着,不得出错!”显然,阿春还是有些身份的,他开口讲话,婢女们压根儿就没敢抬头乱望的,倒是省去不少麻烦事。 走完了那条每天都要走上几十遍的长廊,不能再向前,因为有太多的高手守卫。好在还有一条小径通向后院,那里是一片竹林,虽然相通的是荒芜一片的山崖,但不失为一条出庄的绝佳通道。竹林就在眼前,少爷还是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毕竟是从小一直生活到大的地方。心道:“再见了,伏龙山庄!” 没错,这个一心想要逃婚的少爷正是武林四大山庄之一伏龙山庄的少庄主时景辰。今年刚满二十二岁,但从两年前开始,他那位好事的老母亲就一直给他安排相亲,美其名曰:成家立业!成完亲,当然就要接手伏龙山庄了,只不过这次母亲逼婚逼的格外的紧,竟还强行找了一家姑娘婚配。从小到大,时景辰鲜少出过伏龙山庄势力范围,唯一的一次就是父亲带去的神龙山庄那次,也就是那次的外出,在他的脑海中深深的印刻了一个音容笑貌,一个让他无法接受其他女子的执念。十二年的时光,神龙山庄早已覆灭,江湖上也快遗忘了这个盛极一时的门派。 时景辰如愿越过后院围墙,逃出了这个桎梏他半生的山庄。在围墙的另一头,一位素冠白衣的书生摇扇轻笑,皓月当空,金樽对月,怎一句“风雅淡然”能完全诠释此人的气度。饮尽杯中之酒,书生也寻迹而去。 当夜,伏龙山庄便闹腾非常,阵阵锣鼓声惊警着众人,少爷已经不知所踪。伏龙山庄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有头有脸的各派掌门都收到了山庄的喜帖,正在赶来的路上或者是已经在城中投栈。这可如何是好? 闻讯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裳,臂挽白纱,头戴碧玉银簪的女子。此女身份不俗,众人见之皆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名唤迎松,总理山庄一切大小事务,是夫人的心腹。阿春吃了一记巴掌,跪地不起,连声求饶,迎松也顾不得形象一通斥责,却也没有重罚。骂的口干舌燥,顺着一声叹息转身去往夫人处。 大堂里,一位优雅华丽,贵不可言的妇人端坐着,她便是伏龙山庄当家夫人李沐风。快要到儿子大喜的日子,她特地差人做了一身新的行头,正是试在全身的这身。五彩金冠压头,红玛瑙坠耳,绛红绫罗百褶裙,格外的大气,不过都白忙活了,所有的一切抵不过儿子的一场惊喜,确切说来是惊吓。 “夫人,属下这就去追,一定能把追上少爷,把他绑回来。”迎松嘴上这样说,可身体却纹丝不动,显然没有想追的意思。时景辰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平日里可宠着,但这次夫人却强行逼婚,迎松也弄不明白。 时夫人托着太阳穴摆手道:“随他去吧。儿大不由娘啊!”这倒是出乎迎松的意料,这次夫人似乎格外平静。随后夫人又道:“迎松,新娘照常接进府中,对外宣称景辰突发恶疾,婚礼无限期延后。让阿春去请大夫来,你代我向各大派前来道贺的人致歉!” 迎松得令却没有马上行动,依旧问了一句:“夫人,真的不需要属下去追回少爷吗?少爷武功低微,又无江湖经验,这恐怕……”迎松似乎还有别的想要问,但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时夫人一眼看穿道:“剑棠已不在庄中,臭小子安全的很。倒是你真正想问的不是为何这次我非逼景辰成婚吗?”迎松闻言,低下脑袋,不敢多言。 时夫人继续道:“七星镇的谣言已经流传大半个江湖,要是这件事是真的,恐怕那丫头还在世上。要是被她循着信物找来我伏龙山庄,届时伏龙山庄可就要步神龙山庄的后尘了。” 迎松知道夫人所指何事,这是件棘手的事。老爷英年早逝,少爷还不成气候,夫人的压力太大呀。 众所周知,伏龙山庄先庄主时宇擎早逝,当初也是感染恶疾,不治身亡,如今少庄主又身患恶疾,挡不住的谣言满天飞。有说少庄主突染恶疾,危在旦夕的,也有说少庄主是不满时夫人所定的亲事而服毒抗议的,更诡异的是还有谣言说时景辰在外头有心爱的女子,早已私定终身,婚事将近,只好私奔了。这件事轰动一时,众说纷纭,不过江湖谣言时限都不长久,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给盖过去了。 时景辰一路南下,疲惫不堪,终于熬不住,驻足在一间小茶棚中歇息。迎面走来了一群剑客,紧挨着他的那桌坐下,看穿着和佩剑应该是青城派的弟子。领头的弟子器宇不凡,若没猜错,应该是青城派的大弟子钟默灵。果不其然一弟子发牢骚道:“大师兄,师父真是小题大做,区区一个小毛贼,竟派出我们这么多人马?” 时景辰好奇道:这只是小队人马?青城派这是要作甚?钟默灵饮了口茶水笑道:“师弟可莫要轻敌,对方顶着十大恶贼之名,自然不是普通宵小之辈能同日而语的。况且此贼与我派早有过节,动起手来可不会马虎。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擒住他?” 听到十大恶贼,时景辰不禁以茶杯掩盖面上表情。那是一种兴奋的表情,时景辰早就听过十大恶贼的名头,这是近五六年来才出现的排名榜。收录的专门是一些,不属于正派也不属于魔教的人士。而其中便以这十位恶贼名头最甚,他们恶事做尽,听说还有凭做的恶事多少来区分的排名呢!想想都刺激,时景辰初出茅庐便遇到这样有意思的事,只是不知来的是哪一位恶贼? 兴奋之余,又有一队人马赶至,观其着装应是点苍派的弟子。带队的同样是大弟子,点苍派大弟子柳天恩。时景辰愈发好奇,一个独来独往的盗贼竟然惊动两大门派的弟子围剿,究竟所谓何事呢? “钟师兄,天恩有礼啦!”柳天恩率众点苍弟子拜见道。钟默灵自是惊讶,点苍派为何会在此,难道和他们目的一致?这可麻烦了。钟默灵掩去疑虑回道:“原来是柳师兄大驾光临,默灵这厢有礼啦!” 都是轻轻地一躬身,看似和睦,实则各怀鬼胎。想的都是如何先对方一步把事情给办了。随便寒暄了一会儿,众弟子休息的也差不多了,钟默灵再一次躬身道:“想必柳师兄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等就不再打扰,后会有期。” 柳天恩做了个请的动作,再会。就在青城派弟子远去之时,柳天恩隐去笑意,冷哼着,带领众弟子朝另一条路出发。看似不同的两条路,却是殊途同归。 “丁铃铃铃”的一阵轻微的铃铛声穿耳过,树上的人没了踪影。时景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显然那位姑娘身手不凡,戴着铃铛手串还能来去自如不被发现。虽然此刻已经暴露,但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声:“江湖果然人才济济!” 七星镇外格外热闹,并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活动,而是聚集了大批难民,今天是每月一次施粥布药的日子,难民们病痛缠身,食不果腹一月,全靠这天改善一下生活。草棚前一位姑娘素纱掩面,青衣飘飘,让人眼前一亮。尽管蒙了面纱,头上亦无任何首饰,但一双眼睛特别的水灵清澈,泛着阵阵涟漪,勾人神魄。 时景辰看着难民,也忍不住想做一回难民,这么想便真这样做了。他本就为掩人耳目,脱掉了华丽的锦缎衣裳,穿着粗布麻衣出逃的,往脸上抹些泥巴,还真有几分难民的样子。 “唉,大哥,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时景辰娴熟地混入了队伍,几下就和难民们聊在了一块儿。大哥望了望他,是个生面孔。便道:“你是刚逃难来的吧?她呀,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从哪儿来,只知道她叫断姑娘,是个大好人。每个月的初十就在这儿救济大家。我们这些老骨头,无亲无故,又做不成什么事,活了一天是一天,全仰仗断姑娘才勉强苟延残喘。” 老大哥说着话,发出一连串咳嗽声,显然是旧疾缠身。时景辰好心的帮他拍背顺气。心中嘀咕着:“段姑娘?江南无量镖局倒是姓段的开的,莫非是无量镖局的人?” 思绪回转,就要轮到他们了。姑娘为老大哥诊脉后,掏出净瓶,往一碗白粥中撒了些许递去,并关心道:“老伯,您病情又加重了,应当注意身体,好好保重才是。”话毕,又行金针刺穴之法为老大哥施针,本来还咳嗽不止,胸气郁结,一下子轻松不少。本来还紧缩身子的老大哥就能站直了,说不出的舒畅,连声道谢:“又麻烦姑娘了,多谢多谢。” 寻常大夫都是诊脉开药方的,这姑娘却只是扎针,还有那瓶不知为何物的药粉,是真的医术超群还是弄虚作假?时景辰很想试她一试,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姑娘也注意到他了,是个没见过的人。而且这里来的大多是年迈体弱之人,很少会有少年郎,心中不免多留意了一下。可还没等到她发问,对方突然抽风一般抖了起来,乍一下翻起了白眼,瘫倒在地,可是吓坏了众人。 本以为姑娘会按剧情,快步上前接住时景辰,这时他就能光明正大揩油了,可人家根本无动于衷。莫不是嫌弃他污秽不堪?原来只是道貌岸然,假行善事。这时的时景辰便是这样想的。老大哥热情上前帮扶时景辰说道:“这位小兄弟应该患有癫狂之症,不知道断姑娘你可能医治?” 有病没病姑娘一眼便看出,这个年轻人虽然衣着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但是衣服的料子绝对上乘,若所料不差应是京城的锦绣绸庄出品。只是不知他假扮难民是何意图?姑娘回过神道:“我这就为他医治。”金针在手,姑娘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扎晕他,省的有人滋事。 时景辰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正当姑娘蹲下下针之时,他猛一睁眼,一个滚翻跌入姑娘怀里。姑娘毫无防备,这一下金针落地,还被对方肆无忌惮的揩油,时景辰贪婪的吸着女子独有的体香,竟然是一股檀香味。这倒是和神龙山庄的那位有些相似。 “姑娘啊,仙女姐姐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怎么浑身无力呀?”时景辰略带孩子气的撒娇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姑娘不好发作,只好柔声道:“没事的,待我金针刺穴保你活蹦乱跳。” “是吗?”时景辰奶声奶气着,“姑娘我怎么心跳的这么快?尤其是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就跳的更快了呢?”姑娘已经十分确认这个臭小子根本就是登徒浪子,存心调戏她的,便不再客气,另一手的是毒针,毫不客气地刺入。 时景辰吃痛,惊叫猛地跳起,从腰间拔下了令他叫痛的金针。本以为姑娘的动作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想到她留了一手。看到躺地上的人顷刻恢复神智,站起,姑娘的医术在此赢来一片喝彩。老大哥拉着时景辰要向姑娘道谢,可时景辰根本没有要道谢的意思,拿着手中的金针嗅了起来,居然有毒。质问道:“姑娘,你属蝎子呀?下的毒都是蝎毒,好厉害的剧毒。” 听到对方讲出了毒物品种,姑娘也是一惊,看来是上道的人。不知何时,腰间的净瓶也被他偷了去,时景辰打开瓶盖嗅了嗅,惊道:“这药粉里也有蝎毒的成分?你到底是仙女还是妖女啊,这么害大家?”讲到此处,本以为大家会气愤地向姑娘责问,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片骂声,这是时景辰初入江湖吃的第一个哑亏。 第二章 四方迎客 听到时景辰诋毁姑娘,所有人围了上来。老大哥第一个帮声:“你这个小兄弟,看着正经没想到却是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断姑娘好心为你医治,你也恢复了健康,却在这里毁坏断姑娘的名声,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人了。”老大哥一发声,所有人都开始口水战谩骂为姑娘出气。 时景辰辩解道:“这真的是毒药呀,你们是不是都中了她的毒了一个个都帮她说话?”这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引来民愤。“毒药,那怎么没把我们毒死?你不也好好的吗?”面对老大哥的质问,时景辰无法辩解。隔着面纱都挡不住姑娘邪魅的笑意,不过大哥说的也是事实。时景辰手里的是剧毒无比的金针,他总不好拿人来试验,只好道歉道:“诸位诸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冒犯了段姑娘,我道歉。对不起!哦对了,感觉段姑娘妙手回春,治好了在下。我来帮忙施粥以表达我崇高的歉意。” 听到了时景辰悔改的声音,大伙儿这才放过他,重新排队。时景辰忍不住靠近细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姑娘略带得意的反靠他的耳朵回道:“毒药嘛,毒其实就是药。”讲完又回到了难民队伍中,开始施医布药,留着时景辰呆呆的望着,好一招反其道而行!让人在意的岂止是用毒下药,姑娘更在意为什么时景辰没中毒?难道根本没有扎到他吗? 闹剧刚刚收场,又起了一波风浪。青城派的小队弟子人手一幅画像走了进来,挨个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凡是摇头的,都被毫不客气地推到一旁,年老体弱的好几个被这一推倒地骂爹叫娘的,哪知这些人听到脏话还要来上一脚。像极了有气没处撒,这便撒个痛快的模样,看的大伙儿想打人。奈何对方各个手拿长剑,好像武功很强的样子。 姑娘停下了舀粥的工作,等着对方的问题。“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来人问道。姑娘仔细的看了看画像,反问道:“你们是官差?”他们当然不是,被这一问,领头的那位不耐烦道:“老子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你回答有还是没有?懂吗?” 姑娘一个冷哼,继续了动作,舀一勺白粥,拿出了另一个青瓷瓶,撒了些药粉。冷声道:“既然不是官府,就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布施,请你们离开。”青城派的弟子气焰嚣张,又久寻不到贼人,心中窝火,气不打一处来,眼前之人还不识抬举,没多想便抽出长剑劈下了一旁的桌子一角,众人惊吓,识趣的退开数步。“你少他娘给老子……”对方的“装蒜”还未说出口,姑娘一勺烫粥给泼脸上了,这猝不及防的操作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一旁的时景辰大惊,这下麻烦了。 “叽叽歪歪的你以为你是谁呀?”姑娘还要怒喝,这下更加激怒青城派众人。只听得一句“你个臭婆娘找死!”所有人拔剑围攻。看到姑娘有危险,难民们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纷纷涌上前,喝道:“你们想做什么?敢欺负我们断姑娘!”人聚太拢根本无法施展剑法,姑娘拿着大勺一勺一个人头,打地鼠似的在屋里乱窜。领头的青城派弟子,脸上的粥还没擦掉又受几记铁勺,怒火中烧,猛地一掌也不只是打中了谁,人群向两旁倒,倒也开出一条道。姑娘见状赶紧溜之大吉,谁知早有人堵住去路。 领头的脸已烫成了猪头,火辣辣的,满脸通红却又不似烫伤,还带着点痒。不过依旧神气:“臭婆娘,你死定了!”姑娘看似慌张,实则早已金针暗藏指尖,准备一战。时景辰看着他们围上来,露出假笑,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数剑刺来。说时迟,那时快,时景辰一抓姑娘手臂,几个乱跳竟躲开了众人的夹击,不过也使得姑娘的金针逼回。众青城弟子不信邪,再次发起进攻,谁知时景辰又是拉着姑娘几下乱跳就跳开了,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草棚外了。好诡异的步伐,看似荒唐可笑,却是精妙无比,姑娘也是一脸震惊,还没等青城弟子追来,时景辰早就拉着姑娘跑出十几里外,直奔七星镇。 再回过神来已经在镇上了,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不得不赞叹这奔跑速度,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姑娘大口的呼吸使得面纱也一起一伏,让人有种想摘下的冲动,但是时景辰并没有那么做,或许隐隐约约才更吸引人。 姑娘虽然对时景辰也没有好印象,但这次总归是他救了自己。“谢谢你。”一句谢谢,除此之外似乎不能再多了。“不客气。”时景辰嘴角往两边扬起,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知道姑娘的芳名呢?” 姑娘抱胸一个打量,男子毫不客气地回了一个挑眉。怎么看还是一副孟浪之徒的模样,姑娘还在考虑要不要说,谁知听到噩梦般的声音:“快!他们在那里。”回头一望居然是他们追上来了,姑娘嘀咕道:“怎就甩不掉这个猪头了?”刚要撒腿逃跑,迎面却遇上一群穿着同样衣服的人。 猪头大喊道:“大师兄,快拦住这个臭丫头!”钟默灵闻声长剑出鞘挡住二人去路。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两人也都懒得再跑。看到自家师弟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又可气又可笑。钟默灵询问:“朱老三,一会儿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闻得“噗嗤”一声,姑娘和时景辰纷纷大笑,这还真是“猪头”。 朱老三想发怒,但在大师兄面前不敢造次,只好取重避轻回道:“是这个臭丫头,用热粥烫伤我,也不知道粥里下了什么毒,害的师弟我奇痒无比。”朱老三边说,边抓痒,脸都抓出了水,看来是真的很痒。 “姑娘,请将解药拿来,这件事我们还可以从宽处理。”毕竟是自家人,大师兄钟默灵还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包庇。 惹上青城派可是很麻烦的,时景辰好意道:“要不你把解药给他们吧?”姑娘也知道不给解药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走不掉了,倔强着还是说出了解读的方法:“用清水洗面,再用姜汁抹脸,六个时辰便可无恙。”说完解毒之法,本以为可以离开,哪知朱老三拦住还要行报复之举。 “堂堂青城派居然当街恃强凌弱,好威风啊!”姑娘抱胸讥讽。 钟默灵倒是一惊,这两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竟然也知江湖门派,看来都是江湖中人。“姑娘何出此言?难道不是您下毒害我师弟吗?” 姑娘一个冷哼,她知道钟默灵此人极爱面子,不容的有人诋毁门派更加讽刺道:“青城派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伯仲叔季四位先生何其威风,没想到到你们这代净是些无耻之徒。明明恃强凌弱,被我当场阻止,却还不知悔改,还要逞凶?” “钟大侠乃青城派这代弟子中最出色,向来中正,他只是不知内情,被人蒙蔽。青城派一向为武林正道,怎么会无端端地我们两个无名之辈?”时景辰接话接的很是时候,既奉承了钟默灵,也将两人带离了危险地带。 钟默灵果然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朱老三自然不肯乖乖认错,还要将脏水泼出去。时景辰在此发言道:“还是由在下将事情原委说与钟大侠听。”这一口一句的钟大侠很是悦耳,钟默灵也乐意聆听。众人移步街旁,开始了解事情经过,朱老三数次打断,明显是心虚。听完时景辰的描述,免不了的一顿责罚,本还想与姑娘致歉,竟不知她何时离开的,已不见了踪影。 时景辰告别青城派诸位后想按迹寻找姑娘踪影,但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得不说七星镇的构造诡异至极,每条巷道看似相同但又隐约透着异样。镇子很大,店很多,唯独没有看到一间像样的客栈,一直到出镇口才眺望有一家。十字口道边,通往各大城镇,繁茂的参天大树为其带来一片阴凉,本不是建造客栈的地段,却因为只此一家而变得生意火红,来往的客商都要居住。 看着近了,还是走了好一段才到。“四方迎客”几个大字,非常醒目,正是这家客栈的名字,甚是贴切。进出的多是拿着刀剑的江湖侠客,看来能盘踞在此的老板也不会是普通人。 一只脚刚刚踏进店门,小二便热情上迎。“哟,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在客栈不起眼的角落里藏匿着一些高手,他们目光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店的人。“一间上房。”时景辰说着抛掷一定银锭,小二接住掂着分量,眼睛一亮立马扯着嗓子喊道:“好嘞,客官风字号房请!” “嗒嗒嗒”的算珠撞击声吸引了时景辰的目光,是一名女子在柜台轧账,穿着普通,青色的上衣,褐色的围布衣裙,本应该长相不错,却因浓妆艳抹,毫无一点灵气。细看之下,左脸眼角黑痣蔓延直到颈部,不多不少正好七颗,北斗七星痣,还真是应了七星镇这个名字,再配上头顶那三支黑黢黢的,似铁非银的簪子,形象更是一落千丈,甚至多大年纪都估摸不出。注意到欣赏的目光,女子抬头对望,这深入皮肉的黑色眼影令人无法再看一眼,时景辰赶紧别过了脑袋。 女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盘玩着手中的金刚菩提,同样的观察来人的着装。小二向时景辰介绍:“公子,这位是我们四方客栈的老板娘阆苑。” 老板娘?时景辰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一个女子要做这样的打扮?毕竟是是非之地,还是不要太过张扬的好。不过这名字真是奇葩,阆苑奇葩。这段时日实在累得慌,此刻只想找一张大床美美的睡上一觉。 或许是真的太累,时景辰一觉直到傍晚,若非外面的唢呐声,估计可以一觉到第二天天明。推开窗瞧见的是一顶花轿,新郎扶着盖了红盖头的新娘往店里走,应该是天色已晚,路途遥远,所以只能暂住客栈。思及此,倒是听说十大恶贼中排名第七的一位,唤作“新帽郎官”。此贼专门劫持待嫁新娘,七星镇正有围剿十大恶贼的几个门派,看来这场亲事也不简单。客栈里多了好些住客,好几个都倚门附耳倾听,像极点苍派的弟子。乌鸦群飞过天际,发出阵阵惨叫,像是预示着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下楼时偶遇老板娘,时景辰微笑示礼,这回近距离照面感觉老板娘年纪也不是很大,她也点头回礼,只不过眼中带着一丝异样,尽管马上又让微笑掩盖,但依然没逃过时景辰的慧眼,那眼神似是确认,又似是惊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与老板娘应该素未谋面才对,暂且就当是少女看到美男时那“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羞涩吧。 夜幕包围了整个天下,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蜡烛燃烧着自己紧照亮了屋中一角偶尔还能听到屋外归巢乌鸦的惨叫,叫出人心中的悲凉。独酌似乎没什么意思,小二时不时地往门边一走,伸出的手又缩回,演示了好几回,像是在示意客人们要打烊了。既是如此,客人们也识趣的回了房间,时景辰也一样。客房的烛火陆陆续续熄灭,这下客栈完全湮没在了黑暗之中,只有月光坚强的透过窗,努力再给一点光明。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都快席卷而来,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自觉地就有人睡着了。忽然闻得一阵奇异的香味,虽然初出茅庐,时景辰也没有松懈之意,尤其还是身处在这么特殊的客栈。这里的门栓将将脱落,便听得“嗙啷”的巨响,像是破门而出的声音,而且正是在时景辰所住的隔壁。这下该炸开锅了! 第三章 新帽郎官 听到破门而出的响声,贼人并没有继续动作,转而前去援助。时景辰悄悄出门,躲在暗处,只见一个穿着新郎服饰的人正与一名黑衣人缠斗,一旁还有人点灯为其照明。长剑与短刀数次交锋,黑衣人丝毫不落下风,新郎使的是正宗的点苍剑法,步踩五行,剑走八方,招招攻人要害,致人死地。黑衣人刀如疾风,短刀也打出了长刀的气势,几下刀影竟在廊柱划下深深的刀痕,这要是被砍中定是要缺胳膊少腿。 点苍弟子见情状不妙,顾不得江湖道义,集体出动。黑衣人一个筋斗翻越下楼,众点苍弟子紧随齐下,哪知又来一黑衣人,刷刷两把迷药铺天盖地撒去,不小心的几个弟子已中招倒地。撒迷药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得意,只觉背后掌风袭来,急忙躲闪之下看清偷袭之人,正是点苍派大弟子柳天恩,他居然没有被迷药迷倒。柳天恩一掌没成,连贯一掌,黑衣人已退无可退,说时迟,那时快,三柄小飞刀暗处齐发,饶是柳天恩及时撤掌还是被飞刀划破了衣裳。 两黑衣人相牵跳下楼去与第一名黑衣人汇合。用迷药的黑衣人气愤道:“小瞧你们了,居然没被迷香熏晕在房里?”柳天恩飞身下楼讥讽道:“当贼也要有点含金量,就这种迷香也就够对付呼呼大睡的一般侠客,可惜你们碰上的是我们点苍派。”柳天恩长剑持于胸前,对面的几个毛贼显然不是新帽郎官,好端端的计划全乱了,若是一般毛贼听到点苍派也该识趣离开了。 闻言用迷药的黑衣人赏了身旁另外两个黑衣人一人一个“斗颈拳”,怒斥道:“你们两个废物,叫你们别怕贵,弄点好货,尽给我找些次货回来!说,是不是把我的钱拿去赌了?”两黑衣纷纷求饶:“老大,冤枉啊!这已经是上乘了,这不迷倒的也不少啦,毕竟是点苍派……”两个贼越说越心虚,最后彻底没声了。 带头黑衣人又是一记重拳,喝道:“点苍派算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今日点苍二老在此,老子照迷不误!”本听闻带头之人是女儿之声,却“老子、老子”的满口阳刚粗鄙的口吻,不知是习惯还是故意而为之。 “大言不惭!”新郎已经震怒,点苍派是名门正派,岂是几个毛贼能够置喙的,朗声问道,“你们究竟是哪里的毛贼,竟敢公然叫板我们点苍派?” “哈哈哈……”带头黑衣人一连串长笑,转而向身旁之人说,“既然他们真心实意求教,那你就大发慈悲告诉他们,我们是谁?也好让他们知道点苍派是败在了谁的手里!” 手持短刀的黑衣人横道:“竖子不知天有多高?你听好了,我们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飞天三盗!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是回家放牛去吧!” 飞天三盗在贼道上有些名头,只不过和十大恶贼相比却是相差甚远。柳天恩一个冷哼:“十大恶贼以下,都是小毛贼,休得口出狂言!接招吧!”柳天恩长剑飞转,将要动手,忽闻得楼上茶盏打翻的声响,大惊道:“不好,是新帽郎官!”当下转身,几个凌空步越上廊柱,可惜还是晚了。假扮新娘的点苍弟子死于非命,新帽郎官也不知所踪。 回过神来飞天三盗亦遁去无踪影,时景辰看着三盗离去,本想追上揭开他们的真面目,哪知“嘭”地一声,另一房间同样出现了打斗声。方才分明听到屋顶上有轻细的脚步声,难道还有别的贼人?道道剑光掠影,只见一名披头散发的大汉挥舞结实的臂膀,以手上的铁爪相迎,刀爪相击擦出无数火花,一次又一次照亮战斗。使剑的不是别人,正是青城派大弟子钟默灵,那另一人便是新帽郎官了。 没有参与的青城弟子纷纷点上烛火,使得恶贼无处遁形。两人几番上跳下跃,新帽郎官硬是被逼回了大堂。战斗持续进行中,剑气掌风胡乱飞扬,桌子椅子扭作一团发出“噼里啪啦”的肢解声。别样的灯光融进了众人的灯烛,只听得一女子大喊:“住手,我的皇后梨花老木桌啊!”是老板娘在喊叫,可惜打斗中的人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钟默灵几剑又毁了好几张。新帽郎官回以几条木凳,老板娘再次大喊:“那可是我的榆木精雕凳啊!” 时景辰狐疑地看着正向战场扑去的老板娘,在前一刻,他对来势蹊跷的飞天三盗的身份有过猜测,像极了老板娘与两个店小二。可她此刻却突然出现,哪怕变装也没这般速度。 老板娘走近大声问道:“你们还不住手?要毁坏我多少桌凳啊?”老板娘声音很大,但被打斗声置若罔闻,生死搏斗之间可没人有空理她。新帽郎官号称十大恶贼,实力绝不仅限于此,果然就在钟默灵招数用尽时,对方突放绝招,那是新帽郎官的致命杀招“铁爪旋风”,此招一出,攻击范围内所有人和事物都被他的内力所牵引。钟默灵紧握长剑,却使不出任何气力,眼看铁爪即将封喉,众弟子不再旁观,纷纷上前围攻,新帽郎官变换招式,打出一阵罡气,逼得众人长剑脱手。钟默灵不得反应,只觉一掌击在胸前,倒向一边,显然伤势不轻,其他弟子无一人是其对手,受伤的受伤,没受伤的也佯装受伤。 新帽郎官杀心大起,没有放过青城派弟子的心思,当面行凶自然是吓坏众人,老板娘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时景辰在暗处已经准备出手,青城派怎么说也是武林正派,他作为伏龙山庄少庄主可不能袖手旁观。正在新帽郎官举爪行凶之时,“当啷”一声,铁爪被击开,手臂不自觉地抖动了几下,一颗石子正分毫不差的嵌在一旁的木桩之上。“是何人行偷袭之举?”凭这一下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来人的功夫可不弱。 “叮铃铃”的轻微声响穿耳过,一位穿着朴素的妙龄少女,蹬着腿坐于仅剩的几张梨花木桌之一上,手腕的铃铛刻意摇摆像是在炫耀。的确,要不是这铃铛,根本不知道客栈里还隐藏着这样的高手。时景辰认出了她,这个女子正是树林中遇到的那位,她也出现在这里,想必目的和在场众人大同小异。 “你是何人?哪门哪派的?”就算是钟默灵、柳天恩这样的在江湖上都有些名头,可新帽郎官却看不出对面女子的来历,年纪轻轻、实力不俗,是个麻烦。 女子掸掸手,一个箭步人已行至新帽郎官面前,笑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也不属于任何门派。只是有人出高价让我从你身上取走一件东西,只要你交给我,我也不与你为难。”听到“东西”二字,所有人心头一紧,那件神秘的东西真的就此落在这位神秘女子手里了吗? “好大的口气!”新帽郎官毕竟怎么说也是十大恶贼之一,怎可屈服于一个小丫头,岂不是让江湖中人耻笑,“凭本事来取吧。” 话音刚落,女子便甩手一招,也不知用的是何兵器,与铁爪撞击之下竟也敲出火花,女子虚晃一招后几个神行步退开数丈。几颗石子包在兵器上,弹射而出,伴随着“咻咻”的风声,重重打在新帽郎官身上,速度之快就算看见也躲闪不及。那兵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把特殊的铁制弹弓,不过这下挨的可不轻,尤其在昏暗的条件下更是不利于作战。 女子特地退开,显然近身战不行,新帽郎官运足功力,铁爪撕空似是能将黑夜撕开,女子还没来得及装填石子,面对压迫的罡气,趋吉避凶,左右躲闪,一招“圣龙在天”凭空旋转,与此同时伴随着“嘎嘎”的机械声,一把小弩弓自动组装,利箭朝背而发,新帽郎官及时变招竟还是让飞矢划伤肩头。 新帽郎官屡屡吃亏,终于不再抵抗,笑道:“原来是神弹飞弓的弟子,这次败在千机老人的神弹飞弓之下,我无话可说。”千机老人是江湖上的机关大师,当年凭着神弹飞弓,雄霸江湖暗器排行榜,四川唐门的地位都因其几近不保。的确,要是在白日子,这丫头并不能占上风,可惜夜幕给了她最好的掩护。竟连退隐江湖的千机老人都对新帽郎官感兴趣了,时景辰愈发好奇究竟是何样宝贝使得这么多江湖高手争相抢夺。 老板娘见局面终于消停了,扛着算盘立于二人中间,摇了摇,边算账便说着:“皇后梨花老木桌十张,榆木精雕长凳二十八条,三两加上十五两加……”算珠哒哒撞击,听得老板算出结果道,“总共三百五十二两,你们谁来赔呀?听说新帽郎官你和十大恶贼中最会赚钱的淫媒辣花关系好些,你有钱吗?你来赔?” 这胡闹的捣乱让众人摸不着头脑,老板娘莫不是嫌命长,夹在中间。新帽郎官笑道:“我身上确有一物可弥补老板娘的损失,大家都想要,你敢要吗?”听到像是很值钱的事物,老板娘自然不客气:“快拿出来给我吧!” 只见新帽郎官一手伸进衣襟内,像是要拿出什么。众人屏息以待,这神秘的宝物终于要登场了,参合着所有人的好奇心,可惜只是一把白色粉末飞扬,所有人的视线受阻,女子神弓将要发射,哪知老板娘一声“哎哟”似是被一掌推到,直往姑娘怀里撞,飞矢射歪,新帽郎官也不见踪影,女子推开老板娘紧追而去。 时景辰没看清烟尘之中发生何事,但是柳天恩隐迹许久,先一步追去了。新帽郎官一路奔向好几里外树林,没想到还是被点苍弟子截住去路。柳天恩得意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以为自己做了螳螂,没想到是黄雀才对。新帽郎官还不束手就擒?”柳天恩武功与钟默灵在伯仲之间,本来是没有胜算对战十大恶贼了,但此刻新帽郎官已经受伤。 正欲做最后殊死一斗时,哪曾想树林深处传来一句“谁人胆敢放肆”,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白影略过,绿光闪现,柳天恩和几名弟子不知被何物所击,重重撞在树上,口吐鲜血。定睛一看,竟不知来者是人是鬼?一妇人,身穿寿衣,披麻戴孝,手持一柄长长的无常掸,像极地狱而来的夺魂使者。 “妖妇休走,敢伤我青城派弟子!”是朱老三带队杀来,不过一众青城弟子已是伤痕累累。妇人奸笑道:“不知死活,本想饶你们一命,去禀告季康子这个狗贼,让他来受死的。好,那我就先送们下地狱。”说罢,妇人挥袖出掌,一阵阴风起,所有青城弟子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哈哈哈……”新帽郎官朗声大笑,这妇人定是他的帮手无疑,而且武功还要在其之上。“鬼母果然如约而至,在下谢过鬼母搭救之恩。” 听到“鬼母”二字,在场的活人无不内心一震。是了,是了,与青城派季康子是死敌,终年寿衣打扮,一套阴风掌叱咤江湖,正是号称“阴风鬼母”的十大恶贼,排名第六。鬼母掸子一摆道:“我与点苍派素无恩怨,几位不想送命就赶紧离开。”听到鬼母有意放人,点苍众人实在不好再多逗留,这次行动失败实在变数太多,也只有两位点苍派师尊出马才能挽回点苍派的颜面了。 “多谢鬼母!”柳天恩,捂着胸口,憋屈的道谢,而后加快步伐,一刻也不想多留。 “树上的朋友,还不离去,意欲何为呀?”若不是听到一阵细微的铃铛声,鬼母还真没察觉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仍是戴着铃铛的女子,阴风鬼母现身也使得她的计划发生变故,但是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隐匿在树上,依旧被发现了。新帽郎官好意提醒道:“鬼母小心,此女是千机老人的传人,她的神弹飞弓让人防不胜防啊。” “哦?”阴风鬼母来此只为教训青城派的弟子,与青城派作对,她可没想真心帮助新帽郎官,只是那么多高手围截,如今许久不曾听闻的千机老人也派人来找新帽郎官的晦气,不禁好奇一问,“郎官,你究竟得了什么宝贝,竟连沉迷机关术研究的千机老人都派弟子追击?” 这件事说来话长,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讲清楚的,只好祸水东引道:“鬼母说笑,我可对什么宝物毫无兴趣,准是青城派这帮杀千刀的为了对付我,想了这样一个阴招,这些名门正派甚是蠢钝。”听到这样的回答,鬼母也不想追问,她本就不是为了宝物而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青城派不得安宁。 第四章 阴风鬼母 千机老人机关术独步天下,但是武功算不上一流,阴风鬼母对其有些敬意,但不代表她会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而退缩。只见鬼母掸子一扫道:“丫头,今日新帽郎官,我是一定要保下。劝你还是识趣些,初出茅庐少一个敌人,多一条活路。” 女子碍于鬼母之威并没有直接出手,但脸上亦无恐惧之色。笑道:“多谢鬼母好意,在下也不想与二位为敌。只是有人雇用我来取走新帽郎官身上的一件东西,不达目的我素芊芊决不罢休!” 素芊芊这个名字甚是耳熟,鬼母打量再三问道:“莫非你就是近来江湖上号称‘猎宝奇兵’赏金猎人?”之所以叫猎宝奇兵,是因为这类人不杀人,只求宝物,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们的原则——不达目的,誓死不休,难怪如此难缠!平常江湖豪客遇上她真的只能认栽,可惜今日面对的十大恶贼,还是其中之二。 素芊芊惊奇:“没想到我的名气已经能入鬼母之耳。既如此,还请鬼母移步一旁,新帽郎官的命,在下自会留下。” “口出狂言!”新帽郎官虽然受伤,但被人说的随时能被收拾,自然不服气。铁爪一横,三道银光破空划去,素芊芊眼疾手快,后仰空翻,神弹击石,石子飞射,打出电光。新帽郎官凌厉的攻势紧接而上,招招致命,谁知素芊芊竟徒手抵挡,不仅如此还将铁爪杀招挡去,细看之下是飞弓的箭矢,拿捏在手。箭矢长三寸三分,若是暗器高手使之,定是招招致命。 先前的远程战此刻已经行不通,素芊芊即可转换攻势,一手持一箭矢,灵活转动于掌间,一个神行步已转至新帽郎官眼前。掌臂摆过,箭锋隐隐,疾风呼啸与铁爪撞出无数火花。新帽郎官渐落下风,随着对方一招“双箭齐发”,不仅失了铁爪,一支箭矢小半插进肩头。 素芊芊自以为得手,步步逼近,正欲伸手往恶贼身上翻找雇主要的东西,霎时间,阴风鬼母一掸子挥舞,积尘飞扬。闻得鬼母一声:“小丫头,今日让你得逞,我们十大恶贼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有本事先胜过我!”话音回响在山林之间,鬼母早已厉掌横劈,掌风凌冽,树木中掌树干顷刻间黑气泛滥,可想而知人要是中掌,那后果不堪设想。 素芊芊倒踩七星步,巧妙回避,心中一震。两个恶贼排名只差一名,实力却相差甚远,鬼母的厉害足以匹敌当今各派的长老级人物。容不得她多半点思考,鬼母的追魂夺魄掸抡至眼前,素芊芊左手持飞弓,右手握神弹,箭矢飞冲,“三箭齐发”,奈何依然挡不住鬼母的“腾跃三式”和夺魄掸强劲的扫风。 千钧一发之际,素芊芊弃置飞弓,飞弓暗藏精妙机关变化,听得“嘎拉拉”的变形声,飞弓四分五裂,变成数枚飞镖齐齐而去。正当以为鬼母猝不及防之时,鬼母改换招式,手腕抖动,夺魄掸内银针齐发,黑夜之中,亮光点点,所有暗器多对多散落一地。这本是鬼母保命招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杀招,如今万不得已,只能用来抵御。惊讶之余,神弹一击再次发射,鬼母躲闪不及,横斜夺魄掸,终被对方打掉了武器。 神弹之击又一次准备,鬼母自然不能轻易让对方使出,三步并作一步,瞬移至眼前。素芊芊急忙回甩弹弓,石子尚未弹射已被鬼母三指捻抹扯住皮筋,二人你拉我躲,双腕缠在一处。近身之下,各出一掌。掌回落,勾复起,如此往复数招,随着双掌相击,二人均被掌力冲开。素芊芊急忙松手,神弹依仗强大弹力竟将鬼母重伤一击,正巧不巧打在要穴。 猎宝奇兵之名虽早有耳闻,依旧让鬼母佩服不已。小小年纪,武功修为竟这般接进自己,江湖上很是少见。素芊芊重新站直身子,略有得意,这次看来是自己险胜鬼母。“鬼母,承让了!”看着女子又一次逼近自己,新帽郎官不自觉地额头冒汗,犹如珍珠般滚落,这下是真的生出了恐惧。 只见鬼母发出了凄厉的笑声:“丫头,你若还想活命,赶快找个地方运功疗伤吧!说大话前,先看看自己的手。” “阴风掌!”素芊芊大叫道,阴风鬼母内功不足,仍能横行江湖,完全是因为阴风掌,不知有多少高手大意而中毒,没想到这次自己也栽在了她的手里。再出手自封穴道也迟了,毒气上涌,毒发只是时间问题,鬼母只是穴道闭塞,马上就会冲破穴道,她也挡不住鬼母的下一次攻击。 素芊芊盘腿坐下,运动护体,防止毒气攻心。新帽郎官稍稍松口气,拔掉箭矢,封穴止血,这次换他得意了。再次佩戴好铁爪,想来个斩草除根,所有人屏息以待,素芊芊慌张之中大声喊出:“你还在暗处偷看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两大恶贼均是一惊,果然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看到一个隐匿的身影。时景辰跟出来看戏,没想到卷入了不得了的是非,一夜之间见证了一众高手的绝技,确实他也没有要见死不救的意思。“猎宝奇兵”他从未听说过,这样好玩的职业他还想多多了解一番,况且小丫头长得可人,就此殒命实在可惜。 时景辰轻跃飞身而下,在半空也像是踩踏着楼梯,一步步走来。施展的轻功前所未见,令人叹为观止。新帽郎官狐疑地问道:“你们是一伙的?你是何人?”鬼母仔细观察着,却也半分看不出来者出自何门何派?只得加快运功速度,尽快冲破穴道。 时景辰一时间没想好如何介绍自己,傻笑道:“好说,好说,我只是个路过的。”素芊芊倒没指望他能帮助自己御敌,意在拖延时间,自己好趁机逃走。听到这样的回答,新帽郎官又松一口气:“既然阁下只是个路人,就请不要多管闲事。”铁爪再度抡起,直朝而下。说时迟那时快,素芊芊还没反应,只觉一股拉扯之力,一下把自己提起,回过神来,已是十步开外了。 新帽郎官又惊又气道:“阁下不是不多管闲事吗?何以又同我们作对?” 时景辰嬉皮笑脸道:“这位大哥,你看她如花似玉,楚楚可怜,又已经向我求救了,我当然得见义勇为啦!” 新帽郎官牙关死咬,气不打一处来,只能先下手为强,否则后患无穷。一声低吼,而后铁爪迅猛挥舞,哪知攻向东,对方却现身在西边,打向南,对方人却在北边,几番来回,人没伤到倒是自己牵动伤口,伤势加剧。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武功,来去如风,仿佛庄周梦蝶,不识是梦还是现实。 鬼母冷不防地一个后空翻,顺道捡起夺魄掸,脚尖方才触地,人已杀至眼前。追魂夺魄掸胡乱挥动,尘土层层跌宕,夺魄掸内的银针回旋而出,竟连新帽郎官的性命也不顾,若非时景辰躲得快,及时跑在了大树后头,不然这下定然没有那么好过。尘埃落定时,已不见二人身影,素芊芊被时景辰带着早已不见踪影,鬼母喂服新帽郎官解药,道:“此人不简单,我们先撤!”江湖上多的是能人异士,鬼母不敢贸然追击,更不知往何处追去,今夜只好罢休。青城派众弟子还盘踞在七星镇,她真正的敌人才刚刚要出现。 时景辰搀扶着受伤的素芊芊再次返回“四方迎客”,老板娘和两小二未曾休息,正打扫清理现场。老板娘每捡一块碎片都要哭诉一番,口中不住地叫骂着“那群挨千刀的,混账!混账!混账!”素芊芊扶住门板不住的呕血,血呈黑色,看来是毒发了。时景辰有心救她,但似乎一切都是白费力气,姑娘终是逃不过死神的魔爪。 听到声音的老板娘转过头,立马惊叫,却不是因为看到了受伤的素芊芊。“天哪?我刚刚擦完的水曲柳木门啊!你们,你们……”老板娘指着的手指不住的发抖,像是有气撒不出。 时景辰抱起素芊芊进门,置于木桌之上,老板娘出言相拦却无半点作用,男人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似的。“老板娘,还请劳烦您请镇上最好的大夫过来为这位姑娘诊治,她被阴风鬼母的阴风掌所伤中了剧毒,若不及时诊治,恐怕熬不过今晚。” 老板娘双手抱胸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哪还有大夫?”说着伸手摸了姑娘几下又道,“活不成了,赶紧扔出去,死在我店里,我还怎么做生意!” 都说江湖儿女讲义气,可时景辰看着这老板娘这么薄情。早些时候有过点头之交,并未觉得她讨人厌,可这会儿怎么看怎么恶心。始终自己有求于人家,只好再次低声讲道:“老板娘您人美心善,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这样吧,我带这位姑娘去求医,劳烦小二哥带路。事后我必有重谢!” 其中一小二哥接口而出:“哪需要出去找大夫,我们老板娘学医多年,这样的小毒她出手还不药到病除!” “多嘴!”老板娘一个恶狠的眼神,小二哥再不敢出声,默默退到一旁,接着收拾。 “原来是这样,还请老板娘出手医治。”时景辰想着老板娘能在四方客栈立足多年,想来珍藏不少灵丹妙药,解毒不在话下。 老板娘佯装思量,最终还是开口了:“你刚刚说的重谢是什么?” 听到有商量的余地,时景辰笑道:“但凭老板娘开口。” “这个世界上最靠谱的就是钱,这样吧一千两银子,那我就答应救她。”本以为老板娘真的有点善心,没想到却狮子大开口。按说平常,这些钱于伏龙山庄而言并算不得大钱,或许包袱里的银子银票加起来会有这个数。 “老板娘稍等,我这就上楼去取银票给您。”时景辰回到那间“风”字号贵宾房,可惜早已乱成一团,像是被洗劫了,包袱中的银票不翼而飞,这场盗窃似乎很明显。脾性再好,时景辰也忍不住下楼质问:“老板娘好手段,洗劫了我的房间,还要向我开口要钱?” 老板娘表情略带气愤,故作震惊道:“公子,您这话从何讲起,你是说我是贼?哼,我阆苑一向做的是正经生意,你居然这般冤枉我。没有钱何必充大爷?” 时景辰双手叉腰,这可是他最气的一回了,偏偏还有事相求。这世道果然好人难做,老板娘显然拿捏了一切,虽然不知道她在酝酿什么阴谋,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都到了这地步,自然不问也得问一句:“我是没钱了,所以老板娘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对策?” 听到这老板娘狐笑着坐于时景辰面前的长桌,喊了一句“万人、空巷!”两小二应声着,手中拿着纸张模样的东西走出来。上来直接递给时景辰,细看之下竟是卖身契。老板娘果然早有预谋,卖身契没有署名,看来直接签名即可,想来这样的事她已经干过不止一次了。 “签了吧。”老板娘催促着,可时景辰还在犹豫,虽然只凭这一张纸根本奈何不了他,而且完全可以取假名,但这绝对是人生的一个污点。素芊芊猛地睁开双眼,又是一口黑血,便没了知觉。情势紧急,时景辰只有服从的命,拿过契约开始署名,嘴里嘟囔着:“你最好期待自己的医术真的行!” 老板娘笑着拿起契约:“这你绝对放心,妙手回春!”转而开始念道,“庄愣?装傻充愣呢?怎么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你不会想耍赖吧?”时景辰还真是想耍赖,他量老板娘也拿他没办法。谁知她又一次喊道:“万人、空巷!”两小二得到示意,一人抓时景辰一臂,竟是大擒拿手和小擒拿手,容不得人有半点挣脱,难怪老板娘如此霸道,倒还真是小看这家客栈了。老板娘抓住时景辰的手,往素芊芊吐的黑血中蘸,随后手指印被留在了契约上,万人、空巷这才放人。 老板娘满足的收好契约,事已至此,时景辰无话可说,只愿老板娘可以救醒素芊芊。空巷使出点穴手打通素芊芊的经脉,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点穴手法,紧接着老板娘拿出了净瓶,喂服了药丸,并施以金针之术。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像极那位布施的断姑娘,可惜两人无论是样貌还是品行都相差甚远。 第五章 阆苑奇葩 如店小二万人所言,老板娘确有真本事。金针刺穴,由手厥阴心包经入手,毒血缓缓而下从指尖流出,眉目扭往一处的素芊芊这才展开舒颜,脸色恢复不少。空巷再次喂服药丸,这次是一颗白色的药丸,只见他手托后背运功一掌,素芊芊轻呕一声,又将药丸吐出,包裹着余毒的白色药丸漆黑无比,这样的疗毒手法时景辰平生第一次见到。 素芊芊睫毛微动,像是马上要苏醒,老板娘给到万人一个眼色,另一张契约书呈上。就在素芊芊将醒未醒之时,黑红的手指印已经印在了那张卖身契约上。 “老板娘这是作甚?”时景辰问道,套了一个还不够啊? 老板娘满意的收好契约,笑着说道:“她的命是我救的,人自然是我的啦?” 时景辰奇道:“不是我以我自己作为交换,换得老板娘救她一命的吗?” “你值千金吗?”老板娘讽刺道,“若非看到你有几分男色,老娘才懒得搭理你呢?”说着并单眼眨眼抛媚眼。整这半天竟是老板娘看上了时景辰,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男人面露为难,表情复杂,老板娘又道:“话说,你和这小丫头什么关系?”还没等时景辰回,她又接着道,“可别说什么没有关系,你肯以自己做为交换来救她一命,定然关系不简单。看你们年纪轻轻的,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老板娘双眼一亮,依旧没有给时景辰讲话的机会,继而道,“罢了,我也懒得了解,往后你们可要保持距离,现在你是老板娘我的人!”说话间老板娘一手已搭在了时景辰肩上,脸也慢慢凑近,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人汗毛直立。 正在时景辰不情不愿时,老板娘笑着退开身道:“逗你玩呢!” 听见嬉闹声的素芊芊终于醒来,勉强撑起身子问道:“这里是……” “四方迎客!”万人、空巷两小二立马接口。 “好了好了,夜已深,都散了吧!大愣子,芊芊允许你们睡到卯时,只此一回,天亮开工。”老板娘“才思敏捷”这就把外号取好,大愣子?不如干脆叫大傻子得了。让人生疑的是,应该没有人讲过女子唤作素芊芊,她如何开口就叫出了名字,除非早有预谋,只是不知她把他们扣在客栈究竟想干什么? 素芊芊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何事。老板娘很热心,给了她一个净瓶,瓶中还剩三颗药丸,并嘱咐她起身后立马全部服下,这样便可药到病除。 翌日,客栈毁坏的桌椅已经重新备好,生意照常进行,客流量不减反增,万人的吆喝声回荡在客栈内。时景辰和素芊芊本是想睡到自然醒的,可是这嘈杂的环境,如何再让人安睡?尤其是时景辰,夜里就被赶出了贵宾房——风字号房,蜷缩在后院的一处杂货房内,浑身不自在。 见到时景辰从内房走来,老板娘慰问员工道:“怎么早起了,夜里睡得可好?”突然的客套倒让人不适应,假客套自然要回一波假客套。“好,甚是好啊!尤其是一大清早看到明**人的老板娘,不知怎的心情明媚无比。”一番马屁拍的相当有水准,老板娘甚是满意,笑道:“昨日个只是欣赏你,今日个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这小嘴,抹了蜜糖似的。” 要是有办法也不必奉承了,说实话看到老板娘依旧浓妆艳抹,实在讲不出更加优美的赞叹了。今日的妆容更胜昨日,眼线恨不得画到头顶,非人类可以形容,在这个客栈唯一的好处便是躲过伏龙山庄,倒也落得清净,看来短时间内要暂住此地了。 “万人、空巷都在忙活,你也别闲着,去帮忙!”老板娘突然端起架子,始终赚钱才是正事。 素芊芊起身后按老板娘吩咐服下药丸,顿觉神清气爽,果然是灵药。本想谢过老板娘后就此离去,谁曾想被空巷拦住,几番交流下来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素芊芊自然也不会承认,执意要走,双方僵持不下,争吵声将老板娘吸引而来。“怎么了,这是又怎么了?工不去做,吵什么呢?” 素芊芊一个冷哼道:“吵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素芊芊要走,凭你们拦得住吗?”她是不可一世的猎宝奇兵,面对十大恶贼都不曾有过半分退缩,何况一个小小客栈的老板娘。 老板娘突然关心道:“早上的药服用了吗?伤可有痊愈?” 素芊芊不知对方何意,平静心情道:“已经服下,多谢老板娘相救,芊芊日后再报答。只是我想要走,没人能留住,还请老板娘自重!” “哈哈哈……”老板娘突然大笑道,“的确,猎宝奇兵要走,我自然拦不住。可你此时却离不开了。你怎么就不问问本老板娘的灵药如此神奇,何以要用三颗?” “你放了毒药?”素芊芊接口而出,暗运内功但并没有感到不妥,但是老板娘既然这样说,必定有根据,况且她还是有备而来。 “你不必运功,我下的是暗毒。早间你吃的一粒毒药,一粒解药,还有一粒是伤药。此刻刚刚服下解药,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发作了,但仍需一月服用一次解药。”任谁都没想到老板娘心机如此深沉,还留了这样一招。素芊芊只好认栽,尽管不情愿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 一切时景辰都看在眼里,老板娘着实不简单,行事总是先人一步,步步为营,这样的作风必不是正道所为,心中祈求不要是魔教中人的好。 素芊芊一上午都是懒懒散散的,谁知出门送了趟餐,回来后变得格外热情。三翻四次为老板娘斟茶倒水,老板娘倒也不在意,她倒茶,便饮茶。就在最后一次斟茶后,素芊芊冲上前大笑道:“阆苑,我已经在你的茶里下了毒,若想活命不如大家各自交换解药,这样还能相安无事!” 老板娘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饮了一大口茶水。素芊芊奇怪道:“你就不怕毒发身亡?” 老板娘笑着说道:“论下毒我是你祖宗!你以为放点钩吻花毒就能毒死我吗?这样一大把下去,我早就闻出来了。你怎么下毒都没有一点技术含量?”阆苑精通百毒,早就暗自吃下解药,再怎么喝茶也不会有事,“都快一天了,活没干多少。今天你的工钱没了!” 素芊芊气愤,扔下抹布往里屋走。也正是这一进屋,完全改变了她的想法,因为她在院落中的装饰大石看到了一个“十字弯月”型标记,那是属于十大恶贼间交流的印记,新帽郎官当初现身七星镇,也留下过这样的标记。事情远没有结束,如此,与其出去乱撞不如留在客栈守株待兔。 一天很快过去,第二天立马到来。素芊芊很是准时,居然自己开始做工,打扫整理一样不落,像是换了个人。老板娘满意道:“看来是想通了。”时景辰也纳闷,不过无处询问。思索间一只手已挽在腰间,这样的情况每天要发生好几次,老板娘的行为一直在暗示着什么。 时景辰故作惊吓道:“老板娘,我不偷懒,这就去工作。”老板娘脸上表现不满,但又没看法,看着众人像是饿狼看到了绵羊似的。 一忙又是一上午,素芊芊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不少客人都给了赏钱。一切都逃不过老板娘的法眼,银子还没在手中捂热便被阆苑一把抢过。“你干什么?快还给我!”平日里这点小钱素芊芊根本看不上眼,可这次住在四方客栈早就被洗劫一空,人又走不了,盘算着能攒一点是一点,毕竟情况特殊,可现在赏钱竟被阆苑抢走。 “敢在我面前搞小动作,你休想藏私!”老板娘飞快的收好银子,生怕有人硬抢。素芊芊气愤道:“你未免太搞笑,客人打赏给我的,你凭什么拿走?” 只听见老板娘大喊一声“万人”,小二哥万人立马出现,掏出身上所有银子献给老板娘。“这就是规矩!”老板娘威严喝道,不容人反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暗自骂着“强盗,强盗,强盗!贼中贼!”忽然灵机一动,“贼中贼”?这让她想到一个人,此人名列十大恶贼排行榜第八位,江湖人称“淫媒辣花”,素有贼中贼之称,总不会老板娘就是……想到此处便打冷颤。不过细细想来应该不会,阆苑不会武功,而且善用毒药,就这下三流的本事,根本上不了十大恶贼榜。 素芊芊擦着桌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付阆苑,心中一气随手甩掉手中抹布解气,谁知正对上从大门往里的一老者。幸亏对方眼明手快,袖袍甩过,抹布还未触身便弹在一旁,这一手很漂亮。 老者不满道:“混账!这是什么鸟店,一点规矩都没有!” “哟,真是对不住,惊扰了贵客!”老板娘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看到素芊芊眼神恶狠狠,可再望向老者立马又变得热情洋溢,两面三刀果然是她的拿手好戏。“贵客莫要见怪,这小妮子新来的,不懂事,竟在店里耍起二人转,还是个半家子,净给人丢脸。贵客快快请进,大愣子赶紧上茶!”老板娘瞎掰着扯了扯嗓子叫唤时景辰。 好茶即刻就来,老者放下手中的青钢剑一个冷哼。时景辰边斟茶边观察,这老者威武不凡,一看其身份就不简单,他的穿着似与青城派的相似,若所料不差,此人必是青城山伯仲叔季四大高手中的一位。 老者将将端起茶杯,就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由外而内,是钟默灵领着青城弟子急忙前来。看到老者,所有人跪拜行礼,齐声道:“弟子们拜见师叔!”钟默灵是叔廉子的徒弟,他称呼老者为师叔,那此人就是季康子了。 季康子看到弟子们一个个残破不堪,惊道:“默灵,何以你们一个个都成了这副模样?”随后立刻表现出不满,“想来也没有在新帽郎官那里讨到好处,真是丢尽我们青城派的脸面!来时你们多少人,此刻呢?”钟默灵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言,季康子感慨道,“想不到几年不见,新帽郎官本事见长!”想当初季康子一剑挫败新帽郎官,使得他三年未敢骚扰四川,也因此二人结怨颇深。 弟子中有一人辩解道:“师叔,非是我们无用,大师兄其实已经可以擒住新帽郎官,只是点苍派弟子出现捣乱。而朱师兄又命丧阴风鬼母之手无法前来支援,这才,这才……”该弟子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阴风鬼母的错。 季康子面露为难,随后道:“都起来吧。”原来还找了帮手,新帽郎官对付起来不难,但是阴风鬼母着实是个难题。 钟默灵刚刚起身,迎面看到的就是素芊芊,大惊道:“是她,师叔那晚就是她最后追击的新帽郎官,这两天我们找寻不到恶贼下落,没准是被她得手了。”季康子看着此女,心中充满疑问,年纪不过十五十六,刚刚可是听说连阴风鬼母都来了,竟能从两大恶贼的围攻中活下来,她会是什么人呢? 素芊芊一个冷哼道:“大侠说笑了,我只是客栈一个打杂的,所有银钱都是交给老板娘的,实在不知得手什么东西?”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望向阆苑,素芊芊难得恶毒一回,让季康子教训教训这黑店老板娘也是解气。 阆苑一个假笑:“什么恶贼,鬼母的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都能从青城派各位大侠手中脱逃,我店里一个打杂的怎么挡得住?难道我的客栈还能比青城派厉害不成?”这下青城派只能吃哑亏,不管东西有没有到老板娘手里,只要他们敢滋事就是承认青城派不如四方客栈,若论话术,还真得佩服阆苑。 只是虚虚实实更加难以让人捉摸。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新帽郎官,看东西还在不在他身上,只是季康子好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得证明青城派有绝对实力,可不是小小一个客栈能相提并论的。 第六章 虚惊一场 场面有点不清不楚,老板娘不自觉握紧手中的金刚菩提盘玩起来。老板娘的话绝对是导火线,钟默灵是青城派大弟子,是青城派的脸面,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此回非但败在新帽郎官手下,而且还是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抢了风头,这是他所不能忍的。四方客栈来往的江湖豪客甚多,能在这里安家,定是有些本事,怎么说自己是前辈,竟也不见小辈行礼,心中更是不满。 “小丫头,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说罢便是出掌相袭,掌风掠过桌上的茶杯胡乱抖动,更有甚者直接翻到,季康子不愧为青城派四大高手之一。 素芊芊见状蜿蜒身躯,手推莲花呈格挡之势,手腕两相遇即刻变换招式。季康子竟然倚老卖老只出一只手,另一手握着剑鞘不动。素芊芊可不会与他客气,一指捏花弹去一缕锐风,直冲对方要穴。季康子仓皇躲闪,锐风打在桌上竟是一小洞。得隙之下,素芊芊手持神弹,“咻咻”几声,石子急攻,季康子不得不出剑。剑尚未拔出,阆苑已挡在二人中间,时景辰眼明手快,妙手飞旋抓住石子,竟被捏成粉末。 季康子收剑站回原处,心中惊道:小小客栈竟然藏龙卧虎,四个店小二,一个神弹绝技,一个来去如风。还有两个虽然未曾出手,但手里捏着的定然也是致命的杀招。“怎么老板娘也想和老夫过招?”季康子非是怕了他们,只是情况不明,恐遭暗算。 老板娘遮羞一笑,缠好菩提道:“先生说笑,您老跑江湖时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阆苑岂敢和前辈过招。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前一刻还笑意浓浓,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这桌子上的茶杯是我托人从龙泉窑中烤出来的,若是一不小心打碎一两个,得赔好多银子呢?你的这些徒弟们前儿个才把我的客栈弄的乱七八糟,还没赔偿,您老这就又要……” 这还是季康子出入江湖以来第一遭到威胁,自然不吃硬:“老夫肯来你的客栈是你们的荣幸,要知道与青城派为敌,只会自讨苦吃!”怒气一直飙升,阆苑若还不知趣,面临的只有一条死路。 没人知道阆苑是真有本事还是虚张声势,竟然扬言道:“前辈真是天真,阆苑在七星镇开客栈三年有余,若说只是个普通女子恐怕没几人相信。我可以告诉你,客栈是我的地方,我想让谁进来谁就能进来,不想让谁进来谁就得滚!”老板娘端足架势,战火一触即发。 季康子怒目圆睁大喝道:“臭丫头,你找死!”狂掌高举,还未发出又听到阆苑笑道:“前辈当真老矣,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呼吸没有进门前通畅了吗?运功之时可曾觉得丹田之处隐隐作痛?” “你?”季康子不明所以,回掌暗自运功,竟真觉得有点不畅。众人均是震惊,因为没有人看到老板娘下毒,更不知毒从何来? 阆苑解疑道:“前辈刚刚的茶香吗?”居然是茶有问题,时景辰亲自倒的茶,可他并没有觉得不妥,况且季康子根本没有喝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康子想法与时景辰一致,得意道:“年纪不大,记性先不好了。我可根本没有喝过你的茶,你敢耍我?”言罢又要继续刚刚没打落的厉掌。 阆苑越发笑的肆无忌惮,说道:“茶水又怎么能及得上茶香不知不觉呢?”此言一出吓坏众人,桌上的热茶还在继续冒着热气,下毒的手法竟然如此高明。季康子不辨真假,但还是点穴自封穴道,今日哪怕鱼死网破也不能丢脸,于是喝道:“我青城派纵然中毒,未必会说,就算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说话间万人隔空发掌,手臂上抬茶杯竟也跟着上抬,好厉害的隔空取物,再一次惊叹众人。一旁的空巷甩手一镖正中茶杯,当场粉碎,留在地上的只有一滩水渍。季康子惊呼道:“风云掌、火雷飞刀!原来是风云火雷两位,失敬失敬!”实在想不到,当年叱咤江湖的黑风寨两位寨主会栖身在此,甘愿做店小二,季康子本就没有胜算,这下更觉不妙。 空巷轻叹一声道:“季先生,我们早就隐退江湖,不问世事。只是老板娘与我们有莫大恩情,谁要对老板娘对无礼,就是跟我们兄弟两过不去!” 这下可就骑虎难下了,阆苑也不是真的要与青城派为敌,总得有人给台阶:“谋杀武林前辈的罪名,我阆苑担不起,万人把解药给季前辈。”转而又向季康子讲道,“前辈,我们也不是有意与您为敌,实话告诉您,真的没拿新帽郎官什么东西,我们厌倦江湖,只想开好客栈赚点钱过日子。” 万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粒黑色丸子递给了季康子,没作多想季康子便立马服下,随后道:“好,今日看在风云火雷二位的面上,此事权当误会。” “空巷,送客!”老板娘仍旧气势十足,尤其是“送客”二字让人不可抗拒,季康子沉着脸甩袖带着众弟子离开,还未走远便听到老板娘吩咐打烊的声音,今日生意不做了。 “大愣子,快过来!”已经没什么事了,可老板娘依旧站在原地,保持那个威严的姿势。时景辰闻言赶紧靠过来问道:“老板娘有何吩咐?” “快扶住我。”老板娘轻声道,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整个人缓慢往下瘫,时景辰及时抱住,这才不至于倒地。可搭着他身体的后背和身体不住的颤抖而且湿漉漉的,原来是冒了一身冷汗。听着老板娘一个一口一个“我的个亲娘嘞,吓死我了”还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怀疑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刚才那威风凛凛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 万人、空巷互相搀扶擦拭着汗珠。素芊芊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帮人的怂样,和刚刚天差地别,“风云火雷”名声在外,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奇道:“季康子是傻子吗?这么轻易被骗,自己有没有中毒不知道啊?”时景辰也是一脸茫然,好歹人家是武林前辈,会这么容易上当? 阆苑反问道:“你和他过了那么多招,呼吸能和之前一样吗?”继而又道,“人性就是这样,你一说中毒他就会自我怀疑是否真的中毒,越想只会往坏处想。”时景辰恍然大悟,他就说根本没在茶里发现毒,原来只是心理作怪。不过有万人和空巷在,今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想到此处不禁又是一惊,问道:“难道他们不是风云火雷?怎么会,那招隔空取物大家都看在眼里,火雷飞刀也是很厉害。” 老板娘平复了心情站直身子道:“他们两确实来自以前的黑风寨,可惜只是寨子里两个变戏法的。”素芊芊一个踉跄差点再吐一口毒血。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但老板娘还是吝啬一嘴:“可惜了老娘一颗灵丹妙药啊!” 万人憨笑着回道:“老板娘放心,那只是我捡的一粒老鼠屎。”闻言引发一阵哄堂大笑,老鼠屎?这下季康子糗大了!阆苑捂着肚子边笑边赏了万人一两银子,笑声还在回荡,老板娘突然严肃,厉声道:“都别笑了!哼,素芊芊我警告你,别再玩花样,好在今天来的是季康子,要是换了仲擎子或者伯恒子,那我这店不用开了!你可知错?” 素芊芊本就不满受挟于阆苑,没有把她扳倒反而戏耍了季康子一番,心中自然不爽,认错是不可能的,奈何人在屋檐下,只好轻声道歉:“老板娘,我错了!我不敢再搞花样来为难你。” 这样的道歉显然不会让阆苑满意,更为可笑的是阆苑对于此事的重点竟不在此处,出言训斥道:“你今天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把那块脏抹布狠狠地甩在青城派老不死的脸上!”此言一出,众人皆目瞪口呆,阆苑真是一个奇葩。青城派自诩名门正派,行事却还不如强盗,阆苑自然看不上眼。 素芊芊翻去一个白眼:“真是无聊,恕我失陪,你们慢慢品味刚才的精彩演出。”阆苑还想说什么,但人家已经走远,气愤愤地嘀咕着:“摆什么架子?我才是老板娘!”说罢疯狂揉搓手中的金刚小菩提似是将所有怒气揉入其中。“万人、空巷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时景辰没有多说话,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观察阆苑上,这个女人让他看不懂,真真假假一团迷雾,老板娘的话只能信一半。犹想起当晚“飞天三盗”,从方才万人和空巷出招的情况看来,此三人必是三盗。许多情况或许能从素芊芊口中探知,想永远想不明白。 稀客到来也让素芊芊一惊,这个男人虽然曾救她一命,但是浑身是迷,包括他的身世、武功,一切。话不是很多,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光凭一张卖身契是不可能留住他的。“庄公子来我房中,所谓何事呀?”突然想起好像自己没有正式道谢,“那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芊芊谢过公子,来日定然报答。” 时景辰斜靠门框,脸上泛着俏皮的笑意:“我可不是特意过来讨谢。怎么,无事便不能过来看看你?” 素芊芊不客气道:“那你看到了,可以离开了。” 这些江湖女子竟是如此难相处,只好自己厚着脸皮进来:“你还真是无趣。” “有趣的是阆苑,你可以找她。”老板娘时不时对时景辰动手,这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可不就要讽刺两句。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素女侠能否告知在下老板娘真实的身份,或者他们到底是不是飞天三盗?”素女侠?花言巧语果然是男人的拿手好戏,素芊芊听入耳也是心花怒放。素芊芊望了望这个男人,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素芊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时景辰坐下,只觉一阵微风拂过,人已坐于桌前,房门自动合上。这一手轻功秀的人头皮发麻,素芊芊自问轻功可以数一数二,但与眼前这男人相比依然相形见绌。 “阆苑是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但她和那两个店小二绝非飞天三盗。因为飞天三盗早在三年前就被赏金猎人猎走,一千两白银。”可惜当时素芊芊还未出师,不然顺便做一回赏金猎人也不错。“你进来时可曾看到假山石上有一个十字弯月型标记?” 时景辰早就将客栈里里外外观察了个遍,当然见过,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权当做装饰的花纹,问道:“那标记有何可疑之处?” “那是十大恶贼用来联络的专门标记。本来我也不敢确定,只是一路追访新帽郎官,路上数次出现这样的标记。阴风鬼母定然是跟着标记而来,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新帽郎官。”素芊芊之所以将此事告诉时景辰,一来是因为经过几天的相处,她觉得时景辰并不知道新帽郎官意味着什么,还有就是她无法确定是否还有其他恶贼会因为标记赶来援助,她一人势单力薄,不好做事。 客栈里会出现十字弯月型标记,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此处还有其他的十大恶贼,思及此不禁脱口问道:“难道老板娘也是十大恶贼?” 这个问题素芊芊暗自分析过,心中甚是疑惑:“阆苑应该是十大恶贼之一,但江湖上并未听说过她行恶的事迹,而且除了会用点毒和会点三脚猫武功,并无其他特别之处。遇到真正的高手连保命都成问题。”要是连这样的人入围十大恶贼,那这排行榜水分太多了。 “据说十大恶贼中有四位是女子,除魅影罗刹、红尘仙子还有前两天现身的阴风鬼母就只剩下为江湖最不齿的淫媒辣花了。”这一想冷不防地一个颤抖,老板娘酷爱美男,连日来又对自己动手动脚,要是真的是传闻中的淫媒辣花,可就大大不妙。时景辰对此贼有所耳闻,淫媒辣花是十大恶贼中最为神秘的一人,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此贼上榜所做的恶事便是掳尽天下美男子,只要被她盯上,没有能逃脱的,而且这些男子被贩卖到何处也无从查起,像是人间蒸发。 素芊芊出言调笑道:“若她真是淫媒辣花,公子你有福了!”反正淫媒辣花不会对女子下手。 时景辰回笑道:“既如此,新帽郎官必然会回来客栈,到时捉住他,看看他身上究竟藏了何宝贝,竟让全江湖追击?”素芊芊笑容逐渐凝固,但男人似乎拿到了想要的答案,大踏步走出,接下来是谁利用谁还真不好说? 第七章 恶贼相商 晚饭时分,客栈一切恢复平静,老板娘踏着妖娆的步伐,走下楼。夜幕已落,没想到她还是不厌其烦的画上了浓妆,所有人都围在一张桌子用餐。虽说好多都是剩饭剩菜,但是从没见老板娘开荤。原以为是不合她的胃口,但连日来都是一盘青菜,一碗白米饭,加上手腕上的菩提串,不知情的还以为坐了个尼姑在这里。 场面太过安静,不像是以往一般吵闹反倒不习惯,阆苑不会觉得是季康子一闹大伙还没缓过神来。饶有兴趣的看着素芊芊,一直想问但从来没问,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芊芊,这几天各个门派来回搜索新帽郎官,你也参与其中,可否告诉我们,你们究竟是在抢什么宝贝?说出来大不了我们合作一把,抢到宝物还卖个好价钱,你三我七,三七分账!” 素芊芊筷子轻敲,摆在碗上。斜视老板娘问道:“你的心是沾了墨水吧?这么黑,我一路殊死搏斗只拿三层?我们猎宝奇兵行事还是很有原则的,雇主已经开价,不可能再私自同别人合作。” “这个世界最有利的原则就是钱,如果钱无法动摇一个人的原则,那一定是给的不够多。”老板娘讲着极其市侩的话,并问道,“你的雇主开价多少?”素芊芊张开一只手,阆苑不以为然:“才区区五百两?我出白银一千两。”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从未见过老板娘这样大气! 素芊芊无奈的笑笑:“人家出的是五百两黄金!”闻言阆苑一个踉跄,出手真是阔绰,她越来越好奇了,究竟是什么宝贝这样值钱?想想还是算了,五百两黄金,她可舍不得!本来素芊芊肯就范,到时可以以卖身契要挟,把赏金拿回来,这样宝贝是她的,钱也是她的,如意算盘打空了,那就各自为战。 一番折腾,大伙儿都乏了,是到了歇息的时候,但谁都没合眼。阆苑偷偷地出了大门,门墙外早有人倚靠大树等待。“是你用暗号约我前来?”新帽郎官自然认得她,要不是这个女人捣乱,他未必能逃脱客栈,只是这小丫头如何能识得十大恶贼联络暗号?问道:“你是什么贼?” 这话着实不中听,阆苑翻过白眼:“贼什么贼?我有屋有房,可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良家妇女。” 这倒是好笑深夜约会十大恶贼,还自称良家妇女,胆子够大。新帽郎官打趣道:“看你长得还算标致,不知是否成婚?”一个想玩,另一个自然相陪。一个女人能在江湖人士人士聚集之地立足,要么自身非常强大,要么就是背后的势力异常强大。 “怎么还想劫我的花轿?”谁都知道新帽郎官不同于其他的采花贼,被他盯上的一定是出嫁前的准新娘,也不知是何等遭遇才造就出这般变态的心境。“无聊的话就说到这里,我约你前来,自然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阆苑的本事新帽郎官见识过,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了,能帮到他?滑天下之大稽!想到是无用功,新帽郎官转身欲走,哪知女子脱口而出:“郎官且慢,这都是影子大当家的意思。”突然行走步伐停顿下来,问道:“影子大当家在此?”这就说的通了,四方客栈竟是女英集的势力范围,要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天道助人。 阆苑笑道:“区区一个季康子,根本不必影子大当家出马。”听到这话,刚刚提起的兴趣又灭掉了,阆苑继续道,“月前季康子曾在我娥皇岭撒野,大当家非常震怒,知道郎官要对付他,特地命我相助。” 说罢阆苑拿出一枚戒指递去,吩咐道:“此纳戒内藏乾坤,只要被扎到内功就会慢慢消散,而且一个时辰内没得到解药便会受到千虫啃咬之痛,不死不休。”新帽郎官一惊,小小纳戒竟有如此威力?在戒指外壁果然察觉到一根细刺,好歹毒的东西,新帽郎官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这下当真如虎添翼,鬼母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能不能对付的了季康子还是另一个问题。 新帽郎官正欲接过,可阆苑却侧过身,似乎并没有要给的意思,或者说没有轻易要给。新帽郎官站正身体问道:“你这是何意?” 阆苑说道:“大当家若是要对付青城派,别说是小小的季康子,纵使是仲擎子和伯恒子她也未曾放在眼里,大败青城派的名誉给了你,你是否给点什么作为回报?” “原来大当家对我身上的东西也有兴趣?”新帽郎官自己都没弄明白到底那东西有何作用,竟引得全江湖追杀,烫手山芋丢给大当家倒也不错。 阆苑继续道:“是啊,那东西人家可是出了五百两黄金呢?估计实际价值远远不止!讲真的,若不是同在十大恶贼榜中卖你一个面子,要真的等大当家前来,你的东西没了,命也没了。” 新帽郎官身上划过一丝寒意,阆苑说的一点也没错。大当家求财,而钱财对于新帽郎官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两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阆苑递过纳戒,又给去一个净瓶。新帽郎官却道:“解药不必,万一失手亦可同归于尽。”这是大贼的气魄,阆苑对这恶贼倒有几分欣赏。收回净瓶,掏出另一粒丹药道:“这是速效护心丹,危难之际可保你一命。” 新帽郎官谢过阆苑正要将连日来争相抢夺的东西拿出,谁曾想微风中飘来一阵轻微的铃铛声,阆苑轻声道:“快打我一掌!”新帽郎官一愣,他还没感觉到什么,不过下意识的一掌已经推出,只见阆苑准确无误地飞入迎面而来的女子怀中,定睛一看竟是猎宝奇兵素芊芊。阆苑有意无意地勾住素芊芊的脖子旋转一圈,等站稳后大喊大叫道:“新帽郎官来了!新帽郎官来了!”奈何人早已不见踪影,素芊芊气愤地推开阆苑,质问道:“大半夜不去睡觉,你在这里干嘛?”虽然早就知道老板娘会与恶贼勾结,但没想到这样大胆。 “风吹开了窗,我看到一个可疑的人,所以出来查看一番。谁知竟是恶贼新帽郎官,吓死我了!咳咳咳。”老板娘说着连连咳嗽,素芊芊扯开她的衣领,见到红肿一片,情势越发模糊。下手是真的,可他们不可能知道她会突然出现,然后演这样一出戏?以新帽郎官的功力,五步之内根本探查不出她的气息。几天几夜没睡好就是为了这一刻,奈何还是失诸交臂,素芊芊扶着老板娘进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某老板娘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没来得及拿到宝贝,但是只要再寻到新帽郎官,那东西还不手到擒来? 螳螂捕蝉往往黄雀在后,在暗处某人露出邪魅的笑容,所有的一切他尽收眼底,娥皇岭、女英集,大当家?老板娘来头不小,难怪她可以在此地立足这多年。 翌日,老板娘托着脑袋叫可惜,万人、空巷无端端地吃了几记头颈拳,似是老板娘责怪他们睡得太死,素芊芊更是没劲。她被困于此就是想一举拿下新帽郎官,这下新帽郎官想再来此处可就难了。 素芊芊突然灵机一动,看向阆苑,看来是又有计划了。“老板娘,看来得和你合作一把。”阆苑退后一步道:“五百两黄金,我可请不起你。”素芊芊主动跟进一步道:“讲什么钱,多俗气?”阆苑笑着回:“我就是俗人哪,没有钱就没有原则。”边说边挤眉弄眼,看来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素芊芊一把勾住阆苑的脖子商量:“老板娘,这样事后那五百两黄金我三百,你两百,你把万人、空巷还有庄愣借给我。” 看到最后一波客人出门,阆苑眼神示意空巷合上门,店里的几个都围向二女,阆苑吩咐道:“芊芊要与我们分赃,心中肯定有一套计划,大家都来听一下。”时景辰苦笑,还要折腾? “这次要仰仗各位同心协力,一块儿猎宝。新帽郎官虽然走了,但是季康子还在,鬼母和新帽郎官必然要来生事,盯住季康子就是盯住了新帽郎官。小妹我势单力薄,还望诸位多多协助。”突然变得这样客气,倒让人不习惯。虽然阆苑知道那宝贝马上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但是安排这一场也好,这样日后拿到了宝贝自己也没有嫌疑。 时景辰提出疑问:“青城派日前与我们交恶,怎么还会来这里有机会让我们盯着?”阆苑笑道:“全镇只有我一家客栈,他们出来多时,没有干粮,住的也不好,怎么和十大恶贼斗?门外早就有青城弟子试探想进门来。”不过这些并不是阆苑要去关心的,她的眼里只有钱:“芊芊完成雇主交代,有五百两黄金,正好我们五个人,一人一百两。你们都是我的人,到时把钱都给我就行了。” 听得让人吐血,老板娘掉钱眼子里了,看到素芊芊不满意的脸色,改口道:“芊芊毕竟是牵头人,你那一百两拨给你。其他人没意见吧?”时景辰刚要说什么,但面对老板娘不怀好意的眼神知道妥协:“老板娘你决定就好。” 有总比没有好,素芊芊额外加条件:“此事成功后,你把解药给我。”老板娘故作为难,她有十成把握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没多扭捏应下了素芊芊的要求。“都愣着干嘛,不用做事?快开张!”空巷闻言,赶紧开门,外头还真候着不少人,客栈又重回热闹声中。 “哟,诸位大侠是打尖还是住店?”钟默灵着实一惊,对着空巷躬身道:“多谢前辈,我们住店。”“请!多位客官住店。”声音绵长,在客栈来回荡漾,季康子随后而来,点头示礼。客栈毕竟是以赚钱为目的,有钱自然要赚。季康子不傻,主动出击不如以逸待劳,新帽郎官被找到是迟早的事,况且点苍派活动频繁,他得赶在所有人之前擒住恶贼。 不知何时,在客栈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白衣书生。冠帽礼戴,风度翩翩,时不时地摇动手中折扇,令人赏心悦目,引得阆苑做贼似的,一直在偷看他。素芊芊走到柜台前,顺着她的目光而去,果见一温文尔雅的书生,好美男、又贪财,实在是令人不得不联想到淫媒辣花。“喂,你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素芊芊轻声提醒道。 “你看那书生,眉宇英气,气度不凡,处处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怎么办?好喜欢。”素芊芊仿佛能看到阆苑眼中发出的绿光,像极饿狼盯上了猎物,不免讽刺一句:“老板娘怎么还有如此少女情怀?我还以为你早就过了那年纪。” 闻言,阆苑阴冷的眼神狂放冷箭,可素芊芊开启防御模式,眼睛朝向天花板,不予理会。阆苑见机用手拍她头道:“死丫头,一天天就知道跟我抬杠。说的我好像很老似的,人家可是个正紧的黄花大闺女。”素芊芊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满脸嫌弃。阆苑不满的声音又来了:“你可真闲,不用干活?快去招呼客人!” 时景辰端着茶水出来,正巧不巧的眼神对上了那白衣书生,心中一激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道:“这家伙这么快就找来了?”此人正是时景辰的表兄,伏龙山庄当家夫人李沐风的亲外甥——顾剑棠。自打时景辰跑路开始,他便紧随而来,只可惜没追上。顾剑棠没有想到从来不习武的表弟竟会一手绝顶轻功,把他甩的远远的。 “客官,您的茶。”时景辰慢慢走近,放下茶水。满屋子只有顾剑棠一个人,想来他也不是母亲派来的,不然这会儿已经动手。 “你千辛万苦逃出来只是为了做一个店小二?”在顾剑棠的印象中,他这位表弟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做这些他应该不适应,但此刻却乐在其中。 “一言难尽。但感觉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找到了他,顾剑棠自然一时三刻也不会走。“在客栈的日子很是精彩,慢慢你也会喜欢。” “大愣子,你们在讲什么?”阆苑魔鬼般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她本就注意着这里的一切,看他们交谈甚欢,似是认识的。 “大愣子?”顾剑棠疑惑的看向时景辰,他忙打眼色,顾剑棠赶紧起身拜见,“您就是老板娘?在下初来贵地,正想找一份差事谋生,所以向小二哥询问,客栈里是否需要账房先生?” 第八章 大日松阳剑 阆苑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面对美男又岂能放过?两眼一亮接口道:“缺呀!公子来的正巧,我正好要招募一名账房先生,那征聘告示还未来得及贴出去。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阆苑喜悦的挽着顾剑棠的手臂,一路说一路走,直奔柜台。 翻找着账本,可手依然没有松开,确实找到一本乱七八糟的账本,娇声嗲语地讲着:“人家可是算了好久都没算清楚呢?你来试试。”这阵仗委实吓人一跳,顾剑棠也促不及防,时景辰知是老板娘瘾头发作,赶紧躲开,可事后想想不对呀,这才几天难道自己就没有魅力了? 顾剑棠几番挣扎才挣脱阆苑,坐在一旁,慢慢理清账目。没了对账这活,阆苑更加清闲了,在一旁嗑起了瓜子。时景辰悄悄靠近,一颗脑袋架在了阆苑劲窝里问道:“老板娘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阆苑并没有将他推开,而是勾住他的下巴,指向顾剑棠道:“你瞧剑棠那斯斯文文的认真模样,本老板娘最喜欢了。要再是个败类,那便更完美。正宗斯文败类,天哪,好喜欢啊!” 不知是为何,竟有一种被比下去感觉令人很不爽,时景辰不甘心道:“我认真起来的模样也甚是迷人。”阆苑一个蔑视的笑意,手成兰花指遮羞道:“你?”又故作打量,“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登徒子。” 时景辰听着这话怎么那样耳熟,而且靠近老板娘时,那阵檀香味同样很熟悉。阆苑感受到异样的眼色,止住了笑:“你干嘛?”时景辰跳开一步,一手挡住自己的脸,另一手伸向前挡住自己能看到老板娘下半张脸的视线,脑海中不断拼凑,终于浮现出一张令人难忘的脸。 时景辰诈道:“老板娘,你脸上的痣掉了一颗。”阆苑下意识摸向脸上,可再一想不对,有诈!果然时景辰得意的笑道:“原来老板娘这么会伪装,那日在草棚布施的小蝎子就是你吧?谁能想到一毛不拔,满脑子都是钱的老板娘竟也有仗义疏财的时候?”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阆苑翻过一个白眼,快步上楼,有些做贼心虚,也有担心自己脸上的痣是否真的掉落。后又想来,要这假痣也无用,掉也好不掉也罢,弃了倒也爽快。 又是一日的晚饭点,由于来了新人,今日空巷特地烧了几个好菜,满满一桌。等到空巷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全员坐正老板娘起身发言:“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来的账房先生剑棠!”尴尬的是只有老板娘唱独角戏,自顾自鼓掌,也没有人捧场,场面从未有过,或是过于隆重了点,或是来不及反应。阆苑轻咳掩饰尴尬氛围:“好!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店里的活宝,万人、空巷。”二人闻言即刻鼓掌道,万人手掌内翻示意自己是“万人”,空巷双手合十念道:“我是空巷。”老板娘继续介绍道:“这个一天到晚摆着臭脸的叫素芊芊,是我们的宝贝丫头,还有这个看起来蠢蠢的是大愣子,庄愣。而我就是闻名全镇、貌赛西施、智超诸葛的老板娘阆苑!”素芊芊再次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此刻她真想一走了之,饭还没吃就已经想吐了。时景辰习惯性的摇摇头,脑子里依旧是那两字“奇葩”。 “既然大家都相互认识了,那就开吃!”老板娘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的动筷,先是把碗夹满菜,继而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就连时景辰和素芊芊也是如此,顾剑棠傻眼,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其实这是这两天定下来的规矩,最后一个吃完的负责洗碗,这不人人都抓紧时间。 “吃啊,别客气!”阆苑满嘴食物,嘴边还挂着一片菜叶,依然不忘关心新来的账房。顾剑棠似笑非笑的应和,端起碗不紧不慢的吃着,本身就斯斯文文的他,这下和众人相比大家都显得格外粗鲁。顾剑棠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向阆苑:“来,老板娘。”阆苑受宠若惊,不由自主地伸出碗,万人见状赶忙接过道:“老板娘你不吃肉的。”阆苑回过神道:“对对对,赏给你了。” 时景辰打趣道:“老板娘的癖好真是特殊,成天盘玩着菩提不说,身上还带着檀香味,现在连肉都不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出家了呢?”素芊芊也有同感,本以为她只是想保持身材,但真的从未见过老板娘开荤。 气氛一下子又不太对了,顾剑棠接口道:“吃素好,有利于修养身心,当然还能保持身材,不容易胖。”阆苑闻言大喜:“听听,这书读的多,见识也广博。今天的碗就由大愣子你刷。” 时景辰一脸蒙圈问道:“不是讲好了谁最后吃完就谁洗的吗?” 阆苑温柔的放下筷子,笑道:“这个客栈我最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来了新人,你还想欺负他不成?”局势已定,众人放慢用餐速度,看来反抗无效,只能认命。说说笑笑的感觉这样的平常日子的确让人舒心,顾剑棠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时景辰能待在此处的原因。 本来阆苑想单独给顾剑棠准备一间房,没想到他主动要求和时景辰一间,这样也好省出一间房。 “我总觉得这家客栈不简单,每一个都是江湖好手。”顾剑棠白日里见素芊芊收拾碗筷不慎落地,谁知人家脚尖轻轻一踮,碗又飞回怀里,动作干脆利落,身手不凡。至于万人、空巷,青城派的几位对他们很是客气,似乎有所忌惮。 时景辰笑了笑道:“不必奇怪,这里本来就是家黑店,素芊芊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猎宝奇兵,万人和空巷出身黑风寨,老板娘的来头更是不小。还有,你晚上若是听到房屋上有声音也不用担心,应该是十大恶贼到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的表哥,早些休息。”话毕,时景辰也整理好了床铺,一下钻进被窝。 顾剑棠听得一愣一愣,这家客栈是何其复杂?突然想到青城派大叫不好:“老板娘若是今日有动作,还不让季康子前辈一锅端?” 时景辰轻叹道:“老板娘何其精明,她不等人家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出手的。”这中间似有很多故事,顾剑棠还想继续听,但时景辰没有要继续讲的意思。 青城派弟子昼伏夜出三四天,终于有所收获,找到了新帽郎官的下落,季康子老谋深算,临行前还留了大队弟子想牵制老板娘等人。不用想也知道,当然都是无用功。万人请众人喝酒,人家嘴上一直拒绝,但脚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他们很清楚万人的实力,留在这里的作用根本微乎其微,不如顺从来的轻松。 所有人都换上了夜行衣,马上天黑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顾剑棠不明情况撞破众人,还没等他问,阆苑率先开口:“剑棠,我们有点事要出去办一下,你和万人好好看店。”素芊芊已经紧催,时景辰给到一个暗示的眼神,大伙相继离开。 一路尾随青城派众人到了七星镇后山的樟树林,这里人烟稀少,阴暗潮湿而且瘴气弥漫,人还没找到估计自己先被瘴气搞得一命呜呼,帽郎官还真是找对地方了。季康子几番探查,损失好几名弟子,不过也找来了医师研制解药,这才敢大胆入内。 阆苑等人未曾防备,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不过有阆苑在,这些事情微不足道。只见她在林子边缘地带找寻着什么,突然露出了笑颜,拔下几株野草含在口中,并吩咐所有人都咽下草汁。阆苑解释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毒气弥漫的环境中必有克制之物。你们看这些草在瘴气密布的树林里生长不仅没有抑制,反而愈发葱郁,显然是天然的解毒良药。” 素芊芊不耐烦道:“别显摆了,人已经走远,还不追?” 以逸待劳多日,新帽郎官做足准备迎战。钟默灵率众弟子将屋子团团围住,季康子纵身跃上屋顶,欲从屋顶突破,谁曾想脚刚点顶瓦,“哐啷”一声从屋顶天窗破窗而出一个白色掸子,白光一掠只觉剑气回荡,烟尘渺渺,再看时,阴风鬼母已立于屋顶一侧。季康子不敢轻敌,心道:“新帽郎官竟找来这般高手,今日怕是一场硬仗。” 鬼母早就等待着这一刻,抡起掸子挥舞,白光抢掠,劲风破空,瓦片齐刷刷飞去,季康子见状使出大日松阳剑,一剑归隐灭尘埃,瓦片止不住的飞向四周。说时迟那时快,鬼母脚踩莲花步,夺魄掸致命杀招忽至眼前,季康子慌忙长剑相抵花火四溅,一招不慎竟被削去一袖,连忙退开数丈,问道:“你就是阴风鬼母?果然名不虚传。”她的武功远在新帽郎官之上,季康子并无十足把握,只是此人来的甚是蹊跷,甚至青城派众人都不知她为何处处与青城派为敌,今日遇见只好亲自弄清楚,“不知本派与鬼母有何仇怨,竟惹得鬼母三番五次对我派弟子下杀手?” 鬼母突然狂笑,反问道:“有何仇怨?老贼你看清楚我是谁?”鬼母轻轻抬起头,脸上的大疤触目惊心,本应是清秀可餐的容貌,却成了这样。不远处的阆苑等人也是第一回看到鬼母真容,若是再晚个个把时辰,恐怕又不知鬼母模样了。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你还没死啊?”季康子又怎么会忘记,尽管她容貌大异,但声音没有改变。任谁都想不到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阴风鬼母竟是他季康子的糟糠之妻。见她这副打扮实在触霉头,“瞧瞧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么还敢出来?老夫还没死呢,你就穿麻戴孝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穿这一身衣服吗?”鬼母邪魅地大笑,“因为我怕你死的太突然,我来不及换!” 季康子后悔不已:“当初就该结果了你这个贱人,早知当初何来今日之灾?” 鬼母呸的一声,吐掉一口痰大骂道:“你这个老贼就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只怪当年自己没本事,不过现今,你下的山来容易,想要回山难上加难!” “废话少说,让我看看你这些年都学了什么三脚猫本事?”话毕,季康子轻拍剑柄,长剑宛如游龙直击而去,突见一片青雾云海拥来,定睛看去剑锋已至,饶是鬼母躲闪迅速,依旧被擦脖而过的剑锋削去一缕丝发。脚跟还未站稳,一人一剑“轮日当空”,正是大日松阳剑中的杀招,剑气磅礴,硬接不得。鬼母回击以“无边落木”,飒飒劲风回旋如同乱刀搅动,长剑与夺魄掸几次交锋,屋顶早已残破不堪。 慌乱之际新帽郎官破屋而出,一爪带去一条人命,钟默灵忙布剑阵,飞剑你来我回似成渔网竟将新帽郎官困住而不得出。鬼母见状巧运夺魄掸,一击散去所有剑力,却也给了季康子突袭的机会。正要得手之时,只见鬼母手中夺魄掸一紧,迸出数枚毒针,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季康子为躲杀招竟拿身边的弟子挡针。 鬼母不屑道:“好一个铁石心肠的老贼,连自己的弟子都可以舍弃,我虽担着十大恶贼之名,但与你的恶毒相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季康子狡辩道:“这一切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他虽然死了,但是总好过我们全部人陪葬!”话也不假,季康子罹难剩余的青城弟子无一能幸免。 新帽郎官横道:“今日新仇旧恨,一并了结!”一众青城弟子早已被对方的气势所唬,鬼母见机夺魄掸横扫,听着叫喊声,长剑纷纷半抛空中,季康子横剑而去对上新帽郎官,铁爪锃锃的抓响,招招抹向对方的脖子。钟默灵面对新帽郎官还能打上几十招,可应付鬼母实在吃力,几下便被鬼母一掌打落在一旁。 情势危急季康子又是一招“松林烈日”剑气震荡,只此招便将新帽郎官的铁爪卸落,鬼母乘势一掌击出,季康子回掌相迎,腕对腕,掌对掌,对上了就轻易分不开了。松阳掌掌力纯阳,与纯阴的阴风掌正好相克而鬼母功力稍弱,二人的内力相互回荡终于弹开。鬼母呕出一口血,落下败阵,季康子正得意之中欲再出杀招以绝后患,谁知胸口一紧再朝手掌看去竟大黑一片,阴风掌中含毒,他大意中招,只得封住穴道,打坐在地。 第九章 生死一线 阴风鬼母和季康子勉强算得上当世好手,这场决斗难得一见,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地步,青城派弟子但凡争气些这会儿必可手刃两大恶贼,可惜没有一人能有力气送上最后的夺命一刀,都在努力凝聚最后一口真气。 鬼母霍的起身,虽然没能提炼到多少真气,但总算有力气杀掉对方。缓缓拾起地上的长剑,阴谋得逞的诡笑止不住的外露,新帽郎官亦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一切都将随着这一剑圆满结束。季康子动弹不得,紧张的青筋布满额头,绝望的双眼终于闭上,落幕之剑准确无比的刺向他的要穴。霎时间,一道黑影如恶鹰扑食般袭来,隔空一掌竟将长剑震断,鬼母吃痛连滚十数圈,性命没有当场了结却也半斤八两。 青城派上下大喜过望,只是不知来人为何?黑衣人使的一招“摘星手”一下把新帽郎官由地吸起,掐住其脖颈,怒问道:“东西呢?还不快交出来!”新帽郎官嘴角泛着鲜血,宁死不屈口中直说不知道。看到这样的场景,躲在暗处的阆苑等人大惊失色,来人的武功实在不是和他们一个等级的,集众人之力也未必是其敌手。冲杀、撤退,思索之间,素芊芊已飞弓发箭,正式宣战,奈何对方轻抚一掌飞矢便偏了方向。 素芊芊不甘示弱,再发数箭,黑衣人不得已甩下新帽郎官,转而攻向此处。来人身法极快,来去如风,素芊芊还没准备好下一波飞矢,对方厉掌将至。无奈只好舍弃飞弓,机关飞弓自动解体化为无数飞镖,依旧挡不住对方凌厉的掌风。“快救她!”阆苑喊出声吸引目标,空巷趁机连掷飞刀,“咻咻”的破风声暗藏杀意,黑衣人变换招式集纳真气,所有飞刀将要击中却都停在一处,闻得对方一声大喝,飞刀散开四旁,遇石碎石、遇树穿干、触地开裂,这番内力霸道非凡。 “神弹飞弓、雷火飞刀?有意思,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黑衣人双手反绑,腰板挺直口出狂言,“几个无知小儿,识相的快滚,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这说话的口吻还有声音很像一个人,阆苑鼓起勇气上前质问道:“你是镜月教的炎日圣使,我认得你的声音!”此言一出震惊所有人,若来人果真是镜月教的炎日圣使那新帽郎官更不能落入他之手。季康子本欲逃走,闻言却也抡起长剑表现出不向魔教低头的气节。 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惊起林中无数飞鸟,天色渐暗,太阳只需一瞬便能沉下地平线,伴随着怪笑声:“老夫本想放你们一马,可你们偏偏要走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谁叫你们运气太差!”黑衣人腾身跃起,手爪直逼阆苑,空巷、素芊芊一人一边同时出掌,数掌相交二人不敌连连败退,撞上阆苑三人一同倒地,嗓子直冒甜味。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折扇飞旋而来,处处挡于对方发招前夕,竟似是活的。不知是谁隔扇与黑衣人对了一掌,强大的内力激荡尘埃,等看清时只见一名白衣翩翩的书生轻摇折扇,立于众人眼前。 “剑棠!”四方客栈诸位异口同声喊出了他的名字,折扇重新落回手中。文质彬彬的书生竟也有这般功力,料想他会些武功,没想到还很高强。 “你是何人?”黑衣人虽不惧来人之威,却也没敢大意。 剑棠作揖礼拜道:“小生剑棠,前辈何故要致人死地呢?” 黑衣人笑道:“老夫看尔等不爽,不杀不痛快!既然多管闲事,那就赔上性命!”说罢,黑衣人便起一招“森罗万象”,强大的吸力逼得众人,蹒跚向前。阆苑忽而起,抢身在前,手掌由半空划落,一掌影动突变千手,一瞬间金针齐发,如暴雨侵袭。黑衣人仓皇之间倒转内力,所有金针逆向回袭,只见阆苑一个漂亮的承上起跳,双手成千影,再发百十金针,星火点点落满地。顾剑棠双指合并,一招得隙,飞身回旋,一指猛戳终是打在黑衣人肩头,终是受击连连退步。 黑衣人轻咳一声叹道:“没想到是摩诃指,可惜要配上兰花千叶手才能发挥一点威力,能在老夫手上赢下一招半式的少之又少。好,只要你们交出新帽郎官,老夫便饶尔等性命。”大伙儿已经来不及多想何以阆苑会武功,用的还是闻名江湖的“兰花千叶手”,还有剑棠与少林派又是何关系?思绪再被带向新帽郎官。 阴风鬼母不知何时不见的身影,新帽郎官久久不能恢复,卧坐一旁。季康子手中紧握长剑却止不住的颤抖。 剑棠有礼道:“前辈武艺高强,我等自叹不如。今日以多欺少,实在胜之不武,还请前辈罢手,否则……” “否则怎样?”剑棠话未完,黑衣人便接口,“别以为击中我一招就可以一招定胜负,你们还嫩了点!”这黑衣人嚣张不可一世,被摩诃指击中不倒,原以为是在强撑,没曾想还能一战。掌风忽变,听得手关节嘎嘎一响,爆裂拳击,隐隐看到蓝雾环绕,来势甚是凶猛! 剑棠巧转折扇,欲以绵柔之力化解刚猛之拳,谁知刚一触碰便犹如惊涛骇浪席卷,飞往一旁,这才是黑衣人真正的实力。空巷和素芊芊已无力一战,顾剑棠又败下阵来,阆苑初显武功但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眼见着黑衣人步步紧逼而来,只得往后退,自诩名门正派的季康子不知何时早已率弟子而去,真是丢脸! 时景辰一直躲在一旁没有动作,谁知阆苑退着退着都退到他的跟前了。阆苑稍稍往后一瞥,赶紧躲在时景辰身后道:“你是男人,快保护我!”时景辰面对黑衣人即刻感受到强大的气场,连忙和阆苑交换位置:“你是老板娘,你保护我!” “说什么呢你?”阆苑再往后躲,时景辰在躲,如此反复了几回,谁也不想首当其冲。 黑衣人没空与他们玩耍,双手齐出像捉小鸡一样朝他们的脖子袭去,哪知身在前头的时景辰一个八卦回身步,一下穿到了黑衣人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双方都是迅捷一掌,双掌将将触碰,强大的内力便让双方弹开。时景辰夸张的连连后退,甚至翻倒在地。黑衣人也退了两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是少年出其不意才大意的? 阆苑见隙偷袭,毒针暗藏,双掌拍平,黑衣人受掌身体却岿然不动,倒是阆苑被内力冲击整个倒在一旁。艰难的爬起身,对上新帽郎官,提示着还有一杀招,此人却还没有调息好。这下怕是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黑衣人的目标始终是新帽郎官,阆苑本想着起身赶紧跑开,谁知黑衣人一摆手臂,人又飞了出去。正巧不巧的对准了刚刚站立脚跟的时景辰,又一次双双倒地,阆苑压在时景辰身上哀叹一声:“算了,认命等死!”谁都没有再起来的意思。 “把和桑暖玉交出来?”黑衣人说着一招龙吸功整个把新帽郎官吸起顺便掐住其脖颈。众人皆是一惊,原来所谓的宝物竟会是失传十几年的和桑暖玉?这可关系到武林中一个惊天动地的宝藏和一桩沉寂多年的命案。 新帽郎官终于明白了,难怪什么人都要找他晦气。低声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会随身携带?你先放开我,还有你得答应我,放我一马我便告诉你和桑暖玉的下落。”黑衣人闻言一个冷哼松开手,以他的性格只要暖玉到手,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这点谁都清楚。 素芊芊忍不住吐槽着“没骨气”。 “喂,你能下去吗?”时景辰想推开阆苑,没想到看似瘦弱的这个女人分量不小。阆苑轻“啊”一声道:“本老板娘这个大美人在怀,豆腐白白让你吃,你居然敢嫌弃?”地上又冷又硬,哪有人肉垫子舒服。正得意间,一只大手搭在了腰间,毫不客气地挠着,几乎要到了不可触及的地带,阆苑大骂着“混账、淫贼”霍然起身,可黑衣人凌厉的目光立马扫来,只得乖乖装死,躺回去。轻声道:“臭小子,跟你没完!”一想到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气煞人也! 时景辰笑笑道:“老板娘你自己说豆腐白白让我……”话还没说,阆苑一只手,藏着针威胁着,这次没有继续打趣。 “玉佩已经被我藏在了,藏在了……”新帽郎官喘着大气,越说越小声,黑衣人无奈只好附耳过去,所有人屏住最后一口真气奢望能听到,意想不到的是新帽郎官突然出手,黑衣人下意识迎掌,虽然反应慢些,内力却远超新帽郎官,周身之内力迸发四散,新帽郎官倒地后再也起不来。 黑衣人甚是气愤,还想鞭尸发掌,哪知经脉一紧,一口鲜血缓缓从口中流出。落日的余晖下,新帽郎官戒指上的一个小刺反光的格外强烈。阆苑心中一阵窃喜,计谋得逞,伴随着猖狂的笑声起身:“你这下终于中招了吧?别妄想运功逼毒,方才你就中了我的毒针,这下又中毒,此二毒有相互促进的作用,毒上加毒!” 黑衣人卧坐运功护住心脉,心道:臭丫头熟识此毒,莫非于新帽郎官早就相识,设计混淆视听? 阆苑心中万分得意,这是意外的收获,找这人很久了。“我倒要看看你面纱下是何模样?”话毕,一只纤纤玉手往那块黑布扯去,谁曾想对方双手撑地,整个腾身而起,闻得客栈众人一声:“小心!”等反应过来,阆苑肩头被一脚重击,又是数丈开外。黑衣人如来时般雄鹰展翅,飞向密林。素芊芊双指弹射,石子虽然打中却威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离开。 空巷连爬带滚来到阆苑身边,赶忙为其运功疗伤。这一击可不轻,阆苑的后背像是被什么贯穿,一根钢钉掉落在地。空巷的功力不足,剑棠支撑着身体也来助一臂之力。 时景辰凑过身轻拍了阆苑立马听到要死要活的叫喊:“你要死啊!我肩膀脱臼,休要碰我。”真是让人欲哭无泪,这一动便叫人直吸凉气,看着这众人也就时景辰还能行动,没办法只好求他:“小子,能接骨吗?” “接骨?不会。”时景辰笑眯眯地摇头,顺带着挑动着眉毛。 “没事,我教你。”区区接骨,还难不倒阆苑,“我肩骨已经错位,先用力把我的肩膀往外扯,再把突出的骨头按回去,然后把我的肩膀推回,就这样简单。”说的倒是很轻松,可这难度……见时景辰没有动作,阆苑赶紧抛去媚眼,开始卖温柔。想想她要是残废还这样到处勾引男人,还挺可笑。 “好吧,我可没有经验。小心了!”阆苑闻言微微点头,时景辰开始动作却是从脱衣服开始,急的阆苑连忙叫住手:“好你个小淫贼,黑天化月的,色胆包天是吧?” 时景辰没好气道:“大姐,你吼什么?昏天黑地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接错了,您可就终身残废了?”停顿间又听到男人的嘲讽,“这平的跟客栈睡的平板床似的,谁稀罕摸?” 气不过的阆苑嘿的一声,忍着痛也想举起手臂给对方一记头颈拳,抬手之间时景辰不知用的何法,只觉手指略过,后肩一阵抖动,一股说不出的舒畅涌上心头。暗叹道:这小子会接骨,而且还挺有一手的! 让人在意的是阆苑的后肩处怎么会有这样的伤口,像是被钉子凿出来的坑,明明方才看到有钉子的,但这会儿却不见了。剑棠和空巷收回功力,又略作调息,众人终于可以稍微站立走动。素芊芊第一动作便是跑到新帽郎官身边,翻了又翻,可惜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刚才那样混乱不堪,不知道黑衣人有没有趁乱摸走?众人也没有闲工夫更没有气力掩埋新帽郎官,只是用茅草掩盖一番。阆苑走近,思绪万千,这次多亏新帽郎官提前与自己达成合作,和桑暖玉没在他身上,那就只有是在鬼母身上,或者是刚才的黑衣人。 临走之前,不知是不是不小心,阆苑掉落一只净瓶在现场,就落在了掩盖新帽郎官的茅草堆中。 第十章 无功而返 四方客栈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所有人折返后开始暂停营业。空巷右手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杨允儿面无血色,捧着颗脑袋;顾剑棠依旧风度翩翩,但也免不了时不时咳嗽几声。只有时景辰像个没事人一样,慵懒地倚靠在桌子上,对着阆苑扫着的目光俏皮的挑眉,似是挑衅,让人冒火。 万人准备好丰盛的晚宴庆祝大伙儿归来,但眼下的情况不用看都知道失手了,没有人有心情大吃大喝。阆苑掏出一净瓶道:“来,都服两粒,对治内伤有好处。”看到阆苑的小药瓶都有些恐惧了,但空巷率先服下,这说明很安全。众人均服了两粒,瞬间感觉一泓清泉浇灌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美妙。 “不错,酸酸甜甜的,再来几颗。”时景辰权当是糖果,还厚着脸皮讨要。阆苑倒是干脆,整瓶灵药都扔了过去,一向吝啬的她突然大方,让人不适。 时景辰笑着拔开瓶塞继续倒,还未放入嘴中,空巷立马上前阻拦,解释道:“大愣子兄弟,使不得。此丹药名为六转雪参丸,乃是老板娘的独门秘药,一次两粒即可,服用过量极有可能七窍流血身亡。”众人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不愧为老板娘,没点本事如何雄踞于此? 时景辰一副你好狠的模样指责:“真是最毒妇人心,你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恩将仇报?”虽然嘴上指责着,但若非老板娘授意,空巷哪会这么好心?只不过唱着双簧消遣罢了。 “还敢讲?你看过我的玉体,我没把你的眼睛抠下来够仁慈了?你对本老板娘的种种无礼行为,我会一笔笔记在心里,来日方长,慢慢再算!”想到当时的情景,真叫人羞愧难当,必须找个机会好好治治他。 时景辰一挑眉说道:“别呀,我害怕。老板娘国色天香,要不这样吧,我对你负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万人闻言一个欢呼雀跃:“太好了,老板娘终于有人肯要你,要是夫人知道肯定乐开花!”顾剑棠对着表弟一个眼势,示意他不要再搅局,山庄还有一个没有安置好,怎能又在外头捏花惹草?莫不是要坐实了江湖谣言? 话将将完,便吃到一记头颈拳:“怎么说话的?你老板娘花容月貌没人要吗?他想的美,老娘辛辛苦苦经营的客栈,我才不要和他分享。” 时景辰自动隔绝所有人的异样眼光,自顾自道:“怎么就是摆不清自己的身份,这种资质我顶多就是纳个小妾。” 本来还沾沾自喜的阆苑一下子成了火上浇油,面部肌肉抽搐,眼神直冒杀意:“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奴隶,居然异想天开!哪怕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也,我也……”阆苑说着顿了顿,当时搜刮这个男人时,收益颇丰,显然是个富家子弟,转而一想话还是别说的太绝,“我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顾剑棠刚进嘴的茶“噗”地一下全给喷出来了,连忙说道抱歉的话。阆苑果然与一般女子不一样,做事出人意表,总是能让剧情反转。素芊芊摇摇头,无奈道:“你能有点骨气吗?”真怀疑和这样的人合作真的靠谱吗?作战失败至少也得反思,计划下一步,净是骚话连篇。 “好了,好了。玩笑话点到为止,说点正事。”阆苑忽然表情变得严肃,“本来只是知道新帽郎官身上有宝贝,没想到还是神龙山庄家传之宝——和桑暖玉。众所周知,当年魔教为了得到山龙山庄的琅嬛宝藏图,大开杀戒。可惜没有和桑暖玉进入不了神龙家的墓穴,所以琅嬛宝藏图一直不知所踪。新帽郎官已死,慌乱之中不知那黑侠客有没有取走?芊芊,早知道是和桑暖玉的话,你的雇主未免太小气,五百两黄金,打发叫花子呢?” 时景辰心道:“伏龙山庄和神龙山庄私交甚好,他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老板娘怎么会这样清楚,在她嘴里竟成了众所周知?阆苑、琅嬛宝藏,冥冥之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素芊芊一拍桌子道:“哼!老娘冒着生命危险竟连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不告诉我,可恼也!”迟早要和那个人算一账,“话说,东西肯定在阴风鬼母身上!”除了她,新帽郎官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时景辰闻言附和着点头,阆苑却连连摇头:“鬼母和新帽郎官一同行动,无论在谁身上,一旦失败和桑暖玉都会落入青城派之手,依那厮的性格,做事留一手,一但作战失败,至少还有一个筹码谈判,所以他一定是把暖玉交给了别人。” 时景辰佩服阆苑,分析的丝毫不差,说的句句在理。素芊芊环顾四周都不像是这里的人做的,要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的便是老板娘阆苑,毕竟能用十大恶贼的专用标志联系,必然与恶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刚刚生疑,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若阆苑已得手,何必再去新帽郎官的老巢,甚至差点搭了自己一条老命。 “接下来怎么办,是找这个人吗?”素芊芊问道。 时景辰托着脑袋,尽显一副“老子不干”的模样,笑道:“说得轻巧,有没有这个人尚未可知,无异于大海捞针。” 阆苑问道:“芊芊,你可能捞到这根针?”回答她的只有素芊芊的摇头。 “这不结了,芊芊是猎宝奇兵,论搜寻能力在座各位无人能及。连她都为难了,那肯定是没办法了。我看为今之计只有等,等到那位魔教的炎日圣使再现身。”讲到此处,众人一激灵,时景辰抓住漏洞继续追问,“老板娘神通无敌,人家蒙着面也能知道是炎日圣使?”比起黑衣人,阆苑的身份更加可疑和魔教还有交集,她身上的谜团越解越多。 素芊芊紧接而问:“可不是吗?认识老板娘这些日子,竟不知你还会武功?‘兰花千叶手’名扬天下,千手尊者姚观音是你什么人?”料想她懂些武功,没想到藏得这么深?姚观音是贼道中人,不属于武林正道却也不是魔教奸邪,武林中人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给几分薄面。 空巷回道:“姚观音是我家夫人,老板娘的母亲。” 阆苑一个狠狠地眼神,似是在责怪空巷多嘴:“是呀,你说巧不巧。当年我和姚观音在山上抓野味,碰巧遇见这个蒙面人。他正追杀一对母女,听她们叫他炎日圣使。本来呢,我们是想多管闲事的,哪知那人武功太高,要不是‘兰花千叶手’出其不意,加上姚观音的轻功独步武林,今日也不会有四方客栈了。” “那对母女现在何处?”时景辰不放过阆苑的任何一个破绽追问。 阆苑淡然回道:“不知道,当时坠落山崖,生死未知。” 素芊芊狐疑地看向阆苑,问道:“你真是千手尊者的女儿?”姚观音是素芊芊此生的追求,要知道当年她可是徒手接下一百八十镖唐门暗器,从此江湖便有传言——千手尊者,人形暗器。因为任何东西在她手里都能成为暗器。飞弓神弹只是有形的暗器,怎么比得过人形暗器?不过此问根本多余,兰花千叶手还不能说明一切吗?现在想想待在阆苑身边也不错,没准还能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前辈。 “一个炎日圣使功夫便如此了得,魔教日月圣使想来实力相当,若是这次寒月圣使一起来,那我们可就只能坐等入黄泉了。魔教教主聂孤岂不是天下无敌?”阆苑突然感慨,毕竟遇上这件事,若继续追查势必得罪魔教。 “天下无敌未可见的?”沉默寡言的剑棠突然开口了,稀奇,“武林之中能人异士甚多,少林妙尘大师精通十数项绝技,技惊武林。慈航剑派虽避世不出,但慈航剑法闻名遐迩,魔教的前任教主便是败在慈航剑派焚灭师太手下。更何况武林之中盛传虚无门威名,神风上人、圣火天客、疾电居士、隐雷君子更被称为风火雷电武林四象。这几位恐怕都是聂孤所不能及的。”顾剑棠一下子谈及众多武林高手,都是传闻中的人物,一面难求。只不过聂孤想当天下第一,这些人都是他的障碍。 “剑棠,知识广博呀?本老板娘对你刮目相看,不仅懂得多,武功还很高强。”看他的穿着又怎么会像是个生活所迫,沦落为账房先生的书生呢?他与时景辰多次互动阆苑看在眼里,想来是旧相识。 “承蒙高人指点,习过一两招武功,让老板娘见笑了。”顾剑棠在江湖上行走时间少,跟人交手也是第一次,没想到是惨败,实在惭愧。好在没有用伏龙山庄的武功,不然还会更麻烦。伏龙山庄这些年鲜少理会江湖事,要是参与争夺和桑暖玉之事传了出去,定是要受牵连的。 “谦虚!”阆苑小手一摆,尽显宠溺之色,“多亏你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顾剑棠所使的摩诃指是少林本家功夫,相信人品定然纯正。有人要夸奖自然有人要吃批评,“芊芊,你啊!冒冒失失地冲出去,险些害大伙团灭。罚你刷碗一旬!” “没我冒进怎么知道老板娘你深藏不***得你用了真功夫。你们都是高手,就我笨,就我没用,行了吧?”素芊芊一个冷哼,甩头往厨房走去。 “嘿,这什么态度?”阆苑瞪着她的背影,回头对上时景辰狐疑地双眸,也就是他疑东疑西的,“看什么?”一个冷哼甩给了时景辰,阆苑起身上楼。 正要睡下,时景辰把玩着手中的玉璧。顾剑棠观其品质不错问道:“这是哪来的?看样子挺值钱的。”不是说全身家当都没了,还有私藏? “和桑暖玉。”语出惊人,多方势力连续争夺的不到的东西此刻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时景辰手里?实在匪夷所思。甚至不知他何时得手的?与新帽郎官有什么联系?剑棠急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得手的?” “在追踪新帽郎官的前一天晚上。”时景辰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晚阆苑佯装受袭根本来不及向新帽郎官讨要和桑暖玉,但是时景辰不老实,早一步跟上。 “何方宵小,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新帽郎官听到动静,顿下脚步。时景辰故意搞出声响,否则新帽郎官天涯海角也不可能发现他。看到是时景辰,他也很诧异:“是你?”这个人如今在四方客栈,可是敌是友尚不明朗。 “郎官安心,我不是来找晦气的。方才情况紧急,老板娘让我来取那件东西。”贼都是没有诺言可讲的,本来是想把东西交出,也扔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可如今没准藏在自己手上更安全。“她自己怎么不来?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这么说来,对付季康子你已成竹在胸,不需要大当家和老板娘的帮助了?你可想清楚些,鬼母是武功高强,可你们毕竟势单力薄,青城派一向人多势众,万一失手被擒可就不妙。”时景辰循循善诱,句句在理。这也是新帽郎官愿意接受阆苑的帮助的原因。 “你也是大当家的人?”新帽郎官看着时景辰模样不错,估计八九不离十。 时景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倏而一笑:“郎官,那东西放在你那里委实不安全。倘若被擒,季康子必然搜刮而走,那留给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相反的东西不在你身上他们反而不敢动你,届时由老板娘出手和你们里应外合,可不就万无一失。若你们可以斗败季康子,当然最好。那件东西无非是给你们上个保险锁,无论结果怎样,都不影响你们的目的。”其实已经说进新帽郎官心里,可他还有些迟疑,时景辰再下一剂猛药,“放心,你们只需以逸待劳,我们的人会跟着青城派的弟子,确保一切正常进行。” 时景辰的本事那晚已经见识过,素芊芊更不用多讲,况且四方客栈背后还有一个女英集,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一桩有利的买卖。新帽郎官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和桑暖玉自然而然属于了时景辰。只是他没想到只是自己走进了另一个人的圈套。 顾剑棠听完长舒一口气,自己的表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心思缜密的?抑或者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阆苑的身段还是不错的,早知道……”顾剑棠立即打断了时景辰胡言乱语,果然还是荒唐的老样子。指责道:“快收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人家虽然不是正道人士,但你……”“你和她……”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讲,“照理你是该对她负责的。”已经算有肌肤之亲了。 “你的提议相当不错。”时景辰半开玩笑的回着。剑棠看他认真的模样,问道:“你不会来真的吧?”阆苑行事不大光明,又是贼道中人,被姨母知道了定是要气出偏头痛的。 时景辰轻笑道:“瞧你那搞笑模样,放心人家根本瞧不上我。况且你都没成婚我就三妻四妾,怕是说不过去。”有些时候时景辰都觉得顾剑棠被少林寺的和尚带偏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他与别的女子有来往。这些话顾剑棠可不要听,识趣地躺回自己的床,不过和桑暖玉始终是个隐患,过些时候该请示姨母解决此事。 第十一章 三步生梦 阆苑对自己的推论非常有把握,可就算如此,没见到鬼母,悬着的心又如何能沉下。大伙精疲力竭,正是趁夜外出的最佳时机。阴风鬼母所练的阴风掌阴狠毒辣,此次受伤不轻,定会找个阴气重重的地方重新修炼,义庄无疑是个好去处,而七星镇只有一处。 阆苑一脚将将踏进门,便迎面而来一枚骷髅头,一袖甩过,粉碎在门边。鬼母见机,夺魄掸抵在了阆苑脖子上。“你是何人?想做什么?”鬼母那日匆忙逃离,所以并没有看见阆苑,不过听她的声音有些惨淡,已然是强弩之末。“小女子阆苑,并无恶意,只是有几个问题想向鬼母请教。”阆苑并没有身着夜行衣,鬼母生性多疑,以真面目示人更能博取信任感。 “你我素未谋面,我没有什么可以答复你。识相的赶紧滚,再废话当心你的脑袋?”鬼母冷冰冰的,手中的单子用上了力,似乎是要把阆苑顶出去。 “鬼母还是莫要动气的好,否则伤势加剧,想根治就麻烦了。我都还没问呢?何必拒绝的如此决绝?”鬼母闻言心中大骇,自己已经极力掩饰,没想到还是瞒不住,那便只有……杀机一起,夺魄掸回旋祭扫,说时迟那时快,阆苑从腰间掏出一把真丝女扇格挡,转、退、削三式一体,瞬间扇面反抵于鬼母脖颈处,隐约看到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锋刃。惊讶之余,踌躇之际,阆苑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按下鬼母,双掌推出为其渡气疗伤,顺着真气运行,鬼母的经脉不再堵塞,整个人也清爽不少。收功,鬼母依然没有一句道谢的话:“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阆苑本也没有要她千恩万谢,笑道:“大家都是十大恶贼,自然同仇敌忾。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需要感激,倒是我真有事请教鬼母。” 十大恶贼?鬼母看着这张少女脸庞,真想象不出她能做出什么恶事?不过凭着她方才的功力,想来只有排名第八的淫媒辣花才能对上号。回想前几天新帽郎官曾有言还有同道相助,莫非就是她?回道:“你若想问新帽郎官的话,我实在无话可说。自我负伤遁去后,再没见过他。” “或许已经死了。”阆苑淡然道,鬼母并没有惊讶,毕竟当时的黑侠客武功实在太强,“江湖传言,新帽郎官早已把玉佩交给你,鬼母你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胡说八道,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鬼母大袖一挥,委实觉得荒谬至极,转而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哼哼,那晚新帽郎官出去是去见你了吧?不出意外的话,东西就在你手上,你却想故布迷阵,好歹毒!” 鬼母向来有一是一,阆苑完全确定东西是真的不在她手里。回道:“新帽郎官确实来见过我,不过他并没哟交给我任何东西。否则今日我又何必来见鬼母您呢?”看来那晚除了她和新帽郎官暗地里还藏着别人,“这是六转雪参丸,于您的伤势大有好处,每日一粒即可。” 阆苑离开前不是很放心鬼母,留下忠告:“青城派同样无功而返,这波脏水泼不泼的到鬼母身上,就看您老人家了。”阴风鬼母看着阆苑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会意。接下来的是一场和青城派无烟的战争,比的不是武功,而是速度。 翌日,七星镇的江湖侠客开始疯传和桑暖玉已落入青城派之手。对此深信不疑的当然是点苍派众弟子,当日他们赶到的太晚,连新帽郎官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不少青城派子弟暴尸荒野,地上缭乱的打斗痕迹已经将结果显示的再明显不过。有点苍派坐实消息的可靠性,鬼母这招祸水东引使得非常完美。 尽管大家身上带着伤,不过客栈的生意不能耽搁,全镇唯一的客栈,不说赚钱,也要服务好来往客商,否则都是风餐露宿多伤民风。阆苑亲下厨房打下手,眼神却时不时地望向时景辰,有人抢在她前头拿了新帽郎官的玉佩,这个人自然是客栈中人。当晚素芊芊是后来出现想擒住新帽郎官的,东西自然不在她那里,否则整这一出多费事。顾剑棠隔天才到,也不可能,那么剩下的是谁不言而喻。步伐诡谲,来去如风,能悄无声息地的监视着她,只有一人。阆苑黑吃黑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让别人抢走了煮熟的鸭子。每每注意到阆苑微笑的目光,时景辰都同样回礼。明明像是温暖纯真,可总是让人心中发毛,这样的境况持续了好几天。 青城派夺得和桑暖玉的消息热度还没有散去,又传出那日是魔教炎日圣使击杀新帽郎官夺走和桑暖玉的消息,可谓震烁武林。青城派更是泼脏水没底线,硬说是魔教故意放的假消息。总之,众说纷纭,一时真假难辨,当然大部分人认为是魔教所谓,毕竟当年为进入神龙家墓穴拿到琅嬛宝藏图做出了灭族之举。 阆苑盯着时景辰好多天,仍无所获,反而发现这小子工作勤恳。守株待兔不见成效,唯有主动出击。当晚,本该都休息了,可阆苑独独留下时景辰,还一路往自个儿房里带。这可吓坏了时景辰,老板娘不会是色心大发吧?心中忐忑,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被阆苑一挤入了房门。阆苑“嘭”的关上门,别样的笑着走来,做了个“请”的动作。桌子上略备酒菜,这鸿门宴会不会太明显?既来之,则安之,时景辰安然坐下,且看她有何把戏? 这是他第一回进入女子的闺房,装饰简单,外屋有窗,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内屋也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陪着柜子的床。中间用帘子相隔,用料相当普通,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奢华的气息,倒是让人好奇,老板娘敛财多年,钱都用到哪儿了?对了,救济灾民。 “老板娘这是……”时景辰自问连日来都安守本分,老板娘突然还亲自斟酒实在受宠若惊。“瞧你紧张的模样,放松点。本老板娘只是见你这些天辛苦,想犒劳犒劳你。毕竟大家都或多或少的伤着,许多事都要由你代劳,你现在可是咱们店里的顶梁柱。”阆苑假笑一声,靠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时景辰挪了挪位置,坐在另一旁。阆苑再次坐近,这回直接挽着时景辰,可没给他逃的机会,小动作不断,赤裸裸的勾引。要是此时是在妓院,定要喊她一句“小妖精”,时景辰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偷偷干过这行?阆苑越靠越近,凑着耳边说着:“来,吃菜呀。”时景辰喉结微动,不妙!这要是沦陷了,多没面子。 阆苑见他终于害羞,没再继续,这招呢叫做“欲罢不能”,时景辰狂跳的心还没有缓过来,阆苑继续夹菜,人家这么主动,有毒也得吃。“来,喝酒。”阆苑再斟一杯。时景辰一饮而下,问道:“老板娘今晚甚是特别呀?真看上我了?”讲着话,又开始耍花腔。 阆苑含眉一笑道:“你不知早就知道了吗?相貌堂堂、俊朗不凡,是个女子都喜欢。”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人不知所措,可突然话锋回转,“奈何天下美男何其多,我怎么能独宠你一人?”一个女子能说出这种话可谓是不知廉耻,不过这倒很阆苑。时景辰悬起来的心,暗暗落下。 “老板娘是有什么要让我做吗?”搞这毛骨悚然的一出,不如直接点痛快。 “都说了是犒劳你连日来的辛苦。来,喝酒!”阆苑继续嘴硬。有目的偏偏不言明,一个劲的灌酒,时景辰有些明白了。老板娘要灌醉他,想让酒后吐真言?办法也太老土了,既如此那就陪你好好玩玩。“老板娘盛情难却,可我独酌就没意思了。”时景辰迅速地为阆苑斟满一杯,“来,老板娘让我们共饮此杯!” “好啊!”阆苑没有丝毫犹豫,想来酒中并未藏毒,“不过呢,光喝酒多没意思,不如猜拳?谁猜赢谁喝。”时景辰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规则,有悖于常理,果然这个女人与众不同。不禁好奇问道:“为什么是赢的人喝?” 阆苑解释道:“因为这是好酒,输的人怎么有资格品尝?”听起来有些道理,不过主要原因还是阆苑手气太背,猜拳更是逢赌必输,对于时景辰来说意义不大,因为输赢几率一样。“有道理,来吧!”结果是果然都是阆苑输,而且连输十把,时景辰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此下去自己真要醉倒。第十一次,故意慢半拍,还没等阆苑开口,他便急着道:“哎呀,我居然会输。这杯酒只好让给老板娘了!”醉意已经显露,节奏完全掌控在阆苑手里,喝这一杯又有何妨?阆苑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心道:“这是我特制的‘三步生梦’,一杯下肚,但凡走上三步,甭管酒量再好的人都得倒下,大梦一场。此酒还有个特别之处便是‘吐真言’,无论别人问他什么,都会如实回答。时景辰,看我不问出和桑暖玉的下落。” 阆苑一杯下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吩咐道:“大愣子,麻烦你去看看是不是窗没关好?喝了杯酒突然一阵寒意。”说着还一手揉着太阳穴,真像有那么回事。“好啊。”时景辰起身刚要跨出一步,却瞥见阆苑迫不及待扬起的嘴角,好端端地让他去关窗,定然有诈。“啊!有老鼠!”时景辰惊叫一声,吓得阆苑跳上凳子,来回跺脚,嘴里急切地问着:“在哪?在哪儿呀?好恶心。”仿佛老鼠就在她脚边撺掇一般,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后知后觉,大事不妙,刚才她踏了几步了?天哪,连自己都数不清了,眼皮翻呀翻的,终于还是倒在地上。时景辰舌桥不下,这酒的威力竟夸张如此?阆苑才喝了一杯而已,好在自己早有准备,往膻中穴上一点,“呕”一声把刚刚喝的酒全部吐出。 “这是什么酒?”时景辰嘀咕着,抱起地上的老板娘,地板冰凉对身子不好。“三步生梦。”阆苑突然冒出一句话,着实吓人一跳,险些因没抱稳而摔了她。时景辰赶忙将阆苑放在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脸,进一步确定是睡了还是装的?嘀咕着:“奇怪,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阆苑又突然讲话。这次时景辰看的真真,她眼睛压根儿没睁开过。莫非是这酒的缘故?刚刚她有讲“三步生梦”,时景辰试探问道:“什么是‘三步生梦’?” 阆苑如实回道:“顾名思义,喝了这酒,走上三步便会醉倒,沉浸在梦中。”听着甚是有趣,世上竟还有这等好东西?既如此,时景辰可就不客气了,定要一次性问个明白。“阆苑,你今晚费尽心思让我饮下‘三步生梦’,想对我干什么?”想想真是后怕,若刚才中招的是他,此刻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可惜,一只小老鼠让她失了仪态,鸡飞蛋打。 “你黑走了我的和桑暖玉,我想问出它的下落。”在“三步生梦”下藏不住秘密,今晚的时景辰可谓吃惊连连,没想到老板娘如此聪慧,再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居然会怀疑他,真让人好奇。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东西会在我这里?” “那晚新帽郎官没来得及把东西给我,可又不在他身上,那肯定是有人先我一步拿走了。素芊芊是冲出来要抓新帽郎官的,不可能是她。那只有你的嫌疑最大,而且你的轻功最好,我察觉不到你。”不得不佩服阆苑,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非常准确。不过知道东西在他手里又如何?抢得走吗?既然这酒有如此奇效,干脆把她的底细全部问出来。“你到底是谁?阆苑是不是真名?年方几何,家乡何处?盘踞此地多年,究竟有何目的?”时景辰一口气问了一连串问题,期待着她可以一扫心中的疑问。 “不能说,不能说。不过阆苑是我的小名,今年应该是十九了,我……”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动静,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喂喂喂!”时景辰轻轻叫唤,可得不到回应,应该是睡着了。十九就十九吗?为什么要应该?她究竟是谁?没想到这一回答不仅没有解了心中疑问,反而更加助长好奇欲望。 第十二章 千手观音 “嗒”地一声响动,像是脚步落地,时景辰一回头便看到一名妇人,她一样盯着自己,顿了两下。“啊——”对方突然瞪大双眼,失声惊叫,嘴里碎碎念道:“你、你、你、你们……”“我,我什么我们?”时景辰莫名其妙,二人你你我我一通,不明就里。妇人一步并作两步,瞬间已到时景辰眼前,他刚想问什么,哪知对方一个兰花指,只见手影重重,在胸前闪过,身体动不了,话也说不出。妇人动作很快,轻拍一掌,时景辰整个翻入床内,一条腿准确无疑的架在阆苑身上。闹了这么大动静,基本把客栈里睡下的都引过来了。 素芊芊率先破门而入,唯见一妇人坐在床边啜泣。走近了,竟发现是时景辰和阆苑相拥入眠,此情此景不知为何脑袋里首先冒出的词便是“捉奸在床”。旁边的妇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只听得口中哭喊:“哎呀,造孽呀,我可怜的闺女,我的好女儿,你还未许人家,清白之躯竟被这杀千刀的玷污,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女儿!”妇人一直摇晃着阆苑,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空巷望了四周,酒气弥漫,心中默默叹气,老板娘失手了。 女儿?素芊芊双眼放光,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千手尊者”姚观音?一时间竟呆住了,不知该说什么?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千手观音啊!时景辰一个劲地眨眼向剑棠求救。这情况肯定不是这个情况,只是这妇人太奇怪,不挽回女人的清白,反而有意描黑。 “这位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顾剑棠上前询问,也想趁此机会解救时景辰,哪知妇人霍然起身,一肩膀撞开剑棠道:“这不明摆着的吗?这个臭小子将我女儿灌醉,图谋不轨,**未遂,让我给点住了。” “什么?这不可能,怎么会……”时景辰的品行顾剑棠自然清楚,可眼下二人同睡一床,姿势暧昧,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素芊芊见这场景摸不着头脑,这是要什么?倒是她相信时景辰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荒唐事,若说是阆苑图谋不轨,那倒不用怀疑。 “什么会不会的?你谁呀在这儿叽叽歪歪的?”仔细一看吧,眼前这位也不错,但一副书呆子模样入不了妇人的法眼。听得一声冷哼,妇人继续对着床里道,“如今我女儿清白受损,以后想找个好人家基本无望。不过,你若肯娶她还自罢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听到没有?”妇人对着时景辰义正言辞,可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妇人自说自话,“既然你无话可说,就当默认了。”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张羊皮纸,“婚书”两个大字特别醒目,分明早有预谋。这是堂而皇之地逼婚!空巷没眼再看下去,夫人随时准备着,这次是老板娘自己坑了自己。 “夫人这可是不得。”顾剑棠见夫人拿出了印泥,拉着时景辰的手往里蘸,要是画上押,这事可就无法转圜了,要让姨母知道那还了得。“多管闲事!”妇人衣袖挥动,双指直戳顾剑棠膻中,为避免上次的惨剧重演,不再拖拉,顾剑棠直接使出看家绝技摩诃指。殊不知妇人正面攻击为虚,一步化两步,瞬影移形一下出现在顾剑棠身后,不费吹灰之力点住了他。说时迟,那时快,素芊芊早就想一睹千手尊者的风采。一掌拍在桌上,手一挥全部碗筷砸向妇人,谁知对方双臂一旋,一排手影在眼前闪过,所有碗筷整齐地摆回桌上,一只筷子更是准确无误地插在素芊芊发束当中。得亏的对方没有伤人之意,若这是暗器,恐怕这回要去阎罗殿报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兰花千叶手”,素芊芊心中大喜。 “前,前辈可是十八年前在西子湖畔比武招亲,徒手接住四川唐门唐光年一百八十镖的,江湖人称‘千手尊者’的姚观音前辈?”虽然基本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可素芊芊还是想亲自听到她承认。妇人遮羞一笑,与阆苑如出一辙,回道:“小丫头眼睛挺尖。”随即立马抓起时景辰的手,往羊皮纸上摁下。姚观音,闻名天下的岐山六圣之一,行事荒诞不羁,难怪江湖中人提到他们不说六圣,反倒说是岐山六怪。事成定局,顾剑棠也无法扭转。 “万人、空巷,都死哪去了?快让死丫头醒醒酒。”不久前还是好女儿,这会儿直接死丫头了?如此行事可谓是两极分化。 “晚辈素芊芊,早听闻前辈的绝技神通,今日大开眼界,叹为观止。方才冒昧顶撞,还请前辈见谅,见谅。”第一次见到真人,难免紧张,说话也不大利索,完全没了平时的傲气。 “瞧你,一口一个前辈的,叫得我怪不好意思。陈年旧事还提它干什么?”姚观音说着别了别鬓发,其实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有谁会不愿意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素芊芊马屁精附体,继续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可前辈你这浪实在太高了,后辈有谁能推得动?前辈的成就,无人能及。”说起来,素芊芊徒手打石子的手法还是模仿姚观音的,只是她都是听闻姚观音的事迹,然后自己幻想出来的招数。 “小丫头,小嘴跟抹了蜜糖似的,不过我喜欢!”本以为江湖前辈会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是这般亲民。 空巷拿着鼻壶在阆苑鼻子前来回移了移,果然效果立竿见影。双眸微微颤动,突然身子一抖,猛地睁开双眼。对上空巷的脸,还有站定一旁的剑棠。眼神微侧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眉头微蹙,好事精来了。后知后觉身边怎么还有一人?一条腿大胆的架在了自己身上。阆苑一头雾水,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哟,我的宝贝醒了?”姚观音又换了一副面孔,热情地扑上前,抓起阆苑的手,东看看,西看看。一股不想之感油然而生。“看什么?”阆苑霍然起身,可手腕被扣住,下不得床。“当然是看看我的好女儿,我要把你的样子印在脑海,刻在心里。再不多看你两眼,等你嫁人了,想看都是随时能看到的了。”这委屈巴巴的眼神,真是令人作呕。 姚观音将手举起,炫耀似的甩甩那块羊皮婚书。阆苑心领神会,瞧着时景辰那朱红色的手掌就知道,是她好事的娘亲故技重施。这一年来像这样的事发生不止一回,只是从来没成功过。这次马失前蹄,被他得逞了。“喂?”阆苑对着时景辰轻唤一声,他到底要保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回应她的只有只有那双桃花眼。阆苑赶紧解开他一个穴道,可惜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姚观音,你疯啦,用居然用兰花千叶手?你一下封他三十多个穴道,不怕点错要了他的命?”阆苑气急败坏,顾不得许多直呼母亲名讳。“兰花千叶手”点穴手法独特,要是没有专门的解穴手法,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解开,要么等到时辰一过,自动解穴,好在自己精通此道。 姚观音暗自偷笑,这次看来女儿有意思,这么担心这个男人。得到解救的时景辰没有起身,而是瘫在了床上,他一直保持着单臂支撑的姿势,太辛苦。“你还不滚下去?”阆苑大吼,甩开他的腿,兀自下床,人是一个都没少,全在呢?存心坏自己名节,不给她退路。剑棠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阆苑简直无语,再帮忙解穴,这个好事精来了准没好事。 “你怎么不能温柔点?这可是你未来夫君!”姚观音再变一副面孔,这次是最佳好岳母。扶起时景辰关怀道:“好女婿,你没事吧?” “那个,前辈啊,这件事要不要我看还是要从长计议,您再考虑考虑?”听她们这一来一回的,对姚观音的脾气也略知一二,硬抢婚书是下下策。千手尊者能名震江湖,除了那套独门点穴手法“兰花千叶手”外,轻功“飞燕踏空”也是功不可没。或许武功算不上顶尖,但是这两种武功结合,让人防不胜防。就如方才,刚听到脚步声,下一刻人就在眼前了。一招之内打出三十几种点穴手法,古今中外,能有几人? “考虑什么?我女儿貌美如花,配不上你还是怎样?”姚观音突然态度急转直下,一把推开时景辰,站起身一个冷哼。时景辰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母都不在身边,如此草率,怕是不妥。”说来可笑,自己就是不服父母之命逃婚的,如今却要以这个理由开脱,此一时彼一时。况且对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未免太过荒唐。 “说的有道理。你老家在何方?我让万人、空巷去接二老,共商你们的婚事。”姚观音要做一件事,自有千百种理由让人信服。场面是极度难看,阆苑挥挥手道:“都给我走,大晚上的不睡觉,明天不用开工吗?”众人识趣地离开,时景辰自然是巴不得早点离开,希望阆苑脑子清楚些,解决掉这等破事。 都走了,唯独姚观音没有离开。空巷细心的带上门,母女两许久未见应是又许多话要讲。“为什么不能消停会儿呢?搞什么?你自己一生未嫁,帮我张罗个什么劲?我觉得很丢脸。婚书拿来!”姚观音这个人还真能做出拿着婚书找人家父母逼婚这样的事,今夜必须把话说开。 姚观音嘟起嘴坐下,满脸委屈:“我是一生未嫁,我现在很后悔,所以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当年要不是李沐风骗我她已经和时宇擎成亲,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说起来也怪自己不够大胆,没亲自向时宇擎告白,如今讲起来只是徒增伤悲。 “天下男子千千万,请问你为什么自作主张让我和庄愣结亲?”真是奇怪,以前搞这套至少还会宝贝男方家世,出身如何?这回这么草率。 “他叫庄愣?这一听就是假名,不是姓时吗?我看他的样子和我的宇擎哥有七八分像呢?”这才是主要原因。话说回来,前两次的理由也差不多,只是只有三分像,这次相似程度太高,一度以为是时宇擎回来了,这才迫不及待要抓住机会。阆苑实在无语,没经过自己同意也就算了,可笑的是连对方底细都不清楚。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要被你气死。对了,你来时可有看到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三步生梦的威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心中不住的祈求上苍不要讲出什么不该讲的话。“对你图谋不轨呀。”姚观音煞有介事的说,“我进来时他就坐在你的床边了,可能的确想干什么,只是被我打断了。”这一想,甚是叫人后悔,早知道晚来一步了,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岂不妙哉?这下拍大腿也不顶用了。再一想,不对呀,“这酒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的,怎么倒凡你中了招?” “不说了,不说了。哦,对了,旷乐山庄那边如何?”姚观音这次回来最重要的就是要向阆苑阐明此事。自打和桑暖玉现世,阆苑便让姚观音追查旷乐山庄,果不其然,听姚观音讲着,那些追杀新帽郎官的人都是旷乐山庄的徐夫人安排的,这其中实在耐人寻味。姚观音与旷乐山庄老庄也算相识一场,老庄主仙逝以后旷乐山庄便沉寂了,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出来搞事情? “旷乐山庄劫难将至。”姚观音不懂,可阆苑知道,那个人要回来了。耳边响起那人当年立下的重誓:“和桑暖玉再现江湖之时,便是旷乐山庄罹难之际!”这趟浑水,淌不得哟。 姚观音继续道:“前段日子回了趟幽篁阁,你看旷乐山庄广陵大会的请帖。也不知道搞什么花样,我的女儿琴艺固然非凡,可他们怎么知道的?还邀请你上旷乐山庄参加广陵大会。” “他们邀请的不是会弹琴的幽篁阁主人,而是幽篁阁不死神医。”姚观音更加糊涂了,广陵大会,以音乐会友,怎么会邀请一个神医呢?江湖之中除“疗医圣手”外,就只有幽篁阁“不死神医”医术超群。能被徐夫人这么紧张的,只有一人。看来正邪之分庸俗害人,不敢去找“疗医圣手”才恳求的幽篁阁。 “那你要去吗?”姚观音放下请帖,这种热闹她就不凑了。 阆苑一个冷哼道:“看我心情。夜深了,你去休息吧。”看着她机灵的小眼神,姚观音就知道没好事,旷乐山庄指不定要再遭一殃。 第十三章 绝爱无悔 时景辰起了个大早,推开房门同样有人也早起,并且坐在院中品茶。看到姚观音,吓得赶紧退回,可为时已晚,人家瞬影移形一下就挡在了他身前。“好女婿,怎么看到丈母娘就躲啊?”泡好的新茶递给时景辰,让人受宠若惊。 “丈母娘,啊不是,前辈……”思绪不宁,让她给带沟里了。姚观音噗嗤一笑,表示很满意。“前辈,您请,我们坐过去聊聊?”姚观音自然乐意。二人将将坐下,尴尬的氛围环绕。“丈母娘”问道:“想聊什么?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这样的,我昨夜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一想到突然要成家了,心中甚是忐忑。我与老板娘相识不到一月,我害怕日子久了她会发现其实过日子并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的,真心相爱、互相扶持才是夫妻间需要的。没有爱,在一起了也是勉强。”时景辰的一句“没有爱在一起也是勉强”可算是说进了姚观音心里,可她却连勉强的机会都没有。 听得一声长叹:“难道我的女儿真的要一世孤苦吗?”时景辰诧异,老板娘这么年轻,生命中少了他还不行了吗?安慰道:“前辈何出此言?老板娘天生丽质,德才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归宿的。”对于阆苑,时景辰有种莫名的感觉,一种好感。他虽然嘴上讲着爱,可一点都不懂爱,或许他认为的爱早已在多年前定格在神龙山庄那个被他推下水的女孩身上。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有所不知。我的五弟,也就是你们口中所称道的‘先机神算’白君宁,他给阆苑批过命格,说她孤苦一世,生死分离。当时我还臭骂他一顿,哪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女儿的?可我们几个又害怕应验,所以从小到大,对阆苑那是宠爱有加。慢慢地阆苑长大,我开始张罗亲事,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怎么都成功不了,不由地我不信啊。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姚观音说着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时景辰并不懂她的意思,听起来阆苑并不是姚观音亲生的,而是被六圣收养的,看来有过一段不幸福的过去。 “命理之说岂可尽信?我想只是缘分未到罢了。”时景辰话音落完才后悔,他不是要退婚的吗?讲什么缘分未到。这不,姚观音立马承接:“嗯,不错。像是便是一场缘分,好好处,感情也是可以培养出来的。”绕了半天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都不用做事吗?什么时辰了,还不开工?”老板娘的咆哮声回荡在院子里,时景辰赶忙告辞。 千手观音来去无踪,这不才大半日工夫就离开了。走之前还是把婚书给了阆苑,让她自己看着办。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她做事一向只是表面荒唐。不过依旧有交代素芊芊时刻注意着小两口的动向,作为姚观音的仰慕者,素芊芊自然义不容辞。客栈生活终于又正常进行着。 关于和桑暖玉落入镜月教之事早已在江湖炸开了锅。青城派祸水东引,逼得各大派,局促不安。从始至终,镜月教都没有介入,却被人扣了这么大个帽子。习以为常了,江湖上只要出现什么罪大恶极的时,哪次不是他们魔教之过?神阳殿内,一位头戴长冠、英武不凡,两撇小胡子衬的略显年轻的中年男人威坐于王座之上,听着下属汇报连日来的事,忽然眉头一锁,一双剑眉发出凌厉的杀气。愤愤道:“好个青城派,都敢栽赃到我们头上了?火护法,你怎么看?” 一旁站立着的,脸上印了红胎的男人正是魔教五行宫的火护法,恭敬的回道:“禀教主,空穴来风必有因,有人暗中挑事,其心可诛!” 王座之上的正是镜月教教主聂孤。“本教日月圣使未经本座传令从不出神阳殿,怕是有人得了和桑暖玉,又怕各大派找上门,这才故布迷阵,事先竟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你让金护法和木护法上七星镇走一趟,查个究竟。” “属下遵命。”火护法一只脚刚踏出,又缩回,“教主,还有一事。旷乐山庄广发广陵帖,邀请天下知名琴师乐师同上山庄参加广陵大会,要不要属下……” 教主邪魅一笑道:“此事本座另有安排,你且去吧。”话音刚落,一只黑鹰滑翔而来,神鹰传书必有大事。火护法一声哨令,黑鹰落于肩头。火护法匆匆查阅回禀道:“是普陀山来书,近日有两名慈航剑派的弟子出山,观其行程似乎也是去往七星镇。” 此时出山?莫不是为了神龙山庄和桑暖玉一事?慈航剑派一向与神龙山庄交好,若非当年沈傲天求助,谁会知道山中的地尼也是一个门派。“如今焚灭老尼驾鹤西去,光凭慈航七绝不足为惧。只是两个无名之辈,竟也要惊动神鹰传书,可笑!也罢,就让木护法挫一挫她们的锐气。”十二年不见这帮地尼,不知焚灭传下的慈航剑诀还剩几成? “属下领命。”这场活动安排给了五行护法,无疑是给五行宫增添光彩,火护法势在必行,一定完成任务。 时光如水,涓涓流逝,又逢初十。今天是阆苑与灾民们约定的日子,换了身行头,戴上了轻纱悄悄的走了。灾民们见到阆苑如期而至,甚是欣喜。本来经过上次的事,还以为她来不来了。本来来的没几个,不知怎的消息一下子传开,粥棚立刻爆满。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布施竟忙到了晚上。上弦月高高挂起,透着丝丝凉意。“姑娘,你都忙活一天了,天色渐晚,夜路不好走,你先回吧?剩下的交给老婆子我来。”一位好心的婆婆心疼道。 阆苑耸了耸肩,确实有些疲累,点点头道:“如此就麻烦大娘了。”出来也大半日不止,客栈里的几个疑心重,指不定以为自己干什么坏事去了。早点回去看着他们。 回客栈势必穿过七星镇,可不知为何,今夜特别冷清。没有点灯的人家,也没有匆忙回家的身影,整条街透着一股萧索之意。阆苑心道:“莫非真的忙到昏天黑地,连是什么时辰都弄不清了?”隐隐的一种意识让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转角之处,终于见到了人影。是两个女子迎面而来,其中一位一袭素衣,跟她一样蒙着面纱,长发迎风飘扬,月光如水,斜斜照映,恍若阆山仙境的仙子。另一位木簪束发,手持长剑,一个大木盒横背身后,观其模样像是个道姑,抑或者是带发修行的尼姑。 这样的组合与穿着像极了当年的旧人。擦肩而过之际,阆苑点头示礼,突然听得“铮铮”几声,声响动天地,屋瓦若飞坠,继而一大波白点从四面八方而来,势如狂风暴雨,近了,也看清了,是箭矢。千钧一发之时,白衣女子抛掷绸缎,一条白绫将飞矢卷向两边,零星的几人从墙头坠落。道姑见机抓住阆苑的肩头,脚尖轻点地,一下飞跃一旁屋檐下。完全是一瞬间的事,阆苑来不及反应,只有惊叹,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历?简直神乎其技。 只见白衣女子手法如练,一条白绫在手中灵活婉转,似是有着自己的生命。轻功更是了得,躲闪有素,漫天箭雨竟未能沾其一角。“铮铮”的拨弦声源源不断,飞矢一波又一波,阆苑听懂此乃“十面埋伏”。纵然那姑娘武功再高强,双拳始终难敌四手,况且夜幕之中还不知藏了多少暗手。道姑担忧之色尽显脸上,并非她不自信,而是不找到弹奏之人便停不下箭矢的攻击。 转身一瞧,正巧不巧的躲在了琴行下面,真可谓天助我也!“你随我进来”阆苑轻声道。外面暴雨梨花,暗箭难防,待着也插不上手,还会让那白衣女子分心惦记。道姑不知其何意,可脚步却信任的一道入内。 阆苑随意捡起一把琴,卧坐于地。“噔——”右手托、劈、挑、抹、勾,左手按、滑、揉、颤,音起,迅速跟上了对方的节奏。时而绵长,时而急促,对方放慢,她便加速;对方起速,她便放缓。弓箭手们不辨音色,手中的长弓举棋不定,一会儿转向这边,一会儿转向那头。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不顾,闻得第一声弦音便放箭。可笑的是,这一放箭“哐啷当”一阵巨响,弓箭手们从四面八方“哗哗”掉落。白衣女子收了白绫,这下不必再缠斗。“十面埋伏”已然破产,自然没有再弹下去的必要。 阆苑抚停琴弦,一口气还未舒展,急忙高抛古琴,一道黑影伴着一根长鞭落下,古琴瞬间粉身碎骨。道姑反手出剑,桌椅、板凳一挑而上,乘势拉过阆苑,连同身上的大盒子一并甩门而出。白衣女子白绫卷身,将阆苑带到身边。大盒子稳稳落地,竖立朝上,女子轻轻一跃坐于上头,居高临下观望着小道姑与来人的比斗。这手轻功很是漂亮,江湖少见。 阆苑奇道:“你们不是一路的吗?为何只观战,不帮忙?”凭这白衣女子的武功,当世能有几人?她若出手,赢的不费吹灰之力。 女子轻笑道:“这是江湖历练。我刚刚历练完,也让她历练历练,不然怎么成长?”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过心可真大,对方不是善男信女,招招下死手。这样的陪练未免太过刺激。 小道姑身手不赖,剑法独到,柔中透刚,攻守兼备,闻得剑刃与风的摩擦声,一道剑气飞掠在墙上划出痕迹。“初云剑法?”阆苑惊叹道,是她小瞧了道姑,随即又问了一句,“你们可是普陀山紫竹林出来的?” 女子大为震惊,认得剑法已是难得,竟还能还能直接说出她们的来历。带着一汪秋水,问道:“何以你会知道?你是什么人?”阆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淡然道:“紫竹林、潮音洞,观音庙中有神通。慈航剑派名震江湖,我时常走动自然听过一些传闻。若是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姐姐可好?”今晚的阆苑格外温柔,没有了平时的飞扬跋扈,也没有矫揉造作,完全出自真心。 “你看起来并没有我大,为什么要我喊你姐姐?”两人都蒙着脸,难辨年龄。不过白衣女子对阆苑颇具好感。“因为我喜欢做姐姐。”阆苑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能够接受。“好,姐姐。贫尼绝爱,幸会!”女子名叫绝爱,确实来自慈航剑派,只是慈航剑派是江湖对她们的尊称,在她们眼里那些只是虚名,而她们也只是在观音庙带发修行的地尼。 “我叫阆苑,幸会!”绝字辈?阆苑心中默念,想、意、妄、心、断、思、情,此乃七绝,并未有“爱”字一说。转而想到,情爱、情爱,情亦可是爱,原来并没有抛弃情,而是多了爱。暗夜的掩护下,一颗泪珠依旧没能控制住,缓缓流淌。 这边相谈甚欢,那头小道姑陷入了苦战。二十招前还与对方不相上下,此刻已渐落下风,这就是内力的差距。看来小道姑修的是剑宗,剑法超群,内功不足,不过来日方长。借着月光总算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头发蓬乱,凶神恶煞。若说绝爱是来自天界的仙子,那他就是地狱里的恶鬼煞神。久战不利,小道姑倒踩七星步看似躲闪,实则长剑凌空,紧接一招“冲出云霄”,威力甚是强劲。不知是不是对方用的是鞭子,以柔克刚,只见长鞭呼伦而上,又从天而降,好似天雷降世,雷霆一击。剑气与鞭力交击,街道的青石板砖止不住的散落两旁。 小道姑稍逊一筹,很快便有碎砖击中她。说时迟那时快,白绫拂过,一切尘埃落定,席卷之下,碎砖悉数铺回。来不及佩服,对方已经很清楚自己与白衣女子的差距,只不过教中传信时说是慈航剑派的两个无名小辈,如今看来情报有误,这哪是一般子弟?一时间不敢妄动。 “无悔,到我身后来。”绝爱召回小道姑。是无字辈弟子,阆苑了然于心,好好培养,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第十四章 五行护法 稀稀疏疏,乱中有序的步伐声由远及近,俄而,一群全身上下仅留一双眼睛的黑武士现身。那煞神披风大甩,一名弟子屁颠屁颠地奔来,立马趴下。煞神顺势一坐,威严十足,活脱脱一副黑帮头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你们是什么人?偷袭我们意欲何为?”无悔问道。她们从未下过山,一出山便遭人暗算,实在莫名其妙,云里雾里。 煞神只是不屑的看着,并没有回答。阆苑今晚除了温柔些外,还特别的勇敢,竟站在了绝爱的前头,一副挺身而出的样子道:“他所用的武功叫做‘千雷神鞭’,我若所料不差,阁下是五行宫的木护法吧?” “五行宫?”无悔惊道,“原来他们是魔教中人。师叔,三师叔说过魔教妖邪没有一个好东西,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我们斩妖除魔之责任。” 这便难怪了,昔年神龙山庄罹难,慈航剑派救援。绝心、绝断两位大师更是牺牲在那场战争中,魔教更是所使惨重。结怨已久,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魔教自然要找晦气。 木护法看着阆苑,眼中血丝升起,一想到精心设计的“十面埋伏”被她搞得一塌糊涂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阆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愤愤道:“你好像不是慈航剑派的人?既知是我五行宫办事,还敢多管闲事?你究竟是谁?” “你是聋子吗?没听她叫我姐姐啊?妹妹的事情又岂会是闲事?话说,聂孤是不派遣日月圣使就做不成事了吗?来的净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阆苑的嘴从来没饶过谁。一字一句讽刺的如芒在背,木护法眉目紧锁,手中的皮鞭紧握,像是能出水了。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出言不逊可是有代价的!”若非忌惮绝爱,加上要等的人还未到,早就一鞭子让她闭嘴了。 阆苑进而嘲讽道:“若今日来的是春风苑、花月楼抑或是阴阳坛的人,也许我们还真就要栽在此处。不过你嘛?识趣地学两声狗叫,滚吧!免得再添人命。”木护法已怒目圆睁,话音刚落再也忍不住,捋直长鞭,犹如怪莽突袭,直朝阆苑。绝爱眼疾手快,白绫翻卷,撬起一排地砖。没想到木护法的皮鞭也有刚硬的一面,愣是将所有砖块串成丸子,手腕抖动顷刻间粉碎。鞭尖将至眼前,只见绝爱变换招式,白绫回旋,柔柔相遇受强大的内力阻击,不得已退开数丈。 木护法不甘示弱,皮鞭长驱直入,所扫之处尽是粉身碎末。绝爱的白绫甚是灵活,仿佛赋予了生命,一招祭出,幻影重重,每重幻影都暗藏不朽的威力。阆苑惊叹神乎其技,若没猜错,这是融合了天宫二十八星宿变幻的拂尘功,只是没想到一条白绸缎子也能用出如此不俗的力量。 黑武士们可不是来看热闹的,木护法下风已现,迟早落败,不如群而攻之。面对蜂拥而来的黑武士,无悔没有犹豫,飞身而入,血战到底。阆苑落单,不免有些心慌,只不过碍于方才的气势,黑武士们也不敢贸然出手。一个妹妹已经恐怖如斯,做姐姐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只好将她团团围住。欲进不进了几回,终于有个黑武士鼓足勇气,一刀砍去,阆苑并没有正面迎击,只顾闪避。那人不断逼近,终于避无可避,哪曾想阆苑看准时机,一个踩脚指加上肘击勉强将黑武士顶开,除了吃痛并无其他感觉。 见她如此儿戏,黑武士们终于缓过神,原来只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这下她可惨了。阆苑暗叫不好,但依旧恐吓道:“我很厉害的,你们别过来。”对于她的话,黑武士们置若罔闻,集体砍杀。谁曾想,阆苑金针暗藏指缝间,上一批人,挥一排手影,放一波毒针,撂倒一人。更为邪门的是,针针都中黑武士们的膻中穴,无一失手。论单打独斗,阆苑的功力顶多和一个黑武士相当,可惜她的“兰花千叶手”防不胜防,毕竟千手尊者的传人,点穴、放镖、接镖都是一绝,几个小喽啰能耐她何?这下可得意啦。“我都说了,我很厉害的吗?让你们不听话。” 绝爱毕竟是绝字辈高手,二十八星位从箕宿打到角宿已经胜利在望,正当木护法举鞭之际,绸缎缠腕,被一招“神龙归洞”打翻在地,气血翻腾。“木护法,为何如此大意?几个丫头片子都搞不定!”稚嫩的童声由远及近,绝爱秀臂一挥,白绫席卷上天,听得一阵金铁相交之音,咋现一位孩童模样的人物,身套钢圈,小掌近在咫尺,白绫回扫,挥之不及,唯有弃之出掌。双掌相交,掌风震退左右,来人站定看清绝爱,心中大为震惊。 模样似孩童,来历却不简单,正是五行宫的金护法。只因早年练功不慎,才成了这侏儒之身,论年龄还虚长木护法一岁。“慈航剑派果然名不虚传!”金护法由衷赞叹,眼前的女子看着年纪并不大,内力修为却甚是深厚,莫怪木护法也会失利。 “你们魔教是怎么了?连小孩子都来凑热闹,也不怕让路边的野狗吓着。”阆苑知晓来人却还是忍俊不禁,不厚道地笑个不停。她也是第一回见到金护法,这模样长得跟瓷娃娃似的,更夸张的是眉心间还点了朱砂,这不正是给阆苑送笑料的吗?像极了观音庙的送财童子。 “瞎了那你的狗眼,本护法是镜月教五行宫金护法钱宝贝,你是不是想死?”金护法生平最是厌恶人家笑他是小孩子,杀意早已毫不掩饰的流露,若非碍于绝爱,早就当头一掌。这下阆苑晓得更加肆无忌惮:“宝贝?还是钱宝贝?噗!哈哈哈……”天哪,竟还有这样的名字,阆苑的笑声极富感染力,惹得绝爱和无悔都没忍住,笑了几声。 “你,你们?”开口便是笑点,金护法紧握钢圈,横眉怒目,跃跃欲试。“金护法莫要生气,动气只会乱了分寸,让对方有机可乘。”木护法与金护法比肩说道,二人对瞅一眼,别有深意。“木护法,说得对!”语毕,木护法冷不防地一鞭击出,绝爱三人机变,奈何脚跟没站稳,金护法看准时机祭出钢圈,像变戏法似的将她们团团围困,不知是钢圈的影子还是真正的钢圈,三人只觉漫天的钢圈飞来度去,而白绫已被打下,随风飘远。木护法突施暗手,时不时地落下一道威力不俗鞭影,让人防不胜防,两人倒是配合的默契。无悔挡掉几鞭子却为了护阆苑还是中了一鞭,肩胛骨似是要散架。 阆苑不屑道:“魔教的护法居然用起了金刚伏魔阵?也不怕阵法反击,诛了真正的邪魔?”没想到两大护法联手会有这样的奇效。阆苑虽然知晓这门武功,可一时间也没有破解之法,毕竟绝爱的白绫早就不知所踪了。 金护法自然得意,这下她们要完蛋。得意道:“你们该庆幸遇到的只是我们两大护法,不然死的更惨!” 情况不容乐观,却是个好消息,他们没有后援。柔物何须白绫呀?现成的。木护法击中无悔,心中膨胀,更快出鞭速度,金护法不得已只有跟上他的节奏。阆苑成了他们攻击的着重目标,哪知她躲了几下突然反守为攻,忽见一排手影掠过,木护法稍有迟疑,等再看清,阆苑手成兰花,正捏着鞭尖。因来不及收回鞭子,钢圈运行不畅,不攻自破,噼里啪啦地一通悉数落地。 时机这种事情就是不给对手反应,绝爱穿掌破空,灵转手指,一瞬间击中金护法。木护法还在和阆苑拉扯长鞭,可阆苑没打算撒手,任由他连人带鞭收回,霎时间金针攒射,直击关元、曲池、气海三大穴道。木护法长鞭反手欲杀死阆苑,没想到阆苑踏空而上,脚尖点鞭,跃出三丈之外。“飞燕踏空”凌波而去,甚是漂亮,没想到她还留了一手。 才瞧见自己身上的金针,竟来的悄无声息,木护法拔针已然晚矣,剧毒蔓延全身,封住穴道都挡不住这猛烈的痛感,不停地呕着黑血。金护法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阆苑身后,冰冷的钢圈抵住了她的后腰威胁道:“臭丫头,快交出解药,不然……” “不然怎样?”阆苑转身相对,丝毫没有怯意,“小朋友,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说什么大话?”轻轻一掸,金护法踉跄地倒在后方,喘着大气,伴着咳嗽还带血。其余众人早就军心已失,连上的勇气都丢了。 阆苑眼珠转动,叹气道:“算了,今日不与你们计较,姐姐我大人不计小孩过。你们魔教不是有位‘疗医圣手’吗?早点去找他,木护法还能留住一命,死亡倒计时,六个时辰。晚了,五大护法可就只剩下四大护法喽!”疗医圣手?金木两护法同是心中一颤,那个人心高气傲,对教中兄弟大多都是见死不救,救与不救还得看心情,这跟死也没什么分别。只是江湖中鲜少有人知道疗医圣手是魔教中人,大家只知道花月楼“吟风公子”,莫非这丫头故意滋事? 阆苑代无悔背起大盒子,三人一同离去,留给众人三个飒爽的背影。金护法拼尽最后一口气大喊道:“有种的留下姓名,他日我镜月教定报此仇。”远远的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传来一首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久久之后快要走出七星镇了,无悔才发现是不是走错路了?“师叔,我们傍晚不就是从这头走来的吗?怎么走了回头路?”绝爱后知后觉,叹息道:“对呀,这条路走过了。姐姐,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见二人转身欲走,阆苑急忙阻拦:“别呀,天都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要上哪儿去?我可告诉你们,这七星镇只有一家客栈。是在我要去的方向,你们再往回走,我保证你们走到天亮也投不了宿,到时候只能露宿街头了。况且还有魔教余孽,防不胜防啊!”整个七星镇只有出镇口一家客栈,在镇上瞎转根本不顶用。 “原来如此,我说呢,怎么一家客栈都没有。”无悔拉过绝爱,继续跟着阆苑。无悔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怕苦了绝爱。下山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师叔的。“多谢这位姐姐相助,有劳了。”绝爱和无悔虽然差一个辈分,两人年纪相仿,一个叫了姐姐,另一个也就跟风叫姐姐。 “客气什么呀,大家都是女人,天下女人一家亲。”三人挽着,相处甚欢,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或许这就是一见如故,绝爱已经完全信任阆苑,可无悔并没有。下山前,师父告诫她“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以她直来直去的性子,藏不住话:“恕我直言,姐姐你的功夫透着邪气,放毒针的做法也不正大光明,日后还是少用为妙。” “功夫?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哪配叫功夫,跟魔教讲什么江湖道义。你怎么那么单纯?”听这口吻,加上之前无悔口中所谈及的三师叔,应该就是慈航七绝的老大——绝想师太的弟子了,唠唠叨叨的毛病可不好,希望和她多多接触后有所改善。“对了,提醒你们一件事,如今魔教的人盯着你们,日后行事要更加低调,任何人面前都不能透露自己的来历,记好了?” 二女一同点头,这也是大师姐下山前的吩咐:“不可招摇过市,随意向他人吐露自己的身份。” 时景辰望着大门好几回了,连苍蝇都没有放过。白天问空巷老板娘的去向,只说是探望朋友,可眼下已经是深夜,怎么还不见老板娘归来?关心道:“空巷,老板娘怎么还没回来,她到底去哪了?我们要打烊了。”空巷已经习惯,每个月的这天老板娘都会外出,偶尔回来的晚也属正常,回道:“快回来了,等老板娘回来再打烊。” 时景辰不是很放心,欲出门寻找,巧的是迎面正走来三个女子。两位都素纱掩面加上一个道姑,穿着青衫的定是阆苑,这副打扮应该是白天布施去了。时景辰才想起老板娘还是个大善人。不过这样的组合着实奇怪。 第十五章 阆苑的妹妹 “万人、空巷,快去准备一桌素斋,贵客临门!”还未踏进大门便看到阆苑的吩咐声,边走边摘面纱,对上时景辰的眼,那直勾勾的眼神,像是被他看光似的。“看什么呢你?事情做完了,愣在这儿干什么?”阆苑老板娘架子十足,极强的保护欲包裹着绝爱和无悔。 “完了,就等你回来打烊!”时景辰略过阆苑,继续盯着绝爱看,寻思着这年头怎么是个女子就喜欢戴面纱,这不是存心勾搭别人的欲望嘛?阆苑一屁股将时景辰挤开,此时她眼里只有远道而来的绝爱,其他的都是浮云。万人笑呵呵地上前问候:“老板娘,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比以前都要晚。” “还敢问?本老板娘差点死在五行护法手上!知道我晚归,一个个的都不会出来找找我吗?”阆苑不解气,一个斗颈拳砸在万人脑袋上。五行护法?这可惊坏众人?好端端地怎么就扯出魔教了。一个个的停下了所有动作上前关心。素芊芊灵活空翻,立于阆苑身前,好奇道:“我们是错过了什么吗?”寻思着会不会为了和桑暖玉才来的? 时景辰觉得,自打认识阆苑以来就没太平过,整完一出又一出,这个破店迟早得关门。阆苑只是没好气道:“鬼知道他们在埋伏什么?可能是被我撞破,所以想杀人灭口吧。”当着无悔的面公然撒谎,无悔自然想辩解,可被阆苑一把抓住,先问道,“你们肯定饿了,先吃饭要紧。怎么动作这么慢,万人快去看看空巷做好了没?” “别想含糊,快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素芊芊乘空追问。阆苑本就要好好介绍绝爱和无悔,正好借此机会。“总之是惊心动魄,多亏了我两位妹妹,不然击败金木两大护法,不然再见我就是一具尸体了。以后,你们几个对我妹妹要像对我一样尊敬,不能怠慢!”众人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个人,只是莫名其妙的成了阆苑的妹妹?时景辰自然首先发言:“你还有妹妹?我们怎么不知道。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贫尼绝爱!” “贫尼无悔!” 众脸震惊,道姑不是道姑而是尼姑这也就算了,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也是尼姑?“你们两是尼姑?”时景辰委实不能接受。无悔回道:“我们是带发修行的地尼,还不曾落发,算不得真正的尼姑。”素芊芊倒是想起一个门派大胆假设,旁敲侧击道:“听闻江湖中有个门派叫慈航剑派,正是由尼姑建立的。莫非你们就是?”听到此处,漠不关心的顾剑棠都凑上前,一窥究竟。 二女吓得冷汗微冒,来时阆苑才告诫她们不要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这没两下就被拆穿了要。阆苑轻笑一声,挡在身前道:“哪有这个福分?要是我妹妹是慈航剑派的人,那天还怕什么青城派,什么狗屁季康子?”讲得好像不是慈航剑派,她就怕过一样。对于二人是阆苑的妹妹这件事,根本不足为信。阆苑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完全相信,只好说:“反正照顾好我妹妹就是了。今日本来好好地要去接她们,谁知道走错了路,搞到这么晚。真是难为情!”看着阆苑煞有介事地讲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听得她不耐烦的叫喊:“空巷,怎么那么慢?” “来了,来了!”空巷端着青菜、豆腐,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剩的食材不多了,也就勉强能做这两道。好在老板娘也如素,省了不少麻烦,从这一点上看,还真有可能是姐妹。毕竟老板娘除了好男色,活的和尼姑别无二致。 “这两位是我店里的首席小二哥,万人、空巷,这位是大愣子,那个死丫头是芊芊,还有最斯文的剑棠,是我店里的账房先生。”阆苑逐一介绍,像极和远道而来的客人认亲的模样,不得不佩服她做的真的很像。二女逐个点头示礼,算是和大家认识了。众人坐下,其他人早就用过晚饭,本可以去休息了,但此刻却全部蹲守桌前,谁都没打算走。 能挫败五行宫两大护法,又岂会是普通人。素芊芊好奇心最重,举起茶杯道谢:“感谢两位师太将老板娘带回,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可芊芊的茶又怎么会好喝的?一寸暗劲注入杯子,杯中茶水瞬间化为水柱涌向绝爱。绝爱不紧不慢,指尖点桌,身前的空茶杯无故腾飞,悬浮半空,旋转之下将茶水悉数吸入,稳稳落下,无一滴水洒落。阆苑、无悔眉头微皱,好个无礼之举?绝爱端起茶杯道:“多谢!”戴着面纱就不便饮茶了。 “好功夫!”顾剑棠轻声赞叹,一个敬茶之举足以体现两位对内力的控制。显然绝爱更胜一筹,素芊芊不得不佩服:“难怪连五行护法都不是你的对手,老板娘你妹妹内力修为很高。甘拜下风!”“你也不错,而且实力远不止如此,若出全力是个难缠的人。”小小客栈藏龙卧虎,绝爱算是体验到了江湖水深,深不可测的真谛。素芊芊一愣,但马上闪过一丝笑意,似是在掩饰什么。 “试探身手也不必急于此时,芊芊你很无聊?明天开门的工作就是你的了。”阆苑翻过一个白眼,她自然知道小丫头争抢好胜,绝爱与之年纪相仿,技痒难耐在所难免。素芊芊起身,回去一个白眼,向内屋走去,要开门开张,早点睡咯。“你们都去休息吧。”阆苑吩咐着,开始一个劲地往绝爱碗里夹菜,一瞬间饭碗成了菜碗,可人家一筷子没动。“怎么了?是这些菜不合妹妹口味吗?” “老板娘,人家带着面纱怎么用斋饭?”时景辰迟迟没离去,势要见到绝爱真容,说着搭上手,“来,姑娘我帮你摘去。”手将将伸去,一柄宝剑出鞘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无悔出手很快,但收放有度,否则那一下时景辰就要被抹脖子了。 见时景辰收回手,落座原位,无悔这才收剑道:“公子请自重,家师曾有交代,山下男人如洪水猛兽,严禁师叔主动与男子搭话,更不许师叔在男人面前摘掉面纱。” 阆苑假笑一声缓解尴尬:“怪我怪我,忘了男女有别。万人帮我妹妹把饭菜送到她们房间里。妹妹,夜已深,你们也早点休息。”绝爱点点头,由万人引路去往“颂”字号贵宾房。时景辰见她们走到尽头消失不见,长舒一口气道:“我敢打包票,小尼姑的师父肯定被男人伤过,不然怎么会有这样无聊的规矩?” 阆苑盯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很闲哪?还有空胡说八道,那就收拾完了再睡觉,打烊也是你了。”丢下一个没好气的眼神,径自上楼。时景辰冤枉八遭,都找他晦气,姑且认为老板娘是在吃醋,他不该招惹别的女子。顾剑棠摇摇头,退下了,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世风日下,堂堂伏龙山庄少庄主沦落至此。 回了房,无悔见绝爱摘了面纱自顾傻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莫怪师父要她蒙上面纱,带着这倾世的面容行走江湖怎么会有好事。“师叔,你怎么了?”无悔问道。绝爱回过神啊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特别喜欢阆苑。”听到这无悔担忧道:“师叔,阆苑老板娘虽然对我们很好,但是她店里的人好像都不简单,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多接触了,早日离去。” “她真的好像我的姐姐!”无悔从未听说绝爱有其他亲人,好奇心大起:“师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我还以为除了我们你没有其他亲人了?”不知道也属正常,自打无悔记事起她的印象中,绝爱就一直在闭关,算起来已有十年。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庞一下子沉浸在冷漠当中,听到绝爱淡淡的说道:“是啊,我早就没有别的亲人,姐姐已经走了十二年。”似乎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无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轻轻拥住,希望以此来给些温暖。 金护法忍着伤痛带木护法回神阳殿复命,一路来跑死了四匹骏马,已过了五个时辰,木护法只剩一个时辰的命,此时的他早已昏厥。教众拦着金护法入内,说是教主正在议事,不能打扰,可木护法生命垂危哪管得了那许多。“教主救命!教主救命啊!”金护法不管不顾往里冲,屋内只有教主一人,并未见到其他议事之人。见到毛毛躁躁的两人,聂孤气上心头,狂掌微举,按下便能要一人性命。 帘子后面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教主息怒,看来是木护法受了重伤。念在正是用人之际,暂且饶他们一命。”抬头之际人已现身眼前,半张铁面具遮挡下半脸,留着的上半脸上一双明眸散发着阵阵寒意。金护法颤颤道:“属下见过寒月圣使!” 这副样子分明是任务失败,本就该死,谁都劝不住,聂孤执意要下杀手。寒月圣使再次阻拦:“是属下技痒,见到木护法所中之剧毒罕见,想瞧瞧。”聂孤偏爱日月圣使早已不是秘密,这次算是勉强捡回一条命。金护法心头的大石落下,有他在省了好多麻烦。 寒月圣使甩过长袖,几缕金线缠住木护法几大要穴,叹道:“好厉害的毒!好厉害的手法!”木护法所中之毒要解不难,只是这些毒从几大要穴侵入经脉才是最麻烦的事,但也不是没有解法,在他面前都是雕虫小技。金护法汗颜,问道:“圣使可有医治之法?”心道:那臭丫头当真如此了得?这下五行护法不保了。 “是谁下得毒手?”放眼江湖能用毒用出这样效果的,屈指可数。 金护法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说明,顺便把此次失败的原因归结于阆苑。最后念出了那首《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寒月圣使轻笑一声,丢下一个净瓶道:“每日一服,找个寒潭浸泡。你们帮助木护法运功祛毒,半月之后方可痊愈。”金护法捡起净瓶,千恩万谢,立马喂服一粒,拖着木护法匆忙告退。 “究竟是什么毒,竟连吟风你都赞叹不绝?可是知道了是谁吓得毒手?”看着吟风满脸兴奋的样子,聂孤也好奇。一向不为所动的吟风公子也会心有波澜?“幽篁阁不死神医的后蝎针!她终于出来了。”当年百草大会煮茶论医神,“疗医圣手”和“不死神医”都有提名,只是到最后也没看见不死神医出现,所以赢的不费吹灰之力。还以为是浪得虚名,如今看来有几分本事。 四方客栈今日的生意不知怎的比以往都要好,宾朋满座,都是些江湖侠客。听他们谈论的都是旷乐山庄旷乐山庄的广陵大会,一个个声音不断传入阆苑耳朵。“旷乐山庄举办广陵大会,广邀天下好乐者齐赴山庄雅俗共赏。只可惜没有请帖,入不了山庄的大门。”“是呀,听不到徐夫人如鸣佩环的琴声,实乃人生一大憾事!”“无碍,无碍,届时躲在山庄外闻得一丝残音,亦了无遗憾哪……”阆苑听得直哆嗦,会不会太夸张? “徐夫人不愧为有着天下第一琴师的雅号,一个广陵大会竟把一路的产业都带动了。”时景辰靠向柜台,看着假装打算盘的阆苑,“好像不去走一遭怪可惜的?”阆苑托着脑袋看向时景辰:“是你小子想去凑热闹吧?”时景辰淡淡道:“想想就好了,客栈生意这么好,忙不过来。”阆苑盘着菩提摇摇头,招手将顾剑棠叫过来。“老板娘,何事?” “见你们这段时日忙的挺辛苦,老板娘我宽宏大量,准你们休沐。广陵大会结束再回来!”时、顾两人两人互瞅一眼,阆苑会这样好心?今天的太阳怕不是反方向升起的?“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没阴谋。” “没有请帖,去了也进不了庄。还是说老板娘你……”请帖发行量有限,除非有人拿着请帖带你进去。时景辰一早便把所有情况探明,今非昔比,要是他还在伏龙山庄,请帖早就有了。 阆苑既然有此提议必然有后招,果不其然,一张大红帖子偷偷地从底下掏出来:“这是刚刚有个客人落下的,你们收好。可别掉了,倒卖一下好几百两银子呢?”时景辰翻过一个白眼,心中大喜,即时翻阅。“共聚广陵大会”几个大字异常醒目,下标独有的梅花标记是别人无法模仿的自然不会发生浑水摸鱼的事情。“叫上芊芊一起去。要是有人拦着问身份,那就念一首《竹里馆》,这是暗号。”老板娘准备的很充分,时景辰压根儿没打听到还有暗号这一说。 第十六章 旷乐山庄 盛会之下必然非同寻常,阆苑的帮手们自然要先行一步,她才好后面部署。客栈生活索然无味,他们巴不得赶紧走。素芊芊、时景辰、顾剑棠三人没有多作停留,放下工作立马走人。他们前脚刚走,绝爱和无悔后脚便下楼辞行。“妹妹这就要走?何不多留几日,也让我好好款待款待你们?” “姐姐的好意我们只有心领,旷乐山庄广陵大会在即,我们不能再耽误了。”绝爱眼中带着一丝焦虑混着一抹哀伤。阆苑知道她们并不是为了去弹琴奏乐的,故作惊奇道:“原来你们也要去旷乐山庄?”“难道你也要去?”绝爱突然凝视着阆苑,似乎有点兴奋。 “我这店里忙,所以要耽误两日再出发。你们可要带好请帖,没有请帖可进不去。”阆苑料定她们没有请帖,故意说道。慈航剑派避世不出,比旷乐山庄还要低调,又怎么会有人记得邀请她们?“糟了,师叔,我们没有。”果不其然,无悔开始挠头。有阆苑在问题不大:“行了,我有。芊芊他们已经带着请帖先行一步,你们两到时和我同行,我带你们进去。正好无悔受着伤,静养两日。”峰回路转,阆苑就像是上天赐的福星。绝爱点点头带着无悔返回房中,楼下人多她确实不习惯。 赶了两天路,时景辰他们率先到达。原来大部分参会门派都投宿在城中,没有向他们一样直接来拜会,毕竟还牵涉吃住问题。迎门小厮结果请帖查验,是山庄发出的请帖没错,为防意外问道:“几位是何门何派?哪位高人门下弟子。”“四方迎客!”素芊芊脱口而出。小厮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不记得请过这样的人,眉头紧锁。时景辰机灵,想到暗号,推着顾剑棠提醒《竹里馆》。 顾剑棠折扇轻摇念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小厮一改丑恶嘴脸,立马笑脸相迎:“几位上宾快快请入大堂,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小的这就去请我家夫人!”小厮受宠若惊的模样委实吓人一跳,这暗号威力十足!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听到声音众人站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着笑声而来的是一位端着点心的姑娘,鸭梨脸蛋,秀丽端庄,一袭嫩黄衣衫更显清新。姑娘没想到来人是年轻的公子、姑娘,还是样貌非凡的俊男靓女,尤其看到时景辰不由地多瞧了两眼。“不知哪位是神医?” “神医?”三人相互对视,不明就里。女子也甚是差异,小厮分明来报,神医驾临,她才匆匆来迎。“你是?”时景辰摸着下巴,眼泛桃花询问道。“失礼了,小女子茗香,诸位请坐。”既然有请帖必是贵客,而且长得不错,茗香不介意留下他们。 “茗香心自静,壶中天地宽。好名字!”时景辰成功转移掉茗香的注意力,这次怕是被阆苑坑了。突然冒出个神医,当中必有隐情。素芊芊翻过一个白眼,猛掐时景辰,有些宣誓主权的意味,只是不是为自己。茗香遮羞一笑,更加妩媚动人。“茗香,怎么不给客人上茶?”谈笑间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内堂出来,是旷乐山庄当家夫人方慧茹,年岁已过三十,依旧明艳动人,寻不见一丝皱纹。那年他们夫妻二人来伏龙山庄做客,时景辰见过一回,倒是一点没变。 看到三人,徐夫人同样一愣,表情与茗香如出一辙,但又意义有别。众人再次起身拜会,徐夫人快步上前看着顾剑棠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剑棠吧?本来我邀请你姨母来我旷乐山庄赴会,她给推辞了。没想到派了你们前来,太好了。这位一定是景……”“原来夫人还记得我,多年不见,您是一点没变。”顾剑棠接过话,没让她再讲下去,徐夫人会意,毕竟时景辰逃婚出来的,想必不想透露身份。剑棠继续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庄愣和素芊芊。广陵大会一票难求,夫人不介意我带他们凑这个热闹吧?” 二人再次向徐夫人行礼。徐夫人笑道:“来者是客,你们都安心住下。”说着提声喊道,“拂柳,快准备三间厢房给贵客。”律音一剑——拂柳先生,是旷乐山庄的护庄高手,闻名江湖,他亲自安排住宿可是极大地给了顾剑棠的面子。应该是伏龙山庄的面子。 素芊芊狐疑地看着徐夫人,问:“夫人,您甚是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无论是声音还是她身上的兰草香都是那样似曾相识。茗香回道:“姑娘您一定认错了,我姑姑早就不在江湖上走动,又怎么会和你见过?”看着徐夫人微笑的面容看不出什么,素芊芊只好尴尬道:“人有相似,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拂柳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来迎几位到厢房。徐夫人和茗香终于放下了那掩饰的微笑。茗香道:“这个猎宝奇兵怎么会来旷乐山庄?姑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茗香不记得旷乐山庄还有这样的亲戚。 “原本李沐风识破我的心思,不肯前来赴会。没想到她的宝贝儿子和侄子赶来凑热闹。加上仙吾山庄的玉城和烟朦,三大山庄的重要人物齐聚广陵大会,这次李沐风想置身事外怕是不能了。”唯一的麻烦就是素芊芊,这个人是个大隐患。 “原来他是伏龙山庄的少庄主。”茗香微微一笑,脑海中浮现一词“门当户对”。让人不满的是幽篁阁不死神医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茗香不满道:“姑姑,你说神医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什么意思?请了几回都未见一面,拂柳亲自去幽篁阁拜会竟被拦在竹林外。当真不怕我旷乐山庄踏平他幽篁阁?” “住嘴,这种话以后休要讲出口。”徐夫人突然板起脸,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高人脾气古怪在所难免,如今有求于人那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据拂柳说,幽篁阁外阵法密布,稍有错路便生死堪忧,这样的人能不交恶还是不要交恶。只是这次广陵大会,他若不到事情头疼了。 时景辰将将整顿好便和顾剑棠来了素芊芊的房间。方才见她和徐夫人明里暗里分明话外有话,不认识是不可能的。“第一次来旷乐山庄是不是很惊喜?”时景辰突然跳入,打断正在思考的素芊芊。 “惊喜?惊是惊到了,就是不知喜从何来?”素芊芊没好气道。估计阆苑早就知道内情,这才让他们来旷乐山庄。但是不得不佩服她一下,消息网竟如此发达。 “被什么惊到?是不是徐夫人,你和她怎么认识的?”四方客栈的果然都是人精,素芊芊不知道何时给了他们这样准确的预感?“还是先说说你到底是什么?”素芊芊把矛头对向顾剑棠,“早知道你和旷乐山庄这么熟,请帖都省了。”所以说,撒一个谎真的要用好多个谎言去缝补。顾剑棠脑子一转道:“我姨母和徐夫人早年间便相识,只是好多年没有联系了,没想到她还认得我。”这种理由苍白无力,时景辰接道:“你是少林外门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还赶我们出去?”这样的说辞更好些,“你别岔远,到底和徐夫人怎么回事?” 素芊芊手指不停地敲打在桌子上,缓缓道:“当初雇用我去抢和桑暖玉的雇主好像是徐夫人。我认得她的声音,还有身上带着的兰草香味也很像,虽然当时她戴着斗笠,隔着屏风和我讲话的,但基本可以确定是她。”当时素芊芊还纳闷,任务失败雇主也没找她麻烦,现在想的通了。旷乐山庄一世清白,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和各大门派争夺和桑暖玉? “有意思。”时景辰泛起笑意,自己身上的那块和桑暖玉只有一半,所以旷乐山庄一定藏着另一半,所以徐夫人才暗中买通江湖好手进行,一点与旷乐山庄有关的线索都不留。庄子这么大,翻找不容易,况且山庄内高手众多,就算是拿到了手也是催命符。说起来最厉害的还是阆苑,一切尽在她的计算之中。到了山庄也不见庄主,在时景辰的印象中,徐川陵是个温文尔雅的美男子,但凡有客人他都会亲自接待,如今避而不见,姑侄两又一口一个神医,应该是出事了。阆苑精通艺术,时景辰是知道的,难道她想以此做要挟达到目的?一切只有等阆苑来了才能分晓。虽然她没说过要来,可自始至终时景辰都认为会在广陵大会上看到她的身影。 “行了,赶了几天路你们不累?两个大男人赖在我屋里成何体统,出去出去,我要休息了。”素芊芊不耐烦地轰人。 “你真绝情,坐一下怎么了,我还真就赖着不走。我们可是共过生死的,为了救你我还卖给了阆苑,你怎么那么没良心?”来早了挺无聊,忍不住逗逗小丫头,“说实话,你长相不俗,没准我们两能日久生情。”说着单眼一眨,抛去一个媚眼。素芊芊捧起茶杯挡住一切桃花眼攻势阴阳怪气道:“得,您大少爷找错人了,我只是客栈小小一名打杂的,这些情话、骚话你去讲给你的茗香姑娘听。茗香姑娘肤白貌美,吹弹可破,回眸一笑迷倒众生,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这些话由阆苑嘴里说出口倒显正常,没想到素芊芊也会这样挖苦人。“我怎么听着酸不溜秋的,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吗?”“别自作多情,就当我是阆苑附体,每天不讽刺一下别人心里难受。”顾剑棠看着两人斗嘴,默默摇扇,似乎对这种生活蛮享受的。 突然一个侧目看到茗香在外头,素芊芊立马住嘴,都怪时景辰闹她,人是几时来的也没看清,门面工夫还是得做一做:“是茗香姑娘吗?快进来坐。”时景辰吃了一惊咽在喉咙,停了碎嘴。 “对,我正要进来。不过素姑娘盯着我看,还以为我有什么不妥呢?”听到茗香尴尬的笑,素芊芊连忙道:“怎么会?美着呢!”转而对着时景辰道,“没看到茗香姑娘找我有事?你们两个大男人杵在这儿干嘛?” “不碍事,不碍事。我只是来问问各位还缺什么?缺什么告诉我,我让下人去置办。正好几位都在,那我不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去问了。”声音温柔似水,笑意永远徜徉,平常人看来定是觉得好柔美,可素芊芊瞧着好做作。还时不时的瞥一眼时景辰,纯属当面勾引。吓得众人异口同声道:“不用了,谢谢!您太客气了。” “如此茗香先告辞了,有需要随时吩咐。”手一摆身后的丫头奉上糕点,“这是茗香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各位的口味,两位公子你们也都尝尝。”说完,留下笑容慢慢退身出门,众人再次感谢。见她走远了,素芊芊端起糕点闻了闻,满脸嫌弃,立马扔在一旁。对着时景辰一声:“保重!”毫不客气地逐客,“嘭”一声,房门重重关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没了,希望茗香不会那么频繁地来骚扰。 当家夫人总有忙不完的事,夜半三更书房的灯还亮着,永远有算不完的账。“谁?”徐夫人大喝一声,一粒算珠脱盘攒射,茗香惊叫,手里的木盘参茶打翻一地。“姑姑,你怎么了?吓我一跳。”茗香懒得捡,顺势踢向一旁,明日自有下人来清扫。 “茗香?”徐夫人差异地起身,走到门边四处张望,确实没有异样,莫非是自己多心?“到底怎么了,姑姑?”茗香再问道。徐夫人依旧不是很放心,问道:“刚刚可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然而得到的答案只是茗香摇头。“算了,夜已深,我送你回房吧。”熄灭烛灯,一下子包围在了黑暗中,只有洒下的月光指引人前进。 第十七章 大会前夕 徐夫人挽着茗香走开没几步,突然转身。破门而入,急掌厉行,唯见黑影一闪,四掌相交,电光火石间摩拳擦掌,均被对方内力激荡退开身。黑衣人没有恋战,一个怪莽翻腾,欲跳窗而逃。茗香乘势而上堵在窗口道:“何方小贼,胆敢夜闯旷乐山庄?” 黑衣人手成爪型直逼茗香,没想到看似柔弱的茗香也会武功,“逍遥三式”架开爪功,与之缠斗。徐夫人腕掌轻翻,一排凳椅手里悉数扫向黑衣人。茗香退避死守窗门,黑衣人避无可避,无奈撒出一把白粉。茗香毕竟江湖经验匮乏,竟轻松中招,只觉一阵头晕,无力攻击。黑衣人得空,秀出一身腿功,挨个踢翻凳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茗香作为肉盾,一掌送入徐夫人怀中,跳窗遁逃。 拂柳听闻动静,姗姗来迟,徐夫人扶稳茗香,细细查看,所幸不是毒药。“拂柳,即刻封锁山庄,彻夜擒贼。”旷乐山庄平日训练有素,一下庄内人员集结,以书房为中心扩散搜查。 徐夫人不断掐茗香人中,轻声呼喊,见其睫毛颤动,这才落下悬着的心。“姑姑,那贼人呢?”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惦记这贼子。“放心,我已封锁山庄,定叫她来得出不得。”茗香不太明白徐夫人的话,问道:“我旷乐山庄戒备森严,贼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这不是明白着的吗?庄里到处是宝贝,而且还住了个猎宝奇兵。”听到是素芊芊茗香立马不觉得头晕了,只想抓贼,毕竟这个女人和时景辰走的太近,她就是看不顺眼。 拂柳带着山庄弟子一路围剿来到时景辰他们所住的厢房外,火把照亮了半片天空。顾剑棠听到动静率先出门,这么大阵仗像是出了大事。时景辰又打哈欠又伸懒腰地推开房门,嘴里碎碎念道:“闹哄哄的,怎么了这是?”看到这场面瞬间石化,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茗香和徐夫人也赶来还没等问上一句缘由,茗香便不由分说地带着两名弟子闯入素芊芊的房间。火光由外向内填充了半间屋子,听得几声惨叫,两名弟子飞出门外。素芊芊裹着帘帐,打着赤脚,大腿若隐若现,一手掐住茗香的脖子慢慢走出。二男两脸懵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见到徐夫人芊芊一掌把茗香打了过去质问道:“徐夫人,是什么重要事非得三更半夜闯进别人屋内?还是说这就是旷乐山庄的待客之道?”看到素芊芊此刻的模样徐夫人倒说不出话来,她的回来的速度好快。“放肆,你怎么说话呢?我问你,刚才你去哪儿了?”茗香已没了白日里的温柔,活脱脱一副泼妇相。 “放肆?旷乐山庄就这点教养?我素芊芊虽不是千金小姐,却也知道名节的重要性。你不由分说闯进我屋内,还带了两个男人进来。坏我清誉,如此理直气壮未免太可笑?我敬你们旷乐山庄百年世家,自问不曾得罪。徐夫人还请给个说法。”素芊芊气极了。顾剑棠见她双腿暴露,实在难堪,脱下自己的长袍,递去,示意她遮挡。 徐夫人还满脸严肃,一下舒展笑颜,解释道:“素姑娘莫要见怪,这事的确是茗香做的不对。只因今日庄内闹贼,而贼子又逃向此方向。顾公子和庄公子先后出门,你那迟迟没有动静,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乱了分寸。茗香,快向素姑娘致歉。明日就不必出门了,静思己过,练好琴技,以备后天广陵大会。”“是,茗香知错。”她只是福身,也没有明确对谁,随后高傲离去。 “看来是误会一场。徐夫人,贼子还未抓住,今夜都当心些,可能要辛苦拂柳先生巡夜保护我等周全。”时景辰一声笑意缓解尴尬。拂柳冷冷道:“分内之事!”素芊芊丢下一个冷哼,径自回房。山庄众弟子也纷纷散去,时景辰和顾剑棠对望一眼,事情不简单。他们分明认定素芊芊就是贼,就是来抓人的。 没了火把,月亮也被乌云掩盖。黑暗笼罩大地,除了睡觉无其他事可做。什么事都只能明天再议。 黑夜过去,白昼归来,庄子里像是无事发生,继续着平常的生活节奏。素芊芊出门,时、顾二人已坐在院里,看来是等她一个解释。芊芊多谢剑棠的长袍,叠的好好的归还。“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要和我们说?”时景辰率先问道。 素芊芊长叹一口气道:“差点翻车!本来想,徐夫人是我的雇主,那和桑暖玉的另一半会不会也在她那?偷偷地寻觅,没想到被发现了。不过徐夫人认得我,心中一定也害怕我将她的事捅出去,所以闹贼第一个就怀疑我。我怎么当时没想到呢?”时景辰眯眼看着素芊芊,这丫头也不简单,竟会知道和桑暖玉分为两块。 “你这是偷盗,有这个心就已经错了。不可再存侥幸心理,这次我们就不告发你,但你好自为之,不可再犯。”顾剑棠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可这次素芊芊不敢回嘴,没被臭骂已经是万幸。 煎熬的日子又过了一日,举世瞩目的广陵大会如期而至。旷乐山庄保持一贯的简朴风格,只是在外院的荷花池前修了个木台,摆了两排喝茶用的梨花木桌。院落够大,中央空地够十几个人同时演奏了。 “夫人、夫人、夫人,大事不好!”看门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内堂,跨过门槛时不慎绊了一跤,跌个狗吃屎稳稳叩在夫人身前。“混账,风风火火成何体统?一点规矩都没有!”拂柳威严呵斥,毕竟还有外人在场,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说!”小厮得令,这才颤颤道:“禀夫人、柳管家,外面来了个道姑……” “道姑?”徐夫人惊慌失色,手中的茶盏抖落在几案上,吓得小厮不敢再说。又一个失礼的,还是夫人,拂柳镇定心神道:“一次性说完,是什么道姑?”道姑也未必是那位。“这,这……”一时间小厮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组合挺怪异,只能凭着印象说话,“除了一个道姑,还有一个仙姑和一个村姑。”时景辰一口茶还没下肚,差点喷涌,他有个大胆的猜想。 “小混蛋,道三道四的胡说什么?”某村姑不经传召自己走来了,恶狠狠地盯着小厮,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被这一下吓得小厮动弹不得。果然是三个老熟人,而且形象贴切。素芊芊刚要释放热情相拥,接到阆苑的眼神示意,立马没了动作。“咻”的齐刷刷声起,众弟子拔剑相向,直指来人。 阆苑三人在门口就与小厮起了争执,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本来还想和顾剑棠他们认亲,这会儿压根儿不想,就想换一套整蛊法子。已有弟子来报,门外多人被点穴,阆苑三人自然就是闹事者。阆苑今日依旧浓妆,对青绿的衣服情有独钟,就是偏偏不伦不类的系着一条碎花围裙在腰间,加上大麻花辫和永不离头的三支黑簪,可不就是村姑吗?完全没了当初草棚济施的仙气,有的只是接地气,时景辰差点没笑昏过去。 见到来人并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一位,徐夫人心中松了口气。一个眼神,众弟子收回长剑,上前问道:“几位来我旷乐山庄所谓何事?”眼前三人组着实令人费解,道姑身背大盒子,仙姑蒙面,但气质可见,不同凡人。至于那村姑,不值一提。 “笑话,今日旷乐山庄举办广陵大会,我们自然是来捧个场,见见世面。”阆苑摆出一副比时景辰还吊儿郎当的模样,配上这身行头更加可笑。“夫人,她们没有请帖。”小厮说了一句,赶紧逃到拂柳身后,那模样像是见了会吃人的妖怪似的。 “来者是客不懂?旷乐山庄号称广邀天下音律名士共同赴会,小女子略通琴艺,那自然想要显摆一番!”众人算是看明白了,阆苑是来拆台的,好好的赏乐大会竟成了她口中的显摆大会。素芊芊心中一口闷气缓缓疏通,果然只有阆苑才深得她心,两个臭男人总是这错,那错的。 既是来献技的,也不见阆苑带着琴。试问一个村姑又怎么拿的出好琴?徐夫人正要唇枪舌剑一番,听得小厮高喊:“仙吾山庄烟朦小姐、玉城公子到!”听到来人了,徐夫人立马转换一副温柔面孔上前相迎。“徐夫人!”男子先一步行礼。“玉城公子、烟朦小姐,你们来了。辛苦了,辛苦了!” 看到这种故作亲热的场面,阆苑忍不住翻去一个白眼,也转换一副面孔:“原来你就是徐夫人?久仰大名。刚刚失礼了!还以为徐夫人徐娘半老,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年轻?您二十又几?”阆苑忽然变得客气,还礼貌地抱拳,一改常态,认识她的都知道必有阴谋。 “我只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罢了,哪有什么值得姑娘仰慕的?”徐夫人只道是阆苑想留下才做此服软之举,只要不影响今日的广陵大会,多她们几个也无妨。素芊芊期待着阆苑针芒之语。 “夫人谦虚了,外界可都在说您是天下第一琴师,能听您弹奏一曲,犹如仙乐洗耳呀!”听到这样的赞扬,徐夫人的笑意更浓,赢得一致好评,可阆苑的下一句简直想让人拿菜刀砍人,“这可比酒馆里听曲子高雅多了。”徐夫人笑容骤僵,竟拿她与酒馆歌姬相提并论,这不是存心羞辱她嘛?还没等徐夫人发难,阆苑又装模作样地来了句:“瞧我这张臭嘴,口没遮拦,怎么把这种江湖流言生搬硬套了呢?” “村姑就是村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言论也还意思拿出来讲!还是快快离去,省得丢尽全江湖的脸面。”玉城满脸嫌弃,不屑地看着阆苑,自我感觉良好,殊不知身旁的妹妹对这位大哥亦是满脸不屑,真是对有趣的兄妹。 阆苑嘴里就没一句好话:“江湖流言我这种村姑听听过也就算啦,更夸张的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做说的吗?他们说,没有收到请帖,唯有蹲在山庄外的墙头上备一碟花生,一壶好酒。能闻得徐夫人一丝残音便也心满意足,快活塞神仙了。如若旷乐山庄真的容不下我们,那我们也只能效仿一番。”阆苑描绘的有声有色,这般冷嘲热讽气的徐夫人眉毛歪斜却又不得不维持温柔形象。素芊芊很配合着“噗嗤”一笑,这是真的没忍住。 “区区一个村姑,有什么资格参加?广陵大会什么档次你怎么就没点数呢?”玉城铁了心与阆苑过不去,一口一个村姑,叫的好不顺口?这次阆苑说话是过分了些,本以为绝爱和无悔劝阻,没想到她两一样摆着一副不屑的脸,莫不是和旷乐山庄有仇? “哥哥见识未免狭隘,这位姑娘满怀热情地来旷乐山庄,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本领。况且旷乐山庄素来好客,主人家都没发话,你倒讲的起劲。徐夫人举办广陵大会本就是邀请天下好乐者相互切磋,交流学习,与人家身份地位有何干系?”烟朦的话算是给双方都筑了个台阶,大会即将开始,何必横生枝节。 “不愧是烟雨蒙蒙楼外楼,飘雪扬扬山外山的烟朦小姐,果然见地非凡。”阆苑早听过烟朦的名号,她是一个谜,才名在外却从不显露。行事作风总是透着一股朦胧感,向来为武林男子所倾慕。倒是她的哥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恐怕这次也是借了妹妹的名头才有资格上广陵大会。 能讲出烟朦名号的又岂会是村姑,怕是众人有眼不识泰山。烟朦求教道:“敢问姑娘芳名?”“小女子阆苑。”阆苑淡淡道,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她。没想到烟朦惊讶道:“原来是阆苑老板娘,久仰大名!” 阆苑奇道:“你认识我?”讲真的,在场众人包括时景辰他们,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烟朦笑道:“自然认得。阆苑老板娘保一方百姓平安,无论正派还是魔教都要给您几分薄面,实乃女中豪杰。”这评价甚高,阆苑自问生平所见除了她四爹胡道说外还没有人能夸人夸得这么自然。 烟朦都认识,可徐夫人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此人。或许真是自己孤陋寡闻,可现下这种境况还如何相处?“青城派叔廉子先生到!”门外的接客小厮高喊声再起,算是解救了场面。“三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徐夫人热情相迎。 第十八章 广陵大会 叔廉子,青城四老之一,是季康子的师兄,因排行老三,故而江湖上尊称一声“三先生”,季康子自然就是“四先生”。装扮与之相似,只是双眼更加凌厉,长须飘扬,似有仙风道骨。“青城派弟子钟默灵,拜见徐夫人!”来的弟子不多,三两人跟着钟默灵一齐行礼。“钟少侠,不必多礼!青城派诸位英雄肯赏脸,敝庄不胜荣幸啊!”又是一番经典的寒暄,阆苑甩过一个白眼,退开一旁。 钟默灵从进门开始便看到了阆苑等人,只是没想到四方客栈也能和他们江湖大派一样接到邀请。相识一场,自然要上前打声招呼:“原来老板娘也有如此雅兴?”听到钟默灵的话,众人的视线再次停在阆苑身上。徐夫人心道:莫非她在江湖上真有些名气?连青城派众人都对她恭敬有加。见叔廉子满眼疑惑,钟默灵解释道:“师父,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四方客栈老板娘。”之前阆苑与青城派结怨,叔廉子自然看不惯,不过今日不是来滋事寻仇的,有些事也不方便提起,只是淡淡道:“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妇。”口气之中略有讥讽,弄得众人稀里糊涂。 “点苍派云岭先生到!”“静书斋广琴先生到!”陆陆续续的除幽篁阁的人外,基本都已到场。江湖之中,这些人的音律该是最为闻名,尤其是广琴先生。他隐居已久,能请到他出山,广陵大会对得起“广陵”二字。“诸位能前来,慧茹感激不尽,云岭先生远来辛苦了。广琴先生,多年不见,您精神依旧啊!”广琴向来话少,只是微笑点头。 “徐夫人言重了!广陵盛会,高雅至极。怎么少得了老夫?就算不来请,小老儿也会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的。”点苍云岭一向开朗,一时间就只听到他乐呵呵的笑声。徐夫人喜笑颜开:“先生说笑了。先生的笙技当世一绝,缺谁也不能缺了您?” “怎么不见徐庄主?”云岭问了一个被大家忽视的问题。虽然徐夫人当家,但如此盛会,男主人不出来怕是不妥。徐夫人笑道:“说来让先生见笑了,我那夫君外出未归,忙的不亦乐乎。连我这个夫人的面子都不卖!哪天要是见到他,先生可以定要说道说道。”“原来如此,一定一定。”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在场众人只是心照不宣,一切全由云岭的朗笑盖过。 “闲话不多说,快马加鞭开始吧?”云岭性子急躁,早就不耐烦了。“好,诸位都请入座!”徐夫人示意大伙儿入座,大会即将开始,却始终不见最想要见的那一人。“拂柳,可有看到神医?”徐夫人暗声询问。“并无,属下去门口候着。”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宾客位置列两派,共六个主座位,分别是青城、点苍、仙吾、伏龙、静书斋和幽篁阁,眼下只有四大派正式拜谒,怎么坐就有意思了。正派人士唯一通病就是假客气,你让我,我让你的,让着上座。阆苑就不会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左排第一的位置。“无悔,你们快来,这儿!”绝佳位置自然要分享给好姐妹。 玉城轻咳松痰,可没有人理会他。心中窝火质问道:“你一个村姑何德何能坐于排首,你此举置我们各大门派于何地?”刚才嘴上功夫已经输了一城,这次玉城怎么都不肯退让。 “我看你让了半天也没打算坐?”阆苑一脸无辜,气的玉城哑口无言。烟朦摇摇头,坐在了阆苑身旁的位置,不得已,玉城只能再坐过去。另一头广琴、叔廉子和云岭倒是和谐,躲开了这边的是非地,落得清净,纷纷坐好。一张主凳配两张副凳,玉城没往后坐,自然就没了伏龙山庄的主凳,时景辰三人只好自己搬凳悉数挤在阆苑身后,左排首位瞬间扎堆。无悔立起大盒子入座,绝爱脚尖轻点稳坐于上。如惊鸿飞掠,蜻蜓点水,对面的武林前辈无不叹服,心中正猜想此人身份。 “旷乐山庄的待客之道实属混蛋,老板娘你是不知道,我早来两天差点恶心死在这山庄中。”素芊芊有太多的的话要抱怨,而且隐隐之中总觉得阆苑憋着大招,会是一场好戏。“嘘,有免费的表演给你看还不好?”身旁还有别人,自然不能像在客栈里一样畅所欲言。 “你说奇不奇怪,来了山庄好几天,怎么就没见过徐庄主?”素芊芊再问。阆苑淡淡道:“没听见方慧茹说出去了,没在。”阆苑懒得称一句徐夫人。其实素芊芊真正想问的是阆苑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搞事情?早就迫不及待了。 徐夫人坐在正座,宣布大会开始。议论声忽然戛然而止,乐师们相继入场,绵长的音调响起。跟着乐律的节奏,所有人像是徜徉在青青的河边,闻着花香,像极了恋爱中的美好。音浪一波又一波,渐渐进入高潮,一名女子飞身来到舞台中央,正是茗香。红衣妖娆,分外艳丽,露出的肚脐吸引着所有男士的目光,身体的曲线被衣服勾勒得恰到好处。 舞跳的火辣,玉城沉浸其中,呆若木鸡,手中的茶杯差点打翻。时景辰双眼一亮,亦被惊艳,唯有顾剑棠正人君子,只一眼便低下头不再看去。“瞧瞧人家,柔情似水,整天泼妇骂街似的,老板娘你倒是学学?”时景辰自说自话,阆苑懒得理他。“嗯,这点心不错。”满嘴的沫渣子,顺手还端给了素芊芊一盘,“芊芊不用客气,多吃点。记住,我们吃的不是点心,是银子。吃穷她。”似乎很有道理,能蹭就狠狠地蹭,面对不亦乐乎的两人,时景辰暗暗咋舌,一点雅趣都不懂,难为她们做一世女子。 “好!”玉城大赞一声,连连鼓掌。阆苑轻拍烟朦,示意两人交换一下位置,烟朦自然乐意。没注意身边换了别人,突如其来的一波瓜子壳扫射,玉城想大骂又不想打扰茗香的表演,压着声音呵斥道:“你疯了?在干什么?”说着抖落身上的瓜子壳,横眉冷对。阆苑又是一副无辜的表情道:“实在对不住,这姑娘的表演太精彩,连我的瓜子壳都忍不住跟公子你一样蹦跶。”玉城本还想说什么,可对面的前辈们早已投来嫌弃的目光,有气不能撒,只好忍气吞声,自我安慰:和一个村姑有什么好计较的。 舞将毕,茗香接过婢女抛向空中的琵琶,落座于舞台中央。由小弦转大弦,再回到小弦,由喜成悲,行云流水,声情并茂。一双水灵的大眼四处张望,看向时景辰时,颔首低眉,红颜娇羞。玉城也坐在这个方向,会错意,完全沦陷,双眼再离不开茗香。阆苑抖落一地鸡皮疙瘩,顿生阵阵厌恶,经过漫长的时间煎熬,这首《相思》终于落幕。掌声四起,获得一片好评,玉城激动地直拍手叫好,吵得人耳朵疼。阆苑招手示意素芊芊,附耳讲着什么。 茗香满面春风,向众人福身道:“茗香献丑了。”还有意无意地看向时景辰,阆苑瞧着情况不对头。玉城按捺不住,起身走上前:“茗香姑娘谦虚了,你的舞艺超凡脱俗,琵琶演奏更是动人心弦,让人思绪缥远,久久无法忘怀呀!”“多谢,玉城公子。”其实蛮尴尬的,宾朋满座,他好端端地走出来,茗香显得不是很自然。 “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是献丑。”素芊芊突然走出,一屁股挤掉玉城,翻过一个白眼道,“马屁精!”玉城一脸蒙圈,似乎没有得罪这位姑娘,出头道:“不懂就别乱讲,哪里来的好事精?茗香姑娘的表演精妙绝伦,毫无纰漏,闭上你的臭嘴,你懂音律吗?” “哼,原来广陵大会就这水平,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广邀天下善音律者赴会?你懂什么音律,简直笑话!”时景辰瞧着这也不像是素芊芊口吻,看着阆苑拿真丝女扇遮笑,心中会意。 玉城气的青筋暴起,一心认为茗香的表演完美无缺。茗香知道素芊芊刻意刁难,但她自信自己的琵琶技艺,不信素芊芊能跳出毛病,否则十年来的苦练岂不是白费。“看来素姑娘对音律方面颇有研究。玉城公子稍安,不妨听听素姑娘有何高见?当着各位武林前辈面前,总不能胡言论语?” “好,那我指点一二。茗香姑娘这首《相思》弹得不错,只是意境不对。本应是女子在家独守,日日夜夜思念丈夫的情怀,可姑娘的情意流露未免有滥情之嫌。哪有人思念丈夫还一个劲地胡乱抛媚眼的?”素芊芊分析着,眼里尽显不屑,茗香气上心头却还要保持优雅,实在可笑。素芊芊继续道:“再者,你这衣着更是大为不妥。所谓视听盛宴,视不好听再好又有什么用?” “芊芊姑娘,慎言!”阆苑突然放下茶杯上前,暂缓尴尬场面,可都知道她可不安好心。果然下一句令旷乐山庄难堪,“让你说出高见,怎么净扯些七七八八的琐事?直接说茗香姑娘因为感情太过丰富以至于大小弦勾松之间有了误差就好了。如此含沙射影,当心徐夫人怪罪于你?毕竟茗香姑娘自有双亲亡故,承欢在徐夫人膝下,你这样会让江湖中人以为滥情勾引是种姓之缘由?” 听得“惊风”琴抖动一声,一道剑气直指阆苑。素芊芊手疾眼快,神弹回过挡去劲力。徐夫人这是气极了,不顾身份,用名琴“惊风”下死手。一招失手,再出手就难看了。茗香紧接而上道:“这位姑娘,你胡言论语诋毁我也就罢了,当这众武林同道的面诋毁我姑姑,不可饶恕!”她已看透阆苑等人来者不善,恐怕不除掉她们广陵大会无法安然进行。 年轻一辈可能不知道徐夫人这夫人位是怎么来的,可不代表没人知道她是横刀夺爱才当上旷乐山庄的当家夫人的。阆苑轻笑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不如你自己问问烟朦小姐或者广琴先生,曲子收尾之前可有细微差错?” 玉城双眼一亮,觉得是好机会,看向烟朦道:“妹妹,快说话呀,这个疯女人是不是胡言乱言?”烟朦心中叹气,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她能说什么,越说越错,旷乐山庄不要面子啊?倒是阆苑果然有真才实学,轻声道:“人无完人,茗香姑娘的表演当属上乘,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名师。”烟朦没有明说错误,但是她的话等同于认可阆苑。 时景辰心中思绪万千,阆苑虽然平常也一样毒舌,可心地善良。今日的表现实在反常,甚至可以说是过分,仿佛与旷乐山庄积怨已久。 “广陵大会本就是以音会友,大家相互切磋,相互学习。勤能补拙,无伤大雅。各位,让老朽拉上一段《空山秋明》,放松放松如何?”广琴先生德高望重,由他圆场自然无人再起争执。阆苑也乖乖坐回,素芊芊心中暗爽,心情格外开朗。 “好啊,慧茹愿衬托一曲。”徐夫人勉强浮现笑意,实则对阆苑恨之入骨。 “老夫也来凑凑热闹!”云岭欢笑着拿出笙。 广琴先生的二胡声先起,沉稳雄厚,宛转悠扬,仿佛置身于空山之中,呼吸着新鲜空气,名家出手果然与众不同。徐夫人的“惊风”渐渐响起,由浅入深,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乐曲旋律升腾跌宕,欲断又连,突然出现的笙音更是让人眼前浮现鸟儿觅食,穿梭在丛林间。果然洗涤心灵的妙曲,顿扫心中的阴霾。 叔廉子拿出竹笛,音顿而入。本来甚是享受的音律不知怎的突然很刺耳,似乎只有阆苑感受到了恶心。叔廉子暗暗富于音律内力,功力浅薄的人自然忍受不住。音色伤人那就怪不得旁人,不仅徐夫人要报仇,青城派也要一雪前耻。广琴探查到叔廉子不怀好意,当他是为徐夫人出口气。起先并未阻止,可叔廉子变本加厉,如此对付一个晚辈实在不该?阆苑已显露难堪的面色。广琴怜悯,改换弦音,挡住叔廉子,可徐夫人禁用琴音牵制广琴先生,好好广陵大会竟演变成了弦音暗杀。 绝爱瞧出端倪,白绫甩过,落在阆苑身上。一层无形的罡气骤然升起,这才恢复面色。想让她死,没那么容易。绝爱收到阆苑的眼色,捏花一指缓缓坠落,罡气炸裂竟使得叔廉子横笛折断,震得气息紊乱。徐夫人的“惊风”微微颤抖,不得已抚停琴音。众人皆是一惊,好厉害的姑娘。 第十九章 炼狱修罗 绝爱收回白绫,继续端坐。其他人完全不知刚刚已经经历过一场生死较量,只是看着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一定有事。阆苑微笑谢过广琴先生的好意,二胡的声响没有停,大伙儿依旧痴痴地遨游在广琴先生的音浪律海之中。 正逢高潮迭起之际,忽闻一声女叹息,随后听人念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诗如魔咒,可比刚才的音律厉害,伴随着强大内力的一声长笑,完全淹没了广琴先生二胡声响,铺天盖地而来,功力不济的人早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尤其是一早埋伏于假山之后的弟子,纷纷落水。叔廉子气息未稳,受此一记,嗓子一甜嘴角默默流出鲜血。 茗香承受不住,口中的鲜血在喉间进出,徐夫人封其穴道,一人一琴卧坐于前,挡住音波。所有人在回荡的笑声中进入高度戒备。奇怪的是阆苑竟一点没受影响,明明功力最不济的就是她。原来诗歌刚刚念起,她便以金针封住翳风穴,暂时听不到。 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袍,头顶长冠,一条米色发带同秀发一齐飘扬的道姑凌空而来。云岭想趁其脚跟未稳,先发制人,长剑破空,如蛟龙出海,力拔山河。哪曾想道姑不闪不避,手中的拂尘轮转,借力打力,轻松化去劲力。云岭反身再来一剑,万千拂尘丝攒射,眼花缭乱。只觉肩头一疼,一枚赤针正中云岭老儿肩头,云岭自然不服输,可一运功,针毒便游走全身,又麻又痛,不得已只能席地运功护住心脉。 道姑站定,诡谲一笑煞是妖魅。尽管长相出众,却完全提不起一点好感。青城、点苍两位前辈草率落败,带来的弟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道姑的狂笑本就使他们内息紊乱,还有什么战斗气力可言。闻得一声长剑颤抖之音,“回风拂柳”剑影闪动,拂柳潜伏多时,突然杀出。 道姑甩动拂尘,回以“风月无情”,唯见漫天拂尘丝重重落下,高台木板如浪掀起。拂柳号称“律音一剑”,剑法似井中月,水中花,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每一剑都能可重伤对手,可惜遇上道姑的拂尘功,满天浮尘,攻守皆宜,完全抹杀了剑法优势。徐夫人顾不得身份,加入战局,来回拨动名琴“惊风”,旷修剑法暗藏其中,每一道音浪代表一剑,无数划痕深深刻在高台地板。 道姑在躲避,无疑是给了他们败退的信号,徐夫人乘势而攻,音浪如无量大海涌来,道姑站定满脸不屑,轻挥一掌,所有招数悉数打回。徐夫人想躲已然迟了,被自己的旷修剑法击中,翻滚几圈捧腹吐血,“惊风”的琴弦悉数崩断。拂柳看准时机,直刺一剑,道姑还是满脸不屑,手捏拂尘隔空一掌。拂柳的长剑竟无法再前进,内力的挤压下竟断成数节。魅影闪动,道姑已在身前,痛痛快快一掌,又少了个麻烦。 一个个高手尽数落败,广琴先生不识来人之意,但知道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二胡之声再次响起,可不知什么时候的事,琴弦已经断了一根。那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音调越发尖锐,似是能够刺穿人的耳膜。道姑杀气很重,倒转拂尘送去“拂尘剑”,虽不是真剑却比真剑还厉害三分。 广琴先生亦不是普通人,虽是端坐着,却人影晃动一下出现在了道姑身后。尽管凳子没了,但依旧保持坐着的姿势。“道长乃出家之人,理应心存善念。何以出手如此毒辣?究竟与旷乐山庄有何深仇大恨,非要痛下杀手?”广琴先生用弦音攻击还不忘教化度人。他并无把握战胜道姑,只是单纯认为当着各大派的面,她会卖一个面子。 可道姑行事狠辣、雷厉风行,才不畏惧在场众人。“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道姑显然玩腻了猫捉老鼠,一步并作几步突然出现在广琴先生身前。“冥顽不灵!”广琴以拉弓为剑,五音不全剑甚是顺手。 “哎,这道姑究竟是什么人?瞧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好瘆人!”时景辰紧靠顾剑棠一副非常害怕的模样。见剑棠手中的折扇捏的快要变形,这是想参战的意思,时景辰提醒道:“广琴先生已经出手,你别轻举妄动,有失身份。”素芊芊内心呐喊:道姑快赢,道姑快赢。弄死那个臭屁徐夫人! 拂尘巧若游龙,一招飞丝缠腕立马将广琴先生拖至眼前。不得已改用掌法,双掌几经来回,终于对上,却又纷纷退开。道姑扯过拂尘,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道长,不如就此罢手如何?”广琴知道继续颤抖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也不想再都下去。谁知道姑别过身不依不饶道:“说大话前,还是先看看自己的掌心吧!”若非几大高手轮番强攻,区区广琴又如何能持平一掌? 广琴看着掌心黑蕴大为震惊,连忙封住自己的穴道,问道:“阁下是炼狱修罗?”听到这四个字,无人不恐慌。这个女魔头一向杀人不眨眼,而且从来没有理由。十年来死在她手上的何止千人?炼狱堕仙,修罗附体,世出而山河血染,素芊芊不敢想象,传闻中的女魔头竟会现身于此,旷乐山庄真的遭了“大运”,在劫难逃了。不禁担心所有人的安危,炼狱修罗若杀人必然满门屠尽!时景辰和顾剑棠倒是并未听说过此人,不过出手这么狠毒,不是善茬,得小心防范着,以免殃及池鱼。 “怎么样?我的炼狱针、修罗掌滋味不错吧?”这两门独门武功奇毒无比,一度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恐怕今日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可以有强大到逼出剧毒的功力,要她交出解药怕是不可能的。众人认栽,沉默不语,只希望这个女魔头看在各大派的份上会发善心,虽然这是奢望。 本来叔廉子、云岭、和广琴三人联手,炼狱修罗未必能讨到好处?只可惜一个未战先败,另外两人自恃身份没有以二敌一,或许是根本没有想到来的会是炼狱修罗,此时悔之晚矣!“阿雪,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不能放下?今日我愿一死换诸位武林同道的性命,你把解药给我吧?”徐夫人蹒跚起身,突然的大义凛然让所有人动容,没想到她会如此。阆苑却暗自嗤笑,若是出自真心何必要以广陵大会为幌子,邀请众多武林同道共同御敌为实? “你是什么东西?有求饶的资格吗?”炼狱修罗侧过身,压根儿懒得看她,满脸不屑,“以为凭区区几个酒囊饭袋就可以阻止我?滑天下之大稽。徐川陵呢?还不让他滚出来见我?”听其口吻似与徐庄主夫妇有交集,并且结怨很深。联想到阆苑之前所讲,不难猜出炼狱修罗就是被徐夫人横刀夺爱的对象,只是不明白以她的武功要寻仇何必等到今日? “老爷不在庄内,你有事尽管冲我来。”话音刚落,炼狱修罗甩动拂尘卷住徐夫人的脖子,鲜血慢慢流淌,将拂尘一寸一寸地染红。“徐夫人?”广琴和云岭失声惊叫,可一动毒素便游走筋脉,实在有心无力。玉城尚未缓过来,根本无战力可言,至于烟朦,抱着琴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炼狱修罗叹道:“我早就说过,和桑暖玉重现江湖之时,便是旷乐山庄覆灭之日。本来徐川陵肯跪下向我低头认错,杀你们二人也罢,可如今这个机会都没有了。既如此就让旷乐山庄成为修罗炼狱吧!”没想到竟还牵扯出了和桑暖玉,实在又太多的谜团。炼狱修罗只需用尽全力,徐夫人即刻命丧当场。倏而剑影晃动,一招之内竟显十数般变化,包含剑法与点穴,突刺掌腕,炼狱修罗不得已松手回旋,再接住拂尘,“嘭”地一声与长剑正面相击,同样一位道姑模样打扮的女子立于徐夫人身前。道姑见道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徐夫人捂着脖子艰难向无悔道谢,可已失声。好快的剑法,没来得及给众人反应,无悔已经上场。 “小尼姑,你敢多管闲事?”炼狱修罗竟一下识破无悔佛门而非道门的身份,她从站定那一刻起边注意到了一旁的几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非是贫尼多管闲事,佛道本一家。道长是出家之人,杀生乃一大戒律,况且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又何必咄咄逼人?”无悔认真的说教。不过若是炼狱修罗能说得通那便不是炼狱修罗了。 “狂妄小辈,让我看看你师父都交了你什么本事?”炼狱修罗一向神挡杀神,杀意正浓,断然不轻轻饶任何人。脚踏七星莲花步,拂尘打穴出星宿,招招攻人死穴。无悔惊骇之余使出最擅长的初云剑法,“皓月当空”紧接一招“明月清风”,剑影幢幢,虚虚实实,每一下都有着不俗之威力。咋看似乎有效,哪知只是炼狱修罗故意退让,想看看的招数罢了。正当无悔使出“日出重霄”一决胜负之时,拂尘扫击正中手腕,劲道强大震得拿不稳剑,只有脱落。 炼狱针正面发射根本避无可避,雷霆万钧之际,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袭锦缎画卷,强风劲扫,听得清脆的声音所有炼狱针落地断裂。只见坐于大盒之上的白衣女子轻点脚尖,如枯叶挟风,随风飘落般落于炼狱修罗身前。集所有目光于一身,众人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究竟这位姑娘是谁?轻功脱俗,世所罕见。炼狱修罗轻声惊呼:“锦云卷?”半露在外的画卷上面写的都是经文。 “师姐,多年不见,你的脾气依旧张狂。无悔,还不快见过你师叔?”此一言震惊四座,炼狱修罗来历不明,江湖上无从寻查,只知道她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无法追根溯源便找不到弱点,最是让人头疼。如今居然冒出个师妹?徐夫人明白了绝爱和无悔的来历,心中悬着的心落下。有她们在可保旷乐山庄一时安定,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她们还会来阻止这个女魔头。 “无悔,见过师叔!” 炼狱修罗充耳不闻,只顾盯着绝爱看,冷哼道:“难怪旷乐山庄敢肆无忌惮。知我要来寻仇,还敢大张旗鼓地办广陵大会,原来是有小师妹你撑腰?”只是炼狱修罗不明白,当年的小师妹对旷乐山庄也是深恶痛绝,而且小师妹自小由她带大,何故今日要来坏她好事? “小妹不敢,红尘俗事一向与我无关,你与旷乐山庄的恩怨该了则了。”闻此言吓得徐夫人几近晕厥,原来她们并不是来援助的。绝爱继续道,“小妹身负师门所托,想向师姐讨要一本属于师门的书籍。师姐你已经叛出师门,那东西也参详了十多年,实在不该再霸占。” 见此二人的武功一个比一个超群,想来那定是不得了的秘籍,可惜众人有心也没实力一饱眼福。炼狱修罗心道:慈航剑派有七绝,竟派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出头,当真可笑。定是丢失秘籍,久寻不获便赖在了她这个叛徒身上。“书,我有的是,只是不知师妹要的是哪本?师门人才凋零若此,竟要你亲自下山。希望的本事对的上追讨的口气。” 知道她不会轻易交出来,绝爱做好一战准备。“得罪了!”话不多讲,速战速决。锦云卷柔布十数丈,威力是当初的绸缎几十倍,打穴手法与炼狱修罗方才对付无悔的如出一辙。长攻优势,炼狱修罗不得不闪退,一瞬间拉开了距离。拂尘与锦缎都是柔物,却尽是刚猛的力道,不住地交击,实木台板粉碎了一块又一块。二人轻功相当,拂尘功又与锦缎功同属一门,都是由慈航剑派“二十八宿拂尘功”演化而来,转眼之间已过三十招,实在难分高下。 绝爱武功虽精,可内力不如炼狱修罗,不怕雷霆一击,就怕两人缠斗,况且炼狱修罗还有炼狱针傍身,出手防不胜防。时间一久,绝爱必然吃亏落下风,阆苑干坐着也坐不住了。炼狱修罗可没有丝毫放水,招招置人于死地,再看身边的芊芊、剑棠一行,没有他们加入战局的机会。 第二十章 孤箫吟风 阆苑踌躇无措之际看到了烟朦的琴,计上心头,询问道:“烟朦小姐,可否借你的‘春雷’一用?”烟朦闻言露出惊讶之色,她的名琴“春雷”鲜少有人知道,没想到只是崭露一角便被她识得。想来必有高深造诣,不知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自然可以。”烟朦并不吝啬,反而充满了期待。 阆苑接过琴,盘腿坐于旁处,揭去琴布,放于双腿之上。这架势有点模样,时景辰以为她不懂音律只会胡言乱语,可等琴音一起便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初,琴音如潺潺小溪欢流淌,继而似一泓清泉涌入心田。随着琴音深入,仿若置身于青田花海,阳光灿烂给人说不出的舒服。广琴先生惊讶地看向阆苑,果真老眼昏花看走了眼,这位姑娘虽口无遮拦,却有真才实学。众人好像忘了自己受着伤、中着毒,突然之间浑身轻松,没想到这琴声竟有洗涤心灵的作用。 炼狱修罗一个恍惚,肩头被锦云卷击中,顿时封住了一个大穴,大意了。可让人在意的是阆苑所弹之曲子,炼狱修罗顾不得比试也要问:“臭丫头,你是什么人?何为会弹这首曲子,谁教你的?”见炼狱修罗心神不宁,绝爱并没有趁机偷袭,而是给了她问话的机会。 “这曲子,是个男人教所着,交给了一个女人。然后就是那个女人教我的,不会是你教的吧?”阆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令人费解。可炼狱修罗听懂了,那是一个甜蜜的回忆,却又比梦魇还可怕。“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炼狱修罗紧扣炼狱针,躁动的心慢慢浮现,心不定必然落败。 “相逢即是缘,或许是老天爷派我来点醒你。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修道多年,你怎么还没参悟?”阆苑依旧,自顾自弹着妙音。按照炼狱修罗的性子,早就杀人灭口,必不会诸多废话,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和阆苑也相识。 “你又是谁?”炼狱修罗突然指着绝爱问道,众人被她给弄糊涂了,突然放声苦笑,如此喜怒无常,差点以为谁又要遭殃,“好啊!师父果然智计无双。”脸上渐渐显出释怀,问道:“莫非你也要与我为敌?” 阆苑摇摇头道:“别误会,我这三脚猫武功哪是道长的对手,才不自讨没趣。只不过你师妹正巧认了我做姐姐,所以只要你应下她所求,我等自然离去,没人阻止你报仇。”徐夫人终于知道阆苑针锋相对的原因,无非就是给炼狱修罗出一口恶气,只是被如此羞辱,她宁愿一死。 琴音渐入高潮,如沐春风,更叹为观止的是从山庄四面八方,不断涌入大量蝴蝶,范围绕着琴声起舞。仿佛也是看到了百花盛放,故而前来采蜜。此情此景令人咋舌,广琴等人今日的惊喜实在太多,以往种种感觉是是白活一世,世上竟还有如此奇人?什么天下第一琴声、乐师的在阆苑面前都得黯然失色。玉城虽然不想承认,可阆苑真的太厉害了。烟朦露出了欣慰之色,不仅是没有故判错,更是欣喜所奏之音出自她的“春雷”。 炼狱修罗的杀意可不会因为一首曲子而散掉,恍惚的心神回归正位。冷哼道:“大言不惭!方才是我大意,难道你真的以为凭我师妹就能赢过我?”认真的炼狱修罗,绝爱不然不是对手。只是阆苑知道她的一切,这就是炼狱修罗的弱点。“未然,道长以炼狱针和修罗掌叱咤江湖,正巧小女子略通岐黄,知道你的炼狱针主要由赤练蛇毒和曼陀罗花炼制而成,当然,解毒根本不在话下。我妹妹一早服下避毒灵药,你说她胜算几何?”阆苑是把她研究透了,一旁的烟朦和一群男男女女还没出手,没被她的修罗魔音震晕必然身怀绝技,今日要想大仇得报,实在有太多阻扰,天不亡旷乐山庄! 曲子渐入尾声,所有蝴蝶想散向高空,如雾如霞,本以为是完美收尾,哪知有远而来的一声哀怨孤箫,凄苦非常,阆苑虽及时抚停琴音却还是没能帮助蝴蝶逃过一劫。箫声传来,蕴藏极强内力,瞬间杀死蝴蝶,如雨落纷纷,成了一场蝴蝶雨。 事有蹊跷,炼狱修罗飞身而去,庭院里回想着她残留的话音:“方慧茹,今日看在我师妹的面上,暂且饶过尔等!你的命我迟早会来取!哈哈哈……”“师姐?”绝爱挥过锦云卷,大盒子缠绕背身,循着炼狱修罗的步子一同飞身而去。无悔紧跟其后。阆苑心道:走了也好,刚刚的箫声不知出自何人?内力之强大不输炼狱修罗。至少她已经知道绝爱身份,断然不会再下死手。 危机总算解除,众人不免松口气。只是云岭和广琴先生中毒已深,没有解药成不了几日的。徐夫人拖着沙哑的声音抓紧阆苑,恳求道:“还请姑娘为广琴、云岭二位先生解毒。我旷乐山庄必有重谢!”刚才阆苑的话大家可都是听得真真的,解毒不难,只是想不想的问题。看在广琴先生先前维护的份上,阆苑并没有推辞,手指一弹,一人身上出现三枚金针。“两位先生可自行逼毒,不必再担心毒素游走全身。”广琴闻言,没有犹豫立马运足功力,果然不再隐隐作用,毒血由中冲、少泽两穴缓缓流出。云岭见状,立马照做。 这边惊魂甫定,蝴蝶雨将将落完,不知何故突然下起了花瓣雨。想来是那吹箫之人,不速之客来了,旷乐山庄当真劫难重重。阆苑归还“春雷”,看着烟朦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很开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阆苑给了四方客栈众人一个眼神,示意撤退。 “何方鼠辈,畏首畏尾还不速速现身?”徐夫人向天大喊道。花瓣落了一些在阆苑身上,分明有奇特的香味,不过区区小毒难不倒她,只管大步上前走。一白衣男子凌虚御风而来,稳当落在阆苑身前,阻了她的去路。时景辰等人将将起身,看着情况不对又暗自坐回。 男子青底白衣,袖管之上用金线绣着唯美的图案,一支玉箫更显其气质优雅,想来必是富贵人家。再观其颜,真可谓是“双目朗日月,二眉聚风云。泉仙不若此,月神应无形”。左脸的发髻编成一结小辫,褐发迎风,明眸微抬,迷人万千。阆苑哪还舍得走,双目看的痴呆,就差哈喇子流淌,她对这种男人一向没有抵抗力的。 “老板娘这是怎么了?”顾剑棠从未见过阆苑如此失态,好奇问道。素芊芊和时景辰早就习以为常,同声道:“老毛病犯了。”素芊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忍不住弹去一颗石子。疼的阆苑吃痛清醒,倒吸一口凉气,却也因力道太大,直接倒入来人怀中。素芊芊满脸凝重,太丢脸了!烟朦亦是一样。“喂,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在干什么?”听到声音阆苑站定,原来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其中一个早就张牙舞爪,像是要吃了她。 这个美男子足足高出阆苑一个头多,似乎他的眼里看不到她,甚至被完全忽视。众人缓缓起身站立,似乎都显得很狼狈。徐夫人站前笑道:“原来是吟风公子大驾光临,敝庄不胜荣幸。只是敝庄与花月楼素无来往,公子此来所谓何事?”花月楼乃镜月教五宫九部之一,吟风公子更是名冠江湖。在场的都是正派人士,对于魔教自然忌惮,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家早已没了抵抗之力,只是表面镇定,这次真的在劫难逃! 阆苑抬头望着,百闻不如一见,这就是吟风公子,果然出尘脱俗,甚得她心。只是就这张脸! 凶巴巴的婢女挤开阆苑,上前回话:“我们公子听说旷乐山庄搞了个广陵大会,就想来见识一下。只可惜,失望至极,净是些靡靡烂音。倒是临走之际那首不错,应是出自烟朦小姐的‘春雷’吧?一些日子不见,烟朦小姐的琴艺突飞猛进啊?很好。”烟朦闻言顿时黯然失色,表情复杂,一时间不知所措。玉城冷嘲热讽道:“妹妹,砚心姑娘夸你呢?真是不容易。”似乎话里有话,他们之前就认识。 “烟朦不才,琴艺拙劣,登不上大雅之堂。方才的曲子是这位姑娘所奏。”烟朦琴艺冠绝武林,如今在她口中竟是登不上大雅之堂?谦虚的过分。或许她更在意的是吟风公子的看法。这个人总是这般,明明微笑挂在脸上,却无丝毫温度,也很少正眼瞧人。可他今日却顺着烟朦的手对阆苑打量了一番,满脸的好奇。“敢问姑娘,那首曲子叫什么?”嗓音富有磁性,温柔而不失威严,阆苑猛咽口水,亟需镇定,望着满地蝶儿的尸体,心生怜悯这才稍稍转移了注意力。 “本姑娘倒要先治你个大罪!你吹箫便好好吹,何故要吓死我的蝴蝶?”阆苑双臂抱胸,高傲起来。也不知该说她无知好,还是大胆好?要知道吟风公子武功一流,震烁古今,凭他的本事又怎么会是吓死蝴蝶?摆明嘲讽人家武功不济,只能吓唬吓唬人。正派众人自然听得心中暗爽,总算阆苑的嘴还有点用。 “混账,你是哪里来的村姑?如此没有教养,就你能弹出那曲子?你弹琴根本就是侮辱了音律,还是回家带孩子去吧!”那个叫砚心的脾气不好惹,对着阆苑劈头盖脸一顿,唾沫星子飞一地。气愤剑拔弩张,素芊芊默默地站了过来。 阆苑眉毛抽搐两下,勉强挤出笑容,这是老板娘要发飙前的预兆。“你们公子是没张嘴,还是闪了舌头?要你来多嘴。还有,我与你们公子讲话,你一个区区贱婢插什么话?尊卑不分。”砚心刚想还嘴,阆苑哪会给她机会,手指一戳再道,“你给我记住,我不是村姑。就算我是村姑,那也是个有涵养、有情操,比你美貌千万倍的村姑!”话毕还加上一个撩头发的动作示威。 “不知好歹!”砚心杀机已现,抡起花篮砸向阆苑。素芊芊早有准备,飞弓弹射,袖箭齐发,花篮瞬间不见了踪影。砚心一掌穿行,另一手短刀割喉,素芊芊神弹缠卷,挡掉一刀,腾身一脚对上那掌,一同退开数步。众人自觉退开,给她们留出场地。可素芊芊觉得自己好像出了全力还不如之前一半厉害,甚至经过方才那一下,还有些头晕目眩。 砚心强攻而来,素芊芊奋力一击打掉她的短刀,可自己也中了一掌,肩头疼的似是要散架。“为什么会这样?”素芊芊托着晕晕的脑袋,坚持不让自己倒下去。砚心大笑道:“出头鸟不好做吧?老实告诉你,不,是你们,已经中了我们花月楼的奇毒,只要一运功便会头晕目眩。”听到砚心的话,所有人都暗暗尝试,果然如她所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倒是屡试不爽。 素芊芊只能干生气,自己行走江湖以来,除了在阆苑手里就没中过招。阆苑一针在芊芊身上,又喂了一粒药,冷哼道:“区区‘天香百合’有了不起?小丫头,狂妄之前先看看自己的手吧?”砚心下意识举起手,咋一看并无异样,可细看之下,确实多了好多红点。本来并未感觉到异样,可慢慢地右手麻痹,失去了知觉。她实在想不通,阆苑对她做了什么?“砚心,别动。”另一个婢女喊道,取下了她右后肩的金针。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了暗器,而且一下便认出她们所用之毒,还真不是个普通的村姑。“公子,这……”婢女略通医术,但是这毒甚是蹊跷,要是解错可就麻烦了。吟风公子并不是没有看到阆苑出手,只是好奇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没想到竟是下毒。 “是曼陀罗散。潭心,施针肩井穴、臑腧穴,喂服百草丹。”虽然解毒方法与阆苑不同,却也是正确的。看来是遇着对手了,阆苑越看吟风越顺眼,就是不知道人家是否也看他顺眼。 砚心毒刚解又开始嚣张起来:“我们公子解毒天下第一,不是什么村姑可比的,刚才是我大意了才让你有机可乘。”素芊芊不能忍大骂道:“臭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跃跃欲试地还想再打,被阆苑拉住,那头叫潭心的拉着砚心。 第二十一章 棋逢对手 阆苑对着吟风公子摆摆手,像是招小弟般似的,说道:“吟风公子,你躲在两个丫头身后算什么事?过来,咱们好好说说刚才的事。”吟风公子并没有动,只是头微微一摆,潭心扶着砚心退后一旁。“姑娘想说什么?” “自然是不害死我一众蝴蝶朋友的事。”见他不肯动,阆苑自个儿上前一大步,靠的很近,只可惜身高只差只能仰望,“本姑娘难得今天心情不错,你倒好一声破箫,那般凄苦。浓浓的春意一下子变成严冬,严重破坏了我的好心情。别以为你穿着青底白衣,我穿着白底青衣,咱两天生一对我就会饶过你?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众人汗颜,阆苑居然当众撩男人,不过仔细一看,穿衣确实如此。 “姑娘所奏之曲可称天籁,可惜过于欢愉。在下身世可怜,闻不得这种快乐音乐,情不自禁才失手害了那些蝴蝶。向你致歉!”要不是亲耳听到,还以为这是个笑话,吟风公子竟真的向阆苑道歉,虽然只是表达了这么个意思,已经是破天荒的一回。要是吟风公子此时出手结果了阆苑,才是理所当然的魔教作风,眼下实在看不懂他的意图。烟朦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啊?这就完了?”本来阆苑还想趁机调戏一下他,没想到他真就这么服软,计划完全乱套。“那姑娘还想如何?”吟风公子从没如此不厌其烦的对一个人,潭心和砚心对视一眼后只是相互摇头,她们从来没看透过公子的心思。阆苑心中嘀咕:总不能说,过来让我调戏一下这样的话吧。“算了,看在你靓帅的份上,懒得计较。”这个是非之地不久留,阆苑丢给徐夫人一个净瓶,“解药送你们了,广陵大会真没劲。后会无期!”阆苑越过吟风身边,向山庄大门走去,素芊芊自然跟随。只是顾剑棠和时景辰并未一动,毕竟吟风公子非良善之辈,四大山庄同气连枝,如今旷乐山庄和仙吾山庄众人俱在,贸然离去岂不是给江湖中人指责的机会? 阆苑还未走下高台,只觉清风拂过,一头撞在吟风公子结实的胸膛之上。“什么意思?”阆苑站定,邪魅笑道,“就这么喜欢我,不舍得我走?”说着踮起脚尖,尽量与吟风缩小身高差距,迅速的一手臂勾住对方脖子,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四座,怎会有女子如此不避嫌,恣意妄为?更为夸张的是阆苑竟然还用手勾着吟风公子的下巴,做出挑逗之举。几女皆是一震,尤其是砚心和烟朦,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更该羡慕? 更令人生疑的是吟风公子并没有拒绝,反而自然地看向她,怎叫人不生妒忌?“妹妹,吟风公子口味真是独特,我还以为他清心寡欲,对男女之情不为所动,原来是好这口?”玉城逮住机会不忘讽刺几句。 吟风突然伸手抓住阆苑大胆勾着的臂弯,嘴角开咧,露出微笑道:“姑娘手里的后蝎针可要拿好,别还未害倒别人先伤了自己。”阆苑心头一震,吟风竟识破了她,还准确的说出所用暗器,这下麻烦了。双脚踮的酸疼,本想抽臂脱逃,可吟风抓得紧,根本脱不开。发出一阵阵假笑道:“公子真会说笑,哪有针?您这么丰神俊朗,小女子爱慕还来不及。”“有多爱?你的嘴如骗人的鬼。”吟风加重力道,想试试阆苑的武功,可刚用力阆苑便吃痛大喊大叫,原来根本没有武功可言,这才松了手,一脸冷漠。 旁人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只道是当众调情失败。阆苑踉踉跄跄地站好,揉着臂弯,差点手臂折断,对这个吟风公子的好感一下降到零点。烟朦和砚心不自觉地舒展一口气,像极了渡过一个大劫。 “你到底想干什么?走也不让,对你投怀送抱也不要!”阆苑依旧说着荒唐可笑的话,引得众人连连摇头,当真是个无比奇葩的女人。“幽篁阁老不死是你什么人?”琴艺高超已经难得,何况还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是个人才。吟风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又怎么会轻易让她走呢?众人又是一惊,做梦都想不到阆苑还与幽篁阁有关联。要知道幽篁阁不死神医可是近十年来江湖最为神秘的人物之一,从来没有人见过其真容,只知道要满足她“三不救”的条件才肯医治,据说连死人都能医治。既是幽篁阁传人,能解今日的连番奇毒便不奇怪了。 徐夫人惊讶失声,幽篁阁?阆苑竟会是是幽篁阁的人,原来有这层关系,所以才敢不卖旷乐山庄面子,傲慢无礼。阆苑眉头一皱,江湖上都是这么称谓的吗?老不死,她才不承认。头一撇道:“不认识,没听过。”满脸的不悦显示着谎言。后蝎针已经让她暴露,承不承认没什么要紧。吟风继续道:“好,先不论幽篁阁。既然这里叫作广陵大会,旨在音律交流,走了你算什么广陵大会?还请赏脸一曲。”这是打了别的好乐之士的脸,尤其是旷乐山庄,堂堂音乐世家竟会配不上广陵二字。 阆苑心情稍稍好些,她这个人就是如此,只要稍稍一抬便会三心二意。只是想要要求她可是有代价的。笑道:“吟风公子相邀,本来盛情难却,不过你是知道的,这弹琴得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弹出欢乐的曲子,心情差的时候可以弹奏悲伤的曲子。可我现在心情不好也不差,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弹琴,除非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对琴有兴趣。” “吟风公子想讨教琴艺,在场的哪个不是名家?何须强求他人,慧茹不才,先行赐教!”拂柳抽空已将古琴“惊风”的琴弦布好,得令奉上。徐夫人抱琴后腾,落座主位,勾挑起奏,音浪如海,在她旷乐山庄的地界,风头怎能让给旁人?琴声浑厚有力,如金铁击鸣,一不注意,砚心、潭心竟被削去一角衣物。才经过炼狱修罗的洗礼没多久,便能恢复这般实力,确有过人之处。旷修剑法讲求琴剑合一,琴音凌厉便是剑法凌厉。徐夫人没有先对吟风公子动手,反而先袭击了两名侍女,未免有些以大欺小。 吟风公子优雅依旧,不紧不慢拿起玉箫,箫声一出局势瞬间逆转。本以为他会合着徐夫人的琴音,没曾想是自成一调,“呜咽”的箫声听得让人难受。炼狱修罗的诡笑使人头痛欲裂,恶心难受,而吟风公子的箫声确是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难受,情不自禁的竟真的落下泪水。伴随着高潮,徐夫人有些跟不上箫声的变化节奏。琴越弹越快,以至于手指被划伤,浸红了琴弦。烟朦莲步换影,一下坐到徐夫人身旁,一同抚琴。双音交汇,如山洪爆发,数道无形之刃直逼吟风公子死穴。无论哪道劲力打中,胜负都将分晓,烟朦虽心有不忍却不得不这么做。 危急关头,吟风箫声一变,竟张开一层无形罡气,化去一切无形之刃。先前只不过是吟风逗着她们玩,并没有出全力。恐怕此时还依旧没有用全力。“抓住花月楼的妖女!”钟默灵等人沉寂了一整场大会,倒是会挑时候显威风。对付不了吟风公子,擒住他的两个婢女没准能影响战局。“就凭你们?”砚心毒已解,尚有一战之余力。短刀横劈与钟默灵长剑相交,削、切、剁三式连环变换,硬生生地斩断了钟默灵所用的长刀。“一寸刀?”钟默灵大惊,短短几下交锋,砚心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砍上数十刀,这才清脆可断。 一柄青钢剑闪过,砚心抵刀招架,连连退步。是叔廉子,毕竟几十年功力,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钟默灵退开一旁,砚心断然不是叔廉子的对手,可气势不能输。潭心甩出九节鞭,扎入木地板,轻挑拉折,悉数飞向叔廉子。浑厚的掌力袭空,木板瞬间四分五裂,青城派松阳掌刚猛,果然名不虚传。潭心九节鞭大抡式,与青钢剑不断胶着,火花四溅,竟也与叔廉子打了个有来有回。 场面已经混乱不堪,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阆苑大步疾走,可每走一步吟风公子都堵在了她下一步路上。移形换影倒与时景辰的鬼步有些相似之处。“大愣子,快来助我!”没办法,只能大喊求助。时景辰一溜烟已经拉着阆苑走开三丈外。看了大半天阆苑调戏吟风公子,到最后还是离不开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吟风的步伐下逃脱,今日惊喜连连,可以说不虚此行。这下是真的要认真了。玉箫一摆,悉数音浪反弹而回,徐夫人和烟朦及时抚停琴依旧晚了,受到音浪直击,倒地不起。两把名琴也各断了两根琴弦。 吟风公子突然瞬身而来,一把抓住阆苑的手腕。时景辰换影移身,吟风跟着移,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见三人的影子,不住地在院中打转。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涉及的轻功,若非亲眼所见,怎会相信世上真有神出鬼没? “停停停,快停下!”阆苑被拖着不知跑了几十圈,实在承受不住。毕竟体力有限,功力更有限。时景辰没办法,只好刹住脚,看到阆苑大气粗喘,面红耳赤的样子竟有些可笑。忽然的一道琴声响起,琴剑直攻阆苑而来。吟风大袖一挥,一切消失于无形,若没他相助恐怕此时阆苑已经命丧黄泉,只是不知那道琴剑是出自徐夫人还是烟朦? 虽然偷袭不仗义,况且吟风还救了自己一命,可不放倒阆苑根本走不了。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绝佳的时机了,吟风公子正背对着阆苑。三枚金针扣在手中,即刻发出,哪知烟朦突然勾弦偷袭,正巧不巧的打在阆苑抬起的手臂,一下偏离了三枚金针的轨道,稳稳的射在叔廉子和云岭身上。潭心乘势一鞭,叔廉子犹如晴天霹雳,倒在一旁。堂堂青城四老之一居然败在花月楼一个婢女手中,从今往后再无江湖地位可言,抬起头便恶狠狠地看着阆苑。 “老板娘你捣什么乱?武功差就在一旁待着,行吗?”一下又损失两位高手。云岭也是真惨,炼狱针的毒刚解,还没来得及多凝聚一点真气,这便又中了一针,真为老头的运气汗颜!只是烟朦她是真的想偷袭吟风呢?还是想替他解围? 阆苑听不进时景辰的话:“你武功高是吧?来,跟吟风公子较量较量。”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时景辰秒变怂包,绕过身为阆苑捶肩。“不敢不敢!”“这位姑娘,你还是先别说废话了,快为老夫解毒啊?”后蝎针虽没有炼狱针毒性强,可蔓延速度快,运功都抵挡不住。“老板娘,快给我师父解毒。”钟默灵也叫喊着。 “这……”阆苑一副为难的表情,“两位前辈,我忘记解药是哪根针上的了?”紧接着一下子掏出了十几支金针,“要不你们一支一支地试?只是每支针都淬了剧毒,如果不巧可能立即毙命。”“什么?你?”云岭气得眉毛都弯了。这回连吟风公子都没忍住被逗笑,真是个有趣的人。不知是一声什么刺耳的额乐曲,像是一掌重重打在吟风公子身上,却也迸出一道内力,一下弹回偷袭者,竟是广琴先生,胡琴折断,再也发不出声响。 都是残兵败将,若要灭旷乐山庄一门,今日实在太容易不过。广琴先生功力最高,这一下吟风公子必然挨得不轻。“来,服下你会舒服些。”阆苑倒出两粒六转雪参丸递去。见他疑惑,阆苑继续道,“就当谢过你的救命之恩,扯平!”吟风倒是对阆苑越来越感兴趣了,她似乎谁都不想帮。“公子,还是吃些草还丹吧?”砚心也掏出净瓶,她自然是信不过阆苑。可吟风二话不说服了阆苑的六转雪参丸,瞬间舒畅不少,如一泓清泉滋润心田。“公子?”砚心气呼呼的放回净瓶,不甘与不满尽显脸上。 吟风忍不住盯住阆苑,一眼根本不够,无论是琴艺还是医术,哪样都足以让她名震江湖,可幽篁阁为何藏着她?若早些遇见该多好,相见恨晚之感油然而生。 第二十二章 殇与忘忧 “吟风公子你已经大败青城、点苍、旷乐、仙吾四大派,出尽风头。差不多得了,何不就此罢手,各自离去?”阆苑的提议正是大伙儿心中所想,纵然没有炼狱修罗在前,大家完好无损也未必是其敌手,这件事心里跟明镜似的,否则广琴先生又怎会不顾身份出手偷袭?只是魔教有此高手,难怪强大如斯。 “你还没弹琴,不想离开。”阆苑没想到随便露一手竟引得轩然大波。看着吟风俊俏的模样,是有点不舍得他走,问道:“你几次三番留下我,不会是看上我了吧?”阆苑还伴着挑逗眨眼,引来一片唏嘘。果然阆苑还是阆苑,三句正经话不离老毛病。 “你吃错药了吧?你不过一个村姑,我们公子肯邀你弹琴已是莫大恩德!”砚心早已看不下去,若不是碍于公子,早就出手教训她了。 “若这个理由可以留住姑娘,弹琴一曲,在下承认。若姑娘肯更进一步,嫁于我,和我一同回花月楼又未尝不可?”本该欢天喜地的阆苑此刻却是表情凝重。她习惯了别人的拒绝,本可按套路一步步来,没想到吟风不按套路,或者说这是他的套路,被别人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突如其来的反告白又引得一阵躁动,砚心实在不明白,公子这是怎么了?此前从未有过,这个阆苑比之烟朦还不如。 烟朦的心咯噔一声仿佛沉入大海。抛开魔教中人的身份,吟风公子确实是所有女子都会心动的如意郎君。大好机会阆苑不可能不答应,客栈众人都是这么想的,时景辰不知怎么的突然害怕,若是阆苑真的应下又会怎么样? “嫁了还可以离的,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恐怕一但得到你,必然日久生厌,你这样对我没有吸引力了!”若非众人元气大伤,根本笑不出声来了,否则必要大笑一场。阆苑总是出人意表,荒唐可笑,与众不同。 “你很独特!越是这样,我越喜欢怎么办?”吟风公子露出真诚一笑,潭心常伴左右也未曾见过这么自然的笑意。不怕人有真心,就怕人先付出真心!“美男子我也喜欢,行吧,姑且认可你是我的男人。”众人暗自叹气,还是阆苑本色,不可能躲过吟风公子的猛烈攻势。 “可以弹琴了吗?”吟风问道,说到底他最想的还是仔细赏析阆苑的琴艺。 “好相公,才说过的话你怎么就忘了呢?没兴趣,就是没兴趣。”若是吊胃口,胃口也够足,欲擒故纵的戏码可以结束了。实在看不懂阆苑想干什么?或者她有比弹琴更想做的事,而这件事与吟风公子有关。如今主动权握在她手里,没有人能逼她。 “那不知要怎样才能让坏娘子对弹琴提起一点兴致的呢?”阆苑叫一句好相公,没想到吟风公子回一句坏娘子,着实把阆苑逗笑。抛绣球呀这是,算他聪明,既如此,当然得要好好开个条件。“这可得好好想想。”阆苑食指敲着脑袋,扮做认真思考的样子,可阆苑怎么会有正经兴趣,果不其然,“听说花月楼吟风公子身上有个月形胎记,甚是好看。就是不知道长在哪?若你肯脱光衣服让我找找,便应你所求!” 砚心实在忍无可忍,就差一巴掌扇过去:“你知不知羞?从来只知道‘淫媒辣花’浪荡不堪,专攻美男。我看你这个村姑有过之无不及!”这是对花月楼,乃至整个镜月教的挑衅。砚心实在不懂公子为何还是无动于衷?她的话倒让在场所有人惊醒,“淫媒辣花”?作风确实很像,不免让人怀疑。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进阆苑的耳朵,似乎都是厌恶之言,毕竟十大恶贼向来。仿为江湖众人所不齿。 “只此一条,再无其他?”吟风公子并没有拒绝,反而问道,仿佛想要满足她一切要求。“公子,你到底……?”潭心都忍不住想问一句,众目睽睽的接受这样的条件,今后花月楼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是,你答应?”阆苑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过他会答应。倘若他真应下,难道真去看一个男人的躯体?而且还要便宜在场这么多人。“你反悔了?”吟风邪魅地笑让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事到如今似乎没有退路。“嗯?这……”阆苑有些不自在了,“那你脱吧?” “我只是答应让你看我的月形胎记,至于何时何地履行,并未在你的条件之内。”难怪有恃无恐,不知不觉中竟给了阆苑一记反中套路,“日后你来花月楼,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今日还算是人多势众,他日花月楼地界可说不准了?阆苑才不会色心大起,拿生命开玩笑。比起吟风公子的身体,更让人在意的是阆苑如何知道吟风公子身上有胎记?砚心、潭心服侍在侧都不知道,阆苑却能说出,而且是何形状都一清二楚。 “真有你的,小女子甘拜下风!”阆苑礼貌的深鞠一躬,吟风回以一躬。玉城不禁讽刺道:“好一个夫妻对拜!”“咻”的一缕劲风划过,玉城暂时讲不出话了,素芊芊的神弹打穴甚少失手。 “我没有好琴,弹不出比《梦回寻碟》更欢乐的曲子。烟朦小姐和徐夫人的琴弦被你震断,借来无用,恐怕要让吟风公子失望了。”这才是阆苑诸多推辞的原因。“《梦回寻碟》?好名字。”在场众人都号称识曲名家,但无一人听过此曲之名,吟风继续道,“看来姑娘的梦很甜美,而现实未必如意。既然弹不出欢乐的曲子,不妨换换悲伤的曲子。琴弦只是断了,又不是全部断了!”阆苑不得不佩服吟风公子,竟知道她还有一首与《梦回寻碟》相对应的悲伤曲子?当时弹奏《梦回寻碟》只用了五根弦,而阆苑接下来要弹的也只需要五根,徐夫人的“惊风”断的正是不需要的两根,吟风对音乐的造诣真是高。 “试试吧!”阆苑说着走向徐夫人道,“徐夫人,借你的宝琴一用?”琴弦不齐,实在想不通还能弹出什么好曲?不光徐夫人,其他人一样好奇,徐夫人递过“惊风”,所有人退开一旁。只有广琴先生特意上前,生怕听漏了什么。 阆苑坐好,双手搭在琴上:“这首曲子叫《殇》,还请吟风公子赏析。”琴声响起,一挑一勾尽是哀音。初如秋风萧瑟瑟,独立寒江北望。随着曲子深入,仿佛进入寒冬,冰天雪地,荒草无生,有的只是寂寥。听着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吟风深受感染,吟箫附和,更添悲哀。若刚才吟风公子的箫声催人泪下,那此刻给人的感觉是哀伤到欲哭无泪,身犹在而心已死。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伤心往事都不自觉地涌上心头,霎时间,群鸦盘旋上空,遮云蔽日,此情此景无不令人称奇。广琴自问修音识律独步武林,今日之后恐无颜再提通晓音律。不过对于他这样真正的好乐之士来说,不虚此行,如斯情景,人生几何闻?不得不说阆苑虽行事荒唐,但确有真本事,一次次让人咋舌。 曲罢,群鸦散。只剩希拉的几片羽毛飘落在阆苑身上。“在下倒是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造就了你如此悲凉的心境?”若非亲身经历,是不会有这样的心境,也弹不出这样凄楚的曲子。嬉皮笑脸的阆苑怎会是真正的阆苑?“吟风公子不是已经跟着我走了一遭?你的《忘忧曲》不遑多让,与我的《殇》不谋而合。”的确,音乐能观一人心,可是阆苑藏得太深。“琴弹完了,咱们后会有期!” 阆苑径自走去,哪知没走几步便觉胸闷气短。素芊芊一把扶住,问道:“老板娘,你怎么了?”砚心忍不住得意地笑着道:“看你能神气多久,中了我们公子的奇毒,还想走?是要走到阎罗殿吗?”瞥了一天的怨气,砚心总算得以释放,算是报了那一针之仇。 “好个风陌廷,我竟不知你是何时下的毒?果然有些本事。”吟风公子专心同阆苑“弹琴说爱”,根本腾不出手下毒。一切自然是砚心的杰作,借着乌鸦盘旋上升的气流顺势将毒粉带到了阆苑身上,不得不说砚心有些天分。阆苑继续走,笑道:“区区‘五步噬魂散’能奈我何?”中毒不存在的,只有她想不想中的问题,转眼间早就不止五步,花月楼的毒药似乎在她面前都只是徒有其名。砚心没得意够便只能哑口无言。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晓我家公子的名讳?”世人只知有吟风公子,却不知其真正的名字,“吟风”只是他的雅号。潭心的杀意来自于阆苑的情报,这个女人知道的东西太多,武林中往往死的惨的都是知道的多的。烟朦轻声念着“风陌廷”三个字,只是不知作何写?对于眼前的额女人,吟风公子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不仅仅是音律,还有医术,更别提知道自己那么多隐秘的事情。 “是在下失礼,竟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能如此清楚识得他的又岂会是普通人?是个令人念念不忘的人物。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没有对手,吟风曾屈尊前往“百草盛会”,正是为寻一位医术能与自己比肩的人物,没想到当年没能遇到,在今日的广陵大会上遇上了。 望着众人疑惑的脸庞,阆苑知道不妙。原来这些人竟不知吟风公子的真名?麻烦桩桩件件,这下想轻易脱身是不可能的。手中的金刚菩提来回盘着,挂着一贯的假笑回道:“好说,阆苑就是我,我就是阆苑。好相公,记住了!” “阆苑?什么破名字,难怪如此浪荡,都姓上‘浪’了?”砚心根本不认识她,看来在江湖中并没有那么出名。一介无名小辈也能登堂入室,不禁摇头质疑这届广陵大会的水准。砚心的话太多,未免聒噪,洋洋得意之际喉珠呛到竟失了声,怪就只怪砚心离阆苑离得太近。潭心一把拉过可一点下毒的痕迹都觉察不出,但一定是阆苑所为。 “闻说阆山通阆苑,楼高不见君家。孤城寒日等闲斜,离愁难尽,红树远连霞。”吟风公子吟了一段《临江仙》,正是阆苑名字的出处,“砚心,不要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安静两个时辰,所中的‘天女散花’自然消失。”一直被人家说出所用之毒,吟风自然露一手回击。 “风陌廷,听说你在三年前的‘百草盛会’上曾放言,天下医者,非昏即庸,唯有你疗医圣手可堪当世一绝。还煮了一杯毒茶,吓退诸位名医,夺得医神称号。要不是本姑娘不屑名利,谁是医神还一定呢?你敢不敢和我喝上一杯?”江湖上一直都知道“疗医圣手”为魔教中人,竟没想到他也是吟风公子。说起这件事,完全是因为阆苑贪玩迟到,误了时辰,等她赶到时“百草盛会”时,早就人去楼空。剩下的三两个人就是不自量力饮了一杯毒茶医者,阆苑施救时便只剩一人尚有气息,也是从他口中知道了“风陌廷”这个名字。 “煮一杯毒茶不过举手之劳。只是还未请教姑娘真名?”这是一个难解之谜,时景辰等人与阆苑朝夕相处月余都无法弄清的问题,会是一问便会答的?“我叫阆苑,有何不妥?”不知为何,阆苑也心慌,不会是吟风公子也知道自己什么,要当众揭穿吧? “自然不妥。你知晓我的名字,可我并不知你?首先已经不公平,再者煮毒茶总有胜负,无论胜负如何,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赢了谁,抑或者败给了谁,这道理说不过去吧?”吟风公子句句在理,看来想要应阆苑所求,必先满足他的需求。 带着全场人的期待,阆苑张开停下了手中盘玩的动作道:“我曾经是一个被遗弃的女婴,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儿时有人赐我一个名,单字‘情’,我便让自己姓了‘断’,后来我的养母给了我一个新名字,叫做阆苑。这个回答吟风公子可满意?”轻描淡写之中尽是无尽哀伤,想来这是真人真事。断姑娘?时景辰想起了粥棚难民们对她的尊称。 第二十三章 毒茶论医神 “段情?是哪个段?片段的段?”“情”字本美好,偏偏遇上“段”字,处处显得无情。“一刀两断的断!”任谁都不会想到阆苑会选择这个“断”字。“那么请问吟风公子可以开始了吗?” “断情,好个绝情的名字。”吟风公子再次念道阆苑的本名,但是似乎并没有想比试一场的打算。别过身道:“不过你有你的准则,我有我的规矩。说来也巧,在下施毒也看兴趣,这会儿刚好没兴趣。”斗转星移,吟风公子竟学起了阆苑。天道轮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先前阆苑还诸多为难,到头来都要还的。怪不得有句话说为难别人就是为难自己。只是风陌廷翩翩公子,定然不会提似她那般无礼的要求。 久久没有发作的茗香刚刚恢复一点神智便忍不住挖苦:“断姑娘身上不会也正巧有什么胎记可以让吟风公子看的吧?”臭嘴这点来看倒是和玉城公子很般配。“茗香?”徐夫人示意她退下,可为时已晚。哄笑声尚未断绝,茗香顿感脖颈一阵钉痒,平白冒出一支金针,众多高手在场竟无一人看清是怎么回事?素芊芊“一指飞弹”已经已是精妙无比,可在“兰花千叶手”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阆苑身子微侧,朝向吟风,遮羞一笑道:“吟风公子不会真的想要我的贞操吧?”烟朦面不改色,可紧握的拳头已经将她出卖。时景辰听不下去,这个女人完全没有羞耻心,就算人家提这种过分要求,她都会看在颜值的份上欣然接受。“老板娘,你还有贞操啊?早就掉一地了。”“就是,玩够了就走吧!”素芊芊也是同样的意思,谁能保证吟风公子不会变卦,杀光他们。 “你们两是想造反吗?”阆苑立刻怒目圆睁,把两人给瞪了回去。徐夫人心中不悦:原来这帮人根本就认识。见吟风公子没有表示,阆苑主动出击,一步步逼近,嘴里说着:“我的胎记呀,在胸前。”说着一手伸进衣襟,似是要解开,吟风实在斗不过这小魔女,伸手按下她的动作。笑道:“在下可没有姑娘这么重口味,这样吧,就以姑娘头顶之簪作为赌约,我赢了归我,你赢了医神的名号给你,怎么样?” 不知情的人定是认为吟风公子实在索要定情信物,说来也怪,阆苑总是浓妆艳抹,配着三根古怪的簪子,本就长得不讨喜,这下更加不协调了。“这簪子丑不拉几的,做工也不精美,吟风公子何不换个赌注?”不得不说,吟风公子的眼神够尖的,这副簪子,阆苑从不离身。 “既然这么丑,你又何必戴着?女子爱美是天性,你倒好处处扮丑?真好奇伪装之下的面孔是怎样的?”真正贵重的东西不在于其价值多少银两,而是此物在于人内心的分量,阆苑的犹豫禀明一切。“莫非你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败北?”若说吟风没有比试之心,肯定是假的,只是没有阆苑表现的明显罢了。添这一把火着实点燃阆苑的斗志。 “废话少说,开始吧!”且不管风度优雅的吟风公子,眼前的只是可恶的“疗医圣手”风陌廷。“拂柳先生,还请您搬套茶具过来,准备一壶雨前。”拂柳一怔,一介女流氓就敢在旷乐山庄命令他,成何体统?“拂柳,依断姑娘的,快去准备。”徐夫人吃力地讲完,仿佛用尽了气力,若不是丫鬟扶着,估计已经站不住。徐夫人已经吩咐,拂柳自然得照做。 云岭和叔廉子接连惨叫,他们一直尝试运功逼毒,可反而助长伤势恶化。钟默灵无奈只好上前求解药:“老板娘您是在世观世音,还请把解药给我师父吧?”“应该是这两根。”阆苑取出两枚金针递去,正巧拂柳先生端着东西过来,不慎绊了一跤,一碗清水凭空泼来全部洒在阆苑的手上,清水过金针,瞬间变成黑渍留在地上。“好强的蜂毒!”潭心嗅到一丝味道便有些头晕。钟默灵连忙跳开吼道:“好你个阆苑,我低声下气求解药,你却给毒药?好毒的心。” “吟风公子,你平日里向丫头传授医理时难道没告诉她们一句老话叫做‘是药三分毒’吗?毒即是药,毒用的得当可以救人,药用的不当也可以杀人。不是吗?”这套理论当日粥棚时景辰便领教过,这是阆苑一向的作风。 “断姑娘见地高深,吟风受教了!”以毒攻毒,真是个伶俐的丫头,即便失手被擒也不可能从她身上搜到解药,因为全是毒药。若是不懂以毒攻毒,休想自己解毒。钟默灵难听的话刚刚说出口,这下束手无策了。阆苑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心要与吟风煮毒茶,自然懒得再理他们。一甩手,两枚金针各中云岭与叔廉子,初而痛感剧烈,慢慢地才开始好转。 阆苑与吟风各坐座子一边,拂柳坐于边侧煮茶、泡茶。两杯绿茶各自盛到两位神医面前,只见阆苑从围裙中拿出所有家当陈列桌前,吟风莞尔一笑,双方不断地往茶杯中加“佐料”,上演了一场绿茶变红茶,红茶变黑茶,黑茶又变回绿茶的戏码,吟风公子先一步调配完成,按规矩阆苑得先喝。端起茶杯嗅了嗅,了然于心道:“吟风公子你就算放水我也不会领情的。” “口气不小,唯恐他人不知道你大蒜吃的多是吗?”砚心心里这么想,哪怕出不了声也要骂,哪知可以讲话了,“我能讲话了,看来你的毒不怎样!”毕竟吟风都说要两个时辰,而眼下一个时辰还不到,砚心又恢复了神气的模样。 “你是我吃大蒜拉出来的吧?知道的挺清楚。”阆苑的嘴,饶过谁?论嘴上功夫,没准阆苑真的是天下第一。服了粒药丸,便将茶水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安然无恙。“到你了!”阆苑把自己调好的毒茶递去,谁知突然脸上奇痒无比?大惊道:“居然是‘溶颜丹’?”吟风公子这杯毒茶并不是威胁阆苑的生命,而是针对她的脸。而且还是与她脸上所抹的“天雨散花”相配合,互相激发毒性。 阆苑急忙掏出手帕,将一瓶寒冰水倒在手帕上,又加了些粉末,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擦拭,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清丽可人。依稀可见脸上没来得及褪去的红印,那是她大意的结果,险些毁容!对面“疗医圣手”果然半点大意不得。 “女子都爱美,你也不例外。挺好看的,以后别再往脸上抹‘天女散花’了,虽有养颜之效,但如你所言,毒药运用不当就会害人害己。”砚心中招就是因为凑近了阆苑,加上之前本就中过一针,余毒未清才更加激发了“天女散花”的毒性。细细想来也想的通,阆苑毕竟是客栈老板娘,客栈来往人多,若是一个美貌的老板娘,必然会惹出不少事端。 “到你了,饮茶吧?”阆苑催着。吟风袖子一挥,根本看不清他往茶里加了什么,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品,毫发无伤。点评道:“毒蜘蛛的汁液,曼陀罗的碎末还有就是钩吻花的粉末。三种都是剧毒,比例很完美,对付对付寻常用毒高手绰绰有余。”吟风公子可不只是寻常用毒高手这么简单。 在没有一方认输或者毒倒对方前,毒茶比试便没有胜负。拂柳继续斟茶,二人继续调配。又是吟风公子先一步,阆苑端起茶杯闻了闻轻声道:“尸毒?”要解尸毒不难,只是不同尸毒有不同解法,阆苑只是一闻并不能完全识别,若喝下可能就危及性命,知道是何种尸毒也来不及解毒。 “断姑娘好眼力,正是尸毒。而且是在下的独门毒药‘浮尸三生散’。”众人一片哗然,此毒竟是出自吟风公子之手。传闻中了“浮尸三生散”,三个时辰内没有解毒,便会七窍流血,尸水横流而死,这无异于玩火自焚。 “吟风公子,你一而再放水,是看不起我吗?”阆苑一向要强,恼羞成怒之下,不作任何防护措施,直接饮下毒茶,瞬间肠胃翻腾,面色惨白,黑血不断从嘴角流出。“老板娘!”时景辰三人齐声喊道,担心极了。阆苑手一举,示意他们不要动,不要过来。半盏茶已过,阆苑还是没有动作,可叹一代红颜就此香消玉殒?吟风不忍道:“断姑娘,若是……” “混账!我阆苑不会轻易认输。”经过浮尸三生散的折磨,阆苑对其配置已经明白的七七八八,立刻取碗倒出寒冰水,投入两粒“六转雪参丸”,若所料不差这是天泉冰露。“拂柳先生,还请帮忙拿一小袋糯米过来。”生死关头,拂柳动作很快,阆苑划破手,深入糯米袋,白净的珍珠米瞬间变成了黑米。“放血疗法?”吟风不得不佩服阆苑,敢行这大胆之举。随后阆苑将一滴毒血滴入碗中,混着冰露,一饮而下。面色恢复如常,玩命竟玩出了乐趣,当真是骇人听闻。以其之毒解其之毒,妙哉! 吟风公子伸手拿过阆苑面前的毒茶,将要饮下却被阆苑阻止。“且慢!还少了点东西。”只见阆苑拿回毒茶,用金针刺破手指,挤了一点鲜血进去,随后将毒茶奉上:“吟风公子还请品鉴我这‘凝血神露’,不知比起‘浮尸三生散’如何?”这是阆苑的最高杰作。 “一滴凝血露,黄泉不相逢!竟然是凝血化血之术,这怎么可能?”云岭惊呼,此毒已消失江湖近百年,原以为只是传说,怎知今日居然重现江湖。潭心解释道“传说中此毒者,看似无恙,但会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停止血液的流动,达到杀人于无形的地步。”“我不信她会凝血化血之术。”砚心愤愤道,心中暗想她一定是吓唬人,可又担心公子真的饮下。 此二人一个比一个狠毒,若是联手,江湖恐难有平静之日。吟风安之若素,接过茶闻了闻道:“赤蝎神香,好东西!嗯?还有一种不得了的寒毒参着我的尸毒,果然有资格叫凝血神露。”吟风笑笑撒入一些粉末,饮了一口。再也挂不住微笑,猛吐一口鲜血,竟在桌上瞬间结成冰霜,是血冰霜。烟朦和两丫鬟均是心头一震,好霸道的毒,担忧之色高高挂起。因为阆苑血液里含尸毒,这才是这凝血露变得如此霸道。阆苑似乎看到了胜利的苗头,解药准备在手,她倒不希望吟风因此丧了命。 谁知吟风突然坐正,将茶一饮而尽,掏出几个净瓶连番服药,只见他封住膻中、鸠尾、巨阙三大穴道,强行运功,一道毒血从指尖射出,一副毒已解的样子。“断姑娘,可以继续了。请吧!”阆苑不信他能解凝血露,想亲自查看,上前诊脉。吟风倒是大方,主动伸手,脉象平稳,顶多就是余毒未了,不想相信都难。“断姑娘,如何?”吟风继续问道,阆苑腮帮子鼓起,却又无可奈何。只有赞叹,“吟风公子果然厉害。” “你还能继续吗?”经过“浮尸三生散”的洗礼,阆苑险先丢掉一条小命,再继续,心中实在没底。为了面子,不行也得上:“能,当然能。”说这话显然底气不足。拂柳继续为两位斟上茶,阆苑还在思考配什么毒药好?“凝血露”是极限,可吟风公子的毒茶已经送来。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看来他早就已经想好用什么毒。阆苑端起闻了又闻,除了根本没有闻出是什么毒,反而石斛、肉苁蓉等珍稀药材的味道较重,这是什么毒? 正当阆苑踌躇之际,背后的一只暗手伸来,一把夺去。“喂!你干什么?”为时已晚,时景辰一饮而下,笑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无事!”阆苑不信,抓过手诊脉,确实无大碍,可吟风公子何许人也?这根本不可能。阆苑拔下头上的簪子丢去道:“我根本瞧不出这是什么毒?是我输了,心服口服。风陌廷,你把解药给我!” 吟风公子拿起簪子,微笑着重新吹奏玉箫,夕阳西斜,踏风而去。阆苑不懂他的意思,想上前追问,可人取得太快,根本追不上。天空中传来潭心的声响:“姑娘应该对自己的医术更加有信心才是!”阆苑才反应过来,那碗茶根本不是毒茶,吟风公子有意相让,而她居然白白认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簪子他日一定夺回! 第二十四章 不死神医 日薄西山,旷乐山庄的危机暂时解除,众人可算是松了口气。青城派、点苍派、还有仙吾山庄先后拜别。广琴先生也一同离开了,只是他走之前邀请阆苑有空去他静书斋传授琴技。“老板娘,闹腾了一整天,我们也是时候回客栈了。”素芊芊伸个懒腰讲道。可被徐夫人阻拦,“神医,神医且慢!”尽管不太喜欢阆苑,可又不得不求着人家。“天色渐晚,几位不如歇息一晚再走?” “怎么好意思叨扰,旷乐山庄的待客之道特殊,我们还是先走一步,或许来得及投栈。”素芊芊一笑一变脸,立马婉拒。徐夫人没办法,转而看向顾剑棠道:“剑棠,你说呢?还是留一晚,养足精神再走,不然让你姨母知道,岂不怪罪我怠慢了你?” 顾剑棠与旷乐山庄是旧识,这点阆苑倒没想到,不过她知道徐夫人的意图,又不想剑棠为难,率先问道:“徐夫人若有什么要事,但说无妨。”几番折腾,徐夫人犹豫着开口:“实不相瞒,我有事想拜托断姑娘。诸位,请移步到我的房间。”好端端地到徐夫人房间才能真相大白,那一定是很要紧的事。 城外的小山丘,俨然一抹白色的身影孤立于夕阳之下。“公子,我们就这样空手而回,教主定然会怪罪,到时该如何是好?”砚心一直谨记着任务,本来炼狱修罗大杀四方,他们完全可以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偏偏有个阆苑闹事,致使功败垂成。甚至此时此刻她还有返回去杀了阆苑的心。潭心不这样认为,她对阆苑的印象不错,至少阆苑洒脱,坦率,不像某些正道人士,满口仁义道德。 潭心微笑道:“砚心,哪有空手而归?公子不是玩得很开心吗?收获很大。” 砚心噘着嘴,满脸不悦:“你不会是说那个浪荡堪比淫媒辣花的断情吧?公子,那么女人还是不要理,满口胡言乱语,恬不知耻!”潭心暗暗叹气,心系这个小丫头:“你不曾见过淫媒辣花,却整天把她挂在嘴边、倘若你见到她又当如何?”“自然是听听她是如何舌灿莲花的?你没听说淫媒辣花的嘴,阎罗殿的鬼,死人都能让她给讲活了。那些个被她所虏的美男子,无不放弃抵抗,乖乖顺从。”殊不知砚心早就领教过了,潭心不愿说破,还是让她自己幻想的好。 “对了公子,你干嘛放过那个断情?我听他们都叫她老板娘,待属下去调查一下她的底细,派出花月楼的高手去杀了她。”砚心是要和阆苑死磕到底了。潭心阻止道:“不要胡闹。公子您别听砚心,其实我挺欣赏她的。”“说说看,欣赏什么?”吟风也想看看,身边的丫头都看到些什么。砚心继续道:“断姑娘虽然扣不怎,行事荒唐,但是心地不错。还不愿意显露,明明可以放针偷袭公子,却让烟朦看到,甚至还很巧的将毒针扎在了叔廉子和云岭老儿的膻中穴上,只是她不知道凭公子的本事,那些人根本不能拿咱们怎样!” “什么呀?根本是她想偷袭被烟朦打下。再说了,潭心,我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欣赏心地善良的人,你昏了头吧?”砚心万万不能苟同潭心的说法。“连我都没看清她是怎么放针让你中招的,烟朦怎么看得到?除非是她想让别人看到。”潭心实在拿这丫头没辙,继续对着吟风道,“其实以她的医术,给点时间便知道最后一碗茶是‘浮尸三生散’的解药,顶多最后平局,可她宁愿认输,蛮有胸襟的。” “大有进步,能猜到那么多。可你有一点说错了!”吟风很开心,知道此刻依然回味,毕竟知己难求,没有对手最孤独。潭心疑惑,难道她看错了,最后一碗并不是解药?可以公子的性格不可能不留下解药的。“属下愚钝,还请公子明示。”吟风莞尔,转身道:“回花月楼吧!” 潭心惊道:“公子,你没事吧?”不是平局,公子根本没有赢过。若非功力深厚,暂时抵制“凝血化血之术”侵害,否则时间一长必然露馅,甚至危及生命,“砚心,快回花月楼,准备神池天泉水,为公子沐浴。” “阿嚏!”阆苑猛打喷嚏,心道:不会是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吧? 徐夫人将众人带到房间,原来内有乾坤。一个俊朗的男人躺在床上,尽管步入中年,还是依稀可见当年的丰神俊朗。双眸紧闭,不知睁开眼该是多么勾魂夺魄?“这位是徐庄主?”阆苑问道,只是明知故问,徐夫人的房里怎么可能出现其他男人。徐夫人抱拳作揖,一脸真诚道:“是的,川陵其实一直都在庄内。只因被不明毒物所伤才一直昏迷不醒,正巧炼狱修罗下达战书,前来寻仇,我实在没办法才举办广陵大会,希望借各派的名头吓走她。如今还望神医搭救!” 阆苑冷笑暗道:只怕不只是想吓走这么简单,而是要人家永远没有恐吓的资格。阆苑故作姿态道:“徐夫人客气了,阆苑医术浅薄怕是无能为力。方才你该留下吟风公子的,他号称‘疗医圣手’,可解天下百毒,现在派人去花月楼请,尚能与时间赛跑,救回徐庄主!” 阆苑转身欲离去,徐夫人赶紧一把挽住:“神医妙手回春,今日吟风公子也只是侥幸,诚如您所讲,现在是与时间赛跑,家夫中毒日久,实在耽误不得。还请您看看吧?”徐夫人苦苦哀求,湿润的双眼终于憋不住地淌下几滴泪珠,真可谓是我见犹怜,阆苑有些明白了,为何炼狱修罗会在这场逐爱中败下阵来。 堂堂旷乐山庄当家夫人已经放下身段恳求,若再不答应未免不近人情。看在徐夫人诚恳的份上阆苑凑近把了把脉之后起身欲走。徐夫人拦路问道:“哎,神医家夫如何?您这是……”阆苑满脸疑反问道:“我不是看了吗?看过了。”徐夫人说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她的哀求竟如此廉价。 茗香跟过来躲在房门外偷听,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冲进门对着阆苑吼道:“你别太过分,我姑姑都低声下气求你了,你还想怎样?当真以为幽篁阁有那么了不起?医者父母心,你算什么神医?我们旷乐山庄究竟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见死不救,你枉为神医!” 从进入山庄就一直听着“神医”二字的传闻,吟风公子更是指名道姓地问阆苑与幽篁阁,只是对于幽篁阁的神医大家耳闻多余照面。或许阆苑是幽篁阁的神医的弟子也不一定,也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 “什么仇?什么怨?”阆苑一脚逼近茗香,眼神恶狠,几乎触及她的逆鳞,“你不妨问问你的好姑姑,我全家上下一百十八口人的性命是否有旷乐山庄推波助澜的一份?当真是恬不知耻,究竟长了什么脸要求我施救?”个中缘由纠缠不清,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阆苑确与旷乐山庄有仇。徐夫人已经低下了头,阆苑究竟是谁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况且徐川陵因何受伤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可眼下已无其他办法。 素芊芊冷笑道:“口口声声叫人家神医,振振有词地念着幽篁阁,幽篁阁的规矩不清楚吗?”茗香狡辩道:“那是幽篁神医定下的规矩,又没说其门下弟子也要这么做。”她按常理想,自然以为阆苑是神医弟子,毕竟神医请不来,她的弟子医术勉强也可以用。 “我从未收过任何弟子。”阆苑邪魅一笑道,“你以为‘不死神医’的名号是白叫的吗?”语出惊人,搞了半天阆苑原来是“不死神医”本尊,可是年纪对不上,神医成名十年有余,而阆苑再大打不过二十,难道她还是女娃娃的时候就名扬江湖了?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顾剑棠在一旁解释:“传闻‘不死神医’有三不医,一曰达官显贵不医;二曰江湖侠客不医,最古怪的是第三条规矩:不死不医,故而江湖上称幽篁神医为不死神医。”可是人死了怎么医,世上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素芊芊幸灾乐祸道:“不如茗香姑娘捅你姑丈一刀,死了没准老板娘就能出手医治了。”茗香气急败坏,可又拿他们没办法。 “茗香,你先出去。还有诸位都请先移步内堂,我想与神医单独聊聊。”还是徐夫人聪明,阆苑是做生意的额,自然要用生意人的思路对待。客栈众人得到阆苑眼神示意,安心退出房门。 “徐夫人故意支走他们,想说什么?”阆苑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等这一刻好久了。徐夫人久久凝视笑道:“你与炼狱修罗有亲,对我百般刁难我也认了。我答应你,下次见到她我当场自尽,你要你肯施救,我愿一命换一命。” “在我面前就不必演戏了,鹣鲽情深感动不了我。你的命值几个铜钿?说好三不医,就得遵守规矩。怎能因你们旷乐山庄而改?”阆苑自有考量,就这么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若出尔反尔又能奈她何? 徐夫人灵机一动问道:“且不论不死不医这条,广琴先生、云岭先生还有三先生都是江湖中人,三不医还有意义吗?”她有她的聪明之处,阆苑有阆苑的精明之处,笑道:“救他们的是阆苑,又不是不死神医。”耍赖阆苑天下第一。 徐夫人继续道:“之前不知你身份,我才派人多次前往幽篁阁求医。可是你知道我的,完全可以不必理会我。既然肯来我旷乐山庄,必有所求。开门见山点,要如何才肯施救?” “这才干脆!”阆苑瞧多了柔弱的方慧茹,恶心想吐,果然还是真面目顺眼,“交出和桑暖玉,我就医治。”见她犹犹豫豫,阆苑追问,“你舍不得?”明知她拿不出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徐夫人冷哼道:“已经被十大恶贼的新帽郎官抢走,你身处江湖,难道一点风声没听到?”说到底阆苑还是不想救。只是徐夫人不知道这一切只是铺垫。 “所以你就雇佣猎宝奇兵去抢夺宝物。没想到走漏风声,一发不可收拾,招来了炼狱修罗,根本就是自取灭亡。别以为我不知道徐川陵是被神龙家墓穴里的寒蝙蝠咬伤的。”至于去神龙家墓穴干什么就不消多说。徐夫人淡淡道:“和桑暖玉我已经拿不出来,你换一样吧。”旷乐山庄收藏的宝贝不少,论价值哪一件都不比和桑暖玉差。 “行,那你拿‘天河繁星图’给我。”徐夫人再吃一惊,这可是旷乐山庄世代守护的秘密,外人怎么知道?再者,和桑暖玉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若是天河繁星图再现世,江湖恐再无宁日。阆苑见她犹豫,说道:“我既说得出,就知道你有。你们霸占别人家宝物多年,我拿你们家传家宝理所应当。” 见她还是不为所动,阆苑干脆大步跨出,只听徐夫人叫到:“且慢!你跟我来。”徐夫人走到外室,这里只有简单的一张书桌,一个书架,还有墙上的一幅挂画。九曲银河,星辰寥若,阆苑心道:莫非这便是天河繁星图?可是如此宝物怎么会光天化日的放着? 徐夫人取下挂画,触动机关,墙上的暗格松动,弹出一个大抽屉,存放着的不止一幅名画。“这是什么意思?”阆苑不明白,难不成还要她自己猜哪一幅?徐夫人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哪一幅才是。当年公公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川陵,不过真迹就在这里。”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虚而实之,越是明目张胆越容易被忽视。阆苑看穿了一切,依照徐夫人的性格,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怎么会献画?这里面的没有一幅是真的。“我就要你手中的那一幅吧!”徐夫人的犹豫很快,但是没能逃过阆苑的法眼,徐夫人问道:“你确定吗?”阆苑自然毫不犹疑:“确定,拿来吧!” 徐夫人慢慢将画递去道:“还请你遵守诺言,治好我夫君。”神医的名头还是要的,这点自然不用旁人多嘴。阆苑自小体寒,所以常备“赤蝎神香”,寒蝙蝠至阴至邪,赤蝎神香至刚至阳正好克制,辅以九转回魂丹,自然药到病除。 第二十五章 女英集救援 阆苑不愧为幽篁阁不死神医,赤蝎神香入鼻,几下施针徐川陵便清醒过来,一口黑血吐出,再次昏倒在床上。九转回魂丹固本培元,徐夫人受到惊吓询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任谁都会有担忧,简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阆苑径自走向书桌,写着药方道:“毒血已去大半,性命无忧。按这个方子每日煎服一帖,养足一月,身子更胜以往。” 阆苑没在理会她,毕竟还在旷乐山庄地界,谁知道这个疯女人会不会发难,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见到阆苑走出来,素芊芊热情地迎上去,问道:“治完了?”阆苑没有回她什么,只是说:“我们走。”可是天色已晚,月上眉梢,趁夜赶路好像不是很方便。可阆苑已经走到门边,快出大门了,众人无奈只好跟上。马车已经备好,车夫正在等待,阆苑未卜先知,一早就叫好了马车,她是一刻都不要待在这里。 “老板娘,走得这么着急,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顾剑棠最重礼仪,都没知会徐夫人未免不礼貌,可还是跟着阆苑上了马车。肯定有事,就在她为徐庄主诊治的时候。阆苑笑笑:“单纯不喜欢旷乐山庄的一切!”时景辰会掐点,他记得阆苑说过全家一百十八口人被旷乐山庄所害,顾不得马车疾驰中也要问:“老板娘,你的身份可真多。到底你和旷乐山庄怎么回事?”一会儿是客栈老板娘,一会儿又是姚观音的女儿,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幽篁阁神医,真不知道接下来她会变成谁? “一看你就知道江湖经验少,哪个门派手上不沾鲜血的?吵架争道理的时候随便说个数的账算过去,没人会细算的。况且你以为旷乐山庄为什么避世,无非就是沾染的鲜血太多,想以这种方式赎清点罪孽。”阆苑讲的很轻松,完全一副就是随便套的话术,可当真有效?不过要想从阆苑口中探得秘密基本不可能。 “唉,你手里的生命东西?”从刚才开始阆苑就一直攥着,看模样是名画。时景辰伸手欲取,谁曾想阆苑宝贝着抱在怀里,没有想给的意思。口中还叫喊着:“想干嘛?我喊非礼了!”越是如此,越惹人生疑,时景辰一挠痒,阆苑没忍住,笑岔气一下松手便被对方夺了去。时景辰动作快,还没等阆苑纠缠已经将画打开,浩瀚宇宙,繁星点点果然不同凡响。时景辰马上飞快收好,表现的也不同寻常,素芊芊好奇道:“你们一个个的怎么了?” “啊,没什么。”时景辰瞧了一眼阆苑,轻笑道,“是幅名画,看样子值不少钱,老板娘果然是大赚一笔。回去后加餐!”“哟,有点眼力见,本老板娘再加你们一个月工钱。”阆苑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手笔,看来确实是得了好东西。马车继续疾驶,去往没有外人来打扰的地方。 “拂柳,他们人呢?你安置在何处?”趁着拿药的时间,徐夫人询问道。拂柳上前回道:“他们已经走了,走的还很匆忙。本来想与夫人说的,可见您在忙,我就不便打扰了。”徐夫人唉声一叹道:“大事不好!他们走了多久了?”拂柳惊疑道:“约摸一个时辰。”徐夫人没办法,附耳吩咐着,拂柳大惊失色,连忙召集庄内好手,匆匆而去。 马车不停歇,即使黑夜难行也挡不住飞驰的脚步。素芊芊问道:“老板娘,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歇息一番?火急火燎的,颠的人难受。”阆苑寻思着旷乐山庄的人未必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路,舟车劳顿,是该歇歇脚。“好,再行三里路会有一片松树林,我们就在那里歇脚。” 回四方客栈的路上有松树林吗?等到下马车,来的竟是完全不认识的地方,时景辰不禁问道:“我们不是回客栈吗?”“谁和你讲我要回客栈了?”阆苑微微一笑,啃着薄饼,“我要先去一个地方,都跟着吧,不要多问。天亮马上起程,赶紧休息。”神神秘秘的总感觉有事,可是已经上了阆苑的贼船,轻易下不得。姑且只能这样。 初晨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阳光明媚,天气阴沉沉的,怕是山雨欲来。“起来了,继续赶路!”阆苑一脚蹬开四仰八叉的时景辰。但是没有人理会,反而是睡得更香了,车夫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无奈,许是真的累着,多歇息一会儿也并无不可。霎时,素芊芊突然睁眼,飞弓高举直指阆苑,箭矢攒射,说时迟那时快,时景辰瞬步移行拉过阆苑,听到一声惨叫,不知哪来的黑衣人早已命丧箭下,被钉于大树之上。阆苑惊魂甫定,后知后觉,看来他们是有意装睡的。 闻得一阵急促的脚步身,四人即刻被黑衣人包围,目测有二十来个,均是江湖好手。领头人目标明确,剑剑刺向阆苑,不过有时景辰在任他剑法再精妙也只能是剑剑落空。顾剑棠巧转折扇,一收一合尽显无穷奥妙,更是以扇当剑,延出一道剑刃,剑影成花,行云流水,看似有情却道无情。阆苑大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芙蓉剑法,原来顾剑棠是伏龙山庄的人。 来的黑衣人身手不错,可惜与素芊芊和顾剑棠相形见绌,但是各自配合默契,一波一波上逃不了好处便各自站好方位,似是剑阵。自然是先解决最棘手的两个,飞剑你来我往,似鸟儿张开双翼,剑气如羽毛飞射,顾剑棠勉强可以抵挡,可是素芊芊不善近战,对方又人多势众,本事竟然无用武之地。 “雀仙剑阵!” “雀仙剑阵!”阆苑与时景辰几乎一同喊出,二人心存疑惑互视一眼,又飞快逃开眼神,似乎各自有着不能说秘密。领头人见素芊芊与顾剑棠已被困住,便直朝阆苑而来。危急时刻阆苑突然喊道:“拂柳先生,旷乐山庄乃是名门正派,似汝等这般鼠辈行为,也不怕为江湖中人耻笑?”长剑将将杀来,来人即刻刹住脚步,停止了动作。自行摘下了面纱,果真是拂柳,任谁都会吃惊,旷乐山庄竟会青天白日搞起了刺杀。 阆苑本早料到徐夫人会派人来追,只是没想到她会找到正确的方向。本来拂柳也已经要循着七星镇的方向追去,但被夫人阻拦。徐夫人认为客栈人多眼杂,不是放宝物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幽篁阁,众人才转道,否则只能失诸交臂。 “神医,你有恩于旷乐山庄拂柳本不该如此,不过你拿走的画于旷乐山庄乃至整个武林都生死相关,还望姑娘交还,届时拂柳自然率众离去。”一幅画竟然关乎整个武林的存亡,虽然言过其实,却也有一定道理。 阆苑笑道:“这画是徐夫人答应给我的酬劳,既已送出,哪有还回的道理?还是你以为凭小小雀仙剑阵就能拦住我们?”拂柳不拿回画不罢休,顾不得脸面道:“话虽如此,可事关重大,神医若不给,拂柳只有发动剑阵,如若您的朋友有所损伤那可就怪不得老夫了!” 阆苑闻言轻笑:“你可以试试。芊芊按照朱雀七宿方位,先走乙星位,再踏丁鬼位,而后由戊井位杀出,壬轸收尾,看他的剑阵能维持多久。”拂柳大惊疑道:“你怎么会我旷乐山庄的雀仙剑阵的方位?” 众人闻言哪还敢动手,手里的长剑都快握不住了。阆苑嗤笑道:“几十年前的剑阵了还在用,一点新意都没有,难怪旷乐山庄要避世,照此以往覆灭是迟早的事。”看的出破绽未必就能破解,拂柳仗着人多无所畏惧:“好,纵然鱼死网破也要完成任务,神医得罪了!” 雷霆一击并不可怕,可若是缠斗可就麻烦了,局势正紧张忽闻女声传来:“以多欺少,啊!真棒!”只见一个女子手提弯刀,身后跟着一大群女人气势汹汹地走来,穿的都是山里人家的衣物,不像是中原人士。 为首的女子见到阆苑双手抱拳行礼道:“阆苑大姐头,我们来迟了。”援兵赶到,局势立刻反转,阆苑笑道:“正好,不早不晚。”女子打趣道:“早告诫你长得漂亮就不要到处乱跑,无端招惹一群登徒浪子。要知道才这么几个人,三五个人来迎接你就好,劳师动众的来了三五十个。”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旷乐山庄的事就不要插手了吧?”虽全是女子,可看得出来个个好手,火拼自然不行,拂柳以为搬出旷乐山庄的名头会有用。但是女子并没有买账,拔刀一记斩击,刀痕落在一旁的大树,入木不止三分,刀力久久回荡,拂柳大骇:“狂刀!你是……” 女子收刀抱胸道:“总算你这老儿有点眼力见,滚回去告诉方慧茹,阆苑大姐头是女英集的上宾,想拿人尽管上娥皇岭。我们大当家是的刀早已饥渴难耐!”诧异的何止是拂柳,还有时景辰等人,他总算知道为何当初阆苑只是讲了“大当家”三个字就能让新帽郎官俯首称臣,娥皇岭的女英集可是十大恶贼之一的“血影罗刹”的地盘,恐怖程度不亚于魔教的五宫九部。 旷乐山庄刚受重创,不宜再树敌,女英集势大,捅下这个马蜂窝恐山庄日后更无宁日,拂柳识时务,虽心中有气却不得不退走。 阆苑抒发一口大气,如释重负。拥抱女子表示感谢:“甜甜多亏你们了!”这个为首的女子是女英集大当家座下一把手甜甜,小时候被捡上山,得“血影罗刹”真传,习得几招狂刀残招,却也能震慑寻常高手。甜甜扶好阆苑道:“本来大当家想亲自前来的,可是你信里说炼狱修罗会去,大当家怕忍不住帮着那厮灭了旷乐山庄到时坏你的大计,这才命我率姐妹们下山。许是太久没见男人了,一个个的只顾看男人,险先误了时间。”眼神一下转到仅剩的几个男人那,“这几位是?” “他们是我客栈新收的伙计,账房先生剑棠,打杂伙计大愣子和芊芊。”阆苑随意地介绍,真的很随意。 “这两位大姐头你做媒不?”“是呀,是呀。我还没婚配,大姐头我怎么样?”突然一群女人涌上来争先恐后的介绍自己的情况。一下子人声鼎沸,狼多肉少给谁都不合适。甜甜看着两人器宇不凡,哪会是一般人,脸色一变道:“别胡闹了,还不快赶路?回到寨子里都要下午了!”众女对于甜甜的话不敢不听,败兴站好,依依不舍。 阆苑挽着甜甜的手臂邀她上车,甜甜推辞道:“你们是客人,你们坐。我来驾车。”这样也行,阆苑谢道:“有劳了,晚上让影子姐姐给你加个鸡腿。” 都已经上了贼车,顾剑棠还不忘问一嘴:“老板娘,我们真的要上女英集?听说血影罗刹嗜杀成性丝毫不亚于炼狱修罗,还是不要冒昧去打扰了吧?”他毕竟是伏龙山庄的人,如今旷乐山庄的人败去自然会知道他结交奸邪,如若真上了女英集那就坐实了。阆苑还未说话,外头的甜甜已经发话:“这位公子,江湖传言岂可尽信?若没有大当家我们女英集百十号孤苦无依的女子都要流落街头,在我们眼里她就是女英雄。” “这倒是,旷乐山庄总算是名门正派了吧?做的事呢?道貌岸然。”素芊芊最见不得那些正派总是打着正的旗号,胡作非为!平常听多了负面的流言,对女英集先入为主的就是差印象。 “血影罗刹,加上新帽郎官和阴风鬼母,我们有幸见三位十大恶贼。狂刀·魅影十三式霸道非常,颇有当年神龙山庄的残狼刀法风范,神龙山庄后的天下第一刀,当之无愧!”时景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观甜甜刀法威力,尚且不到火候,问道,“甜甜姑娘,你的狂刀练到第几层了?” “两层!”居然只有两层,这着实惊到众人,两层已有这般威力,那十足的火候实在无法估量。甜甜听里头没动静了,问道:“大姐头,你没告诉他们你也是十大恶贼吗?马上见的是第四位了,他们还以为是第三位。” “你真的是十大恶贼?”素芊芊指头指向阆苑,脱口而出,“淫媒辣花?”这可吓得两位男士瑟瑟发抖,淫媒辣花拐卖美男子可是出了名的。 甜甜发出爽朗的笑声道:“这么多年了,看来江湖上对大姐头的误解迟迟没有解开,反而愈加深刻了。”时景辰好奇地问道:“何出此言?”甜甜继续道:“大姐头本来外号‘明媚辣花’,时常帮人做媒,她尤其是我们女英集的金牌媒人。可有一年,一个男的看上了大姐头求爱不成就到处放谣言,慢慢地‘明媚辣花’变成了‘淫媒辣花’,天大的冤枉。”众人忍不住发笑,难怪老板娘要整日浓妆艳抹来掩饰自己,居然会有那么疯狂的追求者。 第二十六章 暗潮涌动 十大恶贼榜,每五年更新一次,主要是凭本事和所做恶事的多少来排位的,“血影罗刹”杀的人是真真切切,阆苑既然没有拐卖过美男子,那她的“功绩”可不是夸大一百倍那么简单,混了个第八,讲到她的名号谁不畏惧三分,如今看来真是荒唐可笑。不过垂涎美男子的事情倒确有其事,可能是装太久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自己。 阆苑轻咳松痰:“笑够了就闭眼吧,休息一会儿就该到了。”上女英集前会有一片密林,马车不好进,只能徒步上山,反正娥皇岭不是很高,权当锻炼身体。众人下得马车,唯见天光一色,阴郁葱茏,好像一幅水墨画,美极了。一旁的翠湖似明镜,绿竹环绕,连绵百里,非高雅之士不能居。“那里是什么什么地方?”时景辰好奇问道。甜甜笑着回道:“幽篁阁!”竟是阆苑居所,幽篁阁与女英集比邻,难怪关系密切,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 一路而上,穿过林子有些田地,多是辛勤劳作的农人。游赏观光之际,一男子飞奔而来,喘息于前,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是阆苑姑娘?”男人没见过不带妆的阆苑一时间以为看岔。男人干净爽朗,样貌甚佳,只是阆苑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了!甜甜帮着说道:“张家村过来的张宁,大姐头您不记得了?”被这一提醒,阆苑记得:“他是当初那个要死要活不肯来女英集的张郎?是把彩凤许给了他吧?”甜甜点点头,男人也略显腼腆。阆苑逗道:“带你来时还埋怨我把你骗来,委屈的跟个小媳妇似的,住的可还习惯?” “自然是习惯的,大当家很照顾我们。”还记得当初这个男的长相不错,几乎引起姐妹们大乱,最终阆苑让他自己选,挑中了彩凤,也算是一段奇缘。甜甜不禁告状:“大姐头没事不知道,他们夫妻两好过分,一天到晚黏在一起,要不是彩凤最近看孩子,不然这会儿定是二人挽在一起的。你说他们老这样,是不是很影响姐妹们?” 阆苑只顾笑笑:“才一年就有孩子了,效率挺高!”男子害羞地低下头,几下简单的寒暄,他也不好打扰阆苑与大当家聚会。这一路上去,只要是遇着男子几乎都来拜见阆苑,看来她做的媒真不少,而且个个都有质量保证。 “女英集”就在前方,三个大字格外瞩目。满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木房木屋,唯一有不同的就是视野正中央的那间,比边上的屋子都要大,而且用泥墙围起,若所料不差,血影罗刹就在里面。天天领着大伙儿进门,越看越普通,连块牌匾都没有看到,果然江湖传言都是虚传的多。 大堂里满是嬉笑耍闹的声音,只见一个女子红布蒙眼正与一群孩子开心的玩着捉迷藏。阆苑悄悄靠近,一直挪到她跟前,果不其然被女子一把抱住,爽朗的笑声连绵不绝:“这回被我抓住了吧?让我来猜猜是谁?”女子摸索着,嘴中嘀咕,“嗯?个头长的不小啊?”猛地扯下红布,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熟悉又惊喜的脸蛋,“小阆苑,不再浓妆艳抹,姐姐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大惊小怪,认识十多年了,闻味道都该闻出是我,还猜老半天。”阆苑别过身,尽显调皮撒娇之态。女子连连认错:“好好好,是姐姐的不是。佳梦,把孩儿们送回去,我要与阆苑好好叙叙。”嘴上与阆苑好姐妹嘘长问短,眼神早就被三位陌生人吸引,尤其是两个男子,一眼已经无法满足,哪还管得了阆苑,“妹妹,这次的人似乎与以往的大不相同啊!” “他们的主意你就不要打了,都是我店里的新伙计,没他们可不行。”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不让他们触碰就越是有兴趣。眼前之人无疑就是血影罗刹林念影,来之前对于其相貌有过无数的猜想,愣是没想到会是这般花容月貌。装扮朴素淡雅,所有头发扎结于后背,任由一根木簪子装饰,龙须刘海稍添雅味。 时景辰看向她时,她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这位兄弟生得好俊,瞧的我是心猿意马!”时景辰预感不好,淡淡道:“还行,毕竟是阆苑看上的男人。”炼狱修罗的眼神是邪魅中带着瘆人,而这位罗刹则是温柔中有点强势。 林念影遮羞一笑道:“这可太好了,我差点以为妹妹你要做尼姑呢?”阆苑飞过一个白眼,本想还口可好姐姐又盯上了剑棠。“这位兄弟一看就是满腹经纶,妹妹你真贴心,知道我喜欢那些正经兮兮的书生。”正欲伸手摸去,顾剑棠已把素芊芊推上前做挡箭牌,“哟,光顾着看男人,忘了还有一位妹妹。怎么,你们两也是一对?”素芊芊难得的脸泛红晕,这回是真害羞。 “影子姐姐,你就别再逗他们了。不然就该怕你这个吃人的女罗刹,落荒而逃!”阆苑一把挽过影子,亲昵的蹭过去,关系当真是好极了。“真是无趣!行吧,香草去准备点好的,女英集难得来客人,别怠慢了贵客。”转头又吩咐另一个丫头,“阿青,去泡壶好茶,拿些糕点。” 大雨如约而至,看此情况每个三两天是不会停的,大雨可算是困住了所有人。除了谈天说地,推推牌九无其他事可做。倒是素芊芊很快与众人玩成一片,或许女孩子间好交流,至于时景辰和顾剑棠要么跟着阆苑,要么躲在房里,实在是珍稀物种,对他们来说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你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在外面不能说,非要来我房中。”影子边抱怨便关好房门。见阆苑小心翼翼地拿出画卷,一来便见她没离过手。“你猜猜我得了什么好东西?”阆苑脸上已经浮现难以掩盖的愉悦。“除非是天河繁星图,不然就没兴趣。”影子换上舒服的坐姿,倒上一杯茶,满脸享受地喝着。阆苑不再说话,默默展开画卷,递去。影子差点一口茶水喷发。“难道真的是天河繁星图?你拿到了?”江湖为之倾倒的天河繁星图竟就在眼前,实在是不可思议,事先竟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图到底有何玄机?”除了画的真的很好,完全不知道其他。“若是这么简单就被参破还能叫天河繁星图吗?”江湖传言天河繁星图里藏着解开琅嬛宝藏的秘密,价值甚至远高于和桑暖玉,只是一直以来没人见过,也没人知其所在。“你好端端地把它送到我处,定有阴谋。”影子一把将画卷推去,竟不想在画轴末端开了个小口子。“你好粗鲁!”阆苑心疼地收好,谁知道这个没耐心的女人会不会看的发火而怒撕了名画,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这东西你哪里搞来的?”失踪几十年,一直只是别人口中所闻,影子很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阆苑粗粗的讲了一下过程,至于吟风公子什么的当然就省略了,不然又会风波不断。影子显得有些不悦:“原来急急忙忙的要我支援,就是怕旷乐山庄追上来。你也真是的,我说我要去,你偏不让,按我说直接灭了旷乐山庄又何妨?你发什么慈悲心,还要救徐川陵?这种负心汉,还有方慧茹这个贱人根本死有余辜。”越想越气愤,影子已经一副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阆苑无奈道:“好了,人家毕竟百年山庄,哪能说灭就灭?留给炼狱修罗慢慢整治挺好!”眼下就怕旷乐山庄故技重施,像对付新帽郎官一样对付她,“如今梁子已然结下,带着这东西着实不便。想来想去只有你这里最安全!”“是吗?”两人眼神交汇,影子忽然大袖挥舞,两扇房门受到吸力自然敞开,与此同时阆苑金针飞射,可惜什么都没有。正奇怪着,甜甜端着茶点踏进房门。 “大当家,大姐头,我给你们准备了点吃的。请慢用!”甜甜满脸自然,可未免让人生疑。影子当即问道:“甜甜刚才可有在门外看到别的人?”影子不觉得自己会听错,方才门外肯定藏匿着别人,只是这人行动如此敏捷,要真是寨子里的人,那藏得可真深。 “没看到啊,怎么了?”看着她们表情凝重,甜甜以为发生了什么,正想进一步询问,却被阆苑打断:“没什么,就是刚才跑过一只老鼠,大当家借了我几枚金针,没打中老鼠全钉在了外头的墙上,就怕有人经过误伤。” “属下失职,竟会有老鼠。明天定会好好打扫,让大姐头受惊了!”阆苑怕老鼠是出了名的,她是贵客,甜甜自然要百般呵护好。“这画好美!”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天河繁星图,这就不免让人生疑。阆苑笑道:“这个是我准备送给影子姐姐的,毕竟她生辰要到了。”随口瞎掰的理由让人措手不及,影子接过画点头表示满意。 “原来是大当家的生辰,属下愚钝,跟在您身边这么久竟从来没有注意过。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好好操办大当家的生辰宴。”甜甜再次露出天真的笑颜,阆苑思绪万千,除非是她真的单纯,不然这个甜甜太可怕了。影子连忙阻止,一个谎言不知道还要用多少谎言去弥补:“不必了,多铺张浪费。况且过完这个生辰就二十七了,又老了一岁,想想都难过。还是安安静静地吃一碗我的好妹子煮的长寿面算是过了,你们不必挂在心上。”这是影子的作风,宁愿自己苦点也要姐妹们日子舒心。甜甜不好勉强,默默地退出房门。 “看来姐姐这里未必安全。”疑心一起,被疑心的人就越看越可疑,甜甜已在阆苑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不会是她,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十年了。”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影子选择相信。甜甜七岁那年上的女英集,照理应该没有问题,可阆苑特殊,七岁时她已经行走江湖,推己及人。“听说魔教阴阳坛的弟子就是从小开始被派出去做卧底的,不可以掉以轻心,得找个时间试探她一番。当务之急还是藏好天河繁星图。”影子有个好地方,绝对是个意想不到的好地方。 大雨连下三日始停歇,期盼的太阳终于出现,兴致极好,影子带着大家往后山赶。雨后竹笋格外鲜美,朽木上长出的木耳亦是可口,所有能吃的野菌、植物都扫荡一遍,今晚的晚餐定是很丰富。阆苑使坏,一把黄泥抹在影子脸上,由此一场泥巴大战拉开序幕。时景辰本以为可以逃开置身事外,谁知冷不防的一只暗手将他的左脸抹了个爽,原来是甜甜这个小丫头。可惜早就跑远,没办法只能祸害离得最近的素芊芊。顾剑棠穿的白白净净当然是祸害的重点对象,总之是惨不忍睹,无一人能幸免,形象全无。 看着甜甜玩得如此尽兴,笑的天真烂漫,阆苑又开始怀疑之前的想法,或许真是自己想多。疯了这一把顿扫之前阴霾之气,心情大好。回到府邸舒舒服服地泡个澡仿佛重新活过一遍似的。阆苑看着身上凸起的多个疙瘩,这一次三成功力已经不够用,忍着剧痛又从腿部拔出两枚金针,或者说是“钉”更形象。 在女英集用不着梳妆,借了影子的衣服,素颜简单。发式什么的随意就好,唯一不变的是那两支不雅的簪子。刚出房门就撞上了时景辰,他亦是一身粗布素衣,模样生的好,穿什么都有型。“老板娘换了身行头,还是不改村姑模样!”本来时景辰想赞扬一下阆苑的雅净,可话到嘴边又变了一副德行,说都说了又不能收回。“嗯,你倒是完全变了村夫。”阆苑自然摆出一张臭脸,想温柔都没给她机会。 “是吗?那不知道和你这位村姑登不登对?”换作常人这就是甜蜜告白,可时景辰能是常人吗?至少阆苑这么认为。坏坏的笑着说道:“登对?信不信我蹬你一腿?”“好好好,不闹了。吃饭去,您先请!”看见阆苑蠢蠢欲动的腿可不得服软,否则又要没完没了。 第二十七章 无妄之火 经过连日的观察阆苑基本打消了对甜甜的怀疑,奈何刚下结论,疑义又上心头。这日阆苑与影子路过院内,看到阿青将一幅幅画打开,暴晒于日光之下。“阿青,你这是干什么呢?”影子认得这些画,之前一直放在房间里,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来要晒画了? “大当家是这样的,甜甜说前几日下雨,您的屋子潮气过盛,就让我把这些字画拿出来晒晒。”听阿青的意思,又是甜甜。这些事情若放在平常那是再平常不过,可眼下是非常时期。“这些画值不少钱,你可小心着点。”阆苑半开玩笑的说着,随即挽着影子匆匆回房。 “姐姐,甜甜实在是太惹人生疑,防人之心不可无。”种种迹象指向甜甜,阆苑又基本断定,影子已经没了主意,问道:“妹妹心中可是有着计划?”阆苑回道:“有是有,不过大胆非常,稍有不慎天河繁星图就不再属于我们!”试探需要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吗?影子附耳恭听,实觉不妥道:“不行,这无异于将天河繁星图送与她。”阆苑这么做自有自己的道理:“放心,她能拿到画必然会想尽办法送出,没那么容易。故而势必会想办法引开我们,届时是敌是友不就一清二楚?”此招虽然冒险,却是引蛇出洞的好路数。 翌日,影子偷偷召见甜甜。“大当家,您有何吩咐?”悄咪咪的,还不让其他姐妹们知道,甜甜寻思着会不会是重要任务?还在思索当中,影子将天河繁星图递去。甜甜打开画,她认得此画乃阆苑所赠,奇道:“大当家您这是?”影子解释个中缘由:“此画名叫天河繁星图,据说和一个武林宝藏有关。那日旷乐山庄庄主病危,他们求阆苑出手医治,可阆苑知道我素来不喜旷乐山庄,为了给我出气,逼方慧茹拿出此画才肯医治。旷乐山庄的人半途截杀你已经见识过,恐怕不会就此罢休。我怕旷乐山庄大胆前来滋事,所以想把这画交给你收藏。” “属下定然不负大当家所托!”果真是天大的事情,甜甜丝毫不敢怠慢。影子看着她内心五位纷杂,甜甜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心中自是千万个不愿意相信她会是奸细,可不消了心中的疑惑,又如何能安心? 当晚影子与阆苑一同监视,她们的确保画的去向,可别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甜甜摸黑来到大堂,偷偷撬开大当家专用座位下的地板,将画藏了进去,还再三确认才放心离开厅堂。阆苑摆出一副无比惊讶的表情问道:“她连这儿都知道?”影子一开始就是藏在这里的,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想得到。“毕竟是跟随我多年的丫头,思维习惯上与我有些相似在所难免。”这应该是、绝对是巧合。可她会选择藏好画是不是意味着真的遵照大当家的意思藏画呢? 又是相安无事的几天,阆苑的耐心快被磨光,不管这个奸细是谁,怎么会这么撑得住气?倒是她的三个伙计似乎很适应这里的生活。顾剑棠文采不错,被山下农户里的几个孩子拉着说书,讲大理,颇有私塾先生的风范。时景辰净会胡闹,真怕他带坏孩子,最夸张的是素芊芊竟然学起了女红,不过偶尔也会带着孩子们用弹弓打鸟,“飞弓神弹”百发百中。相比之下,阆苑就太辛苦,整日里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几近奔溃,天河繁星图反倒成了拖累。 好景不长,逍遥日子没几天,再次突发状况。这日临近傍晚,日垂西山,一名女弟子急忙冲进大堂,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大当家,大事不好!山脚边突然燃起大火,火势异常凶猛,马上就要烧到水镜湖,映月姐姐正在组织人员救火,可是人手不够,还请大当家快快支援!”怕什么来什么,阆苑寻思着这是调虎离山计吗? “佳梦、甜甜还有阿青,你们守好女英集,阆苑幽篁阁外阵法密布,你陪我下山救火。”水镜湖边也就是意味着烧到了幽篁阁,外头的阵法林立,怕是已经有不少人踏错方位深陷其中。情势危急,阆苑挑了几名身材强壮的匆匆下山,影子临走前向佳梦下了一道密令——“不许任何人离开女英集”。尽管满腹疑问,也没时间多问,大当家的命令服从便是。 时景辰等人见阆苑和影子下山,问着守卫,发生的是由。本来想一同前去救火,可是佳梦突然跳出来道:“大当家有令,在她回来前,谁都不能离开!”突然地警戒让人疑惑,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众人不仅又要救火,又要放着阵法的伤害,根本力不从心。好在阆苑来了,及时设下防火带,手抓一把石子丢向各个方位,突然竹林自行打开一条通道,众姐妹得以推水车直奔水镜湖打水救火。声东击西的如此明显,该说那贼子是聪明好呢?还是愚蠢好?月牙儿已经从天空露出一角,火势总算扑灭。一个个姑娘扔下手中的家伙大喘粗气,同时还不忘对那挨千刀的贼子各种辱爹骂娘。 这里足有二三十号人,再上山做饭开饭未免麻烦,影子掏出钱袋扔给映月道:“你带姐妹们去镇上吃顿好的,算是犒劳。今天有灯会,准你们晚归,山外男人多,都矜持点。”映月立马作揖拜谢:“谢谢大当家!姐妹们,走走走!”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生怕影子反悔似的。 这头的事告一段落,山上风波又起。阿青急忙来报:“惠大嫂家的凯凯在后山玩耍,一直不见回来,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惠大嫂自己急的搁外头哭,我们是不是要派些人一起去找找?”佳梦就奇了,怎么大当家禁令一下,所有事情全挤在这会儿。这些事情以往甜甜和佳梦决定就好,可这会儿甜甜在厨房忙活,佳梦又不敢轻易离开。 “孩子要紧,我们去找。”素芊芊自告奋勇,时景辰和顾剑棠也没有意见。他们都是阆苑的人,佳梦也不敢拦,确实孩子要紧,抱拳道:“如此,多谢几位!阿青,你给他们带路。”后山石林林立,地形复杂没有自己人带路也是行不通,佳梦不能轻易离开,只有阿青带路。 阿青不知道带的是什么路,七拐八拐的,似是迷宫。“停一下。”马上就要进入石林,时景辰感觉不对,天乌黑,月不亮,贸然进去恐有危险。思索之间,石林中传出孩童的哭喊声。“你们听?是凯凯,得赶紧找到他。”素芊芊动作迅速,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进去。时景辰倒是想拦,可是没机会,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进去前顾剑棠道:“阿青姑娘,你就先别入内,若是一伙儿我们出不来你再去找大当家求援。” 时景辰他们前脚刚进入,后脚一个神秘身影出现,说道:“这件事做得好!”头发蓬松,凶神恶煞,除了五行宫木护法,还能是谁?阿青卸下了乔装已久的面具,露出狡黠的笑脸,完全不是寨中那么唯唯诺诺,单纯柔弱的小姑娘。“木护法,可以瓮中捉鳖了。不然林念影回来可就不好办了!”木护法狂笑道:“回来?那得看看这位血影罗刹有几斤几两?”最难缠的一个个都被困住,离死不远,还不手到擒来? “木护法切莫掉以轻心,应当速战速决。寨子里还有个甜甜,她跟随大当家最久,武功由她亲授,如若顽强抵抗,等来援兵那就大事不妙!”阿青自然要提醒狂妄自大的木护法,血影罗刹何许人也?十大恶贼排名第三,还在春风苑红尘仙子之上,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可笑,一个贱婢也让你忌惮至此?阴阳坛的人都只有这么点胆子?”木护法瞧着阿青也非善类,若非念在阴阳坛的面上,早就赏她一鞭,送她回老家了。听说这次的事由阴阳坛三铃使者之一的金铃使者亲自谋划,全部教众听从阴阳坛调配,阿青有所依仗才敢对木护法指指点点,只不过人家傲得很,完全不服说教,未免误事,阿青先行离去。 “你们两页进来了?”素芊芊进入石林就开始打转,“凯凯也没找到,现在孩子哭声也没了。要往哪里找呢?”时景辰检查着石林柱,似乎是什么阵法。忽然是猪位置连番变动,地上滚石受到牵引力胡乱飞滚。顾剑棠见状连挥折扇,可是格挡一波又化作另一波来袭,素芊芊手持神弹不住的打着石柱。时景辰连忙叫停:“芊芊,不要乱来。这是乱石阵,暗藏九宫八卦之势,我们先推入巽风位,否则没完没了。” 果然奏效,乱石恢复平静,只要不乱动便不会攻击。可惜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时景辰回想着一切,怕是女英集要出事。呼喊着阿青姑娘,可是外头一点回应都没有,应该着了她的道,悔之晚矣。“乱石阵是什么?你有没有方法破解?”素芊芊问道,时景辰既然认得,应该会有解法。 “乱石阵者,步步杀机。一步一飞石,一念一地狱。要破此阵得先找到轴心石柱,一招打断便能破阵。”可是天色漆黑,不宜行动,“等到月光明亮些再破阵吧。”素芊芊一屁股坐下,眼下只有等了,可是她想不通女英集为何要害他们,更是没有害他们的理由。一切只有出去了才能知晓。 阿青带着黑武士,毫无忌讳从女英集正门而入,直闯内堂,守卫还没问便便被灭了口。“阿青?他们是?”甜甜听到声响走出来,正巧对上阿青。有人撑腰阿青自然硬气,对着甜甜道:“你来的正好,我知道大当家把东西给你保管了,拿出来吧?别逼我动手!” “什么?”甜甜脑海翻转,心道:阿青是旷乐山庄的人,要来拿那画?“怎么回事,为什么外头的姐妹们都死了?”佳梦急忙带着众姐妹入内询问,一上来便看到阿青与甜甜对峙。甜甜大惊失色吼道:“贱婢!胆敢残杀女英集同胞?” 阿青蔑笑道:“哼,姐妹一场,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饶尔等性命未尝不可。”甜甜气愤到极点,可是不知道她还带了什么人来,并没有先手出招,怒火正要积压。“怎么还聊上了?杀光所有人慢慢翻找也是一样!”话音之间只见鞭影幢幢,如天雷降世,甜甜抽刀一击,顿扫于无形。 “狂刀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十三式你学了几式?”木护法见到人才相信阿青的顾虑或许是对的,眼前的小丫头刀法霸道一时间确实难以定胜负。 “你又是谁?”不伦不类的样貌,一看就不是好人。木护法笑道:“五行宫,木护法!”“魔教?”佳梦惊呼,她是越发不明白其中事由,女英集一向与魔教井水不犯河水,何以他们要袭击?甜甜也不明白,怎么又不是旷乐山庄了呢?只是不管是谁,今天他们都是死罪! 佳梦见情势不对吩咐身边的丫头:“香草,速去山下幽篁阁请大当家。”女英集一般兵力都去下山救火了,留在山上的死的死,伤的伤的,有战斗力仅存身边的二十来号人物,战况不利。 香草刚要跑出房门,木护法长鞭落地,打出一道嵌壑。甜甜挥刀直上,志在掩护香草,佳梦杀向阿青,一时间混作一团。狂刀霸道,每一刀都暗藏三班变化,似是爪痕印在所击之处,木护法大骇,这要是被砍中还不伤了根基?好在还有后招,走一人并无大碍。 大堂内打得如火如荼,甜甜的狂刀过于霸道,她没有影子那样的内力,久战于她不利。急于击中全力砍倒木护法,甜甜注力刀身,佳梦等人也寻思着撤退,可刚到门口便听闻稚嫩的童声:“想走,没那么容易!”钢圈来袭,兵兵乓乓一阵火花,又将佳梦等人逼回大堂。 狂刀之力与千雷神鞭不断胶着,金护法瞧着那头的姑娘,果真有些本事。突然担心起另一人,要是真遇上血影罗刹真的能截杀吗?想去支援,可是木护法也艰难,只能一步一步来。 第二十八章 群魔乱舞 甜甜每每将要击中木护法,金护法都横插一脚,不是钢圈偷袭便是钢圈阻击,这二人配合的倒默契。甜甜迟迟不能击败木护法,拖得时间长了,后劲不足,渐渐无法驾驭狂刀。“她不行了!”木护法欣喜若狂,舞动长鞭又是“雷霆降世”,甜甜拼尽全部功力挥刀,冲击力之大震散全部摆设,终是不敌,吃痛倒在一旁。 金护法眼尖,瞧着王座之下有宝物,示意木护法。长鞭挥去,完美地缠了过来。“这就是天河繁星图!”阿青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打开。木护法突然将画拿在身后,问道:“东西归我们五行宫,我等自然会自行交于教主。”阿青不悦,这次行动明明是听阴阳坛的,她卧底多年怎么能让五行宫占这便宜。于是道:“金铃使者已经将此事交付于我,木护法还是由我送往神阳殿。” 木护法心高气傲自然不会让功劳:“你不过区区贱婢也敢与本护法挣抢功劳?”在这紧要关头,他们闹起了内讧,当真是天赐良机。甜甜拔刀一斩,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切无风而起,受到感应似的悉数砸向木护法等人,说时迟那时快,刀影闪现,众人只顾躲避,等反应过来人已跑出屋子,画也不在手中。 外头早就一片混乱,佳梦先一步出来带着残存的姐妹们浴血奋战,没有人能腾手放响箭示警。甜甜将将掏出响箭,未曾来得及拉动索引,只觉背后一震,遭到暗手一掌,连滚几圈鲜血喷涌。响箭和刀已经掉落一旁,所幸的是天河繁星图还在手中。“不愧是狂刀传人,有些本事。”甜甜看着来人,面带红胎记,身材高大,掌法刚猛,听其口吻应该也是五行护法之一,来人正是火护法。 佳梦挥刀直上,为甜甜争取逃生机会,奈何火护法的烈阳掌威猛,几下拍断长刀,一招重重打落佳梦。香草见机拿到响箭,朝天空猛地一拉,终于听得一声窜天巨响,一朵血莲绽放在黑夜之中。火护法气急败坏,狂掌从天而来,甜甜以画当刀,使出最后的刀力,“轰”的一声响动,火护法连退数步,可是甜甜已经支撑不住,鲜血止不住地从喉间涌出,意识也开始模糊。所幸香草见机逃出寨门,黑武士将要上前追去,甜甜打开画只身挡在前道:“谁敢妄动,我撕了这画!” “你敢威胁我?”火护法可不吃这套,步步紧逼,甜甜只好节节败退,可是这样不会有结果。大胆的她“嘶”地一声,真的撕了画,足有一寸长的口子。“火护法三思!”金护法上前阻扰,他们就是为此画而来,若不能完好地带回神阳殿,下场不会好过今日的女英集。 见他们停下脚步,甜甜算是松了口气,不经意地望出门外,香草是她们最后的希望。木护法显然看懂了她的意图,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等救兵,讥讽道:“别指望你护着出去的小丫头,估计这会儿早已身首异处。”虽然内心惊恐,可是担心已经多余,唯一只能相信她,相信大当家。响箭已出,不管香草能不能传到信,大当家都已经在来的路上。 “阆苑,是信号弹!山上一定出事了。”一定是大事,否则也不会用信号弹。事先竟没有一点端倪,阆苑没料到会是这样,拉着影子飞奔上山。平常不觉得茂盛的树林此刻却觉得格外的繁盛,这条路早已走过千万遍,从来没觉得像此刻这样漫长。 阆苑脚程快,先一步而去,可是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衣摆感觉有拉扯之力,金针预备在手,刚要发射竟发现是个人,还是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姐姐快来,有人受伤!”阆苑大喊道。影子闻声一个腾跃稳稳落下,大惊失色:“是香草,你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是谁伤的你?”影子抱着血肉模糊的香草。泪水止不住的滚落。香草见到影子很是激动,越是想说可越难开口。 阆苑把住她的脉搏,心惊肉跳:“她全身经脉无一处完好,这……”好狠毒的手法,究竟是什么人竟对一个姑娘下如此重手?“大,大,当,快,甜,甜甜已经……”拼着最后的力气香草依旧没能讲完要说的话——大当家快山上,甜甜她们已经快撑不住了。永远地这个姑娘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甜甜?狼心狗肺的臭丫头!”影子气愤到了极点,悔不当初,养虎为患。本就心存怀疑,这会儿听香草支支吾吾的遗言,自然往那方面想了。反而是阆苑觉得事情有蹊跷,毕竟这番话背后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早就不清楚了。没容她多想,突然感到身后的一股杀气。影子拾起几片枯叶弹射而出,阆苑借风藏针,同样出招,没想到对方竟不闪不避,所有暗器打在他身上如同挠痒。 “血影罗刹也就这点能耐,看来江湖上高估你了。”大汉越发张狂,直接走到二人面前。影子的武功早已练到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地步,而阆苑的后蝎针更是剧毒无比,来人竟能毫发无伤,实在奇怪,根本就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突然灵光一现,阆苑问道:“你是魔教五行宫的土护法?”铁拳横练,刀枪不入,双臂终年缠绕着铁链,助长数十倍威力,只是魔教的人怎么会在此?香草筋骨尽断,相信是受了他不少拳击折磨。 “总是有人还有点眼力见,本护法格外开恩,待会儿让你死的舒服些。”五行宫的护法个个狂妄自大,说话的口吻都如出一辙。影子悲痛起身,泪水未干,问道:“是你伤的她?”愤怒值不断上升,马上就要冲破临界点。 “是我又如何?什么狂刀,连把刀都不带,毒蛇无牙,如何猖狂?”土护法还未得意完,只觉隔空有人给了一巴掌,几乎抽的他脖颈骨折,一边脸更是像受了刀伤,开始流血。“你?”多少年来,土护法那里流过血,这是破天荒的一回。“我会给你一点时间打磨我的刀手。”土护法来不及惊恐,血影罗刹竟已经修炼到“手中无刀手作刀”的境界。“阆苑,你脚程快,先山上支援,我随后就到。” 一个土护法而已,阆苑自然放心离开。土护法的职责就是半途截杀血影罗刹,不管她什么境界,打过才知道。抡起铁拳便揍来,果然威力不俗,足可撼动天地。影子并没有闪躲,正面迎击,双掌挥动,一掌出周身环绕十三道血掌印,每一掌都代表了一刀,不断打击着铁拳。周围的树木枝干一颗颗轰倒,切口之整齐远胜砍刀,这便是真正的狂刀·魅影十三式。 土护法铜皮铁骨着称,铆足全身功力,不断格挡刀力。只是铺天盖地的掌印,迟早会攻到他的罩门,局势大为不利。影子忽然又变换招式,一掌打在地上激荡无数扬尘,本以为是单纯打空,可在看清时,她竟然双手集气,功力凝聚于掌心之中,赫然一刀。土护法惊呼:“凝气化刃!”尽管伸手抵挡,可还是落得个铁链七星八落的地步,罩门已破,土护法已无力抵抗。 影子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改用血掌,一掌一掌地打,一刀一刀的割,刀枪不入的土护法也有血肉模糊的一天。这种羞辱,他承受不起。奋力使出最后一招“倒拔杨柳”,一掌横断一个大树,直直的扫向影子。也不是影子追不上他,只是山上的姐妹要紧,她得先去支援。 甜甜站的久了,有些体力不支,身子微微颤动。火护法观察入微,知道机会来了,举掌欲行偷袭之举,千钧一发,三枚金针袭来,躲闪不及,竟拿手下挡针,自然是命丧当场。“来者何人?”火护法大骇,这些金针来的悄无声息,非一般人能这样精准发射暗器。阆苑双脚互踏,空翻腾身落于众人身前。 “大姐头!”见到阆苑,所有女英集姐妹突然精神又回来了。佳梦托着受伤的身体上前:“大姐头,大当家呢?阿青伙同魔教妖人里应外合欲毁我女英集。”局势已经很明显,阿青站在了魔教阵营,那么甜甜是无辜的。阆苑当即掏出净瓶:“这是六转雪参丸,你快拿给姐妹们服用。” 金护法、木护法算是老对手,山下有位土护法,那么剩下的这位一定是火护法,要独自一人对战三大护法,阆苑自知目前的自己还没有这样的实力。问道:“我的三个伙计哪里去了?”有顾剑棠和素芊芊在,哪怕是五行护法全来了也不可能如此轻易攻破女英集。佳梦回道:“他们被阿青骗去了后山,可怕此时凶多吉少!” “她说的没错,木护法的乱石阵早已将他们困住,这会儿估计血肉横飞了吧?他们是指望不上的。”阿青格外嚣张,“大姐头,束手就擒,交出天河繁星图,我可以在教主面前向你美言,毕竟你的本事江湖难得。” “臭丫头,原来你是女英集的人,怪不得有恃无恐,屡屡与五行宫作对。”说话的是木护法,怒火眼中烧,恨不得立刻让阆苑死,看来前次的事情让他印象深刻。“手下败将,哪来的脸在我面前逞威风?”阆苑拿起真丝女扇遮面扇风,看似轻松实则内心不安,没等到影子回来,贸然动手只会吃亏。 “你休要猖狂,这次没有慈航剑派的臭丫头护着,看你有什么本事。”木护法正欲动手,可是阆苑拿出金针以作威胁,那种苦头已经吃过一回,木护法心有余悸竟不敢出手了。“木护法,她到底是谁?”无端端牵扯出慈航剑派,火护法不得不多一个心眼。“她就是前次在七星镇坏我们的好事,害的木护法差点丧命的臭丫头。”金护法回道,那样的毒针实在防不胜防,他也畏惧。 “原来是她,好在来之前我去花月楼讨了些百草丹,你们分食之,可暂挡百毒。”火护法竟会藏着这招,阆苑气得差点跳脚,风陌廷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哈哈哈,天助我也,这丫头根本不会什么武功,待我先擒住她。”木护法早就迫不及待,如今如虎添翼自然不管不顾,率先冲上前。 阆苑亦不是当初的阆苑,恶战不可避免。双指夹针,挥舞手臂竟会是剑气回荡,只是不知所用是何剑法?木护法大骇,明明她不是这样的。容不得多想,只能硬着头皮上,剑锋隐隐,时长时短,几次都差点抹了木护法的脖子,看的其他两位护法心惊肉跳。“怎么会这样?之前还一点武功都没有。”金护法同样的疑惑。“心中有剑指尖剑,境界很是高明。怕是之前有意隐藏。”火护法感叹道,阆苑的剑法很是精妙,每一招都如同天女散花,曼妙而杀气不减。木护法的千雷神鞭威力足够,可动作不够迅速。 阿青提醒着:“看来几位护法都没有真正弄清楚阆苑的真实身份。此女在江湖上大有来头,山下的幽篁阁是她的地盘。更是担着十大恶贼‘淫媒辣花’的名号。女英集众姐妹见了她无不称其一声大姐头,木护法轻敌了。”“淫媒辣花?”火护法嗤笑,实在是这位奇女子的谣传太过荒唐,“闻名不如见面。”倒是让人在意的是“幽篁阁”三个字,难怪当初她指名道姓要疗医圣手才能解毒。 木护法长鞭来回伸缩,环圈缠绕。阆苑双脚互踏,蹬脚前进,竟整个冲进木护法长鞭所形成的环圈之中,根本避无可避。阆苑出招迅速,火护法、金护法反应过来时她的掌已经对向了木护法的天灵盖。说时迟那时快,木护法只觉一耳光,再看清一黑衣人出掌对上了阆苑。阆苑不敌,飞出三丈外,身子将要落地又是一道无形内力强行将自己撑起,是不认输的表现。 黑红的衣物着身,脸上戴着黑铁面具,与吟风公子那张不同,来人的面具遮住的是上半副面孔,露的是下半张脸。下巴倒是坚挺,或许样貌也不差。“你的摧峰掌形而无实,不足三成功力,伤的了谁呢?”声音低沉,带着高傲,阆苑实在想不出他是谁?肯定是不认识的,只是他的确对自己手下留情,不然这会儿估计倒地不起了。究竟是敌是友? 第二十九章 炎日圣使 阆苑的表现出人意料,谁能想到月前还只是个三脚猫都算上的人如今却能与木护法比斗当中占得上风。这一头吃惊不断,木护法刚站定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又迎来一波吃惊。火护法同金护法率先上前躬身作揖:“属下等参见炎日圣使!”镜月教日月圣使一向神秘,见过他们的人又少之又少,其余人跟着行礼。炎日圣使驾临,其威力不亚于教主亲临,这次天河繁星图他们是志在必得。 阆苑眉头皱起,炎日圣使?那前几回的黑衣人又是谁?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搞错了?糟糕,有人假借魔教的名义行凶,并且混淆视听。阆苑想走到甜甜处拿过她手中的画,这招威胁还得用下去,不然今日都会没命。 “练红尘一直说五行宫的办事能力墨迹如猪,五行宫的人更是蠢钝如猪,今日所见果然如此。拿一幅天河繁星图有这么难吗?”若不是他及时救场,恐怕还要折一位护法。金护法惭愧道:“圣使,非是我们不尽力,臭丫头以画作为威胁,我们,我们实在是……” 阆苑有股不祥的预感。炎日圣使道:“凭她一两句威胁你们就束手无策了?我们镜月教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这是打算鱼死网破,黑武士们闻令,纷纷上前,领头的先是挥下一刀,而后全部人效仿。佳梦带着残兵抵御,阆苑见机金针攒射,针无虚发,针针中人死穴。尽管他们都服了避毒的药物,但是金针刺中死穴也是在劫难逃,不过死的舒服些罢了。 “她的毒针怎么还有用?”阿青惊呼着。炎日圣使饶有兴趣地扬起嘴角:“金针渡穴没想到还能这样杀人。”不过在他眼中都是些小儿科。甜甜退至最后,她手中的东西始终才是关键。 炎日圣使段位根本不是在场这些人可比,双掌舞动,阆苑的金针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胡乱地飞,除非是内力强过他,否则再无可能精准击中。阆苑硬着头皮向炎日圣使出掌,招数虚虚实实,可对方不管不顾,勇往直前,一切虚招尽数化为乌有。惊恐之余,欲躲而未躲成功,炎日圣使一只手早已从后背环锁抱住阆苑,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取下了她的发簪抵住了她白皙的脖子。 “大姐头!”众人不敢再动,本就无计可施,如今阆苑失守,雪上加霜。 炎日圣使冷冷道:“小姑娘,你若再敢撕一个口子,我便在她脖子上划一个口子。”还是炎日圣使有办法,甜甜她们投鼠忌器最终都会乖乖束手就擒。阿青放一把火:“你们的命贱如蝼蚁,圣使自然不屑。甜甜,交出天河繁星图,放你们离开。” 阆苑讪笑道:“你谁呀就搁那发号施令。甜甜别听她的,没了这画我们都得玩完。”女英集的人不说别的,骨气还是有的。她们都在等一个人,一个可以逆转局面的人,或许还是一群。 “炎日圣使是吧?你成亲了没?”阆苑突然斜仰望去,问着无厘头的问题,竟不顾簪子锋利,炎日圣使有意无意地一松,没伤着她。这个男人的身量与吟风差不多,所以又是个需要人仰视的男人。 不愧是淫媒辣花,都什么场合了还不忘调戏男人。炎日圣使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算不得美丽,美人计就收起来吧!”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怎么还聊上了?阆苑又道:“我还未婚配,你抱我这么紧,有损本姑娘清誉,会嫁不出去的。”甚至说着还大胆地踮脚,鼻息吞吐,胡乱拍打着炎日圣使的半张脸庞。 “不得了,老板娘真牛。只要是个男人她都要勾搭是不是?前面一个吟风公子,这会儿又扯上炎日圣使,半刻都不得消停。”素芊芊躲在暗处忍不住吐槽。他们来了有一小会儿,只是局势紧张又见阆苑被擒所以不敢妄动,静待时机。时景辰和顾剑棠不发表意见,见怪不怪。 炎日圣使只顾盯着这个女人,兴趣只增不减。阆苑又问道:“你娘可曾告诫过你,千万不要一直盯着一个女人看?”越说越不着调,没人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哦?为什么?”命都握在别人手上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样?都耽误好一会儿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因为怕你不下心爱上她喽。”阆苑一直在玩火,不得不说撩到了炎日圣使。他一声轻笑,更加抱紧阆苑,对着阆苑后耳垂道:“你让那小姑娘把天河繁星图给出来,本座收你进房。”阆苑一阵哆嗦,被反撩了。素芊芊在暗处差点笑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就是无赖遇上痞赖。 阿青见情况不对头,出言道:“圣使,她可是淫媒辣花,最擅长花言巧语,你可别被她蛊惑。”炎日圣使轻笑道:“原来是淫媒辣花,怪不得这么讨人喜欢。照理你阅男无数,身经百战,怎么这会儿还会脸红,都红到耳根了。”炎日圣使的调情手段不亚于阆苑,火护法是知道的,寻思着不会是要犯老毛病了吧?即便如此也该分分场合。 阆苑心中呼唤着影子,她怎么这么慢?一个区区土护法而已。炎日圣使忽然疑惑道:“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顶得我生疼。”他竟也毫不避讳,伸手摸进了阆苑的衣服。阆苑暗叫不好,可对方力气太大,一条手臂就把自己牵制的死死的,他摸到了阆苑身上的东西,像是扎入身体的钢钉,一下便给拔出了,阆苑一声惨叫也吓得他松了手。转身一个倒踩莲花步,终于逃出了这个魔头的怀抱。 炎日圣使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钢钉,虽然不长,但是谁会把这种东西钉在身体里。时景辰探出头看清楚,那东西似曾相识,好像是那天围剿新帽郎官时掉在阆苑身边的东西,当时还以为看错了。 阆苑赶紧服下一粒药物,身上已经开始冒着寒气,所以说那根钉是在压制什么。还在疑惑之中,阆苑发招而来,兰花千叶手妙用,成排的手影掠过,志在炎日圣使手中的发簪。圣使斗转翻掌,罡气回荡,钢钉一下打在一旁的石磨上,瞬间粉碎。“你好像格外在意这根簪子?”阆苑一声冷哼道:“当然,女子的贴身之物怎么随便落在陌生男子手中。” 阆苑像是变了个人,武功与之前大相径庭,兰花指握住真丝女扇,女扇开合均是无形锋刃,加之兰花千叶手加持,可谓吹毛断发,防不胜防。炎日圣使巧妙运转手中的簪子,二人竟打得有来有回。素芊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阆苑?藏的够深啊!”恐怕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想过阆苑会隐藏武功,只是没想到她功夫真的了得,时景辰不禁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她身上的谜团远不止这些。 “火护法,我们要不要帮帮圣使?”耽搁的久了,夜长梦多。金刚伏魔圈加上木护法的千雷神鞭,定能一击破敌。火护法却阻止道:“炎日圣使自会圣断,区区小贼我们都一起上,有辱圣使威名。”到了见真章的时刻,二人出招越来越快,渐渐的终是阆苑开始落下风,就是慢了半拍这才被对方打落了女扇。惊魂甫定之下,又被其抓住手腕,再被擒可就丢脸了。无奈使出了“踩脚指”、“绝阴腿”等下流招数。炎日圣使被逼使不上力只好松手,阆苑趁机后空翻连环一记回旋踢,可惜还是被对方双臂格挡。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手持银簪画画似的逼近,却又不下死手,不知意欲何为?阆苑刚想出招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抱胸于前,原来炎日圣使并不是无缘无故出招,所有内力注于簪子当中,已悄悄割裂了阆苑的衣衫。打斗幅度太大很有可能全部裂开,逼得她破口大骂:“你卑鄙无耻!下流!”阆苑停下仔细检查,只是碎了些衣袂、衣袖什么的,还不至于被扒光。只不过一切的叫骂引来的都是嘲笑,这样的阆苑难得一见,第一次有人把她逼到这个份上。 “呃!”一声惨叫,突然从墙外飞进一坨不明物体,连滚几圈,撞在水缸上才停,水缸瞬间炸裂。“土护法!”三大护法齐声惊叫。竟会是土护法,号称金刚不坏之躯的土护法此刻却伤痕累累的躺在地上呻吟。“贱人,吃我一掌!”还没反应过来,影子跳墙而入,一掌打在甜甜身上。“不要啊!”阆苑几乎同时叫停,可是影子的出掌太快。甜甜鲜血喷向半空,天河繁星图脱手,飞向远处。只见人影闪动,影子似乎不够泄愤还要来一掌,却把后背留给了敌人。阿青见机抽刀挺刺,雷霆万钧之际,甜甜奋力一掌推开影子,自己稳稳地插入阿青的刀。 “天河繁星图!”火护法跃空而出,将要抓到画轴又被阆苑一脚将画踢走,再次落空。火护法还想再来,影子突然出手血掌印闪过,火护法像是被刀砍中,连连败退。其他几位护法一跃而上,谁曾想素芊芊和顾剑棠跳出,一扇一箭袭来,再次阻挡众人。时景辰捡漏,腾身而上,将将接过天河繁星图,还没捂热不知哪来的黑衣人,如鹰击长空俯冲而来。当胸便给时景辰一掌,人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得硬生生受下这掌,阆苑急忙发针,对方只一掌便将金针尽数扫落。时景辰在他的犹豫下,虽然只是被他的掌风扫落,却也吃痛忍不住揉胸。 顾剑棠以扇当剑先手攻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紧接而上“小桥流水”、“大漠孤烟”,芙蓉剑法使得炉火纯青,素芊芊也没闲着,神弹不住地偷袭。黑衣人出手很快,武功极高,似掌又似爪的武功一直牵引着无论是暗器还是剑法的方向。 时景辰还未站稳,木护法已一鞭抽来,已经落地的他倒是不怕了。踏着诡谲的步伐,躲躲闪闪,木护法愣是鞭鞭落空。金护法甩出一套连招,钢圈飞旋,整个院落都擦起火花,可依旧没能拿时景辰怎么样,着实恼人! “大当家,你在干什么呀?”佳梦跑过来抱起地上的甜甜,可是她已经不着力,坐不住了。阿青早已吓得逃亡一边,躲在炎日圣使身后。阆苑解释道:“姐姐,错了,错了。都是阿青搞得鬼,她是魔教中人。”影子后知后觉,这才抱过甜甜,欲为她运功疗伤,又被甜甜阻止。听得她颤颤抖抖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不,不行了。大、当家,我,我有拼死保护好你,你交给我的画。您的恩情,甜甜怕是只有,只有来世,来世再报……”一声低吟过后,甜甜也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不!”影子大吼,“阆苑,你快来看她!”阆苑忍不住迸出了泪水,小手轻拍着好姐姐示意节哀。佳梦等人早已泣不成声,整个女英集一下子沉浸在女人的哭泣中。影子颤抖地问着:“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本事漆黑的瞳孔瞬间像是染上了血色。阆苑暗叫不好,顾不得悲伤道:“影子,凝神。”可影子并没有理会她,霍地起身,退开阆苑道:“你们都要陪葬!”只见她隔空一掌,炎日圣使正要出招回击,谁曾想掌力忽然翻转,一下打在了身后的阿青身上。留下的却是一道深深的刀痕,阿青吃痛滚在一旁,呕血不住,甚至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打狗还得看主人,当着炎日圣使的面行凶个,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影子不给人任何思考机会,双掌轮番挥动,每一掌都伴随十三道血掌印,波及范围极大,已有一批黑武士阵亡。炎日圣使知道血影罗刹不是吹出来的,终于认真起来。掌变拳,拳变爪,不断变换,而双手竟像是裹挟着罡气,丝毫不畏惧影子的手刀。阆苑大呼不妙:“是重明神功!”魔教两大神功之一,一般只传历代教主,任何东西在重明神功的包裹下都会变成神兵利器,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内功武学。看来这个炎日圣使地步不一般。 影子的手刀也好,凝气化刃也罢都是自己悟出来的,对上世代相传的重明神功根本是顽石遇顽石。场面极度混乱,那头还有个突然冒出的黑衣人,看着身形很是眼熟,阆苑大喊道:“你不是魔教的炎日圣使吗?哦,你冒用魔教之名。姐妹们,快抓住他,他身上有和桑暖玉。”嘴上是这么说的,可阆苑又阻止姐妹们上前。火护法一听和桑暖玉,心中大爽,今日连番收获。之前江湖就谣传和桑暖玉被炎日圣使所夺,本以为是杜撰的,没想到真有其人,当下领着人杀进去,也算是让素芊芊和顾剑棠缓了口气。 第三十章 俱伤 场面完全乱了,素芊芊退至一旁,喘着大气问道:“老板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阆苑看向时景辰,金木两护法无穷无尽,时间一久时景辰必然顶不住,吩咐道:“保护大愣子,抢回天河繁星图。”着这场角逐当中,谁不无法坐山观虎斗。黑武士们采用人海战术,一股脑地围拥上来,时景辰没办法大喊“阆苑”,毫不犹豫地将画扔去。 金护法与木护法同时腾身争夺,顾剑棠和素芊芊同样起身,四人厉掌不断相交,落地而回又飞身交缠。阆苑跳起正要拿住天河繁星图,另一头的黑侠客使出“物换星移”,一名黑武士隔空上天撞向阆苑,为忙躲避,天河繁星图再次被抛向夜空中。火护法自以为有机可乘,烈阳掌直朝黑侠客心门。奈何依旧是那招“物换星移”,强大的吸力令所有人的攻击都不由自主,罡气震慑,围上来的众人全部后仰倒地。 黑侠客紧接一招“蛟龙翻海”,当胸便赏了火护法一脚,天河繁星图终于落在了他手里。火护法此生未见有此武功之人,嗓子一甜,口吐鲜血。土护法拖着残躯奋力一掌,只被对方反手一巴掌打得无力起身。金护法顾不得与旁人缠斗,金刚伏魔圈直击黑侠客,仍是那招“物换星移”,还未近身的钢圈突然停滞不前,转而悉数攻向金护法。木护法紧跟其上,长鞭降落,黑侠客不惧其威,双指夹住鞭尖,轻挥手指抽回了木护法身上,五行护法尽数倒地不起。 顾剑棠和素芊芊左右互攻,而对方只是一个抖肩便把素芊芊撞开,丧失了战斗能力。顾剑棠芙蓉剑法精妙,也只是坚持了十几招,亦是滚落一旁。阆苑来的悄无声息,兰花千叶手妙用,冷不防的抓住了画轴。黑侠客想躲,可只是将画完全打开,二人各站一头。黑侠客顺势回旋,阆苑跟着转身,无论他出何招数,阆苑就是不松手。 几经拉扯,本就撕裂两处的天河繁星图,口子裂开的更大了,再用力恐怕会毁掉这幅绝世佳作。黑侠客有所顾忌,不敢再用力骂道:“臭丫头,你还不松手?想毁了宝画不成?”他越是顾忌,阆苑越是大胆,笑道:“你想要,我也想要,不如一人一半,也不错!”说着故意用上力,口子越开越大,可阆苑突然又收了手,她拿着的画轴处的口子裂的快,如若再用力自己只能得到一根画轴,画轴顶什么用? 二人僵持着,谁知影子和炎日圣使打了过来,铺天盖地的血掌印可比快刀锋利,影子已经杀红了眼,隔空打出一发气刃,无奈只好用力抢夺,正巧不巧气刃就砍在先前甜甜撕的口子。这下一幅天河繁星图被分成三份,阆苑得一根画轴,黑侠客拿到上半部分画,而下半部分飘扬在空中。都想争夺,炎日圣使离得近,“龙顶摘珠”瞬间得手,黑侠客还想跳起而夺,谁知影子突然杀向他,双手凝出气刃,由天而下,黑侠客使出全力运功托顶,强行化开这股力量,几个踉跄差点倒地。不知是否运功过度,影子喷出一口鲜血,若不是阆苑上前帮扶,也要倒地。 “狂刀果然名不虚传!”黑侠客出道至今,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刻这般真气沸腾。被这些小辈缠上,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得多说几句话,调回些真气。“你就是什么人,胆敢冒充本圣使兴风作浪?”炎日圣使质问着,没有贸然出手,身体状况也是一样,正抓紧时间多提几口真气。 “小娃娃,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老夫的名讳。就算是聂孤老夫都不曾放在眼里,何况是区区炎日圣使?那丫头说我是,我就一定是吗?”黑侠客边说边收起画,居然还能行动,实力竟恐怖若斯。阆苑恨不得他们同归于尽,眼下只有炎日圣使还能与之一战,自然要添把火:“老头,管你是谁?上次抢走了和桑暖玉,这次又来抢天河繁星图,你的消息挺灵通。你和旷乐山庄究竟是什么关系?”和桑暖玉也罢,天河繁星图也好,都与旷乐山庄息息相关,这个黑侠客每次都来的这么及时,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黑侠突然大笑,拍着手叫道:“精彩,精彩!好一招借刀杀人,你们自知今日难逃一死,还不忘往我身上泼脏水。可惜你以为区区几个魔教妖人便能拦住我?”都到了这时候还想挑拨,臭丫头果真诡计多端。 阆苑斩钉截铁道:“你休要狡辩,新帽郎官死于你手上,和桑暖玉不翼而飞,不是你拿的还会是谁?你的否认毫无意义。”说着余光瞄向炎日圣使,寻思着这厮为何还不动手?“臭丫头,留你不得!”黑侠客缓过真气,锁喉擒拿手猛然出击,阆苑扣住手中的金针,还未轮到出手,炎日圣使率先一招“罗汉抱钟”挡在身前。清脆的一声震击地动天响。本想用掌力拉开距离,谁知像是被吸住似的,已然无法撤掌。 黑侠客想耗光炎日圣使的内力,四大护法见此状不妙,挨个儿出手,将所有功力堆在炎日圣使身上。素芊芊终于不再问自作主张决定:“眼下黑侠客最难对付,我们先集中力量斗败他。”话毕,当心发掌而去,黑侠客只是翻动另一只掌腕,轻松一击,素芊芊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整个倒向五行护法,四位护法受到冲撞,溃不成形,倒地不起。难为炎日圣使苦苦支撑,止不住的血水顺着嘴角流淌。 影子得空恢复些真气,意识稍稍清醒,对付魔教中人不难,显然大家都不能留着这个最难对付的黑侠客,唇亡齿寒。当即站定出掌,十三道血掌印凝成一刀重重砍向黑侠客,他也没有料到血影罗刹会帮着魔教出手。无奈为了躲闪,只有松手,顾剑棠看准时机,不给他松气,摩诃指凌空而出。急忙挥掌抵挡的黑侠客终是一个不慎连连退后,不过剑棠也没好到哪里去,至少没有功力再出一指。 阆苑紧接而上,兰花千叶手夹着金针出击,上次吃过亏,黑侠客不敢贸然接招,闪躲的本事竟也一流。似乎熟知兰花千叶手的招式,每一招都躲得巧妙。金针攻击远近皆宜,对黑侠客极为不利,唯有近攻才能破防。突然变换招数,“兰花劫指”险先抓住阆苑的手腕,黑侠客又改用截掌,出掌速度不断加快,阆苑根本来不及出针,眼看着厉掌就要打中心房,千钧一发之际时景辰突然锁喉抱,一把甩过阆苑,用肉背强行接下一掌。 黑侠客正得意着不知怎的胸口突然中掌,惊呼:“无形掌?”一惊未完又来一惊,时景辰抱过阆苑正是转身之时,双指合拢,剑出一指,准确无比地打在黑侠客身上,再也扛不住,单膝跪地,呕出血来。“好一个惊鸿指,原来是孟轩辕的传人,今日放你们一马!”撂下话,一个冲身如黑鹰翱翔,消失在夜空当中。魔教黑武士残存的多,掩护几位高层遁走,女英集众人实在无力追击,只能任由仇人远去。 阆苑很是不甘心,想追却被时景辰拦下:“穷寇莫追,先看看大家的伤势。”要追也未必追得上,倒是时景辰让人生疑,硬抗黑侠客一掌还能稳稳地站着:“你自己怎么样?”时景辰露出久违的招牌笑容,顺带着挑眉道:“无事,些许轻伤罢了。”可说完便表情凝重,微笑变成了强颜欢笑,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阆苑大惊道:“快扶他进去。”男人瘫倒太快,如软泥般,根本不是阆苑能够招架,顾剑棠和芊芊上手,艰难地扶他进屋。影子运功过度导致走火入魔,内伤较为严重,不过有阆苑这位不死神医在,倒也问题不大。施以金针之法,辅以六转雪参丸之后便可自行疗伤。麻烦要数时景辰,背后的黑青掌印来历不俗,阆苑认得,是寒冥掌,天下间最阴狠毒辣的掌法,若不及时根除寒毒恐怕要终身都要承受寒毒之苦。九转回魂丹续命,赤蝎神香以毒攻毒,再吃几帖药应当可无碍。 顾剑棠熬好药端去,喂服时时景辰突然全身抽搐,整碗药灌进丝毫不见起色,反而每况愈下,急的剑棠大叫阆苑:“老板娘,你快来看看,这药不管用。”见其如斯症状分明是寒毒发作,阆苑不信,把脉之下果真是寒毒发作,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我的赤蝎神香不可能没有用。”阆苑自己深受寒毒之苦,为寻赤蝎曾守在沙漠整整三个月才捕到一只,其药效作用乃是至阳毒物中的上品,怎么可能克制不住寒毒?如若寒毒攻心就真的药石无灵了,阆苑无计可施只得拿出身上全部的至阳毒针,一针一针地扎,可没有一种是奏效的。喃喃道:这小子是百毒不侵不成?怎么会无效? 顾剑棠想起一事,说道:“我记得他小时候被毒蛇所咬,可一点事也没有。还告诫我不准和任何人讲这件事。”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件,当时时景辰非要去后山掏鸟窝,谁知蹿出条毒蛇咬伤了他,顾剑棠当场打死了那条蛇,剧毒无比,然时景辰却安然无恙,甚是令人费解。 阆苑听着时景辰就是有百毒不侵的体质,想当初自己的毒针也没伤到他,难怪敢当众饮下吟风公子的毒茶,只是当时的并不是毒茶,这才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更令人生疑的是顾剑棠怎么会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难道早就相识?可顾剑棠会芙蓉剑法必是伏龙山庄的人,那么庄愣他是……阆苑不敢再往下想。 救人之事十万火急,黑侠客的毒掌能奏效,是因为掌力直接将毒打入了时景辰经脉中,如今若要真正祛毒,只能将解毒只要打入体内,风险虽高却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可按如今阆苑的功力尚不能做到,思量再三道:“你们先出去,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解毒疗伤,把门关上。”素芊芊一向是好奇宝宝,势要陪着阆苑,更是想一窥究竟。可名医的话当然要遵守,顾剑棠拉着她出了房门,静候在门外。 阆苑解开衣衫,胸前两根钢钉直直地刺入,好像年代有点久远。忍着剧痛,拔下了一根,即刻封住穴道止血。外头的人听到里面有喊叫声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无事!”阆苑绷住一口气喊道。寒意,疼痛感传遍全身,冷汗直冒,仿佛从地狱里走过一遭。 突然振作精神,扶起时景辰呈打坐姿势,解开衣衫,将毒掌印面向自己。赤蝎神香混合天泉冰露激发药性,阆苑将药汁倒入掌心,隔空发掌,药汁接触皮肤竟神乎其技地渗透入内,如此反复,直至药汁用尽。青黑的掌印慢慢褪去,没有非同寻常的柔和内力不可能做到,阆苑的功力此刻又不比之前了。本就受着伤,加之运功过度,脑袋一晕跌在时景辰背上昏睡了过去。 “估计要废好些工夫,我先撤了。”素芊芊也伤的不轻,好在外伤多余内伤,养的快。顾剑棠思绪万千,一个人来到了人迹罕至的黑夜之下,吹起响哨,忽而一头黑鹰盘旋而下,与聂孤所养极为相似。写好的书信缠在黑鹰脚上,便放其离去,黑鹰传书定是重要之事。 阆苑医术通神,时景辰没一会儿工夫便苏醒。只是上身赤裸,下意识穿紧衣服,却有所阻碍,反身一看,阆苑正好倒在了他怀里。血淋淋的钢钉印还残留着,本想帮她拔去另一枚,刚要动手却不敢了。瞧着一旁已经拔出的钢钉纹路,这次他是看的清清楚楚,是缚魂钉。若非遭受重创,不可能有人会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自封武功的,难怪阆苑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只不过已经取出了好多根缚魂钉,阆苑真的没事吗? 时景辰本想仔细检查阆苑身上所有缚魂钉的痕迹,可阆苑眼眸微动,似是将要醒来,无奈只好装晕。影子在外头敲着房门:“阆苑,如何?我可以进来吗?”得不到回应,又担心里边的情况,不得已自行进入,“那我进来了。”推开门见到这副情景,委实吓人一跳,影子赶紧拴好房门,上前轻声叫唤。 第三十一章 神阳殿内 阆苑昏倒在侧,身上缚魂钉的伤痕触目惊心,不免让人心疼。阆苑眼皮微展,看到是影子,露出了欣喜之色。“你呀,真是乱来。”影子扶起阆苑,寒意从她身上传到自己身上,惊道,“你究竟是拔了多少缚魂钉,怎么寒疾又发作了?”“算了,往后多吃点药挨得过。”身体里还剩两根缚魂钉,死还不至于。 影子叹息道:“你师父的告诫你有没有记在心里?有缚魂钉在,可享一世平安,如若不然一年寿命都嫌长。为了一个店伙计,值得吗?”阆苑摇摇头道:“这不还有两根。”影子轻敲这位妹妹的脑袋,拿她没办法。阆苑继续道:“这个人我不得不救。”影子从素芊芊口中听过一些传闻,姚观音为她定了亲,而对方就是眼下躺着的这个男人,虽然样貌甚好,不救也可惜,但这一定不是阆苑心中的答案,不禁问道:“你是真心喜欢上他了?” 阆苑突然坐正,反驳道:“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实在是我怀疑他很有可能是那位伏龙山庄逃婚外出的少庄主,不得不救。”影子比她还要惊讶,问道:“是他?何以为据?”阆苑道:“我见他与剑棠私交甚好,又能讲出他小时候的事情。而剑棠精通芙蓉剑法必是伏龙山庄中人,再看他与故去的时庄主真的很像。”当初姚观音戏言,胡说八道,可如今看来她是有先见之明。 影子瞧着还真的很像,而且越看越像。没好气道:“早知是李沐风的儿子,你何必花这精力?这么多年了,李沐风可有来找过我们?没心没肺,若不是念她盛年丧夫,又要一个人管理山庄,处境亦是可怜,我早就打上伏龙山庄了。”阆苑劝道:“根本与时夫人无关,你又何必绕着弯的埋怨她?”影子又笑道:“总算这小子有点良心,还知道自己身怀婚约,逃了婚。如若不然,我定不与李沐风好过!”阆苑摇摇头道:“多说无益,我累了,你扶我回房。” 时景辰听着一切,这趟出门竟大有收获。女英集究竟和伏龙山庄有何关系?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身怀婚约是怎么回事?又是和谁?这些他一概不知,可是阆苑和林念影却比他这位当事人都要清楚。她们真的只是十大恶贼这么简单吗?一切谜团都只能等来日慢慢细究。 天蒙蒙亮,神阳殿内却彻夜灯火通明。炎日圣使带着四大护法负伤而回,这是从未有过的大事,所幸天河繁星图有一半,任务并不算失败。一女子身带奇香,雪花般的泪痣显得高雅无比,此刻正搀着炎日圣使。此女便是五行宫的水护法香泪,她与炎日圣使关系匪浅,早就泪眼婆娑,嚷着叫人去日月宫的月宫请吟风公子。“血影罗刹竟如此了得,不仅伤了我教四大护法,连离殇你都不是她的对手?”炎日圣使不仅是圣使,还是聂孤的亲儿子,本来还觉得教主派炎日圣使出马是多余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聂孤匆匆而来,首先便是关心炎日圣使:“离殇,你受伤了?”聂离殇站定,呈上半幅天河繁星图道:“教主,今日横生枝节,只抢到半幅天河繁星图。”吟风已经在来的路上,聂孤道:“你且凝聚真气,不要说话。” “火护法,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万无一失呢?”威严的质问声透着阵阵寒意。五行宫已经不是第一次失手了,这次更夸张,四大护法重伤,尤其是土护法,几乎已经是个废人,实乃损失巨大。 火护法还在想如何禀告,阿青抢先一步道:“启禀教主,此次计划大败,五行宫绝对要付全部责任。我们阴阳坛的金铃使者密信中曾强调要日月圣使一同亲临,结果火护法只带来炎日圣使。木护法更是可笑,一再与属下挣功,才让别人抢走天河繁星图。更滑稽的是,金木两大护法联手都敌不过血影罗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试问这样的水平,纵然圣使武功盖世,又有何用?” “你?”五行护法齐刷刷看向阿青,她倒是推的干净。 “哟,神阳殿何时轮得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大放厥词?”闻得一声妖娆的女音,一道红影如蜻蜓点水而来。红色的遮阳伞不分昼夜地撑着,全身上下除了红色都是红色。 “练红尘,你怎么来了?”香泪疑惑道,关她们春风苑什么事?这种热闹也要参和一脚。来人正是春风苑苑主练红尘,十大恶贼排名第四的红尘仙子。大晚上的还撑着红伞,有些诡异。练红尘笑道:“只是听弟子说,这次女英集来了淫媒辣花,所以想听听喽。”听说练红尘一直在找此人,可从未见过其真人。 吟风公子踏空而来,身后还跟着位貌似三十来岁的妇人。白粉长衫,略施粉黛,双刀髻发式尤其显示高雅。“属下等参见夫人,夫人万福!”众人齐声呼拜,来的是聂孤的夫人,叶如是。不得不说她的保养功夫一流,与聂孤成亲近三十载,儿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自己的样貌依然一如当年,不曾衰老。“夫人,你怎么来了?”聂孤一改平日威严,变成柔情铁汉,对于自己的夫人,他向来如此。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不来看看,心中难安。出师未捷,元气大伤,怎么会这样?吟风,你赶紧为众人查看伤势。”聂夫人说着抚顺聂孤的胸,似是要把他未发泄的气疏走。 “离殇,你身上怎会有这么多金针?”香泪刚刚只顾关心他的伤势,并没有过多关注,这突然看到着实吓人一跳。正要拔下,叶如是突然跃出聂孤怀抱,喊道:“且慢!”看着儿子身上的学位,一口气从一数到九,惊呼,“渡劫九针?”吟风即刻转身为聂离殇把住脉搏,道:“圣使所受内伤不轻,幸得渡劫九针护住经脉,又有重明神功护体,否则此刻已经气血沸腾,癫狂不住。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本事?”渡劫九针是依靠金针渡穴为基础的神妙针法,对于稳定伤势有奇效,吟风还没见过除他以外的人使出来过。 “奇怪,臭丫头的金针不是含有剧毒,针针使人毙命的吗?怎么又变成了救人性命的金针了?”木护法奇道。叶如是早已不耐烦,道:“快快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何人使的渡劫九针?” 木护法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聂孤压下声道:“但说无妨!”木护法从第一次见阆苑开始说起,一路讲到女英集,还把她如何为炎日圣使所擒,如何调戏炎日圣使的情况一字不差的陈述。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娶不娶的一股脑的和盘托出,甚至有夸张的嫌疑。香泪早已听不下去:“这个贱人竟浪荡若斯?练红尘你们十大恶贼都是些什么货色?”若是阆苑此时在她眼前,估计已被香泪碎尸万段。吟风公子眉头微皱,他心中已经清楚了,毕竟除了那个女人谁还能使出这么精妙的金针渡穴? “水护法慎言。她淫媒辣花在十大恶贼中只排第八位,四大护法在场都未能生擒她,还要靠圣使亲自出马,真不知道五行宫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练红尘懒得正眼瞧她,竟侧过身子斜视,这个行为极其带着鄙视的意味。 “说起排名,你尚在血影罗刹之下,早知道换你出马,没准能手到擒来。”香泪算是和练红尘杠上了,句句话带刺。练红尘自然不肯服软回言道:“对付血影罗刹我是没把握,可收拾你们五行护法还是有余力的。”无形的火药味充斥着神阳殿。 “住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聂孤杀气外露,震住双方,终于清净了。火护法接着木护法将所有事情讲完。总结而来,天河繁星图是阆苑带去的,前次的和桑暖玉事件也与她相关,她熟知琅嬛宝藏的一切。还有一个黑侠客,听众人的描述,此人的武功登峰造极,恐不在自己之下,可聂孤竟完全没听过此人。“如尔等所言,此人武功绝顶,又怎么会放过你们?”叶如是越听越有收获,可能还会有自己想要的。 火护法回道:“黑侠客在圣使与血影罗刹连番攻击之下本就受伤,后来一个少年出其不意,使出一招叫‘惊鸿指’的,黑侠客很是害怕,这才落荒而逃。”火护法从未听过这门武功,聂夫人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夫人你是江湖百晓生,可是有了头绪?”聂孤捕捉到一切,料定夫人会知道些什么,可聂夫人只是摇摇头:“我一时间也没头绪。”聂夫人不想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无需再多问。聂夫人又道:“现下追查黑侠客的事不妨交由阴阳坛,两个十大恶贼的来历也不同寻常,不如由红尘亲自追查。他们都对琅嬛宝藏知之甚解,自会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利就好。” 说起琅嬛宝藏,这件事镜月教一直很被动,若不是爆出消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去追查。阿青想到一件事,说道:“阆苑不仅是十大恶贼之一,更是幽篁阁不死神医。早在我上女英集前,她便与林念影交好。此人不喜欠人恩情,或许正是圣使为她挡下致命杀招,她才投桃报李,施展渡劫九针为圣使护命的。” “在那种情况下,唇芒齿寒,无论哪一方倒下都会落得被黑侠客团灭的下场。”聂离殇从来不会解释什么,可这次却有开脱之嫌。是为了阆苑吗?香泪脸色凝重,早晚有一天要同这个女人较量一番。 “不死神医?”聂孤疑惑道,“木护法不是说她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而不死神医之名号传出已有十年,难不成她也是驻颜有术?”聂夫人笑道:“教主就别乱猜了,一切交由红尘去办,相信她会带来满意的结果。”此次事件牵连甚广,倒也是件好事。 “此次五行宫损失巨大,近期就不宜有大动作了,休养生息吧!五门七煞阵得加紧操练,否则大敌当前,如何一显神教之威?”五行护法闻声齐声应道“是”。聂孤转而又对着阿青道:“回去告诉阴阳长老,不惜一切代价找出黑侠客!”阿青如释重负,教主没有责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阴阳坛那边没那么好过。 阴阳坛内,一名弟子如实回禀着阿青带来的一切情报,又提到:“长老,阿青此次受伤不轻,恐怕是诱发了体内的蛊毒,想和长老要一颗神丹。”“哼!这个臭丫头,没办成事情,还敢在神阳殿大呼小叫,教主饶她我可饶不得她。给她加一掌,送她回老家!”话音男女混着的重音,不辨雌雄,更不知里头说话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阴阳长老的内功深不可测。在阴阳坛只有服从,别无其他。虽然为阿青可惜,但是长老的吩咐不容置疑。 日出天际,影子带着众人还在掩埋姐妹们的尸体。风光无限的女英集一时间变成了冤魂集散的坟场,泪水早已流干,伤心欲绝都已无法形容所剩姐妹的心境。映月带着姐妹们回山,一夜之间,恍如隔世。若不是她们出去集会,魔教未必那么容易攻进来。有失必有得,映月她们是最后残存的女英集力量,有大家在,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不过此刻大伙儿报仇心切,恨不能立刻杀上阴阳坛,影子也是这个意思,众人均由整装待发的意思。 阆苑知道后顾不得身子虚弱,出来阻止:“你们都冷静些!与魔教迟早有一战,但绝不是现在。”影子上前搀扶道:“妹妹,这件事你就不必再管,不灭阴阳坛,如何对得起我女英集牺牲的众姐妹?”阆苑叹道:“说到底这件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带来了天河繁星图,女英集何以会有这场灭顶之灾?我才是真的罪人。”尽管事实如此,然影子与阆苑相识十余年,自然不会怪罪于她:“魔教早已安插暗桩,不是昨日迟早也会有开战的一日。他们欺人太甚,我们不可能闷声受气。” 阆苑劝道:“报仇不急于一时,听我一言,如今当是保存实力之际。魔教五宫九部,势力盘根错节,一个炎日圣使已经极难对付,应当好好谋划才是。”说着拿出早已备好的书信,“为防他们杀个回马枪,得尽快撤离。我已修书一封,映月你拿着它带众姐妹前往天龙寨,我爹爹们看到信,自会安顿好你们。”天龙寨是岐山六圣的地盘,有阆苑担保,自然没问题,只是众姐妹都不舍得影子。经过好一番劝说,映月、佳梦才终于点头答应,往后影子会同阆苑一起,这样她的后顾之忧也没了。天龙寨不失为一条绝好的路子。 第三十二章 暗斗 众姐妹相继离去,阆苑等人也是时候离去。影子伤感地最后走遍每个一角落,十年了,一切努力付之一炬,不过对于她们这样末路之徒,最不怕的便是从头再来,不到最后一刻,故事便不算完结。时景辰醒了好一会儿,只是伤员嘛,偷懒名正言顺。不得不佩服阆苑,妙手回春,枯木逢春,经过一晚的休整,伤势已好了大半。 “这个带上,这个不要……”房门外一直传入要、不要的的话语,莫不是遭贼匪洗劫?可女英集就是贼匪窝呀!时景辰推开房门,见到的却是阆苑一行。“你们是要拆房子啊?”阆苑后知后觉,屋里还有个受伤的男人:“差点把你给忘了。”顺势把包裹往时景辰怀中一扔,不由分说地就成了苦力:“我是伤员,你们要善待伤员。”“你是男人!”阆苑一句话就堵着了时景辰的抱怨,只能默默驮着包袱。 素芊芊和顾剑棠等在大门口,众人逃难似的涌下山,马车已经候着。“老板娘不愧是神医,昨儿个还半死不活的,今儿个就能一口气跑下山了。”素芊芊是越来越服阆苑,这个女人能盘踞在七星镇不是没有原因的。“说来也怪,就像是一场梦,梦里还有个姑娘脱我衣服,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我的骨头都酥了……”时景辰话还未完吃了阆苑一记肘顶击,道:“一车女人,你讲什么春梦?”时景辰吃痛乖乖躲好,难得的清净反而让人不习惯。 马不停蹄地赶了两天的路这才回到“四方迎客”,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的人。“老板娘,欢迎回家!”万人、空巷双双迎门。“怎么本老板娘不在,生意不太好的样子?待会儿把账本拿来,本老板娘要亲自对账。”阆苑没给好脸色,老板娘架子十足。时景辰皮道:“那可不,没有你这个大美人坐镇,客人当然大打折扣。”阆苑满脸嫌弃道:“就把你嘴甜!”忽而又变脸道,“但是言之有理。” 伴着玩笑声,一切又回归当初。见到影子,万人、空巷惊讶道:“这不是大当……”“家”字还未喊出口,众人齐声咳嗽,帮忙掩盖,毕竟身处客栈,人多口杂。空巷机灵改口道:“影姐好!稀客,稀客。” “行了,我影子姐姐今后会长住客栈,你们两赶紧去收拾一间上房。”阆苑摆摆手,各归各位,“你们休整半日就开工。”三人互视一眼,耸耸肩,一笑置之。 女英集被灭门之事很快传遍江湖,魔教得到天河繁星图,离称霸武林又近了一步,一时间风声鹤唳。还有传言,少林寺将召开武林大会,共商讨伐魔教之事。消息传到旷乐山庄,徐夫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不过铲除了女英集于他们而言是大快人心。徐川陵不明各中事理,不过知道天河繁星图丢失并没有气馁,反而如释重负。天河繁星图既是毒瘤,也是烫手山芋,如今没了倒也省事,最让人放心不下的仍是炼狱修罗,不知她何时回踩,旷乐山庄弟子日夜操练剑阵,丝毫不敢懈怠。 绵绵阴雨笼罩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就如同人的心情般,都是极差。工照上,客人却没有增多,倒也落得清闲。偶尔打打马吊,小日子舒心的很,渐渐地讨论女英集的声音湮没。江湖便是如此,风头过了,注意力散了就不会有关注的目光,风雨过后本该是晴天,可四方迎客并没有迎到阳光,而是晴天霹雳,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姐姐,你还拿着这根画轴?”自从来到四方客栈,影子时常抱着天河繁星图的画轴发呆,心中的悲痛没有那么容易走出来。“我决定,往后这根画轴便是我的武器,好时刻记着这段血海深仇。旧账未清再添新账,迟早要清算!”阆苑拍拍影子的肩膀,安慰道:“少林有意召开武林大会,上少林的时机也快到来。”阆苑所言之意并不是借少林之力报仇,似乎又有一个计划即将展开。 “老板娘,青城派众人前来投栈。还有,叔廉子想见您。”万人站在屋外禀报。阆苑奇道:不该呀?青城派找她做甚?叔廉子知道她是神医,莫不是来求医的?想是不可能想通的,管他是何目的,见了才知道。 “哟,是什么风把三先生给吹来了?阆苑有失远迎,失礼了。空巷,上一壶碧螺春,别怠慢了前辈。”阆苑换了单旋式发型,配上最爱的青衫,颇有些小家碧玉之感。一把真丝女扇时不时遮羞低眉,有股说不出的邪魅。没有再浓妆艳抹,与之前的村姑装扮判若两人。放眼望去,青城弟子不下二十名,莫不是又有大事发生? “神医,咱们又见面了。”叔廉子起身,一个“请”的动作示意阆苑坐,破天荒的少见,阆苑倒有点受宠若惊却也不假模假样,干脆坐下。“不知前辈找在下所谓何事?”青城派季康子刚愎自用,头脑简单;叔廉子就大不相同,行事阴狠,诡计多端,越客气越不得不防备。跟这样的人就不必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好。 “既然神医爽快,那老夫也不多作废话。我此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听闻此人曾在七星镇出没,又协助过新帽郎官与阴风鬼母,找到她一定能找到阴风鬼母的下落。阴风鬼母向来与我青城派不对付,不除她不知我青城弟子还有多少要遭殃?”叔廉子口中的人听着甚是耳熟,阆苑疑惑问道:“前辈所说究竟是何人?”叔廉子微妙地看着阆苑道:“十大恶贼——淫媒辣花!” “又是十大恶贼,可惜我并不是包打听,不曾听闻过。”阆苑回答的十分流利,“帮不了前辈,真是抱歉。我还有些账目尚未清算,就不叨扰前辈了。”阆苑最会掩藏,就算猜到那又如何?想在四方客栈撒野,任何一个门派都未必有资格。 “老板娘,青城派的找上你想干什么?”素芊芊八卦心又起,她可不相信叔廉子只是为了问出阴风鬼母的下落。“黑侠客故布疑阵,恐怕不少人都认为老板娘吞掉了和桑暖玉,这是来探口风。”时景辰一语道破,“糟了,老板娘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且不论镜月教,若是黑侠客杀过来,大伙儿都只有等死。“先别忙着猜,青城派有何目的,相信他们马上就会有动作,静观其变吧。”有影子在,亮他叔廉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夜色沉沉,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万人打烊,客栈一下沉浸在暗的怀抱,体验了一把伸手不见五指。如斯之夜,正是作案的好时机,但同时也是抓贼的好时机,只是谁是案犯,谁是拿贼人就不得而知。 突然闻得大喝一声,大堂内一阵碰碎瓷片声。闻声众人飞速起身,欲一探究竟,谁知阆苑刚踏出房门却迎面而来一道致命剑光,说时迟那时快,影子双指夹剑,空灵一响,受不住弹力之击,对方坠落楼下。万人、空巷和时景辰、素芊芊各执一灯,照亮大半个堂屋。 “叔廉子?前辈,您这是唱的哪出?”若非今夜影子留宿阆苑房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满屋狼藉,像是遭到洗劫。“少在那惺惺作态,速将我刘凡师弟交出来!”钟默灵剑指阆苑信口雌黄道。素芊芊一手持神弹,愤愤道:“岂有此理,你们人不见了,找我们老板娘做甚?”钟默灵振振有词:“谁人不知江湖中会行掳劫花样美男之事的只有淫媒辣花。若不是念你在旷乐山庄救过各派的份上,还会有你狡辩的机会?”转而又对着叔廉子说道,“师父,我早说过这是家黑店,如今他们贼心不死,师弟一定在他们手上。” “放肆!神医誉满江湖,无凭无据你怎可胡乱指认?”本以为叔廉子是个明事理的,可不想他又道,“不过我的弟子确实是在这四方客栈中不见的,神医你总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这师徒两一唱一和的,红脸白脸都是他们。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能称得上高手的也不过区区一个叔廉子,真动起手来他们毫无胜算。阆苑轻笑问道:“你们想怎么交代?”就差说出:是不是要我拿和桑暖玉来交代了。“你敢不敢让我们搜店?”钟默灵的要求甚是过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搜店?得先看看你们的本事!”影子话音刚毕,轻发一掌,只见一只血掌印飞掠,梨花木桌瞬间削去一角,切口整齐远胜钢刀利剑。如此手刀任谁见了都会惊奇。“尊驾是?”叔廉子从未见过这般霸道的武功,又是女子,定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贱名不足挂齿!然阆苑是我的妹子,在她的地盘上我却是容不得任何人撒野!”影子不愧是大当家自带的威慑力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素芊芊心中早已响起一片排山倒海的掌声。 “劣徒口不择言,还望诸位见谅,至于寻人之事还是明日再议,届时也请神医伸出援手。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叔廉子自知不敌四方客栈众人,抱拳还礼,兀自上楼。算他溜得快,否则定要赶走这等奸诈之徒,让他们露宿街头才好。众青城弟子也纷纷散去,望着满地狼藉,又是一笔不得了的开销,可恶的是那臭老头竟提也没一句。“万人、空巷,你们收拾收拾,其他人都散了吧。”阆苑挥挥手,气不打一处来。 回了房叔廉子轻声道:“让刘凡出来吧,看来此次计划是行不通了,还需从长计议。”“启禀师父,刘师弟好像真的不见了?”一名弟子战战兢兢地禀道。“什么?”叔廉子弹射而起,抓住那名弟子的衣领,似是不敢相信。刘凡是伯恒子最爱的弟子,虽由季康子教导确实伯恒子唯一的徒弟,这下大事不妙。“师弟一向贪玩,许是趁我们打乱之际自个儿逃出去玩了。”钟默灵安慰着,却遭到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蠢货,夜深若此,有什么可玩的?”只愿真的是只偷溜出去,“你们几个去附近找找。” 晨光吐露,又是新的一天,大堂收拾如常,只是突然少出几张桌子,空旷不少。数名青城弟子由外入内,不应该都在客栈吗,什么时候出去的?大清早的怕不是又在谋划什么,得到阆苑的提示,万人跟上他们的步伐。隔着门不需紧贴便能听到叔廉子的破音大嗓门:“饭桶,人找不着你们还有脸回来?滚出去继续找!” 阆苑听着万人的回报,惊讶不已。竟确有其事?他们青城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昨夜有人潜入,抓走了那名青城弟子,可不过一个区区青城弟子,有何价值?阆苑召来时景辰,附耳低语一番,让时景辰紧跟着青城弟子出门。 七星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镇头到镇尾全部走完也得小半日。镇上没有第二间客栈,驿站倒是有一间,不过青城弟子脸巷落都寻遍了,半点踪迹都没有。要说还有漏网之地未寻查,那便只有眼前的青楼了——醉梦轩。这间青楼之前生意萧条,几乎可以关门大吉,但是最近却异常火爆。听说是来了个叫红红的姑娘,为搏美人一笑,有客人一掷千金,自此宾客络绎不绝,无人不想与之花前月下,共度春宵。 日垂西山,众青城弟子虽有为难,依旧入内,许是想风花雪月一番,没准就有线索了。时景辰只是往门口一站,鸨母便热情地上前:“哎哟,这位公子看着甚是面生哪?快进,快进,大把快活时光!”时景辰明显有拒绝的姿态,可鸨母生拉硬拽也不放过他。“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小翠、小梨、婷婷快出来招呼客人!”一圈姑娘闻声,围拥过来。像时景辰这般偏偏公子谁都愿意,一时间成了抢手货,总好过去服侍那些糟老头子。 第三十三章 醉梦轩 最近的醉梦轩最火红自然是红红姑娘,来了此处若不见上红红一面岂非白走一遭?看着身边的庸脂俗粉,之前没生意也属平常。“妈妈,听说你们这儿新来了一位红红姑娘,不知可否有幸……”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为了红红,鸨母有些为难,指头不住地搓动,给出暗示。“红红是醉梦轩的头牌,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时景辰会意,递去一锭纹银。鸨母满意道:“想与红红共度春宵银子只是其一,还得靠运气。”“妈妈此话何解?”时景辰寻思着,难道有别的规矩? 鸨母指着屋内的几十个男人道:“他们都是来赌运气的。我们红红喜欢玩骰子,但凡能接住她骰子的人便获得赌的机会,谁要是能赢了她,就能入她帐内。可惜的是,至今都没人能够赢她。对了,红红每晚都会抛出六颗红骰子,公子祝你好运。”被鸨母描绘的神乎其技,时景辰不信这个女人真这么邪门。 人气很高,据说不少人都是过了午后就已经候着的。干等的一下午,吃掉的酒水瓜果费用可不比叫姑娘低,活招牌效应甚有成效。黑夜已然降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红红姑娘要来了!”“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她要来了吗?人呢?”……男人们纷纷发出饥渴难耐的呼喊,早已按捺不住。俄而,一条大红绸缎从天倾泻,歌声奏乐响起,唯见一红衣女子打着红伞顺着锦缎下滑,一场接着一场的花瓣雨更是惹人醉。“红红!”“红红姑娘!”……男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曲毕舞罢,女人稳稳落在高台之上,蓦然回首,深情款款。 时景辰忍不住放下酒杯远望,果然是人间仙子,美不胜收。乌黑长发如流苏般顺着右肩淌于右胸,发间零零星星的红色鱼鳞状玉片闪闪动人,不同于绝爱的不食人间烟火,红红姑娘更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红尘仙子之名当之无愧,所谓的红红不过就是练红尘。 女人废话不多,直接进入主题。摊开手掌,六颗红色骰子映入眼帘,忽而伸向右方,所有男人尽数扑向右边,骤俄又转身向左,众男子又往左扑,如此反复,撩动人心。所有男人不烦其烦,沉浸在她的反复捉弄中,终于在心神荡漾之际,骰子洒向了四周,自己却捂嘴偷笑,似是嘲笑台下的色中饿鬼,人群攒动争相夺骰,她似乎很享受玩弄男人们的感觉。殊不知人影闪动,已到半空的骰子竟全部凭空消失,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景辰已经站在红红身后,所有骰子尽在他手中。 红红宠辱不惊,依旧微笑,转身道:“公子果然好身手。只是骰子都叫公子拿了去,让其他人如何是好?”“对啊,你全部拿走,我们怎么办?”“这不合规矩,我们都是辛苦等了一下午的。”“就是,哪有这样的,快把骰子交出来。”……不服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东西在时景辰手中,自然就没有拿出去的道理,笑道:“听闻红红姑娘手法高明,恐怕一次机会不能翻盘。六颗骰子代表六次机会,这样一来在下的赢面就大得多喽。”手法?的确,红红未尝一败,不可能是运气的事,哪有一个人是常胜将军的。 “公子好算计!”之前倒不是没有人这么想过,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多接一粒骰子的,眼前的男人必是特殊的,红红挥手示意龟公,“如此,便如公子所愿。”龟公抬着方桌上场,另附六粒骰子,两个竹筒。众人虽然不甘心,却也想看看时景辰是否有这本事?想赢红红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不知姑娘都是怎么赌的?”有些规矩要说在前头,其实用骰子自然是比大小,时景辰根本多此一问。“不必过于复杂,比大小即可,谁摇的大,谁就赢。”红红没有多余废话,随意摇动骰盅便盖在了桌面上。时景辰相对的,动作很是浮夸,幅度又大,好一会儿才盖在桌面上。龟公上前,率先揭开时景辰的的骰盅,六个五。“好手气!这把估计要赢了,开门红。”台下的人已经觉得时景辰胜利在望,等开了红红的骰盅才知人外有人,五个五,一个六。愣是比时景辰大一点。 “真是不好意思,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了我。”红红的赌技果然高超,甚至连时景辰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做手脚的。骰子是她先摇好放着的,若说能出老千,时景辰更有机会,当真邪门。 时景辰装好骰子笑道:“我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又是红红先摇好,时景辰动作慢些。这回时景辰五六个,一个五,几乎已经觉得是稳赢局面,偏偏红红摇出六个六绝杀,这样的几率根本是万分之一,居然也会出现。再接下去,时景辰三个三,三个四,红红两个三,四个四,红红大一点胜出;而后两把红红均以一点胜出,不信邪都不行。 只剩最后一把的机会,红红的动作依旧很快,骰盅盖好,静等时景辰。时景辰这次摇的比以往都要猛烈,紧张的汗水悄悄低落,他是真的激起了胜负欲。龟公正要开盅,时景辰突然叫停:“红红姑娘,我都输了一晚上了,不如最后一把我们比谁摇的小谁赢,你意下如何?”“没问题!”红红毫不犹豫,于她而言大盒小并无区别,都只是暗暗一拍桌子的事情。龟公正要上手,时景辰又一次叫停:“先开你的吧?” 龟公看向红红,红红心中已有必胜把握,自然不会计较,欣然接受。当龟公打开骰盅,众人看到六个一时,无不发出感叹,可惜啊!时景辰本来是稳赢的,红红姑娘赢了一晚上,终于要输的时候,时景辰却擅作主张改规则,功亏一篑。“公子,看来老天爷还是偏心于我。”红红一副胜利者姿态,今晚已经是通杀。 “可我的还没开呢?”时景辰叫住红红起身远去的步伐。红红心道:他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因为她早就听出时景辰摇到的是五个一,一个五了。看到红红不信的表情,时景辰小心翼翼地打开骰盅,只见六粒骰子堆成一排,最上方的便是五点,该是他得意的时候了:“这次是老天爷眷顾了我,比你小一点。承让了!” 红红的笑容凝固,不过马上又舒展开来,愿赌服输:“妈妈,请这位公子到我房中吧。”终于有人赢了红红,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发出欢呼,似乎欢喜多余悲伤,这个赢了的男人不是自己,竟比是自己还要开心,个个扬眉吐气。或者他们并不全是垂涎红红的美色,更多的只是想要赢,还要挽回男人所谓的尊严! 红红的房间布置的喜庆,床单、被套、纱帐无一不是大红色,可见她是有多么钟意这个颜色。姗姗来迟的红红换了身衣服,不过依旧是红色的,一颦一笑,荡人心神。“公子,让您久等了!”红红踏着莲步,坐于时景辰身旁。美酒美人,春宵美梦当真快活。“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鄙人小姓庄。”时景辰已经开始在红红身上来回扫射,越发像极嫖客。“庄公子,有礼了。”寒暄之间,酒已斟满,“红红姑娘果然是绝色佳人,近看更加迷人。”说着大胆拥红红入怀。“死样,怎么猴急猴急的?”红红出身青楼,对付恩客的手段是一套又一套的。不一会儿就反守为攻,撩得时景辰面红耳赤。 “还是先喝点酒。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竟如此紧张!”好不容易入怀的猎物,时景辰也轻易松手,端起酒杯,猛地一杯下肚。只是这酒格外的熟悉,似乎与阆苑的“三步生梦”有些相似。戒备之心,顿时升起! 红红遮羞一笑问道:“公子是第一次逛青楼呢还是别的什么第一次?” “那就要看你是怎么理解的。一起喝呀?”时景辰连忙斟去一杯酒,红红到没有拒绝。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没一会儿工夫酒壶空了。时景辰故意扮醉道:“这酒喝的真尽兴!不如红红姑娘来段舞蹈?”“好好好,全依公子。”红红秉着恩客大于天的信条,起身舞蹈。走了可不止三步,一段跳下来,三百步不止,想来是自己多心了,阆苑的独门秘药“三步生梦”其他人怎么会有?寻欢作乐可以告一段落,时景辰自然是要询问正事,摇晃着起身,一步步靠近红红,谁知刚要抓住她却不想突然意识模糊,霍的倒地不起,点掐的刚刚好。 “姑娘,这次费时长些。”一个小丫鬟出现,拖起时景辰往床边去,“哟,长得贼俊贼俊,当真可惜。”会来醉梦轩花天酒地的定不是正经人,长得好看终究只是一时的皮囊。红红还是不放心,出手点了时景辰的要穴,丫鬟奇怪道:“姑娘,会不会多此一举?你的‘梦中一世’从来没有失手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此人可不是一般恩客。方才楼下所施展的轻功,当世罕见,恐怕除了吟风公子的‘凌虚步尘’,无人能敌。”若是一般恩客,饮下“梦中一世”后只需有人在他耳边叫唤,自然会认为是在行风月之举。不过对于时景辰,她是一万个不放心:“还是把他关入地牢。” 阆苑倚门等候,而时景辰迟迟没有带回消息。青城派的弟子悉数回归,不应该呀?不免让人往不好的方面想。“老板娘,他还没回来吗?”顾剑棠担忧之色不亚于阆苑。不过七星镇总共这么点地方,找寻一下不难。阆苑还未示意,顾剑棠已经大步迈出门了。“过会儿就该打烊了,他去干什么?”素芊芊事事都要参一脚,不过既然剑棠已经去寻,相信问题不大。“没什么,没准逛夜市去了。”阆苑拍拍芊芊,示意今晚留她打烊。殊不知阆苑前脚刚走,素芊芊后脚便尾随剑棠而去,不管他是去做什么的,有热闹就凑嘛! “听说今天竟有人赢过红红姑娘,好福气啊!能和美人共度良宵,羡煞旁人!”“那位公子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倒也与红红姑娘般配。”“不止,武功还很高,呼啸一下,还没看清,人就在台上了。骰子全部在他手中。”“兴许就是红红姑娘故意输给他也不一定。”……街头上还有男人讨论着醉梦轩的故事,热度迟迟不能消散。 说着无心,顾剑棠却听者有意,上前询问道:“敢问兄台,你们说的红红姑娘是什么人?”只觉告诉他,这件事或跟时景辰相关。男人大笑道:“红红你都不知道,那是醉梦轩的花魁。不过你今日来的晚了,没戏。还是等明日吧,估计这会儿她正和那位公子翻云覆雨,缠绵悱恻呢!”说着引来一阵发笑,仍是津津有味。 醉梦轩不是青楼吗?时景辰怎会如此糊涂,逛青楼?不管情况究竟如何,顾剑棠也要上醉梦轩一探究竟。一直跟随在后的女人脸色铁青,心道:“看着人模人样的,原来也是道貌岸然。”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素芊芊又实在心中不快,不上演一场捉奸在床的戏码,她还就不罢休了。 “哟公子,您来的可巧!”鸨母热情招呼,呼喊道,“小梨,小桃啊,快来招呼客人。”姑娘们正火急火燎地赶来,顾剑棠自行发问道:“不知红红姑娘的房间在哪儿?”鸨母打量了一番,应该不是常客,难道是红红以前坐馆的恩客?笑道:“公子那还真是不巧,红红正招呼客人呢!想见红红,须得等到明日。”“那位公子我认识,我正是有急事找他,还望妈妈带路。”顾剑棠懂规矩,掏出一锭金子贿赂道。鸨母自然见钱眼开,当即领着顾剑棠上楼。 素芊芊由后院翻墙而入,行动鬼鬼祟祟,却不想竟还有比她还鬼祟的人。以丫鬟拎着食盒东张西望,像是怕被人看到。龟公与她碰头,问道:“还是不肯吃饭?”“闹绝食,说是不放他,他就饿死自己。”丫鬟气鼓鼓地将食盒递给龟公,显然是受过气,“你说姑娘抓那人干嘛?”龟公安慰道:“主子的事情,我们不要多问。那臭小子就是嘴硬,饿他两天,到时看他吃不吃?”素芊芊听着这分明是以青楼为幌子的一家黑店呀!绑票的事情都做了,不知道深浅如何?那顾剑棠岂不是有危险? 第三十四章 红尘仙子 听到敲门声时,红红亦是诧异,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才对。听到鸨母轻声问道:“红红,打扰你们休息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有位公子找庄公子,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你先开开门。” “什么?妈妈稍等,我穿衣先。”红红佯装没听清楚的样子,一边走向门边,一边示意丫鬟将人藏好,适才外头人多,还没来得及转移。这会儿有人来找,是巧合还是预谋?“妈妈,您说什么?”红红摸着头发,一副媚态,竟不想眼前的会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这种人一向厌恶烟花柳巷。 “红红,这位公子找庄公子有事,可否请庄公子出来一见?”鸨母继续重复请求。“庄公子?他已经走了。”红红一脸不好意思。“啊,走了?”鸨母比顾剑棠还吃惊,先不论这位幸运儿能得红红一夜,竟会早早离场,鸨母确实没有见他离去。不过红红这么说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顾剑棠将信将疑,双眼时不时向内望。“走了大概有一盏茶工夫了,公子若此时去追,兴许能追上。”一盏茶前顾剑棠刚刚到,不可能会错过。红红显然是在撒谎,只是想入内却不得,正思索之际突然一个指责声响起。 “好你个顾剑棠,枉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两面三刀,三更半夜的找了那个狐狸精?”素芊芊风风火火地冲上前叫骂。“你谁呀?我们这里外来女子不得入内的。”鸨母企图阻挡素芊芊,可被她一掸手整个摔撞在栏杆上。“那个,你听我解释……”素芊芊突然而至,顾剑棠一时百口莫辩,以为她真是来寻自己的,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都会误会的。 “你给我住嘴!我不停。”素芊芊一把推开顾剑棠,转而看向红红,“骚狐狸,你不要脸。”说着大力推搡,红红整个被推入房,这么进门倒是轻松不少。“人尽可夫,残花败柳,淫贱无敌的臭女人。”素芊芊越骂越过分,整个人跟着进门。顾剑棠似乎有些明白她的用意,跟着进入房门。 素芊芊的骂声不曾停止,活脱脱一个泼妇。“帐缦拉这么好,是不是藏了野男人?”坏人自然要做到底,芊芊步步逼近大床,红红手中的细针紧扣。手掌将将触碰床帘的刹那,白刃乍现。素芊芊手疾眼快,神弹格挡,反手一招“拨云见日”,一掌将刺杀的丫鬟打倒在床。“居然还敢行凶?这是黑店吗?”素芊芊得意的回首,仍是厉言相向,却不想顾剑棠已然瘫坐在地。就在丫鬟与素芊芊交手之际,顾剑棠不知被什么暗器击中,顿时浑身无力。“你对他做了什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遇着我淫媒辣花,算你倒霉!”素芊芊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人家竟自报家门,还打着“淫媒辣花”的旗号,可笑的是冒充谁不好,偏偏冒充了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但是素芊芊并没有拆穿红红,淡淡道:“不过区区贱人尔,看我不辣手摧花!”素芊芊神弹连射,招招攻人死穴。红红岂非泛泛之辈,几个瞬影莲步突至眼前。 神弹再弹完全来不及,所幸芊芊掌法也不差。掌影飘飞,如漫天狂沙侵袭,虚多于实,红红勾手踢弹,锁臂拿肩,冷不防地弹出一枚绣花针,若非及时抽出飞弓,这下真要中招。红红的身手不简单,或在自己之上,素芊芊寻思着胜算不大,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来日再报仇。飞弓连射,虚晃一招,趁隙抓起顾剑棠往外奔。唯见一波银点追杀而至,依旧没能快过芊芊,全中梨花木门,只一扯木门瞬间四分五裂,功力之高堪称一流。 哪里来哪里去,本想带着顾剑棠在后院先躲躲,谁曾想红红来的极快。手中无数绣花针连着红线,四面八方而来,芊芊模仿兰花千叶手,竟成功徒手抓住数十枚绣花针,可红线灵活,突然变换红丝缠腕,双手被束缚,情急之下顾剑棠使出最后的力气挥去折扇,红线尽数斩断,奈何红红的厉掌已至眼前。素芊芊连连败退,一时不慎竟被石头绊倒,一个后仰正巧不巧地跌入井中。顾剑棠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奋力扑上前,可惜幅度过大,又无力收脚,一同跌入深井。 红红望着枯井,思绪纷杂,嘱咐道:“阿吉,守着井口。”龟公吉一直守在附近,这口井不单单是井那么简单。红红捋了捋头发,整装衣束,不紧不慢地回房,房里可还有一个麻烦亟需解决。 鸨母等在门口,她的心中可有不少疑惑:“红红,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哪是一般的楼里姑娘,说是江湖侠客都不为过。红红笑道:“妈妈,只要有生意,能给你赚钱,其他的事情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鸨母自然不敢开罪红红,她不像其他姑娘,签了卖身契,而是从别的楼里借过来的,有她就有生意,只好闭嘴。“夜已深,你早点休息。”红红关好房门,吩咐丫鬟天亮去打探一下今夜这帮人的底细,他们来的甚是蹊跷。 初晨吐露,阆苑被一个哆嗦惊醒,竟不想已是第二天。一番洗漱便匆匆下楼叫喊着:“开工,开工啦!”本应一个个齐声报到的,却只来了万人和空巷。“怎么回事?其他人呢?”“不知道啊,昨夜便没有看到,还以为是老板娘派他们出去做事了。”空巷回道,本应是芊芊打烊,后来不见人影,打烊的便是他。阆苑暗叫不好,三人一同失踪,应是昨夜就出了事。 “发生何事?”影子一下楼便见阆苑愁眉不展,猜想着还在烦恼青城派的事,然事实却不是。阆苑托着脸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本来只是想着调查一下青城派失踪的弟子,没想到却令自己失了三位伙伴。“你呀,多管闲事,反而害了自己人。”如今再论对错,于事无补,“是青城派的抓了他们?”“怎么可能?虽然叔廉子武功不错,可光是剑棠他已经不能应负,更别说还有芊芊在。凭区区青城派一群小辈根本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还是等空巷打探消息回来再说!”非是阆苑瞧不起青城派,实在是除了仲擎子和伯恒子,青城派真的可以说名存实亡了。 空巷磨了大半晌工夫才回来,跑遍了镇上所有的店和摊,甚至破庙都没放过。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什么?难道人间蒸发了,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没有?”阆苑不信,就算是不告而别也不可能毫无踪迹。空巷微微皱眉:“不过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哑谜,阆苑恨不得一个头颈拳打去:“吞吞吐吐,有屁快放!” “近日,醉梦轩来了一位叫红红的姑娘,赌术无敌,赢遍全镇男人,无人可入其帐,却在昨夜输给一个姓庄的男人。我听着这个人很像大愣。”阆苑一脸铁青,这分明是假公济私。空巷继续道,“我问了鸨母,是否见过剑棠他们,鸨母一口咬定说没见过,可小梨姑娘却不经意间跟我说好像见过,都把我搞糊涂了。” 四方迎客之所以出名,除了口碑外,最重要的是有一道招牌,那便是药膳。青楼女子多妇科病,普通大夫大多是男子,不擅长此类病科,幸有四方迎客的红花当归汤,解决不少麻烦,因此阆苑与醉梦轩也算熟络,小梨应该不会消遣空巷。那么定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道鸨母有何难处,竟会对空巷撒谎。“行了,做事去吧。”阆苑知道,不亲自去一趟一探究竟,是出不来结果的。 这头调查总算有点结果,那头红红的贴身丫鬟也清楚了时景辰一行的身份,慌忙找红红禀报。“姑娘,大事不好!那几个人都是四方迎客的人,阆苑老板娘是出了名的不好惹,我们擒了她的人,此后在这七星镇怕是无法立足。” “阆苑?”红红不是第一次听过这个名字,看来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丫鬟不明就里,继续道:“阆苑老板娘立足七星镇多年,受她恩惠的人实在数不胜数,故全镇除它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敢开客栈与她抢生意。纵然有人开张了,也是不会有人去光顾的,咱们醉梦轩的姑娘也多蒙她照顾。我看还是放了昨夜的那几个人,这趟浑水我们就别蹚了。” “瞧你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安心。我们等着便好!”这次误打误撞,省得自己去找她。 影子与阆苑姐妹多年,默契程度自然不在话下。天色黑下不久便急着打烊,双双趁夜出行。“妹妹,你的身体不碍事吧?”前次元气大伤,尚未恢复,今夜又必有一战。“有你在就行了,等会儿我从正门进,以送药膳为名,你从别处潜入,咱们来个里应外合。”其实要不是考虑到人质的安全,影子一个人杀入即可。 “哟,阆苑老板娘来了,有失远迎呀。”鸨母热情上前接过药膳,“早前空巷来过不记得让他送来,竟麻烦了老板娘亲自来送,实在不好意思。” “的确挺麻烦,正是最忙的季节,店里的伙计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阆苑似乎意有所指,鸨母权当听不懂,阆苑又急忙笑道,“其实呀,我是听说妈妈您这里个红红姑娘,我店里的客人每天都谈论,是如何如何的美貌,摇骰子的本事更是神乎其技。前天我在赌坊栽了跟头,这不就想来见见红红姑娘,取取经嘛!”瞎编胡话阆苑一向信手捏来,鸨母丝毫瞧不出端倪,笑道:“今儿个您还真来得巧,红红姑娘今日休息,不接客。我这就带你去。” 鸨母敲开红红的房门,映入眼帘的除了红依旧是红,堪比婚房。丫鬟禀告道:“是妈妈来了。”“妈妈?我今日休息,您忘了吗?”红红接话走来,看到鸨母身边还有其他人,心中诧异,“这位姑娘是?”阆苑望了一眼红红,果然相貌不凡,难怪有搅动七星镇风云的资本,只是这人看着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鸨母应声回道:“这位是四方迎客老板娘阆苑,阆老板。前日在赌坊输的甚多,故而专程来向你讨教一点秘诀。红红,阆老板可是我们店里的大恩人,你就稍微支一两招,你们聊,我先做事去了。”鸨母识趣离开,这两个女儿都不简单。一个玩转七星镇所有男人,一个雄踞七星镇多年,除了赌术讨教,没准还有其他事情。她留在这里知道的越多,未必对自己好。 “阆老板大明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快快请坐!”红红很是客气,温柔阳光的面容把所有东西都掩盖了。“阆苑愧不敢当,都是相邻们客气了。”阆苑坐好,稍微观察了四周,似乎除了大红并无异样,又笑道,“倒是红红姑娘这两天风头正盛,阆苑实在是输怕了,不得不来向姑娘讨教。” 红红摆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相邻们谣传,红红真的只是运气太好。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不,昨夜输了个惨!”只凭一句运气就想把所有事糊弄过去,这怎么行?阆苑继续道:“哦?有人赢了姑娘你,那此人岂不是能入姑娘的红帐?不知是谁这么好运?是张员外家的公子还是赵员外家的公子呀?”红红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我初来乍到并不识此人,只知道他姓庄,样貌俊俏,幽默风趣甚是招人喜欢。” 怎么听都是时景辰,差点气的掀桌子可阆苑又不得不忍耐,笑道:“如此说来倒与姑娘郎才女貌。出了趟远门竟不知七星镇多了这么号人物,有机会真想结实一下。”红红自然不会蠢到介绍,苦笑道:“春梦了无痕,连阆老板都不识此人,想来只是偶然过路的江湖侠客。至于赌术之事恐怕红红真的无能为力,还望老板娘见谅。” “明白明白。更深露重,我也该回了,不打扰红红姑娘你休息,那我先去了,改日你来我四方客栈,我备好酒菜,咱们再聊。”话题随着试探结束,阆苑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至于影子应该已经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先撤为妙。“阆老板慢走!”红红依旧满脸春风,可当门合上的瞬间,立马露出了狡黠的笑。是不屑,更是有些失望。 第三十五章 江湖三女贼 影子等在路边摊,里应外合之计实行不了,看来她也没有收获。“你可有问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阆苑似乎没有听到影子讲话,此时她迫切地想找出时景辰然后狠狠地抽他一顿。久久之后说道:“她们做事滴水不漏,这样才更加可疑。”影子确实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寻思着:“会不会人质已经转移?若是我掳了人才不会傻到藏人质在自己的老窝,等别人来抓把柄。” 那是寻常人的做法,聪明的贼往往反其道而行之。阆苑自信道:“我敢肯定,人一定在里头!先吃个宵夜,晚点再行动。”唯一让阆苑想不通的是,红红抓这些人干什么?凡事总得讲个目的。 “姑娘,阿吉来报,刚刚似乎有人潜入过,怕是阆苑老板娘起了疑心。咱们要不要……”丫鬟用手势示意撕票。“现在是什么时辰?”红红心细如尘,本来确有转移人质的想法,但经过阆苑这一行,突然打消了念头,毕竟贼是最懂贼的。 “已过亥时,快要到子时。”丫鬟不知红红用意。红红只是轻声道:“等会儿还得会一会那两个女人。”血影罗刹,十大恶贼榜上第三,不知道她的实力能否与排名对的上号。丫鬟不懂,怎么会是两个女人?红红会解决一切,她无暇多管,默默退出房门。 素芊芊和剑棠跌入深井,一度昏厥。再醒来时已身陷囚笼。小小枯井之下居然别有洞天,只不过是座监狱。“都过一天了,老板娘为什么还没来救我们?”素芊芊不住地发牢骚,“是不是压根儿就忘记了我们?还是根本不想管我们死活。”说着猛摇手上的金铃串,奈何声音太小,除了给自己制造了噪音,别无他效。也不知红红给她用了什么毒药,功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否则凭这口破牢笼怎么困得住她? “你就别喊了,有这气力不如多动动脑子,想想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脱困。”时景辰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副住牢笼也要潇洒的架子。“还不是你的错?打探个消息也能让人给抓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她想干什么吗?什么都不清楚就往贼窝里钻,我看你就是色胆包天。”素芊芊像金鱼吐泡泡似的,怎么抱怨都不够。时景辰干脆翻个身,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好。 “姑娘,你很聒噪,吵着我睡觉了。从你醒过来,嘴就没停过,我听都听累了。”一直没动静的对面囚犯忍不住吐槽。“你谁呀你?本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能讲话就闭嘴,不想闭嘴就继续装死!”素芊芊心情大为不爽,讲出话来毫无道理,看谁都碍眼。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消停,不理她自然无事。 凭着时景辰的眼力见,那位一定就是青城派失踪的弟子刘凡。只是他们自身难保,根本谈不上救人,更何况青城派屡屡与四方迎客交恶,救人是不可能的。顾剑棠自然也明白,他倒是客客气气的:“想必阁下就是刘少侠吧?贵派叔廉子前辈可是在到处找你呢!”换了个斯文的书生,说话都听进去不少。刘凡难得肯起身正眼相瞧。井底光线昏暗,借着快要燃烧殆尽的烛火才勉强看清对方的容貌。只是个稚气未脱,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得蛮精神。 “师叔派你们来救我的?”刘凡半信半疑,若说是才叫人失望,救人的人都成了阶下囚。“笑话,他叔廉子请得动我?”素芊芊甩下冷哼,她是恨不得拔光臭老头的胡须,看他还怎么神气?“大姐,你牛!还不是让人擒住,蹲牢房?”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居然扮起鬼脸。“嘿,你小子皮痒是吧?喊谁大姐呢?”素芊芊功力暂失,可神弹还在,当即一弹弓弹去一颗石子。对方倒是躲得快,本来再来,顾剑棠阻止道:“行了,别闹。”转而又问道,“刘少侠,你何以会被人关在此处?可知道醉梦轩的来头?” “还用问吗?看我长得这么好看就知道是淫媒辣花所为,她最喜欢抓捕样貌俊俏的男子,然后贩卖到各个山头。只是没想到她的功夫那么好,一下点中了我的穴道。”红红是何动机,依旧不明朗。只是她一再冒充阆苑,那么就是冲阆苑来的。 说话间,刘凡自行打开牢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原来你出的来?快给姐姐开门!”素芊芊惊讶归惊讶,却保持着一贯的口风。“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还这么横?我偏不给你开,有本事出来咬我!”刘凡说着逗狗似的对着素芊芊勾手,气的她只能干撬铁栏杆。 时景辰站直身子奉承道:“刘大侠,刘大侠。你过来,先放我,我带你出去。”刘凡不屑道:“听你们的口气就知道与青城派不对付,救你不是给我自己挖坟墓吗?”说罢慢慢走向井口边,却除了能看到月亮,上不能上,;就给自己的只有无奈。 “其实你开了铁门也出不去,这井太深。你不过是从一个小牢笼到了一个大牢笼。不过我不同,我能带你出去。”时景辰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凭着他的轻功沿着石壁能够跑出去。刘凡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也不相信时景辰有这个本事,犹犹豫豫拖着。 红红打着红伞悄悄出门,形迹可疑。阆苑等她等的早就不耐烦,尾随而去。“大晚上撑着把红纸伞,她是要办女鬼啊?”阆苑忍不住吐槽,影子心中一阵,大红伞不就是那个人的象征吗?走的是一条静谧的青石小路,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染布坊,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莫非是把人藏在这儿了?阆苑可不信。 “两位盯了红红一晚上,辛苦了!”阆苑正想着自己如何挑个躲藏的地点,没想到就这么被人家轻易识破。既如此,已经没有躲藏的必要,显然是刻意引她们来的。影子轻笑道:“你费那么大力引我两至此,胆子不小?”一对一尚且没有胜算,何况是二对一。 “的确,面对闻名遐迩的两大恶贼是需要点胆量。”大红伞投下的阴影将红红整个面部表情笼罩,“阆苑老板娘,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想必这位一定是血影罗刹,令江湖闻风丧胆的两大女贼竟都是婀娜多姿的大美人。” “夸赞就不必了,今日难得三大女恶贼聚首,说吧练红尘,你是想挑战吗?”影子实在人,直接点好,打赢她,以后练红尘十大恶贼排第三。“她是红尘仙子?”阆苑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我四方客栈一向与春风苑井水不犯河水,你抓我的人干什么?” “阆苑老板娘,我本不欲与您为敌,可偏偏不巧你非要顶着淫媒辣花的名头,这便怪不得我了。你的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肯安分守己,有此一劫理所应当。”听其口气似乎与“淫媒辣花”有仇,可阆苑一点都记不起,只觉得她眼熟而已,莫不是真的有仇? “顶着淫媒辣花的名头?练仙子,你顶着这名头作恶也不少吧?”说起来阆苑还要收她一笔名誉费。“真真假假的懒得去论,既然阆苑老板娘来了,我就不妨多问一句嘴,和桑暖玉可在你手中?”练红尘看出阆苑的吃惊,继续道,“听闻此玉璧曾引得江湖大乱,红尘欣赏已久,可否拿与我一观?” “怎么,我若拿不出你便不放人是吗?”这就说的通了,练红尘是魔教中人,得和桑暖玉之心人尽皆知。 “青城派都找上门了,老板娘再狡辩也无济于事。我只求一观,你又何必如此小气?”阆苑心思玲珑,练红尘可不信她的鬼话。阆苑笑道:“江湖还传言和桑暖玉落于青城派之手,所以你又擒了一名青城派弟子,想用同样招数去打探消息。”十大恶贼之名当之无愧,够贼的。只不过更令人好奇的是那名青城派弟子,究竟是何来历,竟值得红尘仙子出手! “且不论有没有,你想从我们两个这里得到答案,也得看本事!”话音刚落,影子举手一掌,血掌印飞掠瞬间削去练红尘一片衣角。得亏的她早有准备,倒踩七星步,这才避开杀招:“狂刀果然够狂!”看来之前五行护法所言非虚。大红伞强撑不倒,只见她从伞柄之中抽出长剑相对,剑身细而长,像极一枚放大版的绣花针。“讨教了!” 长剑御风,快而很准,仿佛能把吹来的风切碎。影子的血掌印坚不可摧,与长剑数次相交,唯见空中掌印、白光相接,受不住气场影响,架着染布的竹架成排倾倒,一时间难分高下。传闻中红尘仙子的碎风剑法快如闪电,连风都能切碎,今日观之,名副其实。 井牢之中时景辰快说破了嘴皮,那小子愣是没动静。刘凡倒是很耐烦,乐此不疲地往井口跳跃,可惜脚面一触碰井壁就打滑。“嗨,你到底行不行?”素芊芊突然出现在身后,着实吓人一跳。“你你你,你怎么会出来的?”刘凡惊讶不已。素芊芊甩过白眼:“就你会开锁吗?”神气地甩着手中的金钗,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若不是那女贼的绣花针药力凶猛,一时还使不上内力,区区枯井又怎么会困得住我?” “还不是自己蠢,饭菜吃的那么香,不然天香银针的毒早解了。”刘凡语出惊人,饭菜中竟含有延续毒性的作用。素芊芊气极了,突然拧住刘凡的耳朵:“臭小子,早知道饭菜有毒居然藏着不说,小小年纪便心思如此歹毒,叔廉子教的好啊!” 刘凡痛的大喊大叫:“你这个疯婆子,我诅咒你嫁不出去!痛痛痛!”愣是如何都甩不脱,“你再不放手,我可要还手了!”“哎哟喂,我还怕你不成?”内力使不出,武功路数全在心中。素芊芊还就不信,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一招“玉女穿梭”轻松解了他的“浪子蹴球”,转手便反绑,给治的服服帖帖。“姐姐,我叫你姐还不行吗?饶了我吧!”碰上疯起来的女人,怎样都没辙,刚才是拧耳朵,这会儿是胳膊,都快要断了,可不得求饶。 素芊芊一声冷哼:“竖子不知天高!”终于满意的松了手,她要的只是别人臣服于她的淫威之下。墨迹许久,时景辰终于得以释放,他百毒不侵的体质在这时总算有点用处。仰望着井口,登云攀山式,纵身而上,可眼见就要出井口却又打滑掉落。“切,看来又是一个谎话精。”刘凡坐于一旁说着风凉话。素芊芊冷眼扫射,吓得他即刻低头闭嘴。“你再试试。”素芊芊耐心道,然而依旧差一步。“你再试一次。”素芊芊继续鼓励道,可是怎么都差最后一步。如此来回了无数次,始终就是离井口一步之遥。素芊芊已经说不出鼓励的话,一切随缘。倒是顾剑棠少有的发出声音:“你再试一次,这次一定能成。” 时景辰已经耗光了所有耐心,甚至是开始自我怀疑了,不过看在顾剑棠的面上,决定再试一次。还是逃不过那命运的最后一脚,这一次却在回落之时不一样,凭借着剑棠掷出的折扇借力一脚,终于逃出生天。 龟公吉终日守在枯井边,一早便听到动静防备着。锁喉擒拿手说来就来,只是明明可以抓住时景辰的,转眼间人消失不见,再然后便没有然后,只觉脑袋一沉,没了知觉。上来的换了其他人估计都要中招,只可惜来的是神出鬼没的时景辰。 染布坊中影子与练红尘依旧难舍难分,若换成以往,一招“凝气化刃”足以分出胜负,只不过经过上次走火入魔之事,轻易不得用。光是“血影刀手”阻挡练红尘绰绰有余,但想要赢过她一时半会儿还办不到。刀法剑法始终未能分出胜负,练红尘率先变招,“红丝缠腕”突施奇手,说时迟那时快,阆苑金针齐发,火星四溅,影子凭着一招之隙,尽数削断红丝,血掌印重重拍了练红尘肩头,这一击没有带血,血影罗刹留了一手,并未携带杀意。“红尘拜服,老板娘你的三位伙计我会平安送回。”长剑收回伞柄,只凭空一跃,看着红点消失在夜的尽头。 “就这么走了?我允许她离开了吗?”阆苑叉腰没好气道。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当她们是什么。“算了,三更半夜的,我们也该回客栈了。”十大恶贼别的不说,说话算话这点还是让江湖中人佩服的。 第三十六章 四婢迎少 少有的晚归,万人、空巷依旧等在门口,见老板娘归来,这才落下心头大石。推开门倒是整整齐齐都在,一个个狼吞虎咽,行为极其夸张,正宗的俘虏被虐待模样。练红尘手脚挺快,她们前脚刚散,后脚便放了人,殊不知这帮滑头都是自己逃出来的。 “哟,老板娘快活完了?”时景辰说着不正经的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差哈巴狗似的黏着。“起开,滚一边去。”阆苑没好气道,想到臭小子与练红尘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没绑起来暴打他一顿,算是仁慈了。“那小子谁呀?”三个人失踪,怎么回来就变成四个人了?满嘴食物,一脸傻笑,蠢萌蠢萌的。 “还有谁,不就是那位神秘失踪的青城派弟子喽。”素芊芊话音刚落,听得钟默灵一声:“刘凡师弟?”什么人都出来了。“凡儿,你究竟跑哪里去了?真是胡闹。”叔廉子热情拥抱,可人家不领情,一躲闪,扑了空。“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叔廉子正襟道。素芊芊最看不惯他们这副样子,黑着脸道:“臭老头,你什么意思?” 叔廉子并不想与四方客栈众人纠缠,转移话题道:“回来便好,默灵,准备一下,我们明早启程回山。”“师叔干嘛这么赶?我还想多留在这里几天呢!”刘凡叼着馒头,面露不悦之色。“胡闹!信不信我让你师父关你禁闭”叔廉子词严厉色,但依旧能看得出对此名弟子的喜爱之情。叫叔廉子师叔,那想来这人是伯恒子或者仲擎子的徒弟,抓了他确实有要挟青城派的资本,练红尘不愧是老江湖。 刘凡一脸不想回去,眼珠一转竟然公然诬陷:“那他们绑架我的事情怎么办?算了?”突然其然的指认凶手令人措手不及。叔廉子即刻发难:“好啊神医!老夫本来还对你存有一丝敬意,你却假模假样,阳奉阴违,矢口否认。这下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叔廉子就差拔出长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你个臭小子,忘恩负义!”素芊芊气的又伸手去拧耳朵,钟默灵拔剑斩,若不是影子手刀迅速,怕是一只手要不保。“你们青城派简直不可理喻!”素芊芊早已忍无可忍,纵然是功力未完全恢复也忍不住要痛扁他们。抓起筷子甩射,叔廉子只轻轻一挥手,悉数钉于木桩之上。“找死!”叔廉子也被完全激怒,松阳掌大挥,虽没打中素芊芊却也使木桌四分五裂。 “岂有此理!”影子的怒气突破临界点,手掌半举,也不知是哪个大胆之人竟敢向她开刀,只一掌便飞开数丈,呕血三升。“你敢伤我徒弟?”叔廉子再也忍不住,大日松阳剑挥舞,剑风直接将桌凳扫向两旁,开出一条大道。血影罗刹岂是泛泛之辈,刀手出击,十三道血掌印铺天盖地,循环往复。众青城弟子出剑相抵,只是枉然,竟连一掌都接不住。 万人、空巷一个点穴精湛,一个飞刀例无虚发,青城派人多势众,终是不堪一击。阆苑不知何时来到的柜台边,抄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敲着,这个五两,那个十两,边算边靠近,勾手弹踢,算盘呼伦,影子顺势一脚竟将叔廉子整个踢出门外。“还不快滚?等着我再和你们算账吗?”阆苑呼啸着抖抖算盘。 败局已定,叔廉子再不情愿也只能离开,留下恶言:“这笔账,我们青城派迟早向你讨回!”万人听不得这种狠话,脱下鞋便往老头脸上砸,叔廉子躲得快,正巧不巧地打中钟默灵,“再不滚信不信我再抽你一耳刮子?”空巷也脱下一只鞋威胁。叔廉子竟不知两个平平无奇的店小二也是身手了得,当真是藏龙卧虎,钟默灵低声说道:“师父,这两位是当年黑风寨的风云和火雷,不好对付。”叔廉子自是一惊,这回的哑巴亏是怎么都吃定了。 阆苑懒得瞧他们,转身甩袖道:“关门,打烊!”眼见着天就要亮,补个觉还来得及。七星镇除了阆苑的客栈再无其他可容身之所,今夜青城派只能睡大街。混乱之中,刘凡又不见了,小兔崽子是故意制造混乱,才好独自逃窜。 “吃的挺香啊?”阆苑看着时景辰恨不得踹他两脚,此时此刻还不忘吃东西,“吃吃吃,就知道没完没了的吃。”“我说你两怎么回事,我们前头打架,你们两个大男人躲在后头,有你们这样的吗?”素芊芊帮着搭腔。时景辰和顾剑棠毕竟是伏龙山庄的人,早晚要与青城派交涉,实在不宜交恶。时景辰笑道:“有你们在,我们再出手,有失你们身份。” 阆苑丢去一个白眼,她自然是知道他们的心思。本欲上楼休息,却又被时景辰叫住:“等等,老板娘问你个事。那个红红怎么会有你的‘三步生梦’?我就是一个不慎才中的招。”阆苑脚步停滞,一头雾水,三步生梦的威力不消多说,怎么练红尘有?“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有‘三步生梦’的?”时景辰知道“三步生梦”这件事才更可疑,当时对他曾使用过,可最后自己乌龙中招,一定是有时景辰套过她的话。还没等阆苑揪住他质问,人早就一溜烟儿没了影。 “怎么回事?”影子好奇问道,这里边一定有很长的故事。阆苑一激灵终于想通了一切,大喊道:“是她?她居然是练红尘,难怪看着如此眼熟。”众人更加迷惑,阆苑总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都散了吧,明日早起开工!”她终于明白练红尘为何一直揪着淫媒辣花不放,恐怕这些年来,算在她头上的不少恶事都是练红尘所为,“淫媒”燕十三娘才是她真正的敌人。 青城派和红尘仙子的闹剧刚刚翻篇,本以为可以清静些,没想到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阆苑一直缠着。穷追猛打地追问,时景辰诸多推辞,一套又一套,前前后后自相矛盾,不有鬼才怪。阆苑寻思着不再用一回“三步生梦”这个臭小子是不会乖乖交代的。 酒壶还未准备好,迎面走来五名女子,领头的女子一袭宝石蓝长裙,美而不艳,身后跟着四个蒙面女子,白面巾之上依次绣着梅兰竹菊,个个手持长剑,看着不好惹。剑棠捧着账本出来,嘴中说着:“老板娘这账有算错。”可抬头却看不到所有人看向她,其中还有熟悉的面孔,刚想转身离去,谁知一柄梨花木剑鞘阻于身前,钉于门框之上。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素芊芊见她们来者不善,丢下手中家伙,上前质问。领头之人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顾剑棠:“剑棠,你要还想上哪儿?”阆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心中有数。“剑棠见过迎松姐姐!”顾剑棠差点忘记,当日时景辰危机,是自己黑鹰传书告知姨母的,虽然后又表明一切无恙,没想到她们还是来了。 迎松,伏龙山庄大管家,芙蓉剑法深得时夫人真传,江湖人称“芙蓉剑侠”,地位超然,如此看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伏龙山庄护庄四婢。迎松一脸正经道:“若不是黑鹰引路,我们还在娥皇岭绕着,回庄后自行领罚。少爷在哪?我等奉夫人之命今日务必将少爷带回。”迎松常伴时夫人左右,说话口气同样的强硬,不容人回绝。时、顾二人对她的敬意不亚于时夫人。“你谁呀,一进门就……”“芊芊,快去沏茶,招待客人!”阆苑硬生生打断素芊芊的话,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别一会儿又起冲突,她可不想再与伏龙山庄结怨。 “芊芊,你先去沏壶茶。”顾剑棠难得开口吩咐人,取下剑鞘恭敬奉上,转而又道,“他现在不在这里,劳烦迎松姐姐稍坐。”影子听到动静,好奇心起,快速下楼,这又是整哪出?阆苑连连使眼色,示意不要妄动。说曹操曹操到,芊芊刚端着茶壶过来,时景辰提着一把鸡鸭鲜肉,刚踏进门槛,看到那么多熟悉的背影,脚步猛一急刹车,所有东西自由落体。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就跑,谁知四婢动作更快,长剑叠成网,堵在门口。 “属下等见过少爷!”一头的四婢已经难缠,没想到迎松还亲自来了。“少爷你离家两月,夫人甚是想念,特地让我来接你回去。”说着纤手已经搭在了时景辰肩上,逃跑是不可能了。“少爷?你……”素芊芊眉头微皱,问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位是伏龙山庄的少当家,我们的少主。”梅香回着。素芊芊怎么都没想到,时景辰会大有来头,又一眼望向顾剑棠,“你们早就认识,那你是?”兰香回道:“这位是我们山庄的表少爷。”素芊芊瞬间三观崩塌,有种深深地被欺骗的感觉,其实本就与她没什么大关系,就是心里不舒服。 “不回,这里挺好。”时景辰使性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还就赖着了。他有张良计,迎松也有过墙梯。问道:“这家店的老板是谁?”“正是舍下。不知姑娘有何吩咐?”阆苑笑脸相迎,今日之事怕不是一般的麻烦,唯有弃车保帅。 “你放肆!”迎松突然发难,眼色大变,似是要将阆苑生吞活剥,“我伏龙山庄堂堂少主竟被你当跑堂的使唤,你是有几颗胆子敢这么做?”“阆苑不才,唯一颗苦胆尔!我们店里招伙计向来你情我愿,他愿意佣,我愿意用,有何不可?”话锋回转,希望阆苑会像以往一样保他。可惜迎松还有一个大招,阆苑必是招架不住。 果不其然,迎松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应该不下五千两。阆苑如此财迷,又岂会不动心?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问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来我是要拆了你们客栈的,不过你说的对,你们只是雇佣关系。这些钱就当是解雇我们少爷的一点补偿。”迎松递去银票。阆苑眼泛金光,手离银票还差一寸距离,哪知影子长袖挥动,竟将阆苑扫于身后。袖风拂穴,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着好几般变化,小小客栈竟有如此高手,迎松很是佩服。与其佩服,不如说更要提防。 “伏龙山庄财大气粗,当真了不起!”影子满脸不悦道,“姑娘我看你狂妄也得找对地方,在我妹妹的客栈里,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嚣张!”影子不愧是大当家,威严十足,这出硬碰硬的戏码,结局难料。 “我承认你或有些本事,可我若没有嚣张的资本也不会站于此处。”两个女人的战争一触即发,只差一根导火索。阆苑寻思着,等会儿遭殃的还是她的客栈,突然隔入两人中间,一把接过银票,道:“姐姐你别闹。”刚推开影子,又对着迎松谄笑,“谢谢你的银票,人你带走吧。”冷不防的结局仿佛如一盆冷水浇下,浇灭了战火,也凉透了某人的心。 “少爷,人家已经不需要你了,可以回家了吧?”迎松催促着。时景辰实在心有不甘,望了一眼阆苑,仿佛在说:你好狠心,一点情分都不念。阆苑甩甩银票,似是回应着:不好意思,还是银子更诱人。 “少爷!”迎松再次催促道。“知道了,等着吧!我去收拾行李。”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得到迎松的示意,梅香跟着入内。“嘭”一声,梅香被关在门外,屋内没有任何密道,时景辰只有乖乖顺从一条路。他到不是想逃,确实有件紧急的行李要收拾。 一盏茶的工夫,时景辰终于出来了,可却是两手空空。无奈道:“我忘了自己是净身出户,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偏偏走过阆苑身旁时意味深长的一笑。梅香算是机灵的,潜入时景辰的房间检查过一遍,并无异样,给迎松的回复自然只是摇头。没有郑重的告别,也没有依依不舍的情节,一切都是那样仓促,那样平淡。今日一别也不知再相见会是何日?可时景辰知道那一天不会太久。 第三十七章 旷乐来贺 少了时景辰客栈里冷清不少,相对着与素芊芊斗嘴声和阆苑呼骂声也都荡然无存,真有点不习惯。素芊芊还沉浸在感慨之中:“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伏龙山庄的人,更想不到的是大愣还是伏龙山庄的少主!那个传闻中逃婚不知所踪的荒唐少主。老板娘,你说他回去后会不会就成亲了?可姚前辈把你指婚给了他。” “是呀,你到底在想什么?本就该是你的如意郎君,就这么拱手相让?听说那新娘子早就被李沐风接过来正住在山庄呢!”影子才不管姚观音荒唐之举,言语之中似乎另有所指。素芊芊说起风凉话:“老板娘你平常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这次何以蠢钝如木鱼,贪图五千小利。你要是嫁给了庄愣,啊不应该叫时景辰,那伏龙山庄的产业还不都是你的。因小失大!”姚观音曾要她时刻撮合着,可如今人都散了,哪还有机会。 “你胡说八道什么?活不用干了?这个月的解药不想要了?”阆苑愤怒三连问,怎么平常没发现她这么多事。素芊芊叹道:“你就别装了,还解药?你压根儿就没下毒,每个月只是给我吃点六转雪参丸养养生罢了。”偏要说破,许是处久了有了感情,素芊芊开始留恋四方客栈。 “你?”阆苑真的无话可说了,“你们继续,我不听我不听,上楼了。”“嘿,死丫头!”跑的挺快,看来自己也需要回房冷静冷静。“什么嘛?”一下子走的一个不剩,素芊芊自然没有心情干活,回屋冷静。独留万人、空巷相顾无语。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大伙儿又没精神便早早地打烊了。影子本想再说说阆苑,哪怕上伏龙山庄抢亲也行。可阆苑并不在房里,四下寻觅才在时景辰房中找到她。“这会儿才睹房思人会不会晚了?”影子权当阆苑是不舍,可阆苑沉浸翻找的世界,没空理她。“你在干什么?”影子又问道。阆苑只是比了一个“嘘”,让她关好房门。 只见阆苑抽出一块墙砖,伸手进墙里一通乱摸,终于被她找到了,是一封信。“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东西?”影子半点察觉都无,但是是什么时候通知的阆苑?或许是相处的久自然而来的默契:“你没见那小子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不过要没掉落在床的砖粉还真不好找。”“上头写了什么?”影子才不关心二人是如何通气的,信的内容才最重要。她有理由相信,时景辰喜欢阆苑,不舍得离开,怕没机会表白,所以留信言明一切。 然而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欲取和桑暖玉,上伏龙山庄毁婚。“什么意思?和桑暖玉?这又关和桑暖玉什么事?”影子总觉得自己错过许多,有些跟不上节奏。阆苑笑道:“他是在要挟我!”真不知道那新娘子是怎么招了时景辰厌恶,不过既然不想成亲为何不尽早说清楚?“那你去不去?这可是最后的机会,错过这回,新郎官就跟你不搭边了。”影子恨不得立刻杀上伏龙山庄。 “本来就和我没关系,都是妹妹的。”阆苑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影子知道她的心思,可无论怎样,李沐风都不该如此行事。“谁?”影子突然发招,甩袖开门,厉掌直朝屋外之人的天灵盖,看到是芊芊,急忙收手,“是你呀,鬼鬼祟祟的险先以为是大胆贼人!”素芊芊长吁一声总算有惊无险:“还说我,你们两个才是鬼鬼祟祟,大晚上的不去睡觉,我还以为遭了贼。”不过一场乌龙。 “我们两个大贼镇守客栈,有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敢来犯?”影子笑着拍拍芊芊肩膀,“走,我们就别妨碍她睹物思人了。”素芊芊秒懂,乖乖回房。 时景辰他们走了半月有余,时至今日还有老顾客问起,阆苑只说是回乡探亲。顾剑棠少有存在感,没想打此刻却是存在感十足,同样被人惦记。江湖事在客栈当中最容易被提及,这不关于伏龙山庄的新闻就传到了七星镇。 “你们听说了吗?伏龙山庄的少庄主找着了,时夫人又开始筹备婚事。下月初八是百年难得的黄道吉日,听说婚礼就定在那日。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收了一回请柬,只是不知道此回这顽劣的少庄主又会有何惊人举动?”一江湖侠客如是说。“传闻时少庄主外头有人,也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女子会是谁?”另一个接嘴道。转身又来一个道:“外头有人又能怎样?时夫人出了名的不好惹,伏龙山庄又势大,难不成她还敢去闹?一定是吃哑巴亏。”……客栈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重点突然偏离,全关注起了外头的相好,真是吃饱了没事干。不过江湖便是如此,总是有没完没了的事。 “妹妹,你到底决定好没有,我陪你上伏龙山庄?”影子早已无法忍受,她是真想冲上伏龙山庄问问李沐风,整什么幺蛾子?继续道,“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又婚约在身,还如此张扬,气煞旁人也!”“影子姐姐,如果你很闲,那麻烦你把那些酒搬到酒窖!”这婆娘唯恐流言不够多,在客栈里还是慎言的好。影子气呼呼地去做事,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习惯了做工。 临近月底,伏龙山庄开始张灯结彩,红绸红灯笼挂满山庄。“辰儿,你看看还缺些什么?”时夫人明知故问,将礼单、名单递去,无非就是表达反抗已然无效,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前次得剑棠之信,委实吓人一跳,时夫人心乱如麻,一心全系儿子的生命安危,如今带回来那是半点不得放任。 “娘,你问我也是白搭,有意思吗?”时景辰的心思,做娘的已经看不明白。江湖流言本想着只是风言风语,事到如今也不得不问一嘴:“你诸多推搪,莫不是真如外头的江湖人士所言,金屋藏娇在外?”时景辰懒得再搭理,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阆苑快来! “夫人,我给您沏了安神茶。”进来的是一张新面孔,身如柳姿,乌发迎风,笑靥如花。见到时景辰时含羞点头招呼,举手抬足之间尽显风雅,这便是时夫人为时景辰指婚的女人颜凝月。时景辰回庄多日,还是头一回见到,不得不说时夫人的眼光独到,似这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才能配得上时景辰。两相对比,阆苑终日浓妆艳抹,显得格外庸俗。 颜凝月放下茶杯欲走,时夫人阻拦道:“月儿,你走这么急作甚?来都来了,不见见你的夫君?”“夫人,您又取笑我。”害羞的样子越发惹人怜爱,“凝月见过时公子。我就不打扰你们说事,凝月告退。”许是害羞极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举止文雅,无可挑剔,时夫人对这个儿媳甚是满意。感情什么的慢慢培养总会有的。 “看看你媳妇,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多好啊!我看了都心动。”时夫人继续夸赞,硬是要说进儿子的心中。“娘,你说的太对了,找个时间多跟人家学学,别总跟个母老虎似的!”说完,时景辰立马跳起,果然时夫人准确无疑地将帖子甩在了时景辰所坐之处,“臭小子,连你娘我都打趣!”时景辰还没来得及跑出门,迎面差点撞上风风火火的迎松。 “启禀夫人,旷乐山庄的徐夫人来了。”迎松疾步来禀。时夫人也诧异,离大婚之日尚有一段时日,方慧茹此时赖作甚?时景辰听到这个人,想走之心更大,可时夫人不遂他意,上前拖住道:“你同我一块去看看。” 远远望去便见一妇人金钗压顶,玉镯环臂,体态妖娆,果真是徐夫人,身旁跟着的小丫头,不用想也知道是茗香。“慧茹,你来了?怎么也没人给徐夫人看座,平日里都是这么教你们做事的吗?”丫鬟闻声而来,端着茶接引徐夫人入座。徐夫人笑道:“嫂子您客气了,慧茹也是才入庄内。”二人已有许多年未见,竟不想模样均是依旧,时夫人岁数大出徐夫人许多,不过看着却是差不多年纪。“这位是?”从未见过徐夫人带除徐川陵以外的人在身边。“茗香,我大哥的遗腹子。我和川陵膝下无子,她就是我们的心头肉。茗香,快来见过你伯母。”徐夫人最会攀交情,昔年四大山庄确实交情匪浅,可随着老一辈人先去,早已哪有当年那样热络。 茗香上前侧身行礼:“茗香见过伯母。”抬头之际却饶有兴趣的看着时景辰。时夫人略有不悦,这家人的行事作风她一向是不喜欢,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又是故交,面子还是要卖的:“请起,茗香真懂事。”说着一封红包递去,这是这里的习俗。徐夫人示意收下便好,茗香再次谢过。 “这位是景辰吧?咱们又见面了。”徐夫人依旧笑颜。又见面?时夫人微微皱眉,怎么之前他们有见过?时景辰拜礼道:“见过徐婶婶,当日在旷乐山庄隐藏身份,还望婶婶见谅,恕景辰大不敬之罪。”今日时景辰束发顶冠的模样比起当日披头散发的浪人形象更加英气十足,令人心旷神怡。 “岂敢岂敢!侄儿言重了。”二人一言一嘴说的时夫人一头雾水,徐夫人解释道,“嫂子,你有所不知,当日炼狱修罗和吟风公子先后杀入旷乐山庄,破坏广陵大会,我旷乐山庄可谓是生死一线。幸得景辰、剑棠和他们的几位朋友相助,哪来今日你我的重逢?景辰于我旷乐山庄有大恩。” 时夫人竟全然不知还有此间因由,笑道:“听闻当日青城派、点苍派,仙吾山庄还有静书斋的广琴先生都到场了,有他们在,邪魔外道岂敢猖狂?你呀,抬举这些小辈了。” 徐夫人此人说话做事定有一定套路,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果不其然,又道:“本来我是不敢确定那日同来的是景辰,直到今日看见才确定。要早知道天河繁星图在景辰手中,我也不必费时费力让拂柳前去追截。险先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 “天河繁星图?”时夫人看向时景辰,这可不得了。凡与琅嬛宝藏搭上边,必然不会有好事情发生。时景辰解释道:“那日徐叔叔病重,婶婶为了请求幽篁阁不死神医出手搭救,以旷乐山庄无价之宝天河繁星图作为交换。后来我和神医阆苑去了女英集,没想到女英集竟有魔教卧底。后来魔教五行护法和炎日圣使率众而来,大杀四方。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黑衣侠客,与众人交缠在一处,最终炎日圣使撕走一半天河繁星图,黑侠客撕走一半天河繁星图。” “魔教居然派出炎日圣使?”时夫人长舒一口气,在魔教众人围截之中还能突出重围,并且抢走半幅天河繁星图,武功之高,举世罕见。当时顾剑棠来信只说是时景辰伤重,如今看来算是万幸。“琅嬛宝藏不过只是个传说,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为了这莫须有的东西,武林一再动荡,我伏龙山庄今后不要参合这些事情,辰儿你明白吗?” “是,孩儿知道了。”时景辰乖巧的站回一旁。本该是徐夫人问责的时候,却不想被时夫人一句“不参合”终止一切。况且是徐夫人自愿拿出的天河繁星图,如今来追问,未免可笑。 “听闻时公子的夫人温文尔雅,亲切可人。不知道茗香是否有缘一见?”茗香询问着,正巧就来了。“茗香姑娘,她来了。”时夫人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儿媳颜凝月。阿月,这位是旷乐山庄的徐夫人。”颜凝月见礼道:“凝月见过徐夫人。”不愧是李沐风看中的人,要样貌有样貌,一看便是通情达理之人。 茗香噘着嘴道:“姑姑,看来真被你说对了。不是神医!”时夫人听着茗香的话甚是别扭,问道:“茗香姑娘所言何意?”徐夫人解释道:“来时茗香与我猜赌,她非说景辰的未婚妻是幽篁阁不死神医,我说另有其人。看吧,一切如我所言。”茗香再添“火柴”:“是啊,当日时公子都敢为神医饮下吟风公子的毒茶,我还以为神医便是时公子心系之人,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这姑侄两一人一句唱起双簧,弄得大家都尴尬。 时夫人知道自己错过太多,说多错多,笑道:“迎松,慧茹远来劳顿,厢房可有备好?只顾着闲聊,都没把她们照顾好,回头川陵可是要来责怪于我的。”迎松会意,走到徐夫人身前道:“夫人这边请。”徐夫人自然明白,微笑告退,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第三十八章 先到的贺礼 惹人厌烦的方慧茹走了,当然就是安心收拾小混蛋。时景辰借一个“有事”之遁,逃之夭夭。他不肯说,自然还有一个会乖乖开口的。顾剑棠见到姨母,心中十分敬畏,倒不是害怕她凶,其实那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特有的武装罢了。 “剑棠,你们哥两匆匆而回,许多事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今日从方慧茹口中略知一二,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徐夫人来了伏龙山庄的事已经知道,顾剑棠白日里在外忙活,所以并未遇到。想必是抖了许多事出来,姨母这么问,自然是知道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说多错多,不妨听听她想知道些什么:“姨母,您尽管问,剑棠必定知无不言。” 时夫人满意地笑道:“你不妨说说神医阆苑,今日徐夫人连连提起,我倒是鲜少听闻江湖事,竟不知有如此了得后生晚辈。”顾剑棠想了一下道:“阆苑是幽篁阁的主人,在七星镇开着客栈,颇受人们尊敬。她还是千手尊者姚观音的养女,为人仗义,面冷心热,是个独特的女人。”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十大恶贼什么的就不必提了。 “姚观音的女儿?”时夫人面露不悦之色,“定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出姚观音三个字足矣,时夫人满心的厌恶,也不想再知道其他事情。见她离去,顾剑棠才松了口气,不过好像还是说多了,似乎姨母对那姚观音很不友好。 徐夫人回到厢房,说不出的舒心,不禁感叹道:“真是大快人心!李沐风一定是气极了。平日里总是神气逼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今日总算一挫其锐气。”茗香轻笑道:“这怎么能够?姑姑,论搞事情的本事谁抵得过神医啊?”徐夫人会意,要重挫伏龙山庄之威,还得靠阆苑。茗香自然是不想时景辰草草成亲,毕竟自己还未出手,徐夫人的目的更简单,只要伏龙山庄颜面无存,权当报过丢失天河繁星图的仇。算算日子信也该送到了。 四方迎客,生意照旧。不过这天,空巷开门却惊奇地发现门上盯着信封,还写明“兹事体大,阆苑亲启”,空巷自然不敢怠慢。顾不得吵醒阆苑,大喊着“老板娘”上楼。“瞎嚷嚷什么?大清早的叫魂哪?”阆苑一脸起床气,头发都懒得梳,“发生了什么江湖大事?” 空巷小心翼翼地递去信封道:“有人将这封信钉在了门上。老板娘,不会是有人上门挑衅,留下的战书吧?”“胡乱猜想,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看了信不免觉得可笑,“初八日近,大婚难逃。情意未绝,务来相救。”简直是多此一举,留信之人必不会是时景辰派来的,只是也有人不想这桩婚事成就,不管是谁,目的定然不单纯。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不影子和芊芊前来搭戏。“这是出什么事了?”素芊芊好奇问道,没人回她,自行拿过阆苑手中的信阅读,“好事啊,还算臭小子有良心,知道来四方迎客求救。得好好谋划一下,是劫新郎好,还是劫新娘好?”影子一声叹气:“你净是些馊主意,伏龙山庄是何地方,只怕是进好进,出不好出。”她当然也是极力赞成抢亲,但绝不是这种方式。“妹妹,你有何主意?” “没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成亲,何必阻止?空巷去库房取一支上等鹿茸,包好找人送去伏龙山庄,恭贺时少庄主新婚大喜!”阆苑表情坚定,不像是在开玩笑。“你脑子没事吧?还怕他们洞房不尽兴,送老鹿茸给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说错话了,阆苑突然诡异的盯着素芊芊道:“这礼品就由你送去!” “我?”素芊芊吃惊地嘴成圈,“开玩笑的吧,真我去送?”“没人和你开玩笑,你要是在他们成亲前送不到,这个月的月钱就别想了。”阆苑撂下话,径自上楼,没给芊芊反驳的机会。 午饭时分,空巷便将精制梨花木雕盒包装鹿茸交给了素芊芊,嘴上说着不乐意,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再见一见时景辰他们,至于婚不婚的,去了自然是要搞搞事情。 “我的好妹妹,离大婚之日可没几天了。你究竟在盘算什么计划?快与我说说,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悬着。”影子始终不相信阆苑会任由这场婚礼举行。阆苑拗不过影子再三烦扰,淡淡道:“我自是不会允许神龙山庄的女婿成为别人家的。”附耳略微将自己心中算计言明一二,影子越听越兴奋。“够大胆,不过我喜欢,符合我的行事风格。李沐风贼心不灭,我看她这回如何收场?”阆苑只是说自己要上伏龙山庄表明身份,不过如何证明她是她,影子完全被忽略了。这点若是时景辰不配合,也是枉然,往后行事还需慎重。 素芊芊快马加鞭,才两日多就赶至伏龙山庄。山庄靠山而居,屋宇森严,大气磅礴,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八面,山庄之大竟不能尽收眼底。比起旷乐山庄的清雅,素芊芊更喜欢伏龙山庄的张扬。看门的小厮阻拦,问道:“姑娘,你找谁?可有拜帖?” “快去禀告你们少庄主,就说四方迎客老板娘恭贺少庄主新婚大喜,特备薄礼。”素芊芊端着腔调道。想来时景辰也在四方客栈生活过一段,小厮肯定会拿她当上宾招待,谁知小厮一头雾水:“伏龙山庄并没有邀请过什么四方迎客,姑娘,我们少主大婚在即,没有拜帖,暂不接待任何人。”伏龙山庄声势浩大,不乏有闲杂之人或小小门派前来攀龙附凤。 “姑奶奶我和你们少庄主是旧识,真心来贺,居然如此对我。我倒要看看这道大门能不能挡得住我?”没想到各大山庄竟是一个尿性,总讲什么帖啊帖的。小厮还是头一回遇见送礼不成便要动粗的,小厮好心提醒道:“姑娘,你还是别自讨没趣。进了大门也会被轰出来,到时受了伤可就不好了。”本是关心之言,听着却极其猖狂。素芊芊一手持神弹,一手持飞弓,正欲动手,便听到一个制止声。“住手!”顾剑棠急急忙忙跑上前,险先又是一场惨剧。 本来老友重逢应当热情相拥,互诉衷肠,然素芊芊深感委屈,抱胸道:“书呆子,我好心好意来恭贺,你们家人却连门都不让我进,什么意思?才几天不见,做回了大少爷就翻脸不认人了?”小厮见顾剑棠来了,知道素芊芊所言非虚,赶紧接过顾剑棠手里的东西,以寻求保护。“误会,都是误会!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回事?有客人来不知通禀吗?快去把这些东西放好!”顾剑棠这是在转移注意力,小厮还不趁机逃跑:“是,表少爷教训的是。我这就去安置好!”算他跑得快,否则还不知道这尊煞神要怎样? 素芊芊叹了口气道:“伏龙山庄果然气派!”“请,带你见过我姨母再好好参观参观。”顾剑棠引着人入内,走过大广场才是厅堂。头顶高悬“正义凛然”四个大字,莫名让人心生敬畏。时夫人这几日都是在做最后工作,查看各种单子,见有人来访,停下了手中工作,只是不想竟是个小姑娘。 顾剑棠率先介绍道:“姨母,这位是千机老人的关门弟子,我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素芊芊。这次特地来恭贺景辰大婚之喜的。”素芊芊闻言知这便是伏龙山庄当家夫人李沐风,躬身道:“芊芊见过时夫人,恭祝时夫人福寿安康,时少庄主百年好合。”顺手递上礼品,迎松上前接过。她曾在客栈见过素芊芊,这会儿人家真心来祝贺,倒也不想节外生枝,安心接受礼品。 “素姑娘不必多礼。大婚之期不远矣,你就安心住在庄里。剑棠,好好照顾人家。兰草,给客人看茶。”千机门人丁单薄,千机老人更是退隐江湖多年,时夫人已经多年没有听过他的事迹,竟有传人行走于江湖,来者皆是客。 “嫂子,可还缺些什么,我去置办?”茶还未上,话还没多说几句,不速之客忽至眼前。见到徐夫人和茗香,素芊芊自然吃惊不少。她们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素姑娘,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呀!”徐夫人莫名的客气让人倒胃,本就是阴沉的天气,这会儿已是狂风暴雨。 “你们都认识?”时夫人隐约觉得不妙,感觉有事。徐夫人笑道:“自然是认识的。这位姑娘便是我与你讲起过的神医的好姊妹。当日我旷乐山庄遭逢大难,她也是在场的。”徐夫人的话意有所指,素芊芊自然不能让她好过:“徐夫人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见到夫人至今安然无恙,芊芊不胜欢喜。”见所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又笑道,“毕竟炼狱修罗曾夸下海口,不灭旷乐山庄誓不罢休。当然,如今徐夫人您身处伏龙山庄,碍于时夫人的面子,炼狱修罗自然不敢放肆,前来捣乱,希望这回时少庄主的婚礼不会有任何差错。” 素芊芊言辞犀利,一眼识破徐夫人的小九九,时夫人看着徐夫人问道:“你何故又去招惹沈傲雪?”言语之中似乎对炼狱修罗颇为忌惮。徐夫人为难道:“不过是她放不下陈年旧事,嫂子你是知道的。”时夫人没好气道:“徐川陵当断不断,庸人自扰。”随即又对迎松吩咐道,“迎松,传令护庄四婢,密切监视周围,如有异动,立即来报。” 没想到素芊芊一句“炼狱修罗”竟牵扯出一堆事,徐庄主夫妇更是被隐晦的指责。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炼狱修罗的真名——沈傲雪。想必中间定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 “为何不见神医?是去找时少庄主了吗?”茗香不合时宜地扯开话题,此举只会更加招徕厌恶,“看惯了她与时少庄主打趣,没听见她的声音还真不习惯的。”姑侄两每一句好话,处处不怀好意,素芊芊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笑道:“茗香姑娘说笑了,老板娘与时少庄主投缘,说得上几句话而已。这次实在忙的抽不开身,故而命我前来送礼。” “礼轻情意重,想必定是不凡之品。”茗香口不择言,又道,“真是可惜,前两天我还与时少夫人谈论起神医姑娘多才多艺,尤其是琴艺,甚是了得。时少夫人仰慕万分,还想请教一二。这次她居然会没来,其实也不必避嫌的。” 茗香越说越离谱,故意把阆苑与时景辰扯一块,时夫人自然不悦,对于阆苑还未见其人,便心生厌恶。而茗香,无时无刻不在摸黑他人,自然也得不到好印象。素芊芊哼笑道:“旷乐山庄以音律闻名天下,只是请教一二,有徐夫人在绰绰有余。我可依稀记得茗香小姐弦弦掩抑,目光诉情的动人模样。若非时景辰意志坚定,不然江湖上可就又要多一个炼狱修罗了。”已经怒火快要烧到心头,连直呼时景辰大名。顾剑棠在一旁手握折扇,掌心不住地出汗。 “奏乐本就讲求声情并茂,那日在场男子何止时少庄主一人,你颠倒黑白,胡搅蛮缠。一个阆苑狐媚子手段层出不穷,你也不差,对着顾公子几次三番献媚,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茗香不依不饶,什么难听的话都要开始说,两个女人是彻底杠上了。 “说谁献媚?我喜欢顾剑棠整个七星镇都知道,正常交往碍着你什么了?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是吗?”素芊芊气到极点,竟将心里话全盘托出。此言一出可谓震惊四座,时夫人不自觉地看向剑棠,这么多年了,给他说过多少女孩,始终无法如愿,原来在外头有了钟意的人。他并没有反驳,甚至还能看出一丝害羞,这便意味着素芊芊所言也是他内心所期待。可是见素芊芊这副模样,时夫人不知是支持这门亲事好,还是反对的好? 茗香气得脸色铁青,还想再论,可徐夫人抓着她,强行让她退下:“茗香,你当伏龙山庄是什么地方?咆哮乱吼,连市井泼妇还不如。还不快退下!”时夫人早就面色极差,须知说多错多,伏龙山庄可不比旷乐山庄。茗香懒得告退,只是微微福身,便自顾自回屋去了。徐夫人不好意思笑着,随后紧跟而去。 第三十九章 黄道成婚日 徐夫人姑侄两溜得快,独留素芊芊一人尴尬。桩桩件件涉及时景辰,时夫人断然不会容忍她们继续毁坏儿子名声。不过许久没见有人能这么当堂打脸方慧茹,竟有点大快人心。 素芊芊知道自己行事冲动,可如今已经无法挽回,只得低头认错道:“芊芊行事鲁莽,让时夫人见笑了。对不住,惹你们不快。”时夫人作为长辈,自然有容人之量:“素姑娘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剑棠,你带她去厢房歇息吧!” 能走自然不想多待,顾剑棠一口气终于转过来,领着素芊芊急忙告退。走出厅门,素芊芊早已忍不住吐槽:“可恼也!要知道这两姑侄在,我死也不进伏龙山庄一步。”越想越气,恨不得立马冲去揍她们一顿。顾剑棠安慰道:“你又何必与她们置气?好坏日后自有评说。”忽然想起伏龙山庄戒备森严,提醒道,“还有啊,没事不要乱走,想干什么了告诉我一声,我带你去。那里是西厢房,我住在北苑,这里往上一直走,就是了。”顾剑棠说着指了指路。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啰嗦?”素芊芊突然盯着他,还是那个书呆子没错。顾剑棠脸颊泛红,似是有说不出的羞涩。素芊芊急忙回头,想到刚才放言喜欢顾剑棠,不自觉地笑脸泛红,辩解道:“那个我是胡说的,都是茗香胡说八道,我才……”“我知道。”顾剑棠接过话。有时候这种心照不宣的小害羞也是美妙极了,口是心非那是女人的常态。 “哟哟哟,这是哪家来的漂亮小妞?”光听这挑逗口吻,不必猜也知道是时某人。时景辰听下人来报,有客登门,还没来得及见到便听丫鬟传来客人与茗香小姐起了争执的事情,看来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人逢喜事精神爽,喜事还没办呢,喜糖倒是吃不少,嘴巴这么甜?”以前朝夕相处没觉得时景辰长得多英俊,如今锦衣华服,玉冠压顶,当真风流倜傥。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喜糖吃不吃得成另说,倒是许久没吃四方客栈的饭菜,嘴淡了。”闲话之时,时景辰总是东张西望,素芊芊自然是知道他在找寻什么,笑道:“不必找了,只有我一人。”“阆苑没来?”时景辰大吃一惊,那可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关键时刻净出些幺蛾子,真叫人抓狂。“对了,老板娘怕你新婚之夜,洞房不够尽兴特命我送了一支上等鹿茸,在迎松那里,记得提前煮了。”素芊芊似笑非笑,满嘴风凉话,“难得见她这么大方的,鹿茸估计得好几百两银子,真心祝福。” 时景辰猛翻白眼,气到不行,转而一想,这是阆苑得到和桑暖玉最后的机会,她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定是有这更惊人的计划。“景辰原来你在这儿,婚房已经布置妥当,你要不要再去看看,还缺什么,我好抓紧置办。”有客人在,男子不禁多看了两眼,问道,“这位姑娘是?”身材伟岸,英姿飒爽,这是素芊芊对眼前男人的第一印象。 “芊芊,我的朋友。这位是我堂兄时景柴。”时景辰心中郁闷,懒得隆重介绍。素芊芊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怎么会有人叫‘什锦菜’,这也太逗了。”顾剑棠连忙掐其后腰,制止发笑,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芊芊失礼了!”时景柴面露尴尬,皮笑肉不笑,勉为其难道:“芊芊姑娘率真爽朗,幽默风趣的紧。” “那个,哥,万事你全权做主便好,不必再问我。”时景辰帮忙支开话题,素芊芊可算是触了马蜂窝,得罪完一个又一个。毕竟还要在山庄里小住几日的,总这样不好。“我有些乏了,你们不用管我,忙自己的事去吧。”素芊芊边说边问自己的房间,顾剑棠细心引路,闪避雷池。 另一头的徐夫人姑侄完全坐不住,回了房茗香一个劲的生闷气。不知是遭了什么厄运,每每遇着素芊芊总得吃个哑巴亏,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人倒来了。茗香冷静了一会儿道:“姑姑,阆苑不来,只一个素芊芊根本起不了幺蛾子,这该如何是好?”徐夫人安然道:“只是没选择这个时候来。阆苑此人城府极深,阴险狡诈,只怕好戏还在后头。”旷乐山庄之时便自曝身份,若她真的是那个人,她不会不来。况且本就是想借李沐风之手挑起争端,让她们自相斗争,如今别无他法,唯有耐心等待峰回路转。 日子一天天从指缝间溜走,眼看婚期已至却迟迟不见阆苑的身影,素芊芊开始忧心,阆苑当真一点都不在乎?想到当初姚观音托付,要她尽力撮合,如今却背道而驰,实在愧对千手观音!明日便是黄道吉日,成婚之时,素芊芊无力改变,时景辰也无法自救,若果真如此,只能臣服于命运。 踱步声、喧闹声、热闹声各种声音夹杂一处,看来早早地仪式就快要开始。“芊芊,你在屋里吗?别睡了,吉时一到我便失去自由了。阆苑有消息了吗?你快开门!”时景辰前几日还对阆苑抱有幻想,可真到了大日子,意识逐渐奔溃。心急如焚,只得找素芊芊再询问询问消息。 芊芊揉着睡眼,慵懒地开门。眼前的男人枣红大袍,玉树临风,是个举世难见的俊俏新郎官,不过素芊芊没空欣赏他的英俊。“都说了不会来了,要来早来了。这会儿还不到,想来时间也不够。要我说,你安心成亲便是,新娘子我见过,文静贤淑,荦荦大端,跟你郎才女貌,很般配。”莫说颜凝月,就连她的陪嫁丫鬟芷芯都是谈吐不凡。“你是嫌大早上的太热是吧?净说风凉话。”阆苑不来,只有靠素芊芊,可眼下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挽回呢? “哎?”时景辰一把将素芊芊推回房,反锁门栓。素芊芊不明所以质问道:“你想干什么?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本姑娘尚未梳妆更衣,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我屋子,被人看到那还了得?” “看到就看到呗,反正你也不救我。我就找你垫背!”时景辰泼皮无赖,半开玩笑的模样,当真欠揍。素芊芊果然一记飞拳送去道:“我是黔驴技穷啊!你的幸福重要,我的名节就不重要吗?赶紧出去。不想成亲早干什么去了?态度不坚决,扭扭捏捏,如今进退维谷还不是自作自受?” “阿哥身不由己,否则还需要逃婚吗?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劫走新娘,没有新娘这婚也成不了。”这是素芊芊听过最馊的主意,可笑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决定的。可来了伏龙山庄才知,影子所说不假,要想在这里劫走一个大活人谈何容易?“你就别坑害我了,再等等吧,老板娘没准已经来了。”可此时阆苑就算真的来了又能翻出什么水花?不过是自我安慰。 “素姑娘,你起身否?”听声音是迎松,二人立马警觉。素芊芊暗示时景辰躲好,回应道:“起了,这就来。”匆匆套上外衣便开门,“迎松姑娘,您怎么来了?”迎松手捧锦服道:“是这样的,素姑娘是景辰和剑棠的好友,听说你们曾生死与共,你还数次护景辰周全,伏龙山庄理应视你为座上宾。夫人特命我送套衣服来,稍后上座观礼。”名为上座,实则约束她,不给素芊芊有任何行动的机会,这下连荒唐的劫持新娘都做不到。勉为其难地笑道:“芊芊荣幸之至,还请姑娘代我向时夫人道谢。”两人交换微笑示礼,迎松随后便离去。 素芊芊忙着关好门,长舒一口气道:“人已经走了,你出来吧!”屋子依旧沉寂,卧房的窗户已经打开,看来是已经离开。 时夫人这次明显多了很多道防备,刚走到长廊便遇着时景柴。“景辰,你在这里呀!我找你许久,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在来了,我们一起去迎一迎。”时景辰还甚至还来不及找说辞搪塞,角落里又出现不少监视的眼睛。才过内堂,丫鬟桂枝又将其带走,说是夫人找他有事。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绑儿子在身边,直到拜完堂,才安心罢了。 “飞虎镖局关总镖头前来道贺!”“三仙门三侠前来道贺!”“清风观竹清道长前来道贺!”……小厮一个接一个的叫喊到场宾客。来的都还只是些名气不大的门派,不过这些门派有着自己的傲气,平日里都是难得一见。譬如三仙门,虽然只有三个人,可这三人的武功在江湖中都是排的上号的。 卯时过,辰时至,该是各派大人物到场。小厮叫喊着:“点苍派云苍掌门携众弟子前来道贺!”“云苍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迎松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而来迎接。“芙蓉剑侠亲自相迎,老夫惶恐啊!多年不见,光彩依旧。”云苍恭敬地上前。“云掌门可别打趣我了。快快请!”二人还未寒暄完,又听得小厮喊道:“青城派仲擎子先生、季康子先生携弟子前来道贺!”伯恒子、仲擎子避世不出,闭关多年,青城派事务一向由叔廉子和季康子打理。没想到这次竟连仲擎子都亲自来了,伏龙山庄的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二先生,四先生,两位快快有请。迎松有失远迎啊!”“剑侠客气了。今日是伏龙山庄大喜,还要有劳您亲自迎宾,实在是过意不去。”仲擎子慈眉善目,内敛而威严不减。都是多年不见的江湖老熟人,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仙吾山庄简放庄主,旷乐山庄徐川陵庄主前来道贺!”贵宾纷至沓来,迎松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唯有将大伙儿通通请入大堂。“各位能百忙之中前来参加我伏龙山庄少庄主的成婚礼,迎松代夫人先谢过各位。诸位里边请!”迎松深鞠一躬以表谢意,“桂枝,带几位前辈入内上座。” 先前婚礼,这些掌门等重要前辈人物大多没空,没想到这次全来了。看来伏龙山庄的威名不减当年,徐夫人前次办广陵大会可没有这阵仗,心中难免不快。少林、丐帮也有派人前来恭贺,不过大前辈们都没空,贺礼确实独一无二。正当以为宾客差不多都到齐时,远处一顶纱幔轿缓缓驶来,珠光宝气,竟连抬轿的轿夫都是穿金戴银,在迎松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门派,寻思着是哪个土财主路过。没曾想,他们的轿子停在了山庄大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还请移步一旁,不要冲撞我们少庄主大喜。”小厮嚷嚷着要来人让路。轿子正对大门,算什么事?只见轿内之人轻弹双指,纱幔无风自开,飘飘乎已至眼前,轻功了得,内力不俗。男子衣冠华丽,贵不可言,尚算有礼,递上拜帖与礼品。 迎松接过打开礼盒,竟是价值连城的东海夜明珠,尽管灼灼烈阳却依旧无法掩盖其光辉。拜帖之上写着“九珍堂金贯中恭贺伏龙山庄少庄主新婚大喜”。早就听闻九珍堂的老板财大气粗,富可敌国。最神秘的是江湖中鲜有人见过其真面目,不想是位年轻的公子哥,估摸着三十左右。迎松笑道:“金老板大驾光临,本该好好招待,只不过今日庄里忙,恐怕无暇与您谈生意。改日我定当亲自向金老板赔罪。” “冒然前来,确实失礼。不过在下此来只为道贺!芙蓉剑侠又何必拒我于门外呢?”贺礼都送了,他自然不会允许迎松还回。从内而来一个丫鬟,附耳对迎松说着什么,估计是有人向时夫人禀报了外头情况。迎松将贺礼交于丫鬟,随后道:“来者是客,金老板里面请。” 金老板一进场自然是全场焦点,在场的多时武林中人,却均不识得此人。不过伏龙山庄有着自己的生意产业,没准是生意来往的伙伴,如此也就没有人有那个好奇心多作询问。 第四十章 婚不成宴 素芊芊盛装出席,一改往日野丫头装扮,竟也生出千金小姐的气质。伴着清脆的金铃串步入殿堂,众人正寻思着来者是哪家大家闺秀,季康子确实心头一紧,原来是“老朋友”。丫鬟一路相迎,却把素芊芊安排在了季康子和徐氏夫妇中间,真可谓是左右为难。 “你这个臭丫头何德何能坐于此处?”季康子脾气火爆,不顾大局,当堂发作。只是今日热闹非凡,没人注意他们而已。“师弟?”仲擎子按下季康子,虽不知季康子与素芊芊有何过往,但是绝不可在今日闹事。“四先生,你们也认得?”徐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愣是插上一嘴,要搞事情,“若是素姑娘冒犯过四先生,您老宽宏大量,今日便不要计较了。素姑娘一向心直口快,但是绝无恶意。” 要她装好人,素芊芊可不是省油的灯。“旷乐山庄是没男人了吗?一天到晚就听到长舌妇叽叽喳喳。我说徐庄主,炼狱修罗你镇不住,一个方慧茹你也看不好,一家之主颜面何存?”撞上门来还不好,正愁没有事情搞,这下有的闹了,也算帮时景辰拖一拖。 “当真狂妄,小小贱婢竟敢直呼徐夫人名讳?徐夫人你枉做好人,人家根本不领情。”若非仲擎子按住了季康子握剑的手,恐怕此时长剑出鞘,已是不可开交。今次有冷静的人在,火不够旺,怎么乱的起来?素芊芊又叫骂道:“季康子,你来时吃了大便是吗?嘴巴这么臭。想茬架就明说,本姑娘可不怕你这个手下败将,有本事掌上亮话!” “你胡说什么?什么手下败将?”季康子的怒气值不断飙升,企图挣脱仲擎子的桎梏。“在四方客栈时你已落败,像只哈巴狗一样向我们老板娘讨要解药。后追截新帽郎官又落荒而逃,这还不算败将?”江湖经验——不要轻易与素芊芊搭话,否则丢脸的只会是自己。徐夫人不想季康子如此不堪一言,本想协助,却被徐川陵抓住,嘀咕道:“今日伏龙山庄大喜,不要节外生枝。”前次因为和桑暖玉之事,夫妻两心生嫌隙,如果再生枝节,后日于夫妻关系不利。这么想,徐夫人乖乖坐好,不再参与。 季康子怒目横对道:“臭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仲擎子依旧不放手,甚至暗中使力,竟弄得季康子臂膀脱力。“师弟,武林前辈就该有武林前辈的样子,大堂之上公然与一个小姑娘为难,传了出去,我青城派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仲擎子是真的生气,季康子忍着怒气也只能忍着。 时夫人就要入场,能坐于大堂之上的又岂会只是普通人?仲擎子致歉道:“姑娘,舍弟鲁莽,小老儿代他向您赔不是。今日是伏龙山庄大喜,万事他日再议如何?”仲擎子是武林前辈都肯向她低头,素芊芊自然不能借题发挥。难得有个这么识大体的,青城派也不是那样不堪。“二先生言重了,芊芊敬您德高望重,以往恩怨一笔勾销。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恕芊芊唐突之罪。”仲擎子微笑释怀,这才松开季康子。 为避免等会儿尴尬,素芊芊主动起身,来到金贯中身旁坐下。反正相互不认识,只一个微笑点头交换礼,一同静候时夫人大驾。 “时夫人到!”随着小厮悠扬的报到声,场面瞬间静态,鸦雀无声。众人起身拜会,时夫人也疑义回礼,坐回主位后笑道:“方才在屋外听到诸位热议,不知都是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让夫人见笑了,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吉时将近,还是请新人入场,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才子佳人。”仲擎子一语带过,将焦点聚回今日的主角们。今日这才是大事,其他的都不重要。扫射全场只有一张生面孔,想来那便是九珍堂老板金贯中。时夫人投去微笑示礼,金老板同样回应。 吉时已到,时夫人示意迎松让丰叔开始。时景辰自知无路可退,心中仍抱着阆苑这一希望。顾剑棠亲自照看,这回时夫人厉声告诫,万不可再出差池,更是派时景柴守在外头,双重保险。芷芯牵着新娘,顾剑棠引着时景辰,相会于庭门,接下来由时景辰牵着步入喜堂。众人终于得见传闻中的时少庄主,茗香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怨老天不长眼。 季康子不免一惊,怎么都想不到时少庄主竟会是四方客栈里头的跑堂伙计。转而看了一眼素芊芊,终于想通,难怪她敢如此猖狂,是伏龙山庄在背后撑腰,这口怨气不咽都不行。 声乐声止,轮到丰叔上场,开始诵唱婚词:“才子配佳人,织女配牛郎。花好月圆,地久天长,新郎新娘拜天地。一拜天地!一鞠躬!”新人将将转身面对广阔的天地,忽然一首长诗飘进大堂:“喜气红烛应花堂,亲朋好友列两旁。新人同入拜天地,一条花绸牵洞房。”影子的声音回荡堂内,列座各位面前的酒水不自觉地颤动,可见来人内功非比寻常,众人立刻警觉起来。时景辰、素芊芊和徐夫人姑侄像是解了枷锁,分外轻松。 大好时光,黄道吉日,成亲之时敢公然上伏龙山庄捣乱,简直匪夷所思。时夫人不信她们真如此大胆,吩咐道:“丰叔,继续!不必理会。”丰叔扯住嗓子朗声道:“一鞠躬!”时景辰本就不愿意乖乖就范,眼下阆苑来了,自是不要拜堂。颜凝月已经拜下,可他依旧没有动静。时夫人无奈,弹去一缕劲风,时景辰受力不自觉地躬身下去。他的亲娘竟公然使手段,恐怕再受两下,过后要在床上躺一段时间了。 “二拜高堂,二鞠躬!”丰叔继续司仪。“伏龙山庄好大的派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李沐风,你可记得十二年前定下的婚约?”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酒杯之中的喜酒一杯震到半空。十二年前的婚约?听得众人一头雾水,时景辰想起当日在女英集,影子说起过一桩婚事。当时她还对母亲出言不逊,莫非真有此事?所以寻上门来理论。 “继续!”时夫人威严喝道。颜凝月乖乖拜下,可时景辰依旧不老实。身侧的迎松亲自出手,一指弹射,打出一缕劲风,逼得时景辰再鞠躬。丰叔赶紧主持道:“夫妻对拜,三鞠躬!”眼下就是要快。素芊芊本想拖延一番,然迎松挡在身前,根本无法施展。这次轮到时景柴出暗手,不过说时迟那时快,一口石缸旋转入内,直朝新人。甩出的清水,回扫一众宾客,众人运功护体,罡气环绕才没被污水脏身。 时夫人眼疾手快,掸出茶杯,两相撞击,竟双双安然落地,时夫人内力之强劲,叹为观止,果然名不虚传。惊诧之中二人双双现身,自然是阆苑和影子。阆苑青衣白衫,素纱掩面,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迎松一眼便认出了她们两,正是当日四方客栈中的两位,没想到她们真敢来捣乱。 她两能站在大堂内,也就意味着护庄四婢落败,内力能与时夫人抗衡的,江湖中少之又少。并非护庄四婢不堪一击,只是阆苑的金针防不胜防,瞬间使人动弹不得。迎松立于前说道:“今日是我伏龙山庄大喜,两位若是来祝贺的,我们欢迎之至!”伏龙山庄的女人强势,影子也不弱于人。“正牌夫人未到,成什么婚?这是哪个山野旮旯里冒出的时少夫人?” 颜凝月微微颤动,想掀开盖头却又不敢。迎松问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影子冷哼一声:“今日这婚成不得。若是取消还自罢了,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迎松是个暴脾气,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猖狂,手掌挥舞,远处长剑隔空而吸,飞入手中。“隔空取物?”不知是谁轻呼一声,芙蓉剑侠当之无愧。长剑回击,飞虹掠日,直取对方心脏,影子罡气缠绕双手,以手当刀,血掌印横空而出。血掌如刀,长剑如虹,叹为观止,二人均可谓是当世好手。 芙蓉剑法以灵巧着称,灌注于使用者内力,内力越强,威力越强。迎松是伏龙山庄第一高手,武功仅次于时夫人,芙蓉剑法在她手上另有一番景象。同样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剑锋之力却重如千斤。影子的“血影刀手”波及范围大,在座宾客也有差点中招者,所过桌面均是留下整齐的切口。如此高明的刀法,举世未见。仲擎子自问闭关多年,剑法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今日见到“手中无刀手作刀”的境界才知人外有人。 利剑长驱直入,影子不闪不避,双手拍刃,竟折断长剑,迎松大为震惊,一个困龙腾身才躲开致命杀招。难怪口气如此之大,确实有真本事。兵刃不足,胜利难求。“迎松,接鞭!”时夫人长袖一挥,金光乍现,一柄龙头金鞭落入迎松之手。“降龙鞭!”影子眉头微皱,李沐风竟请出了伏龙山庄护庄神器。丧命此鞭之下的江湖败类不计其数,以迎松的功力加上降龙鞭的加持,影子危险了,阆苑不免地替她捏把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影子轻挥双手凝气化刃,刀力席卷全场。众人运功抵御波及,没想到来人竟还留着这一手。徐夫人惊道:“是狂刀,她是血影罗刹!”众人又是一惊,狂刀·魅影十三式闻名江湖,素有武林第一刀的美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名鼎鼎的血影罗刹究竟和伏龙山庄有何仇怨?事情变得越发有趣。 本来凭这一招奇袭,定能斗败迎松,可如今有降龙鞭在手,迎松连贯“金龙翔天”和“伏龙在地”,鞭影幢幢,竟将气刃打散,若非影子躲得快,挨着一下那还了得。凝气化刃无法长时间坚持,否则难保不会再走火入魔,可迎松的降龙鞭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只能以“血影刀手”继续突击。 迎松迎击而上,降龙鞭灵活婉转,说时迟那时快,阆苑凌波飞影,游龙盘柱,未见人动,人影出手,迎松莫名其妙地身中一针,瞬间麻痹不得动弹。影子魅影回身,一掌将迎松拍向一侧。“游龙十三式!”云苍惊呼道。“这丫头她是……”徐川陵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夫人,先前就不知道怎的得罪了她,对旷乐山庄不依不饶,竟是这样的因由。二人配合的默契,武功路数均为一路,阆苑打的是出其不意,若不是影子在前消耗,恐怕没那么容易得逞。时景辰也想不到她们这样乱来,这后边可不好收场。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已无他法。 “二位姑娘果然好本事!不知怎么称呼?究竟为何要与我伏龙山庄过不去?”时夫人心中已有答案,依然问道。无论她们是什么样的回答,都不可留在伏龙山庄,否则后患无穷。徐夫人嘴角上扬,巴不得打起来,教训教训这两个小贱人比什么都舒心。 影子轻笑道:“贱名不足挂齿。伏龙山庄名震江湖,我等怎敢与伏龙山庄过不去?只是时夫人您棒打鸳鸯,午夜梦回之时时庄主可有入梦指责?”影子话里有话,顿时让人产生了兴趣。众人无不好奇来者是谁?究竟是怎样的的恩怨情仇。 搞事情一向是徐夫人的拿手好戏,自然是要添把火,起身走近斥责道:“混账!竟敢拿已故时庄主说事?你好大的胆子!”“啪”一声清脆响声传遍大堂,徐夫人无端端吃了一记巴掌。影子竟泼辣至此,着实令众人惊讶不已,这可是破天荒的事件,旷乐山庄徐夫人被当众掌掴。“你竟然敢……”打又打不过人家,这可着实为难,徐夫人眼眶含泪。 影子冷哼道:“我与时夫人讲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贱人插嘴?一朝上位,小人得志!”徐庄主总算是一家之主,眼见夫人受辱终于坐不住:“你这女子好生无礼,半点教养都没有。”徐川陵文人出身,讲不出重话,影子一个恶狠眼神便吓退了他。又道:“徐川陵旷乐山庄已是朝不保夕,还是先管好自家事情,看好你的夫人,别让她像只疯狗似的到处乱吠。”在伏龙山庄出的事端,自有伏龙山庄料理。徐川陵看向了李沐风,叫道:“时夫人?” 第四十一章 神女天龙 知阆苑与旷乐山庄不对付,没想到半点面子都不给。素芊芊倒是看得极爽,不过眼下场面不堪,她又不清楚阆苑和影子的后续计划,唯有静观其变。时夫人心中早已有对策,故而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何故要坏我伏龙山庄的好日子?”时夫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影子不住地冷哼质问:“时夫人当真忘了十二年前定下的婚约?” 李沐风嘴角一扬道:“什么婚约?我真是听得一头雾水。”十二年前发生太多大事,当时阆苑还小,能记得什么事?纵使她知道些什么,毕竟年代久远,又以何为凭?思及此,时夫人自然有恃无恐。 阆苑摘下面纱,泪痕交错,娓娓道来:“家父曾与时庄主定下过亲事,当日时夫人你是在场的。本来家父仙逝多年,我也家道中落,不该痴心妄想,高攀伏龙山庄。只不过数月前少庄主找到了我,说伏龙山庄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还说此生只想娶我为妻。经不住他的猛烈追求,天长日久我终于暗生情愫。本是两情相悦的好事,可时夫人您偏偏要她娶颜凝月,究竟是为何?” 时夫人一早就想好说辞,连贯出口:“空口白话,别以为煽情的话来两句就可以混淆视听。我从来没给景辰定下过婚约,也从来不认识你。甚至此时此刻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你怕是翻糊涂账翻错了人家。” 阆苑不打无准备之仗,从怀里掏出羊皮书:“我有婚书为证,时夫人您请过目。”还要多亏姚观音留着一手,没想到今日派上大用场了。时夫人措手不及,当年之事她历历在目,只是口头之约,并无婚书。而今确实证据确凿,上头不仅留有时景辰的大名,还有他的红手印。女方的落款是沈池墨,时景辰接过羊皮书,看看签名,看看阆苑,不敢发问。阆苑的身份实在太多,难保她不是盗用她人之名,可是诸多细节她都能当堂言明,此刻时景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既希望她是,又希望不是。真相究竟如何,等这件事了结完才能细细追问。 时夫人走近时景辰身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骂:都是你干的好事!如今有女人亲自找上门,之前时景辰逃婚的江湖传言自然坐实。阆苑继续道:“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夫人与时庄主伉俪情深,为何就不能体谅我和景辰鹣鲽之情?”时夫人冷笑一声,将婚书扭作一团,扔向旁处道:“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完全没有印象,至于这婚书难保不是你诓骗我儿私自立下的。既无我这个母亲的同意,这纸婚书与废纸无异。” “好你个李沐风,丝毫不念旧情。时宇擎身死,死无对证我们理亏,我们认了。实实在在的婚书你也抵赖?”影子一直以为凭着两家交情,李沐风至于如此,没想到她是真的狠心。转而对阆苑道:“看来伏龙山庄的门槛是真高。今日我两势弱,伏龙山庄欺人太甚,妹妹看来这个公道我们是要不来的。” 影子一再提及时庄主夫妇名讳,明显的杀意在空中弥漫,激怒时夫人对她们没有半点好处。阆苑当即掏出半枚玉佩,半月形,饕餮纹,讲道:“时隔多年,时夫人淡忘在所难免,不知此信物可还认得?”徐氏夫妇心头一震,不敢多言,素芊芊同是一惊,时夫人就更不必说了。和桑暖玉竟一直在阆苑手里。“景辰,还不把你的信物拿出来,看能否对上?” 时景辰同样疑惑,迟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那一半和桑暖玉,合在一处,天衣无缝。让江湖中人垂涎十多年的和桑暖玉竟在伏龙山庄珠联璧合。“这!”季康子惊奇而立,“莫非你是神龙山庄的遗孤神女天龙?”满堂前辈都是心照不宣,偏偏季康子要说破。 新娘子自掀红盖头,看着阆苑二人。事已至此,她又有何颜面继续拜堂:“夫人,凝月福薄,无缘与夫人成为婆媳。夫人的大恩,凝月铭记于心,唯有他日再报。”颜凝月下跪拜别,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时夫人自是于心不忍,扶起她紧紧抓住她的手,半点不肯松懈:“凝月,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心中只认定你一人,其他的闲杂人等,若还敢造次,我定诛不饶。” “伏龙山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昔年神龙山庄与伏龙山庄江湖人称武林双龙,何其威风?如今我神龙山庄遭逢大难,一蹶不振,伏龙山庄便寡情薄幸。也罢,妹妹你所托非人,这笔账暂且记下,他日再算。”吉时已过,她们的目的已达成。影子觉得可以功成身退了。二人正欲走,没想到时夫人喊道:“丰叔,婚礼继续!” 阆苑竟没想到时夫人如此铁石心肠,还不肯罢手?所幸她身怀连环计,今日这婚是不可能让它成功的。阆苑走到迎松身边,一针下去解了她的毒。迎松不明所以,本想发难,可不知阆苑在她耳边讲了什么,竟令她大惊失色。随后又抓起阆苑的手,还一会儿才放下。 迎松急忙跑到时夫人身边轻声道:“夫人,这丫头怀了少爷的骨肉。来往流利,如盘走珠,是喜脉错不了。”时夫人顿觉天昏地暗,只怪自己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凝月?”时夫人还未气得倒下,颜凝月先昏厥了。如今的局面无法挽回,混乱不堪。满堂宾客,又要如何交代,时夫人知颜凝月是故意装晕,为伏龙山庄的声誉甘愿牺牲。 “想来时夫人还有家事要处理,我等外人不便在此逗留。金某尚有要事,贸然离席,他日再来赔罪,还望时夫人见谅。”金贯中倒是识趣,本是伏龙山庄之过也能被他说得是自己的错。不愧是生意人,说话婉转,铿锵有力。金老板开了个好头,其他人虽心有不甘,对和桑暖玉更是抱有幻想,但此时绝不是留下的时机。“时夫人,简放告辞,您保重!”仙吾山庄紧随其后,众人一同起身,都有自己的离开理由。只有季康子不识抬举地问了句:“师兄,什么时候弟子传来口信,门中有事?”仲擎子一本正经道:“就在刚才,随我一起走吧。”转而对时夫人道,“时夫人保重,他日再会!” “迎松、景柴代我送送诸位!”婚不成宴,时夫人身心俱疲。面对如此混乱不堪的场面,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桂枝和芷芯接过颜凝月送回房中。本该好好地与阆苑她们聊聊,奈何方慧茹就是不肯走。徐庄主已经告别,拉了方慧茹几次,可她依旧置若罔闻。不看僧面看佛面,时夫人也不好直接轰人。“夫人,你干什么?”徐川陵小声问道。徐夫人拗不过他,要是一个先走,一个留,不免外头又有闲话,临走还是心生一计。“嫂子,茗香与凝月私交甚好,要不让她留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给我进来!”时夫人思绪万千,没空搭理她,对着时景辰吼道。母子两一前一后,进了内堂。茗香倒是很懂,自顾自进门去找颜凝月,正好她也想看看这场闹剧是如何收场的?徐夫人这才安心离去。夫人的决定还未下来,时景柴一时间举足无措,还是剑棠请缨:“我先带她们去客房,有什么事稍后再说。”素芊芊小跑,一路相随。 见无人之处,素芊芊终于激动起来:“太刺激了!老板娘,影子姐姐你们原来还留着这一手。不过继续待在伏龙山庄会不会有危险?”毕竟大闹一场,轰轰烈烈,震惊武林,稍后时夫人必定发难。 当年之事剑棠还有印象,神龙山庄一夜之间被灭门,可谓是惨烈!神龙山庄与伏龙山庄世代交好,纵然知道阆苑是神女天龙,只怕是难消姨母心中怨气。如今唯有感慨:“老板娘,你若早些来,事情必定不是这样的。”阆苑笑道:“时夫人心中自有决断,早来晚来都一样。” “孽子!这么大事情你竟敢瞒我?”时夫人关起门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当场砸碎茶杯,时景辰唯有跪下赎罪。虽然阆苑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但这次真的是兵行险着,真不知该不该感谢她的仗义。“你是死人啊?不会说话吗?”时夫人倒想听听自家儿子的辩解,出去两三个月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 “孩儿无话可说。”时景辰也说不出什么,造成今日的局面,他母亲占绝大多数原因。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要为他安排,大事到婚姻,小事到穿衣吃饭,或许也不是不可能喜欢颜凝月,主要那是母亲的安排。时夫人震惊:“你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居然一句无话可说就草草了事?若你早点禀明那丫头已有身孕,我未必不能如你所愿。非要等到伏龙山庄声名狼藉你才肯罢休吗?” 时景辰一脸蒙圈,原来阆苑是用了这套说辞才最后绝地反击的,根本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骗过迎松。不过也想得通,阆苑号称不死神医,弄些草药假装自己怀有身孕并非难事。事已至此,时景辰也只好明说:“我为什么要逃婚,母亲你难道不明白吗?是你逼我在先,我才出此下策。原来我竟与沈池墨早有婚约,你又为何不告知于我?” 若非今日阆苑找上门,时夫人根本不知道神女天龙还活在世上?当中隐情,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讲清的。“当年相传神龙山庄藏有琅嬛宝藏图,全武林发难,更是在一夜之间被灭门。百年世家,一夕之间毁于一旦,谁人不震惊?今次她沈池墨突然现身,又将和桑暖玉展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让我如何是好?伏龙山庄岌岌可危。” “十二年前,伏龙山庄没有挺身而出帮助神龙山庄,父亲引为憾事,含恨而终。如今神女天龙尚在人间,难道我们还要坐视不理?况且她还是孩儿的妻!”伏龙山庄这些年来势力如日中天,虽然重心从商,但武林威望只增不减。就算知道神龙家的人住在伏龙山庄,也不会有人大胆来犯。 “你爹那是……”时夫人话到嘴边又咽回,陈年旧事,无需辩驳。时景辰安慰道:“母亲若是担心魔教与我们不对付,我们不妨联合慈航剑派。日前慈航剑派已有弟子下山,相信也是为了对抗魔教。慈航七绝名震江湖,又与神龙山庄交情匪浅,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时夫人坐回太师椅,吩咐时景辰起身,淡淡道:“那倒不必,谅那聂孤也不敢轻易找我麻烦。为娘更担心的是各大派,若像当年一样上神龙山庄讨要琅嬛宝藏图一样来我伏龙山庄闹事,那便没完没了了。” “娘,神龙山庄真的藏有琅嬛宝藏图吗?”时景辰对时夫人的称呼从母亲到娘,紧张的关系算是缓和了。时夫人耐人寻味地一笑道:“她没有告诉你吗?”假作真是真作假,真真假假不过是人的嘴里讲出来的。 素芊芊一路尾随阆苑,进房门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老板娘,你是什么时候抢到的和桑暖玉?还有为什么季康子要叫你神女天龙?你到底是谁呀?”恐怕糊涂的不止素芊芊一人,阆苑集谜团于一身,身份实在太多。 事到如今也该自圆其说:“和桑暖玉本就是神龙山庄和伏龙山庄结亲凭证。时景辰有不稀奇,至于我,自然是姚观音给我的。”千手尊者妙手空空,确实没有她要不到的东西。可是素芊芊还是不明白:“当日不是说和桑暖玉被新帽郎官抢走,那又是怎么回事?”这根本说不通,姚观音何时见过新帽郎官,怎么江湖上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阆苑叹气一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关乎于炼狱修罗和徐氏夫妇的恩怨情仇。炼狱修罗本事神龙山庄的人,名唤沈傲雪。早年与徐庄主两情相悦,徐川陵将自己家天河繁星图的事情讲了出来,而沈傲雪也说神龙家好像有关于琅嬛宝藏的线索。可是翻遍全庄也没有音讯,后来沈傲雪没有兴趣寻宝,一心只想与徐川陵双宿双栖,甚至还把传家宝和桑暖玉相赠,作为定情信物。只怪徐川陵移情别恋,钟情方慧茹,沈傲雪性情大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炼狱修罗。方慧茹为对付她,到处放谣言说神龙家墓穴藏有琅嬛宝藏图,而神龙家墓穴一经关上非和桑暖玉不得开启。这才有了后面那么多事情。” 故事的真假性难以考究,毕竟是从阆苑口中出来。素芊芊还是想问一句:“你真的是神女天龙吗?”阆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说呢?”这狡诈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太天真了!素芊芊也觉不可能,阆苑是姚观音养大的,怎么会是神女天龙。不过这之中尚有许多疑点,留待日后再解决。 第四十二章 各怀鬼胎 素芊芊虽然大大咧咧,但是问的问题极其刁钻,剥洋葱似的层层递进。一个谎言之下必然是千百个谎言修补。素芊芊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可还要面对整个伏龙山庄。阆苑选在此时现身,为了时景辰是一方面,更多的也是向武林的一个宣告,神龙山庄重出江湖。 刚合上的门再度被敲响,怕不是小丫头又有疑问要询问吧?阆苑摆着笑脸开门,竟是另有其人。轻声道:“是你?”“不然老板娘以为是谁?”时景辰反问着,自顾自进门,看到影子也是很有礼貌道:“大当家。”他来的正是时候,本身阆苑也打算去找他,伸出手道:“拿来吧。”时景辰一副不明觉厉问道:“拿什么?” 阆苑双眼眯成缝,仿佛要把时景辰看个遍,就差上手了。“跟我玩黑吃黑呢?说好的和桑暖玉,快给我。”“有说好吗?什么时候的事?老板娘您能亲自来解难,高义!小可感激不尽。”时景辰泼皮,还正经地鞠了一躬,阆苑面部抽搐,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气不打一处来:“我居然又信了你个兔崽子。好样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间蹦出来的。 “你的我的不都一样?你怀着我的骨肉,将来都是他的。”时景辰还不忘调戏一把,不过是个假肚子,说得确有其事似的。阆苑气呼呼地坐于一边,懒得搭理。时景辰轻笑,带着异样的眼神说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脾气火爆不改。当年你把我推下荷塘,害得我差点溺亡,想起来了吗?”阆苑委实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你误会了,该不会真当我是神龙家失踪多年的神女天龙吧?” 阆苑的眼中从来看不出什么,时景辰在此茫然,热忱的心瞬间拔凉,问道:“你不是神女天龙?那你手上的和桑暖玉从何而来?你又为何知道神龙家这么多事情?”阆苑面无表情道来:“我的和桑暖玉是影子姐姐给的。影子姐姐年少时曾在神龙山庄做事,恰逢神龙山庄覆灭,她是唯一的幸存者,神龙家的事,我们自然十分清楚。沈庄主临危嘱托,将刀法秘籍和和桑暖玉一齐交给了她,这才成就了狂刀之名。” 时景辰不可思议地看向影子,影子只是默认点头。他越发激动,抓住阆苑双肩,猛地摇晃问道:“那真正的沈池墨呢?她在哪里?”阆苑被摇到身子骨散架似的,心中怜悯,这臭小子可能是真的动了情。可当年他才十一岁,就痴情于池墨至今,名副其实的情种。不过阆苑依旧给他一盆冷水:“我们不知道。影子姐姐也托我和我娘打探多年,始终没有消息。当年神女天龙跌落悬崖,不知所踪。那崖底是万丈深渊,实在无法找寻。就算是活着,时隔多年也不见能找得到。” “一定能找到,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大家。”时景辰说这话不见底气,整个陷入低潮。阆苑开始一贯的自我主义:“行了,活着总有碰面的一天。我可告诉你,为了破坏你的好事,我可是连退路都没想好。如今贸然入住伏龙山庄,一旦败露,可就万劫不复了。外头各大门派虎视眈眈,里头你娘又不是省油的灯。”本想拿了和桑暖玉就溜,可眼下想溜也没那么容易。 “眼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一时半会儿只能先留你们在山庄,静待时机。”看时景辰这么笃定的表情,阆苑还以为他早已有了全盘计划,其实不然。时景辰本来想好的退路是当初逃婚的后院小径,可如今早已封锁。 另一头的颜凝月自打入门房便再也没出来过,只留芷芯陪伴左右。“小姐,这婚成与不成丝毫不影响我们,我倒觉得没成还更好。”芷芯讲得莫名开心,但颜凝月一脸沉重,不禁问道,“你怎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莫非是见那时景辰英俊潇洒,所以假戏真做,暗生情愫?”一个丫鬟的口气不想丫鬟,倒是颜凝月被讲的大气不敢喘,画面好生奇怪。 颜凝月淡淡道:“这里没有别人,师姐说话不用针锋相对。我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芷芯冷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妄想任务以外的事情。时夫人待你好也不过是以为你是颜家的女儿,试想一下当她知道你是冒名顶替的,你的下场又会是如何惨烈?”这对主仆两显然不是寻常人。 “凝月,我是茗香,你在屋里吗?”茗香突然造访让人诧异。这会儿宾客都应该已经散了才对,她还留着作甚?芷芯安之若素,开门时依旧笑脸相迎,可又显得牵强。茗香自然理解,毕竟今日这档子事,怎么会令人愉快。“茗香来了?”颜凝月慌忙起身,手绢轻拭眼角,脸色苍白如纸,感觉不是很好。 尽管茗香也是不希望这场婚礼成功,但是她同样也不希望阆苑好过。此时此景还不忘烧把火:“委屈你了。好好的婚礼就这么让人给搅黄喽,亏你脾气好沉得住气,要换成是我,早就当场施点颜色让那小妮子瞧瞧。”芷芯心中冷笑,这个时候还要来挑拨离间。茗香施的手段还少吗?还不是次次让人倒打一耙? “让你见笑了。”不得不佩服颜凝月演技了得,欲语泪先流,楚楚可怜,“那位姑娘与景辰一早相识,两情相悦。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上伏龙山庄?”“你莫要伤心,我看此事另有隐情。阆苑此人老谋深算,她来伏龙山庄必定是有所图谋。当初我旷乐山庄的天河繁……”茗香口没遮拦,险先将天河繁星图之事说漏嘴,好在及时收住,见颜凝月表现的疑惑,解释道,“阆苑是那个神女天龙的化名。她定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才使时夫人留下她的。你千万要提防她,不然什么时候折在她手上都不知。” “茗香,你会不会过分小心了?那位姑娘和景辰私交甚好,这样的话以后慎言。我不想景辰误会。”颜凝月做事从不给人留下话柄,茗香想利用她怕是段位不够,不过从她嘴里定能套出不少秘密。“凝月你心地善良,一时间不能接受情有可原,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阆苑的卑劣。对了,她还与魔教的吟风公子纠缠不清,当日在旷乐山庄的广陵大会上,吟风公子可是亲口说要娶她的。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走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茗香的话一次又一次震惊颜凝月主仆两,好端端的还牵扯出了吟风公子,事情越发有趣的紧。 “茗香,多谢你来开导我,今日我是累着了,咱们改日再聊如何?”颜凝月脸色疲惫,茗香也不好多逗留。自以为一下子灌输太多东西,颜凝月无法接受,唯有循序渐进。“凝月,你多注意休息,那我先走了。”芷芯送着茗香出房门,回身道:“妄想拿我们当枪杆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阆苑之名早就传遍整个镜月教,如今她的价值可不仅仅是神龙家失传琅嬛宝藏图。 颜凝月嘴角上扬,心生一计,笑道:“既然她那么爱出风头,何不加以利用,为我们开路?”芷芯附耳倾听,笑得越发邪魅,不禁赞叹:“师妹,你真歹毒!”颜凝月回道:“师姐谬赞了,小妹还得向您多多学习。”目前春风苑的练红尘已经出动,是时候接头,向教内禀明这边的情况,“如此,练红尘那便就有劳师姐了。” 翌日,伏龙山庄的不堪之事再次广传,更加印证前番时少庄主逃婚是因为外头有想好的传闻。当然,花边新闻只是一时,大家更加在意的是,女子是否真的为神女天龙,他们的信物是否为和桑暖玉? 神阳殿内,练红尘匆匆而来,递上芷芯传来的消息,对于神秘的阆苑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神女天龙现身伏龙山庄自然轰动武林,可如今谁也没有那个胆子亲自去找时夫人问询。“教主,我们是否集结人马杀上伏龙山庄,夺取和桑暖玉和神女天龙?”火护法主战,自女英集一战后五行护法日夜勤练大阵,实力大增,早已跃跃欲试。 聂孤却不以为然:“和桑暖玉在伏龙山庄,本座倒是安心不少。暂且按兵不动,只需暗中监视即可。”众人甚是不解,不过圣心难测,无人敢过问。只是早年间有传闻,说聂教主与时夫人交往过密,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镜月教不想动伏龙山庄,可不见得其他门派没有想法,聂孤又吩咐道:“练红尘,你去通知三铃使者,务必设法将神女天龙逼出来,五行宫负责活捉。不过切记不能在伏龙山庄范围内生事。”和桑暖玉与琅嬛宝藏的关联,只有神龙家的人清楚,如今神女天龙尚在人间,是个绝佳的机会。 “属下等领命!”二人齐声道。火护法虽然领命,但仍有迟疑,“教主,离得太远,恐怕就算她们出了山庄也会遍寻不获。”练红尘笑道:“火护法,教主不是说了嘛?有三铃使者在。”话里有话,火护法听懂弦外之音,不再有疑问。 伏龙山庄连日来气氛低沉,基本不见家中主人的踪迹,用膳都是往各房相送。这样也好,省得见了面尴尬。茗香时不时去找颜凝月吹吹耳边风,可颜凝月依旧不为所动。这日,芷芯慌慌张张地从厨房内跑出,正被茗香撞个正着,袖中的药包正巧不巧地掉落在地。茗香拾起问道:“这是何物?”芷芯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干脆直接低下头,不敢再看茗香。 茗香厉声道:“还不老实交代?看来我只能禀报时夫人,请她老人家来验验这究竟是何物?”芷芯一把抓住茗香,连连认错:“不要啊,茗香小姐,奴婢错了。你放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茗香一个冷哼:“还不老实讲来?” 芷芯拉茗香到一旁,作风谨慎:“茗香小姐有所不知,阆苑之所以能留在山庄,是因为她身怀六甲,有了少庄主的骨肉。”茗香震惊:“臭不要脸,他们竟然珠胎暗结?”不过也是情理之中,阆苑勾引男人的手段,茗香早就见识过了。芷芯继续道:“奴婢为小姐不值,那个女人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肚子母凭子贵罢了。只要没了孩子,看她如何在山庄立足?” 茗香偷着乐,连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又问道:“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芷芯一口否认:“不,不是的。我家小姐并不知情,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还请茗香小姐保密。”芷芯早已害怕的瑟瑟发抖,看样子是成不了事,可茗香又岂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守口如瓶。只是你太天真了,阆苑号称不死神医,给她下毒未免班门弄斧。”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目标要改变。今晚是时夫人亲自吩咐的团圆饭,大好时机,茗香又心生一计,命芷芯附耳,如实相告。芷芯大吃一惊:“这不好吧,若是伤了我们小姐该如何是好?”“不如此怎么显得逼真?”茗香轻抚芷芯的肩头,给以肯定的眼神,事到如今芷芯算是让茗香揪住了小辫子,不得不从。就在茗香以为得逞,飘飘然离去后,芷芯露出狠眼色:“臭丫头,总算有点脑子。” 迎松全权安排家宴,丰盛的晚宴席已经备好,就等众人入座。时夫人正座,时景辰、顾剑棠相伴左右,颜凝月和阆苑分坐两旁,素芊芊和影子也被邀请在列,迎松、茗香和时景柴铺满空位。一大桌人,心思各异,场面还是略显尴尬,会面也只是微笑点头示意。时夫人发言:“前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我不想多言。就此翻篇,家和万事兴,往后我不希望出现不愉快的事情。池墨,你身怀六甲,要格外照顾好自己。” 阆苑起身拜礼:“多谢夫人关心。对了,夫人以后喊我阆苑便好。”沈池墨这个名字不配她,听着别扭。“开席,动筷吧。”时夫人没再理会阆苑,一次好脸色都没过。对着颜凝月倒是和颜悦色,夹菜的动作已暴露了谁在时夫人心中的分量更重!阆苑始终是外人。 第四十三章 毒鸡汤 氛围甚是别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让人气闷。再说满桌荤腥,没一样合阆苑口味。颜凝月主动,亲自舀了碗鸡汤,绕过众人亲自送给阆苑,说道:“妹妹你有身孕,鸡汤大补,于你的身子大有好处,来。”时夫人对颜凝月的行为甚是满意,刚才的话看来是都听进去了。 阆苑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切来得太突然:“多谢颜姑娘,颜姑娘不必客气。”人家的好意本不该推辞,但阆苑茹素至今,鸡汤太为难她了。回赠道,“颜姑娘近来憔悴,还是你喝吧!”此举在时夫人看来分明是阆苑不识抬举,抚了别人的好意。颜凝月自讨没趣,端着碗坐回原处。 时景辰知道阆苑这么做的原因,满桌荤腥确实为难她,救场道:“你们也别相互推让了,我们大家一人一碗,谁也不落空。”随即拿起空碗,一个一个盛好递去。颜凝月已经拿起汤匙喝,似乎是在掩盖自己不悦的神情。 阆苑手指沾了些许汤药,皮肤不知为何火辣辣的,指甲有些发青,还以为是被汤烫着了,本想擦去,可靠近鼻子却发现有异样:“都别喝,汤有毒!”众人一惊,纷纷放下碗,可是颜凝月已经喝下。阆苑踱步走近夺过汤碗:“快,吐出来!”颜凝月只觉头晕目眩,嗓子一甜,一口黑血止不住往外喷涌。“凝月!”时夫人心急上火,竟一把推开阆苑,若不是素芊芊手疾眼快,恐怕阆苑要“滚个金元宝”。 “时夫人你干什么?”素芊芊火气旺盛,口无尊卑。时夫人忙着为颜凝月运功护体,无暇理会。不知为何,伏龙山庄的人站姿均是对向阆苑等人,仿佛这毒就是她们所为。影子过不惯甜甜看别人眼色的日子,扶着阆苑欲走:“妹妹,我们走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时景辰拦着道:“你们先别忙着走。”随即又对着时夫人道,“娘,阆苑是幽篁阁不死神医,有她在,任何毒物都会迎刃而解。”影子不屑道:“伏龙山庄人才济济,定然不乏解毒高手,你们……”影子话还没讲完,阆苑便已蹲下身把脉。医者本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诊治的时机。 “是七星海棠!”阆苑说着喂服解药,又命丫鬟取来纸笔,开方子,固本培元。不过让阆苑想不通的是,鸡汤中明明只有七星海棠,可方才把脉时却发现颜凝月似乎不止是七星海棠那么简单,怪哉!人已经被迎松送回房,想要细究怕是只能等下回。 阆苑检查所有菜式,确保没有其他毒落在晚宴中,除了鸡汤中被下了七星海棠,其他的都没有问题。“景柴,彻查此事,务必揪出元凶。”时夫人吩咐道,在她伏龙山庄内竟敢行下毒之事,简直胆大包天!可想而知,凶手的下场何其惨烈。 时景柴动作迅捷,从厨房到内堂检查巨细无遗,所有经手的下人全部盘问,却仍无蛛丝马迹。他的回禀对时夫人来说毫无意义,不过茗香沉寂了一晚上,机会降临,笑道:“我看时大公子你也不必忙活,毕竟有不死神医在,你又能找到什么线索呢?”素芊芊甩过一个白眼,就差一巴掌扇过去:“你嘴里不清不楚地讲些什么?旷乐山庄精通音律江湖皆知,没想到嘴里的弦外之音更是深不可测!”哪哪儿都有这个茗香,所有人走了就她不走,闲得慌。 “阆苑用毒如神,众所周知。就连花月楼吟风公子都险先折在她手上。我实在想不通,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况且若不是一早就知鸡汤有毒,为什么凝月端给她她愣是半点不领情?”茗香词严厉色,说的确有其事一般,还扯出魔教无非就是想更顺当地给阆苑扣帽子。影子冷笑道:“若真是阆苑下的毒,她又何必喊住大伙儿?干脆直接把你们一个个毒死不就好了?你说话前请先过过脑子。”是这个理,谁会大费周章自找麻烦? 茗香说辞一套又一套:“这不就是阆苑一向的行事风格吗?出人意表。她素知一般人就是会如此认为,所以才敢冒大不韪下毒。不然为何等到凝月喝下鸡汤才告诉大家汤里有毒?因为她从始至终便只有凝月一个目标。” “精彩,真是精彩!茗香姑娘不去写话本真可惜。既然你如此一口咬定,我也不想辩驳,你自便。”阆苑甚至觉得跟这种无聊的人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转身欲走,可茗香不依不饶道:“不想辩驳?我看你根本是无法辩驳。”阆苑突然顿住脚步,邪魅地看着茗香道:“茗香姑娘,那你可得小心些,我用毒这么厉害,没准今晚过后你就再也醒不来了。”阆苑不过是赌气的话,却换来一双双怀疑的目光,如千把飞刀,刀刀戳入人心。这便是世人,世上愚蠢之人甚多,否则又怎会有“谣言止于智者”一说。 阆苑甩袖而去,影子和素芊芊自然不想多待,大宅门里到处都是阴谋诡计。茗香既害怕又不甘心:“时夫人,你都听见了。还不快拿下她?”这命令的口吻让人不爽,时夫人更是火大:“混账!我伏龙山庄之事何事轮得上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你姑姑平常都是这么教育你的?”才说过家和万事兴就发生这样的事,偏偏还有人不识抬举,时夫人自然不会再给面子。“茗香有失分寸,还望夫人见谅!”毕竟还要待在伏龙山庄,茗香不得不低头,说完便告退。 “景辰、景柴、剑棠,你们今晚轮流守夜,以防再生事端。”今晚之事存在诸多疑点,凶手的目标不明朗,此其一也。其他菜式均无问题,唯独鸡汤被下毒,凶手究竟想害谁?再有,颜凝月首选鸡汤拉近关系,是否只是巧合?最后,茗香的行为异常奇怪,平日里与阆苑等人不对付早已不是秘密,可今次却时机拿捏的无比准确。时夫人是老江湖了,自然能看透一切,不过所有事情都找不到动机和手法均是空谈。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回了房,时夫人无法安睡,找来迎松说说话,分析分析案情。迎松直言道:“属下以为此事与神女天龙无关。”今日影子的一席话说的在理,以阆苑的本事,要毒杀一个人,绝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开展,尤其还是当着时夫人的面耍花样,更加不可能。 时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也能想到:“我知道不是那丫头做的。不过你觉得谁会是搞鬼之人?”迎松想不通,凭着神龙山庄与伏龙山庄的交情,夫人不可能因为婚事不成,面子受阻而完全不管故人之女,但又想不通为何处处不待见神女天龙?“此事究竟背后有着怎样的阴谋还有搞鬼之人一时间难以确认,不过定与茗香脱不了干系。”影子当众掌掴徐夫人,丝毫不留情面,今日之事若说是她做的,也是说的过去的,不过隐隐之中感觉事情绝不如此简单。 “要真是这丫头,事情还要容易的多。”时夫人实在不愿多想开去,希望不会如此。迎松还有一事,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今日我发现不少魔教的党羽在伏龙山庄范围内活动,夫人你说他们会不会……” “不会!”时夫人斩钉截铁道,“有你和我在,聂孤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手。还是先去看看凝月如何?”反正也睡不着,关心关心山庄的人比空想有意义。 颜凝月早已苏醒,或者说昏倒只是假象。时景辰倒是细心,守在身旁,只是敌不过周公,入了梦。颜凝月身子虚弱不假,艰难起身,本想为时景辰披件衣裳,却不曾想一个腿软,跌进了他怀里。即刻惊醒了梦中的时景辰:“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这种带着点命令的关心格外暖人心窝。颜凝月不好意思到道:“本来怕你着凉,想给你盖点什么,没想到身子这么不争气。把你给吵醒了,真是失礼!” “无妨,可还觉得哪里不适?”时景辰继续问道。这恐怕是颜凝月来了伏龙山庄后,时景辰对着她说过最多次的话了。时夫人本来想进来的,见到他们你侬我侬,不愿打扰,又默默退回自己院落。 “小姐,你醒了?”芷芯端着药碗进来,时景辰正为颜凝月盖被子,不知情的恐怕真要以为郎情妾意了。“少爷,你累了一晚上,不如先回去休息。这儿有奴婢守着。”时景辰见颜凝月并无大碍,也真是实诚,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进退有度,心意如何一目了然。 “来,把药喝了,清一清体内的余毒。”今日小试牛刀给阆苑下套很成功,相信逼走她的任务也快完成了。芷芯飘飘然的样子,着实让人担心,有些急功近利。“师姐切莫掉以轻心,时夫人心眼明亮,没那么容易糊弄。那么茗香自以为是,不堪重用,往后要与她断绝来往,多多亲近阆苑。”本来茗香不多话,事情还算成功,偏偏多此一举,诱导众人,反而欲盖弥彰。 芷芯做事一向快准狠,不赞成颜凝月的话,认为此时是赶走阆苑的绝佳机会。不过她忘了在伏龙山庄,永远只有摸清楚时夫人的心思才能事半功倍,而时夫人此时关心的并不是阆苑,也不是琅嬛宝藏图,而是伏龙山庄的未来。阆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大的麻烦。颜凝月别有深意地说道:“阆苑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说着轻轻在芷芯肚子上画个圈圈,芷芯自然会意。 经此一事后,颜凝月性情大变,不断亲厚阆苑。虽然被素芊芊几番刁难,但仍然坚持每天都为阆苑熬炖汤品,美其名曰:报答。阆苑倒是有感受到真情实意,只是更多的就没有发觉。当然,此种境况是某人所不能理解的,早就气的跳脚。亲近一个,疏远一个,茗香几次登门拜访都被芷芯拦下。本意是挑拨阆苑和颜凝月,谁曾想自己倒成了她们关系的润滑剂,更可气的是那个芷芯敢跟她蹬鼻子上脸。 一日,芷芯百般阻拦茗香来见颜凝月,二人发生争执。“大胆芷芯,我和你们小姐是何关系?你敢擅作主张,不让我见?”茗香吵吵着要见颜凝月。芷芯却像变了副面孔:“茗香小姐,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小姐怎么会遭这个罪?若阆苑晚一步施救,我们小姐就没命了。你还好意思来求见?”茗香不免觉得好笑,此事芷芯全程参与,如今却把所有责任推在她身上,威胁道:“臭丫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说给别人听?”茗香有恃无恐,自以为抓着把柄。 芷芯不屑道:“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向我们家小姐坦白。我不过是被你利用,我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她定然会保我。至于你,随便去说,看时夫人还能不能留你?”听她口气,大有鱼死网破的意味,茗香气急败坏道:“你不过是伏龙山庄一个贱婢,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一个丫鬟都蹬鼻子上脸,叫她如何能忍?芷芯料定茗香不敢张扬,讥讽道:“说对了,我是伏龙山庄的人,凭什么听旷乐山庄的小姐的话?”芷芯懒得和她较劲,直接下逐客令,“快走快走,别打扰我们家小姐休息。” 茗香一向记仇,可这回是在别人家屋檐下,不好张扬,只有放言道:“你给我好好做人,可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放下一句对芷芯来说不痛不痒的狠话便拂袖离去。若不是身在伏龙山庄,恐怕凭着茗香那傲人的态度,早就被芷芯抽皮剥骨。颜凝月在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留着茗香始终是个隐患,迟早要解决,不然准会坏事,要脑子没脑子,要武功没武功的。 第四十四章 推波助澜 转眼间阆苑一行已入住伏龙山庄半月有余,阆苑心知时间越久,风险越大。神女天龙的身份,乃至腹中骨肉,若是一个穿帮便只有永远留在伏龙山庄了。阆苑旧事重提问道:“时景辰,你到底想好没有?究竟何时将我们送走?”时景辰仍旧思绪不明朗支支吾吾一通:“嗯,这个。你知道我娘她……” “得了,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善后之策!行,把和桑暖玉给我,我立马就走。”自打入得庄来阆苑就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满腹怨气。不仅每天要提心吊胆,循规蹈矩,更得防着时夫人发现异样,时不时地还要受丫鬟小厮暗地里的指指点点,他这个大少爷倒好,不闻不问,每天例循来她房中坐坐而已,这样的日子受够了。 时景辰也是万分为难,自从听说阆苑怀有他的骨肉,时夫人就以成家而后立业为借口,逼着他每天熟悉伏龙山庄各大产业的运转,实在分身无暇。至于和桑暖玉,事到如今时景辰也只能老实交代:“阆苑,非是我不肯给你和桑暖玉,那天过后已被我娘没收。”时夫人以和桑暖玉事关武林存亡为由代为保管。 “时景辰你要死啊!老娘发现你就是一个坑,还是个火坑。我竟然还想傻子一样跳了进来?得得得,以后你的事我再不想管。接下来你全力配合我,等我走后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咱们从此撇清关系。”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在这些天她也没闲着,一计不成另行一计。 “你这样说未免太绝情了?说的要跟我恩断义绝似的。”时景辰权当这是气话,本来心中有一计,只是伏龙山庄近日事多又杂,不能这样一走了之。而且时景辰发现近日有不少魔教教徒在附近活动,担心阆苑她们的安危也是一方面。阆苑是越看时景辰越心烦:“总之,以后你没事别来找我,有事更不要来找我。” 门外一双暗耳倾听着一切,虽然没有听到阆苑全部计划,但是足够了。石拱门外芷芯端着大补猪骨汤与影子正面相迎。“林姑娘,你是去找沈姑娘的吧?奴婢偷个懒,劳烦你把这汤端给沈姑娘。这猪骨汤我家小姐熬了两个多时辰呢?希望会合沈姑娘口味。”“代我谢过你们家小姐。”影子真是佩服她们主仆两,每日准备补品,从不间断,巨细无遗。要知道阆苑是她们小姐的情敌,她可不信什么救命恩情。送都送来了,只能勉为其难收下。 阆苑赶走了时景辰,对着影子一通吐槽,实在是不靠谱,不吐不快。还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说与影子听,影子自然没有异议。不过按她的做法,杀出去不就完了?不过还是关心道:“那时景辰怎么办?”真就这么走了,难保李沐风不会又想着婚配。“谁还管得了他?由他自生自灭,反正我只要拿到和桑暖玉便好。”越想越荒唐,自己是中了什么魔咒才会来伏龙山庄蹚浑水。 阆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凡事拖得久必生变数,翌日午后便去找了时夫人。“阆苑来了,迎松快扶她坐。”孕妇在这里总是有特殊待遇的,时夫人的态度转变令人猝不及防,或许是时景辰在身侧的缘故。“是有什么事吗?”平日里见之唯恐避之不及,今日主动来见必是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阆苑此来是想求时夫人一件事。”突然求人可不是阆苑的性格,时夫人疑惑,阆苑笑道,“是这样的,这几年光顾着逃亡,还未曾去过神龙家墓穴祭奠父亲。过段时间便是父亲的忌日,还望夫人恩准我前去扫墓,聊表孝心。”扫墓之计可谓是与时景辰先前所想如出一辙,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让自己的母亲拿出和桑暖玉,阆苑开口就不一样了。和桑暖玉本就是神龙山庄的东西,如今她开口伏龙山庄不过是完璧归赵。 “阆苑有心,你父母泉下有知必定老怀安慰。这样吧,我让迎松陪你去。”扫墓祭奠是大事,时夫人不好阻拦,不过碍于外头的“苍蝇”,没有迎松陪同,怕是步步危机。阆苑没作他想,单纯以为时夫人派人监视她。不过出了庄,场面可就不是迎松能控制得了的。道谢道:“如此甚好,阆苑谢过时夫人。只是还有一为难之处。” “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时夫人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寻思着不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吧?阆苑回道:“其实之前江湖已有传言,若进入神龙家墓穴,需以和桑暖玉开启大门。古墓之中机关重重,不仅开启墓门,关闭里头的机关无一不用到和桑暖玉。”阆苑的话已经很明显,时夫人饶有意味地看向自己儿子,时景辰早已将头瞥向远处。 和桑暖玉事关重大,轻易不得露面,时夫人有些为难:“阆苑,外头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和暖玉,允许你出庄已经要冒风险,何况还要带着完整的和桑暖玉。你可否让我考虑一下这件事?”阆苑自信有自保能力:“夫人,其实关于琅嬛宝藏图不过是谣传。若是谁人不信,大可与我一道进入墓穴看看究竟有没有?” 话是如此,可不论有没有,大多数人已经认为有了。就算找不见也只会认为是有心之人私藏了。时夫人另有考量:“这样,容我再思索一二。明日此时一定给你答复。”时夫人并没有一口咬死,成的希望很大,阆苑张弛有度,知进退,还有一旁的时景辰暗示,没在继续,先行告退。 “景辰,你说我应该给她和桑暖玉让她去吗?”时夫人的提问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多的是试探。“不能,和桑暖玉事关重大,阆苑身份瞩目有身怀和桑暖玉,恐怕还没到神龙山庄便已经遭难,何况她还怀着我的骨肉。她不能有任何闪失。”时景辰回答的毫不犹豫,句句都说进时夫人心坎里,不过又道,“只是阆苑她思父心切,恐怕去意已决,无法转圜。和桑暖玉本就是神龙山庄之物,我们没有理由私藏。作为她的爱人我定是共同进退,我是一个男人,她的男人。” 时夫人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时景辰认真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很少见他如此认真、上心一件事,想来早已情根深种。不过时夫人还有有所担心:“兹事体大,容娘再想想清楚,你先去做事吧。”时景辰离开后,迎松又问道:“夫人真的放他们去?” “和桑暖玉和神龙家墓穴的秘密究竟是怎样的,无人可知。那丫头这个时候着急去,定是有什么重要东西要取。”只是是不是琅嬛宝藏图就不得而知,时夫人也是期待着这个秘密还有神龙山庄的悬案水落石出。“迎松,你挑选几名得力干将,暗中保护,你们一块儿去趟神龙家墓穴。”不管阆苑目的为何,只要人还能回到伏龙山庄,武林便还能安定一阵子。 “师妹,时机来了。”芷芯正愁如何引阆苑出庄,没曾想收到金铃使者密函,急忙跑进门与颜凝月商议。“金铃使者密函,阆苑一行正准备离开伏龙山庄。”芷芯早已喜出望外,不过消息来的突然,颜凝月为人谨慎,自是仔细查阅。信上有阴阳坛特有的标记,只是她两潜伏伏龙山庄这久竟不知金铃使者也来了。 “我这就去通知五行护法。”芷芯想着任务就快完成,说不出的喜悦。“师姐且慢!”颜凝月另起心思,这密函简直就是阆苑的催命符,“阆苑腹中并无花样,奈何时夫人不知晓。她们就算出庄,也有人护送。光是血影罗刹五行护法尚不能对付,更别说还有伏龙山庄的人。”芷芯一眼看穿颜凝月的心思问道:“你不会傻到想在庄内动手吧?要知道教主的意思是活捉神女天龙,而不是帮你除情敌?” 颜凝月淡然一笑道:“师姐误会了,小妹真的是为了镜月教大计。试想五行护法之前做成过什么事?若非水护法日日在神阳殿周旋,恐怕五行宫早就覆灭。”芷芯翻过白眼问道:“那你又有何妙计?”颜凝月示意芷芯附耳,又是一出毒计。芷芯不得不服她,诡计层出不穷。难怪明明她先入门,却只能做铜铃使者,而颜凝月却是银铃使者。茗香迟迟不肯离去,正好有个背锅的人。 “师姐,你可有见到金铃使者本人?”三铃使者是整个阴阳坛乃至镜月教最神秘的人,而金铃使者又是三铃使者中的谜。传闻金铃使者无孔不入,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她。“我并未看到。山庄之内,丫鬟仆人甚至是小厮都有可能是金铃使者,这谁知道?”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长老知道其为何许人也?恐怖至斯,可能只有人死前的一刻才能明白金铃使者的意义。 十五之夜,月圆美满,然月光处处透着一丝凄凉。影子坐于庭院独酌,顾剑棠处理完事务经过,不禁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大当家好雅兴!”“有你在,何来独酌一说?坐过来,陪姐姐喝两杯。”影子记得刚见顾剑棠那会儿他是个非常腼腆的人,话很少,而如今,改变了许多。“芊芊呢?今日没与你厮混在一处啊?” 顾剑棠差点没被一口酒噎住,又开始红着脸:“她回房了,这会儿应该在梳洗准备休息。”讲到这儿影子不免要逗逗剑棠:“我跟你说,抓紧啊!芊芊不错的,别看她总是大呼小叫的,不过是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你该强势点,主动点,肯定手到擒来。”这两人明里暗里的,就差临门一脚,影子怕顾剑棠读书人思想——迂腐,白白错失良缘,不住地提醒。“需要我做什么的话,尽管开口。”保媒功夫不输阆苑。 顾剑棠终究还是面皮薄,顶不住影子的“强攻”,正想告退,忽见芷芯鬼鬼祟祟的,好像是从时夫人的房间方向来的,不禁疑惑道:“芷芯?这个时辰了还去打扰我姨母,难道是颜凝月出事了?”不过这些事情剑棠一向不理会,打理山庄生意就够他忙活的了。“夜神微凉,大当家早些休息。我先告辞了。”见影子陷入沉思,正是开溜的好时机,否则又问出些怪问题就真的招架不住了。 被顾剑棠一说时夫人,影子总觉得芷芯不对。那日拱门边巧遇过芷芯,当时她在内,自己在外,根本无法确定芷芯是否听到阆苑和时景辰谈话,若真不幸被她听到什么,可随时对她们不利。这么想着,自然是要跟过去一探究竟。 “夫人你觉得芷芯的话可信吗?”今日的震惊一波接一波,波澜跌宕。依照芷芯所言,阆苑根本没有怀孕,全凭高超医术早就有孕的假象,这就解释得通她为何着急出走?更夸张的还数阆苑是十大恶贼之一的淫媒辣花,此人向来为武林中人所不齿。林念影是狂刀血影罗刹倒不让人意外,毕竟狂刀与残狼刀法多有相似之处。只是不知阆苑怎么会对神龙山庄的事情那么清楚?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气的就是假怀孕,如此说来时景辰定是参与其中,可恼也!“去把茗香找来,不弄清楚,我实在难以安心。” 兹事体大,迎松匆匆而去,匆匆而回。“时夫人,深夜召茗香前来到底所谓何事?”突然的召见也让茗香惶恐,还是迎松亲自来请。“茗香,你认识阆苑久些,我想听听你对阆苑以及她身边的人的看法。”时夫人问的奇怪,若按以前茗香必定心花怒放,一股脑儿全说。只是时夫人性格难以捉摸,若是回答错了,反遭厌恶就不好了,询问道:“不知夫人想知道她们什么事,茗香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茗香这次学聪明了,将“皮球”踢回,最初始问题回到时夫人手中。时夫人向来直爽,直接问道:“芷芯说阆苑是假怀孕,还说阆苑就是十大恶贼之一的淫媒辣花,不知你怎么看?”听到是芷芯,茗香不免筑起堤防,她老谋深算,没准又是什么诡计。不过这次倒是送了个绝好消息。 第四十五章 罗刹劫 阆苑假怀孕?这是茗香所没有想到的,只是她想不通时景辰为何总是维护她?芷芯这个人一向喜欢借刀杀人,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就是想借她的嘴将阆苑的卑劣行为告知时夫人。看在如今敌人一致的份上,茗香不介意当一回枪杆子让她们使。 茗香回道:“夫人,茗香并不知道阆苑是否是十大恶贼淫媒辣花,不过她酷爱美男我倒是相信。当日吟风公子突临,就是被她一通调戏,牵着鼻子走。吟风公子还说不介意娶了她,可想而知阆苑的手段高明。至于假怀孕,她是幽篁阁不死神医,传闻连死人都能被医活,我想弄一出假怀孕的戏码也不是难事。” 事情竟还牵扯魔教,时夫人不得不起防备心。茗香左思右想,或许能借伏龙山庄之手报仇,故犹犹豫豫道:“夫人,还有一件事茗香不知当讲不当讲?”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时夫人自然是要听完全部:“讲!” “当日我旷乐山庄遭逢大难,阆苑出手相助。一招毒茶论医神,挡住了吟风公子的发难。可明明是吟风公子毒功更胜一筹,但他却拂袖而去。反倒是阆苑,借口为姑父治病,实则伺机夺取天河繁星图,以至于神图落于魔教之手。”这盆脏水泼的毫无意义,分明暗示阆苑与魔教勾结。明眼人都看得懂,不可能的事,否则女英集何必毁于一旦。但此时时夫人完全不信任阆苑,由此还联想到她是聂孤派来的,专门为骗她手中的和桑暖玉。 天河繁星图怎么会在旷乐山庄已经不重要,茗香的话还是有可取之处。阆苑的脉象根本是有孕三个月了,可两个月前还在旷乐山庄喝毒茶,假怀孕证据确凿。时夫人实在心寒,儿子居然伙同外人欺骗家里人,一次次让全江湖看了笑话!正思索间,一声巨响带回众人思绪。 “外头是什么声音?”难道真是魔教大胆攻山?迎松闻言,开门截住一位小厮问道:“怎么回事?”“回禀迎松姑娘,好像是西院落有人潜入,景柴少爷和表少爷已经先行过去查看。”擅闯伏龙山庄简直敢大包天,时夫人自然要亲自去瞧瞧,况且西院落是颜凝月住的地方。 西院落内家丁群聚,火把照亮半边天空。顾剑棠和时景柴赶到时,颜凝月和芷芯跌坐一旁,惊慌失措,身上有不少擦伤。素芊芊抱着满身是血的影子大喊呼救。“快去请阆苑姑娘来!”顾剑棠吩咐着身边的丫鬟,他查看过影子的伤势,生命岌岌可危,恐怕也只有阆苑才能妙手回春。时景柴扶起颜凝月,环顾四周,摆设的石桌碎成一地,假山石切口整齐,掉落一旁,应当是狂刀造成的。 “影子姐姐?”阆苑闻讯,凌空而来。动作迅速,全部灵丹妙药连忙喂服,却由于过分紧张,药丸洒了一地,越是想利索,动作越乱套。脉象微弱,分明是行将就木,泪水不争气地滑落。“老板娘,镇定!”顾剑棠按住她抖动的身体,阆苑这才稍稍恢复理智,渡劫九针及时扎下。 时夫人和时景辰先后脚赶到,看到这场面无不惊叹。血影罗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时夫人都没把握正面交锋能伤她至斯。不过此时的她可不关心这二人是死是活?厉声道:“来人,把她们抓起来!”时景辰一脸茫然问道:“娘,您这是干什么?”此时此景怎么还开始添乱呢? 时夫人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说?孽子!她到底有没有身孕,你不知?一个血影罗刹,一个淫媒辣花,我伏龙山庄何德何能容得下这两尊大佛?”没想到这就穿帮,事情麻烦了。 “是谁?是谁把我姐姐重伤至此?”阆苑起身,厉声问责。看着这一副副虚伪的面孔,一个个刀剑相向,实在寒心。本来听令要动手的护卫,碍于阆苑的威严,均停滞不前,不敢动手。“你说!”阆苑一下转向素芊芊吼道,着实吓人一跳。素芊芊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不,不知道。我赶到时影子姐姐已经,已经倒在血泊里了。”阆苑气势逼人,眼漏杀气,素芊芊从未见过她如此,害怕之情油然而生,又道,“我来时她们两个在场!”慌忙指着颜凝月和芷芯。这是她们的住所,自然是关她们的事。 芷芯护着颜凝月,上前道:“我们也不清楚。当时小姐已经要睡下,而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我们还未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被飞来的碎石打到一旁。等回过神来,林姑娘已经倒在地上。”芷芯回答的行云流水,仿佛确有一神秘人来过一般,至于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 凭芷芯和颜凝月根本伤不了影子,阆苑很清楚,可究竟是怎么了?影子与她相伴多年,是她在神龙山庄仅剩的亲人了。时夫人再一次下达命令:“血影罗刹死有余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冒充神女天龙的女贼拿下?”在场众人竟无一人动手,时夫人再次点名,“剑棠,动手!” 时景柴知剑棠与她们私交甚好,定是不忍动手,自己率先出剑。没想到剑棠一折扇拂去,此举根本是与伏龙山庄站在了对立面。顾剑棠只恨自己没有多陪影子喝一杯酒,说一会儿话,不然可能就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剑棠——”时夫人怒目圆睁,臭小子从来循规蹈矩,这次居然敢违逆? 从小到大,顾剑棠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勇敢。“姨母,阆苑老板娘平生行医救人无数,虽担有恶名却不是大奸大恶之徒,眼下还请姨母放她们离去,救治林姑娘。”表哥都挺身而出,一切罪恶的源头时景辰又怎能做缩头乌龟:“娘,你放她们离去吧?救人如救火,人命关天!” 茗香不合时宜地插嘴:“少庄主,你不要再受她们蒙骗了。假怀孕欺瞒时夫人的事情都敢做出来,实在罪无可恕!”时景辰鄙夷地看了一眼道:“是我不想成亲,是我请阆苑来破坏婚礼,也是我想到假怀孕这招来蒙骗娘你的。你要怎么罚我都没关系,你先放阆苑走吧。” “两个孽子!”时夫人恨铁不成钢,事到如今还要助纣为虐,“景柴!迎松!”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素芊芊暗自运劲。阆苑冷不防地一巴掌扇在时景辰左脸:“时景辰,都怨你!影子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伏龙山庄百条人命来尝!” “口出狂言!”迎松擒腕锁臂,绊脚砍掌而来,擒拿手法干脆利落。阆苑以兰花千叶手御敌,自是能见招拆招。“姚观音的传人?迎松小心她的暗器。”时夫人说话之间,阆苑金针攒射。所幸迎松应变的快,否则真要中招。时景柴紧跟其上,芙蓉剑法剑锋隐隐,阆苑却直攻而上,不避锋芒。夺剑三式,下腰回弹,兰花指打腕,时景柴一个不慎长剑松手,一把被阆苑夺去。想再行动,却发现身中一针,麻痹不得动弹。 “芊芊,扶起影子姐姐,我带你冲出去。”迎松不得已再次祭出降龙鞭,没想到对付排名第八的淫媒辣花也要用到降龙鞭。时景辰先一步挡在她们中间:“娘,不要。”迎松始终有所顾忌,放不开手脚。时夫人亲自上阵领教,抬手挥袖,一块巨型碎石便朝阆苑砸去。阆苑推开时景辰,隔空一掌,巨石瞬间化成零星,内力精纯,叹为观止。 “小看你了,原来你也有这样的身手。”当日婚宴之上游龙十三式虚晃一招,还以为只是看走了眼,凭刚才那掌便知实力不输血影罗刹。阆苑的武功相比女英集似乎又更上了一层楼,看着她胸前的血污,应是又取下了一根缚魂钉。时夫人铁了心要与她们过不去,阆苑也不必再顾忌情面:“李沐风,没见到你之前我还甚有一丝敬畏,如今看来真是令人作呕。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们冷静点,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一步?”时景辰再次上前劝架,谁知阆苑无情,三枚金针射于时景辰胸口,毒不了他,也要他受些折磨。气血不畅,鲜血喷涌,时景辰几近晕厥,被剑棠快步拖到一旁。他一个眼色,也没有人敢阻拦素芊芊,素芊芊轻松扶着影子抓紧机会往外逃。 时夫人接过迎松手中的降龙鞭,剑法入鞭,一人之力竟如剑阵,金鞭回落,剑气徜徉,若非阆苑飞燕穿梭,怕是已经中招倒地。“哼!只会逃吗?我看你能逃得了几时?”素芊芊已经带着影子出了院子,这里头窄,阆苑不好施展。“飞燕踏空”,凌空而行,一下来到广场。时夫人紧追其后,降龙鞭呼啸而至,铺天盖地的鞭影来回交织,隐隐一张剑网网罗,受此一记必定如同遭受千刀万剐。阆苑回身抚箭,一剑穿云直冲云霄,剑气强大摧古拉朽。时夫人也看不出是何剑法? 阆苑赞叹道:“芙蓉剑法响彻武林,确有其过人之处。你又能以剑入鞭,一人之力织出剑阵,不得不说你确实是剑道高手。可惜你今日遇到的是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剑道至尊!”时夫人刚想赞扬一下阆苑没想她竟自己飘飘然:“你废话少说,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众人匆匆赶到,只见阆苑踏空而上,长剑回旋,迸发无数剑气,瞬间剑影成洪流,所有剑气凝成一股气旋落下,时夫人大骇,甩出金鞭,愣是在半空形成一张保护盾,可惜鞭长莫及,远处跑来的弟子不知情况,受剑气波及,只觉被什么东西切割,无一不伤重倒地。 阆苑的剑法霸道,举世难见,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以她的功力根本无法长久坚持。有时夫人的保护伤亡不至于惨烈,不过多多少少受着点剑伤。时夫人承认阆苑有狂妄的资本,剑道至尊,确非狂言。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拼尽全力也只是伤李沐风分毫,阆苑无意再辩,今日注定要折在伏龙山庄。没有她,影子就算逃出山庄也是必死无疑,黄泉路上依然能和影子做姐妹。这么一想,这辈子知足了。 时夫人步步逼近,阆苑也不再挣扎。霎时,无数锦缎盘旋,直朝时夫人,降龙鞭九转连环,柔对柔,所有力量化归于无形。只见一女子面掩白纱,衣袂飘飘,乘风而来,出尘脱俗,像极九天仙子。锦缎尽数收回手中的画卷,身形高雅,武功俊俏,处处透着灵气,是高手。“尊驾何人,何故擅闯我伏龙山庄?” 眼见好事将成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茗香自然不允许:“时夫人小心,此人乃炼狱修罗的师妹,武功极高!”时夫人大骇,警觉之心升起。炼狱修罗的师妹?沈傲雪虽是神龙山庄之人,却师承别的门派,江湖无从查起。是她的师妹,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妹妹,你怎么来了?”阆苑又惊又喜。见到她安然无恙,自是不胜欢喜,但如今的伏龙山庄是是非之地,她此时来绝不是对的时机,不免担忧。绝爱站于阆苑身前,这次换她保护她:“姐姐,无悔已经接应到芊芊。我是来带你走的。” “既然是同党,那就一并留下吧!”阆苑刚才那一招虽没有伤其根本,但时夫人运功过度,恐怕再与绝爱对招,胜负难料。迎松明白人,战况不利她自然得挺身而出,夺过降龙鞭,捆仙式直取绝爱死穴。 绝爱推开阆苑,一改往昔路数,画卷之中抽出短剑。短剑灵巧剑锋随着内力的注入时长时短,可谓是出其不意。剑法又与阆苑极其相似,剑花六转,一剑穿云,无不威力强盛。迎松金鞭盘旋,虽然做不到李沐风那样,一鞭化剑阵,但是不知为何一鞭落下,散成数鞭,鞭影之力威力更胜实鞭。 “居然动用了轴中剑。”阆苑若有所思,率先远离众人。鞭长剑短,久战不利,只见绝爱腾身半空,招式像极阆苑方才所使的剑诀。不过她是倒转回身,一剑落下竟化成万道剑光,若说阆苑的万道剑气汇成一道洪流,那绝爱则是一道剑气化成万千飞刃。迎松效仿时夫人甩出金鞭,形成一道屏障。可绝爱的剑力不集中,根本防不胜防,众人唯有自己运气抵挡。迎松稍不集中,防护罩顷刻溃散,被一剑击中。同样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绝爱没有给迎松喘息的机会,短剑刺胸。 说时迟那时快,顾剑棠拂扇而过,对上一掌,虽是连连败退,但迎松因此躲过一劫。阆苑受伤,绝爱悲愤不已,还想加上一剑,顾剑棠连忙求和:“真人手下留情!”时景辰托着伤口,上前阻拦:“娘,不要再斗了。这位是慈航七绝之一的绝爱真人。”“什么?”时夫人大惊失色,原来竟是慈航剑诀,难怪如此高明。 阆苑拉过绝爱,不作多留,飘然离去,空中回荡着她的声音:“时景辰这笔账先记着,你最好找出凶手,亲自来幽篁阁负荆请罪!” 第四十六章 峰回路转 慈航七绝名满江湖,时夫人也是头一次见,天下第一神剑之名当之无愧,事情变得越发曲折离奇。此事应当重新审视,阆苑、神龙山庄和慈航剑派之间的关系耐人寻味。“景辰,你怎么样?”时景辰被当胸射中三针,他的伤可比任何人都来的重,“快去请大夫!”时夫人挂念儿子心切,催着小厮去请大夫。往后的事情只能往后再说。 城外树林中,众人焦急等待,远远望见白色身影,无悔已按捺不住,跳下马车,飞奔而来。“师叔,你受伤了?”绝爱捂着胸口,白色的面纱血染几抹猩红,明显内伤不轻。阆苑大骇,递去灵药,关心道:“妹妹你受伤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一路只顾逃亡,竟没发觉。绝爱拒绝:“我们快走,伏龙山庄高手如云,恐有追兵!” 芙蓉剑侠伤势不比绝爱轻,不过方才并没有见到护庄四婢,若是她们领命追击,定是在劫难逃。“妹妹你稍微忍耐,我们即刻赶往幽篁阁。” 素芊芊催促着,众人躲进马车,疾驰而去。绝爱第一次摘下了面纱,都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尽管面失血色,依旧掩盖不住她温婉可人的倾城之颜。阆苑吩咐道:“芊芊,你去替换无悔驾车。她应该不识路,顺道让她进来给绝爱疗伤!”慈航剑派弟子一向内功精纯,若是疗伤事倍功半。阆苑要料理影子的伤势,顾不上绝爱。 无悔从未见过绝爱如此模样,纵使对阵炼狱修罗也没见她重伤若此,不禁问道:“时夫人当真如此了得?竟连师叔你都无法招架。”绝爱惭愧道:“若是时夫人出手,我恐怕不止这点伤。芙蓉剑侠威名不虚,没想到非慈航剑诀不能脱身。”无悔大惊:“师叔你定是强行启用慈航剑诀故而伤了真元。我们还是回紫竹林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阆苑不解道,慈航剑诀威力强盛,但绝不会自伤其身。都是共过生死的,无悔也没再遮遮掩掩,解释道:“师叔虽然贵为慈航剑派圣女,有修炼慈航剑诀的资格,但是剑诀心法失窃多年,这才导致她的剑诀形而无实。否则以慈航剑诀的威力,伏龙山庄必定元气大伤。”阆苑恍然大悟,原来绝爱并没有心法,问道:“所以你们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找炼狱修罗拿回《静修心法》?”无悔收功,轻轻叹息,点头应着。突然猛地抬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心法就是《静修心法》?”无悔可不记得自己说过叫《静修心法》。 “是我说起过。”绝爱吐纳气息,缓缓说道。阆苑没再讲话,绝爱这是有意为她作掩护,可此时并不是说其他话的时机。影子伤势极其严重,虽然有九转还魂丹和渡劫九针续命,可阆苑一时间还是没有救治的头绪,唯有尽快赶回幽篁阁,翻阅医书,查查线索。若非后腰别着的天河繁星图画轴,影子恐怕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了。“都休息一下,到下个镇头我们换一匹马。稍后辛苦无悔和芊芊交接换班。”阆苑坐正,又为影子输送大量真气。 天微亮,马车行至十里堡,阆苑一行正换马欲继续前行。忽闻得“铮铮”几声,众人暗叫不好,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木护法的《十面埋伏》,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千百火光齐刷刷而来,他们这次改换了火箭。绝爱凌空纵跃,白绫回扫,火箭悉数乱射两旁,瞬间暗沉的街道,火光通明。 绝爱虽然受着伤,但是凭着“二十八宿拂尘功”之力,斗败众弓箭手尚有余力,毕竟这次的规模较之前小了不少。绝爱正欲出手,谁知前方突然发射万道金光,炫目夺人,恍若身处混沌。“金光盾阵?”阆苑惊慌失色,五行护法有备而来,估计来的不少于三位。 “阆苑姑娘,我们教主听闻了你的事迹,很想见见你啊!还请你同我们走一趟,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朋友们。”金光之后传来男人浑厚的声音。阆苑认得,那是火护法。只是她不明白,何以五行宫能如此精确地知道她们的行径?火护法采取怀柔政策劝降,应当是为了她的和桑暖玉,如此危险谈不上,就是还要另花一番工夫。 “老板娘,眼下怎么办?”素芊芊做好战斗准备,可心里还是虚的。毕竟这个场面逃走绰绰有余,但是影子就……阆苑咧嘴一笑,示意众人安心。对着金光盾笑道:“聂教主相请,小女子却之不恭。还请火护法先撤阵,我这就过来。”绝爱拉住阆苑,不解道:“姐姐,你不必如此。”阆苑心中已有盘算,大家必须都得安然无恙:“我自有脱身之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影子姐姐。绝爱你和无悔带着影子姐姐回幽篁阁,芊芊我另有要事拜托你。” “你说。”神神秘秘的,素芊芊感觉不妙呀。阆苑取下头上最后仅剩的簪子交于芊芊道:“你带上它去一趟天龙寨。将我的情况如实禀明,请我二爹胡道说前来帮忙。你快去!”金光盾撤下的瞬间正是大伙儿盲点的时候,阆苑赶忙推着芊芊走。素芊芊轻功高明,虽有不舍,但是还是一跃而上,凭空消失在夜空当中。 “你怎么办?”五行护法来的防不胜防,根本是意料之外。绝爱不信阆苑真有全身而退的法子。阆苑掏出和桑暖玉:“有它在手,那些人还不得把我捧在手心里?你也快走。对了,此去百里见到绿竹环绕,青山抱湖,便是幽篁阁所在。幽篁阁外阵法林立,不可行差踏错。前行乾,右退坎,左下震,经坤艮行至离兑,穿过巽位终见大道。记住了吗?”慈航剑派弟子精通阵法,绝爱自是懂的,这是五行八卦的走位。 绝爱坐回马车继续前行,木护法见状正要命令弓箭手对准,哪知阆苑手持玉璧,缓缓走来,火护法伸手示意大伙儿不要轻举妄动。直至绝爱的马车消失在尽头,阆苑这才收回暖玉,对着三位护法道:“走吧。”木护法冷笑道:“总算你识时务。”却又无礼地朝阆苑腰间摸去,意在和桑暖玉。 “你干嘛?”阆苑后退一步明知故问道。木护法理所应当道:“自然是取和桑暖玉,交出来吧?”阆苑摇头笑道:“和桑暖玉是你们教主要的东西,你们能拿?你们敢拿吗?况且就算给了你们也是参悟不了其中的奥妙。在见到你们教主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和桑暖玉是阆苑唯一的仰仗,五行宫这次只是负责将人带回去,其他事情教主自会圣断。火护法脑子清晰,发言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快回神阳殿!”难保其他人不是去搬救兵了。 晨光乍现,若是脚程够快,一日之间定是能抵达神阳殿。可阆苑不是省油的灯,磨磨蹭蹭的,十步一喊累,愣是天大亮才出十里堡。按她走一步歇十步的脚程,抵达神阳殿非十天半月不可。火护法命黑武士雇佣马车,这才让她暂时闭嘴。眼见要到下一个集镇了,阆苑又开始嚷嚷要吃饭,赶得太急,早已饥肠辘辘,黑武士们感同身受。金护法只是分了些干粮,让他们垫肚,可阆苑就没那么好糊弄。火护法为不影响赶路,命人去饭馆抢了一桌饭菜送入马车,继续赶路,当然赔偿细软还是有的,盗亦有道。 阆苑半点空隙都没得钻,突发奇想,耍起小心机:“哇!这牛肉真是绝味。哎呀,这再酌一口梨花酒,简直赛过神仙。”黑武士们被引得口水直咽,不自觉地就摸着自个儿的肚子。阆苑雪中送炭:“来,各位兄弟分食了吧?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都饿坏了吧?”通着窗口,一盘香喷喷的牛肉递出。黑武士四下张望,正犹豫要不要接过,谁知木护法长鞭一挥,瞬间牛肉混着盘子碎片散落一地。“混账东西,她给的东西你也敢拿?吟风公子用毒如神都在她手上翻车,你是嫌自己命长吗?”木护法厉声斥责道。黑武士吓得跪地连连谢恩:“多谢护法救命之恩,多谢护法救恩之恩!”阆苑关好窗,嘀咕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计不成,还有别计,静待时机,总会找到空子。 五行宫行事一向隆重,明明是赶路也被他们搞得皇帝出巡一般,阵仗不小。整条大道根本没有闲杂人等敢踏足,一旁的江湖人士敢怒不敢言,即便是吐槽的牢骚之言也压着声线。正纷纷猜测马车之中所坐何人?想来用得起这等排场,必是镜月教中地位尊崇之人。 本无人敢造次之境却偏偏有人不识抬举。迎面大步而来一个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道姑,一把血色拂尘迎风飘荡,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正是炼狱修罗,不过五行护法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故而不识。木护法加快脚步,长鞭及地厉声喝道:“臭道姑,没看到五行宫的座驾吗?还不速速退开,让道!”木护法脾气一向暴躁,若不是怕她横尸当街,阻了去路,早就长鞭挥落,取人性命。 炼狱修罗的脾气不比五行宫诸位和善,本就心中郁闷,居然还有人赶来招惹。拂尘挥过,愤愤道:“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要贫道让路,你们也配?”短短一声“配”字却久久回荡,拖着冗长的声域,穿入耳内,不知是否错觉,竟令人脑袋昏昏。 听到这声音,阆苑忍不住探出脑袋,果然是她。才说过要静待时机,这不天降救命稻草,五行宫摊上大事了。“找死,你活得不耐烦了?”木护法正欲出鞭,臂膀高抬,长鞭就要打去,火护法一个瞬身上前,抓住鞭子。眼前的道姑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邪魅,很是不简单。“木护法切莫冲动,稍安勿躁。”火护法一向谨慎,木护法知他不想节外生枝,乖乖收回长鞭。 “敢问仙姑道号?”火护法尚算有礼,可惜晚了。炼狱修罗一个冷哼道:“你们胆敢对贫道不敬,已经犯了死罪。有什么话阎罗殿问去吧!哈哈哈……”突如其来的一阵怪笑令人措手不及。笑声中暗藏无上内力,使人头痛欲裂,恶心作呕。火护法大叫不好:“是修罗魔音!”“炼狱修罗?”木护法始知自己闯了大祸。三大护法同时运功护体抵挡魔音,黑武士们自是承受不住强劲的魔音穿脑,瘫倒一片,痛苦挣扎。 修罗魔音停歇,炼狱修罗再无阻碍,继续前进。眼见炼狱修罗逼近马车,三位护法互视通意,合三人之力未必不能一战。炼狱修罗心道:我教训了五行宫众人,马车内的主人还不现身?我倒要看看是何方高人?手刚刚触碰到门帘,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落地,扶着车辕一阵呕吐,瞬间将胃掏空,嘴里碎碎念着:“哎呀,刚刚的都白吃了。” “是你这个鬼丫头,你怎么和五行宫的人厮混一处?”炼狱修罗大吃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久别的故人。“仙姑,这位姑娘可是我们教主点名要的人,还望高抬贵手,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火护法素知炼狱修罗极难对付,若真动起手来,阆苑还不趁乱逃走?炼狱修罗似乎想到了别处,笑道:“聂孤为老不尊,他的儿子都比这姑娘大,还玩强抢民女这套,恬不知耻!” “仙姑,我们敬你大名才处处忍让。可你屡屡出言讥讽,真当我们五行宫怕你不成?”金护法操着婴孩口音,完全听不出他言语间的怒气,反增笑料。“镜月教是没人了吗?派个小娃娃来说道,别以为贫道会对孩童心软。”金护法但凡出言,免不了要被人家嘲讽一番,怒上心头,紧握钢圈,随时准备出手。 掏出虎穴再进狼窝就不值得了,炼狱修罗的危险系数不比魔教低。阆苑站直身子道:“仙姑你可真会说笑。听闻聂夫人相貌倾城,阆苑恐怕只会黯然失色。聂教主不过爱好美玉,恰巧阆苑就有。这不,着急忙慌的派人来请我去神阳殿。”说罢,掏出和桑暖玉。炼狱修罗自然识得,她本就是听闻神女天龙带着和桑暖玉现身伏龙山庄,这才想来一探究竟,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四十七章 绝思绝情 和桑暖玉在谁手上并不打紧,重要的是它得在神龙家的人手里。阆苑自然毫不吝啬,二话不说将和桑暖玉交于炼狱修罗。“臭丫头,你在做什么?”木护法没想到阆苑会如此,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不得。阆苑笑道:“小女子一向识时务,先前诸位护法势强,我甘愿被擒。如今仙姑更胜一筹,为保小命要紧,自当献上绝世奇珍。” 没有和桑暖玉,纵使带回神女天龙也是枉然。木护法沉不住气,长鞭扫过,一旁摊位的杂货被牵引着直捣二人。炼狱修罗不屑一笑,拂尘轻甩,所有物件停滞空中自由落体。情况危急,不战也得战。金护法推出一摞钢圈,如犀牛望月,角冲之力,势如破竹。与此同时,金光盾环绕,光芒万丈,照的人六神无主。 炼狱修罗内功强劲,拂尘回扫,马车顶着力掀起,尽数挡去钢圈。金光盾阵步步压近,攻击圈逐步减小,这是连阆苑都觉得难搞的事情,没想到炼狱修罗轻松破解。只见她毒针悉数抛向空中,拂尘仰天散打,针如雨下,瞬间团灭黑武士,叫尔等共赴炼狱大门。 三大护法大骇,炼狱修罗杀人不眨眼,凶残至极比之他们有过之无不及。慌乱之中再整阵型,金护法和木护法再次合体金刚伏魔圈与千雷神鞭。金刚圈围困,雷鞭突袭防不胜防,炼狱修罗也差点中招。不过她与绝爱师出同门,所用的又是二十八宿拂尘功,历史必将重演。万千拂尘丝穿洞而过,“风月无情”杀招之下,金刚圈轨迹难循,瞬间散落一地。木护法接招迅猛,千雷神鞭如天雷降世,可惜被炼狱修罗移形换影躲开。紧接而来的“瞬杀绝尘”横扫二人门面,打得他们眼冒金星,久久无法起身。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阆苑得意一笑,正欲腾身飞走,哪知被拂尘丝缠住脚踝,猛力拉扯落回原处。火护法得隙,烈阳掌悄无声息地打来,炼狱修罗处变不惊,出掌相迎。火护法擅长近战,又是五行护法中内功最强的,选择如此打法倒也没错,只可惜选错了对手。金护法、木护法起身援助,将所有功力送入火护法体内。三人合力,炼狱修罗也觉吃不消,奋力一击倒转拂尘,闻得一声轰天巨响,金木两护法飞倒一旁,火护法连退十数步。炼狱修罗虽没有受伤,却也真气翻腾,需立刻凝聚溃散的真气。 此时哪一方能再出手,便夺得最后的胜利。三大护法尚有余力,可刚要运功便纷纷毒发,三人大惊失色,同声道:“修罗掌?”这就是贸然与炼狱修罗对掌的下场,悔之晚矣,拼着一死也要拉炼狱修罗下水。阆苑瞧着这局面甚是好玩,可不能再落于炼狱修罗之手。三枚金针攒射偷袭,准确无疑,没想到炼狱修罗还有力使出一招“金钟倒打”,一拂尘挡去所有金针。三大护法正面出手,自是遭殃,再中一针,简直是雪上加霜。 阆苑见状,还是走为上策,一招“夏蝉借风”逃之夭夭。炼狱修罗顾不得身体透支也要追赶,一前一后越过墙头。五行护法自顾不暇,迫于无奈,只能作罢,运功御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任务又一次失败,此回恐怕不是教主一通责罚能了结的。 “和桑暖玉都已经给你了,还想如何?”阆苑跑不脱,干脆立于竹头朗声问道。本来以她的轻功甩掉炼狱修罗半点问题没有,可如今连连激战,缚魂钉拔了又拔,体内的寒气已压制不住,逐渐外涌,此诚危急存亡之际。炼狱修罗同样立于竹头,可她却无法似阆苑一般稳如泰山,轻微摇晃。轻功孰高孰低,胜负分明! “上次旷乐山庄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问候一句。你——是谁?”其实炼狱修罗已经成竹在胸,可没有听到她亲自解释,亲口承认,始终心有芥蒂。阆苑没有正面回答,一路踏空前行来到炼狱修罗面前,手转兰花,只见手影飞掠,炼狱修罗慌忙以拂尘应对,还是被点中一指,踉踉跄跄落于地面。 阆苑飞身落地没有再继续,反而问道:“这样够清楚了吗?”炼狱修罗又惊又喜:“三花点穴?果然是你!绝情识相的把《静修心法》给我?”同样的招式,在别人眼中是“兰花千叶手”,到炼狱修罗口中却成了“三花点穴”。事实上阆苑所使用的的确实是“三花点穴”,“兰花千叶手”号称天下点穴手法的鼻祖,也多亏了姚观音指导,她才练的成“三花点穴”。眼下两项点穴功夫早已在她手上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阆苑冷笑道:“我既已学会静修心法,又何惧于你?绝思师姐,刚才只是小试牛刀,你若再阻我去路,可别怪不念同门之谊。”炼狱修罗心有余悸,刚才那一手足见小丫头片子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但转而一想又觉事情不对:“你不必在我面前逞强,若你有真本事,怎么为区区五行护法所擒?”即便她当真武功盖世,想必此时身上也是必有难言之隐,如此良机,错过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阆苑大笑道:“是啊,凭他们根本不能拿我怎么样!若非绝爱受伤,为掩护她离开,我又如何甘愿成为人质。”强颜欢笑一向是阆苑的拿手好戏,底气十足,实则外强中干。炼狱修罗不敢大意,也不敢贸然动手,但又不想放弃《静修心法》。心法奥妙无比,阆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炼狱修罗在她那个年纪武学造诣不值一提。她虽然凭着狠辣的名声威慑武林,可相比少林的凡尘、凡空等高僧还有魔教教主聂孤,甚至是伏龙山庄李沐风都力有未逮。倘若能修习《静修心法》那就另当别论了。 眼下多拖延一刻是一刻,争取多提几口真气,力求一击破敌,炼狱修罗岔开话题道:“我们紫竹林一向只有七绝,为何出现个绝爱?她又是谁?”阆苑自然是明白她的用意,只不过如今她打的主意和炼狱修罗一样,回道:“正如你心中所猜想。她不就是我的好妹妹吗?” 几番推搪,真气都凝聚的差不多,阆苑只要能施展“飞燕踏空”便能甩掉这个麻烦。可炼狱修罗恢复的也差不多,拂尘一甩道:“看来贫道今日不亮点真本事,是留不下师妹和心法了?”话音刚落,横猛发招“落尘飞绝”,几股飞丝犹如灵蛇入洞,迅捷而勇猛。阆苑倒踩莲步,一手成千影,揪住一撮拂尘丝。五指张开,侧身猛拉,另一手“抚琴而奏”,闻得一阵清脆弦音,数十道剑光回荡。炼狱修罗大骇,丢弃拂尘以“游龙十三式”虚影晃动,顷刻间厉掌突至眼前。阆苑惊慌无措,出掌相迎,双掌交击枯叶扬尘乱人眼眸,终是阆苑不敌一背撞在大树上。 炼狱修罗趁机腾翻起身,拾回拂尘笑道:“早就提醒师妹莫要逞强,这下好了,我的修罗掌滋味不好受吧?你我姐妹何必如此,看在师父的面上,只要你肯交出心法,贫道给你解药,放你离去。”阆苑闻言掸掸身上的灰,同样笑道:“大言不惭,师姐要知道小妹我闯荡江湖多年,也混了个名号,叫作‘不死神医’,区区小毒焉能逼我就范?还是先看看自己的手再说话?” 阆苑的毒功声名在外,炼狱修罗自然不敢松懈,伸手端详,又暗自运功,并无任何不妥,只道是她故弄玄虚,咋呼她。阆苑又道:“你莫要不信,手掌不是比平时红润不少吗?此乃赤蝎之毒。再过一时半会儿就该发作了。”炼狱修罗还是不信,阆苑根本没有下手机会,她的掌内也根本没有含毒:“你少在那儿虚张声势,贫道不会上你的恶当。” “是吗?那你还不出手?”阆苑料定她心有忌惮,这时候有的拼心理战了,“我知道你此刻心里定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下的毒?你以为我凭什么轻易交给你和桑暖玉?”阆苑像是能看透人心,句句说进炼狱修罗心里,不由得她不信,即刻将怀中暖玉弃之如敝履。 阆苑走上前拿着手绢包起暖玉,重新放入自己怀里。摇头叹道:“总算你我相识一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解药给你。”话音刚落,阆苑将净瓶丢的远远的,炼狱修罗不敢不接,等拿到净瓶,阆苑早已借着“飞燕踏空”消失无踪,树林里还回荡着她的声音:“沈傲雪,你的半块和桑暖玉就在李沐风手里,有胆的自己去拿!哈哈哈……”一时不慎,只能认栽。炼狱修罗服下药丸,顿觉舒畅无比,犹如清泉灌溉,果然神奇。 跑出十几里阆苑才敢松气,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那个蠢女人,对上刚猛无比的烈阳掌,手掌如灼烧,不通红才怪,可笑她竟如此失察,想必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掐着大腿叫悔呢!三粒六转雪参丸就换回了和桑暖玉,真是招数不怕旧,管用就好。不过待遇好过季康子,至少服用的是六转雪参丸这等灵丹妙药而不是老鼠屎。毕竟中了修罗掌,边逃边解毒又要耗费一番工夫。 阆苑赶回幽篁阁已是两日后的事了。幽篁阁傍水而居,绿柱林立,绵延三里,入口处一块巨大石碑刻有“幽篁阁”三个大字。竹影摇曳,一路延伸至湖心,俨然一座竹楼,夕阳映斜,淡雅而脱俗。正是红尘中人向往隔世之所。 “姐姐,你回来了?”见到阆苑平安归来,绝爱不胜欢喜,热泪盈眶,似有万种思绪想要倾诉。“有劳妹妹了!”阆苑顺势一抱,给予安慰,是自己让她但心了,“快带我去看看影子姐姐,她的伤情已经耽误不少时日。”阆苑来时便已想了千百种医治方法,必须马上实行。 无悔正为影子灌输真气,以稳定其伤势。绝爱叹息道:“我与无悔轮番输送真气,只是影子姑娘伤势过重,恐怕就算我们真气枯竭也无济于事。”如今还能吊着口气,也算是阆苑医术通神。阆苑详细切脉,影子的伤势比起之前恶化不少,今晚过后怕是再输都是枉然,可惜她那位神医师父不在,否则起死回生又岂会是神话? 阆苑只能以草药先为影子治疗外伤,解衣衫才发现除后腰刀伤外,肩胸处还有两个掌印,一黑一红。看手法出自魔教,显然是影子发现了什么,与人交手中,突遭暗袭,真气宣泄才被重伤。如此看来,伏龙山庄必有魔教暗桩。“妹妹你同我来,我去药房抓药。先煎一副给影子。”如今也只有尽力稳住伤情,在药房中再寻线索。 阆苑彻夜翻阅医书、毒经,正道抑或反其道皆无所获,要么只是单纯治内伤的方子,要么就是治疗外伤的方子,更可恶的是这些方子无法同时生效。阆苑此刻最需要的是一种能够起死回生,舒筋洗髓,并且能够治愈外伤的药物,可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药吗?医书无法给到提示,阆苑又开始翻找珍藏的药材,每一个柜子都翻找,并且细想入药之法。拿起一种摇头叹气,拿起一种摇头叹气,如此往复,整个药柜都被翻遍。找到最高一格,看到标着的名字“冰血玉药花”,阆苑居然想不起这是何药材,打开格子却空空如也。 奇道:“为何幽篁阁会没有这味药材?”阆苑也不记得师父说起过,纵身跃下,开始翻找神医手札,那是师父多年的心得。她走时才完成的,还吩咐阆苑研读,只是一直忙着客栈的事情,把它给忘了。幽篁阁藏药千万,唯独少了这位药材,想来一定非比寻常。阆苑一路找回自己房间,才寻到《神医手札》。里头果然有冰血玉药花的记载。 “冰血玉药花,性寒,以龙涎神木种养,三年一开花,花期三日便枯萎。若以此花入药,脏腑通达,犹如重生。药末涂抹,伤口自愈。直接服用此花亦可增长功力!”手札中记载的很详细,差的药引便是冰血玉药花,总算老天垂怜,只是连师父都遍寻不获的稀世药材,阆苑又要去哪里找?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脑海中极力搜索,脑海中浮现的竟是伏龙山庄大婚当日那位贵公子——金贯中。看来是时候去见识一下这位鬼蜮商人了。 第四十八章 相认 阆苑这一忙活又至深夜,她得找到了能为自己争取时间的方子。幽篁阁湖心岛上有一碧水寒潭,功力精纯者常年沐浴能使内力与日俱增,全赖潭中的千年雪晶,那是阆苑的师父苦寻二十年,从极北严寒之地带回的宝贝。本来不许轻易挪动,因为一旦拿出寒潭,哪怕再放回,寒潭也是只普通的寒潭。事急从权,人命关天,如今不得不取出。对于阆苑来说,最大的难处还要数寒潭,她本就深受寒毒之毒,跳入寒潭势必引发旧伤。 寒潭是人为开凿的,水不深,放置千年雪晶的地方阆苑也知道。人已经来到寒潭边,却踌躇不前。若是为寒气所侵,恐怕无力再上九珍堂见金老板。本来绝爱是最佳人选,可她受伤在前,又日夜为影子灌输真气,跳入寒潭危险不比自己低,至于无悔,功力浅薄不适合入潭。明月高悬,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千头万绪不如当机立断,阆苑深吸一口吸,吊着一口真气纵身跳入寒潭。 无悔视察周边,听到外头有火把亮光,急忙来报。正巧在门边遇到阆苑,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落水的样子。“阆苑姑娘,你没事吧?”无悔搭把手,将将扶住阆苑,立觉冰冷刺骨,下意识的跳开道:“好冷!”阆苑哆嗦道:“不必管我,快回去。”步履蹒跚,恍若七八十岁老太太。好一会儿才回到房间,无悔碰又不敢碰,只得一路护送阆苑前行。 绝爱听到动静开门,见阆苑这副狼狈模样,委实吓了一跳。刚要去扶便感受到一股寒意,深入人心。阆苑递去雪晶,颤抖道:“有劳妹妹,将此物放在,放在影子肚脐处。”绝爱接过雪晶,犹如烫手山芋来回捯饬,实在冻寒,根本无法长时间拿在手中,踏着轻逸的步伐,一下来到影子身边放好。 阆苑哆嗦不止,像是痉挛一般瘫倒在地。师侄两大惊,顾不得寒意,双双出手渡真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绝爱不得其解,可眼下阆苑也无法回答她,只能干着急。“无悔,你去生堆火,抱床棉被过来。再再找一身换洗衣服过来。” 绝爱倾尽全力镇压寒气,本来早该没事了,可阆苑不仅没有一点改善,反而好像更加严重。这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寒气侵体,正想查看详情,阆苑却突然恢复意识,霍地站起道:“我先去换身衣服。”一惊一乍的吓人一跳,不过总算恢复过来了,绝爱也落下悬着的心。无悔返回,没见到阆苑,奇道:“她人呢?”绝爱回道:“换衣服去了。”前一刻还处在生死边缘,下一刻就能行动自如了?无悔不得不佩服,开始相信江湖传言不死神医的威名了。 片刻之后,阆苑重回,脸色还是戴着憔悴,不过已经可以行动自如。绝爱问道:“姐姐,究竟发生何事?”阆苑知道又让她们担心了,关怀道:“方才去寒潭拿千年雪晶,被寒气所侵,多亏了妹妹相助。这下好多了。”虽然听阆苑说好多了,可绝爱并不觉得,明明寒气没有完全拔除。无悔想到刚才的事还没回报:“竹林外头好像有光,不知道是不是魔教的人追来了?”“不必管他们。”幽篁阁哪是那么好进的,“林中处处有阵法,贸然闯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绝爱和无悔也是按照口诀行事,如若不然,只会横尸竹林。 阆苑坐到床边,看着影子,悲伤之情油然而生。从天河繁星图一事开始自己就在不断连累她,如今差点搞得二人阴阳两隔,实在不应该。这么多年来,吃得苦够多了。绝爱凑近,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诉说什么?阆苑调回情绪,温婉笑问:“怎么了?可是想与我说些什么?”面对绝爱,她总是给出最温柔的一面。 绝爱猝不及防下跪让阆苑惊跳起身:“妹妹,你这是作甚?”无悔云里雾里一通,但绝爱跪着,她不敢站着,一同跪下。阆苑想扶起绝爱,可使不上力。绝爱热泪不止,磕头拜谢:“墨儿拜谢姐姐舍命相救之恩!拜谢姐姐大恩啊!”阆苑手足无措,跌坐地上抱住磕头的绝爱,亦是带着哭腔:“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呀?折煞我了。折煞我了!”无悔虽不明就里,但是看着莫名感动,跟着泪奔。 “自打听说神女天龙现身伏龙山庄,我便知是姐姐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是我姐姐,你为何不认我?你根本就一早认出我了,你早就认出我了呀,姐姐!”绝爱泪流满面,仿佛要把十几年来储存的泪水全部流干。此情此状阆苑亦是泣不成声,只是她依旧嘴硬:“你认错人了!我只是觉得与你投缘才妹妹,妹妹的叫。我不是神女天龙!江湖谣言,那只是谣言!” 绝爱辩解道:“我观音庙分剑气两宗,全派上下唯有掌门和圣女才可修炼气宗。姐姐你在伏龙山庄使的是气宗剑法,还是正宗的慈航剑诀,我都看见了。你为何还要一口否认?”无悔大惊,慈航剑诀只有掌门和继承者圣女才可以修炼的,阆苑怎么会?她究竟是谁? 阆苑抱着绝爱久久无法开口,她早已暴露,承认不承认的毫无意义。绝爱抽噎又道:“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再无亲人,原来姐姐还在。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上紫竹林找我?墨儿真的好想你啊!”阆苑轻轻抹去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完,淡淡道:“时至今日,江湖上的人还认为我神龙家身怀琅嬛宝藏图,对和桑暖玉更是觊觎良久。我靠近你只会给你带来伤害,江湖之中步步危机,你不该出山。”绝爱功夫一流,但江湖经验匮乏,自打与她分道,便时常牵挂。 “我根本不害怕!当年姐姐只有七岁,便敢肩挑重任。如今墨儿已长大成人,是该我来保护姐姐了。”绝爱对阆苑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她眼中的阆苑善良、活泼,笑脸长挂脸上,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是一位体贴的好姐姐!当初为保留神龙山庄最后一滴血脉,阆苑甘愿冒充神女天龙赴死,此份恩情实是要千世轮回才能还清。 “爹娘于我有莫大恩情,我从未后悔!你不需要如此。听我话,等我救回影子姐姐,你就回紫竹林,不要再出山了。”直到此刻阆苑还在为绝爱考虑,如今神女天龙再现江湖,一切与神龙山庄有关联的人或物都存在着危险。 绝爱越哭越难受,断断续续道:“可是我后悔,师父也后悔!自打听说姐姐在伤心崖遇难,师父她老人家便夜夜哭泣,深深自责。就算是圆寂之时手中还是紧紧抓着姐姐小时候用过的襁褓啊!” 这一刻,阆苑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师父!弟子,弟子不孝!”回想当年,阆苑听闻焚灭师太圆寂的消息已是若干年后,伤心断魂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甚至连师父的模样都在脑海中逐渐淡忘、模糊。如今只能记起她酷爱莲花,白色僧褂后背就绣着一朵盛放的白莲。 无悔听了个大概,知道阆苑也曾是慈航剑派弟子,难怪她对门中之事知之甚解。此番相认,感天动地,她们姐妹两再强硬也是女人。此刻正是她们最柔弱的一面。 姐妹二人相拥良久,互相安慰取暖。当年的悬案历历在目,绝爱走的早,并不清楚当中发生的细节,问道:“姐姐,魔教虽然实力庞大,但我神龙山庄又岂是泛泛之辈,怎么会在一夕之间被灭门?”游龙十三式名动江湖,残狼刀法更是被列为天下刀法之最,全庄覆灭实在匪夷所思。 “此事牵连甚广,个中缘由我还未明朗,一时间也难以讲清。”到底是讲不清还是阆苑不想讲不得而知。绝爱继续问道:“听闻姐姐和母亲一同逃走,被贼人追杀,最后双双跳崖。既然姐姐健在,那么母亲?”终于问到了痛处,这是阆苑一个永远好不了的伤疤。 “当日父亲怕不敌,又恐等不到师父救援,所以命护卫掩护我和母亲逃离。贼人穷追不舍,一路把我们逼到伤心崖。可恨我年幼功力不济,虽然服用过本门圣物冰莲,但无‘天悲’傍身,竟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母亲不想我和暖玉落入贼人之手,决定跳崖,我们都已做好赴死的准备。落崖之际,一条藤蔓缠住了我。是幽篁神医在山崖上采药,见我坠崖出手相救,可惜救了我却来不及就母亲,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坠入万丈深渊,却无能为力!”讲到伤心处,阆苑黯然神伤,泪水再次泛滥。 绝爱颤颤地问道:“那父亲呢?母亲尸骨无存,那父亲他……”实在不敢想象,曾经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会落得如此下场。阆苑看向影子,淡淡道:“这就要多谢影子姐姐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她是谁?影子名唤林念影,是我们山庄管家林伯的女儿。”绝爱对管家有点印象,是个慈祥的老伯,“当日大批黑衣人杀入山庄,林伯虽早有准备,奈何为首之人武功太高,刀阵勉强维持只是拖延时间好让我们逃走。林伯当场殉难,影子姐姐惊慌失措,躲进莲池。以芦苇管呼吸,足足在水中泡了一天一夜才敢探头出来。看着满地尸体,她逐一检查,确认是否还有活口,不经意间寻到父亲的尸身。父亲一息尚存,告知影子姐姐游龙十三式和残狼刀法秘籍所在,嘱咐她好好收藏。后来影子姐姐将父亲安葬在神龙家墓穴外,又恐江湖人士侵扰所以没有立碑。” 绝爱明白了,叹道:“原来江湖上流传的狂刀是我神龙家的残狼刀法!影子姐姐于我们有着大恩!”若不是她,父亲一定尸骨无存,此刻不仅是阆苑,绝爱纵使拼尽全力也要救回影子。 “十年前娥皇岭突发疫病,幽篁阁外尸横遍野。神医不在,我代她之责,外出出诊。却不想受山贼所阻,所幸遇上影子姐姐解围。我见她使出游龙十三式,自然问询一番,没想到竟是神龙山庄故人。后来影子姐姐要把残狼刀法秘籍给我,那是神龙家无上功法,她不敢私自修习。我自小练剑,刀法与我相悖,所以还给影子姐姐,准许她修习,经过她多年来的改进,这才有了闻名天下的狂刀。后来她在娥皇岭上建起女英集,我们一个山上一个山下做起了邻居。”如今想来让影子修习残狼刀法未必是件好事,十年来她走火入魔不下十次。此等凶险的刀法,不仅难练而且有损心性,癫狂状态下简直六亲不认。故而一旦凝气化刃,不可长时间维持,否则必定入魔。 这之中的故事曲折离奇,阆苑并没有将细节全部说出。若让绝爱知道当初的领头人黑侠客重出江湖了,必定不顾一切要报仇。黑侠客的武功阆苑早已领教,当年中他一记“寒冥掌”就险先丧命,若非师父妙手回春,怎有她茁壮成长的机会?可惜还是落下病根,身怀绝症。 “多年来姐姐总算有影子姐姐相陪……”绝爱却一直孤单一人。阆苑又一次抱紧她:“诸位师姐一定对你也是疼爱有加。”这点不假,绝爱常年闭关,不过只要一出现必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门内弟子大多是敬畏。 “敢问阆苑姑娘是我派哪位前辈?”慈航剑派有七绝,无悔只见五位,而且炼狱修罗已经算进去了。圆寂两位,所以她应该都见过了才对。“无悔,这位是你七师叔绝情。”七绝分别是绝想、绝意、绝妄、绝断、绝心、绝思和绝情,一直以来门内弟子都称呼绝爱为小师叔,以为绝爱就是绝情,没想到绝情另有其人。 “弟子无悔见过绝情师叔!”无悔一向重礼数,磕头跪拜。阆苑急忙起身扶起:“我早已叛出观音庙,世上再无绝情此人。无悔,喊我阆苑即可!”既然与绝爱交换了身份,那就得换得彻底,“今日之事,只能我们几人知晓。日后切不可对他人说起。”无悔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点头应下。 第四十九章 玄之又玄 无悔想起阆苑有提到过“天悲”。现今紫竹林观音庙中无人能够弹奏,此回下山她的师父交给她们任务,一是找回《静修心法》,二就是为“天悲”寻主。无悔站起拿过大盒,奉上道:“我们下山之时,师父曾嘱咐弟子为‘天悲’寻主,既然绝情师叔可以弹奏,‘天悲’就赠予师叔吧。”绝爱也是赞同无疑:“姐姐你本就是‘天悲’的主人,理应交还于你。” 阆苑对与她曾经的大师姐佩服至极,不出山门尽知天下事,一定是听闻过什么奇闻轶事才敢笃定可以为“天悲”寻到主人。“天悲”是把极通灵性的九弦古琴,所奏之音能摄人心魄,使人入魔,固有“魔琴”之称。若弹奏不得其法,只会伤及自身,慈航剑派自阆苑之后,再无人能弹奏。“天悲是观音庙圣物,由你们保管最为妥当。门内中人弹不了‘天悲’,除九弦琴弹奏难外,就是不通《静修心法》的缘故。” 无悔叹道:“又是《静修心法》?可惜那炼狱修罗凶残,不可能交出心法的。”阆苑驳道:“前番我与她交过手,她也向我索要心法,想来她并没有《静修心法》。可惜心法分为上下两卷,我这里只有上卷,那便是弹奏‘天悲’的琴谱。心法隐藏的极其秘密,若不是通晓天悲弹奏法门,根本发现不了。说起来下卷可是在妹妹手里?” “并没有,若非姐姐说起,我根本不知心法分为两卷。”绝爱虽然身为圣女,但焚灭师太圆寂的突然,还有好多事没有来得及知晓。没有心法是不可能练成剑诀的,阆苑大惊问道:“妹妹你是如何习得慈航剑诀的?”绝爱回道:“我常年闭关,在竹林石室中观摩参悟师父当年留下的剑招残影,自悟所得。” 阆苑自诩武学奇才,学什么东西都快,却无绝爱这般无师自通的能力,看来慈航剑派真的后继有人,绝爱有望超越历代先贤。“慈航剑诀霸道非凡,没有心法,用之伤身。妹妹,稍后我将多年来体悟心法的心得教授于你,若是修习得当武功境界必定突飞猛进!” 无悔突然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这次踏足江湖总算没有辜负师父所托。”该找的东西都找到了,相信不久便能返程回紫竹林。“无悔根基不错,他日必是我派栋梁,妹妹你要细心调教。”一直以来阆苑就对无悔赞赏有加,如今她一直跟随绝爱,定是往他日挑大梁方向培养的。绝爱叹息道:“无悔在众弟子中一向出类拔萃,可惜师父去世的早,许多武功都已失传。就连七绝剑阵也没能好好传承,否则早就可以培养下一代七绝了。”无悔同样遗憾:“一直听闻七绝剑阵,但是无缘得见。二师叔右腕受伤,无法运气,改用左手剑,已经无法配合几位师叔们施展七绝剑阵了。”绝爱又不能教她慈航剑诀,故而无悔的武功已经有两年没有长进了。 阆苑了解几位师姐的秉性,大师姐武功高强,却不懂教授弟子。二师姐脾气古怪,如今改道左手剑,想必弟子们想学她的本事也学不来。三师姐性子火爆,缺少耐心,绝爱又常年闭关,照此以往,七绝之后慈航剑派必定一蹶不振。阆苑解疑道:“我观音庙任何剑法武学均以初云剑法为依托,进而演化,武学之道万变不离其宗。几位师姐糊涂,当年师父说七绝剑阵至少合四人之力才能发挥最佳威力,可并没有说过一人之力就无法施展。” “愿闻其详!”绝爱听大师姐说起过,师父创下七绝剑阵也是因阆苑之缘故。今日过后,七绝剑阵有望重现江湖。阆苑继续道:“七绝剑阵每增加一人,威力便增加一倍。一人之剑谓之无极剑,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生四象,四象生五行,五行生六合,六合生七星,如此以往,源源不绝。剑阵至少可容纳一百零八人,形成一百零八宿之势。只不过这非常考验默契,不可能百来号人都心意相通。故而修习两仪剑、三才剑、四象剑为宜,只因当初剑阵初创,师姐们又尚在磨合期,最大默契也就四心同一,所以才说四人之力最佳。” “原来如此,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听师叔一席话,弟子豁然开朗。”回山之后得立马找无怨做搭档,就从两仪剑开始练起。阆苑多年来一直偷偷钻研,颇有心得:“无悔,我房中有多年来对于剑、阵方面心得,你有时间去我房中找找剑经,以你的资质,必定无师自通。”无悔恨不得立马过去找,不过不知不觉的太阳已经快要升起,大伙儿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一下的好。 时间差不多了,阆苑还有要事处理。“救治影子姐姐非‘冰血玉药花’不可,我这便启程去寻。千年雪晶可保她十日无恙,影子姐姐就交给你们了。芊芊已经去请我二爹,他手里有颗续命金丹,能保人七日性命无虞。算下来我还有半个多月时日寻找。若我半个月内无法赶回,也请妹妹尽量吊着影子姐姐的性命。”成败在此半月之内。 “有我们在,你放心去吧。”影子是神龙山庄故人,眼下也只有她们几个相依为命,绝爱必定誓死保护。 五行护法派人守在幽篁阁外,可他们自己任务失败,必须回神阳殿领罚。聂孤怒火中烧,托着额头坐于宝座叹气,恨不能一掌劈碎他们的天灵盖。“你们自己说,本座给过你们多少次机会?三铃使者冒着身份败露的风险给你们创造机会,可你们呢?看来五行宫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教主息怒,不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炼狱修罗那个女魔头霸道无理,又阴招连连,我等不是其对手……”木护法急促的话语未完,只见人影闪动,聂孤已离开王座,像捉鸡崽子一样掐住了木护法的脖子,拎在半空。“世人皆称我镜月教为魔教,你们是魔教的护法,还怕女魔头?可笑至极!若你们战死当场,本座还能谅解。如今还敢诸多狡辩?”聂教主杀气弥漫,木护法凶多吉少,另外两位护法哪敢出声,叩首不起。 “父亲,息怒!”一少年郎匆匆赶至,抓住聂孤的手,这才迫使教主松手,暂时救得木护法一命。来人正是聂离殇,摘下铁面具的他不再是炎日圣使,他是聂孤爱好美色、行事张扬的儿子,魔教的少主。头顶长冠,面如冠玉,器宇轩昂,神情与聂孤有几分相似,长相更随母亲多些,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离殇,五行护法屡次失手,若不严惩,教威何在?你退下。”不杀几位护法实在难以泄愤,聂孤作为一教之主必须赏罚分明。火护法隐约瞧见躲在角落里的女子,似是水护法。她与少主交情匪浅,也只有她能请得动少主,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不论如何今日性命算是保住了。 聂离殇劝谏道:“五行护法虽然失职,但是罪不至死。素闻阆苑此人诡计多端,炼狱修罗之事定是她的离间计。既知和桑暖玉在炼狱修罗手上,派人围剿便是了。三大护法打不过她那就派四大护法甚至是五大护法。我教正值用人之际,与其让护法们以死谢罪,不如将功折罪。纵然以身殉教那也死得其所。”聂离殇句句在理,三位护法齐声道:“属下们愿以身殉教,誓死扞卫圣教名声,千方百计完成任务!” 聂孤一声冷哼道:“此番看在离殇的面上,破例一次。希望你们别再叫本座失望!”教主威严,无敢不从。三大护法再叩首,谢恩道:“多谢教主不杀之恩,我等必将同心同德,助教主夺回和桑暖玉。” 本来危机已解,三位护法可以离开,但是金护法还有事情要奏:“属下有事禀告教主!”本来要靠这件事保住性命的,既然性命无虞,说出来也无妨。其他两位护法投来问责的眼神,金护法居然私藏情报?聂孤示意讲来,金护法继续道:“炼狱修罗武功确实高强,不过属下瞧着她耍拂尘的功夫与七星镇那位慈航剑派弟子所用的绸缎功夫如出一辙。”火护法灵机一动,赶忙接话:“金护法的意思是,怀疑炼狱修罗与慈航剑派有着某种关联。”总算有些收获,并不是徒劳无功。 聂孤朗声笑道:“有意思,慈航剑派自诩武林正道,竟也出了如斯女魔头。难怪慈航七绝一直以来只听闻五位。”焚灭师太早已圆寂,若不是碍于慈航七绝的七绝剑阵,又岂容她们苟存于世?当年焚灭携五位弟子下山,绝意、绝妄、绝断和绝心联合发动七绝剑阵,威力非凡。后绝想又加入,聂孤险先败下阵来,如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眼下绝断和绝心身故,炼狱修罗又是弃徒,七绝剑阵名存实亡,慈航剑派已是无牙老虎,不足为惧。三位护法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朗声跪拜,拍马屁道:“教主天威浩荡,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属下已派黑武士守在幽篁阁外,日夜监视。奈何竹林外阵法遍布,进入不得。不过一有动静,属下立马能收到消息。”火护法为求保命,也做了准备。派人守着幽篁阁之事并无与另外两位护法商议。“很好!”聂孤突然心情不错,总算听到利好消息,挥手示意,“都退下吧!” “两位护法的心机,在下真是叹为观止!”才出殿外,木护法就开始讥讽。“我本就想禀报来着,只是教主怒气冲天,时机不当,所以才……”金护法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只是尴尬一笑。“也对,反正第一个死的也不是你们!两位的大恩,小弟铭记于心。”木护法言语之中透着报复之意。“木护法,你这是何意?”火护法一向认为自己是老大,功力也是他最强,听到如此说话,自然心中不爽。他还怕区区一个木护法不成?“你说何意?”木护法长鞭紧握。金护法一并握紧金刚圈,剑拔弩张,这是要打架的节奏。 “你们几个闹够了吗?”水护法才谢过少主,正想来关心一下各位兄弟,没想到正遇着他们内部矛盾,“这次多亏少主求情,尔等才幸免于难。你们不思进取,反而内讧,是要彻底毁了五行宫不成?”香泪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她是五行护法中最年幼的,却屡屡给几位兄长收拾残局。 “水护法教训的是,五行护法必能同心同德,再创五行宫昔日辉煌!”火护法率先表态。他知道这次没有水护法的相助,哪怕再多的好消息也不能让教主息怒。木护法始终敬重香泪,没敢再造次,作揖道谢:“多谢水护法救命之恩!”香泪牵着所有的人手,叹气道:“大家同为五行护法,荣辱与共。收起各自的小心思,一定要团结一心。五行宫不能在失手了!”五行宫在镜月教的地位每况愈下,比起其他各部已经低下一头,再不走心,下次就真的该覆灭了。 聂离殇肯听香泪请求并不是单纯因为与她私交过密,是因为听说五行护法再次折在阆苑手中,这才不得不保他们。阆苑此人足智多谋,狡猾的跟狐狸似的,她定是巴不得镜月教内讧,自相残杀,她好坐收渔翁之利。怎可让她得逞? 自打那晚在女英集打过照面,聂离殇始终无法忘怀!时隔三年,她又一次出现在自己视野里,当年那个调皮的少女如今俨然成了老谋深算的淫媒辣花。望着从她手里夺来的发簪,聂离殇陷入沉思。在她生命中的男人不计其数,恐怕臭丫头早已忘了他是谁?若非她,聂离殇也不会尝了禁果,染下恶习。手臂上入肉的红丝就是她来过的证据,锁情扣,扣情一生。 第五十章 鬼蜮商人 九珍堂,楼宇高耸,大气磅礴。听闻在此处喝上一杯茶得花去寻常人家大半年的收入,不愧是武林中最为奢侈的地方,就连跑堂的小厮都是锦衣玉食。阆苑寻思着自己身上带的银两定然不够,否则也是要好好逛逛,挑一挑心宜物饰的。 “姑娘里边请!”小厮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姑娘您是喝茶呀还是听戏?或者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情开口!”阆苑来此办事争分夺秒,也不废话:“我找金老板!”小厮闻言眉头微皱,金老板何等身份,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苦笑道:“想必姑娘是第一次来九珍堂,不知我们这儿的规矩……”阆苑懒得理他,直接奉上一块银币,纯银制造,两面均刻有十字弯月型标记。 提示已经够明显,奈何小厮有眼不识泰山,哼笑道:“莫说区区一块银币,纵然是十块金币也难够金老板一面。姑娘还是请回吧?”这可是十大恶贼的标志性物件,小厮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环顾四周,总共六层楼,各有主营。一楼干货,二楼药铺,三楼酒楼饭馆,四楼成衣铺,五楼胭脂铺,六楼珍宝铺,整个九珍堂一应俱全,不过金老板不可能守在某个铺子里。 纵观整座楼宇,唯独中央的吊楼最为神秘,设立的最是奇怪。整间屋子漂浮半空,全由四周的金锁链悬吊,并无楼梯直接相通,平日里上下难度不低呀!若没有身怀绝世轻功,恐怕无法踏足。想来金贯中就居于此处,阆苑食指弹射,银币飞旋回响,准确无疑的进入空中楼阁。 “姑娘,你来者不善是吧?想在九珍堂闹事?”小厮手臂高举,一旦发号施令便可将阆苑轰出门外。手臂将落未落之际,闻得一阵温暖的男声道:“原来是贵客临门,何不上楼一聚?”金老板发话了,小厮惶恐,连连致歉:“原来是老板的客人,恕小的眼拙,还望姑娘见谅!您自便。”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所以说这个世道永远是靠关系定人品。 “金兄,你这楼阁高不可攀,又无楼梯,小妹武功不济怕是上不去,还请金兄屈尊,下楼相见。”既然人家摆谱,阆苑又怎能落下风。距离阁楼五层楼之高,依旧用着寻常声音说话,却是句句传入金贯中耳内。金贯中端起茶杯暗道:好厉害的传声入魂大法。即便阆苑不露身手,也是有资格入空中楼阁的,这下只是更加确定了她那个资格。 “以你的本事恐怕我这阁楼建在九重天上,你也是有办法上去的。也罢,就送一道楼梯。”俄而,一沓薄纸如扬扬大雪般飘落,阆苑也坦然接受,脚尖轻点踩着一张张薄纸顺利登上楼阁。本来凭着“飞燕踏空”双脚互踩也能登顶,只是费力些,有轻松点的路,当然选轻松啦。 “金兄的九珍堂处处金碧辉煌,难得还有这么一处朴素淡雅的地方。”全屋摆设不外乎书架、书案还有茶桌卧榻,并无特别之处。若是一定要找出点特殊,那就是用料上乘。“听到辣花一声金兄,可把我吓得冷汗直冒。我自认为样貌还算英俊,怎么敢做你的兄长?”金老板素来与阆苑无交情,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不忙着问询,调侃调侃消磨时光也不错。 “小妹本就衣服穿的少,兄长怎么还说起风凉话了?可别把我吹着凉了。”对于金老板,阆苑知之甚少,性格是否如传闻所言,还需试探?她本来之称一声“金兄”,转口变成了“兄长”。阆苑自然不介意认这位兄长,还是富可敌国啊! “越叫越亲,让我怎么好意思不认下你这个小妹?”金贯中连连轻笑,这个阆苑真有趣,好茶已经备上,就等她入座,“伏龙山庄的少奶奶做的可还习惯?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儿?”阆苑倒是不客气,坐下便是一口饮尽,他的好茶千金难求,不多喝几口岂不是白走这一遭?“别提了,时夫人不好应付啊!没几天工夫就被戳穿了。今次来找兄长,是有个生意要和兄长谈。” 金贯中手一哆嗦,故作震惊道:“妹子,你做的是男人生意,为兄不好那口,只怕和你的生意难做呀!”不知为何,还调侃上瘾了。阆苑被逗的怪难为情的,叹道:“这不是小妹业务繁多吗?既要维持恶名,做好十大恶贼,又要办好救苦救难的神医,还要经营小小客栈,赚钱糊口,多不容易。” “敢情来找我的不是辣花?你这象征十大恶贼身份的银币一丢,倒让我误会了。究竟是笔什么大生意?”吊胃口的戏码差不多该结束了,直接进入主题更好。阆苑再品一口茶,正经道:“世人一直有个疑惑,九珍堂为何从来只见六大特色?今日来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还有三珍便是鬼蜮商人和他的消息、关系。小妹近日正救治一位伤患,独独缺少‘冰血玉药花’这枚药引,遍寻无果,所以只好跑来兄长这里问问。” “难怪罗刹并未同行。”金贯中一语道破玄机。十大恶贼一向单独行动,基本互不相识,淫媒辣花与血影罗刹却能以姐妹相称,实属难得。又笑道,“妹子盛意拳拳,这又是咱们第一次交易,为兄自然愿意接下这单生意。只不过听闻妹子你一向惜财如命,锱铢必较,不知打算开什么价?” 金老板肯谈,就一定不是钱的问题了,金钱他有的是。不如探一探他之所求:“兄长金玉满堂,小妹实在不知该开何种价位,不如请兄长先说价,也好让小妹寻思一下如何讨价还价!”阆苑倒是精明,懂得以退为进。这么多年了,金贯中已经很久没有谈生意谈得这么乐呵。“我九珍堂并无收录‘冰血玉药花’,但我知道何处能找到它。消息的价格是无形的,我们不如各自交换一个消息如何?” 金老板做生意从不亏本,这回估计阆苑要下血本。和桑暖玉就在她身上,可金贯中居然没有和江湖中人一样,索要这件珍宝。“有什么是兄长都不知的消息,小妹却知道的?”九珍堂号称江湖百事通,阆苑实在想不到他要换什么消息。“当然有,你连吟风公子身上的胎记都能知道,自然有很多你知我不知的消息。”听他这么讲,阆苑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 为了影子,只有抓住这个机会:“兄长请说!”“我只要一条线索,一条关于琅嬛宝藏的新线索。”此言一出,阆苑不得不佩服他。物是死物,今日是自己的,明日可能未可知,但消息一旦藏于心中,没有能夺走,鬼蜮商人谈生意的本事今日算是见识了。和桑暖玉和天河繁星图这种消息已经过时,炒炒冷饭尚有点滋味,可是经不起几次三番折腾。没有新线索,拿到了又如何? “少林寺藏有一部《贝叶禅经》,里头就有你想要的答案。”少林高手如云,想要把《贝叶禅经》带出来,难如登天。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金贯中并没有别的话,坦然接受,捏杯一笑道:“镜月教神阳殿有一株‘冰血玉药花’。”闹了半天还是得去神阳殿,可笑的是想从神阳殿带走“冰血玉药花”难度又岂会亚于从少林寺盗走《贝叶禅经》?从这方面来讲,消息换的还是挺公平的。 阆苑起身欲走,金贯中附赠消息道:“近日春风苑正在征集侍女,有意送往神阳殿。”九珍堂与春风苑只隔了几条街,即便他不说阆苑也能打探到,倒是省了她不少时间。这生意做的,明明是他赚了,偏偏搞得阆苑心底很舒服,感觉自己没亏。临走前又饮了口茶:“多谢!”窗户嘎吱一声,便没了踪影,空中楼阁再次陷入寂静。金贯中品尝最后一口茶,默默笑着,相信往后还会有生意要谈。 春风苑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妓院,七年前有人买下它,从此做起了绣坊的工作。新老板练红尘亲自传授手艺,这几年名声也打出去了,春风苑绣品必属精品。明面上是这样的,暗地里作为魔教五宫九部之一有着什么勾当就不得而知了。一天之内,会面两大恶贼,想想还是蛮刺激的。 练红尘本是回房稍作休息,不料来了不速之客。“君子坦荡荡,阁下何苦做那畏首畏尾的梁上君子?”阆苑本就没有打算能瞒住练红尘,她能堂而皇之地进来让她帮忙,自然手握筹码。谁知练红尘见到是阆苑,没等她开口便突然出手,红线飞丝,似是要在人身上绣画。阆苑金针攒发,针锋相对,火花溅射,绣花针悉数钉于木桩,阆苑自己轻立于红线之上。 “阔别多日,辣花武功进步神速啊!”“金针渡穴”练红尘已经见识过,只是没想到她的轻功竟也如此高明,扯着红线端却丝毫没感受到阆苑的体重。“红尘谬赞了!”不管她实力如何,练红尘定叫她今日来得,走不得。五行宫办不了的事,她春风苑轻而易举,且看她的来意。练红尘收线,阆苑并没有立刻掉落而是如薄纸般轻轻飘落。此人虽然在十大恶贼中只排第八,武功分明在阴风鬼母和无戒冥僧之上,也难怪五行护法屡屡失手。 “本教正愁该如何生擒淫媒辣花,你倒是有闲情上我这儿,白送我一个便宜。”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当是如此。“我路经此地,听闻红尘有意送一批新人入神阳殿,这不就厚着脸皮来应征了?以我的美貌与气质应当不成问题。”前回没能能看清练红尘,今日一见果然风华绝代。阆苑身边净是美艳不俗之人,若不是靠着过度自信,换作别人早就黯然失色,无精打采。 镜月教抓捕阆苑早已不是秘密,照理唯恐避之不及,她却反而自投罗网,练红尘想不通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进神阳殿干什么?到底是何居心?”阆苑一向狡诈,定是有所图谋。 “甭管我什么居心,你只管送我入神阳殿即可。我知红尘一向有恩必报,就当我向你讨回这个人情。”练红尘越听越糊涂,她可不记得和阆苑有过交集,就算是有也是深仇大恨。 若非时景辰说起练红尘有“三步生梦”,阆苑又如何能联想到燕十三娘,进而想起练红尘也是当年的故人。见她困惑,阆苑好意提醒:“你忘了是谁送你‘三步生梦’保你清白之躯的?” “你是?”练红尘简直不可思议,望着阆苑端详,思绪缥缈,回到十二年前。练红尘本是孤女,无名无姓,由杂技团的老师傅收养,只因捡到她时身穿红衣,老师傅便喊她小红。走南闯北跑江湖,日子总算好过。在她十三岁那年,师傅去世了,杂技团也分崩离析,练红尘为了给师傅买一副好的棺椁,受一个女人的欺骗,竟莫名其妙卖身进了妓院。鸨母名叫燕十三娘,是远近闻名的淫媒,外号“辣手摧花”。练红尘一向不服管教,每次都要靠以死相逼才能逃过男人的魔爪,自然少不了就是毒打。日复一日,终于被她逮到空隙,仓皇出逃。 燕十三娘发现及时,领着两个龟公穷追不舍。练红尘早已伤痕累累,加之鸨母们追赶及时,没一会儿就被追上。听到龟公喊着:“快点,她在那儿呢!”无奈之余,练红尘只好躲进茶寮。当时阆苑与沈傲雪刚刚下山,正在茶寮中歇脚。 “姐姐,你躲在这里作甚?”阆苑不知情,好奇一声询问彻底暴露了练红尘。“好啊你个小贱蹄子!还敢躲?看你能跑哪儿去!”燕十三娘伸手一挥,两名龟公即刻上前捉拿。练红尘脑子灵活,见沈傲雪长剑支地,想来必是学武之人,顾不得许多,抓住她的手,连番呼救! 沈傲雪甚少下山,从小被寄养在观音庙。年幼之时都是沈氏夫妇过年过节上紫竹林去看望她的,这些年她学了不少本事,加之已是二八年华,自然敢一个人回家。向来嫉恶如仇的她,路见不平当然选择拔刀相助。“没听到她不想跟你们走吗?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第五十一章 结草还恩 沈傲雪持剑相对,剑未动而剑光骇人。燕十三娘看着锋利的宝剑便知她来历非凡,不容易对付。不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十里八乡的黑道势力谁不给她一个面子,见沈傲雪貌美竟还起了歹心。假意解释道:“女侠息怒,你有所不知,这丫头是我花银子买回来的。只因不服管教,私自而逃,我们这才着急忙慌追出来。” 沈傲雪霸气,扔去一定纹银,足有二十两:“算我向你买了。”燕十三娘接过银锭,也不说卖不卖,示意龟公斟上茶端来道:“如此我以茶代酒谢过女侠!”自己先饮下茶水,后做出手势示意:“女侠请!”沈傲雪初出茅庐,不知世间险恶,连番女侠女侠的被叫,自然要显示一番女侠气度,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没想到燕十三娘立马变卦:“把这个臭丫头带走!” “什么?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正想举剑发难,却不知为何身体里传来一阵酥麻,大惊道,“你在茶里下毒了?”燕十三娘黑着脸冷哼道:“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娘是谁?”看着龟公步步紧逼,练红尘只能嚎啕哭喊。“就这点臭钱也想打发我?把她们一并带走!”茶寮老板躲在一旁不敢出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阆苑不明就里,喊着:“师姐,你怎么了?”沈傲雪眼见龟公就要过来抱自己,着急道:“小师妹,他们是坏人。快打他们!”燕十三娘做梦都没想到一个抱着琴的孩子怎么会打得过他们三个?怕是失了智。阆苑着急忙慌拨动琴弦,闻得一阵清脆幽怨的琴声,天悲魔音席卷,霸道的冲击力回荡,茶寮中人无一幸免,像是被人一圈痛扁似的,身子骨几乎散架。燕十三娘头发都给整乱了,吓得躲在龟公身后,不敢再上前。 阆苑是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夜晚被焚灭师太捡回来的,为保其性命甚至还将观音庙圣物冰莲喂服,这也造就了阆苑小小年纪便身怀非凡内力。更有天悲傍身,对付几个下三滥的小混混不成问题。 “这个小丫头是妖怪吗?”燕十三娘云里雾里一通,但却不甘心一根好苗子就此从指缝中溜走。推搡着龟公上前道:“小妹妹,你的姐姐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小红这姑娘我必须带回。你看,她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银子我也还给你们。”燕十三娘不敢靠近阆苑,只得把银子扔过去,又展示卖身契给她们看。 阆苑未能听懂,只好请教师姐:“师姐,什么是卖身契?”沈傲雪暗运内劲,却始终无法动弹,就僵僵的站着,也不知是什么毒?念及小师妹年幼,对方又卑鄙无耻,别到时多管闲事反受其害,故而道:“卖身契就是一张证明。臭婆娘拿着它,这位姑娘就是她的。就好比你能拿别人的东西吗?” 练红尘不想放弃最后的救命稻草,辩解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她骗我,说好的只买我当丫鬟,她却让我去做妓女!”阆苑又没听明白,问道:“师姐,什么是妓女?”沈傲雪脸部微微抽动,这让她如何解释,不耐烦道:“小师妹别管了,我们救得了她一次,救不了一辈子。”人若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便只有被欺负的份。 阆苑最听师姐的话,师姐让她别管,她便真的不管了,毕竟心智未开完全。练红尘知道阆苑有本事,可她只是个孩子,踌躅之际阆苑往她手里塞了一瓶东西,还附带一张方子,那便是最原始“三步生梦”。“三步生梦”为观音庙弟子绝断所创,本意是缓解新来弟子思乡之情,兑水服用能幻想自己心中所想。虽然只是幻想,却又能给人带来真实感。 练红尘敌不过命运的安排,只得乖乖跟着燕十三娘回去。本以为此生就要染上抹不去的污点,却在阆苑所赠的“三步生梦”中找到生机。阆苑给她这瓶神药本是想助她忘记痛苦,却被练红尘用作他途。那日之后,她借着技艺不足要求燕十三娘对自己大力培养,直到两年后才出师。 两年间练红尘越发出落的水灵,更是一出场便夺得花魁称号,“三步生梦”也被她改造成“梦中一世”。恩客之中不乏江湖豪客,机缘预谋之下练红尘收集到不少武林秘籍。杂技出身的她本就有些武功底子,多年整合,自创“碎风剑法”名震江湖。燕十三娘观察入微,练红尘带给了富贵,却也带来了生命危险。就在练红尘策划报复之际,居然被她灵敏识破,率先逃脱了。为追杀燕十三娘,练红尘以她的名义到处作恶,还成就了“淫媒辣花”的恶名,可惜怎么找都找不见她,一晃竟是十年光景。 多年以后阆苑才知燕十三娘还是有些名气的,也是因为她自己无端端的成为十大恶贼,还是最为不齿的“淫媒辣花”。本是贩卖妙龄少女的恶贼,一下子转变成了亵渎美男子的倒采花。当然,阆苑手中的“三步生梦”也是层层改造,才有了如今这窥探人心的效果。 练红尘曾寻访阆苑踪迹,可是早已不知小女孩的去向。那把威力十足的魔琴天悲更是无人听闻。故人重逢,大家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小女孩长大后竟会是今日的阆苑。 见她思绪缥远,应当记起了当日的事情。眼见紧迫,不给她细细回忆了,阆苑继续道:“燕十三娘命丧我手,你的大仇我给报了。现在只是让你悄无声息地送我入神阳殿,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多简单的事?”练红尘再次震惊,燕十三娘死了?没能亲自报仇,实在可惜。“带你入神阳殿没有问题,不过你究竟想干什么?神阳殿对你来说危机重重,无异于自寻死路。”练红尘已经收到三铃使者的消息,血影罗刹受到重创,生死不明,可别是混进神阳殿报仇才好。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权当我混进春风苑,误送进去的便好。”阆苑已经是打定主意,练红尘看着也不是她能扭转的。恩情在前,帮就帮了,不过只此一次。阆苑提议道:“听闻你们少主酷爱美姬,本来我不用易容足以勾魂夺魄。不过镜月教太多人见过我,不易容不行。看我易容一个绝世美女!” 练红尘听到她的话真是哭笑不得,跟聂离殇发生过关系的哪个不比阆苑好看,她真是过度自信、盲目自信。不过这次情况有点特殊。“不可胡来!你就保持这副模样便好。或者把自己弄得更丑些吧!”阆苑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怎么回事?” 练红尘解释道:“镜月教认识你的基本都在外头活动。五行护法全力追截炼狱修罗,吟风公子又远在花月楼。所以易不易容的不打紧,倒是不能过分漂亮。入神阳殿的婢女虽然由我春风苑挑选,可这次不同,全是送去少主寝殿的,水护法必定亲自删选。香泪对聂离殇爱慕已久,绝不容许有比她美貌的女子去服侍少主。而且香泪对易容之术颇有研究,人皮面具万万行不通。” “搞得跟皇宫妃子宫斗似的,要不要这么凶险?”阆苑忍不住吐槽。五行护法已经见了四位,凭着以往的交手经验来看,智商都不行,唯一的女护法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练红尘再次友情提示:“切记离少主远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之前和他发生过关系的,都被香泪处死了。”这条忠告很有必要,对于阆苑的品性早有耳闻,怕她到时候见着聂离殇失了魂。 “姐姐!我哪敢招惹你们魔教的人。”阆苑突然操着云川方言。万般担忧也是无用,一切得看她的造化。练红尘给了阆苑一份神阳殿的地图,重新去外头挑选婢女。本来为了应付香泪,这次找的都是平平无奇的女子,这下倒好,得确保阆苑可以入围,得找几个样貌出众的陪同。 阆苑详阅地图,神阳殿由外而内分别是大殿、中宫和日月宫。大殿是众弟子议事之所,中宫是聂孤夫妇住的,日宫是少主聂离殇的寝殿,也就是阆苑被分配的地方。至于月宫是日月圣使的居所,不过他们常年闭关修炼,鲜少出门,弟子们不能去打扰。如此看来问题不大。 听从练红尘的意见,阆苑特制三条爪痕的短疤粘在右脸。可都是用特殊药材制成、黏合,除非有相克的药物抹在脸上,不然疤痕有个远不会脱落。 练红尘带着这次神阳殿所需的婢女赶去总坛,不过自己还有事要去禀告教主。故而让她们先去接受一道道检查。阆苑样貌出众,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只是是丑的初衷,指指点点、若即若离的讥讽,是不是传入耳朵、映入眼帘。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尽管知道自己是伪装的,但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仍旧介意。 “春风苑的女人都死光了是吗?怎么派这么个丑八怪来。”一妙龄女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起头说出众人心声。本来这次选人全由春风苑做主,不知怎的阴阳长老还塞人过来。为争一口气,春风苑的弟子还口道:“我们春风苑的决定何时要阴阳坛的奴婢评头论足?”妙龄女子没完没了道:“大家往后是要共事一堂的,我也是为少主着想。这丫头长相瘆人,若是吓坏少主岂不是罪该万死?有损春风苑声誉。” 阆苑听着她的话,大有要逼走自己,瞟向远处似是有人正在过来。脑瓜一转道:“这位姐姐,我们是来做事的,付出我们整颗心把事情做好就好了,长相美丑不重要的。”此话着实引得一片哄堂大笑,春风苑的人想补救都力不从心,更有甚者一块儿跟着笑。 “没想到你不仅相貌有问题,脑袋瓜也有问题。”妙龄女子继续讽刺,谁都知道少主贪图美色,哪个不想抓住此机会,鱼跃龙门?在神阳殿还能听到这么天真的话语。“反正我觉得人心美就是美,若一个人心肠歹毒就算长得再美那也是丑陋。”阆苑的话再次引人发笑,这里可是镜月教总坛,江湖人畏惧的魔教,在这里要的就是凶恶,谁稀罕心美。 “好好好,那就看你的心美能吸引少主还是我这人美更能讨少主欢心!”妙龄女子正放肆嘲笑,可周围却一片沉寂,未免有些尴尬。一回头才发现是水护法来了。“见过水护法!”众人齐声道,妙龄女子反应慢半拍,却也快速行礼。 “真是个可人,阴阳长老有心了。”水护法邪魅一笑,给人一股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我五行宫正缺人手,你就去服侍土护法吧。”这下算她彻底倒大霉了。妙龄女子本就心高气傲,闻言自然不乐意。土护法粗枝大叶,其貌不扬,怎么能比得上俊朗不凡的少主。回驳道:“恕奴婢妄言,长老是派我来服侍少主的,水护法此举恐怕有僭越之嫌。”言下之意是阴阳坛的事,不归五行宫管。当众与水护法顶嘴,下场当然不用多说,不少人已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拿阴阳长老压我?”阴阳坛和五行宫怎么说也是驰名并列的,一个小小贱婢也敢蹬鼻子上脸,“好,不想服侍土护法,那就去侍奉阎王爷吧!”话音刚落,只见一粒水珠滴在女子额头上,瞬间绽放一朵六瓣雪花,那女子便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拖出去喂野狗!”黑武士行动迅速,几下便清理完尸体,消失在墙头。 “水护法英明神武,我等听从护法安排。”杀鸡儆猴作用明显,阴阳坛其余弟子乖乖作揖低头。除阆苑外,没人看清楚水护法出手。香泪以玄冰掌闻名,没想到已经练到能将空气中水分凝结成珠的境界,只怕功力还在火护法之上。 “我自会安排妥当!”香泪绕着十几个人转了一圈道,“你们几个去负责大殿,你们几个去中宫。你你你,去打理夫人的花圃。”随随便便指来指去一通,就剩春风苑三个人了,还都是相貌平平的几个。听到已有分配,都赶着逃窜要紧,要是慢一步又得去服侍土护法了。日月宫尚未分配就人员大减,不过对阆苑来说都一样,只求能留在神阳殿。 第五十二章 一念凡尘 练红尘忙完事匆匆赶来,却发现带来的十号人只剩三个了,香泪自作主张已成习惯。仅剩的三个人,她也压根儿没打算留下,正想遣她们去打理月宫,练红尘前来相阻。“水护法好效率!一下子就把人分配落实,可别忘了少主吵着说他殿里连个打扫寝殿的都没有。红尘可不想再组织一批人送来!”这话不假,到时还得挑三拣四,她麻烦,香泪也麻烦。 “打扫寝殿一人足矣,用不了那么多人。”香泪是使劲的给聂离殇隔绝女人,丑已经不是让她完全放心的标准。突然走近阆苑摸着她的疤痕问道:“怎么弄的?”阆苑唯唯诺诺回道:“后妈抓的,她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抓伤我,然后让我妹妹代我出嫁……”“行了,本护法没空听你的故事。去日宫报道吧!”阆苑编故事张口就来,可惜没能完全发挥就录取了。 香泪又打发另外两个去了月宫,练红尘似乎想到了什么?暗叫不好,阆苑和炎日圣使打过照面,怎么这茬儿给忘了。傻乎乎的阆苑还发来多谢的眼神,欢乐地走入日宫,走的那么快,连交代一句的机会都没有。炎日圣使一向只对美女过目不忘,希望阆苑没有令他印象深刻。 踏入日宫阆苑才真正体会到水护法用心之险恶,都说魔教少主沉迷女色,终日流连花丛,可这里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算是有点长相的就是迎接她的姑娘阿丁了,可也是满脸麻子。这里做事的姑娘,没有更好只有更差! “你就是新来的?你好,我叫阿丁,以后我们就一起服侍少主了。”小姑娘倒是很热情。阆苑略微结巴地介绍自己:“龙儿,天上飞的龙。”“还有女孩子起这样的名儿?”阿丁好奇地笑着,“别担心,我们虽然是镜月教,但其实这里的人都挺好的,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可怕。”阿丁看出阆苑的紧张,故而开导,只不过那是假装的紧张。“我带你熟悉熟悉这里吧!” 日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横分三大殿。中间处是少主的寝宫,左侧为练功房,右侧为浴池。浴池旁的矮屋是丫鬟小厮们住的地方,厨房也在那里头。院落中有凉亭,有假山,还有外通的水池,布置得很是清雅。周围全是鹅软石铺成的路,阆苑寻思着每天脱掉鞋走走定然很养生。 少主正在午睡,这会儿不宜打扰,阿丁先带阆苑参观了自己住的地方和厨房。然后去了练功房,倒是并无特别之处。中央地带有一方石刻八卦,上安放着一团蒲坐垫,其余就只剩下空荡荡。倒是浴池令人咋舌,夸张之至!大理玉石板圈围,上有汉白玉龙头喷水,花瓣混着温水处处流香。金丝纱幔相隔的另一边是一张上等梨花木躺椅镶嵌于地,目测躺上三人绰绰有余。难免让人想歪,少主是不是和什么人在上面做过羞羞的事?光是想着阆苑就受不了。总之,极尽奢华的装修,纵然皇帝待遇亦不过如是。 阆苑毕竟娇生惯养,跟着阿丁东逛西逛的一会儿就已筋疲力尽,不得已回房休息片刻。好在有六转雪参丸傍身,才不至于虚脱。真是难以想象,调气疗伤圣药六转雪参丸有一天会是这种用途。 “少主已经醒了,你进去拜见吧!”阿丁来叫,领着阆苑前往聂离殇的寝殿。终于是要见一见传闻中的少主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可阿丁来到门边便没打算再进,阆苑打着手势暗语,是要她一个进去吗?这得多瘆人。阿丁竖起一根大拇指,示意她快去,没有危险的。 阆苑并没有畏畏缩缩,大大方方地进门,抬头挺胸,除了兴奋还是兴奋,或许这就是淫媒辣花的本质。寝殿果真没让人失望,四周除了梳妆台便只有纱帐。一张大床坐落中央,床底的石板由水晶制成,一直向外延伸十数尺。房间虽然有些昏暗阴冷,但光线透过窗由水晶地板反射,平添一股神秘感,想必晚上掌灯后会更加美丽。阆苑简直怀疑人生,她打拼了半辈子只得一间小客栈,而这位玩世不恭的少主却住着她梦寐以求的房间,老天爷何时能开开眼? “你就是新来的?”猝不及防的人头与阆苑比肩,吓得她六神无主,上下跳窜。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本是下意识要斥责几句,可这一抬头,魂魄可还安在? 阆苑曾以为时景辰和吟风公子已是人间绝色,无可挑剔,今日见了这人才知一山还比一山高。黑亮垂直的秀发,斜飞英挺的剑眉,邪魅深邃的眼眸,削薄轻抿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轮廓,根本就是刻刀才能刻出来的绝世美男。令人如痴如醉的脸庞还不够,整个散发着神秘的阳刚气质。可谓是“天人不敢视魅颜,唯恐一念堕凡尘”,阆苑庆幸自己生而为凡人。 好久没有一个人能这么令自己汹涌澎湃,小鹿乱撞了。他一定就是传闻中的少主,瞧着很是面熟,只是阆苑一时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反正天下间的美男子她都面熟!光顾着看脸,谁曾想这小子衣服也不好好穿。真丝睡衣半开半解,微露的胸肌引人浮想联翩,天哪!阆苑甚至有种不想走的冲动。 “你……”声音富有磁性,更是让人欲罢不能。阆苑一遍遍告诉自己镇定,她是来找药材救治影子姐姐的,可心就是狂跳不止。看着她犯花痴的模样,聂离殇倒不好意思打扰她。千想万想没想到新来的婢女会是她?任她百般乔装,聂离殇也是一眼识穿。可真是个大大的惊喜,不急着拆穿她,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应该会很不错。 阆苑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你”什么,弱弱地问道:“我,怎么了?”莫非是被他看上了,阆苑突然异想天开。可他的下一句话让人石化,“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丑?”有如晴天霹雳,这少主也忒没口德了。 “奴婢罪该万死,惊扰少主!”阆苑惶恐下跪谢罪,幸好早有准备,立刻从腰间掏出丝巾掩面。除去这身奴婢服饰,像是位遮面的仙女,毕竟水灵的双眼摆在那儿。“这个练红尘越发过分了,前几个至少脸还是完整的。”少主一脸无奈,像是不知道香泪从中捣鬼,“起来吧,把面纱摘了。你不嫌难受?” 这倒让阆苑惊奇,莫不是丑女看多了,已经免疫。可他下一句话让人差点咯出一口老血:“你的另一半脸还行,今后就用你那半张脸回话。”阆苑寻思着这种人以后只看睡颜便好,应道:“遵命!” “看着笨手笨脚的,会梳妆吗?过来帮我戴好头冠。”少主对新来的,使唤很上手。看在他俊朗无比的份上,姑且不与他计较,应道:“是。”“怎么称呼?”入了神阳殿不能喊阆苑,聂离殇真怕一个漏嘴叫了出来。“奴婢龙儿。”“蓉儿?”惊奇一问便引发不可收拾的嘲笑:“好一朵残缺的出水芙蓉!噗,呵呵呵……” “不是芙蓉的蓉,是飞龙的龙!”遭到嘲笑,阆苑条件反射报复,后发一揪,着实让少主倒吸一口凉气。“笨丫头,不会轻点?真是个怪丫头,名字也一点不像女孩子的。”少主自顾自碎碎念,似曾相识的一段对白,不知还有人记得否?“好好的一张脸偏偏被伤疤毁了。好在本教有位疗医圣手,过几天等他有空,我给你找来,让他想办法给你祛疤。”本是少主恩泽,阆苑却不敢接受。吟风公子来了那还了得?他可比死神还催命。 “多谢少主好意,不必麻烦。这些疤痕是奴婢母亲对奴婢深沉的爱。恕奴婢不能回绝母亲的好意。”阆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倒是令人兴趣盎然。少主嘴里依旧没有好话:“有这样的母亲我也是服你,得空多烧点高香,兴许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找个好娘。” 阆苑差点没把手里的梳子拧断,可谁让她是奴婢,有气也不能撒,还得笑脸相对:“少主误会了,当年山贼洗劫村庄,母亲怕我被山贼玷污,这才出此下策,刮花我的脸。”没想到少主并无半分同情心,反而笑得更加狂野:“你娘多虑了!就你的模样,完好无损也入不了山贼的眼,除非他饥不择食。” 此时若有刀,阆苑一定毫不犹豫捅下,从不知煎熬为何物,今儿个大大受教。多待一刻痛苦一刻,再姣好的姿容都无法吸引她留下。“少主,冠已正。奴婢先行告退!”得赶紧离开,真怕憋出内伤。不过忽然想起,上午和香泪讲的是哪个版本来着?反正也差不多,就也没在意。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少主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里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才半晌工夫好似已是过去好几年。夜晚降临,本该好好休息一番,但是来此的目的不可,阆苑不是真的来神阳殿为奴为婢的。神阳殿何其之大,要找到“冰血玉药花”谈何容易?聂离殇是少主,或许能够知道。鉴于上回时景辰的教训,阆苑不敢轻易动用“三步生梦”,还需先找个试验体。 “阿丁,来喝一杯,庆祝我们相识。”阆苑就同阿丁一间房,这孩子心思单纯,是最佳下手对象。“酒?我不能喝的。若是误了明日起床时辰,非被水护法剥皮拆骨不可。”况且阿丁酒量也不行,喝不了几杯。上回被少主捉弄,一杯烈酒下肚便不省人事,别提有多糗。 阆苑循循善诱道:“严格来讲,这算不得酒,但比水清甜可口。喝一杯能解乏,有助于睡眠,给人美梦。”阿丁半信半疑:“真的假的?”究竟敌不过好奇心尝了一口。清新舒畅,滋润心田,不禁赞道:“这也太好喝了!龙儿,拿什么做的?少主最爱喝酒,我们可以做些给他。”如果所有酒都是这个味道,阿丁寻思着自己也可以千杯不倒。 “好喝吧?偷偷告诉你,我爹是酿酒师。从小耳濡目染,我自然也就会些,我就说你不喝肯定后悔。”编故事阆苑一向信手捏来,毕竟她的二爹可是胡道说。至于少主,自然是有机会让他喝的。阿丁喝的上瘾,续杯不断,阆苑似乎忘记告诉她这酒后劲很大,果不其然,还没有走上三步呢,自个儿喝倒了自个儿。 阆苑奸计得逞,将小丫头放倒在床开始发问。“阿丁,你睡着了吗?”保险起见,先试探一把。“哎呀,张公子风度翩翩,李公子满腹经纶,蔡公子又相貌堂堂,我该选谁呢?”阿丁的梦话让人吃惊,看着正正经经的小丫头也做春梦?没工夫打趣她,这便进入主题。 “阿丁,你来神阳殿多长时间了?”待得久知道的肯定也多。“两年多。”日宫的奴婢更换最频繁,两年以上的都是老人。阆苑有些兴奋,继续道:“阿丁,你可知道神阳殿哪里有种植冰血玉药花?”阿丁没有立刻回道,好像是在思考,随后道:“夫人的花圃里有菊花、迎春花、玉兰花、丁香花、山茶花,没听说过冰什么花的花呀?”预料之内,阆苑倒也没有很失望,本就没打算能从阿丁嘴里问出有用的消息。再者,冰血玉药花难得一见,小丫头识不得也属正常。不过,聂夫人的花圃可以细细打探一番。累了好几天,万事明日再说,先睡个好觉! 翌日初晨阆苑率先醒来,习惯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景色真美。奇怪的是除了她,没看见其他人,这里的待遇这么好吗?人人能都睡懒觉。阿丁酒量极差,阆苑都做完一套全身运动了还不见她醒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美梦当中。 “阿丁,阿丁起来了!”听到呼唤,小丫头入梦惊醒,忽的坐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寅时已过,卯时未到。”阆苑说的轻巧,阿丁却惊慌失措:“糟了,今天轮到我两个少主做早餐,快快快,要来不及了。”阿丁开门看着日头,彻底奔溃。少主每日卯时用餐,轮值的人一般都在寅时外出购买食材,才来得及生火做饭。可眼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是卯时了。前几日轮班的天天就耽误了一小会儿便被水护法痛打三十大板,这下完蛋了。 第五十三章 大显厨威 屋漏偏逢连夜雨,厨房中除了昨儿个和好的面和一些水果再无其他。阿丁整个瘫坐在地,三魂不见七魄。“阿丁,你会不会太夸张?做个早饭而已,大惊小怪的。”阆苑四下查看,至少还有东西。“少主没肉吃是不行的。昨日个想好的牛肉面,这下完了。”有阆苑在,算是小丫头的造化。 阆苑经营“四方迎客”多年,她的二爹胡道说又是有名的神厨,这回少主还是有口福的。“起来,这顿交给我。”阿丁有些难以置信,她会变戏法吗?这时还能变出一桌酒菜不成。“愣着干嘛?起来,把那些苹果洗净,去皮去核,磨成汁!”阿丁只知道豆子磨成豆浆,还没试过苹果磨成苹果浆的,眼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阆苑系好围裙,架子十足。面团重新和过,手法劲道娴熟,像极那么回事。阿丁专心磨苹果没空注意阆苑,也就不知道她做的是馒头。“四方迎客”的蜂浆馒头风靡全镇,定能收服少主的胃。猛火升起,蒸笼高叠,慢慢的清香四溢,甚至比富人家的花圃还清香扑鼻,阿丁不知不觉地被吸引。 阆苑又起一炉灶,面粉和鸡蛋也不知又是什么新花样。东忙西忙的,阿丁也该为少主打水起身了。卯时将至,少主穿戴整齐,静等阆苑送来的早餐。听阿丁讲是阆苑亲自下厨,不免期待起来。 千期百待盼菩萨似的终于给盼来了。阆苑端着两盘东西和一碗汤品,自信地走入,可见到只是白馒头,某人已脸色铁青:“阿丁,这就是你说的人间美味?你们两个放肆!竟敢拿贱民才吃的东西给我?”阿丁吓得扑通跪地,磕头求饶:“少主饶命,奴婢们知罪!” “少主,这可不是普通馒头,我做馒头时很用心的,把真诚的心意都给揉进面里了。您不觉得这馒头长得很美吗?”昨日之事已经传开,谁都知道日宫有个丑八怪,自认为心美最重要。若非亲耳听到,阿丁也没想到阆苑会真这么耿直。 “少主息怒,龙儿初来乍到,不识礼数,还望少主从轻处罚。”见阆苑还站着,不知下跪认错,急的阿丁去拽她衣角。可阆苑熟视无睹,继续道:“少主,真的很美味。若你真不想吃,那也没办法,奴婢本就是贱民,实在做不出贵族才会吃的东西。” 阿丁心情起起伏伏,心道完蛋了,怎么还敢当众叫板,这下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若按以往,少主肯定已经命黑武士把她们拉下去处罚了,今日倒甚是奇怪,还肯给机会:“好个伶牙俐齿的奴婢,本少主就屈尊一尝。若是平淡无奇,定叫你另半张脸也无完肤。”阿丁早已瑟瑟发抖,不敢抬头,阆苑则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除非少主存心置她于死地,不过不会这么变态被自己言中吧。 聂离殇掰下一片塞入口中,甘香可口,松软而不黏舌,没想到小丫头片子所言非虚。另一碟蛋卷也是一绝,内馅不知名酱汁,酸甜相宜,齿颊留香。少主心底甚是满意,偏偏嘴上倔强:“勉勉强强,说说都是什么做的?”阆苑早看出他口是心非,知道他爱面子,自然不然驳他的情面。 “禀少主,这道馒头也有自己的名字,叫作玉浆馒头。”说法肯定是要区别四方迎客的蜂浆馒头,谨慎些的好,“奴婢和面时加入了蜂蜜和独门配料,所以味道与寻常馒头天差地别。而这道裹心蛋卷,除甜酱外奴婢还混入酸梅泥,这才有了酸甜相融的味道。旁边这碗是阿丁为您磨的鲜美苹果露,健脾养胃,最适宜早晨饮用。”阿丁听的目瞪口呆,看着平平无奇,怎么会有这么多门道? “总算你们知道用心,姑且饶你们一次。都起来吧!今日开始,龙儿你就专门负责三餐,日宫人员任你调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阿丁如释重负,甚至还为阆苑开心,这是被提拔了的意思。阆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开心的,整日做菜备菜,还不烦死,但又不能拒绝,不情不愿道:“多谢少主!” “参见水护法!”隔老远就听到婢女们的行礼声。水护法来的这么早?若是想蹭饭,今日可没她的份。阆苑与阿丁按规矩行礼后站立一旁。“属下参见少主。”少主还没让她免礼,水护法自行起身,怒气冲冲叫喝:“你们两个大胆贱婢,给少主弄的什么玩意儿?少主怎么能吃这些东西,来人将这两个贱婢拖出去重责三十大板。”香泪倾心聂离殇在教中早已不是秘密,瞧这架势真拿自己当女主人了。 “香泪,吆喝什么?温柔点,没见我还在用餐吗?”少主的话最管用,黑武士火急火燎地冲进来,香泪吓得急忙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离殇,你怎么能吃的这么寒酸。我这就让人给你重新准备。”刚才还是恶魔面孔,一下变成天使。阆苑不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阿丁本就胆子小,这一大早心情大起大落机会,早就站不住,若非阆苑轻扶,恐怕又得瘫倒在地。 聂离殇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昨日之事……”“昨日之事是这样的。”香泪怕少主责怪她遣散送来的婢女,本想抢先开口解释。少主又将话接回:“昨日之事多谢水护法。”香泪一脸茫然,怎么好端端的还谢她呢?聂离殇笑道:“我知是你忙着删选婢女,辛苦了。目光老练,为本少主挑了个好丫头,尽管长相令人作呕,但是烧得一手好菜,差强人意。” 少主这是在为她们开脱的意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丁瞅着阆苑,果真是大福星,至少稍后水护法不不会找她们麻烦了。好菜?香泪望着桌上的早点,没有八道菜也敢上桌?况且平平无奇,实在看不出哪里好。寻思着少主心情好,那么她自然心情也好,福身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少主过奖了!” “那个丑八……”香泪话刚出口,想到离殇说温柔点,立马改口,“你叫芙儿是吧?就是你,过来。”香泪指着阆苑,也没叫对。“水护法,奴婢龙儿。”莫名的尴尬,香泪尬笑道:“对,是叫蓉儿。芙蓉花嘛!”“禀护法,奴婢是龙儿,天上飞的龙。”再次尴尬,惹香泪不快。 “水护法日理万机,记不清奴婢们的名字也属正常。”关键时刻还是得靠阿丁圆场。香泪站直身子,摆出威严道:“嗯!既然少主对你们赞誉有加,以后少主的一切膳食均由你们负责。下去吧!”这点少主已经说过了,香泪又来了一遍,二女纷纷谢恩,阿丁拉着阆苑匆匆告退。 “走那么快干嘛?不等少主吃完,我们收了碗再走的好。”阆苑发着牢骚,其实就想再安静地欣赏一会儿聂离殇。阿丁翻过白眼:“没看到水护法在吗?”阆苑后知后觉,香泪好端端的来干嘛?惊道:“他们不会在里头干点什么吧?”无法接受,虽然香泪长得很美,但也不能便宜了她呀! “多事!”阿丁轻扣阆苑脑门,让她清醒点。回头一想也对,聂离殇经历过的女人多不胜数,恐怕和香泪不止一段露水情缘。果然聂离殇这种人间妖物,欣赏就好,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请坐!”聂离殇继续啃起了馒头。没有外人在,水护法不再拘谨:“离殇,我们都两日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吗?”“想呀。”聂离殇漫不经心道,“你吃吗?味道真的不错。”亲自掰下一片馒头递去,香泪自然欢喜咽下。聂离殇虽然花名在外,但对香泪始终保持距离,平常虽有挑逗行为却无实质性发展。他很少这样温柔地对香泪,出人意料,甚至香泪觉得这馒头好吃极了。事实上蜂浆馒头确实好吃。 阆苑与阿丁辛苦采办大半日食材,回来却发现少主不在,指不定这会儿在哪里鬼混呢?也好,忙里偷闲。阿丁啃着阆苑早晨做剩的馒头,连连称赞:“龙儿,太好吃了!你教教我吧,这是怎么做的呀?”阿丁后悔,只顾磨苹果浆,也不知道偷师一手。 蜂浆馒头乃是“四方迎客”一大特色,怎么可以流传民间?眼珠一转道:“少主吃的哪是早餐,分明是新鲜感。恐怕明日他碰也不想碰,我们得研究点新菜式。”阆苑的话在理,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还有秘密武器。阿丁可不得抓住机会哀求:“好龙儿,好龙儿你就教教我呗,多教点!” 阆苑最受不了撒娇,立马传授一道“滑溜凝肤”。其实就是将鸡肉切成丝,裹上鸡蛋清油炸,出锅晾干,配合青椒、红椒爆炒,外酥里嫩仿佛少女的肌肤。剩余的蛋黄拌面粉,裹在土豆条上油炸,又是一道名菜——香酥黄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的阿丁琢磨。 一晃一天又一天,阆苑出来已经四天,算算日子胡道说快要抵达幽篁阁,她必须抓紧时间,为了影子姐姐,也为了自己。阿丁因“三步生梦”得一场美梦,这不又求着阆苑给口酒喝。正愁着怎么趁夜外出,她自己送上门来,可把阆苑乐坏了。放倒了小丫头当然得先去看看聂夫人的花圃。 名为花圃,实际上可以说是一片田。有高地,有低洼,各类花、树均有种植。好多都是能入药的稀有品种,实在可惜,若不是着急寻找“冰血玉药花”,阆苑一定多留些时日,采摘药材。 阆苑连寻数番无果,既没见到龙涎木更别提玉药花了。神医手札上只有花的绘图样本,若花未开又如何能找到它呀!如此一来,没有人告诉她,她再寻也是无果。正欲离开,却不小心撞见聂离殇和香泪。这两位祖宗哪里约会不好,怎么还跑这儿来了?若当面撞上,那阆苑十张嘴也说不清。 四下空旷,逃跑肯定会被瞧见。而且他们一个少主,一个护法,武功均是一流,还不识破她的身份?幸好有一片竹林环着一颗香樟树,暂时可以作为掩护。谁曾想他们越走越过来,干脆就停在了竹丛前调情,阆苑大气不敢喘,背靠大树瑟瑟发抖。 “离殇,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香泪娇羞地钻进聂离殇怀里,破天荒的二人同行游玩了一日。“那你想不想更开心一点?”聂离殇反手一抱,搂住香泪纤细的水蛇腰,香泪娇羞地把头埋进聂离殇的胸膛,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 阆苑几近奔溃,脑海中闪过无数有色画面,这两人不会是想要在这里行不轨之事吧?光天化日,啊不,光天化月的,怎可如此伤风败俗?寻思着这两人浴火焚身,肯定沉浸自我。死就死吧,她是非走不可,懒得做那羞羞的见证人。脚步正要迈开,不知怎么的就在聂离殇扑倒香泪之时,正巧不巧压住了阆苑的裙摆,这下迈步成了后仰,怎一个“糟”字了得? 阆苑一声惊呼,重重摔在地上,整个倒在正要鱼水之欢的两位当事人身旁。任谁都会被吓到,再无兴趣继续。香泪霍然起身,怒视着阆苑,一种功败垂成的感觉油然而生,真想一掌拍死她。阆苑慌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少主,见过水护法!”想想不对呀,被人撞见这种事应该会很糗才对,又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这就告退!”赶紧逃才是正途,多待一刻都要出大事。 “站住!”少主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令她不敢再动。少主并没有着急起身,反而慵懒地靠在香樟树上。差点功德圆满,香泪岂能轻易放过她:“混账东西,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她倒要瞧瞧昏天黑地的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奴才?强行勾起阆苑的下巴,乌云飘散,月光反照吓得香泪踉跄后退,不知道的还以为见了鬼。有这副样貌的除了龙儿还能有谁? “长的丑就该好好待在房里,大半夜的扮鬼呢?”少主也忍不住吐槽,嘴巴一如既往的恶毒。“你鬼鬼祟祟的,有何企图?”香泪越看阆苑越可疑。“禀护法,奴婢……”阆苑试着平复心情,一个劲的对自己说别慌别慌,灵光一现,妙计上心头,“奴婢想给少主做‘天露五烩粥’,所以在此等着收集露水。” “放屁!”香泪可不吃她这套,“若说黎明收集露珠我还会信,三更半夜的你骗鬼呢?”“奴婢这不是怕起不来嘛!”香泪真想结一滴露珠送她归西,奈何她是日宫中人,万事有少主处决。 “哎!夜黑风高一个人走夜路挺瘆人。你长得那么丑,估计鬼都会被你吓得魂飞魄散。你护送本少主回宫吧!”聂离殇站起身掸掸灰竟来了这么一句。两个女人均是惊讶不已,不过阆苑是惊喜,而香泪是疑惑。 “离殇?”香泪意犹未尽,自然不想聂离殇就这么走了。“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水护法,我们改日再约!”少主已然发话,此事只能作罢。阆苑赶忙扶着少主快步离开,这小子还是很护内的嘛!坏了他的好事也没处罚,阆苑对他的好感又回来了。只是她背后看不见的是香泪暗藏千刀万剐的眼神。 第五十四章 无意打扰 经过花圃一事,阆苑虽小命得以保全,可香泪已视她为眼中钉,往后行事需更加谨慎。花圃中并无冰血玉药花的踪迹,思前想后唯有从聂离殇下手。聂孤的儿子,魔教的少主,武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实力究竟如何不可估量!一旦对他下手也就意味着不成功便成仁。 少主难以伺候,阆苑费尽心思研究菜式,可她毕竟出身观音庙,不可能整日与荤腥打交道。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再多就让人恶心作呕。上次为了教阿丁才露一手,可惜阿丁尚在琢磨,担不了大任。没办法,穷尽思绪才想出来以豆制品秘法炮制,做出素鸡、素肉,这下少主应该能满意。 阆苑端着新出的菜品送去聂离殇房中,起初吃的好好的,突然就问道:“这是什么肉?为何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味美是味美,但还是怪怪的。阆苑得意道:“这是奴婢新捣鼓的素肉。”“素肉?素就是素,肉就是肉,何来素肉一说?”自从阆苑来到神阳殿,倒是从她口中领教了一波又一波稀奇古怪的东西。 阆苑解释道:“素肉呢就是素的。奴婢用豆制品秘制,虽然是素食品,但口感和肉一样。”聂离殇扔下筷子表示不悦:“你属和尚的吗?做道荤菜要你命啊?”属猪属羊不稀奇,他倒好说她属和尚,嘴巴真够绝的。若告诉他自己是属尼姑的不知又当如何?“禀少主,奴婢胆子小,那些肉都是血淋淋的,奴婢实在不敢碰。”阆苑别无他法,只好装柔弱博取同情心。可惜她们少主对美人才会怜惜,对她永远是大呼小叫:“我不管,你去做,做到我满意为止!” 少主已经发下最后通牒,阆苑没办法,只好求着阿丁一块儿,阿丁上手,她做指导。宫保鸡丁、糖醋排骨、松花桂鱼、东坡红烧肉、枸杞根炖鸡……一道道地教,像是一股脑儿地全部塞入阿丁的脑子,简直被阆苑搞得手忙脚乱。好多细节都还没消化就赶着下一道,阿丁急忙做起笔记,这将来若是开饭馆绝对是一本《食神语录》。 起初阆苑还能站在阿丁身旁指导,闻不惯荤腥味越站越远,后来干脆直接站到了门边。忙活一下午,总算是完成了,阿丁看着从自己手里出来的一道道作品,竟有些感动。像模像样,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阆苑指挥道,别待会儿送去少主那又是问题一大堆。阿丁突然有些忐忑:“龙儿,要不你来尝吧?”阆苑自然是一万个拒绝:“我现在闻着就想吐,还是你来吧!”阿丁为难地举筷,每一道都细细品尝,果然只是看着不错,放下筷子失望道:“鸡丁有点焦,排骨醋放多了,酸。鱼肉老了,东坡肉可以再熟点,只有鸡汤还可以。” “行,很棒!”第一次做这些菜能吃进去已经很不错了。油烟味散的差不多,阆苑才敢走入,安慰道:“熟能生巧,多烧几回习惯就好。我加点调料,就可以送过去给少主享用了。”阆苑心里也没底,所谓的调料其实就是御米壳粉末,带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希望可以暂时蒙蔽少主的舌头。一天又这么溜走,全在陪着少主胡闹,一事无成,白白浪费一天光阴。 自打阆苑来到日宫,本来厌恶至极的厨房差事一时间成为热门。在阆苑的鼓动下,本该寝宫丫鬟明雪负责打扫少主寝殿,硬生生被她骗去厨房做事。适逢少主外出,她接下打扫的活,一个下午定能扫出很多线索。 前回进的匆忙,没能来得及好好看看寝殿有何玄机,这回必定巨细无遗。引人入胜的还是那片水晶地板,阆苑越是走近,越觉冰凉。这种凉气是水晶地板与生俱来的,浑然天成,像极传说中极北苦寒之地的六晶冰石。此晶石地板无论是疗伤还是练功都有助力的奇效,与千年雪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没想到被魔教收录宫中。虽然凉气不会入体,但久站此处难保寒毒不会引发寒毒。 魔教有两大奇功,一是重明神功,二是逆脉诀。重明神功阳刚霸道,逆脉诀阴柔内敛,由此观之,少主定是在修炼逆脉诀。有机会还真想见识一下,不过立马打消了此念头,见识逆脉诀就意味着又要你死我活。 梳妆台上除桃木梳、铜镜和一堆盒子外,没有特别之处。闲着也是闲着,挨个翻来瞧瞧,盒子最大一般宝贝最多。不贪污一两件怎么对得起连日来的委屈?阆苑正兴致勃勃要打开谁曾想突然传来一阵你侬我侬的煽情话语。看来是少主回来了,跑出去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阆苑找了个最愚蠢的地方躲藏,那就是床底下。她本就体寒,六晶冰石泛着层层凉意,随时可能会令她毒发。况且她本来就是来打扫的,何必躲藏?可眼下他们人已经进屋,这时出去肯定百口莫辩。 “离殇,离殇?”女人妖娆地呼喊着聂离殇的名字,听声音又是水护法。伴着亲吻声,换作平常又该热血澎湃了,好在这回有六晶冰石,安神定魄。阆苑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每次都撞上他们偷情。老天爷可真爱跟她开玩笑! 这次阆苑笃定不再动作,哪怕冻伤、冻死也要等他们完事,人走出后再出来。奈何天不从人愿,刚下决心,不知是什么东西掉落。阆苑伸手去捡,透着冰晶石微光看到了,可把她吓坏。“啊——”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尖叫,是老鼠!着急忙慌的一头撞在床板上,晕天晕地依然挡不住恐惧,连滚带爬也要逃出那个炼狱! 喘着大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脑子算是慢慢清醒过来,两双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投射在她身上,仿佛能戳出千万个窟窿。叫悔也晚了,都怪那该死的臭老鼠,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欲哭无泪,颤颤道:“那个,少主、水护法,有老鼠!” “又是你这个贱婢?”香泪气得眉目扭作一团。一次是巧合,是意外,两次那就故意的。这次绝不能轻饶她!“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偷偷摸摸躲在床底想干嘛?”少主还有心情追问,香泪狐疑地看向他,难道不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吗? 阆苑见还有一线生机,赶忙解释道:“奴婢是替明雪来打扫寝殿的,正清扫床底,少主和护法就进屋了。奴婢无意打扰,唯恐再生误会本来不打算出来,可那挨千刀的老鼠吓的奴婢……”想想还是后怕,阆苑抚顺胸口,不敢再说下去。 “一派胡言,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图谋不轨!少主,不如把她交给属下,我必定细细拷问,追根溯源。”香泪寻思着要个人应该不难,但聂离殇居然没答应。“这笨丫头,自己长得丑吓着我的小老鼠偏说是我的小老鼠吓了她,可气可恼!我要亲自惩罚她。”意思非常明显,少主不交人。 阆苑暗地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落在香泪手中,以她淫媒辣花之能,对付男人总比女人容易些。“这……”香泪实在稀里糊涂,少主究竟是何用意,他何曾这么在意过一个婢女?“回去吧!”听到聂离殇遣回的话语,阆苑可不得立马抓住机会,行礼道:“奴婢告退!” “混账!谁允许你走了?本少主还没罚呢?”要走的是香泪?阆苑简直不敢相信,这不是存心给她拉仇恨嘛!还嫌不够乱。“离殇,我?”香泪更是不可思议,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听不懂我的话?”聂离殇一改往日胡闹常态,霸气侧漏,震慑香泪。尽管还是想不通,但香泪不敢造次。“属下告退!”临走之际还不忘朝阆苑放冷眼,下次见面必有大事。 “奴婢知错,请少主责罚!”降服男人第一招,服软,装柔弱,博取同情。谁知聂离殇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冷哼道:“随我去浴池。”阆苑不明就里,怎么就去浴池了呢?踉跄起身,身上不自觉的哆嗦。暗叫不妙,恐怕寒毒真的要发作。 顾不得许多,一招不行得赶紧换招。可是聂离殇根本不给她出套路的机会,踏入大门便开始宽衣,隔几步卸去一件衣服,还未进入浴池便脱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子,丝毫没有男女大防之意。阆苑虽有淫媒辣花之名,却是个十足的黄花大闺女,如何承受得住这等香艳场面。心中无数声音要求她拾回羞耻心,可狂乱的心跳却把这些声音逐渐掩盖。 阆苑抵不住诱惑,转身欲走,谁知聂离殇威掌大挥,大门无力而合,被掩得死死的。不得不说聂离殇给阆苑找了个最恶毒的惩罚!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阆苑心中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自能抵挡一切邪念。逐件拾起地上的衣物,安之若素半跪一旁。再抬头时聂离殇已经进入浴池,算是逃过一劫。 “装模作样,要看就光明正大看,你这样很猥琐。躲那么远干嘛?”面无表情,强装镇定,聂离殇差点就要夸赞她的定力强。阆苑险先被自己口水噎到,跪着挪近回道:“佛语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奴婢什么都看不见。”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尤其是阆苑,她嘴上这样讲,心里定是矛盾相斗,不可开交。聂离殇笑道:“说你属和尚果真没错,悟性挺高。说吧,屡次坏我好事,是不是早就对我有非分之想?”说是巧合,阆苑自己都不敢信,可真的只是巧合,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奴婢胆小,不敢包天!”听到她这样回话当真是哭笑不得。聂离殇坏坏一笑,总觉阴谋深藏,果然不假。听他说道:“你说色即是空,那还穿那么多衣服?脱了吧,大家坦诚相见岂不更好?”万万没想到他还会反套路了。 “少主,奴婢先行告退,不妨碍您沐浴。”今日少主行为反常,阆苑总有一股不祥预感,身体内的寒气也在涌动,可谓是内忧外患。得赶紧找个地方,运功压制寒气。怎料刚想起身便被少主一把揪回:“玩笑话,你的身材本少主才没兴趣。搓背!”话毕,一块方巾径直甩在了阆苑头上。 不慌不慌,再找机会溜走,阆苑不断心理暗示,拿起方巾,开始认真搓背。“其实本少主并不介意你对我怀有想法,毕竟人长得英俊招蜂引蝶在所难免。”少主突然自恋,阆苑暗自叹气,这个男人还是别开口的好。心中对他的吐槽早已泛滥成字海。 搓背搓背竟搓出个胎记,阆苑回想着刚才怎么没看到?看着又不想胎记,胎记哪能这么规则,圆印烙刻,尖形小三角环绕,像极光芒万丈的太阳。这倒提醒了阆苑,吟风公子后腰也有一枚印记,他还欠着她一次观赏机会。“怎么不说话?”安安静静不是她的作风,聂离殇回头看,阆苑真的在认真搓背。“奴婢无话可说。”装哑巴最不会出错,祸从口出,不说话能减少很多祸端。 阆苑摸着水已经没什么温度,想来寒气快要压制不住,奇怪的是聂离殇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觉得她的小手冰凉吗?脑海之中千奇百路飞过,望着躺椅,阆苑灵机一动道:“少主,可否起身在那边躺好,让奴婢给你好好按摩一番?”突然拒绝又突然主动,难免让人怀疑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好啊!”不管是何招数,接便是了。 阆苑递去浴袍,匆匆转身走向梨花木椅。聂离殇看着她这样很是好奇,都已经害羞的小脸泛红,还敢按摩?挂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近,高出一个头的压迫感竟令阆苑无法正常呼吸。怎么穿了衣服反而更让自己小鹿乱撞,一时间差点忘记寒气外涌的事。 聂离殇斜躺在梨花木椅上,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淫媒辣花一向奸诈狡猾,不会是要做什么吧?还是以真气护体,防着点。《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再次在阆苑心中响起,拿着白布包住聂离殇的脚,开始了足底按摩。不得不说真的高明,从她开始按整个人带着点酥麻疼痛,却又说不出的舒畅,简直欲罢不能,俗称痛并快乐的感觉。饶是他这个大男人也叫出了“嗯嗯啊啊”的怪声,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两在里头干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逼破下限 屋子大,声音传不到外头,阆苑自然大胆下手。聂离殇不禁叹服:“果然有手法,娴熟高超。”阆苑心底暗道:废话,三花点穴用来给你捏脚,能不舒服吗?本来好好的笑意盈盈,聂离殇却说起了不着边际的话:“看来你没少给别人按呐?”他是想起阆苑阅男无数,突然心情不爽。 阆苑一头雾水也没听明白,假笑道:“少主,您可以休息一下,奴婢稍后唤您。”聂离殇倒是很配合,阆苑说什么他都听,邪乎的还要数阆苑那双手,按得人困乏想睡觉。阆苑不住地将内力由涌泉穴缓缓注入,没一会儿聂离殇铁定睡熟,那时便可暂时脱身。 许久,阆苑已经撑到极限,聂离殇也没有反应,应该是睡着了。为保险起见,阆苑还是凑近轻唤一声:“少主,您睡着了吗?”见还是没有反应,这才敢安然离去。哪曾想刚转身便被人抓住手腕,大力往回一扯。阆苑脚底打滑,整个扑倒在聂离殇身上,鼻尖对鼻尖的触碰让她害怕。她不敢再窃喜,大大方方的觊觎美色,挣扎起身,可是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你可以再叫我一声相公吗?”聂离殇表情复杂,眼神中满是柔情。阆苑不懂他的意思,可他这张脸突然感觉好熟悉,恨不得挖开自己的脑子翻找,究竟是何时见过的,真的只是面熟吗?心里开始没底。阆苑不确定聂离殇是不是透过她看到了谁,但那个人应该不是她,不然这张绝世容颜怎么会被自己遗忘? 趁着他松动之际,阆苑连忙起身,福身道:“奴婢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可怕的是没迈开几步,寒气突然外涌,身体像是结冰,根本无法正常行走,甚至连蹒跚而去的资格都丧失了。聂离殇本来还在期待她是否想起了些什么,可看她一动不动,也是惊讶。“你怎么了?”一个问题抛出又像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聂离殇张皇起身,一手搭在阆苑肩上,瞬间感受到寒气逼人。阆苑早已没了意识,任由自己倒入对方怀中。聂离殇大骇,紧紧抱住她,坐回木榻,将所有能包裹的东西全部裹在身上。好端端的她这是怎么了?检查过还有呼吸,人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聂离殇暗自庆幸。不知是不是她的福气,聂离殇带着胎毒出身,从小便饱受炙毒侵扰,拥有异于常人的高体温,最不畏惧的就是严寒。所以寝殿内常年铺着六晶冰石。 阆苑尝到无比温暖的气息,慢慢地不哆嗦了,气色也开始恢复如常。聂离殇看着她无意识蹭来蹭去揩油的脸,五位纷杂,喃喃道:“没心没肺的死丫头,有事一口一个喊人家相公,事做完了就翻脸不认人,真绝情!你以为我三番五次饶过你是因为什么?”聂离殇望着自己右臂弯里入肉的红线,又拿起阆苑的左臂,同样有一条入肉的红线,暗自问道:“这些年你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阆苑醒来已是黄昏,浴池之内只剩她一人,还躺在了本该是聂离殇躺着的梨花木椅上。吓得她弹跳起身,一定是身份暴露了。可是不对呀,如果暴露,这会儿应该是在神阳殿的天牢内,但是明明记得自己毒发,聂离殇不可能没有察觉。难道他还救了我?阆苑不敢再想下去,还是先出去看看,若事情不对头,跑路还来得及。 阿丁见阆苑终于从浴池出来,赶忙上前关心:“龙儿,你没事吧?刚刚少主同我讲,你染了风寒,劳累过度晕倒在里头,还让我们别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还难受吗?”原来如此,又是硬生生熬过一劫,阆苑丝毫没有往别处想去。“没事,没事。可能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连日来工作还不适应。”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可阿丁有八卦。“龙儿,下午你和少主究竟发生过什么?少主沐浴可从来不召婢女进去伺候的,你是第一个。”整个下午,日宫里的奴婢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没有,什么都没发生!”阆苑斩钉截铁地否决,眼珠一转又想到一套说辞,“是这样的,少主知我爹是医师,便问我认不认穴,我当然认得。所以就被少主叫进去足底按摩了。”回答的一气呵成,但却错漏百出。 “龙儿,伯父不是酿酒师吗?怎么又成医师了?”阆苑谎话连篇,记错场景在所难免,没想到小丫头记性这么好。圆道:“是的,我爹本就是医师,酿酒是他的爱好,因为在乡里出名,所以也成了酿酒师。”阿丁信以为真,但还是心存疑惑,阆苑没给她再问的机会:“晚膳可有备好?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阿丁突然大叫一声:“我灶上还炖着鸡呢?”一溜烟儿冲回厨房。 再见聂离殇,莫名其妙的心慌,阆苑一想起倒在他身上的事就难为情,话也不敢说,表现的十分拘谨。活脱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你过来,把这些菜都尝一遍。”少主有令,阆苑不得不听。只是不明白他此举是何用意?怕她下毒不成。阆苑将每个菜碗中的蔬菜尝了一遍,唯独没动筷子在荤菜上,味道可以,阿丁已经上道,往后厨房事宜可以放心的交给她。 “啃一口鸡腿。”阆苑不想做荤菜更不会吃荤菜,行事与和尚无异,早已引起聂离殇的主意。不管她有什么怪癖,今日定叫她破戒。“少主,肉就暂时不吃了。奴婢本就长相丑陋,吃肉容易胖,恐怕日后会更难看。”一切都是托词,阆苑铁了心要守住下限。 “反正怎么都是丑,吃胖又何妨?你这辈子是嫁不出去的,除了我谁敢要你?”此话大有歧义,阆苑听了个战战兢兢,聂离殇这就被她收入囊中了?真是再丑都掩盖不住光芒,心底还有点小窃喜。在阿丁听来的意思是,阆苑除了少主这里,别的宫是去不了了。 这可十分为难,阆苑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对策。聂离殇又道:“莫不是想让本少主亲自喂你?”阿丁震惊无比,感觉做什么都不对,干脆低下头,默默为阆苑祈祷。 阆苑绞尽脑汁可脑袋还是一片空白,语穷词尽。忽然一只大手从后脑用力一托,四唇相贴更是忘了刚刚聂离殇在讲着什么。他居然当众索吻!灼热滚烫的呼吸侵蚀着阆苑的思想,他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往阆苑嘴里塞。 这个男人力气太大,阆苑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直至口中之物咽下他才肯松开手。阆苑吓得连退数步,喘着大气。刚刚这是……她不敢回忆,更觉不可思议,一向以淫媒辣花自居的她面对这种情况不应该处之泰然,怎的也会惊慌失措?阿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少主这是闹哪出? “还需要再喂你一口吗?”聂离殇扬起嘴角,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阆苑看着缺失一块的鸡腿,怒火中烧:“聂离殇!你?”突然一阵反胃,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狂奔出殿,扶着假山一顿作呕,可惜什么都吐不出。这趟神阳殿之行,损失惨重,不仅痛失少女香吻,还被破了荤戒,委实痛心疾首。 细细回忆这几日来度过的时光,恍如隔世,各中辛酸艰难,也只有自己知道。一想到影子姐姐还躺在病床上等待着自己回去救治,潸然泪下,时间真的不多了。 “龙儿,你哭了?”阿丁尾随而来,正让她瞧见阆苑这副模样。阆苑赶紧收拾心情,挤出勉强的微笑。阿丁拥住阆苑,轻拍后背安慰:“没事的,好端端的生气干什么?被少主喜欢是你的殊荣,我们还三生难求呢!你不是一直以来也很喜欢少主的吗?别否认,每回你看少主的眼神都是目不转睛的,我可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他。” 阆苑那是出于淫媒辣花的本能,一口气提上来,刚要辩驳想想还是算了,只会越描越黑。阿丁继续安慰:“你一定是因为脸上的疤自卑,以为配不上少主。其实没事的,你大可求少主请疗医圣手来给你看看。疗医圣手医术通神,一定能治好你的伤疤。”阆苑默默翻白眼,还是算了吧,见了他只会死的更快。不过总要有个说法,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她不成了待价而沽的心机女? 阆苑想了一下道:“你有所不知,我爹娘惨死于山贼之手,我无法为他们报仇,但是相信天理昭彰,恶有恶报。所以曾在菩萨面前立下重誓,一生茹素,若违此誓爹娘死不瞑目。如今誓言已破,叫我如何能不气愤?” “原来伯父伯母已经去世,对不起,惹你伤心了。”阿丁同情心泛滥,抱紧阆苑,“没事的,没事的。改日我陪你去拜菩萨,请求菩萨原谅。”虽然故事是假的,可阆苑却感受到了真心,有时想想还真不忍心这么欺骗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不过等她走后,这里的一切都是龙儿的回忆,与她再无瓜葛。 晨光现,朝阳露,又是新的一天。阆苑整装心情,接下来目的得更明确,一切以影子为出发点,重点攻破聂离殇,套取冰血玉药花情报。第一步,吃人嘴短。阿丁用完厨房,阆苑便接手,她要做出令人幸福感爆棚的点心。 万事俱备,只差送到少主嘴边,奈何又是一场飞来横祸。一个婢女不知怎的在阆苑面前摔碎花盆。“你这个贱婢,竟敢撞烂夫人送给少主的花?”水护法突然现身,来得好快。根本不给阆苑解释的机会,下令道:“你去那边给我跪着!” 这一套不解释连招分明是充满预谋。满庭鹅软石,还不跪得她双腿残废。可阆苑现在只是个婢女,如何与神教护法相斗?只有乖乖地去跪好的份。随行的婢女更是过分,竟还搬来另一盆花让阆苑托住花盆受罚。香泪安插在日宫的探子来报,说少主沐浴,龙儿随行伺候,更夸张的是少主还亲自喂龙儿吃饭,着实气得她眼冒火星。只是她没打听清楚少主怎么喂的阆苑,否则这会儿就不是罚跪那么简单的。 阆苑两次撞破人家偷情,香泪挟机报复也是人之常情。一个聂离殇已经让人手足无措,她哪还有空分得闲身去应负香泪?唯有忍她、让她、避她、由她、不要理她。毕竟不住在日宫,等她走后处罚自然不复存在。可阆苑还是太天真,香泪一待便是一下午,存心不让她好过。阿丁心有不忍,鼓起勇气面见少主。 “启禀少主,龙儿已跪在外头半日,困顿疲乏,她已知错,还请少主、护法饶过她吧?”香泪寻思着正是试探的大好时机,且看少主如何回应。“是她要你来求情的?”聂离殇问道。阿丁实诚,照实回话:“是奴婢自己的主意。”聂离殇面露不悦之色:“那就让她继续跪着!” 香泪听着少主的口气像是在驯服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这可比饶过她还不如。不禁愁眉凝皱,她堂堂五行宫水护法还比不上一个丑八怪不成,气道:“大胆贱婢,少主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速速滚出去!”心中窝火,只能朝阿丁发火。阿丁惶恐,连忙退下,远远望着阆苑唯有心中抱歉。 不知是什么要紧事召走了香泪,本以为不用再受苦受累,谁料香泪还不肯放过她,竟留下一婢女盯着她受罚,足足两个时辰,若不是婢女自己厌烦落跑,恐怕今日非跪死在这里不可。 “龙儿,人都走了,你快起来吧。”阿丁探头探脑地过来,当即拿走阆苑手上的花盆。托了一下午的花盆,感觉手要脱臼,更别说腿了,苦哈哈道:“阿丁,我腿麻,起不来。你先去休息吧,让我坐会儿,缓一缓。”阿丁见她这样挺心疼,一跪跪到晚上肯定很难受,让她独自待会儿吧。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一句:“厨房我给你留了吃的,你记着吃饭啊!”阆苑饿得已无任何感觉,便也不觉得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会儿,可笑折磨自己一下午的鹅软石地板此时竟觉得还蛮舒服。 第五十六章 月下美人 深沉的夜空泛着似有还无的微光,像极平静不起半点波澜的大海。银白色的月亮接受着星星闪亮的告白,浮动的清风带着皎洁的月光扑进星空的怀抱。今夜真美!阆苑已经好久没这么放松了,干脆数星星玩。可是又浪费一天,已经是第九天。赶回幽篁阁还需两日,明后两天内必须使出“三步生梦”速战速决。 聂离殇透过窗缝见阆苑无恙,还有闲情数星星,淡然一笑。不知为何,突然好想宠她,不舍得她离开。 一道轻微的异样声音令聂离殇眉头微皱,毅然回身落掌,竟是一黑衣人。二人动作急如闪电,四掌再交锋,如狂风暴雨侵袭,内力回荡,掌风刮过聂离殇俊美的脸庞,竟有些隐隐作痛。对方岿然不动,而聂离殇已退开数步,心道:好凌厉的一掌。“你是何人,胆敢夜闯神阳殿?”毕竟是在自己的地头,黑衣人武功再强也只是个跳梁小丑。 “废话少说,天河繁星图在哪儿?”无论是口气、身形还是武功都像极一人——黑侠客。此人悄然潜入,显然不想声张。阆苑还杵在外头,若被他发现,定会杀人灭口,聂离殇武功稍逊一筹,但也没那么容易被他伤着自己,但若还想保护谁,恐怕力不从心。得想办法拖住此人,顺道提醒外头的笨丫头。 “你说给我就给,让我面子往哪儿搁?”聂离殇脚踏十字剪,罡气缠绕双臂,佯攻出招,掌含亮光,霎时间耀光迷眼,却没实质性杀伤力,志在一旁的铜盆。铜盆落地,势必声响动天。黑侠客身形如鬼魅,即刻穿梭眼前,反脚一蹬竟将铜盆踢翻上天,说什么也不让他得逞。 本来大喊也能惊动旁人,可聂离殇一股子傲气,势要与黑侠客斗个高低。折腰后仰,连环出掌,打出虎扑雄鹰之势,刚猛无比叫人不敢小视。黑侠客岂是泛泛之辈,“螣蛇吞雾”紧接一招“黄龙出洞”,不仅再次将铜盆打回天上,还截掌打在聂离殇肩头,若非重明神功罡气护体,定是伤的不轻。 高手过招不留余地,谁也不会给对方思考时间,聂离殇还未站稳,黑侠客又如黑鹰掠兔,擒爪而来。五指破空,发出“嘶嘶”声响,好似群蛇齐攻。聂离殇单手支地,侧腿迎之,借助登云步,腾转回落。凌光掌反手打出,掌越出越快,光影晃动一时间竟也将黑侠客逼入困境。 阆苑腿脚得以恢复,本欲离开,但又一想到聂离殇这下小子明知她受罚却毫无解救之心,心中气恼,反正夜深人静,待她进屋撒把药粉,引些毒虫治治他。临近大门,忽闻轻微的“咚咚”声,窗户还闪着一阵一阵的亮光,大半夜的搞什么鬼?好奇心驱使她大胆推开门。 这可不了的,竟然有刺客?大门开合自然引到他们的注意力。聂离殇大喊:“笨丫头,不知死活,快滚!”也就是这一松懈,被黑侠客找准时机,肘顶连掌,如洋洋洒洒的大雪覆顶,聂离殇及时截掌,两腕相顶,撞得臂腕生疼。 阆苑震惊,可她现在只是个不懂武功的婢女,得去找人帮忙。“想走?”黑侠客不如她愿,一脚勾蹬,铜盆飞击阆苑。聂离殇一招“真仙下凡”跳来,一拳揍飞铜盆,阆苑才得以幸免遇难。 只一瞬,黑侠已至眼前。阆苑甚至来不及金针暗藏指尖,寒冥掌便已逼至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又是聂离殇挺身而出,凭着重明神功之力,强行受他一掌,还使出全部功力将阆苑扔出宫墙之外。 聂离殇拼尽全力护着她,阆苑甚是感动。黑侠客突然降临,一定是为了镜月教的半幅天河繁星图,大晚上的上哪儿去找帮手?整个神阳殿属聂孤最厉害,不管不顾径直冲向中宫就完事了。 阆苑本想使出“飞燕踏空”去得快些,奈何腿脚酸麻,差点摔倒,只能靠跑。黑侠客穷追不舍,腾跃而来,狂掌强袭,砍出一道浅壑。阆苑回身躲闪,身未稳而金针出。金针渡穴配合兰花千叶手,百八十针齐发,恍如梨花暴雨,黑侠客大惊,一个小小婢女竟会有此身手?掌风旋扫,似乎连气流都冰冻,所有金针不再受力,纷纷掉落。 身形和功法都似曾相识,黑侠客定睛一看,大笑道:“原来是你!老夫本想夺取天河繁星图,却不想有意外之喜。听说和桑暖玉在你手里,一并交出来吧!”阆苑样貌未大改,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疤,见过她的一定都能认出来。 “老头,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想抢就能抢到?神阳殿最多的就是高手,信不信我大喊?”道路宽又长,去中宫还需经过花圃,现在喊救命估计也不会有人听到。强装镇定一向是阆苑的拿手好戏,唬得住一般的人,可黑侠客不是一般人。 “不识好歹!”压迫的声音伴着压迫的掌力忽然袭来。阆苑不敢硬碰硬,兰花千叶手虚招连发辅以游龙十三式,这才屡屡巧妙躲避。加之有预谋地退败,挪开一步是一步。黑侠客似乎厌烦了与阆苑老鹰捉小鸡,跳开一步,舞动双臂,内力强劲好似龙卷海流将阆苑吸住,不受控制地朝他而去。这可比他之前所使用的“物换星移”高明百倍,实力差距不言而喻。 危难之际阆苑急中生智,撤下腰带挥去,这软绵绵的力道自然是造成不了伤害。闻得一阵奇香,黑侠客大骇!回拨清掌,掌力瞬间粉碎腰带,携带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粉末。这本是阆苑要赏给少主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派上了别的用场。 黑侠客仓皇躲闪,阆苑用毒如神,他早有体会,不得不谨慎。眼见阆苑跑远,顾不得许多,势要追上她。奇的是不知为何,四面八方均有毒虫钻出,围攻黑侠客,一定是那些毒粉造成的。威猛一掌,顷刻间虫尸遍野。 花圃就在眼前,兴许是上天眷顾,这个点还有人出没。不远处一贵女子携两名婢女正兴致勃勃地摘花。女子梳着惊鹄髻,一袭水蓝色长裙反照月光,似是仙女下凡,名副其实的月下美人。“救命啊!救命啊!有刺客!”顾不得谁是谁,只希望她们听到呼救,赶紧跑去找人,这样黑侠客目标分散就不容易下手了 “哪儿来的野丫头,半点礼数不识,大半夜的在此咆哮?”婢女似乎没有听到阆苑的呼救,反而问责。说时迟那时快,黑侠客寒掌追击,阆苑有所准备,卧仰躲闪,那名婢女就没那么幸运了,当肩一掌,即刻倒地身亡。 黑侠客杀兴正浓,欲除另外两位姑娘,婢女以身接掌为美人挡去一劫,身死当场。美人岌岌可危,阆苑本想出手救她一命,谁知她还在不紧不慢地摘花。黑侠客寒掌袭去,美人并未闪躲,反而水袖轻挥,阆苑只一眨眼,美人又在摘花一朵,黑侠客不可思议地站立一旁。 镜月教的高手均声名在外,阆苑并没有听说过还有一位武功如此了得的美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可是大好时机,阆苑冲上前哭诉道:“姐姐,大事不好,这个黑侠客闯进少主的寝殿,将少主打成重伤,还让他交出什么什么星图。快抓住他!”这回定叫他露出真容,做那人人喊打的鼠辈。 “离殇受了重伤?”美人突然神情激动,手中花朵被捏作一团。阆苑寻思着难道她是少主的姘头?但是看着年纪比少主大,而且长得还很像。“你是什么混账东西?”美人怒颜微展,又是一袖挥去,袖子竟然自由伸缩。不,应该是出手太快,袖影叠加。黑侠客正面痛击一掌,明明感受到双掌相斥,然而美人无事,黑侠客却被抓破衣衫。 “大袖乾坤?”难得听到黑侠客震惊颤抖的嗓音,“今日得遇高手,三生有幸。后会有期!”黑侠客溜得极快,冲天一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美人并没有要追截的意思,任由他遁走。阆苑暗自跺脚,着实可惜。想必这位美人也是镜月教某部的统领,武功高的可怕,犹在炎日圣使和吟风公子之上,只怕聂孤也不过如此,究竟会是谁呢? “离殇他现在何处?”美人急切地问道。阆苑晃过神,结巴道:“啊,在,在日宫,在日宫。”话音刚落,美人已是十步开外,凌虚而行。这不是吟风公子的绝学“凌虚步尘”吗?对于这个神秘美人,阆苑是越发好奇。 在神阳殿,阆苑只是个不会功夫的奴婢,赶回日宫自然是比美人迟很多,况且她还要清理一下某些现场。聂离殇已无大碍,美人坐于床榻,玉手轻抚少主的脸庞,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爱,那不是爱情,而是超越爱情的美好。 “少主,多亏这位姐姐,不然我也活不成了。”阆苑喘着大气进门,像极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龙儿,不得无礼!这位是教主夫人。”阿丁企图拉过阆苑,不让她去搅扰。是聂夫人?阆苑再次被惊艳,眼前的女子看着只有三十多,聂离殇都二十五六了,她的娘亲怎么会这样年轻貌美?莫非和她师父一样驻颜有方,有机会倒是想引荐她们二位相见,一定是相谈甚欢。 莫名的杀气从聂夫人身旁涌现,聂离殇托着病体起身拉住聂夫人,求情道:“娘,不要啊!”阆苑一头雾水,怎么突然间要杀她?阿丁进言:“夫人,龙儿乖巧懂事,事事以少主为先,忠心耿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连阿丁都一并维护阆苑,聂夫人实在想不通。灯光之下看清了她的容貌,三道短疤赤裸裸映入眼帘,一早听香泪抱怨说少主看上了个丑八怪,莫非是她?聂夫人已铁了心不留阆苑,正要出手,聂离殇过于激动引发一连串咳嗽,胸闷气短,几近昏厥。“离殇!快躺好,快躺好!” 阆苑突然明白了,聂夫人一向以优雅端庄闻名江湖,可没人知道她会武功。这次事发突然,不得已才出手,所以她才不慌不忙地摘花,全然不顾那两名婢女的死活。这下摊上了大事,阆苑当即跪地道:“启禀姐姐,啊不,是夫人。虽然奴婢从未见过夫人,更没见过什么黑衣人,但为了保险起见,恳请夫人动手处死奴婢。能为少主、为夫人而死,奴婢死得其所!”别人求生她求死,自然是想置诸死地而后生。 聂夫人再次瞧向阆苑,果然聪慧,除了脸上的疤痕,看着挺顺眼。“你以为这样讲,我就会放过你?”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输赢各一半,赌赢就可以捡回一条命。阆苑叩头道:“奴婢不敢。”聂离殇紧抓聂夫人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娘,虽然龙儿的长相不能抓住孩儿的心,但是她的手艺已经抓住了孩儿的胃。你就饶了她吧?” 阆苑听了他的话莫名有点心动,若非立场不允许,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阆苑真的会被他攻陷。聂夫人早已打消杀死阆苑的念头,只是还想再试试她的忠心,没想到试出了儿子的真心。瞧着她脸上的疤痕应该是后天造成,想来要是做掉了应是位可人,谁让儿子喜欢呢?做娘的自然要宠着。“瞧把你急的,这丫头机敏伶俐,为娘甚是满意,不过是想试探试探。” “奴婢多谢夫人!”阆苑再叩首,心中阿弥陀佛,小命得保。“以后你要更加细心地服侍少主。”聂夫人再次吩咐,阆苑一一应承。聂离殇终于肯松开手,又关心道:“娘,更深露重,让阿丁先送您回去吧,孩儿已经无事。” 聂夫人闻言,撅起嘴不高兴,好像是要赶她这个娘亲走一般。“为娘今晚不回去,留在这里照顾你,陪着你。”确实也是放心不下,那名黑侠客武功绝不在她之右,还有意隐瞒武学路数,依然能与她对招,当世之中只手可数。而且还认得她所用招式,恐怕是同派别脉的精英。 “您回去吧,不然父亲要起疑心了。这件事不宜张扬,明日悄悄请吟风过来给我看看便可。”离殇的话不无道理,眼下聂孤在练功,还不知道这里的事,况且花圃那里还留着两名婢女的尸体。阿丁倒是动作快,已经先行一步前去处理了。 “行,娘亲改日再来看你。”聂夫人起身,又不舍地看了眼聂离殇,得到他宽慰的微笑回应,这才放心离去。临走前又交代阆苑照顾好少主。 第五十七章 蛛丝马迹 聂夫人前脚刚走,聂离殇便着急让阆苑离开。本来嘛,走就走好了,她也懒得留下,但是听到少主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顿觉事情不对。以她的学医观来看,这之中定不简单。可她眼下是奴婢龙儿,不能为他诊脉。 “少主,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阆苑受黑侠客一招寒冥掌,寒毒侵扰半生,聂离殇虽然武功高强,但不可能好的那么快。“滚出去!别来烦我。”聂离殇毫无道理的一声怒吼,然而并没有让阆苑对他放弃治疗。“我这就去请夫人回来,给您疗伤。”正当阆苑要出去,聂离殇又不让:“不许去,给我回来!” 阆苑看着他在床上扭作一团,心中自是不忍:“你到底在强撑个什么劲儿?”正欲迈步离开,聂离殇却抓住了她的手腕:“黑衣人武功高强,我娘虽然一掌打乱了他的内息,可他也震乱了我娘的经脉,万万不可再劳烦我娘。”黑侠客的掌力凶猛,但没伤及聂离殇的根本,他只是旧疾复发,“我忍忍便好。” 阆苑看着他似求非求的眼神,轻叹一口气道:“好吧,好吧。我不找夫人了。”少主这才肯松手,谁知阆苑忽然后枕一掌,直接把他拍晕。敲晕了聂离殇,他不就任自己摆布了吗? 聂离殇通体滚烫,阆苑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便感受到灼热之息传入体内。她本就体寒,可能毒发的时候抱着这样的身体能够缓解,正幸灾乐祸着,突然想起浴池那日,不会就是靠着聂离殇过热的体温才扛过一劫的吧?可阆苑现在并没有毒发,体温正常,只会让他更热。 六晶冰石作用微弱,形同虚设。阆苑看他的情况不对呀,黑侠客用的是寒冥掌,怎么会让他发高烧似的体温居高不下?更奇怪的是经过诊治,他的症状更像是凝血化血之术造成的,只是凝血露药性霸道,会凝结血液流动,但聂离殇经络通畅,又不像。阆苑行医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奇症,难度一点不比她的寒毒低。 不论如何,服下六转雪参丸总不会错,而后再施展“金针渡穴”,由膻中起步,经手厥阴心包经,出气中冲穴。这般放血疗法应该能缓解他的症状。本来昏迷着的聂离殇眉头紧锁,经过阆苑的一番救治,终于舒展开来,身体的热度也逐渐恢复正常。 阆苑松下一口气,总算没枉费她这神医的名号。偷偷地倒掉污血,又悄悄回来。趴在床沿,静静地欣赏少主的惊世容颜,越看越迷人,毕竟有位貌若天仙的娘,果然还是安静的美男子更赏心悦目。疲倦、睡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地入了梦乡。 正做着美梦,怀抱一堆黄金,兴奋劲还没过,金子全成了石头。阆苑大梦初醒,正要发脾气,不知怎的身旁好像有东西。转头一看,正对上少主明亮的大眼,委实一惊。鬼都不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躺他床上了? “装模作样,还说对本少主没有非分之想?笨丫头,你的身体把你出卖了。”阆苑惊跳下床,下跪请罪:“少主,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奴婢什么都没做。少主,你可一定要相信奴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阆苑已经爬上了人家的床,怎么解释都是在做无用功。 “不用狡辩,不过下次请记得趁本少主身强体健的时候下手,也好让你领略一下男人的雄风。”看着阆苑百口莫辩,词穷委屈的模样,身体竟然轻松不少。其实天还未亮,聂离殇便已清醒,一瞥头见这小丫头靠床沿熟睡,怕她着凉才抱上床。哪知她一直喊着“金子、金子”,对着他又搂又抱又亲的,若不是身体不适,恐怕没那么容易饶过她。 “起来吧,服侍本少主更衣、束冠。”聂离殇暂时逗的过瘾,先放她一马。阆苑不情不愿地走近服侍。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下手,少主重伤未愈,如此良机怎么可错过?“我娘喜欢吃桂花糕。”聂离殇见她若有所思,出言打断。已是九月时节,桂花飘香十里,是做桂花糕的季节。 “奴婢知道了。”聂夫人高深莫测,能得她庇护,肯定可以免去不少麻烦事,至少香泪会忌惮三分。阆苑正打算告退,却被聂离殇再次叫住:“我想起来了,昨夜是你这个笨丫头一掌打晕我的。你好大的胆子!”阆苑加快步伐逃走,嘴里高呼:“奴婢头疼,想不起昨晚的事。奴婢还要为夫人准备桂花糕,先行告退!” 一出门正巧遇上阿丁。“龙儿,你彻夜照顾少主,肯定累坏了,快去休息会儿。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吟风公子马上到日宫,少主一定没事的。”阆苑暗叫不好,风陌廷来了,要是遇着铁定玩完。“我待会儿要做桂花糕给夫人送去,先去忙了。”还不溜之大吉。 吟风本来已经到访,之所以没能和阆苑遇上,是因为宫墙外有有趣的东西吸引着他。虽然有被清理过的痕迹,但不难找到毒虫的尸体。而且不止一两条那么简单,至于招虫人的目的有待商榷。更让他有兴趣的是散落在角落里的金针,本不明显,却被阳光提醒,泛着熠熠闪光而被吟风注意。此处应该是打斗痕迹,只是会是她吗? 聂离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吟风按例把脉检查,以防暗藏隐患。脉象平和,无大碍,确切来说是有人先他一步诊治过。聂离殇左臂、手腕、手指等多处落下细微的红点,像极金针刺穴之术,这让吟风更加怀疑是阆苑暗藏神阳殿某处。不禁问道:“离殇,在我之前是谁给你诊治的?” 吟风指着他手臂上的红点发问,聂离殇这才注意到,若不仔细留意,根本看不到这些红点。吟风一定有所怀疑,故而解释道:“是娘,我娘救的我。若非她在,恐怕今日你见到就是我的尸首了。”聂夫人与吟风关系千丝万缕,若是她出手,吟风自然不再多问,一切都讲得通。 阆苑做好桂花糕,正思索该何时送去,但吟风公子一直赖着不走,如若贸然走出去又怕撞个正着,可她已经问了两个婢女吟风公子的去向了,再问恐怕令人生疑。忖度再三,决定戴上面纱,以她样貌丑陋为由,总是说得过去的。 聂夫人品味高雅,正在院子里煮茶,只是她身旁的姑娘为何如此眼熟?走近一瞧,何止眼熟,阆苑简直想撞墙,是花月楼砚心这个小姑奶奶。隔老远就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启禀夫人,日宫奴婢龙儿求见。”聂夫人身边的丫鬟禀报道。聂夫人已经看见了,只是昨日才饶过她今日便敢来拜见,不简单呐!“让她进来吧!” “龙儿拜见夫人!”阆苑照例行礼,又将食盒递上,“听闻夫人对桂花糕情有独钟,奴婢亲自做了一些,希望夫人会喜欢。”砚心可不关心糕点,反而是阆苑的打扮,在神阳殿中戴面纱,从未有过,直言道:“好好的你戴什么面纱,瞧你那双水灵的眼睛就知肯定是个狐媚子!” 砚心说话向来不分场合,论麻烦程度不亚于风陌廷。阆苑心中狂风暴雨,脸上还得风平浪静:“奴婢样貌丑陋,一般不出日宫。今次给夫人送点心,这才大胆戴上面纱出门,唯恐惊扰旁人。” 砚心对日宫之事有所耳闻,水护法从不把有姿色的婢女送入日宫。不过真想瞧一瞧她的真容,究竟丑到何种地步?“砚心,你的嘴呀,总是这么尖酸不饶人。”聂夫人拉着砚心的手,让她坐下。“来,你也尝尝。听说这丫头手艺不错。”聂夫人对砚心极为宠溺,一点没拿她当婢子,难怪一直猖獗,敢情是有教主夫人撑腰。 夫人都赞赏了,砚心自然是要好好品尝。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与寻常桂花糕大有不同,阆苑所制的桂花糕入口即化,糕的清香更像是一股清流滋润人的心田。聂夫人这才明白,何以离殇会处处维护她,的确有过人之处。 “真的很好吃!”砚心又拿了一块,忽然看向阆苑道,“不过太好吃不一定是好事。水护法会不高兴的,姐姐我稍微提醒你一句,做人还是收敛点的好。”阆苑差点笑出声,她自己从来都是飞扬跋扈,还教别人收敛,简直笑话。 聂夫人打趣道:“砚心,那你何时能收敛一点呢?”砚心脸一红道:“夫人,您怎么还调侃我了?我又不是日宫的人。”腼腆娇羞的样子与之前大相径庭。“太收敛也不好,那就做作了。我还是喜欢你坦率的样子。”聂夫人宠爱之言令砚心再开笑颜,阆苑识趣地退到一旁。 “最近吟风有些反常,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吟风性子孤僻,不爱说笑,可聂夫人最近几次见他,时不时就会淡然一笑,改变不少。砚心作为吟风贴身丫鬟,聂夫人自然得向她问个明白。“公子啊,或许是生病了。”砚心话里有话,漫不经心。吟风公子号称“疗医圣手”,他怎么会生病。聂夫人问道:“此话怎讲?”阆苑也是一样好奇。 砚心左右观望一番,确定没有吟风公子的身影才敢小声道:“公子害着相思病!”尽管小声,阆苑也听得真真的,不知是何人有此等福气?聂夫人虽然吃惊,但更多的惊喜:“这是好事啊!到底是哪家姑娘,快跟我说说。吟风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无大问题,本夫人亲自保媒。”早些年间,聂夫人就听说有个叫烟朦的倾心吟风,只是碍于门户之见,未能成就姻缘。吟风又一个人惯了,身边除了砚心和潭心,再无其他女人。如今心有所属,聂夫人老怀安慰。 “夫人,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听到聂夫人要保媒,砚心差点被一口茶呛到。满脸嫌弃之色,毫不掩饰。阆苑越发好奇,究竟是什么人遭砚心这般嫌弃?可她的话,越听越让人恼火,差点憋出内伤。“夫人,您有所不知。公子思春的不是别人,正是旷乐山庄与她斗琴斗乐,又比试下毒的幽篁阁不死神医。你是不知道,她还是那令江湖中人最为不齿十大恶贼淫媒辣花,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公子玉树临风,怎能被这种女人耽误?” “原来是这丫头。不过既通音律,又懂医术,某方面来讲与吟风倒是很般配。”能令五行宫几次三番焦头烂额,足见其足智多谋,聂夫人继续道,“此女一会儿神医,一会儿恶贼,最近又摇身一变成了神女天龙。教主也为找她而发愁,若是此人肯归顺神阳殿,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她和吟风的婚事。”阆苑在一旁听得心里暗爽,谁让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不过这种事想想也就罢了。 “夫人,万万不可!您是不知道那丫头心有多歹毒,嘴有多狠毒?我不仅被她毒害,还被她羞辱的哑口无言。”砚心回忆痛苦,越想越气,若是她再见阆苑一定叫她十倍奉还。“还有人嘴上功夫胜得过你?我是越来越想见见她了。”幽篁阁近十年来才显名于江湖,主人又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也不知其师承何人,竟会有这般本事。 “夫人您别忙着打趣我。我跟你说那丫头好胜心极强,又很自负。公子难得遇到对手,自然不忍心伤害她,对她处处忍让包容。她倒好,用什么凝血邪术坑害公子。若非公子内功深厚,封住全身经脉,不让剧毒流窜,又及时将毒逼出体外,否则真就要折在她手上了。最气的是她还装模作样的认输,搞得故意让着公子似的。”砚心一经吐槽便没完没了。时至今日阆苑才知,原来她并没有输,是自己败给了自己。惯用心理战术的她恰恰也因心理战术落败。 聂夫人越听表情越凝重,问道:“砚心,你刚才所讲的凝血邪术是什么?”“就是号称‘一滴凝血露,黄泉不相逢’的凝血化血之术。又是毒,又是下毒的手法,我也弄不灵清。”砚心讲不好那是什么,反正很厉害就对了,“夫人,您知道?”聂夫人回过神,露出本来笑容:“听说此秘法之毒绝迹江湖三十年,突然出现,确实惊奇。” 丫鬟再次来禀,吟风公子来了。砚心慌忙起身,恭敬站到一旁。尽管戴着面纱,可吟风公子洞察入微,阆苑不敢多留。福身道:“夫人,奴婢要为少主准备午膳,先行告退。”阆苑走得快,更加惹人注意,吟风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第五十八章 锁情扣 旷乐山庄的毒茶论医神聂夫人早有耳闻,只是她从未问过当中细节,今日若非砚心道出原委,她也没想到竟藏有意外之喜。可吟风为何要隐瞒不报?难道是怕她寻那丫头的麻烦?若是这样未免太小看了她叶如是,一个女娃娃而已,无关痛痒,重要的是阆苑背后之人。 “都退下吧,我与吟风有要事相谈。”砚心虽然好奇重,但是说到底只是个丫鬟,夫人发话便不能强留,就是不知道夫人会不会真的保媒?见人都散去,聂夫人问道:“离殇如何?”“多亏师父师父救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吟风公子毕恭毕敬地回道。任谁都想不到他们会是这层关系,吟风疑惑道,“师父,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进出神阳殿如入无人之境?”况且聂离殇武功本就不弱,不仅打伤他还能与聂夫人交手,当世可没几个。 “为师也不知,此人刻意隐瞒武功路数,却又识得我的武功。想来是为师同宗别脉的师兄弟。先前抢夺天河繁星图的也是此人,难怪五行护法和圣使都不是其对手。”不过经昨晚一战,碍于聂夫人威名,黑侠客必不会再擅闯神阳殿。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却都欲言又止。还是吟风先问道:“师父,若是从手厥阴心包经入手,通六脉,散毒血,可能根治离殇的炙毒?”此举是在试探,方法过于凶险,聂夫人会对自己儿子下此狠手吗? “不能根治,但却可以缓解离殇的炙毒。你怎么会想到此法?须知手厥阴心包经通心房,稍有不慎便会毒气攻心。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聂夫人的态度表明一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世上除了吟风外,能如此精准下穴的只有一人。她真的在这里,只是吟风不明白聂离殇到底为何隐瞒? 聂夫人本来要询问吟风关于凝血露的事情,转而一想,此事不能过于着急。既然幽篁阁配得出此毒,那么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快要重出江湖,到时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忙活半天,时间一下子蹿到下午。阆苑终于下定决心使用“三步生梦”,若是连聂离殇嘴里都套不出冰血玉药花的下落,便只有最后一招——拿和桑暖玉交换。打发走了阿丁,阆苑熬煮了一大碗红枣桂圆汤,还放着不少阿胶。聂离殇昨夜大出血,补气血很重要的。当然,“三步生梦”才是最主要的配方。 “少主,奴婢煮了红枣桂圆汤给您。”阆苑乖乖奉上,关心道,“您看您,气色一点也不好,多注意身体,快喝吧!补气补血的。”聂离殇坐于妆台前,取下长冠,任由乌发流泻,阆苑忍不住再次吞咽口水,聂离殇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沉沦,若说女人是毒药,那么阆苑愿称这个男人是毒中之王。 “甜食就算了,你端走吧。”突如其来的不买账算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打乱阆苑的节奏吗?阆苑亲自端上前放下道:“不行,您一定要喝,于您身体大有裨益。况且这是奴婢精心熬制的,两个多时辰呢!” “精心熬制?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聂离殇语出中的,吓得阆苑冷汗直冒,有如此明显吗?“瞧把你紧张的,喂我!”少主一出又一出,阆苑闻言赶紧递去一勺,生怕他反悔。可聂离殇突然不买账,语出惊人:“用嘴喂。”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击中阆苑,这人真是难搞。还用嘴喂?想想都别扭,不过为了影子,暂且忍让,反正她好像也不亏。 阆苑饮下一口,伸嘴靠近,二人正要双唇相碰,聂离殇突然推开阆苑。“有长进,都知道主动了。这口汤就算本少主赏你的,自个儿咽下吧。”搞了半天,原来是试探,好在阆苑早有准备,事先服了解药。聂离殇觉着今日的阆苑很是反常,隐隐有种要出事的感觉,但还是笑笑,如她所愿饮完红枣桂圆汤。 “少主,我扶您上床休息。”马到功成,阆苑心里隐隐泛起荡漾。“不用,又不是伤的走不动路,我自己来便好。你收拾一下这台子!”阆苑假意应承,手随意动着摆放东西,实则无心整理,心中默数着“三、二、一,倒!”聂离殇不出意外地醉倒,只是他昏倒前一个踉跄,正好倒在床上。 阆苑终于舒畅地呼出心中闷气,早已迫不及待问话。起身间,竟失手碰翻了梳妆台上的大盒子,一只再熟悉不过的黑铁面具掉落。这分明是那个冷酷霸道的炎日圣使的面具,怎么会在聂离殇房里?难道……阆苑不敢再想下去,或许更早之前他就已经亮明身份,日形印记一定代表了炎日圣使。难怪聂离殇这么面熟,果真很面熟。照此推测,身上有月形标记的吟风公子岂不就是镜月教寒月圣使?镜月教也太卑鄙了,如此愚弄世人,平白多出两大高手。 “不行,不行,得问清楚。”三步生梦已经生效,阆苑自然能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聂离殇,你是炎日圣使?”阆苑屏住呼吸,试探性一问。聂离殇毫不犹豫说:“是。”三步生梦之下,没有秘密,所以说阆苑一开始的伪装便毫无意义,聂离殇根本就知道是她。可他为什么不拆穿,况且聂孤还在满江湖追查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拆穿我,是想干嘛?”阆苑一定是要问个明白的。“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潜入神阳殿?况且你是我娘子,我不想你有危险。正好你来了还可以帮我挡住香泪。”阆苑听得糊涂,挡住香泪?难道……“你和香泪两次好事都被我破坏,也是你设计的?”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是。我早就看到你了,才假装与香泪亲热。第一次我故意扯你的裙摆,第二次我把木老鼠扔下床。假老鼠现在还在我床底下。”尽管知道是假老鼠,阆苑还是心里一咯噔,怎么能做的那么逼真。镇定心情,细想又不对呀,他叫谁娘子?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日浴池,他含情脉脉地让自己喊他相公。难道是聂离殇的前任与自己长得像?阆苑越想越冒冷汗。 “你为什么要叫我娘子?我又不认识你。”光顾着闲话,都已把冰血玉药花忘在脑后。聂离殇突然变得生气,指责道:“你没心没肺,先看看自己左臂弯!”阆苑不明就里,抬起左臂,看了又看,除了长着条红线并无特别之处。忽然呆住,红线?立马摞起聂离殇右臂袖子,果然也有一条红线。大惊失色:“锁情扣!” 今天绝对是她这么多年来最震惊的一日。一天之内,获悉那么多秘密,桩桩件件都与自己相关,感觉是受了万道雷击,吓得喘不过气。又搓背又治伤的,为何到现在才发现?当初的迷心术已然失效,记忆不断涌现,聂离殇的面熟,并不源于他是炎日圣使而面熟,阆苑也不是因为绝情而没记住他,一切的孽缘都归结于锁情扣。 三年前,幽篁阁接到百草清帖,邀不死神医上神农谷参加百草盛会。百草盛会,天下闻名医者均不容错过,届时以医术、毒功拔尖者继承医神之名。阆苑年少气盛,自然想要一展所长,显名江湖。只是当时她尚未配出凝血神露,想着离盛会还有一段时间,便四处寻找天下奇毒,以求当日能大放异彩。 时年,世人皆道渝州城有一奇人,名唤鸳鸯夫人。夫人年近六旬依然姿容甚佳,与丈夫恩爱四十年,世人皆道只羡鸳鸯不羡仙。不少情侣、夫妻多有请教她爱情保鲜之法,无不情意绵绵,鸾凤和鸣。不久前,鸳鸯夫人丧夫,从此孤鸿寡鹄,茫茫天涯唯有形单影只。 鸳鸯夫人善制蛊,即将退隐江湖的她,特制了“锁情扣”,举办情人试会等待有缘人。是以,无数痴男怨女赶往渝州城,无不想成为这件宝贝的有缘人。锁情扣,情锁一生。一旦种入身体,此生都无法解开。 阆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神奇的东西,虽然不是剧毒猛药,但如果拿到百草盛会上,一定也能惊艳众人。到时无人能解,她自然白白夺得医神称号。这个热闹她必须要凑,而且还要成为锁情扣的有缘人。 花海阁,以花铺满地,一望而无尽。中竖楼阁高入云,俯瞰神州大地。鸳鸯夫人的花海阁当真美不胜收,情侣约会的最佳圣地名不虚传。今日比以往更加繁华,听闻要举办情人试会,自然高朋满座,络绎不绝,谁人不想一观传闻中的锁情扣。只是人太多,丫鬟在围场外设置了屏障核查身份,只有情侣或者夫妻方可入内。阆苑挤破头挤到门边,愣是因为单身一人,不给入内。 “我相公被人群冲散,你让我先进去等他,他马上就到。”阆苑对着丫鬟鬼话连篇,可是今日能进去的都是成双入对,规矩就是规矩,不容挑战。阆苑停留在大门边,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伸懒腰的,可惜她被九枚缚魂钉所困,武功不足一成,不然一脚登顶,潜入花海阁又岂会是难事?看热闹的眼见没戏,一个个散去。 情人试会即将开始,丫鬟好心询问道:“你相公还没有来?”阆苑嘟嘴吹起龙须刘海,弱弱道:“来了!”忽而伸手挽住一旁走过的少年郎,甚至都来不及看他一眼便大声道:“这就是我相公!”没等丫鬟验查身份,一溜儿烟跑进大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少年一脸茫然看着胆大妄为的女孩,满脸疑惑。 “你要干什么?”几近花海阁大门,听着磁性的嗓音,阆苑这才想起要看一眼身旁的少年郎。明眸善睐,目光如炬,正如诗中所写“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一定是上辈子高香烧的多,随手一抓就是一位翩翩美少年。阆苑心中暗喜,可对方没给好脸色,企图挣脱阆苑纠缠的手。如此重要时刻,阆苑自然不会放手,况且还是这么英俊的男人。 “你做一天我相公吧?”阆苑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年。少年依旧冷漠:“神经病,放手。”阆苑见着丫鬟朝这边走来,越发抱紧少年的额手臂,撒娇道:“好啦,宝贝分你一半,别闹。”若是个绝世美人,或许能奏效,可眼前的女子稀松平常。少年努力缩回自己的手,厌恶至极道:“不稀罕!” 阆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整个搂腰抱住:“不许走,我让不让你走。”论力气还是男人胜过女人,少年自顾自往前去,阆苑被迫整个拖着走。想想是时候出大招,一个不留神,阆苑弹跳而起,使出绝技“熊抱树”,像块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脱。 丫鬟走近奇道:“为何还不进去?你们究竟是不是夫妻?或者连情侣都算不上。”少年自然是要极力否认,阆苑声音洪亮,哪能让他发声,抢着接话:“是啊!当然是!怎么不是?”丫鬟将信将疑,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能摆出这种暧昧姿势,一定关系匪浅。“她胡……”少年企图辩解,撇清关系,不料阆苑搂过脖子便是一通乱吻,羞的丫鬟立马别过头。怎么还有如此作风大胆之人?丫鬟善意提醒道:“情人试会即将开始,你们两快进去!”不敢多作停留,径直入内,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久久不能平复。 少年自诩闯荡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没见过?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多番戏弄。换作以往,定是一掌送她下地狱,不过太干脆不解气。报复她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让她如愿。她想要花海阁的宝贝,那他就制造点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阆苑依旧保持着熊抱树姿势,这进去可是要情人测试的,不能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啊。“叶离,你呢?”阆苑没想到他会配合,赶紧回道:“龙儿。”“清水芙蓉多么纯洁,你也配叫蓉儿?”叶离忍不住翻白眼。阆苑反驳道:“相公,你人还没老,耳朵就不灵光啦,是天上飞的龙啊!” 屋内已经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叶离也怪难为情,轻声道:“快下来!”阆苑这才跳下,不过怕他跑路,手还是抓的紧紧的,十指相扣进入屋内,外人看来像极一对恩爱的璧人。 第五十九章 情人试会 花海阁内高台筑起,情侣分列两旁。鸳鸯夫人独坐主位,笑脸盈盈。年近六旬依然看不出她脸上有一丝皱纹,若非纷杂的几缕白发,谁又能想到她竟也是可以做祖母的人了。这一届情人试会共招得十八对璧人,看着那么多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男女们,真是赏心悦目。 叶离携阆苑落座于十八号位置。最后一对也到场,司仪手捧规则名册,宣布情人试会正式开始。“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午后好!我是今日的司仪露露。春风和煦,阳光妩媚,花海阁的百花也为各位的爱情献出芬芳。爱情是灯越多越亮,爱情是河越流越宽,爱情是酒越沉越香,让我们鼓起双手,预祝今日的情人试会圆满成功!” 一段老套的开场白后一段热烈的掌声,可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样才能拿到锁情扣。露露继续宣布规则:“今日的情人试会分三大试题。第一大题‘一见钟情’,考验各位相识的经历;第二大题‘翻脸无情’,考验各位相知与理解;第三大题‘不解风情’,考验各位爱的深浅。每对璧人依次上台,根据司仪,也就是露露我的问题和我选择的作答方式,表达你们的爱情。最后根据分数选出锁情扣的有缘人,有缘人要留在花海阁过夜。” 规则很简单,似乎就是看谁的故事更能打动人心,不过这么草率定下的输赢会公平吗?阆苑举起小手欲提问。“这位姑娘,你是有哪里不明白吗?”司仪很惊喜,居然还会有人发问。阆苑问道:“评分以何为据?”司仪笑道:“我会根据你们的一言一行,做出判断。默契度、有趣度和感人程度都是考察范围,当然最重要的是鸳鸯夫人的满意度。” 言下之意就是鸳鸯夫人觉得谁是有缘人,那么这对璧人就胜出。十八选一的概率,阆苑估摸着很悬。下意识摸着背包,实在不行就得硬抢了。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情人试会正式开始!有请第一对璧人上台自述!”司仪退居一旁,舞台留给一号桌情侣。两人都有点小害羞,不过即刻进入状态,各自介绍自己。司仪提问道:“你们看起来很登对,能说说相识的经过吗?记住面面相对,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 男人转过身牵起女人的手道:“那天本是晴空万里,不知怎的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我也没带伞,只好着急忙慌躲入桥底。正好我的爱人也在此避雨,我们不经意地一次触碰,却在我心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就像雨中的莲花,悦目娱心,我当时不知怎么突然心跳加速,我想那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女人补充道:“那日的他狼狈极了,头发耷拉一处,还一个劲儿地对我傻笑。我当真没见过这么蠢的男子,可当我回家后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时隔多日,我思忆成狂,故而再次回到石桥之下,却见他痴痴等待。他应该不是第一日等在那里,可真当见了我,他却不敢和我搭话。我只好假意遗留印有家中标记的手帕,掩笑离去。没想到才隔一日他便带着聘礼来我家求亲。” 男子又笑着补充道:“当时我还看见她偷偷躲在门边。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司仪都忍不住感叹这段小美好:“真的好甜蜜,你们的爱或许可以更加勇敢。石桥定情,那是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换来的结果。恭喜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好,那我们进入下一试题——翻脸无情,请两位背对背,小桃拿纸笔上来,请两位依次写下自己最爱的吃食和爱人最爱的吃食。” 阆苑听的毛骨悚然,考的这么深入?赶紧偷偷问着叶离爱吃什么,可叶离压根儿没理他。这题考吃食,下一题可以考兴趣,提前对答案也无用。一号男女,默契十足,白纸上均写着“红烧肉和桃酥”,相知也没有问题。 司仪继续道:“两位十分相爱,那么进入第三道试题吧!不解风情,请女人背对男人,男人从背后拥住自己的爱人。不过这道试题你们可能用不上,我能问问吗?你们明明这么相爱,为什么还要锁情扣呢?” 女人轻笑道:“其实心心相印就是锁情扣,我们只是好奇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之物吗?若真有,我们也不介意使用,加深我两的情谊不也挺好?” “两位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请入座休息。给鸳鸯夫人一点时间思考,下一组准备。”司仪很满意,鸳鸯夫人也很满意。十几组人估计得一直进行到傍晚。 二号男女,长相显老,应是老夫老妻了。他们的故事比较凄惨,从小相识,但两家是世仇,家族恩怨不允许他们走到一起,当中他们有经过私奔,被捉回,又出逃,又被捉回。两家家长还各自安排亲事,婚期都定在同一日,企图阻断他们的爱情。就在男方去迎亲的路上,他抢了别人家的亲事,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逃入深山,一躲便是十年。如今他们育有一儿,家中的父母也老迈无人照顾,前些年寻回他们,这才承认他们的姻亲。 “二位的经历曲折离奇,刻骨铭心。给我们演绎了一段旷世虐恋,总算拨得云开见月明!”不仅是司仪,坐着的几对多有泪眼婆娑者。阆苑更是夸张,抓起叶离的袖子吸鼻涕,实在是太感人,可叶某人只是不住的嫌弃与翻白眼。 “好,请两位进入相知环节。请背对对方说出此刻最想对对方说的话。”司仪真的转换考题,阆苑欲哭无泪,怎么不按套路来呢?二号男女同时喊出:“我爱你!”随后转身相拥,默契度也是经得起考验。司仪同样问了为什么想要锁情扣,他们的回答和平常人一样,为了爱情保持的更长久。 三号男女是因一场灯会相知相遇然后相爱。四号男女是相亲时认识,起初没有爱情可言,不过日久生情,他们的爱是包容,平平淡淡过一生。五号男女是江湖儿女,他们因一场仇杀而相识,一路的互相扶持,造就了他们相濡以沫,共闯天涯的情谊。还要好多好多对,阆苑早已听得泣不成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世间多痴男怨女,带来那么多感动与美好。 “十八号璧人,该你们了!”司仪已经在呼唤阆苑,可阆苑哭的妆已花糊,实在没法看,这才让丫鬟小桃拿来湿毛巾擦拭。除去浓妆的她竟然显得有一丝清纯,打扮是为了让自己更美,但阆苑却似乎适得其反。 “看来十八号的姑娘心情还未平复,一定是勾起了内心深处的往事。让我们鼓起双手,给她爱的鼓励。”司仪突然来这么一出,差点引得阆苑发笑。好好的情绪全没了,整整衣冠拉起叶离走到舞台中央。 “大家好,我是来自十八号桌的龙儿,这位是我相公叶离。刚刚听了大伙的爱情经历,我真的是太感动了。我一直以为江湖中都是满街的负心汉,所以大家才来求锁情扣的。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所见所闻实在太多,感谢各位让我知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谢谢!”阆苑上台发表一通感言,着实弄得司仪一头雾水。 “龙儿姑娘看来感触良多,不如你们也来说说一路相爱的历程。”司仪看着男人一点不主动,反而冷眼旁观,与之前几组大不相同,难道是夫妻感情不顺?可午后明明看到他们相拥门外的。女的泣不成声,只能由男的也说。“叶公子,你能说说是怎么和龙儿姑娘相识的吗?” 叶离抱胸淡淡道:“街上偶遇。”只这一句,停顿良久也没有后话,司仪惊道:“就这样?没了?”阆苑苦笑,这个人不配合呀!关键时刻掉链子,拉过司仪道:“露露,你别介意,我相公不喜与人交流,不太会说话。是这样的,我们确实是在街上偶遇,可你们要知道,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人?算他两万,那也得五十几年,而且还不带重样。我相公的意思是没有三辈子的回眸,就不会有他今生几回的分手。” “啊?分手?”露露越听越听越糊涂。阆苑解释道:“看我相公,身材伟岸,肤呈麦色。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而性感。脸庞更是犹如刀刻般俊美,浑身散发着威慑天下的王者气息。反观我,虽然天生丽质,但站在他身旁也会黯然失色。你们说,若不是我三辈子的回眸,怎么可能嫁到这么好的相公!”典型的王婆卖瓜,叶离听得一阵反胃,哪有这样夸自己的丈夫的。 众人看着二人,男子确有倾世容颜,而女方只能说出尘淡雅吧。阆苑这段自圆其说倒是勉强给圆回来了,露露又问:“原来是这样。不过若是只在乎皮囊的爱情,未免太肤浅。叶公子,你能说两句吗?为什么会钟情于龙儿姑娘。” 阆苑暗中叹气,怎么还要问他?使劲的眼色飞射,示意他好好说话。叶离淡淡道:“爱上一个人,只需一瞬间,不需要理由!”阆苑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霸道有力的话,若不是早知道一切只是弄虚作假,她一定大受感动而爱上这个男人。 这是露露听过的全场最动听的情话,简短而孔武有力。对他们的兴趣提升不少。越发期待下一环节:“好,两位请背对背,在纸上写下一件最令你们难忘的事情。”小桃递上白纸,这可让阆苑为难,她又不能开口问答案。左思右想,男人们最难忘的应该就是……突然不好意思下笔,露露催着人不得不动笔。 二人同时转身向大家展示自己所写,叶离举起空白纸张,而阆苑白纸上却写着“共赴巫山”。叶离真想敲死这个笨丫头,不会写就空着,空着也是一种默契。偏偏还写着这不三不四的词,引得全场一片哗然。露露也是惊讶不已,真是个大胆姑娘。阆苑难为情地藏好白纸,不过大伙儿看的真真,再藏也无济于事。 露露自然不会去细问阆苑他们夫妻两房中秘事,倒是叶离的白纸比较有意思。鸳鸯夫人再也坐不住,亲自上前询问:“叶公子,为何你的纸上不见任何东西?”叶离回道:“与她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让人难忘,不存在最难忘。”回答的很高明,阆苑不得不佩服这位情话小王子,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鸳鸯夫人接着问道:“你是否因为对自己的爱情不坚定所以来求锁情扣?”叶离看向阆苑道:“是她想要。”言下之意是男方并不想受锁情扣约束。若是真心相爱何惧锁情扣之威?阆苑尴尬一笑上前解释:“对,确实是我想要。因为我自小学医,尽解天下百毒。锁情扣亦是高明的蛊毒,我想解毒试试,这才拉着相公参加情人试会。” 鸳鸯夫人疑惑道:“锁情扣是保障爱情的镣铐,情侣夫妻从来都是巴不得生生世世携带,既然肯种下,你何必再解开?”阆苑突然变出正经脸道:“我今年十六岁,他也不过二十多。若是我不幸去世,我不想生生世世绑着他,要他记住我。若还能遇到真心真意待他的女子,我希望能成全他们的幸福。” 阆苑的话令人动容,在座男女无一不是享受当下的爱情。可试想若是劳燕分飞,又当何去何从?牢记是一种爱的表现,可遗忘并不代表不爱。鸳鸯夫人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原来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本来结束这场情人试会,她要随丈夫一起下黄泉,可这个小丫头点醒了她,好好的活着也是爱另一半的表现。 鸳鸯夫人很满意这对小情人,多少年来都不曾见过他们这么特别的一对。收到夫人的提示,司仪朗声宣布:“今日的情人试会到此圆满结束!胜出者是十八号叶离公子和龙儿姑娘。啊不,应该是叶夫人!” 阆苑和叶离均是一脸震惊,都是意想不到会赢,只是一个朝赢的方向奔跑,终于赢了而惊讶,另一个是朝输的方向奔跑,结果赢了而不可思议,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叶离看着眼前这个荒唐的小丫头,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令人讨厌。 第六十章 情锁一生 阴差阳错的冒牌情侣在花海阁情人试会中胜出,想想真是犹如庄周梦蝶,抑或是真的有成为情侣的潜质?阆苑偷瞄着叶离,身材样貌均是一等,配得上自己,不过她还不想被情爱的枷锁套住,和这个男人注定有缘无分。 鸳鸯夫人替阆苑他们安排了房间,这也是令人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锁情扣的有缘人得留在花海阁过夜?阆苑不想再问,否则会显得自己很无知,答案待会儿肯定会接晓。 房间很大,应当是花海阁最高档的贵宾间,不过布置得太过夸张。红彤彤的绸缎遍布,龙凤红烛双双燃烧,床上还撒着桂圆、红枣、花生等干果,虽然温馨,但看着倒像是新人的洞房。鸳鸯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还满意吗?” 叶离依旧一副从容冷漠的样子,阆苑哪敢说其他话当然是顺着鸳鸯夫人连连点头:“满意,满意!”锁情扣还没拿到手,只能低声下气。鸳鸯夫人绕过二人,坐在桌旁道:“锁情扣我已经带来,不过我还是得确认一下,你们二位真的是夫妻吗?”“不是。”叶离毫不犹豫说道。关键时刻他总爱整出点幺蛾子,阆苑不好意思道:“对,其实我们骗了鸳鸯夫人您。我们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私定终身,携手走天涯。” “罢了,罢了!”鸳鸯夫人早就看出他们不是,但二人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羡煞旁人,可以说他们是这么多年来鸳鸯夫人见过的最佳情侣。“我再问一句,你们二人是否已经准备好种下锁情扣,从此一生相依相守,不离不弃?” “现在种下?”阆苑也没见过锁情扣,若是此时种入身体还怎么去百草盛会大显神威,问道,“您不可以直接给我们吗?”鸳鸯夫人道:“锁情扣以我的骨血温养,一旦拿出,若没能在片刻之内种下,蛊虫就会消亡,从此世上再无锁情扣。”阆苑没想到蛊虫脆弱至斯,一旦离体便活不成,这可让人两难了。忽然抬头看着叶离,眼下不种也不行,大不了再拉着他去百草盛会,然后就说是自己下的蛊毒,让别人去解不就成了? 这样想便豁然开朗。“行,那就有劳鸳鸯夫人给我们种下锁情扣。”叶离不情不愿,但是还是被阆苑抓着右臂过来。他根本不知道锁情扣为何物,也不知道种下锁情扣的后果,单纯地只是跟着一个笨丫头疯,既然已经出力,宝贝得一半理所当然。 他们本就是情人试会的获胜者,锁情扣是属于他们的,鸳鸯夫人没作他想,伸出双手搭在二人的臂弯。嘴里念动着神秘的咒语,二人只觉臂弯一痒,似是什么东西钻入体内,一人右臂,一人左臂,臂弯之中均留下红点。“稍后锁情扣便会发作,因为第一次发作,毒性凶猛,所以你们二位请在两个时辰内完成一次阴阳合欢,让锁情扣知道你们很恩爱,否则将承受犹如烈火焚身的痛苦,至死方休!” “什么?” “什么?”二人同时惊呼。鸳鸯夫人也被他们吓到,寻思着有何不妥?阆苑急道:“两个时辰还不够我感受毒性的,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解毒?”鸳鸯夫人奇道:“谁让你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内解开锁情扣的?况且锁情扣,情锁一生,根本不可能解开,我佩服姑娘的勇气和这份心。再说了,你此生最难忘的事不就是和自己爱人共赴巫山吗?有了锁情扣的加持,一定会让你更加难忘。” 叶离也开始着急,问道:“我一定得和她发生关系,如若不然呢?”鸳鸯夫人不免觉得好笑,不了解锁情扣的功效便敢来挑战,勇气可嘉,回道:“距离毒发还有一会儿,本夫人就给你们普及普及。锁情扣又称情人铐,能助长男女情欲,所以也是维持男女关系的圣物。男人种欲情蛊,女人种漠情蛊,种欲情蛊者看似冷漠实则内心狂热,对有着漠情蛊的女人痴狂。种漠情蛊者,对异性有着狂热的好感,不过锁情扣男女关系的发生,并且次数增多而加深对怀有欲情蛊男人的爱。再回到叶公子的问题,并不是一定得和拥有锁情扣的人发生关系,但是欲情蛊每月都需要泄欲,只不过不论和谁,他都会加深对怀有漠情蛊女人的爱意。” “这不会不太夸张?鸳鸯夫人,你可有解法?”阆苑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没有,我说过锁情扣一旦种下就无人可解。你对自己的医术那么有信心,来日方长,慢慢思索。对了,要想锁情扣发挥不了作用也不是没有办法。”鸳鸯夫人话锋回转,二人又同声问道:“是什么?” 鸳鸯夫人再次被吓到,寻思着这二人是不是私定终身后还保持初心,没有做过逾越之举?要是这样,那今晚他们注定永生难忘。继续解释道:“你们在锁紧扣判定恩爱合欢之下,臂弯的红点就会变成基础红线。往后每有一次房事行为,红线便会延长一分,当红线延伸到手腕就说明你们的恩爱已达到峰值,暂时可以不受锁情扣影响。不过若是锁情扣长时间没有感受到你们恩爱,那么红线又会缩回,直至第一次的基础红线。” 这说的还不如不说,还是没有解决根本。叶离想到最心狠的方法问道:“若是我们中有一方死了,又当如何?”阆苑吓得冒冷汗,他不会是想杀了她吧?鸳鸯夫人眉头一皱道:“活着的人需每日承受两个时辰烈火焚身之苦,直至完全淡忘心中所爱。”要知道爱上一人容易,可要淡忘一人却很难。“时间差不多了,房间你们尽情享用!”鸳鸯夫人带着满意的微笑,退出房门,空间留给二位年轻人。 叶离立马跳开一旁,抵着桌子威胁道:“你别过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这次玩火自焚,悔不当初。就该一早拒绝的死死,被这个笨丫头害的身中奇毒,无法自拔。阆苑没好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搞得自己很吃亏一样。”叶离好像蛊毒发作,浑身开始颤抖,可阆苑却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锁情扣对她不起作用?这下该她躲了,要是那个男人兽性大发,她是从还是不从? 听得“吱吱”的声响,阆苑四下逃窜,嘴里大喊大叫着:“啊!有老鼠,要死了,怎么会有老鼠?”这一下蹿到叶离身旁,不敢乱动。见她如此未免好笑,这么大个人会怕小老鼠。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暖洋洋的,叶离暗叫不好,急忙推开阆苑低吼道:“你离我远点!”阆苑冷哼一声,嘴中碎碎念,拿起圆凳最好防御姿态,只不过防的是老鼠。 花海阁即将关门,却有不速之客驾临。“燕十三娘?你怎么来了?”露露满脸不悦,她一来铁定没好事。鸳鸯夫人本来今日心情甚佳,看到她立刻满脸阴霾。“十三娘拜见鸳鸯师伯!”燕十三娘这些年来一直被练红尘追杀,不得已躲回师门,这次若不是师父有令,命她来花海阁讨一件宝贝,才不敢重出江湖。 鸳鸯夫人不屑一笑道:“回去告诉你师父,锁情扣我已经送人,让她别惦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师姐,你自己得一如意郎君,恩爱四十年,便不许师妹我获得幸福,当真狠心!”话音回荡间,一位身着绛红色衣物的女子飘然忽至眼前。黑纱掩面,手提花灯笼,伴着股说不出的阴邪。来人是鸳鸯夫人的师妹汤因,江湖人称“轮回仙姥”,年轻时恋上有妇之夫莫有道而情困一生。 鸳鸯夫人曾不止一次开导,可汤因不思进取反而责怪鸳鸯夫人不念同门之谊,不肯帮助她夺回爱情。后得知鸳鸯夫人在炼制锁情扣,自然纠缠不清找上门讨要。当时有鸳鸯夫人的丈夫阻拦,她不敢造次,可如今只剩一个年老的寡妇守着花海阁,何惧之有? “师妹,你我都垂垂老矣,一只脚踏进棺材之人,何苦还要在情爱上浪费时间,空耗一生?”鸳鸯夫人知道汤因一定会来夺取锁情扣,故而一经炼制完成便立马召开情人试会,寻人种下,意在多成全一对有情人。 “空耗一生,所以我才不甘心。论样貌,论武功我都是上乘,凭什么他莫有道不喜欢我?”汤因的爱已经变成执念。如若莫有道无妻无室,或许还可能接受汤因,不过以汤因霸道的性格,也是走不长远。“师姐,交出锁情扣,我或许能考虑饶过尔等一干人性命。” 鸳鸯夫人摇头叹道:“你来迟一步,锁情扣我已经给别人了。”汤因大怒:“你竟宁愿成全别人也不成全我?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要我的锁情扣。”汤因正要飞身上楼,鸳鸯夫人一脚蹬起地上的扫帚,打断去路。对方花灯倒打,扫帚回落鸳鸯夫人手中。 汤因杀心顿起,好言相劝道:“李碧鸳,休要不自量力。你多年来醉心练蛊,武功没有长进,挡不住我的。”鸳鸯夫人紧握扫帚柄道:“老身拼着一死,未必会输给你!露露、小桃,守好叶公子他们的房门,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两丫鬟得令,先一步窜上楼。轮回仙姥擅长用毒,方才手掌孤灯,已暗暗将毒粉播撒四周。鸳鸯夫人嘴里念动着,也不知何时放的蛊虫,木桌凳椅突然凭空跃起,悉数砸向汤因。燕十三娘不善武斗,悄悄上楼,观察着露露和小桃,伺机而动。 轮回仙姥挑灯挥舞,只见满堂灯影,晃晃迷眼,却是每一击都夹杂着千斤之力,鸳鸯夫人连忙闪避不敢与之正面交锋。得隙扫帚连顶,架起禅杖伏魔的攻势,出招飘逸却是虚多于实。汤因斗转娇躯,厉掌横截,掌未到而影先闪,似掌似影打在鸳鸯夫人腕上,不得已扫帚脱落。鸳鸯夫人骇道:“风落掌?”又道,“我也会!”大袖游走,一同出掌。汤因倒转花灯,二人掌腕旋了个来回,听得砰一声,终是鸳鸯夫人不敌,双臂巨震撑倒在地。本想再斗,又不慎吸入了什么,整个人眩晕无力,竟是早落在地上的毒粉。 叶离身体越发烫的难受,抱起茶壶一饮而尽,依然压不住体内之火。顾不得挑三拣四,既是小姑娘自己挑起的事端,让她负责也是当然。如此想,步步紧逼阆苑,可把阆苑吓得左右跳闪,嘴里不住轻喊着:“你别过来呀!给我走开!” 想逃,奈何房门还被屋外的人反锁,唯一的生路都被堵死。门外不知名花香四溢,露露和小桃只觉极其舒心,忽的便双脚无力,瘫倒在地。燕十三娘眼见迷烟成功,大步上前。听着里头的动静很大,怕是要被他们用了锁情扣,当下拔下门闩,推开门。 里头二人双双看向她,阆苑也是心头一震,奇道:“燕十三娘?”燕十三娘倚门笑道:“你认识我?”说起她阆苑就气不打一处来,凶道:“你这个该死的老鸨,本姑娘因为你无端做了淫媒辣花,这笔账今日就跟你算算清楚。”听到淫媒辣花四个字,燕十三娘下意识想逃跑,不过她的师父上来了,没这个必要。 阆苑本想发射金针毒死她,谁知叶离从身后伸手环抱。灼热的吐息不断侵袭阆苑,肆无忌惮的吻更是一波接着一波。阆苑又羞又恼:“你清醒点!”可是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轮回仙姥持掌而来,喝道:“识相的把锁情扣交出来!”阆苑一头雾水,根本来不及思考,致命杀掌直朝面门。说时迟那时快,叶离从后截掌,两腕相击,又迅速对上一掌。浑厚的掌力竟将轮回仙姥打出门外,汤因大骇,花海阁竟还有高手。 叶离转过阆苑企图将她压在木桌上,手上动作越来越快。门并未关合,可以说是大庭广众,竟如无人之境,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汤因气愤不已,凝聚功力再出掌,她是非夺锁情扣不可。阆苑奋力推开叶离,眼见又要对上汤因,情急之下金针攒射。这招正面偷袭若中,那汤因必死无疑,无奈只好拉过燕十三娘。燕十三娘无辜中针,面露惊恐,死不瞑目,还被师父随意丢弃一旁。 轮回仙姥强攻不下,手持钢弹砸入屋内,只听得轰一声响动,烟气弥漫。趁乱再次抢攻,哪知屋里的叶离武功太高,三四个对招,一脚便将汤因踢出门外,重重撞在围栏上。不过他们也被汤因打中一掌,翻倒在床。 鸳鸯夫人以蛊解毒,费些时间,身子尚未恢复,但还是托着残躯上楼。老远就看见房里阆苑和叶离亲热的场面,这是锁情扣在发挥作用。汤因不知羞,还要去打扰。鸳鸯夫人赶忙关上门不过却嗅到一阵香气,惊道:“是如梦似幻!”所幸不是毒烟,只是迷烟。这个空间还是留给这对恋人,让他们自己折腾吧。 第六十一章 寒血催花 汤因不甘心,还想起身,奈何嗓子一甜,鲜血喷涌而出,再也无力相斗。鸳鸯夫人大骇,惊呼:“师妹!”冲上前拥住快要倒下的她,伸手把脉却发现汤因不止内伤,还有陈年宿疾缠身,恐怕已经无力回天。“师妹,你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早说?” 汤因颤抖地抓起鸳鸯夫人的手:“我不甘心,不甘心啊!老天不公,师姐你幸福一生,可我却要日日饱受相思之苦。眼下油尽灯枯自知药石无灵,却还想以锁情扣换取一丝爱意,我真的爱的好卑微,好痛苦啊!” 鸳鸯夫人热泪滚落,终于耐不住讲出多年隐瞒的真相:“师妹,莫有道来找过我。他亲口对我说喜欢过你,可我却一直没告诉你。因为一个男人一边说着深爱自己的夫人,一边又说喜欢师妹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值得师妹你托付终身?” 没想到并非人家无情,恰恰确是人家多情。汤因含泪笑了起来:“够了,这就够了。原来他也喜欢我!师姐,谢谢你在我临死前告诉我真相,真的谢谢你。谢——谢——”汤因安静地闭上了眼,这一刻或许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只是从此世上再无轮回仙姥。 露露和小桃缓过毒性,终于可以活动,在只留意识的一段时间里,又了解到一场动人的凄美爱情故事。汤因算不上坏人,却又算不上好人。“夫人,节哀顺变!”露露关心道。小桃瞧着燕十三娘的尸体,心头一震:“师叔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弟子都下得去手。”露露甩过一个眼色,示意她住嘴,夫人正伤心呢! “燕十三娘死有余辜。江湖上早有传她无恶不作,专门拐带无辜少女,逼良为娼。恶事做尽,迟早也要被天收。只可惜汤因传她一身毒术,竟让她为祸江湖!”鸳鸯夫人感叹良多,随后吩咐道,“在花海当中寻一处宝地,将她们两安葬了吧。”露露应下着手准备,小桃扶着夫人回房歇息,本是大好的喜庆之日,竟丧事连连,老天爷捉弄人的本事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好梦一夜,阳光播洒,直直打在阆苑脸上,突然犹如见到恶魔,心惊动魄,霍然起身。看到身旁的男人更是惊叫连连!叶离慵懒地睁开双眼,看到这个笨丫头,立刻又闭上。叶离裸露半身,精壮的胸肌一览无余,阆苑自己更是衣衫不整,凭着对昨晚零零碎碎的记忆,一定是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可是自己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不住地安慰自己一定没有发生什么。昨夜那个不可理喻的怪女人一个迷烟弹就迷昏了他们,一定是这样。可掀开被子下床之际,一抹红色似乎又在告诉她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当下怒上心头,刚想用粉拳痛扁这个男人,又发现自己手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已经结痂。又再次自我安慰道,一定是手上的血蹭到了,一定是这样。 可还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问问:“叶离,别睡了!”叶离没好气道:“又怎么了?”咋咋呼呼的很烦人呐。“你说你昨晚有没有对我,对我,对我……”阆苑来来回回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做了,怎么你受着天大委屈似的,叫苦的不应该是我吗?”本来昨晚迷迷糊糊的,叶离也不敢确定,但是臂弯里的基础红线已经显现,事实既定,无法转圜。 “啊!”阆苑奔溃大喊,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切罪恶之源是她自己,非要拿锁情扣,这下好了自作自受还怨旁人。二人互视良久,阆苑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叶离一惊,谁跟她来真的,斩钉截铁拒绝:“不娶,休想!”阆苑鼓着嘴,欲哭无泪,想想反正也没有几年好活,大气道:“行,你可别后悔。就当本姑娘白嫖一回,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江湖路远,有缘也不再见!” 叶离本以为她只是赌气,像她这种人一定是故作姿态,不出一会儿便会回来。可这个“一会儿”几乎成了永远,当他追忆成狂,寤寐思服之时才知追悔莫及。长时间的思念与锁情扣作怪,早已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蛊虫还是源于本心的爱,或许情人试会之时,爱情的种子就已偷偷种下。 鸳鸯夫人一生撮合情人无数,却不料这次是乱点鸳鸯谱。更被阆苑一句“我要去给我相公买他最爱吃的包子”蒙骗至今,如今还认为这对难得的情侣恩爱如初。花海阁没人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去的,也没有人再见过他们两。 当初阆苑被气得无心参加百草盛会,直接回了四方迎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或许是太在意反而使自己身心俱疲,竟狠心对着镜子施展迷心术,不断地催眠自己:“我不认识叶离,我也没见过他。我没见过叶离,我根本不认识他……”再醒来,只记得要赶去百草盛会,可惜等她到时已经结束。一时间江湖上均言不死神医是胆小无能之辈,不敢煮毒茶,论医神。可把她气坏了!这才迫使她钻研凝血化血之术。 如今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聂离殇才想起一切,原来当日的叶离正是今日的聂离殇。不过那些已是过眼云烟,眼下夺取冰血玉药花救治影子姐姐才是正事,才是她来此的目的。阆苑凝气会神继续问道:“聂离殇,听说神阳殿有一株冰血玉药花,到底藏在哪里?” “就在我屋里,墙角的那盆盆栽就是。”此言一出,再次震惊,阆苑还曾为其浇过水,从未想到过那便是冰血玉药花!匆忙奔过去端起,刨开泥土,盆中真的埋藏有龙涎木,只是枝条上就剩一个花骨朵儿和几片绿叶,显然没到花期。对着聂离殇继续问道:“离开花期还有多少天?” 此花无比珍贵,聂离殇的房间又布置成适合冰血玉药花生长的环境,一定是为了缓解他体内的炙毒。冰血玉药花性寒,正是他炙毒的克星。左也是救命,右也是救命,影子情况严峻,至于聂离殇自有聂夫人和吟风公子照料,应无大碍。 “尚有七天!”聂离殇乖乖回答着阆苑想要知道的一切。可七天太久,哪怕是等到七天后花开也来不及拿回去救影子姐姐。况且今晚过后,她一定暴露无遗。六晶冰石能催花开,本来三年一开花的,但终年受寒气影响所以缩短了花期。可冰晶石无法速成,除非有一物寒气能胜过它。世上还有能胜过六晶冰石天然寒气的便只有千年雪晶,这条路也走不通。 阆苑大胆假设,她深受寒毒侵扰,她的血也是天底下最至阴至寒之物,浇灌冰血玉药花必然可行。窗外日暮西垂,阆苑不能再考虑,当即举刀割腕,血如流水,不断流入花盆,只是到底需要多少血才能开花,阆苑并无把握,只有跟天赌命!聂离殇眼眶微润,他不想再装下去,也装不下去了。可睁开眼的一幕差点令他窒息。 “你疯了!”一个阴冷的低吼让阆苑慌乱,“三步生梦”的药力这就过了?那可大大不妙。不可能,纵然他武功高强没有两个时辰也不可能醒过来,难道又出现了意外?聂离殇一个箭步冲向阆苑,撕下一块衣布立马给她缠上。阆苑本想挣脱,奈何失血过多,脑袋开始眩晕,只能任由他环抱自己。 “你?药力这么快……”阆苑实在想不通。聂离殇红着眼骂道:“笨丫头!”出指点在自己的膻中穴上,先前的桂圆红枣汤尽数吐在一旁,他果然没有中招。“真当你的寒血喂养玉药花就能令它开花,笨丫头。你到底要这花作何用?” 阆苑倚靠着他的肩膀,试图让自己恢复些体力。聂离殇没听到回音,知道她是失血过多,累了。静静地挽着也挺好,曾几何时这样的日子也成了奢望。阆苑喘过一声大气,即使对不起他也没办法了。忽的抱过花盆,反手一掌,可聂离殇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甘愿受她这掌。“你为什么不躲?” 聂离殇嘴角缓缓淌下鲜血,依然挂着笑颜道:“你要冰血玉药花,我一定会送给你。我知道神阳殿留不住你,你要走是迟早的事,但是我还想再多留你几天,至少等到花开可以吗?龙儿。”阆苑颤颤地收回手,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龙儿”,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傲气的少年。 聂离殇的心意阆苑明白,但她并不想明白。是有过那么一丝丝心动,可她是绝情啊!她是不会再有儿女私情的。或许世上真有天意,冰血玉药花的花骨朵儿突然发出幽香,慢慢绽放开花。阆苑淡淡道:“花已开放,是该我离开的时候了。” 阆苑摘下花,放入早就准备好的水晶囊袋,水晶囊能保持花的鲜活度。这一刻她没有犹豫,又一次转身离去,走的决绝。“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年没有娶你,你还能让我再做一次选择吗?”聂离殇不忍她离去,大声呼喊道。可阆苑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一滴热泪偷偷滑落。 阿丁突然现身门口,擒龙三式直取阆苑怀中囊袋。阆苑兰花指反弹,指腕相碰,直直将她震开一旁。没想到朝夕相处多日的好姐妹阿丁竟也是个高手。想想也说得过去,能够知道聂夫人身怀绝技而不死的,定是他们母子的心腹、所以阆苑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逃离过聂离殇的法眼,难怪“三步生梦”再次失灵。 “少主,冰血玉药花不能让她带走,你的病……”阿丁着急大喊,她不是阆苑的对手,但是少主丝毫没有要抓住她的意思。“让她走吧!”有言在先,又岂能食言?聂离殇的炙毒阆苑见识过,确实麻烦,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欠人人情,掏出净瓶道:“这是我幽篁阁秘制的六转雪参丸,配合冰泉玉露能缓解少主体内之毒。算是我阆苑还你赠花之情。”阿丁接住净瓶,心中却还是想擒住阆苑。毕竟她是教主要找的人,就这么让她离去,他日追查下来,少主也不好交代。 “你的破药丸哪有冰血玉药花珍贵?”香泪不请自来,正巧让她遇上这等趣事,“原来你就是那位多番戏弄五行护法的淫媒辣花,今日遇上我,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聂离殇暗叫不好,香泪不可能轻易放过她,而她受着伤未必是香泪的对手,得助她脱身,否则大战一触即发。 “少主,教主寻她许久,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您可要好好抓住这次的立功机会。”香泪知少主有意放阆苑走,故而用教主相激。 阆苑深谙香泪的心思,也罢就让她来挑起战斗。猝不及防的金针攒射,让香泪和阿丁只有躲的份,谁知香泪得空,借助盆架上铜盆中的洗脸水来了招“水中花”,挡去金针。玄冰掌乘势袭来,阆苑失血过多,气血亏损,但还是硬着头皮奋力打出一记摧峰掌。双掌将将接触,香泪便被击的连连退步,一下撞在梳妆台上。玄冰掌寒气逼人,但相比阆苑所中的寒冥掌根本不足道也。 聂离殇没想到才短短一月余,阆苑的武功就进步到如此地步,与女英集之时判若两人。“离殇,你还不出手吗?放走了她,教主饶不了我们。”香泪着急呼喊少主出手,若是他还不肯出手,只有看着阆苑逃走的份了。 “聂离殇,你下不去手,我可以!”阆苑知他左右为难,为堵悠悠之口,只好自己出招。说话之间,阆苑手影杀上前,聂离殇敷衍地接上几招,没一会儿便被阆苑的“兰花千叶手”封住各大要穴,无法动弹。阿丁及时扑上前,以身挡针,这才免去少主的危险。香泪大喊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离殇处处维护你,你却下死手!” 其实阆苑这波金针并没有藏毒,疼一会儿就好。再次金针排射挡住香泪追击的意图,腾身跃空,消失的无影无踪。阿丁勉强起身,为少主解穴,可愣是解不开。兰花千叶手非独门手法不能解穴,要么只能等时辰一过,自动解穴。香泪以为是阿丁功力不济,亲自尝试,也是不行。追捕阆苑要紧,聂离殇只能放一边了。 只见冲天箭矢炸响天空,整个神阳殿沸腾起来,到处都有黑武士的踪迹。阆苑左避右闪的反而暴露更快。心道:神阳殿日月圣使是少主和吟风公子,那么月宫作为日月圣使的地盘,一定防备空虚,何不先逃到月宫,再想办法伺机而逃? 第六十二章 冲出重围 月宫的布置和日宫对称相反,同样有一方浴池,阆苑想也没想就踏入。整个浴池弥漫着药材的香味,一旁的架子上摆放的也是药材居多。虽然这里装修比日宫简单,但除了浴池再无其他,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了人。阆苑本欲换处藏身之所,可门口开始有丫鬟走动,出不得。 “响箭示警也不知道日宫那边发生了什么。”一丫鬟好奇问道。“咱们不要多管闲事,神阳殿高手如云,自会有人处理。寒月圣使一会儿就要沐浴,做我们分内的事便好。”两丫鬟一番嘀咕,驻住门前,没一会儿听到她们的行礼声,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人来了。 若是开门一览无余,只有躲入浴池当中。许久,听得有人下水的声音,阆苑也不敢探出脑袋,潜伏水下四下摸索,争取远离那个下水之人。丫鬟们继续守在门口,木护法带人赶到,欲搜月宫。 “木护法,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月宫放肆?”砚心的问责声穿门入耳。“得罪了砚心姑娘,有女贼闯入神阳殿,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方才木护法正在向教主汇禀事宜,突然收到水护法的应急响箭,匆匆赶到日宫才知是阆苑潜入。眼下五行护法各带一路人马,四处搜寻。 砚心对吟风公子倍加尊崇,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木护法进入浴池。“寒月圣使正在沐浴,除非你口中的女贼正和圣使共浴,不然你是不可能在月宫找到她。还请木护法移驾他处寻找。”借木护法十个胆也不敢冲入浴池搜寻,砚心的话不无道理。那个女贼虽然荒淫无道,总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跟吟风公子共浴一池而不被发现吧?这一想便只好作罢,另处搜寻。可笑阆苑正是躲在浴池中。 “公子,奴婢已将木护法打发,您安心沐浴吧!”砚心自顾自在外头喊着。反正她是听不见里头动静,吟风公子也没有回应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砚心习以为常,轻叹一口气,自行退下,留两丫鬟守着便可。 阆苑虽然深谙水性,可也只能闭气一时,而浴池中的数十种药材与脸起了反应,闹得她又疼又痒。实在忍耐不住,本想偷偷露一面缓缓,奈何吟风已经摆着一张春风拂面的俊脸等候着她。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唉哈哈哈,吟风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除了尴尬的打招呼,阆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想必吟风公子也不会与她计较,要不此刻她已失手被擒。“原来是断姑娘,若非你的脸掉了下来,我都认不出你来。”想不到风度翩翩的吟风公子也会讲挖苦人的话。阆苑还未反应过来,吟风指指自己的脸示意,她这才看到三道短疤已翘开,随手一扯便可完全脱落。这等糗事竟被他看到了,真想潜回水中,不要露脸。 “外头天翻地覆的就是在找你吧?”吟风自从看到她留下的金针便料到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阆苑自我放弃道:“是呀,你们教主大人满世界找我。也罢,落在吟风公子手上总好过五行宫那帮良莠不齐的护法手中好。抓我去邀功吧!”就赌吟风不会如此无情,人生难得一知音。 然剧情走向总是出人意料,吟风笑道:“断姑娘送我这么大份人情,风某只好厚着脸皮接受了。泡完澡再一起去见教主吧。”完全不在阆苑的预判之内,只能假笑掩饰内心的惊恐。吟风公子表情始终如一,根本瞧不出说笑与否。料理完聂离殇还得对付吟风公子,真是头疼。 “断姑娘当真与众不同。”阆苑正好奇他为何有此一说,又听他道,“很少有见像你这般没有男女大防的女人。”阆苑后知后觉,吟风一直裸露着上身,而且身材丝毫不输聂离殇。阆苑更是因湿身而展示着自己半身曲线。这可对吟风公子这种饱读诗书之人极大的不尊重。事已至此唯有诡辩道:“你我皆为医者,医者眼中无性别之分,男女大防只会成为我们行医治病的枷锁。若向公子求医的是位女子,又伤在不方便展示的部位,难道你就因为俗礼而放弃救治她?”道理正确,不过吟风公子不会轻易出手医人。 “断姑娘又给风某上了一课。只是吟风虽有公子之名,却也是个正常男人,经不起姑娘这样的的诱惑。”吟风突然逼近也是阆苑没有料到,呵!男人。无意间举起手防备,被吟风看到她手腕渗出了血,心中自然而然泛起担忧。哪曾想小丫头还防着他走近做出逾越之举,竟先下手为强。 阆苑默默退开一旁笑道:“冒犯了吟风公子,真是万分抱歉。我一早将麻沸散混入唇脂内,没想到危机时刻还能发挥作用。”本是想用在聂离殇身上的,却不想令吟风公子中招。也是聂离殇言传身教,不然她又怎么会想到用强吻。吟风面露不悦,他所介意的是阆苑为谁而备,既然是一早准备定然不是为他准备的,他的出现实属意外。 “后会有期。”阆苑又做了件亏心事,仿佛已经预见她的师父焚灭师太入到梦中念叨。吟风本有心相助于她,奈何现在舌头都是麻的,想说句话都难。实在爱莫能助,空怀着一颗焦急的心。 守门丫鬟听到细微的动静,欲开门一窥究竟,被另一丫鬟阻止:“你疯了,敢偷看圣使沐浴,当心砚心姑娘剥你的皮!”丫鬟疑惑道:“姐姐,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话未完,又被打断:“你管那么多干嘛,难道里头还会冒出个女贼不成。我们做奴婢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做好自己的分内事,闲事莫理。”丫鬟姐姐凭着一贯经验教导,可怎么也得不到丫鬟妹妹的回应。试探性伸手一推,没想到小丫头整个翻到,着实吓人一跳。 “你怎么了?”大丫鬟还没来得及喊人,后脑一痒,也没了知觉。阆苑透过窗缝弹射金针亦是百发百中。月宫防守薄弱,越过比邻的偏殿广场便能成功翻墙遁逃。只可惜才穿过半片广场,忽而感受到草地一阵巨动,大批黑武士破土而出,将阆苑团团围困,竟是土遁之法。 “恭候多时,你果然来了!”话音飘荡间,人群之中闪出一名大汉,铁拳重击,地动山摇,不是土护法还有谁?阆苑逸尘提步,踏燕回旋,稳稳落于一旁的茶花树上,笑道:“五行护法同气连枝,其他几位护法一并现身吧!区区一个护法能奈我何?” “好大的口气!”木护法持鞭跃过众人,响鞭大挥,如天雷降世,沉重而霸道。阆苑一手成千影,捏住鞭尖,兰花指轻弹,长鞭转向直击欲行偷袭之举的金护法。多亏吟风公子的药浴,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力量。 火护法、水护法双双出掌,左右夹攻。烈阳掌、玄冰掌交替而来,只见阆苑翻动掌腕,开合之间手影闪现,二位护法尚未近身,便感受到掌力袭击,此等怪异的掌法生平未见。恍惚之间,阆苑蹬脚而起,金针散射,一下飞出十数丈之远。 黑武士形同虚设,不堪一击。木护法长鞭尾袭,如灵蛇出洞,鞭影晃晃,扎得地皮坑坑洼洼。凭着飞燕踏空的本事,阆苑几次巧妙闪避,一如穿梭林间的魅影。金护法携金刚圈呼抡杀到,正要与木护法再行金刚伏魔阵,岂料阆苑玉掌藏锋,隔空而挥竟打得金护法后滚三圈。 “火护法,你可看清她是如何出掌的?”水护法着急问道,方才二人联手本来能占上风,便是这招掌法突袭,令人防不胜防。火护法叹道:“看是看到了,可好厉害啊!她居然凭着强大内力将空中气流凝转成一道劲风,化作一掌。无影无形,却威力非凡。”单凭内力五行护法没有一人是阆苑的对手,和之前所见的她,武功又更上一层楼了。火护法连连叹服,世上果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不成? 水护法眉头微皱,木护法就要败下阵来,不出狠招已经不行。“诸位护法,布阵!”所有人闻讯站成直线,依次按金木水火土排列,同时出招。瞬间鞭影、拳影、掌影、钢圈影混作一团直直朝阆苑打来。阆苑大骇,巧用游龙十三式拂袖去势,隔空又是一招无形掌。五大护法镇定跳开,各站一门,以五行之势将人围住,突然五人默契度大增,实力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 “莫非是五门七煞阵?”阆苑惊呼道。火护法再次暗服,这绝密的阵法她竟也识得。金护法叫嚣道:“正是五门七煞阵,奉劝你乖乖投降。否则定叫你入得生门生无路,踏得死门死不宁。”慈航剑派一向以剑、阵闻名,阆苑更是对阵法颇有研究。五门七煞阵虽然厉害,但也并非破不得,况且他们是初学,漏洞会更多。布阵开始,五人就得同心同德,只需打伤一人便五人皆伤。 “领教了!”阆苑率先出手,金针攒射目标金护法。金护法钢圈呼伦,跳阵坎位,土护法铁拳刚猛,补上乾位,拳风扫开金针迎面痛打。水护法虚走巽位,双指弹花,玄冰掌阻截阆苑去路。木护法守着死门离位,从旁偷袭,火护法紧接坤位,接应土护法。 五行护法完美地运用五行相生的道理,顺连出招,阆苑四面楚歌,不得已倒踩七星,后仰出掌迎击香泪。土护法和火护法一个升天落地拳,一个浮沉招下掌,说时迟那时快,阆苑使出“飞龙在天”,一脚登天将火护法踢向半空,土护法大骇,却已来不及收拳,玄冰掌打中阆苑却也使土护法一拳击中香泪。 多亏香泪这掌,将阆苑送入死门坎位,金护法着急忙慌偷袭,却忘了他是不能入死门的,为时已晚,又受了木护法在旁按例应打出的一鞭。阆苑站稳身子,金针攒射,轻松击败木护法。趁着火护法脚跟未稳,隔空一掌,扫向一旁。 阆苑嘲笑着:“五门七煞阵威力十足,可你们似乎还不是很熟练。”以香泪一掌换得他们落败,值了。阆苑略作调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脚步正要迈出,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还有高手潜藏。“嗖”一声,一黑一白两柄长剑左右闻风灵动。饶是阆苑反应再快及时使出“游龙蜿蜒”,还是被削去一角衣袂,一缕秀发。 “一群废物,连个小丫头都久擒不获。” 阆苑闻声定睛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各持一柄宝剑飞身落地,两人均是中年。端详许久惊呼道:“碧落黄泉剑!”“小姑娘,年纪不大,见识不小。”中年妇女赞叹道。五行护法久攻不下,不是没道理。眼前之人不简单,他二人奇袭使出碧落黄泉剑法都未见其血,不免心中更加防备。 “侄女阆苑见过刘叔叔,婶婶!”此言一出令震惊众人,怎的还攀亲带故了?阆苑会这么说自然有根据。“碧落黄泉剑”乃是刘天泽和杨兰心两夫妻的看家本领。刘天泽手持黑铁剑,修习黄泉剑法,杨兰心手持白陨剑,修习碧落剑法。本来他二人的剑法威力一般,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双剑合璧合力对敌,竟没想到两套剑法完美契合,威力大增。从此声名大显,江湖人称天地双煞,此二人与天龙寨弋峰飏、姚观音、胡道说和白君宁合称岐山六圣。只是在阆苑去天龙寨之前,他们二人便已叛离,他们的事也只是听姚观音说起过。 “好啊!这臭丫头与你们有亲。”木护法中针后腹痛如刀绞,“天地双煞快让她交出解药!” “泽哥,你瞧她用金针的手法像不像姚观音的兰花千叶手?”杨兰心似是没有听到木护法说话,自顾自问着丈夫。“原来是观音的女儿,既然喊我一声叔叔,叔叔也不为难你。随我去见教主吧?有我们在,自然会照顾好侄女你的。”只是刘天泽不明白,教主命整个神阳殿逮捕神女天龙,可她又怎么会是姚观音的的女儿? 天地双煞的碧落黄泉剑甚是麻烦,纵然没受伤,阆苑也并无把握战胜,这下把她难住了。“哈哈哈,我的面子好大啊!能让你们两位照顾好我的女儿。”声音还在空中回荡,人已站在众人跟前。所有人大气不敢喘,轻功如此高明,又称阆苑为女儿,除千手尊者还会有谁?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第六十三章 聂孤卸任 “娘,你来了?”阆苑如释重负,可又立马忧心悬起。姚观音轻拍阆苑小手,示意她安心。姚观音来去如风,想捉住她是难,但此刻她自投罗网,想走也不容易。她的本事阆苑知道,对面的夫妻两更是明白,不过是多一个人质罢。 “十几年不见,三姐风采依旧啊!”杨兰心一贯的热情招呼,心中说不出的高兴,本是抓一个阆苑就行,如今抓一送一。姚观音翘起兰花指,遮羞一笑道:“那是,我一如当年光**人。倒是你们两位,还以为是什么大作为,原来不过投靠了魔教。成天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好好的人愣是给活成狗样。六妹,你可得抽空出去散散心,呼一下自由的空气!” 姚观音骂人还笑嘻嘻,齿笑他们甘愿沦为别人的部下,着实恼人!“三妹,看来十几年来跟老四学耍嘴皮子学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你的武功有否像嘴巴这般有长进?”十几年不见,谁也不清楚对方长进多少。只不过看阆苑这般身手,就知其他几位没少下苦工夫,天地双煞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出手。 “你们还等什么?就让在下领教千手尊者神通!”土护法尚有余力,抄起铁拳打来。只见寒光一闪,都没看到她出手,十几只燕尾镖悉数攻向土护法周身大穴。他的铜皮铁骨之前已被血影罗刹所破,若是中招,必死无疑。金护法奋力甩过金刚圈,加上土护法避身躲闪,虽割开了他的肌肤,却全中黑武士死穴。 “哎呀,老矣,老矣,这都能打偏!”姚观音拍着额头懊恼。千手尊者暗器天下第一,今日算是真正领教了。阆苑的金针渡穴虽然刺穴精准却无杀伤力,毕竟医者仁心。局面僵持始终不利于阆苑母女,魔教应援会陆续赶来,那时更加遁逃无望,唯有主动出击。 “女儿,还记得娘给你普及过的碧落黄泉剑法吗?”姚观音小声询问。阆苑点头默许,一个人或许不能阻止他们夫妻两联手,但是她们两人情况会大大不同。“好,你攻乾位,我攻坤位,必不能让他们形成阴阳双剑合二为一的势头。” 刘天泽机敏,自然知道姚观音打得什么主意,与夫人对视一眼,双双举剑。姚观音出招迅速,以雷霆万钧之势出手,千叶手幻化千道手影,无数燕尾镖如暴雨侵袭。刘天泽夫妇没有硬接,只顾闪躲,但两人又不敢分开。不知情的黑武士举刀抵挡,谁知利刃一沾燕尾镖便火星四溅,产生爆炸。 燕尾镖是姚观音的独门暗器,每一镖都经过硝石硫磺淬炼,或许一枚飞镖的爆炸威力不值一提,但是数十枚一起爆炸就效果拔群了。天地双煞自以为躲着飞镖就行,可还有阆苑的金针散射,金铁相交瞬间火光炸响苍穹。夫妻二人一齐以气御剑,剑气回荡挡住飞爆攻击,正当长剑收手之际,阆苑扯出腰带席卷,劲风回扫,小小一条腰带竟也威力无穷。 杨兰心匆忙躲闪,终是一步跳开丈夫。刘天泽抢步,企图站回妻子身旁,奈何姚观音的燕尾镖源源不断,这母女二人配合有素,默契度丝毫不低于他们夫妻两。正时太阳落山,天色一下子沉入黑暗,逢夜作战,有利有弊,却可能是弊大于利,要面对的可是两位暗器行家。 阆苑挥掌直击杨兰心。碧落剑法悠扬绵长,但是后劲不足,阆苑凭着腰带柔软之力,花招太多,又踏着星宿步伐,所有对付她的剑招像是石沉大海,不起波澜。而阆苑掌心藏锋,指尖为剑突袭的指尖剑已经伤着杨兰心的后背。刘天泽见妻子陷入苦战,自己又被姚观音纠缠不休,当下用剑挑起一名黑武士,不仅挡去所有燕尾镖,也使姚观音不得已躲闪。 阆苑的腰带就要缠上杨兰心的脖颈,说时迟那时快,黄泉剑法力沉迸发,碧落剑法承上启下,瞬间将阆苑的腰带绞断成四分五裂。姚观音只一个恍惚就让他二人碧落黄泉剑合体了。刘天泽腾身跃地一招“秋风萧瑟”,杨兰心下路紧跟“秋花似雪”,剑锋回荡似是要将人撕裂。阆苑暗叫不好,金针散射以作抵御,妄想以“神龙腾飞”避开二人的杀招。哪知他二人双剑合璧使出“冷月寒秋”,两道剑光合二为一威力暴涨百倍,剑光所到之处皆是寸草难容。 阆苑危急,姚观音浮空而上,唯见千百手影同时发镖,犹如凌波飞燕,所有燕尾镖合成一片,就像一只大鸟横穿人群,火光飞溅,远远望去好似火凤涅盘。刘天泽二人弹指动剑,阴阳双剑天游地巡,如蛟龙出海,一瞬间击溃燕尾镖群,天响地动。 漫天火光飘落,一时间看呆众人。阆苑刚站稳脚跟,正庆幸逃过一劫,忽然觉得一阵剑气飘过,听得一声“走!”被姚观音轻搭肩头,一脚飞燕踏空,起伏着身子消失在夜空当中。天地双煞收剑追击,奈何轻功有限,怕是追不上她二人。 听到外头嘈杂不断的动乱声,砚心欲出门一探究竟,没想到守门的丫鬟悄无声息地晕倒在门外。她心系吟风公子,顾不得其他闯入浴池,只见吟风公子**上身,立于浴池中央。 砚心未经人事,第一次看到如斯场面,赶忙别过身。公子锁骨勾魂,让人平然心动,纵然对自家公子是喜欢不已,却又不敢逾越规矩,致歉道:“公子,砚心无意冒犯,但是有人闯入月宫,门外的丫鬟已经被打晕。” 吟风用尽全身气力想要砚心找来解毒之物,却只能咋舌。“快……找,七……色……”砚心没有听清,不得已只好转身请教公子。可公子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艰难地想要抬起手臂,不像是被点了穴道。“七色?”砚心脑海里来回搜索,突然大喊道:“是要七色紫苋吧?我这就去给公子找。”吟风这才松下一口气,总算孺子可教。 聂孤听闻是阆苑潜入神阳殿,本想亲自出马,却不料半路遇上求助的阿丁。阆苑的独门点穴手法可让她头疼,但纵然是教主聂孤也无法解开。一气之下强行运功,为聂离殇疏通经络,霸道的内息涌入,穴道被冲破。正打算赶去支援五行护法,谁知聂离殇伤上加伤,差点没站住。聂孤寻思着天地双煞已经赶去,应该问题不大,便先给宝贝儿子运功疗伤。 练红尘姗姗来迟,算着时间阆苑入神阳殿有一段了,她很是不放心。本来是想探听一番,找时机与阆苑见一面的,却没想到来的不是时候,神阳殿一片乌云笼罩。天地双煞、五行护法还有日月圣使均在,心道:莫非阆苑被发现了? “练红尘见过教主。”见到她来,没一个人有好脸色。至于教主更不忙着招呼她。轰然一掌,茶几四分五裂,教众齐声道:“教主息怒,我等知罪,请教主责罚。”所有人低头,大气不敢喘,一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聂孤一声冷笑道:“神阳殿五行护法齐上阵,天地双煞、日月圣使双双出手都未能擒住一个小丫头。她当真有如此高强的本领?”此事若是传出去,镜月教不必在江湖立足了,“火护法,不如由你来讲讲,五行宫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上回教主已经震怒,若不是聂离殇求情,他们早已覆灭。这回再失手,实在说不过去,只好低头不语,无话可讲。 “教主,不如您先问问练红尘,人可是从她们春风苑送来的。”水护法为保五行宫,自然要祸水东引,况且练红尘本就难辞其咎。“水护法,你在说什么?红尘一点都听不明白。”练红尘当然明白,只是还得装糊涂。阆苑暴露,所有人一起追捕但还是让她逃了,大家都在推卸责任。 香泪嘲讽一笑道:“你是听不明白还是不敢明白?好,我来告诉你,你送入日宫的那名婢女就是教主一直在找的神龙家神女天龙。”练红尘故作震惊道:“竟有此事?红尘不知啊!”“不知?你会不知。春风苑选人现在都不用调查人家的背景的吗?”香泪抓住空子对练红尘不依不饶。 可练红尘哪是这么容易被她斗败的,笑道:“水护法,说到底红尘只是失察之罪。追本溯源一切罪责还要数水护法你承担!若非你事事操心,连日宫的事务都要横插一脚,又岂能让人家钻了空子?”阆苑是以丑陋样貌混进来的,全仗水护法安排得当。这笔账怎么都能算回五行宫头上。 “水护法你是昏了头吗?教主本就是要活捉阆苑,练红尘虽然无意将她送了进来,但也是给了本教一次瓮中捉鳖的机会。五行宫全权负责捉拿她,全教皆知。如今功败垂成,还想推卸责任?”砚心心直口快,见不得香泪乱咬人。不过她这次恐怕是引火烧身。 “砚心姑娘,听说当时阆苑躲在月宫浴池,木护法带人前去搜人,是你拦着不让他进去的。说起来你和吟风公子也有包庇的罪责。”香泪嘴上功夫远胜手上武功,说的众人一愣一愣。 砚心辩解道:“那个女贼一向卑鄙无耻,我怎么知道她不知羞耻躲在浴池。再说了,我们公子也为她所害,身上的毒才刚解。”砚心的辩解不仅没给吟风公子带来任何好处,反而给了香泪再一个甩锅的机会。“是啊,淫媒辣花果然名不虚传。咱们一向不近女色的吟风公子也大动凡心,着了她的道。”看着大家压抑的笑意,砚心这才注意到吟风嘴边残留着的半枚朱唇印。聂离殇一进门就没好脸色,他可不是因为阆苑逃跑,而恰恰是因为吟风。 “这许久,你们吵够了吗?”一个温柔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终止了一切声音。“夫人?”众人齐刷刷看向聂夫人。叶如是向来是聂孤的军师,而今镜月教面对如此笑话,恐怕就算是她也无力挽回。 “教主你可想好此事应由谁来负责?”叶如是一句话又将事件重心拉回起点。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纵观全场,谁都有推脱不去的罪责,实在难以衡量,聂孤一时间也无法做出抉择。叶如是发号施令:“既然教主想不好,那便由我来定罪。”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谁都担不起这个罪责呀! “镜月教各部,除阴阳坛外都在。这里又是镜月教大本营神阳殿,由教主亲自坐镇,贼人依旧来去自如。所以这罪责理当由教主你来担!”也就是夫人敢这么说,众人默声不语,难道还能处罚教主不成? 聂孤轻笑道:“夫人说的极是,本座身为教主难辞其咎,所有罪责归结到底都是本座之过。即日起,由聂离殇暂代教主之位,本座将面壁思过,静心修炼重明神功。” “教主三思,此事万万不可!”聂离殇第一个反对。他虽然是炎日圣使,按照惯例圣使就是将来教主的继承人,可眼下他威信不足,还不是时候。“教主三思,请教主收回成命!”天地双煞起头,所有人跟风喊道:“请教主收回成命!” 聂夫人看了一眼吟风公子,吟风俯身道:“教主英明,花月楼日后自当为代教主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寒月圣使也已表态,其他人心中茫然恐慌,非常时期镜月教可不能出乱子。 “天地双煞你们是想和教主一块儿承担罪责吗?”聂夫人厉声质问,转而道,“少林寺广发英雄帖,共邀天下英雄十月初九上少林参加英雄大会。其目的昭然若揭,镜月教不能再重蹈十二年前的覆辙了!”聂夫人在教众眼中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若非看在教主面上谁会听她讲话?天地双煞与其说是下属,不如说是合作伙伴,他们今日来此就是想禀告少林大会之事,只是还没来得及细说。没想到聂夫人已打探清楚,具体日子都一清二楚,不禁得重新审视这位不简单的聂夫人。 “此事就此定下,不必再议。天地双煞,慈航剑派那头就交给你们了。必要时火拼也在所不惜,务必阻止她们上少林。练红尘,春风苑负责监视各派动向,五行宫随时准备好后援。离殇,统筹一切,应对好各种突发状况。吟风,你的武功最高,亲自上一趟少林,挫一挫那帮老顽固的锐气!”少林寺英雄大会后必有一场腥风血雨。 “教主,吟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英雄大会,我已差人去南垂之地请了一位高手出山。英雄大会没那么好召开!至于五行护法,他们元气大伤,且安心静养,而后练好五门七煞阵,这段时间只好麻烦阴阳长老处理琐事了。”聂孤事先并不知夫人有此部署,而且还去南垂之地请了高手。不过夫人通晓武林秘闻,被她称作高手的人自然不会简单。 “夫人,你想让吟风办何事?”聂孤甚是好奇,夫人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聂夫人笑道:“自然是一探幽篁阁。火护法曾说过幽篁阁外阵法密布,吟风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又医毒双修,对付阆苑非他不可!”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但吟风隐约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六十四章 独孤九卿 散会之后,聂孤留下了儿子,不过并不是有其他交代,而是想弄清楚一些事。“离殇,方才我为你运功疗伤之际发现你受着严重的内伤,究竟是怎么回事?”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要穿,聂离殇不自觉地看向聂夫人。聂孤大惊道:“夫人,你早就知道?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他聂孤是一个丈夫,一位父亲,却被当成外人一样被他们母子瞒着重要事情。 聂夫人一手搭在聂孤肩上,安慰并道歉:“是我的错,是我让离殇不要声张的。前晚那位在女英集争夺天河繁星图的黑侠客驾临,对离殇大打出手,妄想擒住我儿逼你交出天河繁星图。所幸吟风及时赶到,他二人联手才将那恶贼打退。你平日里所要操心的事甚多,既然有惊无险,何必还要叨扰你呢?” “夫人,你们不该瞒我。所幸这次有吟风在,没想到这个黑侠客武功高强若此,有机会真想会一会。”此人正邪不知,但势必影响镜月教的发展,不除之,后患无穷。聂夫人说话滴水不漏,这次被她糊弄过去,可谎话多了,难免惹人起疑。她不想说,聂孤也无谓再问。 阿丁将六转雪参丸交予聂夫人,独门的秘方,熟悉的味道,能有这般本事的天下间除独孤九卿也便只有她的传人。聂夫人知道吟风心系阆苑,不过她要对付的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独孤九卿,吟风的另有安排也与此有关。只是聂夫人还要做些准备,不敢冒然上幽篁阁。 为追赶时间,阆苑在路上便开始处理冰血玉药花。母女两连赶两天的路,眼见着就要抵达幽篁阁,姚观音坚持不住倒下。天地双煞最后的合力一击,阆苑分明感受到了剑气,却安然无恙,本以为是她们飞燕踏空躲闪及时,不想原来是被姚观音硬生生扛下的。 “娘,你怎么了?”阆苑惊骇无措,抱扶娘亲竟沾得满手是血。当即使用传音入魂大法对着竹林喊道:“二爹,你在吗?快出来帮我,我娘受了重伤!”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必须马上救治,否则性命岌岌可危。 俄而一个样貌憨厚、身形微胖、屠夫模样的中年男子从林中快步而来。看到母女二人这般狼狈模样,心头一震。“观音,阆苑你们回不来了啊!”素芊芊一并出来查看情况,惊道:“姚前辈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姚观音虽然武功不是绝顶,但若想伤她难如登天,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她死定了,没得救,没得救啊!”胡道说斩钉截铁,说的煞有介事,无论谁听都会认为姚观音是在劫难逃。不过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才明白,胡道说江湖人称“胡说八道”是有道理的,他一向正话反说,要反过来理解。素芊芊找上他,可没少吃苦头。既然他说没得救那便是还有希望。 “姐姐,快来!影子姐姐没有脉搏了!”阆苑才进幽篁阁又听闻屋内的绝爱大喊,急忙冲入屋内。绝爱讲着情况,本来还有一丝气息尚存,突然就没了呼吸。“老板娘,姚前辈也不行了!”素芊芊着急的喊道。姚观音忽的睁开眼喷出一口鲜血,再度陷入昏迷,气若游丝,已入鬼门关。 一边是相伴多年的好姐妹,一边是对自己恩情大于天的娘亲,两个都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她又不可能同时救治,这该如何是好?不马上做出抉择,可能要耽误两个人。正当踌躇不定自己,一个声音传入内道:“姚观音交给我!”清风刮过,门扉敞开,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一瞬屋内又多出一人。 “卿姐?”阆苑略显激动,热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愣着干嘛?还不施针?”时间就是生命,刻不容缓,“胡道说,把观音抱到我房里,快!”话音刚落,人已远去,不禁令人咋舌,好神奇的身法。紫衣袂袂飘,紫纱发间戴。紫影眼中映,紫态脑间藏。若问来者谓何人?碧波潭中凌波仙。 胡道说将姚观音交给来人后便匆忙退出房门,一刻不敢多留。素芊芊好奇心泛滥,缠着胡道说一定要问明白那人是谁?“胡前辈,你就告诉我吧,那个美人究竟是谁?”身法如鬼魅,来去如疾风,放眼江湖有几人尔?一看其武功便知不凡,看得出阆苑对她非常敬爱,不知她们又是何关系? 胡道说被缠得厌烦,停下走动的身子道:“我不知道她叫独孤九卿,我不认识她。你可以和她说话,她温柔大方、平易近人,最是好相处。” 独孤九卿?好霸气的名字!素芊芊更加神往,听完胡道说的评价心中不胜欢喜,定然又是一位武林奇人。突然脑袋一激灵,胡道说赞美?正话反说那不就是告诫不要和她有接触,这个人极难相处的意思吗?想想不禁汗毛直立,但依旧挡不住她探根寻底的兴趣。 冰血玉药花神奇无比,影子有如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神情不再凝重,慢慢舒展眉宇。往后只要按时服用治疗内伤和外伤的药,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无恙。这厢交给绝爱师侄两照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独孤九卿,实在有很多话要诉说。 胡道说指指东边,阆苑朝西方竹亭瞧去,果然在。水波粼粼,清风徐徐,晚霞夕照,好一幅美人落霞图。阆苑实在忍不住,冲上前抱住独孤九卿,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她不能哭。因为卿姐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女人的眼泪要更加珍惜。眼泪代表懦弱,代表输,无论何时都不能让人看到你流泪。 “卿姐你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都去哪儿了?我好想你,发生太多的事,我都快喘不过气了!”独孤九卿轻抚阆苑后背,给予安心。“阆苑你要顾好自己的身体。记住,这世上有很多牵挂你的人。你身上的缚魂钉还剩多少?”独孤九卿显然感受到阆苑不同寻常的吐息,非内功精深者不可得。 “还剩一根!恕弟子不肖,没能听从卿姐你的吩咐,擅自取下缚魂钉。只因近来所遇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厉害,强如影子姐姐都落得这般田地,我不得不摘下缚魂钉。”神女天龙重出江湖的事,独孤九卿已经听说,他只是心疼阆苑。叹道:“你可真是难住为师了,枉我医术超群却始终无法治好你的寒疾。这次上雪山之巅寻找冰凝菩提又无果,真不知还有什么方法能延续你的生命?” “若是天意如此,只能认命。卿姐,不要再为我浪费你的宝贵时间。”冰凝菩提是传说中的神物,没有人见过,是否人为杜撰出来尚未可知?卿姐摸着阆苑的头抱紧,这么多年苦了这孩子。忽而杀气大发,凭空一掌,掌风差点将躲在一旁偷听的素芊芊打入湖中。 “好大的胆子!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嘛?”阆苑暗叫不好,挺身挡在前,阻止卿姐再出杀招。“卿姐,芊芊是有些调皮,但为人天真烂漫,你别和她计较。”阆苑的小手在背后招呼,素芊芊示意,急忙上前认错:“对不起前辈,我无意的。您这么年轻貌美,武功又高我才好奇想了解一下你。” “哼,一身邪气!阆苑幽篁阁从来不留宿外人,今番破例一次,明天除躺着还动不了的那个,其余的都给我滚!”独孤九卿第一眼看到素芊芊便心生厌恶,尤其是她手上的铃铛串,似乎令有玄机。阆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幽篁阁是卿姐避世隐居之所,她一向不喜热闹。素芊芊识趣地退下,心底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不好相处。胡道说等在远处,赞扬了一番素芊芊,可他的赞扬好沉重。 “卿姐,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阆苑还有许多事情离不开她,就比如神出鬼没的黑侠客。“估计要待上一段时日。我本以为这次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可以大成,却不想近来体内真气频繁波动,应该神功还未达到巅峰。仍需散功一次,才能修炼至更上一层楼。”天地神功奥妙无比,卿姐修炼了几十年,每每以为练至顶峰却总是扛不住真气暴走而散功重修。不过神妙也是妙在此处,再修炼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月余,功力一定恢复更胜以往。上一次卿姐散功重修还是在十年前。 “你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独孤九卿最是了解自己的徒儿,不是棘手的事情,她不会麻烦她。阆苑为难地讲道:“十二年前打伤我的黑衣人重现江湖。原来他并不是镜月教的炎日圣使,更不是镜月教的人。不知是哪路人马冒名顶替,行苟且之事。” “镜月教虽然声势浩大,但顶级高手屈指可数。况且此人武功十二年前就与我在伯仲之间,未必是魔教能收纳的。你潜入神阳殿就是为了印证炎日圣使的身份?”独孤九卿曾一招将他击退,恐怕对方是猜出了她的身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才仓皇而逃。 “不是,我这次上神阳殿是为了盗取冰血玉药花救治影子姐姐。多亏卿姐你的神医手札……”“冰血玉药花?你是说冰血玉药花吗?神阳殿有冰血玉药花?”独孤九卿突然神情激动,抓紧阆苑的手腕连番提问。阆苑从未见过她如此,似是兴奋,又好像是恐慌,若说惊讶也未尝不可。“卿姐,到底……”阆苑想不通,冰血玉药花在神阳殿,有何不妥吗? 独孤九卿撒手示意阆苑不要再问,随即道:“我得尽快闭关。待我神功大成,再助你一臂之力,影子我会帮你照看,其余的都回你的客栈吧!”卿姐没有再多话,径自回房。有她出手,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伏龙山庄已经收到少林寺的英雄帖,一个月后召开英雄大会,想必又要团结一心组成同盟,讨伐魔教。伏龙山庄十二年前都未曾参与,这次自然也不会有大兴趣,只是这届英雄大会不得不出席。 时景辰和顾剑棠二人盘查多时,还在找寻伤害影子的凶手,奈何还是一无所获。当日众人赶到时只有颜凝月、芷芯和素芊芊三人在场。颜凝月和芷芯虽然会些武功,但绝对不会是影子的对手,至于素芊芊就更加没有嫌疑,她比颜凝月主仆两还晚到。可若是有外人闯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这简直是一盘死局。满地碎石,声响动天地无一不证明有过激烈的打斗,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又是黑侠客搞的鬼?以阆苑的医术,影子应该已被救回,一切不如亲自问问当事人。 “少林寺送来英雄帖,共邀天下英雄十月初九上少林参加英雄大会。我正寻思这该让你们谁去赴会的好?”时夫人将所有人召集,择选参加英雄大会的人选。时景辰正愁找不到借口去幽篁阁,英雄大会便是绝佳机会。 “剑棠与少林凡尘大师素有渊源,我看就让剑棠和景柴走一趟罢。”迎松的提议,正是时夫人心中所想。“嗯,我也觉得剑棠和景柴可担此大任。此去少林,魔教必有动静,打斗在所难免,你们千万小心。” “娘,你都派两位哥哥上少林,不如也让我去见识一下英雄大会?”时景辰居然没在时夫人的考虑范围内,当然不行。时夫人有意扣留他,一旦放出去必生枝节。“你就好好留在山庄陪着娘。你小子现在的名气可比你娘我大,我哪敢让你露面?” “娘,那你应该拿条铁链锁住我,这次我是在征求你的同意,下回可能就擅自行动了。”时夫人没想到儿子如今越发没有规矩,竟然当中顶撞她。厉掌拍落,茶几瞬间四分五裂:“时景辰,你再说一句看看!”场面突然变得难堪,大堂内鸦雀无声,除非时景辰服软,否则僵局无法开解。 “夫人,还是让景辰去吧!”颜凝月开口打破凝重的氛围,不只是时景辰,时夫人也是一脸惊讶。颜凝月又道:“不过,我想恳请夫人恩准我一同前往。”时夫人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颜凝月回道:“伏龙山庄毕竟是武林门派,景辰他迟早要接手的。英雄大会伏龙山庄少庄主亲自到场,一来是对少林极大的尊重,二来向江湖各派展现我伏龙山庄的少年英雄。”本来三男一女上路,时夫人觉得不成体统,但细细一想,毕竟颜凝月才是正房,夫妻携手闯荡江湖不仅能增进感情,还能破除江湖上之前对时景辰的谣言。此事利大于弊,未必不是件好事。 “既然凝月开口,我便允下。景辰,路上照顾好凝月。”这个结果出人意料,但在情理之中。 “师妹,你这又是唱哪出?”芷芯回房后直截了当问道,她们的任务只是潜伏在伏龙山庄,别的事情自有别人料理。颜凝月解释道:“时景辰此去必定会找阆苑。阆苑医术通神,血影罗刹被她救活也不一定。这厢又没有金铃使者的消息,我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是一部分原因,多想立功劳好在长老面前求解药才是真。芷芯一向与她一同行动,这次也不能例外:“我陪你一起去吧。”颜凝月怎么会让她坏了好事,婉拒道:“时夫人老谋深算,还需师姐多多监督,以防生变。”没有颜凝月的首肯,芷芯出不去山庄,她的身份只是丫鬟。大局当前,这个哑巴亏不吃不行。 第六十五章 宝藏图现 幽篁阁主人发下逐客令,众人不便多留。姚观音虽未完全伤愈,但总算行动无碍。影子已经度过危险期,只是尚未苏醒。她还能在幽篁阁留一段时日,有独孤九卿亲自照料,自然不必担心。 许久未见阆苑的万人、空巷心中甚是挂怀,不过看到眼前的阵仗,大大安心。这帮人,没一个是容易对付的。自从阆苑大闹伏龙山庄,青城、点苍甚至魔教都各自有人乔装潜入客栈,不知这次回来会否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无悔!”坐于角落的一位小道姑起身上前。“无怨师姐,你怎么来了?”无怨和无悔一样,同是绝想师太的入室弟子。“弟子见过师叔!”无怨向绝爱行礼,不忙着说明来意。她一路打听,知道绝爱曾在四方迎客最后落脚,问起万人、空巷才知,绝爱她们已经离开。想着或许他们老板娘会知道,所以一直留在客栈等阆苑。 “无怨,可是大师姐有要事嘱咐?”绝爱出山日久,一直没有传回消息给几位师姐,她们难免会担心。无悔递出英雄帖禀道:“少林寺于下个月初九召开英雄大会,邀几位师叔伯上少室山参会。这是英雄帖,我先一步前来通报。二师叔和三师叔已兵分两路下山,我们近日启程,应该和她们差不多时间抵达少林寺。” “二师姐和三师姐也已下山?真是太好了!”绝爱不胜欢喜,不自觉地紧握阆苑之手,迫不及待想与她们会面,可惜大师姐要坐镇观音庙,否则就更圆满了。阆苑本就寻思上少林寺盗取《贝叶禅经》,有英雄大会做掩护,省去不少麻烦。虽然场面隆重,高手云集,但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下手时机。 “空巷,快去整理几间客房。”离少林寺大会尚有一段时日,大家可以在客栈稍事休息。“这位姑娘是?”无怨见绝爱好像与她很亲近,不禁好奇,难道小师叔已经交到了朋友?绝爱本想隆重介绍,可被阆苑一个眼神制止。阆苑抢先回道:“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先前我受恶贼追捕,多亏绝爱和无悔出手相救,才保住一条小命。你们都是我的贵宾,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原来是这样。”无怨本来还心墙高筑,觉得这间客栈不简单,要谨慎。既是如此,无需过分担忧。 “闺女,这仨小道姑究竟是什么人?”姚观音早就想问了,见她们陆续上楼才敢开口。“她们不是道姑,是尼姑。能被少林寺亲自相邀的,你说她们是什么人?”阆苑留下微笑自顾自上楼,素芊芊屁颠屁颠地跟着,还有事要问。留在原地的姚观音和胡道说完全呆住,他们虽然是绿林中人,但对慈航剑派一向敬仰万分,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么年轻的姑娘中竟是绝字辈高手。 “老板娘,我们要上少林寺凑热闹吗?”其实都不消问,阆苑肯定会去。素芊芊早已按捺不住,光想想便已经很激动。“你想怎么凑热闹?”上少林免不了要见到各大派的人,青城、点苍等派中不乏认识她们的弟子,估计还没踏进少林寺大门就被人家赶出来了。“你肯定有计划的!”素芊芊这个鬼灵精,想当初还不屑与阆苑为伍,如今已经完全依赖上她了。至于她上少林做什么,阆苑一清二楚,伏龙山庄的人许久未见呀! 影子神智游荡,感觉自己去到了很远的地方,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身处的是陌生的房间,见到的是陌生的人。心底下意识筑起一道心墙,她已经不记得其他,只记得……突然一激灵,大事不妙,阆苑有危险,顾不得身子虚弱也要起身,只是一阵眩晕又把自己带回床上。 “你身子尚未复原,还是别勉强自己。”打坐一旁的卿姐睁眼提醒,“床头的药与你的伤势大有好处,喝了!”只一句便再次闭眼坐禅。“敢问姑娘是?”影子毫无印象,更不知自己怎么来的这儿。“独孤九卿!”听到这个名字影子惊讶不已,她不止一次听阆苑提起过,今日总算见到了真人。 “原来您就是阆苑的师父,晚辈林念影多谢前辈救治。”万万没想到阆苑的师父会是如此年轻貌美。可她实在还有重要事情与阆苑交代,问道:“前辈,阆苑可在否?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阆苑回客栈了,有什么事等你伤好,自己去与她说。”独孤九卿很少管阆苑的闲事,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知道的挺多。“还有一件事,你不必前辈前辈的,跟阆苑一样喊我一声卿姐即可。” 独孤九卿是世外高人,早已退隐江湖,既然阆苑无事,影子也不想麻烦卿姐。当日在伏龙山庄,她尾随芷芯而去,没曾想真让她探听到惊天大秘密。“师姐,有劳你跑这趟。”颜凝月说着道谢的话。芷芯泛起邪魅的笑意道:“师妹尽管放心,那个阆苑蹦跶不了多久。”影子躲在门外听得真真的,主仆两竟然是师姐妹,想必身份也是假冒的。 颜凝月又问道:“长老可有传来消息?这月的解药算算日子该送来了。” 长老?影子眉头皱起,莫非这主仆两是阴阳坛的人?一想到女英集因阴阳坛的贼婢而毁于一旦,怒上心头。只是当务之急是通知阆苑,回头再收拾这两小贱货。“谁?”芷芯耳尖,听到一声脚步轻着地,倒身破窗而出。定睛看去竟是影子,可把她吓坏,这下惹了大麻烦。 “师姐,是何人?”颜凝月紧跟出门,同样大吃一惊。既然走不得,影子不介意陪她们玩玩。“一个久居深闺的大小姐,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鬟,竟然身手不凡。说说吧,你们在阴阳坛是何位分?”影子自问对付她们尚有余力,若她们肯坦白招认,此事另作处理。 血影罗刹名震江湖,贸然动手恐会惊动旁人,颜凝月道:“林姑娘,我们各位其主,如有冒犯还请您见谅。若你肯大事化小,就当我们姐妹两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必定相报。”影子一声冷笑道:“呸!谁和你们一样做得鹰犬。区区贱婢尔,敢跟我讨人情,笑话!” “素闻血影罗刹狂刀威名,芷芯不才,想领教一二!”芷芯作为阴阳坛阴阳长老座下三铃使者之一,武功自是顶尖,如今以二敌一未必会输。影子闻言轻拍出掌,血掌印飞掠,木门之上俨然出现一道深嵌。二女惊呼不已,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芷芯已然出掌。掌心中间凝聚着一股劲力,隐隐约约像是一方玺印,影子从未见过此类掌法,连忙以血影刀手御敌。 血掌祭出,周身环绕十三道血掌印,掌掌皆为狂刀,锋利无比。颜凝月大骇,连番对空发掌,掌力沉重无比居然可以打散漂浮的血掌印,此二人的掌法大有乾坤,霸气有余不输威力。影子的血刀手波及范围大,早已将院子弄得一团糟,想来马上便会有人发现。 姐妹两互换眼色,上下齐攻。影子丝毫不露惧色,从容拆招。穿掌而过,拂风回落,漫天血掌印犹如鬼哭狼嚎,狼奔豕突。二姐妹出掌托顶破散狂刀之力,各聚一玺印,穿梭插位,瞬影闪过竟突至眼前。影子双掌横拍,回掌吸纳,一时间四掌交缠一处,芷芯本想撤掌重出,却是无力撤掌,大骇道:“师妹,她这是想耗干我们的内力啊!” “听闻阴阳长老有两大绝学,阴阳印和无极咒。不知你们的阴阳印有几成火候?”影子内力当世一流,若非之前重伤未愈,又与连番出手,否则早已一招气刃送她们归西。内力的不断回荡使得芷芯腰间的铜铃和颜凝月脖子上的银铃轻摇作响。她二人虽贵为三铃圣使,得长老传授阴阳印,但身中蛊毒,无法长时间使用阴阳印,照此情况下去,还未打赢对方,自己体内的蛊毒先被诱发。 二人万分苦恼,遇着这么个煞神,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正是局势万分危急时刻,还有意想不到的来客,芷芯彻底绝望:“看来今夜势必要以身殉教,师妹,是我的错,害了你。”影子只当她们认清现实,主动受死。正要使出全部功力,重头一击,哪知背后突然伸出暗手,拦腰一刀,真气乍泄。芷芯和颜凝月双脸震惊,不过如此大好时机,人生几回?纷纷使出“灵蛇缠腕”,扪心发掌。 影子正中阴阳印惨叫之声响彻天地,却是不甘心,迸发最后的功力,刀气回荡,竟连假山也不过一刀两断。尽管二人以阴阳印抵挡,还是被震乱了经脉。背后之人再劈一掌,影子重重撞在地上,再无力起身,甚至是想抬眼皮都难。 “两位师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是女人的声音,影子觉得很熟悉,却又毫无印象。只听得二人异口同声道:“原来你就是金铃使者?真是没想到。”三铃使者首次会面竟是在如此糟糕的场面下。 可恨影子当时已失去知觉,并没有看到金铃使者的真容。想想依然不寒而栗,阴阳坛的人无孔不入,恐怖至斯。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阆苑。说来也是好笑,李沐风万般疼爱的儿媳竟是阴阳坛弟子冒充的,真想看到她知道真相后的嘴脸。 这次全赖天河繁星图的画轴别在腰间,不仅挡住匕首的致命一击,还削去了偷袭之人的大半功力,否则真要命丧伏龙山庄。画轴放在床头,影子拿在手中思绪纷杂,害人性命是它,救人性命也是它。未曾用力,画轴突然裂开,影子轻叹,本来还想它陪伴自己一生的,这下也要离自己而去。 天河繁星图不在,要这画轴也无用,弃之不可惜。影子随手扔在一边,却不想里头竟有东西掉落。好奇心被勾起,促使她捡回画轴,塞在内里的是一张羊皮图卷纸。“是琅嬛宝藏图?”影子的一声惊呼吸引了卿姐。只觉微风轻飘,图纸已在卿姐手中。 “是他的笔记,真的是他!”卿姐神情激动,但似乎并不是因为得了琅嬛宝藏图而喜悦。“这根画轴你是哪儿得来的?你是不是见过一个脸蛋修长,样貌英俊,华丽非凡的男子,是他给你的?”卿姐连番追问,一只手抓在影子肩上,抓的她生疼。影子听得云里雾里,摇摇头道:“卿姐,我并没有见过。你不要激动,这根画轴是天河繁星图的画轴,是阆苑从旷乐山庄带出来的,后来图画被魔教和一名黑衣人撕裂,各抢走一半。” 卿姐收定心神,缩回手,喃喃道:“原来是旷乐山庄。他素来疼爱这位大弟子,不稀奇。”传言不虚,琅嬛宝藏图真的与天河繁星图有关系,并且就藏在画轴内。多少年来都无人参透,谁又能想到视若珍宝的图画反而不是解开秘密的关键。宝图珍贵,自然不会有人想到要毁了它才能见到宝藏图。 “宝藏图你收好,事关重大,除了阆苑你对谁都不要提起。等伤好些就去找阆苑吧。”影子没想到独孤九卿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保管。不过她常初入江湖带着宝藏图非常不便,没有伸手接。“卿姐,还是您收着。”阆苑的师父武功当世一绝,由她保管比任何人都放心。 卿姐见影子推脱直接将宝藏图扔在床上:“让你收好你便收好,诸多废话!伤好了就自行离开,阆苑应该跟你提过怎么离开幽篁阁。”影子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问道:“卿姐,若是有为难之处尽管吩咐,影子能做到的,必定赴汤蹈火。”独孤九卿轻笑道:“我的闲事,恐怕不是你管得了的。这几日我要闭关,没空照顾你,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卿姐已经跨出门外。她移行瞬影的身法江湖罕见,有生之年若能练到她这般地步的武功,当是死而无憾。 自打独孤九卿听说冰血玉药花长在神阳殿,她便知道好日子过到头了。阆苑身份暴露也就意味着她身份暴露,不是那个人找来幽篁阁,就是她找去神阳殿。三十年前的夙愿势必有个了断,只可惜眼下独孤九卿的神功大成还需一段日子,若是那人这期间杀到,可就是劫数难逃。 第六十六章 疾电圣火 歇息数日,正逢阳光盛放,客栈众人整装待发。阆苑向无悔借了两套衣服,观音庙白灰格子的田相衣,与素芊芊一人一套,穿上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她还让无怨、无悔和芊芊都戴上面纱,美其名曰:尊重少林。少林寺从来不接待女客,慈航剑派虽然特殊,但也要避讳。当然,最主要的是不用怕被别人认出。 “人家上少林,你们两瞎掺和个啥劲儿?”姚观音拖着病体挡在门边,“刚从神阳殿虎口脱险,又要去少林寺蹚浑水,阆苑你可真够闲的?”以她如今特殊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就是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正常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倒好偏往火坑里跳。“这不出去见见世面嘛!有绝爱和芊芊她们出不了乱子,你就放宽心吧。”素芊芊小机灵鬼,赶忙接口道:“前辈,我会照顾好老板娘的。” “老胡,你倒是说句话呀!”姚观音知道阆苑的心思,可少林寺高手如云,此去必定又是生死之局。娘说不听,爹讲总该有用。胡道说笑着道:“阆苑听你娘话,别去!不好玩的。”这些年来很少从胡道说口中听到这么中听的话。“谢谢二爹!我们出发了,不要挂念。”阆苑比着两根手指,扬长而去。姚观音后知后觉,胡道说说惯反话,气得一个头颈拳打去。大家习以为常,只有无怨一头雾水。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已是初一,离少林寺英雄大会仅剩八天。少室山附近江湖豪客云集,他们无缘上少林拜山却都想知道这次英雄大会到底为何举行?接下来与魔教又该是怎样的交锋?总之,至此以后,江湖不能平静又要掀起大风大浪了。阆苑等人先行找客店住下,静待慈航剑派其他门人。 影子修养多日,伤已恢复七八成。她着急找阆苑告知这厢情况,顾不得完全复原便要离开。只是卿姐一直在闭关练功,无法与她再说一声谢谢告别。谁知这日,影子还未走出竹楼,幽篁阁便发生变故。 “弟子风陌廷,奉家师疾电居士之命,特来拜会独孤师伯!”吟风公子山门外这声叫喊,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激荡碧波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同是传声入魂大法,吟风公子饱含内力的一声远比阆苑的轻声呼喊威力强大。影子不禁叹服,听声音是个年轻人,可这般功力,没有二三十年不能做到。疾电居士乃武林四象之一,她的弟子果然不凡。 思索间,听得屋内声音传出:“我独孤九卿何等身份?你一个小辈就敢来拜会,你师父怎么不亲自来?”卿姐同样以传声入魂大法回应,外围竹林似是受到鼓舞,竹叶片片飞扬。但凡飞鸟行过,皆是魂归大地,摘叶飞花尽是利器,妙哉! 前番卿姐说过她的闲事影子管不了,事关武林四象,卿姐又着急闭关,一定是要发生大事了。影子顾不得许多,推开门入内。卿姐冷哼一声道:“还是她先找上门。小丫头你还不快走?”用自己徒弟打头阵,无非炫耀自己教导有方,是那个女人的作风。 影子自然不会独留卿姐一人面对危险,正想说一起杀出去。谁知门屋外已经来人,说道:“原来师姐也在挂念小妹,小妹受宠若惊!”来的速度好快,独孤九卿知竹林阵法挡不住她,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眨眼间,卿姐人已在屋外,影子紧随而出。 “几十年不见,你还没死啊?”独孤九卿挖苦道。来人衣着华贵,戴着水蓝色面纱,影子也是第一次见。“师姐尚且苟活人世,小妹又岂敢先走一步?”叶如是见还有旁人,笑道,“原来师姐找了帮手。让我看看是哪里来的高手?”说话间叶如是拂袖挥来,看似绵软无力却深沉如大海。影子挥掌接招,血掌印暗含刀锋,本该无坚不摧,对上大袖乾坤竟然顷刻间化为乌有,对方实力实在恐怖,不愧为武林四象之一,可畏可叹! “原来只是个重伤初愈的小丫头,根基不错。师姐收的好徒儿!”能做到手中无刀掌掌皆可为刀,江湖中没有几人,叶如是对影子大加赞赏。独孤九卿笑道:“你一向眼神犀利,这次也会看走眼。来我幽篁阁,自然是为求医而来!既然身体已无恙还不快走?”小露一手,独孤九卿已看出叶如是功力大有长进,今日恐怕难逃一死,催着影子离开。 “我向来恩怨分明,小丫头身为局外人,劝你识趣点,速速离去!”叶如是素知独孤九卿心思歹毒,不怕她雷霆一击,就怕她缠斗。保不齐两人酣斗之际被人突施暗手,吟风又在外头断后,分身无暇,届时可就糟糕了。“听到了就快走,只管出去,不用管外头那只苍蝇。”独孤九卿本意是让影子小心外头的吟风公子,可被影子误解为去对付吟风,故而影子走的还算干脆。 “师姐,你还不出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是不是还没练成哪?”叶如是并无十足把握战胜独孤九卿,凭着吟风探路的一招根本试不出深浅。她自己虽然武功大成,但似乎已经到了顶峰,无法突破,不知独孤九卿是什么境况,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独孤九卿哼笑道:“为姐的确实未曾练成神功,不知师妹你的天地不老,日月同辉功练得如何呀?”虚晃一招反而令叶如是有所忌惮,神功未成岂敢叫嚣?不得不令人防备。况且高手过招,先出招往往容易被后发制人。二人相识几十年,对方的心思都了解透彻,叶如是回道:“小妹神功自然告成,否则也不敢来叨扰师姐!” 二人讲话真真假假,尤其是独孤九卿又是畏惧又是得意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忽的一同盘腿打坐,盯着对方。高手之间精神力也是比拼的重要项目,心理战术运用得好更是取胜的关键。对于独孤九卿来说这是好事,时间每过一分她的武功便恢复一分,可惜要想完全恢复还需十天半个月,终究只能拖延一时。 “我听阆苑说过,魔教花月楼的吟风公子也叫风陌廷,不知你们两位可有关联?”竹林阵法已被完全毁坏,影子径直而出。果见一男子,风度翩翩,立于门前。“正是在下,姑娘如何称呼?”能从阆苑口中听过他,一定和阆苑私交甚好,吟风正担心阆苑是否身在幽篁阁,如今看来应该不在,否则该来招呼他了。 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都是人中龙凤,难怪阆苑赞扬有加,若非他是魔教中人,影子一定给他打满分。笑道:“贱名不足挂齿,江湖上鲜有人知我姓名。如若不嫌弃,喊我一声罗刹便好。”“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血影罗刹,失敬失敬。”非是吟风畏惧她,只是她此时从里头出来一定是要坏事。 影子重伤初愈,一定不是吟风公子的对手,唯有智取,方有胜算。看着石桌心生一计道:“令师正与圣火天客叙旧。闲着也是闲着,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与小妹对弈一局?”举目之下只有石桌,难不成她还能再进去拿棋不成?正想着她的目的,只见影子掌心凝出一道气刃,随意挥动,硬生生在石桌上刻出一张棋盘。 “好功夫!”吟风由衷赞叹,与这样的人交手,只会伤人伤及,实非他所愿。“小妹棋艺浅薄,先讨一子!”影子邀人下棋还自己为先,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上一个遇到的还是阆苑。血掌祭出,一旁的巨石瞬间四分五裂,掌腕内翻,石子嵌于想要的位置。 “姑娘有此雅兴,吟风自当奉陪。”长袖轻挥,棋盘上落下一个不深不浅的指印,这便是他的棋。今日棋逢对手,影子自然要好好讨教一番。你来我往,不知不自觉日垂西山,满盘棋子像是两军厮杀,互不相让。影子若非先手出棋恐怕已经落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吟风只知血影罗刹是土匪头子,却没想到还有一身高超棋艺,一时间想要胜她也不容易。 月亮升,月亮落,太阳落,太阳升,已是一昼夜。独孤九卿和叶如是依然对峙着,谁都不敢率先出招。影子和吟风的棋局亦是难分高下,双龙困斗,进不得也退不得。 伏龙山庄一行人赶路许久,本是直走的大道,可时景辰却突然拐往娥皇岭。幽篁阁与女英集比邻,他的意图再清楚不过。“景辰,你要去哪儿?走这边才对。”时景柴正想追上去拦截,谁知时景辰步伐诡谲,三两下便已是十步开外。再想喊住他,早已不见人影,时景柴奇道:“这是什么武功,为何之前从来没见他用过?” 除了顾剑棠,相信没有人清楚。淡淡道:“随他去吧,始终要给阆苑一个交代的。”“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要是遇到魔教的人可就糟了。”颜凝月穿着男装,别有一番风味。她跟上是有所图谋,影子死了,一了百了,若是没死成,可就大事不妙。 时景辰脚程飞快,本该半日才能抵达的幽篁阁,他只用了两个时辰。哪知刚到门口却见吟风公子和影子对坐着。所幸影子没有大碍,相信阆苑已经弄清真相,这趟白走了。正要转身离去,突然顿住脚步,心道:吟风公子为何在这儿?魔教杀过来了?心系阆苑的安危,顾不得许多冲上前问道:“大当家,发生何事?阆苑呢?”可奇怪的是两人都置若罔闻,专注于棋局。 棋局已经接近尾声,状况激烈。沉浸其中的两人哪还有空理会旁人,时景辰轻叹一声,径直入内。 禅坐一昼夜,独孤九卿功力已经恢复到五六成,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师姐,你的脸色不怎么好啊?”若是功力充足,自然与她禅坐三天三夜不成问题,叶如是瞧出端倪,试探一问。独孤九卿笑道:“还是师妹聪明,知道用轻纱遮面。” “是呀,差点就骗过了师姐!”叶如是不怀好意微笑着,火速一掌。独孤九卿企图举掌相拼,掌未发出竟被她抵在胸口,整个滑地而行,差点坠入湖中。惊呼道:“无相手?”叶如是起身狂笑:“师姐呀师姐,枉你苦修三十年天地神功,怎么倒退如此严重,还不如三十年前呢!哈哈哈……” 独孤九卿捂着胸口艰难起身,冷哼道:“若非我正逢散功期,就凭你擅闯幽篁阁,已经是罪该万死!”叶如是越发笑的张狂:“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我还纳闷儿以你火爆的脾气如何能忍这许久?天助我也,你受死吧!” 既无生路也不能让叶如是好过,独孤九卿借着说话,再提几口真气。突然腾身跃地,双掌交叉之间,一掌打出。“八合六谷掌?”叶如是一声惊呼,急忙甩袖迎掌。八合六谷掌威力非凡,一掌出四象,一掌含八卦,双掌齐出化为六十四掌连绵不绝,乃是武林之中第一奇掌。 独孤九卿虽然掌力凶猛,但功力不足,叶如是的无相手是天下间最强的防御绝招,却又有着超凡脱俗的攻击力。配合大袖乾坤,阴阳无定数,乾坤无章法,对上的人随时可能中掌,甚至你看着掌力正面而来,它却可以从旁打来,防不胜防。一时间二人胶着一处,竟被独孤九卿硬撑。 时景辰贸贸然进入,却不想遇到这两位绝世高手对决。每一招每一式都奥妙无比,望洋兴叹。时景辰并不知道谁是谁,只知三招之内,蒙面女子便会打赢。阆苑似乎不在此处,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果不其然,独孤九卿出完最后一掌,蒙面女子再是一招“大袖乾坤”,一掌一爪先后打中对方,独孤九卿倒地吐血,恨恨道:“终究还是被你得手。师父啊师父,你太偏心了,竟将无相手传给这个贱人!叶如是你别得意,多行不义,自有天收!”这是她最后一次发出心声,怒目而视。留给她的只有死亡! 叶如是从未如此痛快,冷哼道:“师姐放心去吧,你的宝贝徒儿阆苑小妹喜欢的紧,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 阆苑?时景辰停下脚步折返,地上的人一定是幽篁阁神医。他本是来找阆苑道歉的,若对幽篁阁的人见死不救,旧账未清恐又添新债。叶如是大袖挥舞,打出最后永别的一掌,本以为稳操胜券,谁曾想时景辰突然跳出,剑指轻弹愣是将她的掌力逼回,还将她的衣袖戳了个大洞。 独孤九卿正奇怪是什么人?只一眼,人影闪动,自己身子一轻,早已奔向门外。叶如是惊慌失措,伸手去抓确实为时已晚,赶忙飞身追截。 第六十七章 转危为安 竹林外,影子一招不慎落得个满盘皆输。她是被自己局限了,才让吟风公子钻空子赢下一子。“姑娘承让!”吟风寻思着里头的恩怨也该是清算完,是时候返程回去。谁曾想突然一阵清风刮过,掀起满地竹叶。闻得一声:“吟风快截住他们!”吟风公子当即出手,拂袖出掌。 影子血刀手落,挡去他的攻势。“吟风公子,棋局险胜小妹,不知武功是否也能赢过小妹呢?”吟风本不想为难她,但她执意阻拦也只好动手了。玉箫吹响,似有万千触手挖心掏肺而来。影子大骇,挥掌相迎,十三道血掌印环身而出,内力不住相击,发出噌噌响声,似是要将天空撕裂。 吟风的箫声不断,攻击便没完没了,影子正想凝气化刃一招定胜负,哪知突然肩头一沉,被不知名掌力打向一旁。闻得女声道:“快追!闲人莫理。”吟风公子也不见着身影,好快的身法,影子唯有惊叹,难以望其项背。 突如其来的救助让独孤九卿不可思议,问道:“小子,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轻功不错,当世罕见,隐隐有些熟悉。只不过叶如是哪是那么容易就摆脱的掉的?等她镇定心神,一定马上追上。 “晚辈是来找阆苑的,您是阆苑的师父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时景辰光顾着跑,也没有目的地,这样下去迟早跑虚脱,问道,“前辈,我该送你去哪儿?” “不必再跑,你放下我,自顾逃命去吧!”今日必死无疑,何苦枉添一条人命?还是阆苑的朋友。又道,“见到阆苑告诉她,不必为我报仇。”时景辰有些糊涂,明明已经逃出生天,她还担惊受怕?笑道:“您别悲观,我的脚程快,他们一定追不上。况且我与阆苑之前有点误会,还想请前辈帮忙化解呢!” 独孤九卿摇头叹气道:“竖子无知,那个女人所使的是本门无上轻功‘凌虚步尘’,除非是与之相对的‘流云蝶步’,否则不消一盏茶工夫她便能追上。”若非凌虚步尘和无相手,叶如是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流云蝶步?”时景辰轻笑道,“前辈,在下所使的正是流云蝶步呀!”想不到这些人都是虚无门的高手,只是还未曾请教她们的大名。“什么?你这是流云蝶步?”独孤九卿看着几分像几分不像的,若真是流云蝶步怎么会甩不掉那个贱人?问道:“小子,谁把你教的这样乱七八糟?你师父是谁?”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大哥哥留在山洞里的脚印步伐,我每日踩脚印玩,久而久之便学会了。”说来也是一段奇遇,眼下来不及细说。独孤九卿暗道:原来不会本门心法,所以才会杂乱无章。“师姐,你别白费力气,小妹都看见你了!”声音越传越近,看来独孤九卿所言非虚,时景辰这才明白凌虚步尘的厉害,正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独孤九卿不慌不忙道:“总算你小子的机缘造化。听好了,气若游丝水行步,白云飘然蝶梦行。气沉丹田,疾步飞驰!”时景辰依照口诀运行,突然感觉一股暖流蹿到脚底,身子越发轻飘飘,速度瞬间变快不少。天不亡人,派来救星,这笔账日后有的算,独孤九卿吩咐道:“去四方客栈!”时景辰也正有此意。 “咦?那个跑过来的人是不是景辰?”时景柴指着远处的人影问道。顾剑棠瞧着也是,架起鹰爪功,只待他人过身,便一把抓住。急切问道:“景辰,你跑这么急作甚?”背上还躲着个女人,不知又惹上了什么麻烦,又问,“这位姑娘是?”时景辰挣脱开手问道:“我没空细说,后面有人追杀我们,我先走了!”顾剑棠还想再问,可是时景辰早已疾步而去。 “臭小子!哪里跑?”叶如是空爪挥落,却还是让时景辰快了一步。时景柴长剑高举,一个大抡式剑影回旋闪动,只见蒙面女子长袖挥拂,大喝道:“滚开!”只一袖子便震飞了他的长剑,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 来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测。顾剑棠大骇正欲上前出招,哪知身侧又是飘来一袖,袖中藏有万般变化,他奋力打出的一掌竟如遇无量大海,消解的无踪无影。等看清才认出来人竟是吟风公子! 蒙面女子只顾追赶,没有为难顾剑棠一行,飘然远去。吟风被顾剑棠耽误着一会儿,却也没有缠斗,甩袖扬尘顿时不见踪影。“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景辰怎么惹上他们?”时景柴想想依然后怕,十多年苦练竟如此不堪一击。 颜凝月不知吟风为何要追捕时景辰,但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急道:“我们快追上去帮帮景辰,他一定很危险!”可想追也不知从何追起,他们跑得实在太快了。顾剑棠思索再三道:“景辰轻功绝顶想要逃脱应该不难,我们先上少林,再做打算。”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干着急。 不知跑了多久,日暮西沉这才看到“四方迎客”的招牌。时景辰累得虚脱,放下女子冲入屋内,抱起茶壶便是咕噜咕噜完全下肚。万人、空巷见到老伙计来了自然不胜欢喜,不过姚观音就比较麻烦。 “你小子还敢到这儿来?”姚观音双手抱胸,正准备问罪。阆苑她们在伏龙山庄被李沐风欺负的事情她可都铭记在心。抬头往外望去竟看到不得了的人,招呼道:“卿姐,您怎么上这儿来了?”见她面无血色,疑惑道,“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 “一言难尽,我正闭关练功,谁知仇家找上门,被她一路追杀。幸亏遇到……”正说着卿姐突然话顿,“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时景辰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回道:“在下时景辰,时间的时,景色的景……”“行了,行了!”独孤九卿没空听他其他废话,“今日你救我一命,算我独孤九卿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何为难之事,若我不死,来找我,我必替你解决。” 姚观音惊道:“卿姐,凭你的本事,普天之下还有能伤你之人?”武林四象是武林中武功绝顶的四大高手,独孤九卿又是武林四象中最厉害的一位,若说她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也未尝不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独孤九卿只想找一处安全的地方练功,神功一成定叫叶如是碎尸万段。 “阆苑呢?怎么不见她在?”独孤九卿问道,时景辰也正想问。姚观音叹气道:“非要上少林看热闹,这不去少林寺英雄大会凑热闹了。”阆苑足智多谋,她若在一定有办法对付叶如是,眼下只有无奈。“命数如此,命数如此啊!你们都快些走罢!我的仇人明日上午一定会找到这里。” “卿姐,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对付她难道还不行?”姚观音、胡道说等人怎么的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堂,大家一起出手未必没有生机。非是独孤九卿看不起他们,实在双方实力悬殊,问道:“人多也无济于事,你们岐山六圣联手是我的对手吗?”姚观音沉默不语,自然是敌不过的。“对方武功不弱于我,别白费力气。我或许不应该来这里。”姚观音等人向来讲义气,恐怕他们不肯轻易离去。 姚观音道:“不管来的人有多难对付,大家先歇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视情况而定。”还有一晚的时间,说不定能有转机。时景辰弱弱道:“实在不行我再去引开她,你们大家找个安全的地方暂避。”说着便要行动,独孤九卿一口叫住:“站住!着急忙慌的只会送死。那个贱人也要休息,你跑了一整日也该养养精神。” 看着时景辰独孤九卿突发奇想,这小子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身怀虚无门无上内功,也不知从何学得。若非如此,哪怕“流云蝶步”也是不可能甩脱叶如是的,或许转机就在他身上。 入夜后,本该是休息养精蓄锐的时候,独孤九卿偷偷来到后院叫醒时景辰。 “前辈,你有何吩咐?”深夜而来一定是有重要事情。独孤九卿笑道:“你小子内功精纯,只是缺乏名师指点。明日不管你能否引开叶如是,我都是危险重重,未免我的武功就此失传,我连夜传你一套掌法。你记好了!” 时景辰并没说要学,奈何独孤九卿已经开耍,嘴中念道着口诀:“心如明镜身似台,回身拂去满尘埃。八卦高悬掌中映,九窍通灵混元劈……”此掌法高深莫测,正是当日独孤九卿御敌所使的八合六谷掌。掌出反掌双掌即见四掌,四掌又成八掌。一掌劈来一掌回,掌掌皆含千钧力。听得一声炸空响,假山石瞬间四分五裂。 独孤九卿收功问道:“记的如何?打一遍我来瞧瞧。”这是时景辰的机遇造化,也是他不凡命运的开端。时景辰默念着口诀心法,一掌掌打得有模有样,独孤九卿果然没看错人。小伙子天资聪颖,悟性又高,才看一遍就能学得六七分像,假以时日定然不同凡响。 赞道:“不错,真是不错。你听着,若是遇上叶如是那个怪女人,先用流云蝶步乱她心神,然后出其不意打出此掌,她必定心生忌惮。若她想下死手那你就赶紧逃命要紧!”时景辰拜谢:“是,谨遵前辈教诲。”独孤九卿没再理会,转身而去,尽显高手孤寡之气。 夺命的朝霞洒满天际,像是被鲜血浸红,明明很美这会儿却都无心欣赏。姚观音和胡道说商量一夜,决定由姚观音亲自去引开叶如是,然后胡道说护送卿姐回天龙寨。只不过卿姐另有打算,还是让时景辰亲自出马。姚观音不免担忧:“还是让我去,我要观音要走,没几个人能阻挡。”对方可是连卿姐都对付不了的人,时景辰毕竟是时宇擎的儿子,姚观音自然爱屋及乌。 独孤九卿道:“观音你重伤初愈,不宜大肆运功,时少侠的武功足以应付那人。打不过,逃跑的本事不比你低。”时景辰笑笑道:“是呀,姚前辈你就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脱身。你们照顾好自己,赶紧动身去天龙寨吧!” 叶如是四下寻觅无果,这地方岔路又多,一时间倒也不敢乱找。且等等吟风,以他的靡音潇潇搜寻起来更加方便。吟风与叶如是汇合已是半夜,师徒二人追踪一天也有些疲乏,故而休息一夜,再做打算。 天刚放亮,吟风便吹响玉箫,靡音潇潇不断传播,这是吟风公子自创的绝招,根据传声入魂大法改良,只要是运用内力抵挡过他箫声的人,他都能再凭着箫声感应寻人。时景辰早在旷乐山庄便和吟风交过手,眼下只要不断奏响箫声,一定能在特定范围内找到,只不过此招特别耗损内力。 时景辰依计划而行,没想到忽然听闻诡异的箫声,小心翼翼地止住脚步,也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四面八方都是。吟风找到目标,放下玉箫道:“师父,他来了!”叶如是奇道,他们不应该逃命要紧吗?怎么还自投罗网了? “何方鼠辈,躲躲闪闪,还不快出来?”叶如是武功极高,时景辰尚在十丈外便被她识破。慢吞吞地走来,果见一蒙面女子打坐于大石之上。身旁还有个吟风公子,当真棘手。但是为了给独孤九卿他们多争取点时间,还是得迎难而上,尬笑道:“姑娘果然好功夫,在下佩服佩服!” “没大没小,臭小子我做你娘都绰绰有余了!”昨日那记禅指叶如是记忆犹新,若没看错那是孟轩辕的惊鸿指,窝火道,“既是轩辕的徒弟,怎么见了我不叫一声师伯?”叶如是想不通,她的小师弟一向不管她与独孤九卿的恩怨,怎么这回会插手?不过就算是他亲自前来,也休想拦她。 又是轩辕这个名字,时景辰已经听过两回,他根本就不认识,莫名其妙。“前辈,你我素不相识,我也没听过轩辕不轩辕的,既如此我们各走各的,互不妨碍。”时景辰脚步刚挪开,叶如是已挡在他下一步要去的路上,说道:“确实和轩辕的脾性如出一辙。你不承认也罢,只是独孤九卿在哪儿,你必须告诉我!”独孤九卿实力可怕,不除掉她,他日后患无穷。 时景辰看着叶如是欲言又止,他倒是好奇,这对师姐妹怎么会结下深仇大恨,势要杀死对方?若是独孤九卿恢复功力,她是不是也会像叶如是一样去追杀她?若不能化解她们心中的仇恨,这个死结怎么都打不开。 第六十八章 分流伏击 叶如是见他许久不答话,怕是在拖延时间。喝道:“臭小子,别做无意义的事情。再不老实,休怪掌下无情!”时景辰轻拍双手叹道:“哎呀!前辈作甚这么大火气,你和独孤前辈姐妹一场,何必做的这么绝呢?”这根本不是时景辰该管的,他也没那个本事多管闲事。 “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的!”叶如是没有耐心听他废话。挥掌打去,这掌快如闪电,只见时景辰三两个扭腰不仅躲过去了,而且还跑在叶如是身后。她再出掌,均是掌掌劈空,不禁大骇,世上难道还有比她的“凌虚步尘”还精妙的轻功吗?又一次见识了时景辰的不凡。 没想到对付小辈也要使出全力,叶如是顾不得颜面,甩袖而出,大袖乾坤周身劈出。时景辰惊跳一旁,对面像是有千百只手要过来抓他,当即双手运气,反身落掌,掌力刚猛瞬间打散袖影。“八合六谷掌?是哪个贱人教你来对付我的?岂有此理!”叶如是的无相手几乎能破天下间所有掌法,可偏偏奈何不了八合六谷掌,故而每次都和独孤九卿打得难解难分。 时景辰本不是叶如是的对手,奈何他的流云蝶步快过凌虚步尘,又有八合六谷掌傍身,叶如是根本近不得身。叶如是大有身份,吟风断然不会以二对一出手,如此被一个小辈戏耍,她自然气愤。再次虚晃一招,时景辰本以为可以精准避开,哪知她周身迸出一道罡气,朝四面八方侵袭,威力惊人。 时景辰不慎受此一击滚落一旁,再斗下去只是死路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尘埃落定,人已遁去无踪。叶如是没有心情再追,若是追上去,不正中下怀,让独孤九卿奸计得逞?思索后道:“臭小子逃往西边,我们就往东追,一定能找到独孤九卿!” 姚观音三人收拾行装正要离开,奈何天不遂人愿,东西还没收拾完客栈倒先被包围了。聂离殇携神阳殿和春风苑的人杀到,其用意自然不必多说。万人、空巷手持菜刀挡在前头,四方客栈早晚不保,能与魔教一战也算失的其所。 “你们是什么人?带这么多人意欲何为?”姚观音双手反扣问道,手中尽是玄机。若有人胆敢妄动,定叫他好看!只见人群开路,一年轻人英姿雄发,径直而来。“想必这位便是千手尊者姚前辈吧?晚辈聂离殇,见过前辈。”阆苑大闹神阳殿后便不知所踪,教主闭关前下令集全教之力抓捕。他心系阆苑安危,亲自出马,直捣黄龙。 “哟,原来是魔教少主!失敬失敬。”这些人为了阆苑挖空心思,好在她贪玩上了少林,量这些魔教余孽也不敢上少林抢人。“阆苑不在,让你们白跑这趟,难为情,难为情!”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但聂离殇不免担忧,落在他手里到底比其他教众手里来得好。 “阆苑不在无伤大雅,几位跟我们走一趟也是可以的。”听到姚观音为镜月教所擒的消息,阆苑一定会再上神阳殿,到时聂离殇一定会想尽办法留住她。 姚观音连连发笑道:“我岂是你们请得动的?”确实姚观音要走,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们请得动她的,请得动她!”胡道说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走走走,我们同他走吧!”聂离殇本以为碰上个懂事理的,谁知胡道说突然一拳,所幸聂离殇内功强劲,巧用柔掌,轻松化开。 “都住手,你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卿姐乃是当世高手,她既发话看来胡道说是敌不过聂离殇的。“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免伤和气!”妖娆的声音逐渐入厅堂,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练红尘,飞针巧射,脚走丝线,落于众人眼前,功夫之俊,令人咋舌。 “这位姑娘是?”阆苑的一切练红尘均有调查,千手尊者自是不必多说。一旁的胖子使的是“无伤拳”,中拳者外者无伤,实则内伤,相信就是人称“胡说八道”的胡道说,此二人皆是岐山六圣之一,只有眼前的女子颇为神秘。看着三十出头,却能一招看出周围人的武功程度,着实厉害。 “贱名不足挂齿,镜月教诚心相邀,我们跟你们走便是了。”独孤九卿尚有一战余力,可当她看到聂离殇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小伙子与叶如是长得七分像,想来一定有着某种关系。阆苑又曾在神阳殿盗取冰血玉药花,此花唯一的种子在叶如是手中,那么神阳殿就是她的老巢。这会儿聂离殇杀来显然不是叶如是指派的,否则早就直取她的性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她叶如是找遍江湖也料不到她会躲在她的老巢里。况且阆苑只要不出现,他们一行人都会安全,到时自己神功大成,管他镜月教还是叶如是,谁能挡得住她? “卿姐?”姚观音轻声叫道,她实在弄不清独孤九卿的心思。可要是她和胡道说一起被擒,往后还怎么混江湖?天龙寨颜面何存?练红尘看出姚观音的心思,笑道:“姚前辈,我们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晚辈已布下天蛛地网阵,前辈若有自信,可以一闯。”练红尘的飞丝功闻名江湖,天蛛地网阵又是她的倾尽心力的作品,此阵一出不论轻功有多高都难逃罗网。 独孤九卿一早便觉得有张无形之网罩于头顶,江湖中果然人才辈出。笑道:“不必显摆,镜月教能被武林中人所忌惮,自有其过人之处。还真没去过被世人畏惧的魔教圣地,走吧!”独孤九卿太主动了,练红尘反而有所忌惮,问道:“你究竟是谁?与阆苑又是何关系?” “我是阆苑的姐姐,阆苑是我捡回来抚养的。”竟是这样,练红尘半信半疑,不过连姚观音这个养母都暗自点头,应该是真的。聂离殇心中有小算盘,这些人既是阆苑的亲人,他自当好好照顾。“几位,请!”临走前聂离殇还留下请帖,让万人、空巷转交阆苑,请她上神阳殿一叙。 叶如是同吟风追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始知追错了方向,匆匆折返,又一路追至四方客栈。不过这里镜月教弟子遍布,似乎是有重要行动,他二人身份特殊,不便露面,只得另处找寻。在独孤九卿的配合下,聂离殇的工作十分顺利,也使得叶如是与之失诸交臂,一切都是天意难违。叶如是纵然心中有气,也只能感叹独孤九卿命不该绝。 夜色如幕,时景辰跑得太猛,竟不知不觉地已是天黑。总算行至十里亭镇,可以有个地方歇脚,必须洗个澡,换身行头,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发臭了。少林寺的动员力真强大,一路上都是江湖中人,看样子都是前往少林的。奈何的客栈都已满客,不得已住在荒村偏店,倒也落得清净。 一番收拾下楼,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道姑,更确切说来是尼姑,她们的打扮与无悔相若,所料不差的话当是慈航剑派的人。为首的尼姑打扮略有不同,戴着毗卢帽,穿着紫白相田衣,年纪约摸四五十,应是她们师父辈的人。 不知何为,这间偏远的客店生意惨淡,人少的可怜,若非这群尼姑投栈,倒像是个鬼店。“无悲、无喜,若是干粮已备妥,就安排众姐妹回房休息吧!”尼姑吩咐着,她们连日赶路,早已疲顿困乏。风吹烛动,隐隐给人一股凉意,屋外的乌鸦不合时宜地发出惨叫声,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时景辰拔起筷子,不管那许多,只道自己填饱肚子要紧。哪知没吃几口,突然听得一声惨叫,一名女尼从楼上垂直坠落,老尼姑手疾眼快,飞身接人,众人皆是一惊,拔剑相向。“保护师伯!”名叫无悲弟子冲上前,拉起警戒。楼上过道,依稀可见的全是黑武士,门外也有黑武士陆陆续续地围过来,将慈航剑派众人团团围困。 听闻一阵怪笑声而后道:“百闻不如一见,慈航剑派不过如此。”老尼姑横拍长桌,一屉筷子寻声攒射,感应到剑气回荡折成数段,插向一旁的柱子内。刘天泽潜伏多日,终于被他等到慈航剑派门人,小露一招便知对方不简单。“想必这位是慈航剑派的绝意大师,师太有礼了!”象征性的礼数做的很足。 绝意冷笑一声道:“天地双煞向来形影不离,阁下既在,尊夫人又何必躲躲藏藏。堂堂武林前辈就会欺负我派小辈,还敢在贫尼面前大言不惭!”听到天地双煞,时景辰识趣地躲到一旁,显然不想与麻烦沾边,这些人都是江湖好手。奈何却被黑武士阻拦,尬笑道:“我只是个普通客人。”黑武士不问缘由,拔刀相逼,没办法只能乖乖坐回。这间客栈并不普通,看来是专门为对付慈航剑派而设。 “既知是我们夫妻两,为不伤和气,还请师太同我们走一遭。”杨兰心空腾翻来,稳稳落于丈夫跟前。绝意镇定自若,毫无惧色,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观音庙一向无世无争,自我派弟子下得山来,魔教就一直骚扰不断,贫尼实在不忍心造杀孽,二位又何必苦苦相逼?” 刘天泽笑道:“老尼姑,我们可不是来和你商量的,若是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放肆!” “狂妄!”无悲、无喜同时出剑,“拨云见日”双剑扫荡,黑武士欲拔刀迎敌竟被剑气侵扰,歪倒一旁。康庄大道即刻浮现眼前,众慈航弟子纷纷出手,杀出重围。刘天泽夫妇互视一眼,双双拔剑。绝意早已做好迎敌准备,反脚勾来,长凳连甩空翻重重砸向刘天泽。 黑铁白陨双剑重举长凳瞬间粉碎。夫妻二人齐剑刺出竟不想两道剑气合二为一,绝意只听闻碧落黄泉剑如何了得,原以为是言过其实,却不想另有乾坤。当即长剑出鞘,寒光乍现。绝意所用乃是左手剑法,叫作寒梅剑法,长剑刺出寒气飘零,剑意徜徉,好似梅花迎着凌冽寒风傲然绽放。寒光显影,竟削去杨兰心一缕长发,不愧为慈航七绝。 左手剑法本就罕见,刘天泽夫妇虽配合默契,但一时间奈何不了对方。碧落黄泉剑攻防有素,即使能瞧出他们的破绽,偏偏这二人完全可以互补不足,绝意不禁陷入苦战。三柄宝剑不断在空中交击,闪放无数花火,时景辰坐在一旁看得心情澎湃。都说武林观剑,必选慈航,果然有道理。 “师叔,你看前面是什么人?”两帮人斗的热火朝天,均是没有见过的。钟默灵见的世面少,自然还得问他师叔。季康子率众赶赴少林寺英雄大会,没想到会遇上江湖仇杀。钟默灵又道:“师叔,好像是魔教的人在伏击别派高手,我们要不要出手相助?” “不急,先看看再说!”季康子远远地望去看着与天地双煞缠斗之人甚是眼熟,回想之下可不就是慈航剑派焚灭师太的二弟子绝意大师吗?十二年前她为魔教所伤,不慎被挑断了右手手筋,哪曾想不仅武功大进,还使上了左手剑法,当真出神入化,不得不佩服慈航剑派。这次英雄大会又多一位强敌,季康子自然得考虑相救不相救的问题。 碧落黄泉剑配合得宜,双剑齐出立成阴阳合一之势,二人变招愈加的快,饶是绝意剑法精妙还是难以长时间招架。最后一招“鸟尽飞绝”使完,渐入败境。刘天泽夫妇看准时机,步步紧逼。丈夫发招“痛饮忘川水”,妻子紧接“路过奈何桥”,双剑相交巨型,仿若看到一个巨型十字贯穿而来。 “师叔,老尼姑好像不行了!”钟默灵心中没底,对方实力强悍,师叔的武功还没有老尼姑好,到底是救还是赔上青城派呀?“动手!”听得季康子一声大吼道:“青城弟子来也,魔教妖人休得猖狂!”飞身一剑荡开杀招,绝意乘势反手出剑,两道剑气威力不俗,杨兰心下意识躲避,好不容易形成的杀招自然散去。 “四先生慷慨相助,贫尼感激不尽。”得了空隙,绝意躬身谢礼。“师太不必客气,大家同属武林正道,与这些魔教妖人自然势不两立。他们以多欺少,卑鄙无耻,我青城弟子自当见义勇为!”季康子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不过想借着慈航剑派危急时刻,他出手相助,想让她们对青城派感恩戴德罢了。 容不得二人叙旧,看清来人只是季康子,天地双煞无所畏惧,镇定心神再次出招。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每一招每一式都配合的十分默契,季康子、绝意二人根本无暇出招,只有躲闪的份。 第六十九章 连番罹难 青城派的支援似乎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战局依旧紧张。无悲惨遭围攻,其他弟子又自顾不暇,越打越是逼近时景辰。念在武林同道一场,自然是要杀几个黑武士立威。青城派众人到来,他的身份即将暴露。当下使出一记禅指,剑力由指缝间破出,听得黑武士接连惨叫,无悲有幸躲过一劫。 “多谢这位公子!”无悲早已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请教公子大名,又一波黑武士杀入内,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可绝意大师自己也陷入拉锯战,天地双煞不败,局势不会有改变。时景辰急促地问道:“慈航剑派号称有七绝,怎么只来了绝意师太?”该说她们自信好呢还是不自量力。季康子都带着三十多号弟子,绝意师太只带着十几个门人。 无悲甩剑逼退几名黑武士道:“公子有所不知,本来今日我们是要与我师父绝妄师太汇合的,哪晓得师父收到小师叔飞鸽血书求救,所以没有等我们,先一步前往红河谷救援,这才让魔教妖人有机可乘。” 时景辰一听便知是分瓣梅花计,否则天地双煞为何会突然出现?恐怕绝妄师太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绝意虽然与季康子联手,但二人根本毫无默契可言。左手剑法剑路不同平常,几次关键杀招皆因季康子人在身前而错过,而季康子的大日松阳剑大开大阖,若非绝意身法灵动,已经被他误伤。二人合力还不如一人威力来的猛。反观天地双煞,默契绝佳,攻势凌厉,“秋风萧瑟”、“秋花似雪”一招接着一招,鱼贯不断。剑气回荡,杀气不减,企图靠近的青城弟子受不住剑气一命归西。 “快去帮你们师伯!”时景辰见天地双煞合击之力越发猛烈,想来必杀绝招就要祭出。无尽的禅指挥点,为慈航弟子开道,无悲率众杀上前。只见天地双煞双剑轻打,数次摩擦,杨兰心腾空而起,长剑挥落,刘天泽挺剑刺出,合力使出“天地同心”,万道寒光剑影全系黑铁剑,季康子冒进自然死路一条。哪知危难时刻,他却一把拉过绝意,闻得撕心一吼,黑铁剑直穿绝意肺腑。 “师伯!” “师父!”众弟子齐声叫喊,她们见尊师中剑,怒上心头,纷纷横拍剑柄。长剑飞梭,恍若织女穿布,竟形成一道绝杀罗网。杨兰心及时挥剑破网,刘天泽得已收剑脱身。众青城弟子上前护着季康子。“我们走,快撤!”季康子心中慌乱,此事本就与青城派无关,早知一开始便置身事外的好。只希望天地双煞能够得手,不然此事若被宣扬出去,青城派颜面扫地。 时景辰看得目瞪口呆,季康子竟卑鄙无耻若斯,不顾同道安危仓皇而逃,但具体发生什么,隔得太远也没看清。当下施展“八合六谷掌”,顿扫群魔。绝意落败,其他慈航门人不足为惧,天地双煞欲赶尽杀绝,双双出剑。哪知一记禅指远远的打在刘天泽手腕上,吃痛抖腕,险些没拿稳长剑。杨兰心动作迅捷,长剑击扫,奈何时景辰流云蝶步太快,甚至来不及回剑,人已闪至眼前。 这么近的距离,八合六谷掌出必死一人,刘天泽顾不得危险,弹剑相袭哪知被时景辰连剑带人一掌拍回,重重撞在杨兰心身上,二人被迫却步数丈远。所幸黑铁剑抵着,刘天泽性命得以保全,但内伤不轻。 “小子,你是何人?”杨兰心鼓着气势问道,实则已经方寸大乱。怪异的掌法和禅指,无一不是武学上乘,却偏偏从未听过。时景辰脸上永远挂着阳光的笑容,可在天地双煞看来,那笑容深不可测,阴谋满满。“在下伏龙山庄时景辰!” “伏龙山庄?”刘天泽轻呼一声,单只他一人便敢与镜月教为敌,恐还有后援。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何必再节外生枝,刘天泽站定身子冷哼道:“今日看在伏龙山庄的面上,饶过尔等。我们撤!” 看着远去的魔教众人,时景辰终于舒了口气。若非占了出其不意的机会,真刀真枪打起来,他未必敌得过天地双煞。“师太,让我看看您的伤势。”时景辰半蹲欲为绝意运功疗伤,却遭阻拦。“时少侠,不必在白费力气,贫尼自知大限已到。往后还不知有多少魔教弟子追击,你还是留着内力对付魔教妖人。”绝意情况很不乐观,估计是真的不行了。 慈航门人皆已泣不成声,无喜扶着奄奄一息的绝意尤为伤心。“好徒儿,不必伤心。师父虽然身死,然魂不灭!师父会一直陪着你们的。”绝意讲到激动处,喷出一口鲜血,众弟子哭喊着师父、师伯的,愈发伤心断肠。绝意斗然抓住时景辰的手道:“贫尼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时少侠一定要应允。” “师太请说。”望着满街的慈航门人,时景辰知道她要说什么,自然会答应。“我受邀下山,却不想身陨此地。可怜我的徒儿们仍然要遭受迫害,贫尼想请时少侠护送她们上少林与我的师妹汇合,你可答应?”时景辰连忙点头答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或许是心愿已了,绝意大师安详地闭上双眼,再也听不见弟子们的呼喊。哭泣声持续好久,整条街道荡漾着她们凄惨的哭嚎,哀怨至极,从此慈航七绝只剩四绝,不仅是慈航剑派的损失,更是武林正道的损失。 许久,无悲率先起身擦干眼泪道:“诸位师姐妹们,大家请先放下心中悲痛,我们要坚强起来。师伯惨遭魔教妖人杀害,这笔账我们迟早要讨回。眼下最重要的是去和师父、小师叔们汇合。无喜,你准备飞鸽传书,将我们的情况告知大师伯。无痛、无乐你们两守好师伯的尸身,等候门内姐妹的接应。其他姐妹,我们快收拾行装,连夜赶赴红河谷!” 时景辰瞧着这个叫无悲的小尼姑很有担当,遇事有条不紊,一通安排便稳定了军心。好在有她,不然都不知怎么面对这成群痛哭的女人。无悲上前再次谢过:“多谢时少侠施以援手。”时景辰惭愧道:“不敢不敢,大家武林同道一场,在下岂能袖手旁观?还望绝爱大师知道后不怪罪我保护不力才好。”这一想他都有点不敢上少林见她们了。 “原来时少侠认识我们小师叔。”无悲本来还有些顾忌,他一个陌生男人怎可与观音庙众女尼混在一处?既是小师叔的朋友,就是自己人,无碍。众人飞速收拾完行装,马不停蹄追赶绝妄一行人。她们早出发半日,应该已经抵达红河谷,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赶路期间,一名弟子几欲上前,却又退回,搞得行进阵型大乱。无喜本就烦躁,看她这样更加烦闷,问道:“无恼,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听到师姐问话,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无悲听着她二人的话真是吃力,怕无喜的火爆脾气上来责骂无恼,慢下步子夹在中间。 “无恼,你尽管说来,有师姐们在,不用害怕!”无悲只当是小丫头被吓坏了,轻搂着她给予安慰。无恼表情为难,但还是吞吞吐吐地道出实情:“师姐,那个我,我刚刚看到,是青城派的老头,那老头故意拉师伯挡剑,师伯才被那个大个子男人刺死的。” 此言一出,震惊众人,所有人不约而同顿下脚步。“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无悲还道是青城派自知不敌才落荒而逃,本念着他死伤多名青城弟子不想计较,竟不想事情是这样的。无喜悲愤不已,仿佛能掐死一头牛,吼道:“无恼啊无恼,你是真的没脑子吗?” “大家都都冷静些,我们还是先去和绝妄大师汇合要紧。青城派也受邀上少林寺参加英雄的大会,到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咱们再讨个说法!”时景辰心道麻烦了,依照季康子的心性,真能做出这种事,怪不得溜得极快。 “时少侠说的对,我们加快脚步早日找到师父和小师叔,定叫他青城派给我们个交代。”无悲等弟子义愤填膺,恐怕此上少林,不平静。少林本意凝聚各派共同对付魔教,如今倒好,大会未开,两派人马已经先生嫌隙。 绝妄一行飞奔红河谷,却并没有见到绝爱,更不存在什么被人围攻之事。看着血书越想越不对头,但再走回头路,耽误工夫。遂原地生火,安营扎寨。几名弟子轮番守夜,倒也一夜无恙。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焦急不安,绝妄叫醒弟子们,尽快上路,只要抵达少林寺范围内就出不了大事。 有弟子在河边洗漱,听得一声惨叫,便没了后文。绝妄大叫道:“大家警戒,我去看看。”可刚踏出树林边界,突然一波飞镖袭来。绝妄长剑横扫,回旋抵挡,叮铃嘡啷一阵金铁相交声,愣是将绝妄逼回林中。十二名杀手由四面八方冒出,将众人围在林内。 “师父,他们是什么人?”无休还是第一次经历生死搏斗,自然心中恐惧,不敢离开师父一步。看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绣着不同的生肖图案,又正好是十二位,绝妄明白了,说道:“是魔教阴阳坛的十二生肖杀手,小心他们的毒镖。” 绝妄的脾气最是火爆,已有弟子遇险,她自然不可饶恕,愤愤道:“大胆魔教妖人,贫尼这就送你们下轮回!”说着剑花六转,飞剑挺刺。那剑招极快,一剑之力竟有如鲜花绽放,剑气四射,正是绝妄的绝学飞花剑法。所幸杀手们闪的更快,不然身上必定开花。不是称赞,而是确有其事,因为一旁的树干已经印上了五瓣花朵形状。慈航剑法精妙绝伦,名不虚传。 绝妄攻势历来凶猛,飞花剑法不曾间断,可惜杀手身法灵巧,又借助树林地形,四散躲闪,以至于招招落空,花印不是落在地上就是树上。十二杀手半点奈何不得绝妄,便朝她的弟子们下手,穿梭林间,毒镖飞射,防不胜防。绝妄自己剑法高明,可她的弟子无法抵挡,救下这位又来不及救那位,救得这位又顾不上那位,几番折腾弄得她手足无措。 十二杀手卑鄙无耻,见绝妄终于破绽百出,群起而攻之。毒菱、毒镖挥如雨下,说时迟那时快,一柄折扇凭空旋来,劲扫暗器。长剑背后袭击,十二杀手也有被偷袭的时候,鼠、兔两名杀手被一击毙命。慈航门人士气大振,举剑杀出,她们个个使得一手好剑,只不过碍于实战经验匮乏,方才才被逼得节节败退。这等突发状况始料未及,几个迷烟弹炸响,又以飞镖作为掩护,杀手悉数逃往林中。 绝妄收剑,稍稍整理衣袖,谢道:“多谢几位搭救,贫尼不胜感激。”几位少年英雄武功中透着正气,绝妄估摸着是某派中新一辈接触才俊。来的正是顾剑棠三人,本来他们已经要进入少林寺范围内,却不料见到魔教的人有异动,追踪而来,果然看见他们伏击正道高手。 顾剑棠见地尼们身着与无悔相若的服饰,应当是慈航剑派的门人。有礼道:“在下伏龙山庄顾剑棠,这位是伏龙山庄的大少爷时景柴,还有这位姑娘是颜凝月。还未请教师太法号?” “原来是伏龙山庄的少侠、侠女。老尼绝妄,再次谢过伏龙山庄诸位相救之恩。”绝妄乃是一代神尼,竟要向小辈作揖道谢,可把顾剑棠吓坏。一把扶住道:“师太客气了,晚辈们一向久仰慈航剑派威名,见过绝妄大师!”当日绝爱闯入伏龙山庄,施展慈航剑诀至今印象深刻。时夫人又对慈航剑派尊崇有加,作为小辈自然心悦诚服。时景柴与颜凝月齐声参拜:“晚辈拜见绝妄大师!” “贫尼只是观音庙中的一名闲人,少侠不必多礼!”伏龙山庄的名头绝妄素来有闻,果然后生可畏,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师太乃当世高手,慈悲为怀。想不到魔教丧心病狂若斯,竟对你们赶尽杀绝。不知其他几位师太可有下山?”杀手攻防有素,显然有备而来。顾剑棠怕还有魔教的人潜伏别处,伺机行动。 “我派与魔教夙愿已久,此情此景意料之内。贫尼本来是要和师姐在十里亭镇汇合的,可半途收到小师妹的飞鸽血书,说是在红河谷遭遇埋伏。情况紧急这才急忙赶来支援,没想到竟是有心之人设下的圈套,实在惭愧!”关心则乱,还损伤数名弟子,真可谓是得不偿失。绝妄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叫不好,“魔教既然会派人在此地伏击我们,定然也会设圈套埋伏师姐她们,糟糕!”这是魔教的诡计,要将她们逐个击破。 第七十章 操戈山门前 悔之晚矣,绝妄这会儿才想到这一点,恐怕师姐她们已经遭遇埋伏。如今走也不是,折返也不是。无休看出师父所忧安慰道:“师父放宽心,师伯身边人手多,无悲、无喜更是我辈中的佼佼者,相信不会有事的。”说着无休在树上刻下标记,“看到暗号,师伯会跟上来的,师父我们尽快上少林才是。” 眼下只好如此,若走回头路正好交错,反而耽误行程。时景柴想到之前吟风公子和神秘人追捕时景辰的事,提议道:“魔教此次派出大量高手,恐怕各派均有被偷袭。师太,不如我们结伴同行,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他的提议也是顾剑棠心中的意思。时夫人让他们便装出行,又不带大批弟子跟随,相信也是怕目标太大,遭到袭击。 “如此甚好!”生肖杀手虽然武功算不上高,可诡计多端防不胜防,光是他们已经难以招架,若再来几个高手,绝妄真怕护不住徒儿们。事不宜迟,稍作休整,众人再次动身上少林。 时景辰一行赶到红河谷已是大半日后的事情。树林中满是打斗痕迹,果然不出所料,这边也遭到杀手伏击。“师姐你看,是师父的飞花剑法!”无恼一眼认出花印,可周围愣是一个人没有。四下寻查,并没有看到谁遇害的尸体,相信大家都很平安。无悲看到暗号总算心头大石落下:“是师父她们留下的暗号,我们快循着暗号跟去。” 众师姐妹心系绝妄安危,不知疲倦,实则都是强弩之末,硬撑罢了,她们都已一夜未眠。时景辰体恤道:“诸位慈航剑派的师姐们,请听在下一言。与绝妄大师汇合固然重要,不过大伙儿已经困乏,不如到下一个镇头,大家好好歇息一番,再做打算,否则也无精力对付魔教。” 无悲看着已经快要到极限的众姐妹,微微点头同意。下一个集镇就是少林寺范围内,相信魔教一时间也不敢大肆捣乱。 时光飞逝,已是十月初八,不日就将举行英雄大会。阆苑一行到的早,久等不见几位师姐及门人,又怕误了时辰上少林,故而先行拜山。从少室山脚下向上延伸,一直有少林武僧把守。无怨递上拜帖,不一会儿便有一慈眉善目的老僧亲自来迎。 “观音庙诸位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隔着老远就听到老僧姗姗来迟的焦急声。老僧谦逊有礼,眼中却透着一股迟疑,似乎有话想要问,但欲言又止,转而道,“诸位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阆苑知道他一定是疑惑慈航剑派为何只来了几个小辈?还礼笑道:“有劳妙目大师亲自迎接,我等小辈实在惶恐。失敬失敬!”来的几人虽然都戴着面纱,依旧能看出年纪轻轻,妙目心中唏嘘,从未在江湖上露脸的一个小辈居然能一眼认出他来,慈航剑派果真不简单。阆苑未曾与其谋面,但见其手指粗壮精炼,必是常年修炼指法。少林寺精通此道,且年纪这般的便只有妙目大师了。 众人跟随入内,已有不少英雄豪杰拜山,落座于大雄宝殿。飞虎镖局、三仙门、清风观还有点苍派,都已抵达。听闻慈航剑派来人,少林方丈妙法亲自起身相迎,云苍紧跟上前。“观音庙弟子无悔见过方丈大师!”大场面就由无悔应付,其他人只要随声附和便好。绝爱作为长辈只是微笑示意,并没有像她们一样躬身行大礼。 “诸位不必多礼,远道而来老衲不胜欢喜。”方丈说着又朝门边望了望,奇道,“为何不见绝想、绝意和绝妄三位大师啊?”无悔再次行礼道:“家师镇守山门,恐无暇分身前来少林。不过绝意、绝妄两位师叔已在路上,相信马上便会上山。”无悔本想隆重介绍绝爱,毕竟观音庙圣女尊崇等同掌门,可方丈大师已经话接过。“如此甚好,甚好!几位,快请上座,稍事休息!” 仙吾山庄、旷乐山庄和丐帮先后抵达,各路英雄陆续汇集。徐川陵这次学乖了,没带着吵事精方慧茹,省去不少麻烦。 绝妄一行同伏龙山庄各位在镇上休息一番,用过午饭还不见绝意等人的到来,只好先行拜山。行至半山腰,远处的无悲和时景辰等人终于见到他们,飞奔上山。“师父、师叔!”一众弟子满是哀怨呼叫着。绝妄停下脚步,回头望,终于见到多日不见的弟子。“师太,晚辈要去拜访一个人,先行告辞。”顾剑棠神神秘秘地走开,时景柴知道他要去往何处,那是属于剑棠的机缘。 “怎么我一来他就走,这么不待见我?”时景辰半开玩笑道,他根本是明知故问。颜凝月许久不见时景辰,满心挂怀:“景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些天你都跑哪里去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上次那个女人武功高的可怕,她是谁?又为何要追杀你?”一连串一问搞得时景辰头大,敷衍道:“一时间说不清,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说。” “景辰,你能不能收收心?弟妹和我们担心你一路,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时景柴毕竟是大哥,时景辰只能默默听讯。“好好好,我令你们担心了,真过意不去,对不起。行了,快上山吧!”时景柴长叹气息,当真无奈,他的弟弟永远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你们大家都是怎么回事?”绝妄看着一个个弟子泪眼婆娑,形体消瘦,像是遭到不可名状的磨难,又不见师姐,问道,“为何不见你们师伯,她人呢?”这一问众弟子愈加伤心,还是无悲颤抖地回话:“师伯她,弟子们没用,师伯她,她已经圆寂了。” 绝妄身子一震,手中念珠散落满地,虽早有预料这种情况,但亲耳听闻依旧承受不住,大颗泪珠滚落,不断捶击自己胸口,懊恼无比。“师太请节哀!”时景辰安慰道。大家齐聚少室山,一切但凭方丈大师做主。 绝妄实在痛惜,要是当时能及时折返十里亭镇,或许情况不会那么糟糕,惋惜叹息道:“我师姐一世英名,一生才下山两回。一回让魔教妖人挑断手筋,而这回竟直接断送了她的性命啊!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残忍?如此残忍啊!”方外之人,拘泥红尘,焚灭师太赐她“妄”名倒也贴切。绝意身死确实可惜,她为人处世还是剑术造诣都远胜同辈中人,纵然右手残废依然坚强。苦练左手剑,仍能傲然立世,可歌可泣。 “师父,多亏伏龙山庄时少侠,不然我等都要葬身十里亭镇,再无机会得见恩师!”恩要谢,账要算,伏龙山庄又一次搭救,绝妄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伏龙山庄多次相助之恩贫尼无比为报,请受贫尼一拜!”正要躬身行大礼,时景辰、时景柴赶忙扶住,齐声道:“师太使不得!折煞晚辈了!” 时景辰难为情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武林中人的基本准则。况且在下没有救下绝意师太,实在惭愧!”“时少侠能保住我观音庙一众弟子贫尼已然感激不尽。有朝一日返回紫竹林,必定早晚一柱清香祈求菩萨保佑诸位少侠身体平安,大富大贵,健康长寿!”只是绝意的武功犹在绝妄之上,能够杀死她的必定不会是寻常高手。 “无悲,你们究竟是遇到了魔教的哪一路高手?”绝妄虽是观音庙绝字辈高手,武学修为没的说,可佛学修为始终不足,心中已经深埋报仇念头。无悲回道:“是天地双煞,他们一早埋伏在我们落脚的客店,发动奇袭。打的我们措手不及!”绝妄对于他们的碧落黄泉剑素有耳闻,单打独斗没一个是她师姐的对手,可就算双剑合璧,绝意不可能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想不通。 无悲继续说道:“师伯被他们二人围攻情势危急,这时青城季康子先生率众赶到。本来我们以为他们是来支援的,哪知季康子眼见敌不过天地双煞却偏要逞强,差点折在他们手里。更可恶的是千钧一发之际他竟拉师伯挡剑,这才致使师伯惨死当场!他做贼心虚,领着青城弟子仓皇逃窜,全然不顾大家武林正道的情谊,若非时少侠,我们,我们……”无悲已经不屑再说下去。 绝妄怒火中烧,大骂道:“什么,岂有此理?这个老匹夫!”时景柴暗叫不好,刚刚季康子就在他们前面上的山,这要是待会儿见着面,还不大乱?果然,绝妄领着弟子快步上山,嘴中念道:“老混蛋就在前头,我这就去找他偿命!”弟子们自然热血澎湃,这笔账不算清楚,还有何兴趣参加英雄大会。拦是一定拦不住火爆的绝妄的,时景辰他们只有跟上去,希望少林介入平息此事。 “季康子,你个老匹夫给我站住!”绝妄匆匆而来,这一叫着实把他们吓一跳。青城派拜帖已经递交,妙目正在赶来迎接,季康子寻思着慈航剑派的老尼姑肯定不敢造次。笑道:“原来是绝妄大师,不知有何指教?”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丝毫无所畏惧。毕竟两位师兄正在上山的路上,自然硬气不少。 “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还我师姐命来!”绝妄此人能动手绝不废话,当即挑剑连刺。飞花剑法攻势迅捷,季康子完全来不及拔剑,一路被逼到石碑前。只见绝妄剑花六转,直直的剑气突然四射,瞬间在石碑印下一枚花印。钟默灵眼见师叔不敌,挥剑突袭,哪知绝望反手刺剑,寒光乍现,竟也在钟默灵的剑刃上绽开“花朵”一枚。 季康子得隙,出招大日松阳剑,“大河落日”剑力沉猛,绝妄巧步抢走回以“铁树开花”,听得两柄宝剑清脆的交响声,绝妄一剑化三气,三道剑气印在空中开出三朵花,季康子连忙以“松林烈日”剑影包裹全身抵挡,哪知对方的花印直穿剑影,嘭一声不仅震回季康子的长剑,款款大袖还被戳破几个洞,着实吓出一身冷汗。 情势危急,钟默灵携弟子群攻而上,无悲、无喜亦是带领众姐妹痛击迎敌,一时间少室山山门前成了两派斗殴之所。妙目本是满心欢喜出来迎接,却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明就里,只好吩咐沙弥进门去请方丈大师。自己甩着袈裟冲入中间,试图以多罗叶指荡开两位,却不想二人的剑法均是一等,险先被误伤。 妙目被几剑招挡在在外围,心中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喊道:“四先生、绝妄师太,何以你二人在我少室山前大打出手?有话好好说,快些罢手!”绝妄不仅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出手更狠,招招致季康子于死地,如此下去,四五招内必取季康子性命。 听到沙弥来报,震惊四座。众人飞速起身,各自施展轻功赶往第一现场,谁都想要出去一看究竟。青城派大日松阳剑虽然威力无穷,但在慈航剑法面前似乎黯然失色,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也只有在慈航剑派才能看到,一时间竟都看呆了,无一人出手阻拦。绝爱手握锦云卷,想出手又怕误伤同门弟子,内心焦灼。 只见绝妄师太马上就要把季康子一剑封喉,谁知飞身而上的一道身影挡在二人中间,手成爪型抵住绝妄的长剑杀招。不知为何绝妄的长剑离对方的手心只有一寸却怎么都无法再前进。定睛看清,来人正是青城派掌门伯恒子,身法实在好快,看得出他闭关数年武功大有长进。猛然推掌竟将绝妄打退三步,震得她手中长剑差点脱落。 季康子眼见师兄救场,心中大喜,居然不顾身份挺剑刺去,伯恒子亦是始料未及。但见万千缎带飞影闪过,剑意回荡,直直将季康子打出三丈外,更把青城、慈航两派弟子横扫两旁。饶是伯恒子内功高强也忍不住退开一步。绝爱凌风踏步,落于绝妄身旁。任谁都想不到一个慈航剑派的女娃也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实力犹在绝妄之上。 “小师妹,原来你已上少林!”绝妄看到绝爱无恙,心中自是不胜欢喜。众人恍然大悟,竟有一位七绝已抵达少林,方丈更是惭愧。慈航剑派的贵客竟被他忽略怠慢,实在不该。 眼下还不到叙旧的时候,绝妄朝着青城二老冷笑道:“好一招丹阳手!伯恒子你尽管护内,贫尼自知武功不如你,但纵然是血溅当场也定与你青城派周旋到底!”“季康子老匹夫不死,我等誓不罢休!”慈航弟子齐声应道,委实吓人一跳。究竟是怎样的仇怨惹得两派水火不容? 第七十一章 青城交代 除了两派弟子,谁都不明白发生何事?也没有人出来解释一番,兴许是误会呢?妙法方丈作为东道主,自然要理清楚。上前问道:“大先生、四先生、绝妄师太,诸位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究竟所谓何事?竟使你们两派剑拔弩张?” 伯恒子也是一头雾水,只见她出招凶猛,顾不得许多当然先救师弟。冷哼道:“大师你还是先问问这个老贼尼。简直不可理喻!”说话间叔廉子也赶到,青城三老对上慈航双绝,这场戏怕是不好落幕。 绝妄一听,呸道:“还敢口出狂言?”转而挡住妙法,“方丈大师恕罪,打扰诸位大师清修,贫尼稍后再向大师请罪。”提剑欲再发大招,绝爱抓住其胳膊问道:“师姐,究竟发生何事?”绝妄顾摇头叹气,只道:“师妹无需多问,与我联手先诛季康子老贼再说!” 素芊芊倒是很乐意出手,反正她就是看季康子不顺眼。小声问着阆苑:“老板娘,我们要不要帮忙?打他青城派一个落花流水。”阆苑翻过白眼,回道:“别妄动,伯恒子武功深不可测,你可别添乱。”她实在想不通到底绝妄为什么冒死也要与青城派火拼到底? 无悲见二人僵持着,上前言明:“小师叔,二师伯在十里亭镇被季康子所害,已经圆寂了!”此言一出再惊众人,无怨、无悔跳下阶梯与众姐妹站成一排,兹事体大,势要讨回公道。阆苑痛心疾首,竟不慎将指甲扎入掌心,疼痛刺激着她,此仇不报枉为观音庙中人! “究竟怎么回事?”伯恒子转身质问,连同叔廉子都表情为难,不知道该如何维护这位四弟了。季康子眼神闪烁,依旧狡辩:“师兄,你可别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啊?” 绝妄早已不耐烦,怒吼道:“废话少说,看招!”她一起头,慈航门人紧跟而上,飞来跺去的人影配合精妙绝伦的剑阵,加之青城派众人理亏恍惚,只一瞬所有青城弟子长剑脱落。关乎一派颜面,伯恒子自是不能任由她们欺负自己的徒弟,狂掌连挥荡开慈航门人。绝爱抢攻而上,锦云卷犹如天网恢恢,青影缠缚,迸发无数剑气。有阆苑传授的《静修心法》,绝爱的武功又更上一层楼,无论是何武器,落在她手中均能变幻剑力。伯恒子只好托顶罩开罡气,以免弟子再有损伤。 “通通住手!”闻得一声怒吼,一白衣尼姑翩然而至。只见她掷出脖颈上的佛珠,轰然打散双方相持不下的内力对击。“散魂珠?”伯恒子收功轻声道。是慈航七绝之首绝想师太驾临,散魂珠乃慈航剑派秘宝,此珠打出必能破散内力,多年以前,在场的许多武林同道已经见识过。 妙法方丈正愁不知该如何收场,这下安心了,有绝想师太出手,必能平息这场祸事。慈航剑派门人见大师伯驾临,纷纷住手,站定一旁。“大师姐,你也下山了?来的正好,我们联手……”“绝妄!”绝想一声怒喝,让她住嘴。“绝妄,师父赐你‘妄’名,就是要你勿动妄念。你倒好,公然在少室山前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大师姐,此事你错怪三师姐了,三师姐她是……”绝爱帮忙辩解,又遭绝想问责。“绝爱,你也犯糊涂。身为观音庙圣女,你将来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不仅不劝阻你师姐,还一块儿胡闹!平日里常修心经,怎么都没修好心境呢?”平白让其他武林同道看笑话,真是无言以对。 绝妄自然不服师姐的训诫,反驳道:“大师姐,你根本不明情况。我二师姐惨死于季康子老贼手中,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人活一口气,大师姐你不敢开罪青城派就请站在一旁,小妹誓死讨个交代!” “放肆!当着少林寺诸位大师的面,岂容你胡闹?”绝想收到飞鸽传书,只说是绝意遭天地双煞围攻偷袭,惨死十里亭镇,竟不想当中另有隐情。只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如此行事未免鲁莽。拉住绝妄道:“师妹你稍安勿躁。既是少林地界,自然由方丈大师做主。妙法大师德高望重,相信定能让青城派给我们一个交代的。”转而又向妙法方丈道:“妙法方丈,还请您为我们做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绝想师太言重了!”大家本就是受少林邀请前来参会的,如今发生这种事,少林派难辞其咎,只能一步步问明白。“听闻绝意师太的噩耗,老衲无比痛惜。但这件事情实在匪夷所思,究竟过程如何还请绝妄师太和季先生先做个说明。” “老四,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伯恒子自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师弟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小弟冤枉啊!”季康子上来便喊冤,眼珠转动道,“当晚绝意师太遭魔教天地双煞偷袭,危在旦夕。我率青城弟子出动,本意是救她们脱困,甚至折损不少弟子。可天地双煞武功太高,我不敌败退,而绝意师太命丧当场。我实在不知为何诸位师太一见到我就要跟我算账?” 绝妄火冒三丈,呸的一声道:“你这老贼推得倒是干净。还敢巧言令色,巧舌如簧?”“师妹!”粗言俗语,不成体统。绝想看不得绝妄当着众多小辈面前这般失礼,再次出言相阻,“满口恶言,你还哪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四先生不知你为何要跟他算账,那你就说给他听。” “是师姐。”绝妄站出来,当面对质道,“青城派确有相救之恩情,老尼感激不尽。可四先生为躲天地双煞的杀招,拉我二师姐以身挡剑,致使我师姐惨死。诸位武林同道来评评理,贫尼应不应该找他季康子报仇?” “自然应该。大家同属武林正道,理应团结一心,共诛魔教妖人,纵然战死当场也无可厚非。这种贪生怕死,陷害武林同道的人,有何资格参加英雄大会?真令门派蒙羞。”云苍出言讥讽,对于季康子的为人他向来不齿。之前抢夺和桑暖玉,他点苍弟子就受过青城弟子的气,他自然是要讨回点颜面。 “云苍掌门,请注意你的言辞。”季康子花言狡辩,“绝妄师太当时并不在场,所说供词根本不足为信。”绝妄再次出言打断他:“好一张花言巧嘴。季康子,贫尼当晚确实不在现场,可伏龙山庄时少侠和我的一班弟子都在,诸多人证岂容你狡辩?” 季康子又道:“你们或许可能是看见绝意师太挡在我身前,所以有所误会。师太品行高洁、慈悲为怀,眼见我危急故而挺身相救,以身挡剑,舍身相救。老夫心中甚是感激,还未来得及谢过慈航剑派诸位,竟不想闹出这么大个误会。”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绝妄不免觉得好笑,“无恼,你上前。告诉大伙儿,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让这个老头无从抵赖。”无恼畏畏缩缩地上前,她素来胆儿小,一下子面对这么陌生人,更是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地“我我我”道。季康子见小丫头慌里慌张的,立马上前一步怒视道:“小姑娘,你照实说。是否亲眼所见老夫以绝意师太阻挡天地双煞,还是师太为救在下而不幸中剑?” 无恼被他一吓,缩回绝妄身后,绝妄素知她性格,护在身后道:“季康子,你不用在这里威吓我徒儿!”转而又对时景辰道,“时少侠,当日你也在场,不如你先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这可着实为难,时景辰并没有亲眼所见季康子下黑手只能实话实说。“当晚在下隔得远,并没看清怎么发生的事情。不过绝意师太所用的是左手剑,若她和四先生靠得太近,会误伤自己人。照此推断,绝意大师应该是被推出去挡剑的。” “季康子,你还要狡辩吗?”实情如何大家心里已经清楚,青城派掌门也在,妙法最多请伯恒子处置。可季康子仍旧不服道:“时公子,你都未曾看清就来作证,如何取信于人?我知当日在四方客栈得罪过你,但你也不必选在此时落井下石吧?”时景辰还被倒打一耙,事关山庄颜面,时景柴自然要维护。“四先生,我家景辰不会乱冤枉人。但是你若非做贼心虚,刚才为何要偷袭绝妄师太?大先生已占上风,大伙儿看得清局面。” 云苍再次发来嘲讽:“是恶意而为之也好,还是绝意师太高义也罢。四先生,有你在场亦没能挽救绝意师太,已是不该。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需要绝意师太来挡剑,更是笑话之中的笑话。青城派立派几百年,竟教出这样劣迹斑斑的弟子,我都替你师兄羞得慌!” 其他武林同道虽然不似云苍这般当场表态,却也一个个表情不屑,满脸鄙夷。妙法大师已经可以公断,但绝不能由他来定罪,只好对着伯恒子道:“大先生,想必您心中已有决断,老衲就不自作主张了。” 关乎青城派百年声誉,武林同道都在等着他伯恒子处理。没等众人反应,伯恒子突然出手,丹阳手力沉劲猛,只听得季康子大声惨叫,右手已被折断,晃晃悠悠地荡在身前。“大师兄?”叔廉子不忍,可又无奈,上前扶住季康子。季康子疼得老泪纵横,恐怕这只手是废了,以后再不能握剑。 “绝想师太,舍弟罪该万死,本应一剑处决,但请念在他多年来对抗魔教的苦劳份上,饶他一命可好?”向来孤傲的伯恒子都低头服软,实属难得。绝想眼神动容,奈何绝妄依旧嗤之以鼻。伯恒子又上前躬身道:“绝妄师太,方才是在下鲁莽,不分青红皂白与你动手,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生在下的气。也请饶我师弟一命吧!” 伯恒子不愧为一代宗师,能屈能伸、有情有义,在场同道无一不对其叹服。秉公决断是晓以大义,委屈求情是兄弟情深。绝妄见他如此侧身道:“贫尼无话可说!”逝者已矣,不作他想。 “此事归根结底还是魔教的阴谋,他们巴不得我们武林正道互生嫌隙,自相残杀。绝想师太、绝妄师太、诸位师太还有大先生,听在下一言,你们不如就此握手言和,以免让魔教再有可乘之机。”仙吾山庄庄主简放站出来当和事佬,一番深明大义的话正中大伙儿的心。 “阿弥陀佛,简庄主所言极是。说起来绝意师太是受老衲邀请而来,命丧十里亭镇,我少林责无旁贷。细数罪责老衲也是杀人凶手,罪过罪过!”妙法方丈极力维护各派和平,自揽罪责。若慈航剑派再不依不饶未免不近人情,绝想惶恐道:“大师言重了!此事就此作罢,切勿因为私事搅扰英雄大会。” “多谢师太!诸位里边有请。”妙法方丈长舒一口气,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幸。伯恒子再次谢过慈航剑派诸位,转而对叔廉子道:“老三,你带些弟子,陪同老四回青城山好好休养。” 人多眼杂,阆苑和素芊芊又成功混入慈航剑派队伍。“你们几个在少林寺还戴着面纱做甚?”绝妄看着她们搞特殊,实在晃眼。绝爱接话道:“师姐,少林寺素来不接待女客,我等初来乍到不识礼数,恐冲撞少林神僧,才出此下策,戴起面纱。”想到师妹的容颜,绝妄也不再说什么。 “对了大师姐,你怎么会突然上少林?”绝妄听无悲说她放飞鸽才是两天前的事,就算日夜兼程,没有十来天怎么能抵达少林寺?绝想轻声道:“那日你和二师妹下山没多久,我就收到你的飞鸽血书,说是在无色庵遭魔教伏击,我恐此中有诈,故而单独前去。果见魔教教众集中,四下查探也没有你们的消息,便一路赶往少林。后又接到飞鸽传书,二师妹为天地双煞所害,我担心你也出事,这才抄近路赶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是接到飞鸽血书说小师妹在红河谷遇袭,这才没等二师姐到,先一步动身。没想到是敌人的分瓣梅花计!”如今悔之晚矣,一步踏错,连环出错。阆苑没想到魔教如此狠毒,把慈航七绝分开引下山逐个击破。还有天地双煞这两个祸害,当初爹娘们就是太放纵了才给了他们为害江湖的机会。下次再见,她一定除之而后快。 第七十二章 不平暗夜 正道高手这次基本已经齐聚,落座于大雄宝殿。英雄大会的主题无非就是关于近来江湖上所传的琅嬛宝藏图线索和共同抵御魔教的侵扰等事宜。不过诸位武林同道都已经许久未见,给大家一点时间熟悉,大事留待明日的英雄大会。 妙法方丈走近慈航剑派诸位,抱歉道:“先前不知绝爱大师驾临,老衲眼拙,未能认出,请恕老衲招待不周之罪。慈航七绝老衲得见第六位,实在三生有幸。”戴着面纱也瞧不出年纪大小,不过凭着能跟伯恒子走上几招不落下风的表现,功力定然高深。 绝想惭愧道:“大师抬爱,小师妹绝爱乃是恩师的关门弟子,今年刚满十八,大师不认得也是理所当然。”此言再惊众人,十二年前慈航七绝便已威名远播,哪曾想最后一绝竟只是个女娃娃。 “不愧为焚灭师太高足,功力精深,不亚于在场的诸位掌门。慈航剑派后继有人,也是我武林正道之幸。”云苍更加佩服慈航剑派。早间他便听师弟云岭讲起过旷乐山庄有位白衣女子斗败炼狱修罗,身法像极慈航剑派,想来便是眼前的这位绝爱大师。“云苍掌门谬赞了!” 一番寒暄后,太阳也几近落山,各派相约明日辰时,大雄宝殿英雄大会正式开始。慈航剑派均是女流之辈,所以方丈给她们安排的院落相对偏僻,与别派离得远。无怨、无悔许久不见师门众姐妹,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阆苑和素芊芊就显得格格不入,所幸她二人一间房,也没人管她们。 黑夜深沉,阆苑轻喊素芊芊,没听到回音,这才换上夜行衣打算夜探藏经阁。没曾想小丫头竟是装睡,她一向爱凑热闹,况且早就猜测阆苑不单单为看热闹而来,自然要掺和一脚。“老板娘,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呀?有好事也不想着我,你等等,我也去。” “胡闹,我有正事要做,你就好好待着。”多个素芊芊多一份麻烦,少林寺高手如云,万一败露,她可护不住素芊芊。“你一定是去找琅嬛宝藏的线索了,带我去嘛?”素芊芊一语道破她的目的,略带撒娇,再次请求。“我回来跟你分享线索,后边再一起行动。”阆苑敷衍着,拉开门,没等素芊芊再说,蹑手蹑脚地消失在黑夜中。 时景辰本欲找阆苑咨询当日伏龙山庄的事情,哪知在半道看见黑影闪过。尽管早就知道英雄大会必然暗流涌动,却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迫不及待。夜已深,藏经阁漆黑一片,也无人看守,少林寺蛮大方。阆苑四下翻找,始终不见心心念念的那本《贝叶禅经》。 “是谁?”突如其来的质问声吓阆苑一跳,不敢再有动作。少林寺的和尚有些头脑,懂得利用黑夜来防盗,既已有准备,恐怕她今晚很难得手,还是走为上策。窗门一开一合,阆苑遁逃无踪。大和尚自知轻功不如来人,依旧寻声追去。 时景辰听到有人声,急忙躲进假山,谁知一个黑影直直落在自己跟前,阆苑又被吓一跳。毅然出招,拳掌相截,两腕几经相碰,震开双方,手腕均是不自主地发抖,二人互相佩服对方的内力。乌云飘过,弯月终于大气地洒下月光,阆苑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自是震惊。大和尚已经追来,容不得她逗留,甩过金针表明身份,凌空飞燕,一下消失在夜幕当中。 “原来是妙凡大师,晚辈时景辰见过大师。”妙凡是妙法方丈的师兄,其武功犹在方丈大师之上,若阆苑被他盯上可就麻烦了。“时少庄主?深更半夜你为何在此?对了,你可有看见可疑的人?”本来头号怀疑目标必是时景辰,可伏龙山庄与少林寺素来交好,且有剑棠这层关系,妙凡自然不会对时景辰怀有疑虑。 “可疑之人?大师不会是指我吧?”时景辰憨笑打趣,“大师莫怪,我找不着剑棠,这才到处瞎逛。您可知道剑棠去了儿?”“妙尘师兄处,后山达摩洞。”说话间妙凡已经远去。他不能离开藏经阁太久,眼下英雄大会临近,少林寺龙蛇混杂,难保不是调虎离山之计。见大和尚远去,时景辰才松口气,望着阆苑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她究竟在找什么?阆苑出现必定风波不断。 闻得房门关合声,素芊芊立即起身,她已经迫不及待想问明情况。“老板娘,怎么样,你是不是找到了?”阆苑拉过她,包住她的嘴,小声道:“藏经阁有高手暗伏,我失手了,差点被逮住。”素芊芊挣脱开手,嘟嘴道:“都说要带上我的嘛?如今打草惊蛇,往后行事更加困难。” “英雄大会持续三天,还有两个夜晚可以搜寻。机会还有,后面再细说。”少林寺的英雄大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阆苑会想此时下手,九珍堂那位自然也想得到,恐怕已经派人潜入。兵贵神速,慢者竹篮打水一场空。 天蒙蒙亮,阆苑睡眼惺忪听得屋外一直有人敲门叫喊,心道:大清早的,谁敢扰她清梦?不耐烦的起身开门,还未曾来得及梳妆一番便被无悔拉着疾走。“姑娘,快随我去救命。几位师尊和众师姐妹不知何故都中了毒!”“什么?”阆苑瞬间清醒,加快步子,焦急程度不比无悔轻。少林寺内还能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当真是片刻不得安宁。 阆苑赶到时便见绝想、绝妄和一众弟子满头大汗,卧坐运功抑制毒素扩散。“姐姐,你快来看看两位师姐。”绝爱倒是没什么事,也不是所有弟子都中毒。阆苑逐个把脉,症状一致。“是涣酥蚀骨散,这种毒虽然毒性不烈,却有抑制内力的作用。”看来是有人不想这场英雄大会顺利进行,要解此毒不难,凭着阆苑的六转雪参丸和天女散花,必然药到病除。 阆苑倒好水,正要将解药溶解,哪知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惊呼道:“水里有毒!”难怪能引得大批弟子中毒,慈航剑派是这样的情况,恐怕别派也遭受毒害。阆苑将解药交于无悔,吩咐道:“无悔,你带着几个姐妹,拿着这药去往各派住处看看,是否有同样中毒的人,若有就将解药兑水给他们服下。”无悔领了解药,立马带领几个姐妹前去。 大伙儿已经中毒,水是否带毒已经不重要,阆苑的解药依次派发。没中毒的也服六转雪参丸御毒。再运功,真气流畅,毒素尽解,均无大碍。绝想起身谢道:“贫尼谢过姑娘解救之恩,不知这位姑娘是?”虽然穿着观音庙的服饰,但绝想从未见过,只因她与绝爱走得近,故而先前并没有问询。 “师姐,她是……”“贫尼乃是忘尘庵出家的地尼,法号‘勿忘初心’,见过绝想大师!”阆苑赶忙接话,不让绝爱继续下去,又道,“之前承蒙贵派绝爱大师相救,才免遭魔教屠戮。此番借观音庙慈航剑派之名上少林,还望大师见谅。”绝爱自然想隆重介绍,可阆苑不住以眼神示意。非常时刻,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 “原来是这样。因果循环,若非如此我派恐怕已蒙劫难。”绝想看着阆苑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又问道,“对了,忘尘庵的水月师太近来可好?”突如其来的一问令人措手不及,绝爱不想她大师姐鲜少出山门,怎会识得山野庵堂的比丘尼? 阆苑从容回道:“大师应该记错了,忘尘庵并没有法号水月的师太。”本就是阆苑胡编乱造的地方,绝想还能接话,明显是试探她。绝想笑道:“贫尼老糊涂,定是记岔了。”阆苑未曾梳妆,朝霞吐露,该回去收拾一番,告辞道:“贫尼先行告退,稍后见。” 素芊芊朦朦胧胧的,脑袋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什么下毒不下毒的,反正她无事,也懒得关心。晨钟示警,各派弟子纷纷赶赴大雄宝殿。阆苑催着素芊芊戴好面纱,让人认出那还得了?“我知,我知。马上,马上。”素芊芊穿戴好衣物紧跟而上,她倒也想听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能讲出什么花样? “师太、诸位,看到大家安然无恙,老衲稍稍宽心啊!”慈航剑派住的偏远,来的也最迟。方丈匆匆上前致歉,若不是慈航剑派送来解药,恐怕这会儿大家身子不能恢复如初。绝想回礼道:“有劳大师挂怀。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师可有查到蛛丝马迹?” 早间妙目大师已经着手调查,回道:“回禀方丈师兄,诸位武林同道。这次是我少林的疏忽,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偷偷在井里、水缸中下毒,如今余毒已解,就是找不到凶手。”英雄大会召集全江湖好汉,不乏偷偷混进来的奸细,想找歹人难如登天。 “定是魔教奸细潜入少林,下的毒手。真是卑鄙无耻!”关总镖头一声叫骂,骂出大伙儿心中猜想。众人听罢,心生猜疑,互相指责猜忌,喧哗声淹没大雄宝殿。有人怪少林疏忽,有人指名道姓怀疑,越说越激动,一时间场面几近失控。妙法方丈不住地致歉,然而不能平复众豪杰心中的怨气。 “各位英雄肃静,请听老夫一言!”伯恒子站出来亮话,洪亮的嗓音掩盖一切,给人压迫感,不听不行,大殿里终于安静下来。“都请听老夫一言,此事定是魔教的手笔。他们不下重毒,正是因为剧毒易被察觉。然我等所中之毒虽然微若,不足以置人于死地,却会让大家心生芥蒂。如果此时我们大家不能齐心,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大先生言之在理,今日诸位齐聚少林,目的就是大家想群策群力,共同对抗魔教。既然大伙儿都安然无恙,此事暂且搁放。”妙法方丈请手道,“诸位请先入座。”纵然要找奸细也不急于此时,英雄大会不得耽搁。 丐帮仇帮主坐定后立马提出忧患所在:“方丈大师,眼下魔教已经得到不少琅嬛宝藏的秘密,还有大批教众搜捕神龙家遗孤神女天龙。如此下去,魔教奸计势必得逞,我武林正道岌岌可危呀!” 绝想久不露面,对于江湖上的事情甚少听说,如今突然提及神女天龙,不免担忧地看了眼绝爱。“神女天龙一事还要请伏龙山庄的时少庄主当面讲明。”钟默灵一个小辈挤在众前辈面前挑事,不过他问相当于伯恒子问,果然老奸巨猾。简放接道:“少庄主,当日大闹伏龙山庄那位究竟是不是神女天龙?若是的话,那她受伏龙山庄庇佑,我们大家也心怀宽慰。” 云苍笑道:“简庄主你根本多此一问,若非是神龙家的后人,怎么使‘游龙十三式’?当日我们可都看得真真的。本来有时夫人保护,神女天龙应是无虞,只是如今事关我武林正道存亡,不知伏龙山庄接下来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情?还有和桑暖玉藏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时少庄主可要一解我们心中疑团啊!” 这个问题犹如炸弹,阆苑也在当场,时景辰的回答对二人关系至关重要,正是为难之时,时景柴站起身道:“诸位怕是有误会,当日大闹我伏龙山庄的那位姑娘实则不过一名女贼。还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十大恶贼之一,淫媒辣花。与她同行正是血影罗刹,相信当日来我伏龙山庄的英雄对其刀法记忆犹新吧?” “那位姑娘怎又成了十大恶贼?她不是号称不死不救的幽篁阁神医吗?当日我旷乐山庄蒙难,还是靠她解围。”徐川陵倒是宁愿相信她是神女天龙,他欠神龙家的实在太多。又问道:“那位姑娘可还在伏龙山庄?” “不在。此贼狡猾无比,眼见身份败露就逃之夭夭。”时景柴并没有说出绝爱当晚营救之事,对面的某几个慈航门人算是松口气。钟默灵嗤笑道:“好个厉害的女贼。平日里是妖娆风骚的四方客栈老板娘,背地里却是十大恶贼淫媒辣花。摇身一变又成了幽篁阁神医,再见面又变成神龙家遗孤神女天龙。真不知道她还会是谁?” 云苍道:“不管此人究竟是谁,凭她熟知琅嬛宝藏的秘密,必不能让她落入魔教之手。我曾听闻魔教暗中行事,派五行宫追捕,相信也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取琅嬛宝藏的秘密。时少庄主与此女素有交情,还望少庄主引她向善,造福武林。” 第七十三章 目空一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阆苑的多重身份被揭开,恐怕往后会麻烦不断,无论是四方迎客还是幽篁阁她都不能再回去。所谓的武林正道,只不过浪得虚名。谁不想将琅嬛宝藏据为己有,否则当日点苍、青城两派就不会去七星镇抓捕新帽郎官了,说得好听罢。 “诸位前辈就不要再对晚辈的家丑追问不休了。她是神女天龙也好,女贼也罢,如今我也没办法联系上她。至于一直盛传的和桑暖玉其实与琅嬛宝藏没有关系,它只是开启神龙家墓穴的钥匙。如若诸位不信,等哪天找到阆苑,我们大可一起去神龙家墓穴开启墓门,祭拜沈庄主。”伏龙山庄地位超然,时景辰绝对有话语权,总不能让他交出和桑暖玉。即便他肯交出,也没有人敢接。 “大家此来最重要的目的是团结一心,共商对付魔教之策。还是言归正传,想想接下来如何对付魔教为好!”时景柴点出主题,见慈航门人一言不发,故而问道,“不知慈航剑派的几位师太有何高见?”慈航剑派受魔教迫害最为严重,慈航七绝已绝其三。 绝想还在思索神女天龙之事,恍惚闪烁。绝妄又没有想法,只好绝爱接话。“我派皆是女流之辈,往后如何行事,还是由方丈大师发号施令为妥。”大部分人心里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徐川陵又道:“魔教猖獗,一个花月楼吟风公子就几乎叫我全庄覆灭。血影罗刹的女英集更因魔教毁于旦夕,虽说是魔教与贼道黑吃黑,但其实力可见一斑。魔教各部同心协力才会气势恢宏,这点值得我们大家思索。”天河繁星图由旷乐山庄流出的消息迟早会传到魔教那里,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徐川陵自知无力抵御,心中定是希望各派能够结成同盟,届时旷乐山庄的危机自能化解。 “徐庄主说得在理,还是得有一位武功高强,品德高尚的英雄来做武林盟主,领导群侠,共抗魔教。”简放终于说到重点,这不正是大家心中所期待的吗?只是盟主之位恐怕不止一位想占。简放无心争夺,更无实力争夺盟主之位,与其大家勾心斗角,不如他来个干脆。又提议道:“十二年前慈航剑派的焚灭师太领导有方,大败魔教。尽管师太已经故去,但她的高足仍在。若是绝想师太坐这盟主之位,应该没人有异议吧?” 都是要面子的前辈,简放这样说谁敢当堂反对。只是绝想随性惯了,确实不是领导的最佳人选,笑道:“简庄主抬爱,贫尼怎么敢与家师相提并论。贫尼本就是方外之人,又闲云野鹤多年,实在难当大任。”她不想做,自然有人争着去当。这确实是件大事,马虎不得,议论声逐渐响起。 人群之中也不知是哪派的人说道:“少林寺是武林泰山北斗,七十二绝技无不闻名江湖,盟主必须是妙法方丈,不然何以服众?”又有声音说道:“青城派伯恒子先生武功一流,作风清廉,不偏不倚。连自己的师弟都能处决,最是刚正不阿,由他来做盟主再合适不过。”还是有反对声:“我看点苍派云苍掌门也不错。”“不不不不,伏龙山庄的时夫人无论是财力、实力都最合适。她身边的婢女芙蓉剑侠都能名扬江湖,实力更不消说。”“还是慈航剑派当选的好,慈航七绝一向是魔教最忌惮的,绝想师太无意盟主之位,不是还有绝妄、绝爱两位大师吗?” 总之是顺得哥情师嫂意,怎么选都不会有人满意。不过这些人讨论的名单中有几位高人听了甚是满意。“既然决定不好,何不让贫僧来当这个盟主?”来自深沉内力的一句话迫使众人停止讨论。又听得声音道:“贫僧玉龙雪山,指云寺,目空一切前来拜山!” 堂内大钟竟被他的内力击响,余韵不绝。来人武功不凡,怕是来者不善。此人在南垂之地兴风作浪,中原正派略有耳闻,一个接一个走出大殿去广场瞧个究竟。飞虎镖局关总镖头冲在最前面,只见一个头戴金箍,胡渣邋遢的头陀和尚立于广场中央。 “大和尚,是你在此大言不惭?”关大海冷哼一声道,“想做盟主,先吃老夫几刀,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关大海以五路丧魂刀着称,刀法自成一绝。说话间最强招数“猛虎下山”直直砍去。目空不闪不避,任由大刀回落,谁知刀刃刚接触到他的身子,一道不知名的罡气兀自将关大海震回。双臂颤抖不止,大刀竟也落地,甚至没有人看到对方出手,这样的实力闻所未闻。 目空不屑道:“没有像样点的吗?这种杂毛贫僧都不屑出手!”异域来客,嚣张若此,中原武林众人岂可服气?“老夫来会会大师。”简放弹剑出招,剑影灵动隐隐有音乐之声,却是招招致人死地。目空和尚三两个扭身回避剑招,赞道:“仙吾山庄的灵箫剑法果然漂亮。只可惜中看不中用,贫僧让你三招!”虽然他见识广博,但未免过于狂妄。简放气道:“口出狂言!”听到这种话,任谁都会愤慨。“简兄,我来助你!”徐川陵揭开琴囊,纵身跳跃一旁,当即弹奏。旷修剑法辅助,更是增长灵箫剑法威力。 琴音化剑形,剑影御琴剑,可谓妙极妙极!阆苑若有所思,旷乐山庄不愧为武林琴剑开创者,确有其独到之处。两位庄主配合有素,杀招连贯不绝,奈何目空和尚像是穿着金缕衣,刀枪不入,即便击中也不能伤他分毫。听得他嗤笑一声道:“三招已过,受死吧!”当即甩出腰间两枚金钹,“锵锵锵”的打击声不断,忽的横拍长剑,震得简放长剑脱手,滚落一旁。 徐川陵拨弦疾走,无数音刃化为剑影直朝目空和尚。只是琴剑虽强,却敌不过人家金钹敲打,“锵锵锵”几声瞬间震断徐川陵手下琴弦,琴音消散,音刃自然也消失于无形。他杀意正浓,不杀几个何以服众,扔出金钹,犹如环刀切割,破空而来。那响声刺耳绵长,直击人心,像极地狱勾魂使者,情势危急,伯恒子和云苍各执一剑,噌亮的摩擦声击开金钹,两位庄主这才幸免于难。 头陀双掌回笼,凌空后腾,收回金钹,站定道:“仙吾山庄、旷乐山庄也就如此。没想到要接贫僧的金钹非点苍、青城两位掌门联手不可。”头陀和尚武功高的离谱,难怪敢取“目空一切”这种法号。单打独斗在场众人恐无一是其对手,他故意出言相激,云苍和伯恒子自持身份,必不会再联手。 “阿弥陀佛,目空大师远道而来,少林寺有失远迎。只是不知大师为何来此?”妙法方丈故意问道。“贫僧早就想一会中原群雄,适逢听得推举盟主,便毛遂自荐。可若不能技压群雄,如何坐得住盟主之位呀?所以斗胆想请诸位一显身手。”想要扬名立万,英雄大会自然是个不错的时机。 目空和尚又道:“听闻少林有七十二项绝技,其中戒律院首座妙目大师精通指法,多罗叶指、拈花指神乎其技。不知哪位是妙目大师?”不得不说这个头陀心机很深,指名道姓挑战,一战必能试出少林深浅。“妙目师弟,既然目空大师点名要与你较量,那你就向他讨教一二。”出家人本不该有逞凶斗勇之心,可对方挑衅在前,少林又岂能让天下英雄看笑话。 “大师,请!”妙目站上前,一手施礼,一手轻拈,地上的枯叶无风自起,落于手心。“好一招拈花一笑。大师,小心了!”目空和尚喝出一声,金钹敲击,疯狂扫落叶,片片枯叶如同利刃切割而去。妙目兰指轻弹,手中枯叶径直而行,如箭穿云,荡开枯叶席卷,瑟瑟作响。眼见枯叶就要击中目空面门,突然岿然不动,瞬间化作尘埃。 众人未曾来得及惊讶,目空金钹奏响,抢攻而上。妙目再行多罗叶指,双指开合,好像指力好像一把大剪刀来回交错,金石可断。目空打出金钹,出掌相迎,那掌力似是顽石,几经交错,指掌切磋竟使得妙目指甲翻转脱落,两枚金钹更是赋予生命似的来回游走,一面抵挡武器攻击,一面又要抵挡目空和尚的铁掌,实在吃力。众人看得大呼过瘾,又不免为妙目大师忧心。 转眼间已过二十招,双掌牵引,金钹再回目空手中,敲击震响,音轨突袭。说时迟那时快,目空掌法付于金钹,连环拍掌,妙目一手受伤,只有单手御敌。多罗叶指集中双指尽力打出,哪知目空和尚金钹盖压而来,一掌正中妙目胸口,直直将他打出三丈外,妙目更是平白无故受自己一指,猛吐鲜血不止。 “师弟?”方丈惊慌上前搀扶,又赶忙扶他坐下,其他几位高僧纷纷运功助其疗伤,有此等实力者恐怕江湖中不会超过十人。众人再次震惊,连妙目大师都只在他手上走过二十招,莫非中原武林就要被一个外邦人领导? 目空不够尽兴,收起金钹笑道:“还算有些本事。不过以妙目大师的年纪来讲,功夫只能说是一般般。”妙目大师享誉武林二十载,没想到在目空和尚口中只能算作一般。尽管众人心中愤恨难平,却敢怒不敢言。不过此人性格霸道,出手狠毒,被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那还了得? “老板娘,你可识得此人?好厉害。”素芊芊小声问道,看了许久竟有些技痒,也想上去切磋切磋。但连妙目大师都惨败,估计她接不了几招。阆苑摇摇头道:“不认识,从未听过这号人物。”玉龙雪山已是南垂之地,怕是密宗高手。以他的身手足以匹敌黑侠客。想起他,阆苑不免多看了几眼,真有些像。得找机会逼他使出真正实力,若是会寒冥掌,那他便是黑侠客。 目空一再讥讽中原英雄,妙法方丈亦无法忍受,上前道:“阿弥陀佛!大师功力超凡入圣,老衲拜服。不过此次英雄大会老衲作为东道主,恐无法答应大师做武林盟主。今日纵然横死当场也要以血肉之躯保少林百年清誉。”禅杖点地,威势惊人。目空顿时起了兴趣,他确实还没有过瘾。 “老衲就以降魔杖法一会大师神功!”方丈当即挥舞禅杖,铜环佩响,清脆绕梁。沉重一击似有开山裂石之劲,目空一惊,心道:他这是拼着一死相搏,气势上已经赢了。可是目空不是寻常人,在他眼里武功至上。高举金钹连环出掌,闻得金铁不断交击之声,火花四溅,金钹藏锋,竟连禅杖都刮出划痕。 方丈倒转禅杖,托手相顶,打出“降龙伏魔”,顿觉金光晃眼,雷霆一击。目空内功深不可测,打法刚猛,侧托禅杖削去劲力,金钹轻拍,力发千钧敲在禅杖顶。沉重的撞击声逼得众人不自觉半退一步。降魔杖法虽然威力无穷,但极耗内家真力,二人对峙良久,妙法已近极限,只觉胸口一闷,禅杖呼伦倒后砸。目空乘机双钹切臂杀上前迫使方丈丢弃禅杖。千钧一发之际,方丈单手支地腿影闪现,以金刚腿之力将金钹打落。 目空所料不及,这一疏忽竟被方丈龙爪手突袭。众人屏息以待,妙法方丈“龙顶摘珠”,此招若中,目空不死也残废。怎料他托掌顶腕,不知是掌是爪与龙爪手纠缠一处,抖臂巨震,穿掌而过竟神乎其技地一掌打在方丈胸口。这般神奇的掌法举世难见,阆苑基本已经确定他不是黑侠客,但是不比黑侠客好对付。 方丈大师已然落败,可这人还是不依不饶,连环施掌,打方丈打得不断喷血。“师兄!”“方丈!”众人接连惊叫,危难时刻绝爱掷出锦云卷,锦缎席卷,柔绵之力尽解刚猛之劲。目空急于躲闪,连着后空翻,趁机拾起金钹,出其不意御气飞攻。金钹来的极快,绝爱甚至都没有挥手拂锦云卷的时间,刹那间,身后弹出佛珠串相击,清脆一声响,金钹再次被挡回。 绝想翩然而至,手持佛珠,念道:“阿弥陀佛,大师好事多为!方丈已然落败,你何必咄咄逼人?”目空识得在场绝大部分高手,却从未见过这些尼姑,只不过让人诧异的是,她们带领的竟是道姑,好个奇怪的门派。光凭一招目空不知其深浅,礼貌回礼问道:“敢问师太法号?” 绝想回道:“贫尼观音庙绝想。”目空心头威震,转而又变得兴奋道:“原来是慈航剑派的高人,贫僧一向久仰慈航剑派威名。慈航剑诀更是被誉为武林第一剑,相请不如偶遇,还望师太赐教。”目空和尚先后败完两大山庄和少林,还不知足,想要挑战慈航剑派。连方丈大师都不是其对手,绝想无谓再比试,况且她也不会慈航剑诀。 第七十四章 剑音无形 目空和尚气焰万丈,连番逼着各大派比试,阆苑看出绝想师太的为难处,附耳与素芊芊低语支招。素芊芊无比满意,该是她出场的时候,她已经休闲太久。众武林同道也在等绝想的回音,战或不战都不利于慈航剑派。 “头陀休要大言不惭,你要领教慈航剑法何须我大师伯出手?”素芊芊突然冲上前讲道,震惊众人。一时间所有焦点聚在她身上,慈航剑派无一人识得她,又与绝爱一样戴着面纱,更不知是何人了。 “女娃娃依你之言该是谁来与我比试?”目空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目测慈航门人中也就只有眼前的尼姑功力最高。素芊芊笑道:“自然是我的师父,绝爱大师!”说着还挪步靠近绝爱将她推出。绝爱也被吓一跳,没搞懂素芊芊想做甚?回头望向阆苑,得到的却是安心出战的眼色,应该是有计划。 时景辰知道阆苑诡计多端,可就算是绝爱也对付不了目空和尚,真是越来越好奇。目空和尚问道:“哪位是绝爱大师?”放眼望去只剩一个落发尼姑,看着并不像武功有多高。“是我。”绝爱缓步走出。目空轻笑道:“是你?别开玩笑,你两虽然带着面纱,但不难看出年纪相仿,若说是姐妹我还能信。师徒,蒙谁呢?”绝爱武功不错,以她现在这个年纪配上这身武功可以匹敌年轻时的目空,可眼下尚不能够。 一众武林前辈在场却让两个小丫头来胡闹,简直是对目空的不尊重。素芊芊叹息道:“大师修为高深,见识却如井底之蛙。圣人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师父六岁通晓慈航剑法,十六岁自悟慈航剑诀,在本门前无来者。她武功、学识均在我之上,如何做不得我师父?”别说是目空,在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娃能战胜连败诸位武林前辈的高人,尽管她是焚灭师太的高足。不过又充满了期待,慈航剑派是个创造奇迹的地方,或许真有办法。 绝想退回队伍,希望慈航剑诀能发挥它的威力,纵然敌不过头陀也叫他大开眼界。“师父、师伯,小师叔何时收的徒弟?她不会害小师叔吧?”无悲诉说着心中忧虑。绝妄何尝不担忧,或许她们应该对剑诀有信心。“看看再说。”绝想也不知怎么了?看到阆苑偷偷的暗示,总觉得这场劫难可以安然度过。 “出招吧!”目空摆好架势,可素芊芊又有话讲。“大师,别着急呀!方才你十招之内击败简庄主和徐庄主,二十招内斗败妙目大师,三十招内打伤妙法方丈。不知你觉得能在我师父手下走过几招呢?”众人权当她不知好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该说她自信好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好?目空气道:“十招之内贫僧必取你师父性命,倒是你可别哭鼻子!” 素芊芊拍拍手等的就是这句,笑道:“大师自信是好事。不过若是您出到第十一招又当如何?”竟被一个女娃娃小看,目空冷哼道:“绝无可能,若逼到我出第十一招,就算你师父赢!”素芊芊奸计得逞,退开一旁道:“师父加油!十招内必败臭头陀!”身为出家之人粗言俗语,未免遭到旁人白眼,这句明显是她自己加进去的。 “女娃娃,嘴中无德,别以为是个小辈贫僧就会容你胡说八道,稍后在教训你!”目空被彻底激怒,瞪着的眼珠感觉都快要掉出来着实吓人。“女娃,出招吧!”众人伸长脖子盯着这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绝爱抽出轴中剑,剑身虽短,却寒光逼人,不愧为观音庙秘宝。锦云卷空抛稳当落于无悔手中,第一招“明心见性”,剑心一体。短剑突刺,剑气四散,锋利无比。无形剑锋包裹剑身,时长时短,目空金钹相阻,脚走浮虚步,巧妙躲闪。绝爱紧接剑招“石火光阴”,飘飘乎一剑似是千百剑,打散剑力又成倍浮现,威力只增不减。不得不服慈航剑诀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前两招目空和尚只是试探,接下来就不好对付了。 绝妄点头赞道:“师妹的剑诀又精进不少,之前的几处漏洞已经补足。”绝想并没有满意,反而更加担忧。阆苑小声说道:“无悔,把天悲给我。”无悔先是一愣,可想到之前说过阆苑是天悲唯一承认的主人,便立马取下琴盒递去。无怨、无悲无一不好奇看着阆苑。天悲至今无人能弹奏,这个人是谁? 阆苑打开琴盒,一把赤紫的深色九弦琴暴露在眼光下。千年古木有灵,像是产生共鸣,直击阆苑内心,久违的老朋友。当即抱琴起身,三两下点地飞身跃上石柱,卧坐抚琴。乍见银光掠地,犹如碧涧泉流,琴音流泻而来。众人观剑之余望向石柱,始见一蒙面女弹琴助兴。若是效仿徐川陵,那她的琴音并无杀伤力,不知有何古怪? “天悲?”绝妄轻叫,“她能弹奏天悲?师姐,难道她……”绝妄不敢再说下去,绝想神情激动,但又不得不忍着,回道:“心照不宣。” 绝爱虽已修习《静修心法》,可凭着半部心法不能完全发挥剑诀威力。受方才简放与徐川陵的启发,阆苑才想到辅以天悲琴音,或许能激发剑诀威力,方可一战。她不能像徐川陵一样以音剑攻击,但能与绝爱一同使出“剑音无形”。 绝爱剑路流畅,连贯而出“缥缈剑路”,目空和尚已经摸底,自然全力出击。金钹敲响,格挡剑招之余,打出“横断山脉”,金钹切割之力不输剑锋。绝爱剑意缥缈,回防迅速,转剑挺刺一道无量剑意直穿远处石碑。目空冷汗微冒,没想到对付一个女娃也得使出真本事。 金钹破风,锋刃永辉,犹如金月横江,金光闪过顿时削去绝爱面纱一角。稍慢一步可就是割破脖子了。众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甚至不敢喘大气,实在精彩。阆苑暗叫不好,急拨琴弦。天悲琴音低沉刺耳,如泣如诉,闻着伤心欲绝,众人不自觉地头也昏昏沉沉。功力浅薄之人早已支持不住,抱头痛哭,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旷乐山庄一向以音律闻名江湖,今日见到阆苑始知天外有天。不,脑海中已经不止这一次遇到这般高明的琴师。颜凝月强忍情绪却还是潸然泪下,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样的音乐,竟能揭开她不堪的过往。“大师伯,弟子突然好伤心却不知为何,这感觉太折磨人了。”钟默灵已经开始头脑昏沉。“靡靡魔音,悲天悯人。此乃慈航秘宝之一的魔琴天悲,你若听不得便快些捂上耳朵。”伯恒子本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天悲的威力恐怖若此。 目空心中怒火未平,又闻琴音,心情跌宕起伏,竟连连出招失误。堪堪斗到第八招,阆苑不知用何秘法说道:“绝爱使龙卷残云!”目空又是一惊,这分明是本门传声入魂最高境界的“密音入魂”,是谁?四下张望却遍寻无果,别人听不到这声讲话,他可听得真真。 说好十招已经打到第八招,疏忽之下又被绝爱得手,只见她旋身而上,数万道剑气如暴雨倾盆,汇聚成龙卷直下,目空已被逼到绝境,不得已以“天佛护体神”抵御,这是他最得意的武学,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众人方才明白何以之前怎么都伤不了他。 又是那个神秘声音道:“绝爱,气贯山河!”又见绝爱弹剑蹬脚,倒转身子,俯冲下旋,加之琴音四散,剑音一体,龙卷剑流顷刻间如洪水奔腾,汹涌拍岸。众人急忙闪躲两旁,广场岗石地板此起彼伏,碎成一地。目空虽然有“天佛护体神”做掩护,奈何慈航剑诀威力强大,一招之下剑气席卷周身,无意间打中罩门,罡气溃散,致使衣衫百孔千疮,他承认小看了绝爱。在场英雄松了口气,面露微笑,慈航剑诀名不虚传,保住了中原武林的颜面。 不过若无人暗中指点,她早已落败,这要是被传出去他目空败于慈航剑派,往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杀心骤起,掷出两枚金钹,以气御形,不知是眼花还是速度太快,两金钹成四金钹,四金钹又成八金钹,钹影幢幢,转眼间早已不计其数,悉数朝绝爱打去。绝爱仓皇躲闪,挥剑横劈,可她出剑速度远不及金钹攻击速度。 危难时刻,阆苑拨动琴弦,只觉剑影夺目,十数道剑气顿时穿透金钹,“钉铛”一声,落于旁处。惊叹间阆苑已站在绝爱身侧,令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门派。连一个不成名的弟子也这般了得。慈航剑诀不愧为武林第一剑,着实让人大开眼见,直呼过瘾。 素芊芊跳起骂道:“臭头陀,你羞不羞?说好出第十一招就算输的,你自己说都多少招了?敌不过慈航剑诀你就使阴招偷袭,要不要脸?”目空神功被破在前,后又被人家打下金钹,还有何面目站在这里?素芊芊字字句句都戳痛他的心。可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对于绝爱他只能作罢,但另一个就不能轻易饶过。 “小娃娃,刚才是不是你用密音入魂指点?还敢用琴音扰乱贫僧心志,你敢不敢接我三掌?”目空再次指名挑战。阆苑更是惊恐无比,密音入魂非本门功力精深者不得窃听,难道他是……她不敢再想下去,也根本想不通。 素芊芊挖苦道:“大师脸皮之厚堪比少林寺阿弥陀佛墙,打完一个又一个。败了就是败了,还要挑衅,你真当在场诸位武林英雄怕你不成?大伙敬你是位高人,才与你一一对决。你若再胡闹,贫尼恐怕在场诸位懒得同你讲江湖规矩。”众人闻言,微微移步,大有群殴的架势。 目空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架不住众多高手群攻而上,怒道:“这个女娃娃以琴音偷袭,才使绝爱女娃有机可乘。中原武林的人都是这样卑鄙无耻吗?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素芊芊嘴上功夫了得,又道:“打输不认也就罢了,怎的还怪我姐姐弹琴?她见师父剑法威猛,弹琴助兴有何不妥?琴声大家都有听闻,怎么就你有事?”说着转身问道,“诸位前辈同道,你们有被琴声伤害吗?” “没有!”众人齐声道。琴音确实不俗,引得人伤心断肠,但不得不说一句违心话来枪口对外。“若非歹人潜入少林下毒,大家毒伤初愈又岂容这个头陀在此放肆?”“我看呐,毒就是他下的,卑鄙!”“对对对,一定是他。”……议论声、质疑声愈传愈烈,越讲越难听。 目空和尚大喝一声道:“岂有此理?贫僧今日就大开杀戒,一解心头怒火!”言罢,周身运气发掌,掌力犹如排山倒海,瞬间倾倒废话的众人。火速出掌,追形逐影,一下扑到阆苑跟前。听得一声“躲开!”时景辰借由流云蝶步,扯臂呼抡,及时将目空双臂震开。 这招快而准,始料未及,目空内力吸纳,两枚金钹无故飞旋而起,突然“化劲成虚”,犹如两条金龙,一路缠着时景辰,一路猛攻阆苑。可这二人轻功绝顶,身法如魅,但见空中人影幢幢,二人面向而迎,忽而同时卧身躲闪,砰一声两枚金钹撞在一处,重重落地,砸落声响久久留有余音。 目空连贯出招,狂掌空袭。掌中有爪,爪中带掌的这招“看朱成碧”精妙绝伦。时景辰双手交叉运功,忽而双掌承影三十二,称为“浮游逍遥”,大气磅礴。听得半空无故炸响,二人皆是接连后退。时景辰是不敌,目空是震惊。不过立马又是“追形逐影”抢攻上前。八合六谷掌虽然精妙,但对于内功的要求极其严格,时景辰对完一掌气血翻涌,实在无力再出掌。可对方已经杀过来,无奈不自量力横劈烈掌。受内力冲击,手臂经络顿时闭塞,滚落一旁。 “狂煞掌!”阆苑惊呼之余,目空已至眼前。横抱天悲琴侧身闪影。另一手拈出兰花指,隔空打穴,以阻其强劲攻势。“三花点穴!”绝想、绝妄同时惊呼。无悲头一回见这些神奇武功,自然询问:“师父,什么是三花点穴?”这么厉害的武功,她竟从未听师尊们提起过,不免遗憾。 绝想、绝妄没空搭理无悲,只想着要如何入内解救。无悔提剑挺刺,画圆成弧,反手而出一招“返虚入浑”顶开头陀的厉掌。“七绝剑阵?大师姐,是你教无悔的?”绝妄看的真真,这套剑阵存在缺陷已经很多年,没有重见天日了。绝想摇头,她根本没有教过,也不知无悔从何处学来。只是她贸然杀入,凶多吉少。 第七十五章 七绝有后 无悔的无极剑打得出其不意,可目空势不可挡,一招拆下便觉漏洞百出,当即直攻无悔死穴。绝爱挥剑格挡,二人双臂互扯,直影而出,配合的默契,目空看着这古怪剑法,心中惊讶,确实喜大于忧。她们竟还藏有秘密杀招。二女身影流窜,双剑交击赫然划出一道冲天月牙,此乃两仪剑。 气势有余,威力不足。目空托掌冲出一道掌力,瞬间消散剑力。阆苑再站一位,三人变成三才之势,两人出剑急攻,一人在后音剑偷袭。目空渐感吃力,好厉害的剑阵,几个功力一般的小丫头竟能成倍地发挥剑阵威力。 “师妹,快入阵帮忙!”绝想拂袖,长剑飞出。绝妄腾身接剑,再站一位,四象之势已成。慈航七绝名震江湖凭的就是这套七绝剑阵,当初慈航剑派五大高手联合使出,重创魔教。时隔十二年,慈航七绝故去三位,叛逃一位,没曾想七绝剑阵今日还能重见光明。 “慈航剑派人才辈出,七绝之下的小辈竟也懂得这套奥妙的剑法。”云苍由衷敬佩,试问他点苍派若是没了他和云岭,往后弟子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慈航七绝,后继有人。 “真羡慕无悔,我们都不会七绝剑,就她会。都已经能和师父、师叔联手御敌了。”无悲说着酸溜溜的话,眉头微皱,多日不见无悔的功夫已经远超她们,心里不自觉地升起不甘。无怨安抚道:“师妹莫要羡慕,相信稍后师叔们一定会把剑阵交给我们的。”无悲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 七绝剑阵奥妙无比,四人配合称之为四象剑。每人守护一方,寓意着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每个方位都可增减人员,七七之数最宜,若每个方位站足七人相当于天上二十八星系归位,威力足可毁天灭地。目空看出她们站位大有玄机,也不敢贸然出手。 还是阆苑先手攻击,挑拨琴弦,数道剑气横贯八方。绝妄转剑为花,同样交织而出数道剑影。无悔纵剑三式又是数道剑光,还有绝爱短剑划弧,一时间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剑影。目空想逃往天上,哪知天空一张无形巨网压顶,是如何都不让他有行动机会。被人逼到这个份上,目空还是少见的一回,低吼一声,瞬间周身罡气环伺,惶惶一尊天佛浮现。 这才是他真真的天佛护体神功,闻得他口中碎碎念道梵文,似是超度亡魂,震击心灵,这种震击直接穿透人心,迫使人忏悔。无悔功力最浅,照此下去恐怕维持不了剑阵。阆苑转换攻势,急速拨动琴弦,冲天而下竟又是一套“慈航剑诀”,如洪流般的剑意直戳一处,正是剑诀中的杀招“水滴石穿”。绝想、绝妄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剑诀,虽与绝爱所使大不相同,但确确实实是慈航剑诀。 余下三人疾走五行位,剑影来回穿梭,仿若一块巨石正被能工巧匠雕琢,虽没有击中罩门,却大有穿针破甲之力。目空不敢再隐藏,汇集全身功力,奋力一击,目标直指阆苑。眼见剑力溃散,阆苑危险,忽闻南山狮子吼:“故友造访,为何不先见见老衲?”三方内力交在一处,刹那间剑阵散、神功破。众人不约而同往后倒,还是目空功力高深,只是连番踉跄,并没有倒地。 绝想游身前行,一把接过阆苑,眼中满是关怀。远处一老僧手持禅杖,由一年轻公子搀扶,以杖代步却是一步十行距。身旁伺候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剑棠,看起来二人关系亲厚,难怪他会身怀少林内功。 “恭迎妙尘师兄大驾!”包括方丈在内,所有高僧集体行礼参拜。早有耳闻少林寺有一高僧通晓七十二绝技中的十二项绝技,达至入神坐照的境界,甚是了得,其威名更是与武林四象不分上下。只可惜他醉心武学,从不过问江湖中事,江湖中听说过他的也大多是老一辈人物。 “三十多年不见,原来大师已遁入空门,阿弥陀佛!”妙尘语出惊人,三十年前他已名震江湖,而目空看着四十有余,三十多年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难道他当时也已经闻名江湖?不过自打他使出狂煞掌,阆苑已经了然于心。 “妙尘大师?”目空稍显诧异,绝世高手妙尘自然算得上一位,“数十年不见大师还记得贫僧,贫僧实在心花怒放。”来到少林他就知道最大的敌人便是妙尘,只不过几十年不见莫名自信自己远胜于他。如今看来老和尚仍是不易对付,今日恐怕无力再战,来此的任务也已完成,心下萌生退意。 “阔别多年,大师风采依旧,性格也一如往昔,神功更是与日俱进。我少林寺上下难有大师敌手。既如此还望大师得饶人处且饶人!”妙尘深知目空为人,此人生性好强,来此无非是一展闭关多年的神功,出出风头罢了。眼下自知寡不敌众,定是不敢再造次。 目空笑道:“大师说笑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名满江湖,贫僧这点三脚猫功夫登不上大雅之堂。今日能与中原群雄交手,于愿足矣。贫僧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还望他日能再与大师谈经论道,交流武学!”目空再次失礼,妙尘还礼道:“阿弥陀佛!”“贫僧告辞!”话音刚落,只见目空双臂一抡,两枚金钹自行悬浮,双脚踏行,消失在山门外。 众人这才松口气,方丈好奇问道:“师兄,此人到底是谁?”玉龙雪山指云寺之前并不出名,也就是十多年前冒出名堂的“目空一切”才使它威震南垂,没人知其来历,巧的是妙尘居然知道。“此人大有来头,难怪诸位师弟敌不过他,日后见了他,莫理便是。”妙尘并没有进一步揭晓此人身份。心道:他隐居多年,甚少踏足中原,此时出山想必目的不单纯,今后江湖不会平静了。 正想着妙尘突然心口一紧,嘴角淌血。妙法急忙搀扶慰问:“师兄,你怎么了?”妙尘咳嗽着挥手道:“无妨无妨,老衲方才强行以狮子吼制止对垒,为七绝剑阵的剑气所伤,师弟不必担心,过后调息一番便可无恙。”绝妄上前不好意思道:“误伤大师,贫尼等实在过意不去,还望大师见谅!” “早知七绝剑阵如此魄力不凡,老衲何必多此一举。”武林第一剑所言不虚,妙尘练武痴迷,出手阻止也怀有私心,想一探慈航剑派虚实。“大师言重了,若没有您出手,恐怕我这班师妹、弟子与目空和尚四死一伤,贫尼还要谢过大师慷慨援手!”绝想再次拜谢,事实如此。 “我这里有内伤灵药,或许对大师的伤有益。”阆苑不吝啬地倒出六转雪参丸递去,也给方丈和妙目各两粒。妙尘轻闻灵药,倒不是怀疑阆苑,而是感觉别样熟悉,服下后顿觉甘泉滋润心田,心中郁气得已舒缓。不禁赞道:“六转雪参丸果然灵妙,难怪师太能够匹敌目空和尚。” 阆苑并不好奇妙尘之言,既然识得目空,又岂会不知独孤九卿?隔着面纱莞尔一笑,走到一旁。时景辰受着伤,手臂经络不通,僵硬地动弹不得。“你怎么样?”阆苑怨气未消,说话没有感情,但是能主动关心,是个好兆头。时景辰一贯地玩笑着回道:“大伤没有,就是手动不了。可能以后吃饭都要成问题。” 狂煞掌凝合了狂风掌和烈煞爪两门武学,掌中带爪,爪中含掌,变幻如影,中掌部位经脉诸穴强行闭合,倘若功力不济,时间一久身体机能便会坏死,其毒辣程度不亚于寒冥掌。所幸阆苑的“金针渡穴”是它的克星。 强敌已退,各派高手再聚大雄宝殿,重议武林盟主之位。妙尘大师冠绝武林,又德高望重,盟主之位非他莫属。众人各怀心思,其中以伯恒子和云苍最为麻烦,时景辰快刀斩乱麻,提议道:“妙尘大师一向为武林所敬仰,我武林正道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也,武林盟主之位在下以为妙尘大师最为合适。”简放自然心服口服,连连赞道:“不错,少林寺乃武林泰山北斗,景辰之提议正是我心中所想。”徐川陵一同点头表态,武林三大山庄举荐少林,其他人不用多想了。 “三位庄主谬赞,老衲腿瘸、眼花,耳朵又聋,对于江湖治理恐怕有心无力。江山代有才人出,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依老衲看来,慈航剑派的绝爱大师可堪此任。”妙尘大师语出惊人,绝爱虽然武功高强但年纪轻轻担此重担或许并不是很妥当。绝爱本想婉拒,却被阆苑拉住,若一定要选一位武林盟主非慈航剑派和少林之一不可。 云苍自知自己没希望了,当然不会让伯恒子得逞,赞扬道:“大师的提议甚好。慈航剑派的慈航剑诀大家有目共睹,绝爱大师年轻有为,必定令我武林正道心悦诚服。”伯恒子自然不乐意,却偏要掩藏,微笑道:“绝爱大师武功自然没的说,只是她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担任盟主会不会……”伯恒子狐狸尾巴露终于藏不住了。 “这个好办!”素芊芊又一步跨出提议,“盟主依旧由我师父担任,你们再选个副盟主主理武林事务不就好了?”素芊芊一向与青城派不对付,谁做盟主其实无所谓,但就是不能让青城派的坐。 “这位小师父提议甚好。依在下看来,妙法方丈最适合副盟主之位。”简放只服少林和慈航,而且两派皆为出家人,歪心思自然少有。只是中原人向来过分谦虚,推三阻四,妙法自然也要推辞一番。可话还没说出口,妙尘便道:“师弟,你就应天下英雄之请担此大任,日后为武林造福。”话已至此,妙法只好道:“是,师弟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武林谋福。” 这样的结果只有少数人不满意,但也已经无法扭转乾坤。时景辰机灵上前道:“伏龙山庄时景辰见过武林盟主、副盟主!”简放、徐川陵携弟子皆呼“参见盟主”,剩下的人只有跟风参拜。 “剑棠,送老衲回达摩洞!”已无大事,妙尘要回去继续闭关。众人不解,在这样高兴的大日子里,不应该留下一块儿庆祝吗?妙法稍微解释:“想必妙尘师兄是有一门武学未曾参透,要回去闭关。”武痴果然是武痴。 绝爱突然被举荐为武林盟主,心中定然惶恐不知所措。阆苑轻拉其手,给予安慰。绝爱身为观音庙圣女,慈航剑派未来的掌门,绝对有资格做武林盟主,绝想与绝妄心中也是默许。往后与魔教的斗争会更加激烈。 日薄西山,仍有诸事需要厘清,只是今日受目空和尚这个不速之客的影响,受伤的各位不得不去休息治疗,大会暂且告一段落。时景辰伫立阆苑所住的禅房院落前,来回踱步却始终没有勇气跨进一步。素芊芊推开房门,见到了他。她本来想去找顾剑棠,可与伏龙山庄的芥蒂未解,阆苑不许她去。只不过更多的是担心她身份败露。 “哟,时大少爷来了?是找到伤害影子姐姐的凶手所以来给老板娘交代的?”素芊芊满脸调皮打趣道。时景辰摇摇头回道:“没有。阆苑在屋里吗?”影子的事情他并没有弄明白,不过她既然已经苏醒,相信阆苑知晓来龙去脉。“老板娘不在,你还是过会儿再来吧!”阆苑提着“天悲琴”,肯定是去了绝爱处。时景辰识趣告退,毕竟全是女尼,他一个男人长时间等在此处不好。 房中除了绝爱,绝想和绝妄也在。绝爱早已泪眼婆娑,相信阆苑的身份她已和盘托出。从她奏响天悲琴音起,身份便已明朗,讲与不讲并无差别。 “绝情,真的是你吗?”绝妄忍受不住众人相视无语的场面,出言打破安静的场面,“绝情为何不回观音庙来找我们啊?师姐们还以为你,以为你……”绝妄平日素来刚强,这会儿也忍不住落泪。“绝情早已不在人世,我现在的名字叫阆苑。”阆苑极力忍耐,不让泪水滑落。 绝想走上前拥抱,她已经太久没抱过这位大伙儿最疼爱的妹妹了。“叫什么都是其次,只要师妹健在,相信师父九泉之下有知,可以瞑目啊!”绝想放开阆苑轻抹泪水又道,“当年事发突然,师父没来得及救回师妹你,万分自责,含恨而终。临终前手中还紧紧抓着师妹小时候用过的襁褓。” 阆苑又一次没忍住泪珠滚落,十多年未见,门中旧人还是待她如初,她实在感动。讲到伤心处,绝妄愤愤道:“若不是绝思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师父又怎么会……”这件事阆苑有听说,但她始终无法相信。 第七十六章 夜探菩提殿 阆苑曾听传言说,绝思为盗取《静修心法》而狠心将焚灭师太杀害,虽然师父当时和魔教老教主斗的两败俱伤,但对付沈傲雪还是绰绰有余。况且以她对沈傲雪的了解,她决计做不出弑师这般禽兽行为。此事另有蹊跷,但沈傲雪此人性格刚硬,她不开口,没人能从她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绝想只有无限感慨:“绝思自甘堕落,沦为魔道,上天自有报应。而今魔教势大,与我派数次交锋,均占得上风。无字辈弟子中可堪大任的少之又少,师妹你回来吧,我们都需要你重振本门光辉!”论实力,眼下绝爱已经是慈航剑派的顶峰,照此下去门派覆灭,福祸于旦夕之间。 阆苑自有打算,并且从未有过回山的想法,但观音庙任何事宜她义不容辞,只是一时间还没想法该怎么拒绝。场面冷淡,绝妄看出她另有想法,岔开话题道:“小师妹,方才见你所用的慈航剑诀与往日大不相同,这趟下山看来你顿悟不少!”以往绝爱的剑诀形而无实,今日所见已是名副其实。 绝爱想想仍是心有余悸,剑诀一出便无后招,还好只是对阵十招。“全赖姐姐传授我《静修心法》,只是心法不全,我又是初学,还是不能完全发挥剑诀的威力。幸得姐姐的‘天悲’相助,才不至于落败。” “这?心法在师妹你手中,那绝思盗走的又是什么?”绝妄没有想到失窃多年的心法会一直在阆苑手里。这也是阆苑始终无法接受沈傲雪背叛师门的原因。“三师姐,很多事情疑点重重,别急着下定论。《静修心法》分上下两部,上半部便是天悲的琴谱,我自小学琴,了然于心。可惜当年神龙家被破,琴谱毁于一旦,所以一直以来除了我没有人能再弹得动天悲,也就没有人会慈航剑诀了。至于心法的下半部,我也不知。”阆苑也是偶然间弹琴才发现了心法的奥秘。 “回山门后我再去藏书楼找找,师父心思灵敏,想必下半部心法也不会是普通书籍。”绝爱回道。所幸阆苑还在人世,不然慈航剑诀非失传不可。阆苑抱起天悲递去,归还圣物,绝爱不解:“姐姐,你这是何意?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来和我们一起呢?” “绝情,魔教猖獗,残害我观音庙众人。他们之所以还不敢大举来犯,正是畏惧慈航剑诀和七绝剑阵,可如今你二师姐已经殒没,叫我等如何自处?”绝想分析利害关系,尽量挽留阆苑。 阆苑去意已决,不能再回头,回道:“大师姐你有所不知。我与青城、旷乐、伏龙三派结仇,若被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慈航剑派如何领导武林正道?再者,我得幽篁阁神医搭救,被神医收为入室弟子。未经师父允许改投他派,已经是背叛师门,实在不敢自成观音庙弟子。”最可怕的还数阆苑回山意味着暴露绝爱,大家不正是为了这个秘密分隔多年的吗? “可是师妹……”绝妄还想说点师妹挽留,却不想没有一句合适的挽留之词。阆苑回绝的干净利落,让人无法辩驳。她也知门派危急,不过绝爱当选武林盟主的事马上便会传开,相信可以阻挡魔教对观音庙一时侵扰。阆苑提点道:“本门后学弟子中,无怨、无悔悟性高,内敛沉稳,一点即通,可堪大用。有我一人,少我一人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慈航剑派的传承。” “原来七绝剑阵是你教无悔的。”绝想越发惭愧,慈航七绝竟没有一个有传道受业本事的人,传承是一直以来的大问题。绝想不想再逼阆苑,只要大家心还在一起,无所谓回不回的。“天悲认主,师妹你是天悲认定的主人,天悲就是你的。”观音庙无法名正言顺保护阆苑,往后她的处境会更加凶险,希望天悲可以护她周全。 阆苑依旧婉拒:“天悲琴乃观音庙秘宝,请恕小妹不能接受。”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门派有诟病的机会,天悲琴只会把她暴露。“月上梢头,小妹就不多打扰,告辞!” 看着阆苑远去的背影,没人能够看清。她身上背负的太多,希望能早日解脱枷锁,做回真正的自己。阆苑回程路上在院墙外偶遇妙凡大师。虽未曾与之交手,却隐隐感觉此人便是镇守藏经阁的高僧。听说他还是方丈的师兄,今日并未出席英雄大会,只是兀自守着空荡荡的菩提殿。阆苑寻思着这中间有什么猫腻? 《贝叶禅经》这么重要的书籍应该会另寻他处收藏,而妙凡常年镇守菩提殿,不免惹人怀疑。阆苑匆匆回房,心中已有计较。看着她换好夜行衣,素芊芊也着手准备,这次说什么都要跟风。阆苑本想再找说辞搪塞,转而一想,妙凡大师不是常人,万一有个闪失,素芊芊接应也好。况且这回,就算拒绝她还会跟上。 趁着妙凡外出这会儿,阆苑一个飞燕踏空跳入菩提殿的大梁上。只是大殿内空荡荡的,除地上的团蒲和四周的佛像并无其他。刚想跳下身去查看,闻得一声细微的着地声,赶忙缩回脚。又进来一位黑衣人,本以为是素芊芊胡闹,不老实跟进来了,但看身形又不像。屋外传入念珠声,夹着脚步声,应该是妙凡回来了,黑衣人仓忙藏于佛像身后。 妙凡进入菩提殿,卧坐于蒲团上,开始诵经。许久,一篇《金刚经》念完,深吸一口气道:“来者皆是客,何必躲躲藏藏,使那鼠辈行径?”殿内不止一名黑衣人,阆苑不确定他说的是谁。踌躇之际,大师突然发招,双爪吸纳,佛像无故腾起。黑衣人暴露无疑,眼见事败,欲逃之夭夭。 哪知佛像将将驻地,一张袈裟腾空飞射,正是少林绝学袈裟伏魔功。袈裟拂过处尽是电光石火,黑衣人身法轻盈,并没有强行接招,几经腾身宛如花狐蹿逃,爬行于各个红柱之上。袈裟像是活人,紧追不舍,妙凡又挡在门边断后,黑衣人实在逃无可逃,跳下香台,双臂摇摆,沉力横拍,佛像径直朝妙凡打去。 佛像金身不容有失,妙凡不得已吸回袈裟接引。一个柔掌将佛像归位,但黑衣人已遁去无踪。阆苑心中着实捏把汗,好在没发现她,不然她非折在袈裟之下。岂知妙凡刚将佛像归位,轻笑道:“身后的朋友打算藏到何时,还不现身一见?” 阆苑心头一震,终是被他发现。正准备现身相见,哪知阁楼牌匾后先蹿出一名黑衣人。他笑道:“大师果然武艺非凡,多年不见大师别来无恙!”听到声音妙凡满脸震惊和不悦,言语之中满是惊恐:“居然是你,你尚在人间。老衲本该欢喜,可如今却只有满怀的罪恶。不知阁下今来又所谓何事?” “自然是有件大事……”话音未完,黑衣人突然发掌直指大梁,阆苑自知暴露,无意躲藏,同样隔空发掌,掌力凝聚成风,炸响半空,身轻如燕几下稳当落于二人身前。妙凡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留心,没想到还是漏了一位,叹道:“今夜不速之客甚多,阿弥陀佛!” “你是何人?”黑衣人率先问道。从阆苑悄悄潜入开始,他便注意到了。阆苑同样知道她后来进入,完全在黑衣人的眼皮下,不如坦坦荡荡些的好,亦问道:“你又是何人?”黑衣人听到声音,笑道:“老夫好像已经猜出了你是谁?”阆苑也笑道:“我好像也认出了你。”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不难猜出黑衣人就是黑侠客。他会出现在此,目的定然不单纯,却也是件好事,少林寺高手环伺,必须拦下他为神龙山庄讨个公道。 黑侠客再问:“你为何来此?”“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阆苑的目的无非是阆苑宝藏,而黑侠客每次都能追寻她的足迹,显然目的一致。只是阆苑越发好奇,这人究竟是谁? “明人不说暗话,是你放出消息说少林寺的《贝叶禅经》藏有琅嬛宝藏的线索。不过真没想到你如此不自量力,你觉得以你的本事能在妙凡大师手中走过几招?”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妙凡大师听的。一来试探,二来祸水东引,让妙凡以为阆苑不怀好意,凭着他与妙凡的关系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阆苑笑道:“看来金老板被你逼得不行啊,这么重要的线索也会泄露。你不必挑拨妙凡大师与我为难,大师慈悲为怀自然不会与我这等晚辈过不去。” 妙凡躬身示礼道:“阿弥陀佛,老衲手中并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二位既是旧相识,念在往日情分,你们走吧!”妙凡无心阻拦,他也无力阻拦。 “大师此言差矣!在下与这老贼不共戴天。当年江湖流言我神龙山庄藏有琅嬛宝藏图,一块和桑暖玉引得轩然大波,满庄覆灭皆因此贼。大师,今日《贝叶禅经》我可以不要,但请您为我主持公道,也请大师看在我神龙山庄数十条人命的份上将此贼曝光于江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如今少林寺高手如云,只要妙凡首肯,动静一大,自然叫黑侠客无处容身。 “神龙山庄,那你是?”妙凡惊讶之余,没想到黑侠客突袭杀招,想杀人灭口。阆苑冒险出掌,以大海无量之势硬接一掌,黑侠客自以为是不使出全力,被这一下击退三步,不由地惊叹道:“没想到小丫头你的武功又更进一步了。看来今日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你!”按此进度,不出十年阆苑便能超越黑侠客,跻身当世一流高手。 阆苑哼笑说着:“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十二年前你就没杀死我,往后更加不可能。妙凡大师你也看到了,他丧心病狂连你都想杀,你还维护他作甚?”光凭寒冥掌阆苑无法弄清黑侠客的身份,眼下只有妙凡大师一条线索。 “臭丫头,今日老夫便斩草除根!”话音未落,黑侠客犹如恶虎扑食,利爪抓击,妙凡拂过袈裟回以“大慈大悲金刚掌”,手爪、掌印不住地在半空中交织。二人均为当世好手,一时间难分胜负。黑侠客武功不输目空和尚,阆苑看了大概,知道长时间下去妙凡不是其对手。遂以无形掌从旁协助,空中气旋连连凝聚,掌印映射。 黑侠客已被逼入绝境,只好使出看家本领寒冥掌。“大雪飘飘”万千掌力汇成一团蓝雾,向前推进。香台瞬间结霜,只轻轻受力便碎成一地。妙凡惊叹之余仍以金刚掌发难,虽然威力无穷,但他并没有往死里打,意在不让对方伤害阆苑。如此下去,他二人必定命丧黑侠客之手。 阆苑也不吝啬,金针偷袭辅助妙凡。她的毒针难倒过多少江湖好汉,黑侠客不敢小觑,转攻为守,局势僵持着。动静过大,不少仅剩佛像已经损坏,自然引来小沙弥查看。“师伯?”小沙弥贸然开门,将自己带入危险地带。黑侠客见妙凡难缠,便出手对付他的徒子徒孙。 “悟心!”妙凡大叫不好,挥出袈裟抵挡杀招,哪知黑侠客突然转向,双掌打在妙尘身上。阆苑赶忙发掌,黑侠客终于中招,滚落一旁,不过很快起身往门外逃去,一招两式给了小沙弥扪心一掌。阆苑金针散射,抗不过他浑厚掌力,偏落一旁。如此大好时机她自然不想放过,腾身发掌,击碎乱石阻断其路。 黑侠客怒上心头,搓动双掌,关节嘎嘎作响,再出寒冥掌。阆苑厉掌横劈,四腕相撞,不顾生疼也要将其拿下。掌力不断交织,腿脚竖开横断,转眼间已过十招。火把光亮和宣叫声愈传愈近,再不速战速决,可真就大事不妙。黑侠客凝聚内力,不顾再受阆苑一掌将其吸纳近身。 阆苑借力发掌,正中对方胸口,却也被他一掌打中肩头,整个飞入草坪。再起身,黑侠客已不见踪影,她受伤不轻。但有件急事不得不问清楚,情况紧急,拖着残破的身体也要回去找妙凡大师一问究竟。 菩提殿大门敞开,大师和小沙弥双双倒地,阆苑急忙为大师诊脉,却无一丝生机。这一会儿工夫就被黑侠客得逞了!“大师,妙凡大师!”阆苑不甘心继续叫唤,可任凭她如何呼唤,大师都不可能回来。 点苍派云苍掌门率先抵达菩提殿,已将此处重重包围。其后少林众僧、仙吾、旷乐、伏龙山庄也都来了。青城派和慈航剑派最后赶到,看到这番场景无一不吃惊,最奇怪的还数阆苑出现在此,未免瓜田李下? 第七十七章 反遭诬陷 两具尸体,加上一个身着黑衣、蒙面面巾掉落一旁的女子,自然第一联想的就是她下的杀手。“妙凡师兄!”方丈大惊,接过妙凡大师的遗体,痛哭流涕。云苍率先质疑道:“女贼,你对妙凡大师做了什么?” 阆苑自行出走,不想理会任何人,妙法方丈霍然起身阻拦她的去路,问道:“女施主,你是何人?深夜如此装扮出现在我师兄的菩提殿内又是为何?还有我师兄为何遇难,这些你都要交代清楚!”阆苑望着满殿的怀疑眼光,他们分明是已经认定她就是凶手。 阆苑看着观音庙众姐妹,未免会有麻烦,解释道:“方才有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来找大师,听口吻像是大师多年前的故交。不过他来者不善,开口向大师讨要什么东西,大师回绝,而后两人便开始大打出手。二人不分胜负,谁知小沙弥开门进来,黑衣人便偷袭小沙弥。大师为救自己的弟子,甩出袈裟,哪知黑衣人突然又把目标转向妙凡大师,杀得大师措手不及,这才不慎中掌。出门之际黑衣人还送了小沙弥一掌,当场毙命。贼人所使的是寒冥掌,不信你们自己查看大师的遗体。”阆苑内伤发作,寒气外涌,双手开始发颤。 听了阆苑的话,时景辰和顾剑棠了然于心,那名贼人就是黑侠客。稍后他们为阆苑作证,便可清除她的嫌疑。伯恒子一个箭步蹲下身解开妙凡的衣衫,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寒冥掌的痕迹,相反大师胸口所中金针可足有两寸深,似乎这才是致命原因。 “是金针,大师是中金针而死。”伯恒子拔出金针,血液还包裹着,流淌着。“什么?这不可能!”阆苑回头望去,大师胸口并没有寒冥掌的掌印,“怎么会这样?明明黑衣人用寒冥掌伤人的?” 钟默灵拍手笑道:“精彩精彩,此时此境你还在自说自话,孤芳自赏?可能大家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便是江湖盛传的淫媒辣花,也是用毒如神的幽篁阁神医。这些金针可不就是她的绝技吗?”简放早觉眼熟,这下明白了,说道:“这位姑娘就是当日大闹伏龙山庄,冒充神女天龙的那个女贼!”如此说来,她必是凶手无疑。 伯恒子不屑道:“黑衣人之说我们大家都相信,因为那个黑衣人就是你!什么寒冥掌,我们大伙儿听都没听过。你不必信口雌黄,误导大家。”云苍这次倒是和伯恒子合拍,接着道:“这丫头的本事相信不少武林同道都有耳闻。之前大家无端端地中毒,想必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这顶帽子扣得很大,议论声逐渐响起,无一不是处决阆苑的声音,几乎都认定了她是凶手。 “大家冷静一下,请听我一言。”关键时刻绝爱挺身而出,盟主发话众人自然要听。绝爱道:“先前大家中毒,正是这位姑娘慷慨赐药。她怎么会是下毒之人?”绝爱未免单纯,不仅牵扯慈航剑派,更是将阆苑陷入绝境。 伯恒子叹道:“盟主,此女诡计多端,你年纪尚轻不识人心险恶。依老夫之见定是她下的毒,事后再假惺惺拿出解药,以便博取各派的好感。”似乎言之有理,所有人又开始怀疑阆苑,绝爱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偏偏云苍想到别处,问道:“盟主,你是说解药是她给的?那你早就知道此女混入了少林,莫非她和慈航剑派有什么渊源?” 绝爱出任盟主,免不了有人心中不服,若是此事解决不好,恐怕不仅是武林盟主之位岌岌可危,甚至整个慈航剑派都要遭殃。阆苑笑道:“云苍掌门果然老练,这都没瞒过你。是,毒就是我下的。我在来时见绝爱大师被魔教五行护法为难,故而出手相救,她们自然对我感恩戴德,混入少林这等小事不过举手之劳。绝爱大师,云苍掌门说的对,你还是太年轻,什么人都敢相信。” 无情的耻笑仿佛换了个人,绝爱不信阆苑是在利用她,还想辩驳却被绝想拉过。绝想知道阆苑已在极力维护慈航剑派,事情不能再恶化下去。没人会预料阆苑痛快承认,本是两件毫无相干的事情,却偏偏被有心之人穿成一件事。妙法质问道:“我师兄向来与世无争,清心寡欲,你究竟为什么要杀害他?” “阆苑你快解释,为何会出现在此?你找妙凡大师又所谓何事?”众人怀疑阆苑无非是她身着异装出现在凶案现场,而她又迟迟不肯解释,这才是矛盾点。时景辰纵然有心帮她,也使不上力。阆苑不说自有苦衷,若此刻只有时景辰,但说无妨,只是事关琅嬛宝藏的下落,难道她还能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讲出来不成? 阆苑反问道:“那你相信我吗?”这是一道死亡题,时景辰代表的是伏龙山庄,万一答错,伏龙山庄可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思索再三道:“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可你得让天下英雄信服。”这样的回答在阆苑看来无异于不相信她。多月相处,几经生死,到头来只是一番不信任的话语。到底是妹妹更加亲厚,阆苑满心期待换来的只是方寸间的凄凉! “时少庄主,我为什么要让天下英雄信服?他们是谁,跟我有关系吗?简直笑话!”阆苑冷笑一声,越过方丈径直而出,谁知方丈突然出手相拦。阆苑当即施展游龙十三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见她人影闪动,反掌而出,一下将妙法方丈击退数步,不过自己也被逼退数步,跌出门外。 众人正欲发难,绝想出手阻止道:“诸位,老尼有一言。妙凡大师何等高手,这位姑娘虽然身手不错但绝非大师对手,想必其中定有误会。”云苍一口断定:“师太,此女惯会用毒,没准妙凡大师一早就中了她的暗算,才遭到毒手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有时人心就是这样险恶,师太不要固执己见啊!” 妙法自然同意云苍所讲,凭刚才那一掌,阆苑绝对有杀害妙凡的能力,不过出家人始终慈悲,放话道:“阿弥陀佛,施主罪行累累,本应杀人偿命。然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就请施主在达摩洞面壁思过十年,由我师兄妙尘看管。你可伏法?”方丈倒是慈悲,不过某些人不大乐意。 “方丈三思,今日不除此贼,他日必成武林大患。须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伯恒子铁了心不给阆苑活路。阆苑虽与他青城派有过过节,但伯恒子也不用如此苦苦相逼吧?“大先生说得对。”云苍也紧咬不妨。倒是徐川陵让人意外,说道:“诸位,此乃少林家务事,如何决断全由方丈大师了结,我们还是尊重大师的意见吧。” 阆苑并不稀罕这种恩情,别说是十年,十天她都不想待。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刻,小沙弥匆匆来报,说是罗汉堂走水。火情紧急,救火要紧,方丈留了一众弟子看着阆苑,自己率另一路弟子前去救火。其余闲杂人等自然出力救火,而青城、点苍两派掌门并未动身。阆苑先发制人,金针齐射,趁着他们躲闪,拉过钟默灵,送他一掌截住两位掌门。 少林弟子形同摆设,棍阵被阆苑搅得四散。无悔蒙着白纱、手持天悲琴纵跳而出,看似假意拨弦,拦截去路,实则让阆苑夺琴,小声道:“师叔,快带着天悲走。”有天悲傍身,大伙儿才安心。阆苑心存感激,三招两式几支金针插在无悔肩头,夺过天悲琴。没想到无悔还有这等智谋,世人只知慈航剑派有一女能奏天悲,却不知此人便是阆苑。反正装扮一样,根本无从查起。 眼见云苍和伯恒子追上前,无悔兀自往后倾倒,横身两位掌门前。大喊道:“不好,她抢了我的天悲琴!”伯恒子突然弹起身子,出招“丹阳手”,沉猛的爪力直击阆苑后心。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草丛中跳出一黑衣人,倒脚横踢,荡开伯恒子杀招,身未定对方又一枚雷火弹砸下。“轰”的一声火光浓烟四起,尘烟散尽已是空无一人。尽管月色皎洁,依然漆黑一片,两个黑衣人与夜色融为一体,极难找寻,只得任由其逃遁。 罗汉堂的大火很快被扑灭,贼人为声东击西,所以只是烧毁了几扇木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云苍和伯恒子匆忙赶来,已经没什么事了。这定是阆苑的同党所为,只是此时才明白,已然晚矣。 “那位女施主如何?”着急救火,没留太多人,但见两位掌门如此神色,妙法方丈不免担心问道。云苍不好意思道:“大师恕罪,那女贼还有同党,她们已经逃之夭夭。”无悔跟着两位掌门一道前来,叹息道:“她还抢了我的天悲琴,这该如何是好?”天悲的威力大家有目共睹,听到这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绝想安慰道:“不必自责,冥冥中或有天意。所幸此女不是魔教中人,天悲琴暂时威胁不到我们武林正道。”伯恒子反驳道:“师太此言差矣,那女贼今日在我们手上吃亏,为寻求庇佑大有可能加入魔教。”今日的伯恒子甚是奇怪,处处针对阆苑,听其口吻大有下山追击的意思。 “这点大先生大可放心,女英集的血影罗刹与阆苑乃是至交好友。女英集为魔教所破,她万不会加入魔教。”整个晚上,时景辰的这句话最动听。徐川陵将所有人的思绪带回正题:“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神女天龙。魔教各部均已出动,本来刚才那姑娘可能知道些线索,但她已经逃遁。不论神女天龙是否尚在人间,我们都应尽力搜寻,不落魔教之后。” 已经夜深,万事还得从长计议,悉数留待明日。妙凡大师德高望重,他的身后事少林也必会妥善处理,接下来的日子有的忙碌。 素芊芊带着阆苑连夜逃下山,只是阆苑受伤不轻,不能再劳碌奔波,唯有冒险投栈,希望各大派不会派人来追击才好。“老板娘,你感觉怎么样?”阆苑身体冰凉、脸色惨白,情况不容乐观,素芊芊一时间也不知当如何自处?阆苑深受寒毒折磨,此番又被黑侠客一掌诱发寒毒,可谓是雪上加霜。颤抖着身子道:“你替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要运功疗伤。” 阆苑一直以来都是一团迷,今日见她小露一手,似乎和慈航剑派的武功同出一道,不免惹人怀疑,她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素芊芊命人准备好热水,悄悄退下。临走时撇头望见她满头汗珠,真气却由手心冒出,能达到这样境界的足以匹敌江湖一流高手。如此实力根本不输少室山上任何一位掌门,素芊芊只觉她深不可测,明明那么强。想到初见时她装作一点功夫不懂的样子让人战栗。 翌日,少林寺的英雄大会照常进行,有过昨日的危难,大伙儿意见出奇的统一。最后一致决定,由点苍派和丐帮弟子搜寻神女天龙,青城派和三大山庄的人密切注意魔教的动向,尤其是青城派还要负责监视神龙山庄遗址和神龙家的墓穴。慈航剑派和少林负责后援,随时支援,其余人发动一切力量打探琅嬛宝藏的下落。 经过一夜的休整,阆苑体内的寒毒总算被压制,伤势也已稳定,静养半月便可恢复如常。她们仍处在少林寺范围内,而不少门派陆续下山,应该是英雄大会散会了,未免麻烦需尽快离开。 “芊芊,待会儿你去买个琴囊,把天悲收起来。徒手拿着招摇过市不好,我在楼下等你,用完餐我们就走。”算算日子影子姐姐早该苏醒,头要紧的是先回一趟幽篁阁。素芊芊点点头,悄咪咪地去找琴坊。哪知刚要折返却在大街上遇到目空和尚,吓出一身冷汗。所幸当日蒙着面,就算擦肩而过他也识不得,得赶紧回客栈找阆苑逃命。 “不好了,不好了!老板娘,那个大和尚,我在外头碰到了昨天那个臭和尚!我们……”素芊芊火急火燎地入内报信,刚喘完一口大气便不敢再出声,正欲转身逃遁,哪知拂尘回扫,肩头巨沉一下落座于饭桌前。真可谓是前遇猛虎,后有恶狼的境地,坐在一旁的道姑可不就是炼狱修罗嘛! 素芊芊冷汗几乎就要落下,一动不敢动,外头臭和尚去哪家客栈不好,偏偏走入这家,这下腹背受敌,心道:完了完了,只有死路一条。素芊芊干脆低头啃馒头,诸事不理。 第七十八章 巧计脱逃 目空和尚进门便是大鱼大肉一通点餐,出家之人如此行事不免遭人白眼。只是他凶神恶煞,无人敢轻易得罪。阆苑瞧着他,眼珠转动,心有妙计,来的正是时候。沈傲雪看她眼波似狐,怕不是又想出诡计对付她,好意提醒道:“师妹,你就老老实实交出心法,别再动歪脑筋。” 素芊芊犯糊涂,炼狱修罗的师妹不是绝爱吗?怎么阆苑也是她师妹?绝爱是慈航七绝之一,那炼狱修罗也是喽。阆苑懂得七绝剑阵,难道她……素芊芊越想越惊讶,这恐怕是真的,否则之前她不会对绝爱关爱有加。可这细算下来,慈航七绝不止七绝,已经八绝了,实在匪夷所思。 “你让我交什么给你呀?都说心法给绝爱了,有本事你自己杀上少室山去抢。”本来凭阆苑的武功已不输沈傲雪,只是她来的极快,自己又受着伤,自然抵不过她的偷袭,还被她点了穴道。靠不住的素芊芊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反倒让她多拿住一个人质。 “要拿心法何须上少林?你懂心法,默写出来交给我也一样!”沈傲雪今日对《静修心法》势在必得,见阆苑还不松口,威胁道,“我数十个数,你若还不答应,我就先杀你的小跟班。一、二、三……”沈傲雪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向来言出必行,素芊芊大难临头,无辜受牵连。 转眼间已经数到十,沈傲雪举起拂尘正要打下,阆苑高喊:“师姐且慢!”沈傲雪眼神放光问道:“师妹,你想通了?”她仿佛已经看到心法到手时的场景。素芊芊急道:“阆苑你别给她,只怕这女魔头心法一到手便会取我们性命。”沈傲雪拂尘倒打,素芊芊吃痛,下巴磕在桌子上。“臭丫头,你给我住嘴,信不信我立马要你的命!”这种关键时刻,出不得半点差错。 阆苑自然知道,一旦她没有价值,沈傲雪会毫不留情出手。目空和尚听着熟悉的声音朝这头望过来,不过道姑寻仇是别人家的事情,他懒得插手。阆苑冷笑道:“沈傲雪,你也真够卑鄙的。知道我天悲琴在手斗不过我便使阴招,我认栽,你先放了芊芊,告诉你便是。” 目空和尚听到“天悲”两个字再也不是想看看热闹这么简单,起身走近阆苑身旁。素芊芊暗叫不好:豺狼虎豹都集聚一处了。“果真是魔琴天悲!女娃娃,真的是你?”目空多瞧阆苑两眼,虽然摘了面纱,但确实是她,“哈哈哈,贫僧与你真是有缘,竟在此处遇到你。” 阆苑不疾不徐笑道:“目空大师?请恕贫尼身子不便无法行礼!”沈傲雪斜眼瞟去,头陀打扮不像是中原人,心道:莫不是臭丫头的帮手?阆苑迷之一笑,恨不得两人立马打起来。 沈傲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敢管她闲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冷哼道:“头陀,贫道与师妹还有事没结,识趣地滚开!贫道今日心情甚佳,不想大开杀戒,逃命去吧!”炼狱修罗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两姑娘此刻心中乐开了花。素芊芊还不赶紧添把火:“大师,这位道长很厉害的,你还是快走吧!迟了可就得把命搭这儿了!” 目空目中无人,当着天下英雄都不露惧色,又怎会怕一个道姑?骂道:“臭道姑,贫僧出道至今从未遇过口气像你这么大的人,我倒看看你有何本事?”说话间金钹捏在手,就等对方出手。“死秃驴,口没遮拦!”沈傲雪亦被激怒,拂尘挥洒,筷子飞出筷筒,犹如把把利剑,尽显锋芒。目空隔着金钹发掌,轻拍侧击筷子悉数插于方柱上,入木三分。沈傲雪心道:好深厚的内力,今日遇上高手了。 目空和尚一招试出虚实,岂能轻饶她?金钹抖动,又是一掌,木桌瞬间四分五裂。沈傲雪躲得快,脚尖点地已是十步开外。狠话已出,不灭贼和尚,颜面何存?当下拂尘横扫,桌子、长凳集中一处向他砸去,店中本就没多少人,这会儿有的几个也都张皇躲闪。素芊芊借机解开阆苑穴道,脚勾蹬一下,天悲落回怀里,沈傲雪始知中计。 逃窜之中,沈傲雪的拂尘丝如天罗地网般袭卷,眼见要缠住阆苑,谁知她反手拨弦,音浪冲击又卷起一波桌凳。目空夹在中间无止休地挥动金钹震碎桌椅。他也明白过来,臭丫头拿他当挡箭牌,可他这个挡箭牌不是那么好用的。杀心起,杀气泄,天佛护体,只见金光乍现所有障碍飞向四周。 沈傲雪大挥拂尘追击,实力差距已经出来,懒得理会头陀和尚。阆苑逃得快,已经一路出镇往山里去。“臭丫头,臭道姑哪里跑?”目空掷出金钹,纵身跃顶,踩在金钹上滑空而行。 越追越近,阆苑又还受着伤,根本跑不快。说时迟那时快,两枚金钹横空突袭,一枚打向沈傲雪,一枚打向阆苑。素芊芊祭出飞弓,箭矢巧射,只是偷袭不成反被目空和尚一掌扇回。沈傲雪的拂尘功精妙,“瞬杀绝尘”打出,金钹当啷落地。阆苑反身蹬脚,借助沈傲雪的攻势也击落金钹,又连忙奏琴,打偏箭矢,素芊芊有幸躲过一劫。 目空双手吸纳,金钹再回手中,喝道:“你们还想往哪里跑?乖乖受死!”他正欲发招,沈傲雪出声喊停道:“大师,这本就是一场误会。算贫道的不是,还望大师莫要再插手本门内务!”沈傲雪自知不是其对手,若真较劲恐怕在他手上走不过三十招,她只要拿到心法,臭丫头随他处置。 “既然你们师出同门就不是误会。臭丫头用天悲暗算贫僧,让贫僧在少室山颜面扫地。这笔账今日便和你们算清楚!”此时求情为时已晚,目空见不得有人比他嚣张,势要沈傲雪好看。 阆苑、沈傲雪还有目空和尚成三角之势,阆苑想走没那么容易,但目空和尚想立刻杀死阆苑和沈傲雪也绝无可能。“师姐,这个和尚胡搅蛮缠,自己败在绝爱手上却要把账算在我头上。你我不妨先放下成见,先对付这个臭和尚!”不如此恐怕谁都没有活路。 “原来是这样。臭和尚蛮横无理,的确可恶!你说的对,毕竟我们是姐妹!。”时光如白驹过隙,她们已经十几年没联手对敌,不知当年的默契是否犹在?慈航剑派善用阵法,七绝剑阵目空已经领教,不知为何心有余悸,但气势不能输,目空喝道:“废话少说,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阆苑当即弹响天悲琴,以音化剑亦是正宗的慈航剑诀。她修炼时日比绝爱长,自然更加娴熟。沈傲雪拂尘回扫,“千丝万缕”形同千百利剑,又有游龙十三式辅助,二人配合竟也是昨日少室山的合击绝技“剑音无形”。目空和尚大骇,挥出金钹袭击,自身又不敢放弃天佛护体神功,竟有些力不从心。 沈傲雪十年来大小战斗不下千次,实战经验丰富,时不时甩出“炼狱针”,毒针所到处寸草不生,毒性之强世所罕见,目空更加忌惮。琴剑没完没了地偷袭,沈傲雪的拂尘功又精妙非凡,还有暗器偷袭,目空从没打得这般吃力。阆苑与沈傲雪都知久战不利,但目空有天佛护体神功加持,不敲碎他这层壳伤不了他。 素芊芊走近阆苑,捂着耳朵问道:“阆苑,我们该怎么办?”阆苑甩过眼神,让她先走,而后腾身跃空,疾走拨弦,剑流如洪悉数攻向目空和尚周身,借此机会一下跃出十数丈外。沈傲雪毫不知情,企图以修罗掌偷袭,哪知剑流突然溃散,目空狂煞掌破茧而出,沈傲雪虽急忙以拂尘之力化开,却还是受到不小冲击。炼狱针挥如暴雨阻挡目空,自己忍着剧痛直追阆苑。 荒山之中,地形复杂,阆苑本想摆个简单的八卦阵,哪知沈傲雪已追上。“臭丫头,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越想越气,说好的共同对敌,没想到阆苑摆了她一道。当下拂尘倒转使出“青丝缠缚”,阆苑不慎被缠住手腕,她本就受着伤,无力再战,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可恼也!贫僧不杀你们,难泄心头之恨。”目空的声音愈近,转眼间就要杀到,三人张皇失措,懒得计较。素芊芊看着山洞道:“我们先进去躲躲,山洞昏暗,贼和尚敢闯进来定叫他好看!”眼下阵法未摆完,别无他法,只能先躲着。 沈傲雪迟迟不肯松手,威胁道:“快把心法交出来!”她要脱身不难,最要紧还是心法。阆苑本就没办法对付目空,又岂会让她轻易离去?笑道:“心法在我脑子里,贼和尚杀了我,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给你心法,自己看着办!”沈傲雪有气不能发,松开拂尘一下劈碎身旁的大石。 “几只老鼠,别以为躲在山洞里贫僧就奈何不了你们?”目空和尚已经杀到,众人再是一惊,这下可真再无其他法子。思索间人已经杀进来,金钹在前,气势如虹。沈傲雪奋力一掌,飞速射出炼狱针,目空畏惧仓皇退出洞外。听得洞内传出狂笑声道:“臭和尚,不怕我的炼狱针就尽管冲进来!哈哈哈……”目空心头一愣,原来是炼狱修罗,难怪敢大言不惭,确实有点本事。空守在外不是一条好计策,大家都没有吃食,到时自己耗死了自己。 沈傲雪刚还在得意,可一摸腰间轻叫不好。阆苑问道:“怎么了?”沈傲雪之前使出“针雨”抵挡目空,炼狱针不知不觉已经用尽。叹道:“我的炼狱针已经用完,威胁不住那个臭和尚了!”山洞本就狭小,她们说的话很清晰地传到外头。素芊芊欲哭无力道:“大姐,你不用说出来吧?不然还能唬住臭和尚。” 果然洞外的目空已经心花怒放:“天要亡你们,怪不得贫僧。受死吧!”说话间目空发起第二轮袭击,金钹大挥冲进山洞。阆苑背好琴,腾身出掌,使出全力,无形掌由昏暗的山洞作掩护,最是有奇效。目空只顾躲闪,哪知兰花千叶手使他眼花缭乱,数十金针散射,再次逼着他逃出洞外。这次他真的遭了暗算,赶忙卧地运功逼毒,破口骂道:“他奶奶的,敢骗我?” 洞内的阆苑也发出嘲讽:“头陀,她的炼狱针用完,可我的后蝎针还多着呢!你怎么这么大意?”沈傲雪一句无心之言,直接逆转战局。 “臭和尚已经中招,我们出去吧!”沈傲雪催着出山洞,这里太暗,她也怕遭到阆苑暗算,还是出去解决接下来的事好。阆苑体内真气激荡,哪还走的动路,需要休息一会儿,故意道:“要走你先走好了,臭和尚毒发还要一会儿,谁知道他是不是想骗我出去,好暗算我。”沈傲雪寻思着她的话也对,已是胜券在握,但还是谨慎些的好。 阆苑休息片刻,体内真气稍稍稳定,喊着芊芊道:“芊芊,你出去看看臭和尚如何?要是快死了就喊一声,我们再出来。”阆苑的话一向别有深意,素芊芊了然于心,小心翼翼地走出洞外。于沈傲雪来说,只要阆苑在手,其他的都不重要,二人相互防备,挂着深藏不露的笑意。 素芊芊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终于听得她在洞口喊道:“臭和尚已经毒发,没有什么杀伤力,你们出来吧!”姐妹两先后出洞,果见双唇发紫,满头大汗的目空正在极力运功逼毒。阆苑逃命要紧,闲事不理,可沈傲雪心思歹毒,不除目空后患无穷,当即举掌发难。若中此掌目空必然命丧当场,顾不得毒气攻心,同时挥去一掌,掌风猛烈一下将沈傲雪打出三丈外,手臂上几个大穴还被封禁,不禁汗颜,这臭和尚真如一头猛虎。 其实沈傲雪只要镇定心神,再从远处偷袭,目空定然遭殃,但她见阆苑逃远,心系心法要紧,错失绝杀目空的大好时机。阆苑不是吃素的,之前树林里的阵法未完,就在刚才让素芊芊出洞打探那会儿已经让她匆匆布置。虽然简陋,但抵挡沈傲雪一时不成问题。 “师妹,你想逃到哪里去,还不给我站住?”说话间沈傲雪凌空纵跃跳在二女身前。手臂还隐隐作痛,但凭着单手也要叫她们留下心法。阆苑摇头叹息,满脸无奈,忽而与素芊芊互视一眼各跳向两旁,横拍大树。听得她口中念道:“风巽过,草木生。坤艮山石,阴阳乾震行!” 倏而,晴空炸雷,林木变动,飞沙走石仿佛步入虚幻之境。沈傲雪不想阆苑竟还精通阴阳五行。枯枝延伸犹如剑刺,枯叶飞舞犹如利刃,乱石滚地走,风沙迷人眼,一时间她也只有躲闪的份。拂尘幻化千丝万缕,好似万蛇探路,又含千般巧劲,摧枯拉朽。小小阵法自然奈何不得她,但耽误不少工夫,尘埃落定、云淡风轻早已不见故人。 望着阆苑远去的方向,沈傲雪思绪纷杂。夕阳残照映在她秀丽的脸庞上,或许当年她该听阆苑的话,否则她的人生何至如此凄凉?俱往矣,往事不堪回首,再相见故人依旧只是再添新仇。 阆苑连连引发旧疾,不得不先回幽篁阁,本来也就是打算先回幽篁阁的。素芊芊似乎并不是很想去,脸上的不悦表现无遗,阆苑还道她是在介意卿姐,毕竟之前对她说过重话。不过只是回去一下,马上就走,应该不是大问题。 第七十九章 客栈恶斗 颜凝月身子抱恙,故而伏龙山庄一行在少林多耽搁了几日。临走之际,时景辰又上菩提殿细细查看了一番。多座金身佛像均被损坏,其中还有一尊留有掌印,观其形状大小确实不像阆苑的手印。只恨自己事后诸葛亮,当时怎么就没仔细观察呢?如今阆苑负气离去,恐怕会更加怨恨他。 顾剑棠上达摩洞辞行,顺便将少林寺以及英雄大会等大小事宜据实相告。“妙凡师弟圆寂了?”妙尘并未收到消息,若不是顾剑棠与他说起,恐怕全寺上下都要对他瞒天过海。已然老泪纵横,饶是有道高僧也闯不破生死大关,许久擦拭泪水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细细说来。” 顾剑棠照实将当晚事情复述,包括阆苑的供词,他相信阆苑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杀害妙凡大师的真凶一定另有其人,辩解道:“大师,阆苑没理由撒谎,弟子深知她的为人,凶手一定还潜伏在外。” “寒冥掌?这怎么会……”妙尘有些不可思议,这些天来他已经足够震惊。顾剑棠道:“是的,使寒冥掌的高人武功非常了得。弟子也曾与那人交过手,险些命丧他之手。”说起那次真的万分凶险,能从此人手下脱逃一定有其他机缘,妙尘又问道:“你们是如何逃脱的?快说与我听。” 顾剑棠从未见过神情如此慌乱的大师,他已经十多年没出山门了,怎么会对外头的事情如此浓厚?他至今也没明白那晚是谁救的大家,照实说道:“当晚场面混乱,也不知是谁用剑指伤了他。惊呼什么‘孟轩辕’、‘惊鸿指’什么的,然后仓皇逃窜。” 寒冥掌、孟轩辕、目空一切还有六转雪参丸,无一不说明了大事将临。妙尘大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交于剑棠,嘱咐道:“剑棠,这颗夜明珠你收好。切记,此珠万不能在月圆之夜拿出来。”顾剑棠接过锦盒,盒内正是一颗碧海青天夜明珠,价值固然不菲,但大师交于他是做什么?他不敢多问,只是默默收好。 妙尘又告诫道:“此事你要严加保密,不能与第三人说起。倘若日后遇上一手持麒麟玉珏的人,你就将夜明珠交给他。”剑棠点头应下,妙尘长舒一口气道:“老衲心愿已了,你我缘尽于此,剑棠日后不必再来见我,也不必关心我的近况,我们再无瓜葛。” “大师,这是为何?”两人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顾剑棠早已将妙尘大师大师当成师父。但大师今日的言行甚是奇怪,这下还要与他断绝关系,实在令人一头雾水。本来还想问清缘由,哪知妙尘大师袈裟轻拂,一下将他扫出洞外。石门重重关闭,任他如何叫唤,里头都没有半点回音。 剑棠跪在达摩洞外,许久,许久,终于忍不住落泪。不解、不依、不舍百感交杂,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徒儿剑棠拜别师父!”重重的三个响头直击洞内的妙尘大师内心,非是他绝情而是业报将至,他得撇清一切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物。 妙尘一生未收徒,潜心钻研武学。当年一念之差铸成大错,本该以死谢罪,却无意听到剑棠的呼救声而出手相助,这是善因。剑棠宅心仁厚,大恩存于心,十年来常来探望,对妙尘关怀备至,这是善果。只是当年的恶因妙尘已然种成,今日的恶果也已结出。他自己因练功不慎,腿脚落下残疾,也许这就是现世报,相信不久他便要尝到自己的恶果了。 英雄大会散场,三庄四派结成同盟,在明面上伏龙山庄已经对镜月教宣战。当年时庄主猝然离世,伏龙山庄未能参与正魔之战,不仅保存了实力,也让魔教松口气,如今面临交锋对镜月教仍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回庄之际,时景辰驾车特意绕远路回去,希望上“四方迎客”亲自找阆苑解释清楚。没想到客栈大门紧闭,一个鬼影都没有。门上积着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似的。尽管心中有些失落,但转而一想也有好处,阆苑身份被识破,各大派第一个会找来的地方就是四方客栈。 “我就说该我来驾车的,景辰你看你又把路带偏,来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时景柴没好气道。没曾想几番周折景辰还是对那女贼念念不忘,叹道,“我们几个大男人皮糙肉厚倒没什么,只是弟妹不能受苦。”颜凝月身娇体柔,本就风寒初愈,又遭连日奔波,早已病态百现。 颜凝月过意不去道:“大哥,我没关系的,还是快赶路吧!”时景辰见她如此也于心不忍,毕竟他还答应了母亲要好好照顾颜凝月的。“再往前也没有客栈,今晚我们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早再出发。”熟悉的老地方,住的也会更习惯些。顾剑棠率先推开门道:“我去找找,有什么吃的没。” 特别将就的一顿热食过后,大家都回各自房间休息。客栈中仅有他们四人,熄了灯火更加漆黑一片。果然“四方迎客”是个是非之地,时景辰刚来睡意便听到屋顶窸窸窣窣的声响,虽然很轻微但依然听得真真切切。有时真恨自己有这样灵敏的耳朵,都不能放心睡一个安稳觉。 时景辰循声而去,来到院子。见一道黑影蹿下墙头,十六的月光格外皎洁,尽管来人身着夜行衣,蒙着黑布,依旧很好辨认,正是黑侠客无疑!冤家路窄,时景辰自知不是其对手,躲着才好。谁知不动还好,这一动完全暴露。 “谁?”听到询问声,时景辰拔腿就跑,冲进内堂。黑侠客纵跳追截,隔空发掌。未中,而榆木老桌腾空飞起,他不敢硬碰硬,只得躲闪,任由木桌将阆苑最喜欢的水曲柳木门砸个大窟窿。 “且慢,且慢!”时景辰慌忙叫停,“前辈啊,又是您老人家?咱们向来无仇无怨,况且我们老板娘也不再,你这是干嘛?”他装模作样拖延时间,自己逃跑半点问题都没有,可楼上的几位就难了。希望顾剑棠听到动静会带他们先避一避。 黑侠客冷哼道:“老夫知你是伏龙山庄的人,我也知道和桑暖玉就在伏龙山庄。你若交出还自罢了,如若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他本是来找阆苑的,只是客栈早已人去楼空,遇到时景辰倒是个意外,却也是意外之喜,不至于空手而归。 “休得猖狂!”闻得大喝叫声,时景柴和顾剑棠一剑一扇同时祭出,直取要穴。黑侠客反手出掌,避实就虚一下震开锋刃,双臂斗然剧动,又是连连发掌一下将三兄弟聚往一处轰出门外。时景辰摇头叹道:“你们下来干什么?剑棠,你领教过他的厉害的!”顾剑棠才发觉来人是黑侠客,免不了的又是一场恶斗。 “说什么胡话?你有危险我们岂会袖手旁观?”时景柴这趟出庄遇到的净是些顶级高手,不由地感叹自己武功浅陋。凭着三人之力未必不能敌,当即举剑,打出芙蓉剑法中的杀招。顾剑棠从旁协助,剑锋隐隐恍若并蒂莲花开,交织的剑气像是藤蔓蔓延绞杀。若是对付寻常高手,这招足矣,但黑侠客可不是一般高手。说高手都不足以形容他。 只见他双掌回笼,四周顿时散发无形的牵引力,一下将二人吸纳,乱了他们的剑轨。厉掌猛挥,中者不死也残。危急时刻,时景辰施展“八合六谷掌”,掌法快明,有捕风捉影之效,黑侠客贸然对掌只觉数百股掌力席卷,一下将他逼退三步,差点翻车。 “果真是八合六谷掌?”非是黑侠客怕了,实在是这套掌法让他心生畏惧,才一时失神,“你怎么会这套掌法?是谁教你的?”时景辰寻思着,既然认得掌法必然也认得独孤九卿。神医不同寻常,没准还能以她的名头唬人,故布疑阵道:“你既知这套掌法,应该认识创下这套掌法的人。本来我也不想用的,实在是被逼无奈,还望前辈见谅。” 不得不说心理战术很管用,黑侠客已经神不守舍。“不可能,不可能!老贼已被我打下山崖,不可能还有人会这套掌法的。你说,到底是从何处偷学的掌法?”黑侠客厉声问吓,可又突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一定是独孤九卿这个贱女人。她凭什么?”一切如时景辰所料,但黑侠客似乎并不畏惧神医大名。 黑侠客本不想下死手,但时景辰的八合六谷掌已经初具雏形,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冷哼道:“留着你迟早是个祸害!”突然发难,双掌吸纳,一下将时景辰牢牢困住,整个不受控制似的被拖向前。 “景辰!”危难之际,颜凝月拎着未出鞘的剑打上前,将欲拔剑却被黑侠客的“物换星移”所影响倾倒一旁。眼见时景辰就要中掌,纤弱的身躯再次拥上前,寒冥掌浑厚的掌力毫无疑问地打在颜凝月背上。“凝月?”没等时景辰反映,黑侠客连贯出掌而去,不过多一个垫背的。 时景柴和顾剑棠奋力起身却一点力气用不出,一切焦虑只能急在心头。霎时,一道腿影掠过,蹬龙巧钻,腿掌相交一下把黑侠客打出三丈外,总算有惊无险。只这招便知来人武功了得,而且他似乎有意隐藏武功家数,实在不容小觑。所幸黑侠客避的快,不然刚才那一脚踢中,恐怕连逃跑的工夫都不存在了。 “你是何人?”江湖中有这般实力的不会超过十个,非是黑侠客畏惧他,而是被他缠上,迟早暴露身份。黑衣人笑道:“我既然这副打扮,自然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谁,阁下何必多此一问?”二人武功相当,谁也不敢再贸然出手。黑侠客赞道:“尊驾武功之高,老夫生平罕见,佩服之至!” 黑衣人回道:“阁下的武功在下亦是佩服,你我旗鼓相当看来难分高下。在下与伏龙山庄的时夫人素有交情,希望阁下看在我的薄面上,暂且饶过他们。”三兄弟从不知伏龙山庄何时与这样的高手交好?不过多亏他,众人得以幸免于难。 “好,今日老夫给你这个面子,后会有期!”咻的一声黑侠客腾身离去,宛如黑鹰翱翔,消失在夜空之中。时景辰本想谢谢黑衣人前辈,哪知他二话不说,纵跳起身一并消失在烂漫星夜。 “凝月?”时景辰试图唤醒,可她已经病危,情势凶险。顾不得其他,先抱上楼再说。顾剑棠和时景柴相互支撑起身,他们奋力抵抗都重伤若此,颜凝月的情况可想而知。她伤在不便示人的部位,房中只留时景辰一人,毕竟是挂名丈夫。解开衣衫一枚黑青的掌印印在她背上。寒冥掌的威力时景辰深有体会,可他不善治伤,可惜阆苑不在店中,只有靠自己,先用真气吊着命再看情况。 哪知寒冥掌霸道非常,半点内力都接受不得,灌输真气无疑雪上加霜,颜凝月喷出一口鲜血,彻底陷入昏迷。听到时景辰房中的叫喊,外头守着的二人也急忙进屋。时景柴建议道:“我们还是快回伏龙山庄,婶婶人脉广博,兴许有办法救回弟妹。” 顾剑棠另有打算:“我马上飞鹰传书通知姨母,让她先做准备。你们先行赶回山庄,我去趟幽篁阁,看阆苑有没有回去。”前次时景辰中掌是阆苑救治的,要解此伤非阆苑不可。若是她在幽篁阁,带回伏龙山庄应该来得及,若是不在也只他一人白跑这趟,希望姨母会有办法救治颜凝月。 眼下只能如此行事,刻不容缓。 阆苑和素芊芊赶了几天路终于回到幽篁阁。竹林外石桌上棋局妙布,更为惊讶的是林立的阵法全部破坏,康庄大道直通内阁。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可有卿姐坐镇,谁敢造次?阆苑急切地跑入内,远远望见影子立于竹亭。素芊芊稍有迟疑,没有着急靠近。 影子久候多时,终于见到阆苑回来,一个箭步冲上前道:“阆苑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本来久别重逢姐妹两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但事态紧急,阆苑有股不好的预感,问道:“究竟发生何事?卿姐呢?”影子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长话短说道:“你们离开后没过几日,卿姐的师妹突然杀到,大闹幽篁阁。后来时景辰也来了,他背着卿姐一路逃命,他们轻功太好,我根本追不上。时至今日我都不知卿姐境况如何?” 第八十章 如此真相 阆苑还道是谁有此本事破坏幽篁阁的奇门五行阵,原来是疾电居士。可从没听卿姐讲起过她和她的师妹有仇?影子又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复述一遍。在少室山,时景辰居然只字未提,阆苑心中顿时升起一通无名之火。影子还将心中所虑道来:“吟风公子不是魔教中人吗?难道卿姐的师妹投靠了魔教?” 武林四象投靠魔教简直无稽之谈,不过阆苑已经明白。聂夫人便是武林四象之一的疾电居士,难怪吟风公子武艺超群,医术又精湛。深入想去,可能是自己在神阳殿露出了马脚才把叶如是招来的,焦急道:“我放心不下,还是得尽快找到卿姐。”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阆苑半刻不想多待。远处的素芊芊自顾自发愣,影子奇道:“你愣在那作甚,还不快走?”素芊芊同是震惊脸,忽而又立马舒展笑颜,跟上,急切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刚才隔得远,也没听见她们讲什么,如今这样,一定是有万分紧急的事。“跟上便是!”阆苑道。也没有人想再与她解释一遍。 临走前,阆苑花了些时间将幽篁阁里外的阵法简单归位,要完全修复没几天是不够的,但足可防备不入流的毛贼侵扰。三人正打算先回四方客栈,迎面正遇上前来求医的顾剑棠。他看见阆苑一行,总算松口气,快步上前汇合。 “你怎么来了?”素芊芊不知该是喜还是惊,寻思着不会是三庄四派的人追杀至此吧?顾剑棠没第一时间理会芊芊,抓起阆苑的胳膊道:“老板娘你在就好,十万火急。快随我去伏龙山庄救人!”他说话时呼吸不畅,声音颤抖,脸色又发白,似是身受内伤。 “你受着伤?”阆苑一眼瞧出端倪,能让他不顾性命前来幽篁阁求医,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当即倒出六转雪参丸递去,素芊芊开始着急,忙着帮扶,问道:“是哪个狠心的混蛋将你打伤的?我去揍他。”小孩子的口吻让人忍俊不禁,她的关心早已超越了朋友之间的情谊。 剑棠喘着大气回道:“昨夜我们借住在四方迎客,没想到黑侠客杀到,颜凝月为救景辰肉身抵挡被寒冥掌所伤,危在旦夕。我这才马不停蹄地赶来找老板娘您!”素芊芊一把掐痛剑棠道:“你没病吧?让老板娘去救那个女人?”居然是黑侠客,他显然是追踪阆苑而去的,倒霉了时景辰一行。 “是她,那就不用费力了。”事急从权,差点忘了这茬儿。影子的话招来众人疑惑的目光,“颜凝月根本就是魔教奸细。”此言一出再惊众人。“此话怎讲?”阆苑倒是忘了问影子是谁重伤的她?怀疑道:“在伏龙山庄伤你之人就是颜凝月?” 影子点点头道:“不错,还有她身边的丫鬟芷芯。她们是师姐妹,还是阴阳坛的三铃使者。那晚我撞破她们的身份,谁料她们竟不自量力对我动手,就在我快要处理掉她们时,不知又是谁从我背后偷袭,我这才折在她们手里。伏龙山庄藏污纳垢,潜伏着不少魔教妖人,妹妹,我们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今重伤不治也省得脏了旁人之手。 “原来是这样,时夫人也是够可笑的,嫌弃老板娘是恶贼,自己还不是挑着个魔女?”素芊芊说着风凉话,不知为何她好像格外轻松。三铃使者无孔不入,今次算是领教了,既如此阆苑也不想白费心力。顾剑棠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事情总归要个结果,又道:“老板娘,那您还是随我回一趟伏龙山庄,亲自向我姨母解释清楚,以免大伙儿继续误会下去。” “公道自在人心,我们不需要解释。李沐风这么本事,救人也好,杀人也罢,她自会绝断。”影子自是一万个不愿意再去伏龙山庄受气。素芊芊随声应和道:“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其他闲事没空理会。”场面一度僵硬,顾剑棠愁眉不展,颜凝月毕竟是姨母亲自挑选的人,不管她身份如何,总归要先救人才对。 素芊芊见状,也不想让剑棠为难,岔开话题道:“黑侠客大闹四方迎客,那万人和空巷没事吧?”顾剑棠方才已经说是借住而不是投栈,四方客栈也已经出事,回道:“他们都不在,而且四方迎客好像已经歇业数日。”照理说姚观音在客栈养伤,他们都好生照料才是,怎的还关张大吉?不安的思绪涌上心头,阆苑托付道:“影子姐姐,你可否亲自去趟天龙寨,看看我爹娘是否安好?” “那你为何不同我一道回去?你不会是想去伏龙山庄吧?”这叫什么事,影子是越来越看不明白阆苑的心思。不过她一旦做好决定,很难回心转意。阆苑点头应道:“关于卿姐的事,我还想问问时景辰。”影子只能由着她,去天龙寨也好,许久不见女英集的姐妹们,不知她们过得可好?相信阆苑自有分寸,会处理好阴阳坛的奸细。 顾剑棠心中大石落下,老板娘有情有义,果然没让他失望。一路上素芊芊问长问短,言语之中尽是对剑棠的关怀,阆苑忍不住提点:“芊芊,你是女孩子,要矜持,矜持懂吗?”素芊芊不耐烦道:“是是是,我不够矜持。好姐姐,你矜持,矜持了什么结果?时景辰,时景辰没套住;吟风公子,吟风公子没握住。” “死丫头,你找打!”阆苑伸出手要去揪她耳朵,素芊芊一个机灵躲在剑棠身后,嘴里不住地喊道:“打不到,打不到!”不知从何时起,剑棠已经习惯素芊芊的这种依赖,或许喜欢就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好了,乖,别闹。快给老板娘道歉。”剑棠也是满满的宠溺口吻,酸的阆苑直哆嗦。或许有朝一日他们可以找鸳鸯夫人祝福,不过首先得先过时夫人这关。 时景辰一行日夜兼程赶赴山庄,路途颠簸,颜凝月被颠醒。恐怕真的离死不远,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唯一让她幸福的或许就是能死在时景辰怀里吧!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个男人,真的好英俊。明明是来执行任务的,却假戏真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喜欢上人家的,也许就是那匆匆一眼,一眼便是万年。 生死决别之际其实很自私,颜凝月很想得到时景辰的爱,但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从未在她身上逗留过。她要用她自己的方法让这个男人永远记得自己。思索间,手已经搭在时景辰胸口,嘴里念叨着神秘咒语。男人身子一震,忽然睁眼,看到怀中的女人已经苏醒,关切道:“凝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突然苏醒,怕不是回光返照。按这脚程,日夜时分便能赶回山庄,可千万要挺住。 颜凝月摇摇头道:“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有些话我可能必须要坦白,不然就没机会了。”时景辰不忍,留给她最后一丝希望道:“你别说,有什么话等伤好以后再说不迟。” “不,我一定要说。”颜凝月一声干呕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感受到钻心之痛,“我知道我的出现对你来说只是个意外,而你心里也不曾有过我。但是爱就是毫无道理可言,你的一颦一笑都让我沉沦,让我痴迷。我只觉对不起你,对不起时夫人的关爱。” 时景辰听不懂她言不由衷的话,她自顾自继续道:“其实我是阴阳坛安插在伏龙山庄的奸细。我的师父阴阳长老把我们当成药人,从小培养。什么毒蛊、毒药都在我们身上试验。我庆幸自己被派到伏龙山庄,也是这个机会让我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关爱,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人,而不是工具。我贪婪,眷恋着一切,患得才会患失,伤害林姑娘的凶手是我。” 事情真相竟是如此,已经不是震惊足以形容时景辰此时的心境,本该是件令人气愤的事情,但此刻他却怎么都气不出来。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颜凝月是在真心忏悔:“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打伤林姑娘,因为我很害怕。她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便想杀她灭口。我还一直说服自己不能暴露,因为身上还有长老下的无极咒。其实我大可一走了之,但我没有那个勇气离开你,离开美好的伏龙山庄。” 听着将死之人的真心告白,若说没有感动,那肯定是骗人的,只是她的爱,时景辰没法回应,默默道:“别说了,马上就到山庄,你好好休息。”颜凝月含着泪珠点头,她真的好累,好想就这么睡去,但她不能。她要赌,赌一线生机。 时夫人收到消息,亲自等在门口,心中七上八下,惶惶不安。凡是经过的马车她必然探头观望一番,由日照当空到日垂西山,又到月上眉梢,已是一日。闻得一声骏马嘶叫,马车停在山庄门口,时夫人大呼道:“是他们,快快快!”丫鬟们帮着搀扶颜凝月下车,直奔房间。 远近闻名的名医都被时夫人请来诊治,一个接一个的把脉,却是个个脸色沉重。芷芯站在一旁,心中焦急,坐立难安。出去一趟怎么会搞成这样?虽然平时与颜凝月不和,时有口角,但若少了她,任务要如何进行下去? “大夫,我儿媳如何,可有法子医治?”时夫人心急如焚。大夫们不约而同摇头晃脑,回道:“少夫人伤势极重,伤情又复杂,请恕我等无能为力!还是早些准备少夫人的身后事吧!”时夫人心烦意乱,怒吼道:“枉你们自称名医,全是欺世盗名之辈。”怒发的一掌将身旁的花瓶震得七零八落,大夫们吓的仓皇而逃,不敢多作逗留。 为今之计只有帮颜凝月渡真气延续性命,时夫人正要动手,却被时景辰拦下。“母亲,不可!”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何意。时景辰继续道:“我之前已经试过,非但不能稳固伤势,还加重了凝月的伤。寒冥掌霸道非凡,任何真气都会与之相抗衡。” “你说凝月所中是何掌法?”时夫人面露惊恐,当下解开她的衣衫,背上一枚黑青掌印映入眼帘,果然一如当年。“寒冥掌!”时景辰再次说道,“母亲,你有听过?”时夫人的反应很奇怪,不过马上以忧愁掩盖,叹道:“好恶毒的掌法!”时景辰道:“对啊,孩儿之前也因此重伤,还是阆苑救的我。表哥已经赶去幽篁阁请她来,相信最快明夜应该能抵达。” 阆苑神医的名号时夫人听过,且不说她肯不肯来,凝月已经耽误不起,必须立马帮助她延续生命。叫时夫人不爽的是,时景辰之前受伤竟然没人告诉她是伤在寒冥掌之下,她这位母亲当得可真不称职。随后吩咐道:“都先出去,我有办法稳住凝月的伤势。”迎松担忧地望了眼时夫人,欲言又止,最后乖乖地和众人一起退出房门外。 许久,时夫人顶着满头大汗出来,迎松急忙上前搀扶,一切果真如自己所猜想,夫人这次怕是倾尽全力,损耗不少功力。“我已暂时稳住凝月的伤势,但绝不能坐以待毙。大家再去想想其他办法!”这个夜晚,伏龙山庄比任何时候都忙碌。迎松关心道:“夫人,我扶您回房休息会儿。” 阆苑嫌马车太慢,主动提议骑马,为不影响进程还给马喂下六转雪参丸以保持马的体力。素芊芊不免心疼,阆苑自己重伤未愈还要为别人奔波,说是不救颜凝月,可真到了伏龙山庄她又岂会置之不理?三人比预计时间早半日抵达,时夫人没想到阆苑不仅来了,还来得如此快。 “阆苑,你来了!”时景辰热情却遇上寡情,阆苑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老板娘,这边请!”还是顾剑棠引路,算是给大家台阶,但阆苑心中有气,不接受。人活一口气,再上伏龙山庄竟没有一人给她好脸色。不禁可笑道:“听说伏龙山庄要我来救人,主人家怎么没点表示啊?” “敢问女神医有何吩咐?”迎松先开口,言语间却依旧生硬。“我哪敢吩咐,我可是臭名昭着的淫媒辣花,时夫人不怕我玷污你的山庄?”有求于她,阆苑自然硬气,李沐风不肯服软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阆苑,之前的事是我们误会你了。我代我娘向你赔罪,你就别闹情绪,快随我去救人。”时景辰的态度很强硬,哪有一点道歉的样子,阆苑心中愈发郁闷。时夫人一头雾水,之前的事她还没弄清楚,虽然慈航剑派横加干预,但也不能证明她的清白。不知情的权当时景辰救人要紧,迁就阆苑。 第八十一章 心如死灰 颜凝月危在旦夕,实在没有闲工夫与阆苑纠缠,时夫人护犊心切,不得不拉下脸面道:“沐风有错,还望神医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救我儿媳一命。伏龙山庄上下定然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众人惊讶不已,时夫人居然会认错。好不容易让时夫人低声下气,但阆苑似乎并没有宽心。 倒是不着急救治,还有另一件才是阆苑上伏龙山庄要问清楚的。“时景辰我问你,你把我师父藏到哪里了?”时景辰倒忘记和阆苑说这件事,可她也没给他说的机会。如实道:“当日有位高手追杀神医前辈,我带着她逃回四方客栈,后来为给他们争取逃回天龙寨的时间我去引开敌人。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天龙寨。” 四方客栈没有营业,除了回天龙寨避难,时景辰也想不到其他理由。阆苑庆幸让影子先回寨里,这样便好。时夫人眉头紧锁,想问却没问出口,臭小子究竟背着她做了多少危险的事?贼道的仇杀他也要掺和。万事日后再算,眼下重要的是凝月的安危。阆苑轻声道:“带路!” 颜凝月可以说是只剩一口气,挨黑侠客一掌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最麻烦的还数有人抢在她前头医治过,情况更加糟糕。“如何?你应该能治好的。”时景辰见阆苑愁眉不展,似乎情况不妙。只是言语间似乎是在逼她治好一般,让人不爽。“迟了,她伤的太重,我也无力回天。”若阆苑没有受伤,成功几率倒是有七八成。 “怎么会不行?你是不死神医,连死人都能治。我上次也是你治好的,况且凝月她又不是伤在要害,你怎么会没有办法?还是你根本就是挟私报复。”医者尽人事,听天命,本不该埋怨阆苑,可时景辰口不择言,说得阆苑故意不治似的。阆苑气道:“寒冥掌阴寒无比。你内力浑厚,又是阳刚之体。岂是她能相比的?你简直不可理喻。” 眼见场面不对,顾剑棠圆场道:“景辰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请老板娘您再想想办法,若是需要名贵药材,我们倾尽全庄之力也会找来。”时景辰给人的感觉确实与之前大不相同,照理他不会这样对阆苑说话。 阆苑继续解释道:“为时晚矣,早有人为她逆经转脉,掌力分散四处,治伤难度大大增加。恕我真的无能为力!”听到她的话时夫人心头一震,怎么会?逆转经脉明明是为了保住凝月的性命。那当年难道也是?迎松牵住夫人的手臂让她不要多想,说道:“若非如此,少夫人早已一命呜呼。神医你再想想办法!” 素芊芊不免觉得好笑,挖苦道:“你们伏龙山庄心也真够大的,为了个魔教妖女如此尽心尽力。我可记得少室山上三庄四派刚刚结成同盟,这就背信弃义,亲近魔教了?”时夫人听到魔教眉宇间更是挤出皱褶,怒道:“你嘴里不清不楚地说些什么?”素芊芊被吓退一旁,不敢再开口。 顾剑棠解释道:“姨母,是这样的。林姑娘已经苏醒,据她的口供,当晚伤她之人是凝月和芷芯,她们真正的身份是阴阳坛三铃使者。”时夫人犹如晴天霹雳击中,整个呆在一处,她费尽心思摆脱魔教,可他们为何还要纠缠不清?时夫人不敢面对现实,她不愿相信。迎松闻言,问道:“芷芯在哪里?”照理医治她们家小姐,她该寸步不离的。事有蹊跷,迎松当即飞步出去寻。 芷芯以找大夫为由企图离开山庄,就要得逞,哪知迎松飞身纵跃挡于前,问道:“芷芯,你要跑哪儿去?”芷芯心中隐隐已经有感觉,但还是狡辩道:“迎松姑娘,我正想再去找找大夫,我们小姐一定还有救。”说着略带哭腔,让人怜惜,只是用错了对象。“不必,先随我去见夫人!”迎松说着伸手要去抓她,显然她们已经知道了一切。 若是不尽力反抗,只有坐以待毙的份。芷芯甩去篮子,隔空发掌,一个瞬身击倒看门家丁,大步逃出门外。哪知脚还未踏出门槛,四柄宝剑抵在了胸口。是护庄四婢,难怪迎松不疾不徐,这下她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就擒。 看着房中神态各异的诸位,素芊芊又有话说:“我阆苑姐姐那是心眼好,才应剑棠之求来瞧瞧。没得救就是没得救,当然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救。” 此时任何不利于颜凝月的话,在时景辰听来都是携怨报复。“你们知不知道,凝月已经向我坦白一切,她非常后悔,已经知错。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得到大家原谅。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难道就因为她是阴阳坛的人?可她并没有做过任何危害山庄的事,相反一直受无极咒牵制,苦不堪言。不得不听从阴阳长老的吩咐做事,她是逼不得已的。” 原来时景辰早就知晓一切。无极咒是阴阳长老两大奇功之一,中咒者终身不得脱离苦海,阴阳轮回,至死方休。时景辰再次问道:“阆苑,你真的没有办法还是因为影子的事而介怀?你若还是记仇,那我替她还那一刀。”他如此质疑阆苑的人格,顾剑棠想圆场都不知从何处圆起。 素芊芊实在听不下去,窝火道:“时景辰你别太过分!”说着便拉阆苑往外走,半刻不想多逗留,阆苑却挣开她的手,咬着牙道:“原来我阆苑在你眼中竟是这样的人?”心寒可比身上寒毒发作更令人不好受,“没错,你说的对,我就是故意不救她,我就是见死不救,你能拿我怎样?” “你终于承认了!真是绝情,我差点忘记你的名字就叫断情,你根本是个冷血的怪物。”时景辰越发过分,这根本不是大家所认识的时景辰。时夫人越来越看不懂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她今日遭受太多的打击,简直头痛欲裂,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阆苑突然大笑,怒目圆睁问道:“时景辰!若我和她之中只能活一人,你选择谁?”这是道世纪难题,怎么会有答案?时景辰嗤笑道:“有意义吗?难道这就是你的借口?”他们两人的情路到此为止,不,根本是未曾开始便已夭折。阆苑看着这个曾经撩动过自己心弦的男人,不过是以爽朗外表掩盖自私的虚伪之人。 “阆苑姐姐,他疯了。别管他,我们走吧!”素芊芊再次挽起阆苑的手臂,她真心把阆苑当做自己的姐姐,她不想姐姐受到伤害。时景辰伸手阻拦道:“之前我救助独孤九卿,她答应只要我有所求,她都会助我达成所愿。阆苑我求你救救凝月!” 求人还是这么理直气壮,居然还动用恩情?阆苑气愤至极,卿姐是她的恩人,她有义务帮她还恩。再次挣开素芊芊的手,冲到书桌前一番龙飞凤舞,书成药方。“按此方抓药,稍后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娇妻!都滚出去,别打扰我。”素芊芊迟疑,但被剑棠半拉半拖还是退出房门。剑棠还受着伤,芊芊不忍,扶他回房休息,事已至此,已无力改变。 要想治疗颜凝月身受的寒冥掌,运功渡气显然行不通。只有强行将掌力吸纳转移,对于阆苑来说多受点寒毒并不打紧,不痛不痒。麻烦的还数重聚四散的掌力,为今之计只能试试金针渡穴牵引。 时景辰坐在屋外,心情稍稍平复,一丝头疼似乎想钻出脑子一般。细想方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完全不像是自己。“景辰,你没事吧?”时夫人已经糊涂,究竟是儿子变了还是自己从未了解过儿子。时景辰只是摇摇头,静候阆苑的医治结果。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已暗沉,马上就要亥时。众人心系屋内情况,谁都没心思吃晚饭,一直等着。不久,房门终于开启,颜凝月脸色恢复如常,安然地躺着,可阆苑似乎不太乐观。面如白纸,香汗淋漓,头发也披散任其乱飘。时景辰从未见过她如此,心中不免担心,问道:“你怎么了?”手正要搭去,阆苑侧身避开,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别碰我!再敢靠近,休怪我手中天悲无情?” 说着天悲横抱,大有恶斗的架势,不像说说而已。时夫人没有听错,正是“天悲”。魔琴天悲乃是慈航剑派的秘宝,联想到之前的白衣女子,阆苑的身份必然不简单。可她话已至此,拦是拦不住的,只能看着她落魄的身影远去。 黑幕高挂苍穹,今夜的风甚是大,乌云掩盖明月,为秋夜增添一份肃杀。冰冷的街角,只有独自走向黑暗的娇弱身影,渐行渐远。 “阆苑呢?”素芊芊不小心打了个瞌睡,醒来却已不见阆苑。颜凝月房中只有时景辰、时夫人和三两个丫鬟。“她刚走不久。”时景辰淡淡道,拿着湿毛巾为颜凝月擦拭。素芊芊气急败坏,夺过毛巾甩在远处,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时夫人大惊,喝道:“臭丫头,你做什么?”她都没舍得打过时景辰,一个外人胆敢? 素芊芊丝毫不惧时夫人威严,这回她什么都不怕。“做什么?当然是打醒你的儿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愣子吗?就这样让阆苑离去,你不知道她现在是武林公敌吗?在少室山时,她已被黑侠客打伤,山上群雄又对她咄咄相逼。你有为她说过一句话吗?下山后我们先后遇到炼狱修罗和目空和尚,差点横尸街头。刚回幽篁阁,还未曾休整便马不停蹄奔过来救人。你不谢谢她也就算了,还苦苦相逼,更是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你的良心不痛吗?” 时景辰并不知道她们有过这样的遭遇,阆苑一定是损耗了很多功力,所以元气大伤。心生愧疚,正想着不知为何头痛欲裂,时景辰晃晃头,权当自己神经绷得太紧,可越想越疼。素芊芊满腹委屈,替阆苑不值:“阆苑新伤加旧伤总之是遍体鳞伤,你最好保佑她无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魔教、正道都在打探阆苑的下落,不尽快找到她,后果不堪设想。素芊芊不作逗留,飞身出门,前去追寻。 时夫人没想到竟是这样,于心不忍,愧疚感油然而生。方才施救必定是殊死搏斗,好坚韧的丫头,时夫人更多的是对阆苑升起的敬意。夜色暗沉,真怕她有个好歹,遂命梅香、兰香前去追访。 泪水风干又洗礼面孔,不知已反复了多少次,小贩叫着要收摊,可阆苑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半夜有女,哭声凄凉,披头散发,如鬼如魅,生意怎么会好?“拿壶酒来!”阆苑的呼喊声响起,小贩不敢不从。递上酒壶时,又无意间触碰到阆苑的手,冰凉刺骨,岂是活人该有的温度?心生恐惧,当即念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喂饱这女鬼就请她走吧。” 女人早已忘却清规戒律,只管饮酒哭泣,哭声哀怨凄楚,充斥着整条小巷,让人汗毛直立。小贩不敢再留,性命重要,哪还顾得上摊位。 “可怜、可哀、可叹呐!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花季少女伤心断肠至此?真是闻者伤心,我见犹怜!”一段重合的声音回荡,打断了阆苑的哭声。声音似男又似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挑这个时候找不痛快,是诚心戏弄阆苑。 “我一直都在呀!”不知何时,身后的桌子多着位客人。黑丝轻纱包裹全身,一张鬼面具撼人心魄,加上内功运劲,讲话带着重音更显神秘,是个狠角色。“你胆子不小,姑奶奶今天心情不爽,别逼我动手!”火起来阆苑不介意大开杀戒,顶多同归于尽。 “姑娘,心伤透,身子也伤透,若不及时医治,恐难活命!”鬼面人诸多废话,不知意欲何为?阆苑纤手搭在天悲上,蓄势待发。鬼面人又道:“在下对医药略通一二,不如就替你诊回脉。”也不管阆苑愿意与否,金丝缠腕竟使出了“悬丝诊脉”,这哪里是略通一二。阆苑当即运功,顷刻间金丝悉数绷断。 鬼面人没料到阆苑会有这般功力,不过他已经诊到想要的结果,唯有一事不明,问道:“你怎么会身中无极咒?阴阳长老并没有对你施过此咒。”阆苑恍然大悟,听他这话不难猜出他的身份,笑道:“没想到阴阳长老是一个人。”魔教一贯的伎俩,阴阳坛根本就只有一个长老。什么阴长老练阴阳印,阳长老修无极咒,不过是虚张声势。 第八十二章 山野庵堂 镜月教的把戏骗倒了多少江湖好汉,炎日圣使就是少主,寒月圣使就是吟风公子,如今连阴阳长老也都是同一个人。只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此地?阆苑想不明白,难道是芷芯通风报信,可阴阳长老未免来得太快。 “好个聪敏的丫头,阴长老即阳长老,阳长老亦是阴长老。阴阳无极,本为一体,不分乾坤。你既知我身份,自然也猜到我的来意,劝你别做无谓的反抗。”她本来就身受内伤不足为惧,现下又身中无极咒,已是囊中之物,阴阳长老并没有觉得她有多危险。这个便宜他乐见其成。 阆苑不屑道:“不过阴阳人尔!想抓我,先问过我手中的天悲琴。”英雄大会之事传遍江湖,阆苑杀害妙凡大师,夺走慈航剑派天悲琴,正道众人也在极力追捕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阴阳长老对天悲琴也甚是有兴趣。 “你身受重伤,弹奏不动天悲,反抗只会死得更快。”阴阳长老无所畏惧,大步上前,谁知阆苑真的不顾死活,琴音过耳,迸出一道剑气,在长老的桌子上戳了个小洞。路边摊的桌子本就劣质,受内力一击四分五裂不是难事,可只穿一个洞而不碎,很考验内力的运用,长老不敢再小瞧阆苑。这丫头能在神阳殿来去自如,果然有些本事。 “再不滚,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招不会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阆苑活用心理战术,又有天悲的威慑,阴阳长老自然不敢造次,轻笑着消失在夜空中,这才敢松口气,可这一松也曝光实力,不过强弩之末。鲜血不住地往外喷涌,吐完血身子倒是格外轻松。阴阳长老没那么容易放弃,知道她受着伤,拖也要拖到她重伤昏迷,肯定会穷追不舍。 阴阳长老果然去而复返,不过早已人去楼空,但地上的血渍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一切。可惜当时没有抓住机会,被她迷惑,方才若是动手,三招之内阆苑必定败阵,相信她也走不远。 阆苑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一直在逃亡。只觉脚步愈发沉重,最后没了知觉。再醒来也不知是何时辰,而且身处陌生房间。檀香味弥漫着整间屋子,让人心境异常平静。正要艰难起身,恰巧一女尼推开房门,惊慌道:“姑娘,快躺下!你身上有伤,不宜大动。” 尼姑面容尽毁,瞧不出相貌,更瞧不出年纪,任谁瞧见都会心头一震。可她关心的笑颜却让人无比温暖。她好像看出阆苑惊愕,解释道:“姑娘你不必害怕,贫尼真的只是样貌丑陋,并无恶意。”阆苑羞愧道:“是小女子皮相之见,师太莫怪。”尼姑上前扶阆苑躺好,嘴中说着“无妨”。又道:“你伤的如此之重,应当早日寻访名医诊治。贫尼医术浅薄,恐怕有心无力。” 尼姑是清晨在庙门外发现昏倒的阆苑的,本以为姑娘会昏迷好些时日,没想到才过一日便清醒过来。阆苑谢道:“多谢师太关心,叨扰师太,阆苑实在过意不去。我的伤这辈子要想痊愈恐怕无望,一切听天由命吧!”年纪轻轻就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尼姑钦佩不已,不过关乎人命,她还是会想办法救治。 阆苑不好意思道:“还未请教师太法号?”尼姑回道:“贫尼忘我。你叫阆苑是吧?好特别的名字。我去给你端碗粥,你先休息一下。”不知为何,忘我师太对阆苑一见如故,许是山野庵堂,突然有人造访的欢愉,毕竟她一个人寂寞太久了。阆苑对忘我师太也是说不出的好感,许是同为出家人,拜一个菩萨,所以才觉得格外亲切。 阆苑四处观望,房间布置简约却很雅致。窗外绿盈盈一片,应该是师太种植了不少蔬菜植物。有时想想,她要是也能像忘我师太一样,忘却自我归隐山林,倒也不错。日子清贫却很充实、安逸。可如今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奢侈,退隐江湖哪有那么容易?思索间,师太端着粥进来了。“山野之地没有好招待的,希望这些野菜合你口味。” 阆苑本想自己动手,可忘我师太怜她重伤,非要亲自喂服。喝的是粥,进胃里的却是满满的爱,不知不觉竟潸然泪下。曾经有个人也是这么温柔地待她。“好好地怎么哭了?”师太放下碗,为阆苑轻拭泪水。“没什么,只是师太对阆苑照顾细微,我想娘了。”阆苑是个孤儿,虽然观音庙的众人对她疼爱有加,但真正让她感受到母爱关怀的还是神龙夫人。 当年阆苑初到神龙山庄,身边没有师父和师姐,陌生环境令她恐惧,又见神龙夫人唱歌哄着池墨入睡,心中万般憧憬。“情儿是不是想师父了?阿雪也真不懂事,你还那么小就把你带下山。”神龙夫人热情地拥过来。阆苑脸色更加苦闷,嘀咕道:“有夫人你这样的娘真好,我都不知打我娘是谁。” 神龙夫人恍然大悟,原来小丫头是因为这个不开心,说道:“原来情儿想娘亲呀。你想不想要娘亲?”阆苑嘟着嘴半晌没有话,不过还是默默点头。神龙夫人温柔地笑着道:“那你肯不肯叫我一声娘?”阆苑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神龙夫人,弱弱问道:“我真的可以叫您娘亲?”神龙夫人反问:“那你愿意做我女儿吗?”阆苑向来机灵,立马抱住夫人,连连喊“娘”,神龙夫人也一直应着。那是阆苑少有的快活日子,神龙夫人真的完全把她当做女儿,尽自己所能来疼爱。 忘我师太将阆苑的思绪拉回,轻笑道:“等你的伤好些,你就可以去找你娘了。”阆苑点点头,尽管生活对她极其不友好,但她不止有娘,还有三个爹,还有卿姐、影子姐姐和妹妹。就算上天要她必死无疑,她也要死而无憾! “多谢师太!”阆苑一展多日未出现的笑颜,结果粥碗一饮而尽,急忙起身。忘我不知她是怎么了,好心提醒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乱走动。”阆苑服下三转金丹吊命,找到琴囊背起,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再次拜谢道:“有劳师太,不过我得尽快离开。”阴阳长老怕是就要找到此处,阆苑身份特殊,不能再连累师太受到牵连。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着急,我这个地方甚是偏远。到下一个集镇至少半日路程,你的情况叫我如何安心让你离去?”忘我热情好客,又再三挽留,盛情难却,阆苑只好答应多留宿一日。她只不过是师太生命里的一个过客,相遇是缘,但决计不能坑害人家,所以一早打算趁夜出走,免得师太记挂。 正值黄昏,忘我师太静坐大殿,刚刚做完打斋要去准备晚饭,突然大门被一脚踹开。两个大汉身着黑衣,气势汹汹,一看便知不是好人,正是搜寻而至的黑武士。忘我师太拂尘掸尘,施礼问道:“两位施主何故踢我庵门,惊扰佛祖?”黑武士见尼姑样貌骇人,嗤之以鼻,别过脸道:“老尼姑,有没有看见一个受着伤,背着琴的姑娘?” 方圆十里就此处一间庵堂,黑武士料定尼姑见过,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太可要如实说来。”反将一军,忘我不说都不行,回道:“阿弥陀佛,贫尼确实见过,但不方便告知你们。”忘我再次施礼道,“两位施主若是进香这边请,若是其他事请恕贫尼无能为力。” “老尼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黑武士气恼,一把抓住师太的衣领威胁道。阆苑听到动静出门便瞧见这副状况,怒上心头,直接送了他一枚金针。黑武士顿时手软无力,松开忘我师太。另一名黑武士惊叫道:“原来你藏在这里?”但见阆苑精神奕奕,一点也不像上头说的濒临垂危,黑武士哪还敢动手? “佛门之地,我不想开杀戒,给我滚!”阆苑怒目恶瞪,黑武士不敢造次,仓皇而逃。转而又觉难为情,对忘我师太致歉道:“师太让您受惊了。全怨我,招惹这帮匪徒,看来我得马上离开。您近期就上别处避避风头,这帮匪徒不讲道理,我怕他们还会来找师太麻烦。”山野庵堂马上就会成为是非之地。 忘我毫无惧色,难得的沉静也令人钦佩,对阆苑依旧满满关怀:“贫尼乃是方外之人,生死无畏。只是阆苑你有伤在身,又遭仇家追杀,我实在放心不下。” 说话间,远处传来二重声音道:“不必担心,你们谁也走不了!”刹那间,阴阳长老已经杀至眼前,望着阆苑叹服道,“不愧是不死神医,两日未见脸上增添不少生气啊!” 阆苑暗自自责,没有早些离开,如今不仅自己身陷囹圄,还牵连忘我师太。事到如今,只有殊死一战,不屑道:“阴阳长老,你好大的胆子?忘了天悲的威力了吗?”阆苑已经横抱天悲,随时迎战。阴阳长老冷哼道:“这回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以你的身体状况,每弹一下天悲便伤自己一分。况且你还中着无极咒,一旦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想活命,就该束手就擒!” “连区区无极咒都解不开,岂不有负我幽篁阁之名?”说来也怪,无极咒入体那一刻痛苦不堪,可现在好像失效了一般,毫无作用。阴阳长老不想再同她废话,怒喝道:“口出狂言,先吃我一掌!”说话间,阴阳印已经祭出,硬接这掌,阆苑必死无疑,但不接就会危及师太。脑海百转千回,却当真是无计可施。 谁知危及关头,忘我师太拂尘大挥,万千尘丝与掌印交织,如灵蛇交错,直取对方要穴。阴阳长老大骇,撤掌回退,惊道:“原来你会武功!”阆苑也没想到师太深藏不露,而且还是位身手不凡的大行家。“你到底是谁?”阴阳长老再发问,先前还任由黑武士欺辱,一下子武功高的出奇,实在匪夷所思。观其样貌,丑陋无比,却从不听闻江湖中有这样一号人物。 忘我挥过拂尘道:“贫尼忘我,不过是山野之人。施主杀念太重,应及早放下屠刀,以免堕入阿鼻地狱。”忘我武功高明,但阴阳长老也不见得会输,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到手,说什么也不能让她飞走。怒道:“死到临头还有空说教,看你有何神通?” 阴阳长老再发狠招,一招“阴阳无极,混元归一”,阴阳两道掌力席卷而来,仿佛绞肉机,掌力抖的手臂、脸颊生疼。忘我镇定自若,拂尘轻掸,竟然幻化分身,阴阳长老还当自己眼花,可每一招都能真切感受,一个忘我已经难以对付,两个更是令人措手不及。两柄拂尘来回扫击,万千尘丝让人眼花缭乱,阆苑也是第一回见识如此精妙的武功。 虽然出其不意,但阴阳长老抱着必胜决心不易对付,转眼间拂尘与他双臂交缠,难解难分,终归只是一个人,一柄拂尘。阴阳长老看破分身,厉掌精准打在师太肩头,却不知何为自己还是被拂尘扫中,掸去一旁,整个人似是要散架。忘我身中阴阳印,却依旧像个没事人,纹丝不动。 “今日得遇高人欧阳阴三生有幸。还请师太告知,你的武功叫什么?”玄妙若此,阴阳长老如何能不赞叹,阆苑还未曾出手,这一战很悬。忘我师太轻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贫尼也不知道所学叫什么,自作主张命名为降尘十八式。” 居然是无师自通,更加令人刮目相看。又是尼姑,武功又怪异,难免让人联想到慈航剑派。阴阳长老大胆询问道:“敢问师太与观音庙慈航剑派是何关系?”阆苑也有此怀疑,她忘我师太所使的武功的确很像是出自慈航剑派。 忘我轻笑道:“关系倒是谈不上,不过贫尼确与焚灭师太有些交情。贫尼隐居日久,不知焚灭师太近来可好?”一个山野尼姑竟能和焚灭师太扯上关系,实在出人意料,阴阳长老怕她还藏着绝技,又碍于焚灭威名,心生退却之意,叹道:“在下眼拙,不识高人,还望师太见谅!丫头,今日算你走运,来日方长,他日总有机会再碰头!”伴随着诡异的二重音,阴阳长老一步一丈消失在山林间。 阴阳长老一去,总算可以松口气。忘我急切道:“此地不宜久留,阆苑你快些离开。”等长老回去休整后,必定卷土重来,到时魔教大批高手围截可就大事不妙。思及此,阆苑提议道:“师太,不如你同我一道离开?”况且师太与观音庙渊源深厚,留她一人在此,实在太过危险。忘我犹豫再三,但望着“天悲”若有所思,最终还是应下。 第八十三章 半部心法 忘我师太身中阴阳印,又陪着阆苑奔波许久,气血翻腾,刚找到落脚的客栈便支撑不住,口吐鲜血。阆苑大骇:“师太,为何会这样?”匆匆切脉才发现师太内伤颇为严重,定是阴阳印之故。“师太,你不该瞒我的。”阆苑一边忙着喂服灵药,一边暗自自责。她何德何能,竟让师太舍命相救。 “阴阳长老名不虚传,若非提及焚灭师太大名,恐怕此时我们已经失手落网。”忘我虽然身怀绝技,但从未出过手,第一次交手的对象便是阴阳长老,得亏的内功深厚,否则真要去西天参见佛祖了。 阆苑不知该如何报答忘我,先行一拜道:“师太大恩大德,阆苑没齿难忘。请受阆苑一拜!”忘我惊惶,以手相托道:“快快请起,不必客气。你我一见如故,一切都是缘法使然。况且魔教臭名昭着,贫尼久居深山也知他们无恶不作,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应该的。”阆苑只有满怀感激,此恩此德,她会铭感五内。 忘我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问道:“阆苑,你这琴从何而来?你是……”师太神情激动,眼眶中的泪水来回打转,仿佛充斥着某种希冀。既是慈航剑派的故人,阆苑自然如实说来。“不瞒师太,我与观音庙的七绝有些交情,天悲暂时托付我保管。师太是焚灭大师的故交,不如天悲交于你保管,我身负重伤,带着它也不是很方便。” 阆苑将天悲递去给忘我师太,她倒是没有拒绝,抱着天悲心中感慨万千,情不自禁地落下热泪。许久,她又将天悲交还给阆苑道:“贫尼睹物思人,一时失态,让你见笑了。天悲既是观音庙托付给你的,还需你善始善终。”阆苑不知忘我口中之人为谁,妄自推测是焚灭师太。 许久,忘我又担心起阆苑的伤势,说道:“对了,阆苑你怎么会中阴阳长老的无极咒?听闻中此恶咒,永生永世难逃阴阳无极,轮回之苦。你可有解决之法?”初见阆苑之时,忘我探到她不止一种内伤,若不是她生命顽强,恐怕当日便已回魂乏术。“劳师太挂心了,区区无极咒还难不倒我。江湖中人称我一声神医,我自然得担得起这个名号!”话虽如此,但神医难自医,只有阆苑自己心里清楚。 阆苑尚有要事要办,况且魔教教众已经追来,她不能多逗留。“师太,您有伤在身,不宜操劳,我这里有一瓶六转雪参丸,对于内伤大有好处,您留着傍身。我还有要事,暂且别过。咱们有缘再会。”阆苑说着从怀里掏出净瓶,放在桌子上,正欲离去,又被忘我师太叫住。 “你且稍等!”忘我自知阻拦不了阆苑,但还是要尽力帮助这个有缘人。只见她匆匆走到木桌前,研墨提笔写满一张纸递去。阆苑接过,默念:气凝百汇神光现,游刃四肢脱尘俗。步踏上乾涌泉舒,提腕直通天曲劳。回首莫忘气海俞,合手力拔天门外……这分明是高深的内功心法,阆苑与忘我不过初相识,怎能受此大礼,回绝道:“师太,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忘我硬塞回阆苑怀里道:“你既与观音庙有着因缘,心法传你也是应当。贫尼本不懂武功,当年得观音庙一本佛经,机缘巧合之下才有所顿悟。阆苑你莫要再推辞贫尼的一番心意,这篇心法虽然不全,但对你的伤势大有裨益。” 师太盛意拳拳,不好拒绝,还涉及观音庙佛经里暗藏的秘籍,阆苑寻思着会不会就是《静修心法》?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好了。慈航剑诀终于能够真正的重见天日。这份人情她得收下,而且还要尽快参详,好再传给绝爱。阆苑再次谢过忘我师太,这下是真的要告别分离,不过江湖之大,只要还有命在,不愁没有相见之日。 阆苑不负幽篁阁之名,妙手回春,颜凝月伤势好转,时夫人不得不紧急处理另一件大事。芷芯被擒多日,时夫人还未曾仔细审问。迎松已将她扣下,按于大堂,听候时夫人发落。时景辰也在场,芷芯处理得好,颜凝月之事便能有定论。 “大胆芷芯,还不如实招来。你们潜入伏龙山庄究竟是何目的?还有多少暗桩,一一道来。”迎松亮着大嗓门当面质问,可芷芯一脸傲气,不吭一声。任务失败,身份被识破,她断然没有活的可能,说与不说已无区别。 颜凝月闻讯,匆忙赶来。她伤势刚好,走路还发颤,蹒跚着冲入大堂。眼见迎松正要发难,急忙阻止道:“剑侠手下留情!”时景辰赶忙上前帮扶,颜凝月眼神示谢,继续道:“时夫人息怒,凝月自知罪该万死。所有罪孽全由我一力承担,还请夫人放过芷芯。”说着小心地跪在地上,一副知错的模样。 芷芯深知颜凝月为人,她会开口求情,定然有所盘算。嗤笑道:“师妹,你少在那里假好心。反正回去也难逃一死,你就别白费心机,再动歪心思了。”或许死在伏龙山庄还痛快些。 颜凝月挽住芷芯的手臂道:“师姐,你误会我了。”转而又道,“时夫人,我和师姐都身中无极咒才不得不听命于阴阳长老。想必您也是知道无极咒的厉害的。所有消息均是由我传达,芷芯她迄今为止都没做成功一样事。夫人您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吧!”她越是如此,越会触动时夫人的恻隐之心。 迎松质问道:“你们到底向魔教回报了什么消息?”颜凝月回道:“我们传回神阳殿的只有一条消息,便是夫人手上的半块玉璧。也因为我们毫无所获,长老才迟迟没有赐下解药。算着时日,我们身上的咒印应该要发作了。好在阆苑神医已为我拔去无极咒,我再无后顾之忧,往后一心只向着伏龙山庄,还望夫人明鉴。” 芷芯大为惊奇,除长老外,这世上竟还有能解无极咒之人。颜凝月又问道:“不知神医现在何方?还望她能助芷芯一臂之力,早日脱离苦海。”诚如芷芯所想,她肯定没那么好心。 当初阆苑本意救治颜凝月,可谁曾想危急关头,颜凝月却凭着阆苑强大的内力吸纳竟将无极咒传入她体内。算算时辰,应该已经发作,没准早就死在某个角落里也不一定。之所以这么讲,无非是给芷芯一丝希望,好让她住嘴。 时夫人思索再三,终究心软。“迎松,先将芷芯押下去严加看管。凝月,你重伤初愈,先回房休息吧!”时夫人更愿意相信她所述,为救时景辰她奋不顾身,这些时夫人都看在眼里,爱是无法掩饰的。只是她始终是魔教中人,轻易摆脱不了,往后的日子不会轻松。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颜凝月想想真是后怕。都是金铃使者的计划有误,发生诸多意料之外的状况,还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不仅捡回一条命,还顺便拔除了无极咒。这次伤的值得,只是留着芷芯迟早坏事,但又不能对她下杀手。倘若被长老知道,得不到好,左右忖度间,又心生一计。 翌日便有消息传出,芷芯潜逃,不见踪影。竹香和菊香轮流守在颜凝月房外,没有看到她出去,不可能是她所为。事有蹊跷,山庄内肯定还有其他暗桩,就比如出手打伤血影罗刹的第三只手。看来是时候整治一番山庄了。 阴阳长老铩羽而归,整个阴阳坛笼罩着阴霾。芷芯无极咒发作在即,不得不回阴阳坛接受惩罚,只求保住性命。长老坐于大堂,泛着诡异的笑。他没有戴鬼面具,一张阳刚的脸偏偏画着妖艳的妆容,难怪阆苑称他为阴阳人。“既然被人家识穿,还回来干什么?银铃呢?”长老问道。 “禀长老,银铃使者背叛阴阳坛,她为了做她的少夫人,主动投诚,向时夫人坦白一切。如今仗着有伏龙山庄撑腰,越发猖獗。”芷芯逮住机会,自然是要为自己脱罪,颜凝月无极咒已除,又有时夫人保护,性命无虞,可她不一样,除了长老,再没有其他仰仗。 “果然够胆,银铃她翅膀硬了?”阴阳长老看似动怒,可语气之中并没有体现。芷芯可不得再添把火,道:“长老,您有所不知。银铃师妹她身上的无极咒被幽篁阁神医阆苑化解,这才有恃无恐,不把咱阴阳坛放在眼里!” 阴阳长老闻言,怒气全消,反而更开心。这便说得通了,阆苑身中无极咒就是银铃使者的杰作。无极咒在阆苑身上可比在她身上有用的多,且让她得逞一些时日,往后自有办法对付。“这月的解药,给你!”芷芯乖乖张口,药丸准确无误地飞射入嘴,总算小命得以保全。 阆苑心急如焚,一门心思赶路。只是身体情况不允许她日夜兼程,只好暂且在路边茶寮歇歇脚。这些日子,多亏忘我师太所赠的心法口诀,伤势稳定,大有好转迹象。相信等见到卿姐,还能有续命之法。忘我的心法与阆苑从天悲琴谱中所悟的《静修心法》不谋而合,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便是下半部《静修心法》,其中所含的“分身幻影”之法,奥妙无比。若是配合剑法,一人可成剑阵,慈航剑派振兴有望。 邻座的樵夫时不时拉扯草帽,眼神又有意无意地望向阆苑,惹人注意。狭路相逢,青城派的钟默灵率弟子赶到,他们显然不是来找阆苑的,却在发现她后大喜过望。当日在少林寺英雄大会上,伯恒子认出乔装的一名丐帮弟子正是他心爱的徒弟刘凡。哪知臭小子机敏,被他先一步开溜,钟默灵这才奉命追捕。没想到意外地遇到阆苑,这可是不小的收获。 “原来老板娘你在此地?我们找你许久。你杀害妙凡大师,罪不可赦,钟某人今日便抓你回去伏法。”钟默灵不过仗着人多势众,阆苑武功高强,诡计多端,若是人少,他自然避而远之,可现下却是信心十足。 阆苑笑而不语,兀自品着热茶。岂料邻座的樵夫突然掀翻茶桌,所有东西尽数砸向青城弟子,慌乱之中,阆苑被他抓着手一路向前奔。众人只道是阆苑心生畏惧,不敢应战,这便追得更加凶猛。 经不住如此折腾,阆苑挣开樵夫的手,厉声问道:“你是谁,想做什么?”樵夫气道:“笨女人,看不出来我是在救你吗?”他虽然挂着两撇小胡子,却不难看出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郎。“救我?”阆苑不免好笑道,“简直笑话,我需要你救吗?多管闲事!”区区几个青城弟子而已,能奈她何?白跑这一路,结果还不是一样被他们围住。 “看你们还往哪里跑?”众青城弟子皆拔剑相向,架子十足。樵夫双臂抱胸抱怨道:“叫你啰嗦,被他们追上了吧?没的跑喽!”一名青城弟子眼尖,认出樵夫,惊呼道:“大师兄,他好像是刘凡师弟?”听到这个名字,阆苑也是诧异,手影飞掠,一下揪下他的小胡子,果真是这个狡猾的臭小子。 “刘师弟,你让我们好找啊!”钟默灵挥手道,“一并带回去。”阆苑恍然大悟,臭小子说什么救她,分明是眼见自家师兄追上,所以拿她做盾,好打发钟默灵等人。之所以没在茶摊动手,无非是怕她一走了之,自己更加逃不脱。也罢,这笔账稍后再算,这些家伙自己送上门来,借此机会试试“分身幻影”也好。 青城弟子不再废话,举剑利剑横刺,直取要穴。阆苑横抱天悲,琴弦震响,哀音灵动,一音成三调,突然幻化两个分身,吓坏众人。忘我尚且只能分身一影,但阆苑却能幻化两重分身,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刘凡误以为自己眼花,揉着眼睛再看,分身重合又变成阆苑一人,众青城弟子更是稀里糊涂地手中长剑落地,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全然不知发生何事?钟默灵震撼,回想初见阆苑时她还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得罪的样子,没想到隐藏的如此之深。哪里还敢再动手,拾起长剑往后退,嘴里还不忘叫嚣:“你给等着,这笔账,我们日后再算。”毫无杀伤力的狠话根本激荡不起波澜,阆苑懒得同他们计较,任由他们逃离。 “臭小子,轮到你了!”阆苑转身吓唬道,纤手已经搭在天悲之上。其实她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刘凡于她而言只是个顽皮的孩子。 第八十四章 传道受业 关于阆苑的传闻,这段日子以来刘凡听过不少,之前更是有所领教。虽然逃出师兄们的魔掌,但落在她手里未必是件好事。笑笑道:“那个,那个你对我就别那什么了。你看我救你一回,你也救我一回,咱们扯平,各不相欠。就这样吧,后会有期!”刘凡转身便想溜之大吉,可已被阆苑揪住衣领,无路可逃。 “我让你走了吗?”阆苑轻声道。那邪邪的诡异笑容给人不好的预感,刘凡双手抱胸,躲着问道:“你还想怎么样?”可别忘了阆苑还有一个外号——淫媒辣花,想到此处不免让人发颤。“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阆苑笑得更加邪魅,刘凡又是一哆嗦,冷哼道:“像我这么美貌的男子,不就是你头号看中的对象吗?老实告诉你,我宁死不屈的。” 阆苑闻言松开手大笑,她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探听青城派虚实,没想到小家伙竟会想到别处。莫名的自信感倒是甚对自己胃口,突然一脸正经问道:“听说你是伯恒子的徒弟。伯恒子眼高于顶,不轻易收徒,你既是他唯一的弟子,怎么还对付不了那些个酒囊饭袋?” 原来是关心他,刘凡不介意好好说说,席地而坐道:“说来话长。我是师父捡回青城山的,他说我天资聪颖,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收我为徒。可师父自己沉迷练武,根本没时间教导我。师兄弟们妒忌我,欺我弱小,处处刁难。整个青城派只有二师叔关心着我,我的武功基本由他所授,但三师叔、四师叔见我武功进步飞速,赶超了好些弟子,心中不服,便提议由他们亲自教我武功。可他们就知道使唤我做苦力,根本不教我武功。” 听着心酸酸的,同为孤儿,阆苑的命运截然不同,也难怪臭小子不愿回去。她听着故事,坐到刘凡身旁,又问:“你的师兄、师叔们这样可恶,你怎么不告诉你师父,让他给你做主?” 刘凡无奈道:“师父他一年十二个月,十一个月都在闭关,剩下的一个月还不见踪影。二师叔倒是个好人,但他闲云野鹤惯了,经常云游四海,整个青城派我不听三师叔、四师叔和师兄们的话,那我还怎么过日子?” 听了他的经历,阆苑终于明白,为何青城派百年大派会变得如今这样不堪!伯恒子这做师父的当真是失败。刘凡望着阆苑突发奇想道:“要不我改拜你为师,你教我武功吧?”阆苑能三翻四次把青城派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力不消多说,当得起刘凡的师父。 “满口胡言,我怎么可能收你为徒?”亏得臭小子能想到这么荒唐的事,阆苑与青城派结怨颇深,要她教一个青城弟子,实在可笑。刘凡不依不饶,大胆拽住阆苑的臂膀撒娇道:“你就教我武功吧!我知道你才年长我几岁,不好意思,要不你收我做小弟,就当姐姐关爱弟弟,传我些功夫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对世界充满了美好的幻想,臭小子三言两语竟说得她意志动摇。又不知为何他真的好像自己弟弟似的,细细一想或许不是件坏事。刘凡是青城弟子,一个青城弟子用着她的武功去对付其他青城弟子,甚是有趣。 “行了,行了。答应你便是!”刘凡没想到阆苑真会答应,这下真是捡到宝了。立马问道:“姐姐打算教我什么功夫?是不是像天悲这般的?或者是刚才那个分身术?”臭小子行动迅速,说话间已将天悲琴过手,阆苑本想阻止,伸出的手半途却缩回。刘凡手搭琴弦胡乱拨动,后果可想而知,遭琴音反噬,胸口一紧,险先昏倒。 阆苑及时施针才保住他一条小命,笑道:“看你还敢不敢造次?天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弹的。”让他吃点苦头,记住教训,日后才不至于冒冒失失。天悲之所以被称为魔琴,不仅因为它琴音力量强大,还因为它认主。不懂琴谱心法,不能得到天悲认可,贸然弹奏只会适得其反。 “邪门,真邪门!”刘凡乖乖交还天悲,方才看阆苑随便弹拨就威力无穷,其中窍门不是一般人能参透的。“这个琴太可怕我还是换点别的学。”臭小子今日不学上一手,看来难以罢休。阆苑摇摇头表示拗不过他,抽出金针,听闻一声破空响动,飘落空中的一张枯叶瞬间被金针环绕钉于树干之上,足足有十三针。阆苑问道:“怎么样,可能看懂否?” 刘凡吞一口口水道:“这是什么武功?似剑非剑,你的金针可比我手中的长剑更锋利。”阆苑心中叹道:孺子可教也,一眼便看出是剑法,果然天赋过人。刘凡跃跃欲试,取下金针,照着阆苑的动作来了一遍,但十三枚金针只有六枚钉住枯叶,精准度还差一大截。 “姐姐,难度不小。你觉得我要练多久才能达到你的水准?”刚练习便想着要熟练,未免心急。阆苑告诫道:“武学之道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所谓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剑法难精,你更不可操之过急。”说着阆苑递去一本书籍,刘凡瞬间眼前一亮,还以为是武功秘籍。匆匆翻阅,只是入门医书《经络穴道大全》,心中不免失望,说道:“姐姐你给我医书作甚?我又不学医。” “告诉我剑是用来干什么的?”阆苑不悦问道。刘凡小心翼翼道:“刺?”阆苑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手里很少有剑吗?”刘凡摇摇头,一个剑客没有佩剑确实奇怪。阆苑说道:“不管是琴、针还是手,任何东西到我手里都能使出剑法,而这一切全部基于穴道大全。你没有认准穴道,他日遇上高手,不能一击制敌,剑法再妙又有何用?万法归一宗,天下剑法殊途同归,青城剑法并不弱,只是你不够钻。弟弟,你的日子还长着,慢慢体悟。” 刘凡若有所思,捧着书开始研读,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想放过。穴道大全中介绍了各种穴道被击打后的额效果,甚是详尽,实在让人获益匪浅。不知不觉天色暗沉,看不见字了,刘凡才想起阆苑,轻声呼唤道:“姐姐?姐姐?”但并没有回应,相信她已经悄然离去。不过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他日傲然而立,阆苑功不可没。 几经波折,阆苑终于赶回天龙寨,可天龙寨处于戒严状态。阆苑回自己家还被阻拦,大怒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是本小姐回来了!”看门的是几个没见过的新人,互视一眼后,一人进门禀报,另一个继续守着门。没一会儿,还是张生面孔出来迎客。 “不长眼的东西!”男人送了守门人一个头颈拳以作惩罚,说道,“这位是大小姐!”男人又笑着给阆苑赔罪:“大小姐勿怪,这两个是新来的。小姐里面请,寨主念道您许久,您可算回来了。” 寨主?阆苑顿住脚步,深觉异样。弋峰飏的确是天龙寨的头把交椅,但兄弟们从来不会这么称呼他。弋峰飏本是世家子弟,不得已落草为寇,因此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寨主。寨里人都知道只能喊他“老爷子”。阆苑试探一问:“对了,老爷子的痛风可好些?祥叔有没有按照我留的方子煎药?” 男人对答如流:“小姐吩咐,祥叔自然照顾妥当。不过寨主身子硬朗,没听说他有痛风。”自作聪明,自以为识破阆苑的试探,弋峰飏确实没有痛风,但祥叔根本是阆苑杜撰的人。见阆苑顿足不前,男人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阆苑横抱天悲琴,蓄势待发,冷哼道:“你的谎言已经戳穿,还不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爷子呢?”男人万万没想到会被阆苑识破,甚至都不知道错在何处?思忖间笑声由内传出道:“哈哈,不愧是好侄女,果然智计无双!”突然所有人拔刀相向,刘天泽夫妇轻笑着向她走来。 他们会在此处,天龙寨必定逢难。阆苑问道:“天地双煞?我爹娘们呢?”有她大爹、小爹坐镇,天地双煞不可能轻易攻破天龙寨,再看周围,并无一丝打斗的痕迹,真是奇怪。“侄女不必担心,大哥和六弟正在屋内饮茶,等着侄女你回家呢!”杨兰心阴阳怪气道,“对了,你的好姐妹罗刹和芊芊此刻也在寨内作客。侄女,请吧!” 阆苑大惊失色,连影子姐姐喝芊芊都受困寨内,怕是阴谋不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笑道:“今日我两手空空回来,着实失礼。待我先去准备好礼品再回家。”天地双煞抢步上前,他们怎么轻易放阆苑离去,刘天泽道:“侄女回自己家哪需礼品?入内即可。莫要任性,以免伤了和气。” “伤和气?我和你们也没和和气气过。诸多废话,还不亮招?”话音刚落,阆苑拨动琴弦,分身幻影出其不意,琴剑回荡,打杂的子弟们一瞬间倾倒。刘天泽夫妇大惊,一齐出剑。秋花似雪、冷月寒秋,碧落黄泉剑将成未成,阆苑一人之力催动三才剑阵,十数道剑气攻袭,出其不意。再看时她人已在数丈外,分身紧随重合为一人。 这等武功闻所未闻,杨兰心心有余悸问道:“泽哥,她这是什么武功,这么邪门?”相较于当日神阳殿,阆苑的武功又有所精进,可她既然选择逃走就说明并无十足胜算,此时不追击恐生意外。刘天泽下令道:“追击!” 天龙寨的地形阆苑再熟悉不过,后山密林易守难攻,既利于躲藏,又适合迎战。巴不得他们能追来,在这茂密的树林中,碧落黄泉剑不好施展,可阆苑的琴剑确实无孔不入。一入密林便觉有人跟踪,还道是他们跟得紧,阆苑反手劈掌,那人不敢硬接,急忙惊呼道:“小姐是我呀!” 听到声音,阆苑即刻收手,果然是空巷,他居然会在此地。实在有太多事情需要有人解释,阆苑迫不及待问道:“空巷,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快告诉我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何事?天龙寨为何失守?你快给我说清楚。”空巷听到林外的追击声,示意阆苑不要说,小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小姐跟我来。” 天地双煞火速追踪,遇此密林不敢冒然行动,便派先锋小队进入。谁知他们刚走入密林深入便遭暗算,触动机关,飞木、陷阱接踵而来。闻得里头阵阵惨叫,林外众人惊慌失措,踌躇不前。万人和空巷早在此处设好陷阱以便躲藏,阆苑长舒一口气,所幸空巷先一步找到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杨兰心不建议冒险,说道:“泽哥,林中有古怪,我们还是先回去。有大哥他们在我们手上,那丫头回来自投罗网的。”刘天泽觉得在理,阆苑善于施毒,天色渐暗,若是就此杀进去定然中她暗算。如今已有一批教众身先士卒,殉葬林中,不宜再犯险。 除万人和空巷,还有映月等一众女英集弟子躲藏在后山的树帘洞内。“大姐头,你可算回来了!”映月等人已焦虑多日,又无主意,只恨自己实力不够,不能立即杀出去。现下看到阆苑,总算看到一丝希望。阆苑又问道:“究竟怎么回事?空巷,你们为何没在四方迎客?” 空巷慢慢道来,此事说来话长。当日聂离殇伙同练红尘杀到四方迎客,众人措手不及,只好任由他们将独孤九卿、胡道说和姚观音带走。万人和空巷无计可施,又联系不上阆苑,只得先上天龙寨求援。 “我们一向与镜月教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这是公然宣战我天龙寨!六弟,此事你怎么看?”弋峰飏听到空巷汇报,早已怒火中烧。他虽武功高强,但比起聂孤还是稍逊一筹,况且镜月教势力庞大,不宜硬拼。白君宁号称“先机神算”,素来是天龙寨的军师,足智多谋。若非腿有残疾,终日不离拐杖,凭他的相貌与才气,成就远不如此。 白君宁舒展愁眉道:“镜月教的目标无非是阆苑。与其担心观音他们的安危,不如先一步找到阆苑。有卿姐在,大局在握。这样吧,先让万人和空巷分别带些人手,一路去找阆苑,一路打探观音她们所在。”事发已有数日,他们却一点消息都未曾探听到,显然姚观音等人被带到了秘密基地。镜月教五宫九部,高手如云,教众遍布大江南北,要追查恐怕得费很多时日。 第八十五章 尺素问蝶 影子前来拜山,正好被她听到众人议事,没想到幽篁阁一战后还发生不少麻烦事。“阆苑去了伏龙山庄,稍后便会回来天龙寨,诸位不必担心。”众人见新面孔,纷纷回头观望,影子抱拳道:“晚辈林念影见过弋前辈、白前辈!” “原来是血影罗刹,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弋峰飏并非客套,确实是被影子的英气所震撼,举手投足间尽显大丈夫本色。女英集的事迹他们都曾听闻,敢和镜月教正面开战的可没有几个。 “前辈客气了,我女英集众姐妹受惠天龙寨,晚辈感激不尽。”影子再躬身以表谢意。话归正题:“听说神医和姚前辈他们被魔教所虏,这是真的吗?”逃过幽篁阁之灾却没能逃过四方迎客的劫难,只是追杀卿姐的人与魔教关系千丝万缕,不免让人担忧。 白君宁伸手道:“大当家请坐!不知你对此事有何高见?”女英集数次与镜月教交锋,血影罗刹有着宝贵的经验,他才有此一问。影子落座后分析道:“高见谈不上,不过要营救卿姐他们缺少冲锋的高手。魔教五行护法不足为惧,但是春风苑苑主和日月圣使不易对付。尤其是日月圣使,他们的实力极有可能在我之上,况且还有聂孤和阴阳长老没有出面,单论一对一我们就已经落了下风。” 影子所述与白君宁所想无二,局面正是如此。弋峰飏轻叹一声道:“我们天龙寨向来独来独往,无盟友可出手相助。”这句话倒提醒了白君宁,他说道:“或许正有人能帮助到我们。”弋峰飏疑惑道:“六弟,是谁啊?”白君宁笑道:“三庄四派结成同盟,不正是我们最好的助力吗?” 影子和弋峰飏一头雾水,那些个武林正道门派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相助他们?弋峰飏着急道:“六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如今黑白两道都觊觎琅嬛宝藏,只要我们派人散播谣言说魔教日月圣使在幽篁阁寻得宝藏图。再派一队人散播谣言阴阳长老已夺取和桑暖玉。届时三庄四派必定闻风而动,身先士卒。我们只要盯着剩下的五行宫和春风苑即可。”不愧是先机神算,深谋远虑。弋峰飏听后大喜:“此计甚妙!众所周知,阆苑乃是幽篁阁神医,又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拿出过和桑暖玉,这波谣言的可信度很高。” 依计划行事,天衣无缝,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某天,素芊芊来到寨子里禀报情况,说是阆苑下落不明。这可又横生枝节,众人齐聚商议对策。不料镜月教也有行动,天地双煞轻率队伍进攻天龙寨,更夸张的是不出一日天龙寨便被攻陷。万人、空巷和映月带人外出将归却遇上这种情况,为保存实力,大伙儿躲进后山密林。一面打探阆苑下落,一面注意着天龙寨的情况。 阆苑听完叹道:“该死的天地双煞,叛逃这么多年还能对天龙寨了如指掌,小瞧他们了。”话是这么讲,但此事太过蹊跷,镜月教势力盘根错节,难保不是内神通外鬼。当初女英集不就是有魔教暗桩嘛! “小姐,如今我们该作何打算?”天地双煞已然难以应付,况且他们手上还有人质,实在棘手。万人、空巷等人早已黔驴技穷。阆苑轻声道:“看来我得找个帮手。”阆苑身边能用到的人此刻均是身陷囹圄,空巷不知她还能找谁来相助?寻思着莫不是伏龙山庄?毕竟有时景辰这层关系在,可他们是名门正派,会管贼道的闲事? 阆苑不紧不慢,好吃好睡休养着。几日来空闲时刻便在林中弹琴奏乐,倒是无数彩蝶涌入深林又飞散四方叫人称奇。映月并不明白,悄悄问道:“空巷,大姐头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是要请帮手吗?”空巷摇摇头表示不知,但阆苑此举必有道理,静候便是。 翌日晌午,阆苑依旧奏琴山林间,忽闻得诗文传来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彩蝶受惊四处逃窜,树叶徐徐飘落。来人内力深不可测,令人咋舌,相信她便是阆苑所说的帮手。众人隐匿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敢出声。阆苑抚停琴音接道:“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黑影飞掠,但见一身着玄色道袍的道姑手持拂尘立于枝头,正是炼狱修罗驾临。 “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尺素问蝶?”当年沈傲雪带着阆苑出山,有过约定。若是不幸走散便弹奏天悲,以“尺素问蝶”托蝴蝶传信。十多年前都没有用过,此时会用大出人意料,沈傲雪正愁找不着她,没想到自动送上门来。 “师姐难得你念旧,还惦记着小妹。小妹感激不尽!”阆苑并没有直说,还打着官腔,可沈傲雪没空与她绕弯弯,厉声道:“我惦记的是何物,大家心照不宣。师妹你可是想好了,要交给我?”此番,阆苑主动找她必有所求,沈傲雪不着急动手,阆苑有天悲傍身,大意不得。 阆苑弹指飞射一页纸,沈傲雪掠过拂尘接住,纸上短短四句口诀却蕴含无限玄机,惊喜道:“莫非这就是《静修心法》?”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又问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大方?究竟意欲何为?” 阆苑回道:“明人不说暗话,小妹有一事相求,还望师姐不吝相帮。事成之后我再传你几句口诀。”条件如此优越,但也代表着风险很高。沈傲雪狐疑道:“不知是什么事情竟让师妹舍得用心法交换?”在她的示意下,沈傲雪飞身下来倾听。阆苑说出引诱天地双煞的计策,凭沈傲雪的功力以一敌二拖住天地双煞不成问题。阆苑谙知她虽然离开观音庙多年,但心中仍心系门派,绝意死在天地双煞手中,她不仅会答应阆苑所请,而且还会对天地双煞下死手。 沈傲雪不悦道:“师妹,你真是一次比一次刁钻。上回臭和尚的事情还没与你清算,你又要利用我?”阆苑看透人心,笑道:“值得的,天地双煞未必是师姐你的对手。到时候还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心法,何乐而不为?”沈傲雪实在信不过她,问道:“心法这么重要,你不会是动了手脚吧?” 阆苑回道:“心法只有半部,我早已参悟领会。说实话我修炼的时日比你久,给你又何妨?”还真是她的风格,沈傲雪泛着诡异的笑,道:“成交!”且让她自大,天下功法同宗,但修习看个人,沈傲雪不信自己的天资会比阆苑差。 阆苑暗自窃喜,不知沈傲雪若知道心法便是天悲琴谱后有何感想?毕竟弹琴这件事还是她教的,可惜她保管琴谱多年都没有发现其中奥秘。万人和空巷识不得沈傲雪,也不曾听闻阆苑还有师姐,但观其本事不小,必定大有来头。 刘天泽和杨兰心正为捉捕阆苑而发愁,刚斟上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水便泛起层层涟漪。听闻深厚的内力伴着诗文,由远及近道:“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本想着提防阆苑,却来了不速之客。《诗经》词句不断传入耳内,令人发晕。 “泽哥,好深厚的内力,究竟是什么人在作祟?”杨兰心叹服道。刘天泽素闻炼狱修罗杀人之前必会吟诵这首《氓》,莫非真是她?提剑道:“出去看看!”唯见一道姑立于墙头,狂妄地笑着。众弟子功力不济,受修罗魔音影响,身体蜷缩,扭作一团,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好个放肆的道姑,竟敢到这里撒泼?你究竟是谁,来此意欲何为?”杨兰心厉声连问,就差甩剑杀过去。沈傲雪停止笑声,怒视道:“连我炼狱修罗都不认识,要你这对招子何用?”话音刚落,拂尘轻抚,两枚炼狱针脱尘袭去,刘天泽手疾眼快,转剑为花挡去毒针,心中大骇:好个霸道的道姑,难怪黑白两道都敬她三分,名头不是吹嘘的。 刘天泽好言道:“我们天龙寨一向与仙子井水不犯河水,仙子何故如此?有话好说。”非是他怕她,而是炼狱修罗来势汹汹,阆苑又虎视眈眈,不宜节外生枝。沈傲雪邪笑道:“可笑至极,贫道与天龙寨有何恩怨你们不知?那就找个知道的出来回话。弋峰飏呢?还不快滚出来见我?” 指名道姓找弋峰飏,加之之前那首《氓》真是让人想入非非。“原来仙子是找我大哥问情来的,大哥不在,还请你改日再来!”听到刘天泽无耻的诡笑,沈傲雪始知又着了阆苑的道。说什么指名找弋峰飏寻仇师出有名,还要念诗表明身份以达到威慑作用。如今平白让人看笑话,可恼也! “找死!”沈傲雪完全被激怒,飞身而下,拂尘洋洒,墙根的石缸飞击而袭。天地双煞其实坐以待毙之徒,即刻施展碧落黄泉剑,剑力交织石缸当场炸裂。山寨混乱,所有主力自然围上主战场,阆苑从旁潜入,万人、空巷带着残余部队在寨门外等候命令。 “六弟,外头出事了。”刚才强大的内力回荡,他们都已听闻,却不识来人。素芊芊漫不经心道:“是炼狱修罗,这个道姑一向自大,动手前免不了念诗一首。”不过她此时出现在天龙寨未必是件好事。影子陷入思索,到底是当年的旧人,希望她不会有事才好。 大伙儿不知身中何毒,内力尽失,不然天地双煞又怎会轻易得手?阆苑一路找到柴房外,看守的弟子没剩几个,弦音拨动,纷纷倒地。“大爹、小爹,我来了!”阆苑推开门亲切叫着。等的就是她,终于来了,看到阆苑大伙儿仿佛又重见光明。“女儿,外头情况如何?”弋峰飏问道。 “炼狱修罗能抵挡一阵,我们里应外合杀出去!”光凭天地双煞,挡不住他们这么多人。让人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被捆绑,食物、饮水一应俱全。他们个个都是江湖好手,没理由被困着。白君宁道:“女儿你有所不知,我们被下了不知名的毒,一点内力都用不出来。不运功还好,一运功胸口堵得慌。” 这症状与当初少林寺遭遇极其相似,阆苑刚才为大家诊脉,素芊芊突然开口,拉过阆苑道:“姐姐,我们一定是中了魔教的涣酥蚀骨散,你快把解药给我们,稍事片刻我们就能恢复小半功力杀出去。”阆苑也实在担心沈傲雪安危,没作多想,给去解药,急忙赶着冲出去,道:“我先去发信号,让弟兄们杀进来。” 琴音拨响,听得“轰”一声,大院中央的桅杆折断,大旗掉落。信号既出,万人、空巷和映月率众杀入寨内。万人趁隙闯入牢房,释放天龙寨弟子,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陷入混战。 沈傲雪且战且退,可碧落黄泉剑阴阳合一之势已成,必须分出胜负,否则逃跑也会重伤。二十八宿拂尘功精妙绝伦,沈傲雪所用武功又是正宗的观音庙武功,拂尘含剑招,剑法化拂尘,不禁让人想起那晚的绝意,惊出冷汗。沈傲雪凭着炼狱针暂时无恙,可不是长久之计。 碧落黄泉剑越发凌厉,刘天泽夫妇双剑轻打,横砍十字斩,正是杀招“天地同心”。霸道的剑气回荡庭院,摧枯拉朽。饶是沈傲雪甩过拂尘以黑武士肉身抵挡都挡不住剑气直击,眼见就要中招,倏而漫天刀光夹着血掌印空袭。刘天泽夫妇急忙收剑回防,竟是血影罗刹驾临,狂刀之名名副其实。 “今儿个还真是热闹!”伴随着重音回荡,阴阳长老悄然而至,阴阳印从天而降,霸道掌力未打到众人便已经无比压抑。说时迟那时快,沈傲雪高举拂尘,精妙绝伦的“青丝缠缚”直取对方要穴,忽而变招“渔翁撒网”,万千拂尘丝泛着阵阵剑光,一下将阴阳长老击开数丈外。 “长老来的正是时候!”刘天泽扶稳阴阳长老说道。阴阳坛的外援又将天龙寨团团围困,究竟是谁包围着谁还不一定。“犯我天龙寨者,罪该万死!”怒吼声未止,强大的掌力已至眼前。阴阳长老从容不迫,荡开刘天泽对上摧峰掌。两股内力激起无数扬尘,弋峰飏功力没有完全恢复,自然不是阴阳长老的对手,消耗内力对掌实在不明智。 阆苑跳下墙头,弦音震动迸去无数剑气。阴阳长老为躲避偷袭,不得已撤掌退回。混乱中一只暗掌突施奇手,白君宁耳力不凡,横过拐杖,拐尖突刺那力道重如雷霆,虽未曾击中偷袭者,却令一旁石磨四分五裂,叫人汗颜。 第八十六章 最强卧底 偷袭之人也是老相识,正是阴阳长老的爱徒芷芯。没想到时夫人会放过她。如此对峙下去恐怕最后只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谁都不愿意看到。但是天龙寨众人唯有浴血奋战才有出路。阆苑是最为关键的一环,芷芯能想到对她下手,判断倒是准确,可惜没有成功。 事情远不止如此,众人正欲奋起血战,哪知素芊芊突然一指点在阆苑后肩,指力强劲像是穿针引线瞬间打出血洞,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众人茫然,不知所谓,素芊芊又将飞弓架在阆苑脖子上,以作威胁。“你疯了!”影子大吼,可丝毫不敢近身。阆苑忍着剧痛颤抖着问道:“为什么?”伤你最深永远是你最亲密的人,这句话今时今日阆苑才深有体会。 “你?”万人、空巷瞬间愕然。任谁都想不到事情竟有如此戏剧化的反转。佯装天真烂漫数月,素芊芊也累得慌,这下终于能够脱下那层令人生厌的伪装,狡黠地甩甩另一只手腕上的金铃串。阆苑苦笑道:“原来你就是阴阳坛最神秘的那位金铃使者,果然好本事!” 难怪天龙寨被攻陷的毫无压力,竟出现最强劲的内鬼,下的一手好毒,里应外合的简直天衣无缝。影子大惊失色,实在没想到会是如此,好笑道:“那日在伏龙山庄偷袭我的人也是你?” “没错!”素芊芊承认的极为干脆,“芷芯和颜凝月办事不力,我不出手都不行。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死在伏龙山庄,谁能料到绝爱会多管闲事去营救。可笑你只记得芷芯和颜凝月,根本不知是谁伤的你。让我白白担心了好一阵。” “我们从来不曾亏待你,你却这样对我们,难道你就没有内疚和罪恶感吗?”阆苑可是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她觉得有奸细潜伏身边,但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素芊芊。“江湖便是如此,阆苑姐姐枉你是赫赫有名的十大恶贼,怎么可以心慈手软?你会有今天的下场都是自找的。”若不是立场有异,素芊芊也不愿意放弃阆苑这样的姐姐。尽管她贪婪、粗鲁,但不得不说她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 “这么说女英集、伏龙山庄、少林寺桩桩件件恶事都与你有关?”如今想来,之前未明白的种种此刻都异常清晰,阆苑自诩算无遗策,竟在阴沟里翻船。事到如今素芊芊也不打算隐瞒,冷哼道:“没错,不过说起女英集这就要怪你了。本来我与吟风公子可以在旷乐山庄里应外合夺取天河繁星图的,没想到他会对你生出别样情感,致使功败垂成。你自己要改道女英集,所以我不得不在女英集动手。”回想当日更搞笑的是甜甜无辜做了他人的挡箭牌,悔之晚矣! 女英集与镜月教作对多年,迟早一战,影子并不怪阆苑。在她重伤的日子里,素芊芊应该有很多下手的机会,影子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动手?问道:“我在幽篁阁奄奄一息,你为何没有抓住机会朝我下手?” 素芊芊也很无奈,叹道:“我一直在找机会,但绝爱寸步不离。唯一的机会便是阆苑带着重伤的姚观音返回之时,我才得隙。可惜突然冒出个神医,我又一次计划失败。那个神医太敏感了,我做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所有行动只能暂停。好在她喜清净,把我们赶走,我才能在阆苑身边多探听点消息。”三铃使者无孔不入,金铃使者无疑是最强卧底,此刻心中别提有多得意。 阆苑威胁道:“你这就沉不住气了?不从我嘴里多套取点琅嬛宝藏的线索不觉得可惜吗?”天河繁星图、贝叶禅经的消息已经暴露,但其他线索仍是江湖秘闻。素芊芊笑道:“你不用诓我,接下来的线索恐怕连你也不得而知。况且我只不过听命行事,长老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阴阳长老得意地狂笑,鬼面具剧烈抖动,大快人心道:“不愧是本座最得意的弟子,金铃做得好!阆苑,你终究还是落入我们阴阳坛手中,这会儿看谁还能救得了你!”不可能每次都有好运遇上高人相助的。 当日少林寺之行后阴阳坛的计划便是回程之际逮捕阆苑。本来颜凝月受伤也在计划之内,素芊芊只需带着阆苑返回四方迎客,时景辰自会开口求医。哪知她先去了幽篁阁。阆苑此人极为狡猾,轻功又极高,想抓住她只能趁其不备或者受伤之时。她在少林寺意外受伤是大好时机,奈何她有天悲傍身,长老还在准备原先的计划,素芊芊不敢轻举妄动。 颜凝月那头也横生枝节,黑侠客不速而至大开杀戒,险先误事。一波三折,好在后来计划步入正轨,阆苑在伏龙山庄负气离去。素芊芊一早通知阴阳长老支援,本可一举成擒,但阆苑有如神助,得遇高人,致使计划再次落空。这才有了巧夺天龙寨的计划,这回终于大功告成。 素芊芊公然反水那么之前所建立的一切关系网都会瓦解,阆苑顾念剑棠,还是不想放弃她,问道:“芊芊,我只问最后一句,你是不是因为无极咒才不得已听命于阴阳长老?”这是在给她退路,不过换来的却是素芊芊的嗤之以鼻。“你这个问题根本毫无意义。不瞒你说,整个阴阳坛只有金铃使者有特权,不必种下无极咒。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报答长老呢?”素芊芊的嘲讽对比阆苑的含泪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废话到此为止,金铃使者带她走,其余人交给天地双煞处置!”阴阳长老忽视众人,眼里没有他人,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阆苑顿足不前,笑道:“大爹、小爹你们尽管大开杀戒,这世上除我之外没人清楚琅嬛宝藏的秘密,我不信他们敢对我怎么样!” 这是要鱼死网破的意思,可素芊芊早有防备,乐道:“阆苑啊阆苑,你的聪明才智都去哪儿了?难道你真觉得他们中的是涣酥蚀骨散?”阆苑不想她心机如此深沉,没好气地望着她。素芊芊再解释道:“我给他们下的是蛊魂丹,你又中了我的计。”芷芯闻言,摇动腰间的铜铃,弋峰飏、影子贺白君宁三人立觉胸口有异物在体内爬行,胸闷气短,毫无战斗力可言。 他们本来不使用内力当可无妨只是先前错误的解药加之后又大肆出招,早已激怒体内的蛊虫,在铃音的驱动下,蛊毒已经发作,这场战斗胜负高下立判。“仙子乃方外之人,何苦身陷红尘?识趣地速速离去。”刘天泽权当她是找弋峰飏寻仇,不过弋峰飏反正都要死的,就没必要再与她结仇。 天地双煞不易对付,况且还有个深不可测的阴阳长老和阴阳坛弟子,沈傲雪不能再冒险。诚如阆苑所言,她知晓不少秘密,不会有事。其他人沈傲雪不想多管,拂尘轻甩消失在墙头。空中却还回荡着她诡异的笑声:“今日你们人多势众,羞辱贫道之仇他日再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迟早再碰头!哈哈哈……” 刘天泽夫妇和阴阳长老望着炼狱修罗遁去的方向,轻蔑一笑,去掉这么个大麻烦省不少事。谁知突然一阵琴音,刘天泽和阴阳长老莫名其妙背后中剑,是由天悲琴激发的剑气。素芊芊一脸茫然,阆苑明明人还在她的飞弓之下,怎么一下又多出两个阆苑?再看时,三重人影合而为一,素芊芊身边竟空无一人。 “这,这究竟是什么妖法?”素芊芊不可思议道。芷芯企图出手偷袭,哪知音波震动,一下将她击出院墙外。一击偷袭得中,局势再次反转。阴阳坛和神阳殿的喽啰自有空巷他们料理,剩下的素芊芊和杨兰心不足为惧。 阴阳长老大骇道:“老尼姑把她的分身幻影传给你了?”阆苑懒得与他们废话,弦音震动幻化两个分身,三才剑阵大成。虽是一人之力,但一心同体威力远胜三人合力,无数剑气来回交织,恍如一张渔网。阴阳长老拼着最后一口气横拍石缸,听得轰然炸裂之声,粉石洋洒,空中烟雾腾腾。 素芊芊飞弓连射,箭矢破空穿射,力拔山河,可惜击中的只是阆苑的分身。魔教弟子和天龙寨弟子混战一团,但却呈败逃之相。尘埃落定,阴阳长老和天地双煞等高手已经不见踪影,剩下的魔教弟子也悉数被擒。阆苑按住胸口,气血翻腾,还是不争气地口吐鲜血。所谓分身幻影不过是凭借灵活的身法再借由媒介混淆视听,给人五感冲击,产生分身的效果。其实力量还是一个人的力量,多亏观音庙的七绝剑阵,弥补缺陷。 “女儿,你伤的不轻。让大爹为你运功疗伤!”弋峰飏情急运功,全然忘了自己身中蛊毒,这下蛊虫蚀骨,苦不堪言。“大爹你真是胡来!”阆苑挺身站直道,“小爹,姐姐你们快站过来。先让我解了你们身上的蛊毒。” 蛊毒的麻烦在于它会经由人体血液游走周身,却也难不倒阆苑。芷芯以铜铃御蛊,她大可以天悲琴音震慑。金针封穴,蛊虫不得自由移动,靡靡魔音瞬间敲击着三人周身要穴,三人一齐吐出黑血,黑血中混着的些许黑粒相信便是蛊虫了。为防万一阆苑还是开药方帮助大家培本固原,彻底清除蛊毒。 “阆苑,过来让小爹瞧瞧你的伤势。”见她脸色越发苍白,白君宁早已担忧不已。阆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让众人宽慰,说道:“都是皮外伤,小爹你们就别担心了。我可是神医,这点小伤还是能料理的。” 白君宁懂些医术,若是被他识穿,大伙儿肯定又要挖空心思给她治伤。眼下御敌要紧,难保魔教不会杀个回马枪。阆苑一伤再伤,又频频使用天悲琴对敌,此刻恐怕已经药石无灵,却依旧鼓足精神,激励大家。“都快些休息去吧,稍后我让万人和空巷将煎好的药给你们送去。魔教计划一再落空,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魔教的几手准备均以瓦解,只剩最后一招——人质。卿姐他们的安危,阆苑时刻不敢忘却。 晚膳过后,影子前来探望。阆苑整理着装开门相迎,确实好像已无大碍。“姐姐你来了,我正有好多话想同你讲。”影子抓住阆苑的手,帮扶着坐于桌前。“妹妹快些坐下,今日着实凶险,多亏了你。”一段时间不见阆苑武功又精进不少,影子甚是高兴道:“月余未见,妹妹功夫又有长进,好厉害的分身奇功。” 阆苑轻笑道:“得遇贵人指点一二。”讲真,若没忘我师太所赠的心法,这次恐怕真要全军覆没。“我过来是有要事与你说。”影子瞧瞧地拿出收藏多日的琅嬛宝藏图。“这是?”阆苑不敢妄下定论,可像极地图,不免惹人怀疑。 “正是琅嬛宝藏图,是我从天河繁星图的画轴内取出来的。”影子又将事情原委匆匆叙述,“之前未来得及与你细说。这下能把它交给你,我安心了。”真是没想到旷乐山庄参与一辈子都无果的宝图竟是藏在了画轴之中。若非被人击断画轴,恐寻找一生都无法破解琅嬛宝藏之谜。 “姐姐你千万收好。”阆苑并没有打算接手宝藏图,解释道,“如今我早已成为众矢之的,宝藏图放在你那里比放在我处更安全。”马上还会与镜月教有一场恶斗,宝藏图万不能落入魔教之手。 影子本还想说什么,阆苑先道:“姐姐你就别推辞了,过些时候还要准备营救我娘他们。要是我不慎被擒,姐姐你还有宝藏图做筹码,定能要挟魔教一阵。”天龙寨万事方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营救卿姐他们的行动正要开展,影子是该为阆苑分担些压力,多做一手准备没有错,她便欣然接受了。 重提姚观音和卿姐他们,阆苑觉得疑点重重,遂召来万人和空巷重新梳理此事。“什么?卿姐是自己投降的?”影子大为不解。独孤九卿虽然受着伤,但功力强劲,拼尽全力还怕对付不了聂离殇和练红尘吗?“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卿姐大才!”阆苑终于明白她的用意,此举虽然将自己完全逼入绝境,但却完美避开了叶如是的追杀,可谓是置之死的而后生。 “万人、空巷,你们即刻再去打探我娘他们被关押的地方,尽快!”已经好些时日,卿姐的武功定然已经完全恢复。此时找到他们的下落,足可里应外合,端掉魔教的窝点,相信卿姐此刻也在等着大家。 第八十七章 十恶不赦令 天龙寨风波总算过去,这日有意外来客拜访。底下的人回禀是一名道姑,阆苑心道:莫不是沈傲雪折返来找我要心法?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来人居然是无悔。她风尘仆仆,像是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似的,脸色极差。 “姑娘,总算找到你了。求你快去救救绝爱师叔吧!”无悔冲进大堂,直扑阆苑怀抱。阆苑站立身子扶住无悔问道:“无悔你慢点说,究竟发生何事?”绝爱身为武林盟主,地位尊崇,没想到无悔会跑到天龙寨求援。 无悔平复心情后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那日我们回到十里亭镇想将绝意师叔的尸身带回观音庙,却不想师叔的尸身不翼而飞,几个看守的姐妹横死当场。绝爱师叔追查之下牵扯出魔教。后来又听说琅嬛宝藏图和和桑暖玉已经落入魔教手中,正巧仲擎子前辈率弟子前来支援,于是我们在十里亭镇与魔教阴阳坛、五行宫还有春风苑正面交锋,奈何寡不敌众,合两派之力仍旧不能逆转战局。师叔和仲擎子前辈失手被捕。” 阆苑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白君宁的计策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弋峰飏不应景地猛拍大腿道:“太好了!老六的计策成功了!”阆苑甩过为难的眼色道:“大爹!”好主意成了馊主意,阆苑千万个不愿意绝爱牵扯进来。这下他们又多了几个人质,不过救一个也是救,救一群也是救。 无悔继续道:“我在众姐妹的掩护下杀出重围,虽然已飞鸽传书给武林盟,但三庄四派的大多人心怀鬼胎,我实在信不过。故而先后跑到幽篁阁和四方迎客,辗转才来到天龙寨,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营救师叔啊!” “无悔,辛苦了!你不要过于担心,我会想个万全之策的。”小瞧了五行宫,看来他们的五门七煞阵已经练成。天龙寨是他们的而最后防线,弋峰飏和白君宁不能轻易离开,可阆苑实在需要帮手,左思右想道:“影子姐姐,我先行一步去打探消息,有劳你发出十恶不赦令召来十大恶贼。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在五行宫汇合!” “女儿,让我们帮你,我们一起去,和魔教杀个痛快!”弋峰飏久不出江湖,摧峰掌都快要生锈了。阆苑叹道:“大爹你就安心坐镇天龙寨,小心天地双煞杀个回马枪!”弋峰飏想起来就窝火,道:“这两个叛徒还敢回来,我一定一掌劈碎他们的天灵盖。” “你一个人会不会太冒险?”白君宁也关心道。阆苑回道:“一个人来去方便。再者忌日将近我想顺便去神龙家祭拜先祖。”今年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年头,“无悔,你就安心跟着影子姐姐,她会照顾好你的。”十大恶贼各行其是,影子恐他们不会乖乖接令,问道:“阆苑,我们该以什么名义让他们听命行事呢?”总要有个由头,阆苑心中已有计较:“姐姐只需告诉他们琅嬛宝藏的线索,再提议事成之后平分琅嬛宝藏秘密,他们定然求之不得。” 十恶不赦令乃至尊江湖令,只有十大恶贼排名前三才有资格发起。恶令一出,江湖恶贼莫敢不从,针对的不仅仅是十大恶贼,贼道上接到恶令的人都要来参拜。这次十恶不赦令召来十大恶贼在百花涧会晤,共商大事。 影子作为东道主先一步到场主持大局,十大恶贼聚首名噪一时。除排名第一的无道司命和红尘仙子还有淫媒辣花外均已到齐。没想到鬼蜮商人也会卖面子参会。“新帽郎官!你居然没死?难怪采花大盗‘十香醉蜂’迟迟不上恶贼榜。”说话人吃力地咳嗽,时不时掏出药壶饮一口。这位是十大恶贼排名第十的药罐童子,之所以这样称呼,不仅因为他身患恶疾需要靠药物续命,还因为身子没长开,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迟迟娶不上媳妇,留着童子之身而被人如此戏称。 “我就说怎么找不见你的尸身,还以为被野狗叼走了。”阴风鬼母轻咳一声,她都站好一会儿了,这些个小辈竟无一问候的,着实失礼。“劳鬼母记挂,真是过意不去。若是各位都如鬼母似的遇事只会落荒而逃,只怕在下的小命真的只能喂野狗了。”回想当日,凶险万分,若非一早使用龟息功,又有阆苑留下的还魂丹,这次聚首真没他的份。新帽郎官不是鬼母对手,也只能是逞一呈口舌之争。 “只是个排名不入流的小贼,死了就换一个,值得你们讨论许久?浪费口水。”讲话的是排名第五的戒色和尚。天天讲着戒色却从不曾成功,当年为躲避仇家追杀上山做了和尚。可色心不改,依旧酷爱美姬,多少无辜少女遭他毒手。说话间已不怀好意地看着无悔,邪笑道:“罗刹,你从哪里找来这模样俏丽的小道姑的?” 无悔被戒色和尚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影子身后躲,这一举动更加勾起戒色的兴趣。“和尚配道姑,当真别有一番风味。”排名第九的跛脚狐狸发出无情嘲讽。一语激起众人笑声浪潮,影子轻拍无悔后背使其安心。忽而手起刀落,乍见红光飞掠,木桌一角被整整齐齐地切下,让人望而生畏,这便是罗刹的实力。 “我用十恶不赦令召你们前来不是让你们闲话家常的,这是茶馆啊?”影子不怒自威道。一盘散沙,影子恐怕这些人靠不住。跛脚狐狸不服气道:“罗刹,你虽然在十大恶贼中排名第三,可别忘了这里有位排名第二的鬼蜮商人在,你凭什么发号施令?”十大恶贼中有四位女子,还每一位都排在跛脚狐狸之上,像他如此大男子主义,又岂容女人对他指手画脚? 影子不免好笑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就是渣滓!金老板能够出席,我罗刹自然不胜欢喜。众所周知,我统领女英集多年,领导是我的本事,赚钱是金老板的本事。狐狸,你不服尽管动手,我接受挑战!”狂刀之名连正派中人都畏惧三分,何况区区一个跛脚狐狸。 金贯中略显失望道:“本以为可以再和辣花妹子谈几笔生意的,可惜她都没有到场。”那日趁着英雄大会夜探少林其中一个黑衣人便是他,当晚金贯中不慎被妙凡和尚发现,无功而返。不过阆苑一定有所收获,他真想听一听。 “阆苑虽然未能出席,但要我同大家谈一笔生意。金老板,你敢不敢接?”影子的话说的极为巧妙,金老板接下生意,那其他人一定没有异议。确实,生意是金贯中唯一的兴趣,需要发出十恶不赦令,必有大事。 阴风鬼母听着他们生意来生意去的甚是无趣,问道:“罗刹,你有话直说,召我们大家前来究竟所谓何事?”影子不得不抛出橄榄枝,否则不足以吸引他们,笑道:“魔教已得天河繁星图和神龙家和桑暖玉,解开琅嬛宝藏之谜指日可待。眼下辣花手里还有不少线索,为此魔教一直在追捕她。正巧三庄四派武林盟主失手落网于魔教,近期正魔两道必有一场血战。我们借势造势,趁火打劫,伺机夺取宝藏图,大家以为如何?” 江湖中就没有人不对琅嬛宝藏有兴趣的,只是兹事体大,一旦与魔教开战,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金贯中最会计较,此事还不足以吸引他出手,明显是亏本买卖,正欲起身离开,影子又道:“金老板且慢,请听我一言。”金贯中素知阆苑为人,请得他来,必有后招,不妨顿足倾听。影子道:“五音谷棋魂老人手里也有琅嬛宝藏图。金老板,不知这条线索可否值得你出手啊?” 五音谷倒是个新线索,金贯中听过棋魂老人大名。老人精通天文地理,棋艺超群,是位隐世高人。三十年未曾出谷,门下有一弟子便是闻名江湖的静书斋广琴先生。金贯中坐回位子,拨起金算盘。传闻鬼蜮商人对一件事感兴趣时便会敲打金算盘权衡利益,他这是默许了。 戒色和尚一声冷笑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不过假借琅嬛宝藏之名,让我们替你卖命,以报你的女英集灭门之仇。纯粹拿我们当枪耍!”比起宝藏,当然是性命更重要。 影子威逼利诱道:“琅嬛宝藏中不仅有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有续命治病的金丹,更有武林不传之秘籍。五音谷的宝藏图易得,但魔教的宝藏图机会难得,诸位可要考虑清楚。再者,十恶不赦令已出,你们都是接令者,我一有行动,大家都难逃干系。” 见众人还不松动,影子再添一把火道:“新帽郎官,你受阆苑恩惠最大,这份人情是时候还了。至于鬼母,金银财宝你没有兴趣,一心只想报复青城派。我可以告诉你,季康子还是慈航剑派绝意师太,被伯恒子废掉一只手臂,而仲擎子也落在魔教之手,你要报仇易如反掌。”影子抓住每个人的欲念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两位必会同意行动。毕竟一贼报仇不如十贼联手,很难不让人心动。 金贯中收起算盘笑道:“这桩生意可做!”有金老板首肯,其他人更没有话说,只好应下,十大恶贼会晤总算出了结果。没上榜的江湖恶贼好多都闻风而来却无法探知大贼们会议内容,弄得人心惶惶。 魔教一向对贼道上的事情不屑一顾,但此回事有蹊跷,由血影罗刹直接发出十恶不赦令,多少年来还是头一回。练红尘同为十大恶贼却没有收到恶令,显然是对她有所防范。正派中人着力对付魔教,更是无暇顾及贼道上的事情,权当一阵冷风刮过。 深秋渐临,草木凋敝,一片荒芜。神龙家墓穴外的杂草也敌不过秋的肃杀,纷纷低头折腰。阆苑已经十几年未曾涉足神龙山庄,不仅是因为触景伤情,更是因为没能手刃仇人而无颜面见沈庄主和神龙家先烈。现下绝爱又不幸落入魔教之手,她自己重伤难愈,今年的忌日不来,恐没有将来的机会了。 阆苑席地而坐,奏响古琴。天悲琴发出天悲悯人的琴声,催人泪下,仿佛当年的惨状又在眼前重演。无数剑气飞腾,击开枯草杂枝,只可惜墓室大门没有完整的和桑暖玉不得开启,可怜沈庄主只能以无字碑的行式孤零零地躺在墓室之外。 “爹,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了才来看您。”阆苑抚停琴音,跪在无字碑墓前重重三叩首,香烛燃起,聊表心意。“这些年来不知道娘如何?爹爹,我一直找不到娘,不知道娘亲是否还在人世?除了娘送给我的发簪,我再无其他遗物,女儿无法给娘立衣冠冢与爹合葬,还请爹爹恕罪。” 说起发簪阆苑更是愧疚,一支输给了吟风公子,一支为聂离殇所夺,剩下的一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或许是那日治疗颜凝月给落在伏龙山庄了。阆苑轻拭泪水,轻声道:“爹爹,孩儿即将要做一件大事,还望爹爹在天之灵保佑我一切顺利。我一定手刃害我神龙山庄的恶贼!” “不知杀害妙凡大师的恶贼应当如何?”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点苍派的柳天恩已在神龙家墓穴监视多日,果真被他逮到阆苑这条大鱼。笑道:“老板娘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啊!错了,如今该叫你神女天龙是吧?” “云苍、云岭没在吗?几个小辈敢在我神龙家地界搞事,识趣地赶紧滚,别脏了我神龙家先人居所。”阆苑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心中默念往生经以安抚先人。柳天恩气急败坏,他又被人小看,怒火中烧。一声令下,众点苍弟子倾巢而出,齐刷刷地出剑,招招攻人死穴。 天悲琴蓄势待发,只要阆苑拨动琴弦定叫他们苦不堪言。雷霆万钧之际,忽而冲出一名黑衣人,黑影降临,扫堂腿瞬间荡开利剑。腿力之强如山洪爆发,只一招便让点苍众人无力再战。 来人武功甚是高强,足以匹敌巅峰高手,不知是敌是友?阆苑不敢松懈,观其装束差点以为是好事的黑侠客,但又不像,若是黑侠客巴不得趁势偷袭。只见黑衣人面朝神龙家墓穴深鞠一躬以表诚意,又朝阆苑点点头。观此情景,点苍众人哪还敢逗留,纷纷落荒而逃。 “阁下是谁?与我神龙家有何渊源?”在此非常时期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轻易取信于阆苑。黑衣人倒是彬彬有礼,回道:“在下与沈庄主乃是故交。可惜沈庄主英年早逝,我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实为人生一大憾事!也不知是什么人如此凶残,竟将神龙山庄满门灭口?” 第八十八章 物是人非 阆苑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能糊弄的,既是故友怎会不以真面目示人?怕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者是客,阆苑起身谢道:“多谢前辈挂念,相信家父九泉之下也会宽慰。”黑衣人惊奇道:“你是沈兄的遗孤?苍天保佑,神龙山庄依旧后继有人。沈姑娘,当年究竟是谁要害神龙山庄,你可查清?” “众所周知是魔教将神龙家灭门的,难道前辈不是这样认为的?”阆苑反问道。黑衣人没想到阆苑戒心高悬,半点口风都不肯透露,随后道:“当年魔教声势浩大欲夺取神龙山庄的琅嬛宝藏图。可据我所知,神龙山庄甚至未能与魔教的人正面交锋便已满门被灭,此事甚为蹊跷。我实在想不出到底什么人会有此本事,能在一夕之间覆灭神龙山庄?” “拜也拜完了,前辈的心意阆苑心领,请自便!”阆苑没兴趣与一个陌生人多作交谈,卧坐墓前继续抚琴。琴声哀怨绵长,竟不想引来百蝶环身,叫人称奇。忽而琴音转调,群蝶惊走四方,好似一场美梦惊醒,这同样是阆苑内心的映射。神龙家突遭横祸就如这琴音转调之快,很完美的诠释着噩耗。 黑衣人都想不到天下间会有如此直击人心的琴音,使人潸然泪下,久久不能走出悲伤之境。不知不觉天色渐黑,琴声未停,黑衣人也未曾离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暗手冷不防打来,黑衣人仓皇躲闪却还是不幸中掌。这一掌几乎耗尽全部功力,威力之强,举世难逢。 闻得一声惨叫,阆苑疾走拨弦迸去数道剑气,却是为时已晚。又是一名黑衣人,一击得手不免狂笑:“靡靡魔音,悲天悯人。好一把魔琴天悲,竟能让兄台深陷其中,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到来。” “黑侠客,又是你!”阆苑横抱古琴愤愤道。他一开口,那声音便无从抵赖,“你又想干什么?”最麻烦的黑衣人也被重创,黑侠客自然有恃无恐,坦言道:“自然是来拿我想要的东西。劝你乖乖地开启神龙家墓穴,否则定叫你生不如死。”盛传已久的神龙家琅嬛宝藏图久获不见,除了墓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收藏宝藏图的。 “卑鄙无耻,以你的武功也算得上是一代宗师,居然使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我以你为耻!”黑衣人怎么都想不到会遭黑侠客的偷袭,此人为达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黑侠客冷笑道:“彼此彼此!”前回黑衣人突然跳出坏他好事,这笔账怎么都要算清,他也很好奇黑衣人究竟是何身份,武功居然不在他之下。厉声道:“老夫倒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说话间一只鹰爪手直逼黑衣人,黑衣人内息不稳,根本无从反抗。慌乱之间,阆苑巧手拨弦,数道剑气回旋,阻止黑侠客进攻。怒喝道:“在我神龙家地盘搞事,可有问过我手中的天悲?”当日便是黑侠客将她们母女打落悬崖的,今日当着爹爹的坟前来个了断也好。 “恭喜你了丫头,武功又进步不少。”只一招就与之前大相径庭,可不只是天悲之功,黑侠客不得不佩服阆苑的天资,短时间内武功一直有进步。阆苑懒得废话,弦音震动当即幻化分身,人影三动自成剑阵。黑侠客大骇,此种玄功闻所未闻。 剑影穿梭,却是步步杀机,黑侠客不敢轻易接招,唯有闪避再做决定。阆苑岂容他这般隐匿自己的武功路数,琴音变调,剑气成股宛如一泓清泉,汇于一线。霎时,巨型剑气从天而降,黑侠客双手托顶,一层罡气由体内迸出,两相交击,好似炸裂苍穹。这样的武功阆苑不是第一次见,分明源自虚无门,难怪叶如是一招“大袖乾坤”逼得他不敢再出招。 琴声不停,人影不断,剑光不灭。剑流一招落下便袭人周身穴道,黑侠客别无他法,奋力一掌,连招“物换星移”,激起无数碎石。剑气瞬间溃散,三影合一,阆苑真身暴露,不得已只有一音一剑击去。可黑侠客看破所有招数,无所畏惧。举掌前冲,剑气一遇寒冥掌便烟消云散。 危急关头阆苑甚至来不及集气出剑,谁知身后有人托掌之下,一股强劲的内力涌入,霍然万剑归一,数百剑气凝成一脉直穿寒掌。黑侠客始料未及,黑衣人短短时间内竟凝聚如此强大的内力,慌忙撤回血淋淋的厉掌,却已无力再出招。阆苑的音剑再度杀来,不得已凝聚玄功,又是物换星移,不知哪儿飞来的巨石阻挡杀招,待尘埃落定,黑侠客又一次逃遁无踪。 黑衣人压着声线哀叫,捂着胸口也止不住喷涌的鲜血,脑袋一晕,昏厥在侧。“前辈,前辈!”阆苑叫唤几声,但毫无回应。实乃大好良机,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况且还需望闻问切,才能断症。是个中年男人,英气逼人,可是这张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但阆苑确实不认识。她已经恐惧熟悉脸了,不会这次又扯出什么倒灶的祸事吧?幸亏此人内功深厚,也幸亏是遇上她不死神医,命不该绝。 黑衣人正是魔教教主聂孤,聂离殇与父亲有三分相像,阆苑觉得熟悉也无可厚非。聂孤再醒来已经入夜,有人为他灌输大量真气,身上九处大穴异常清爽,渡劫九针所传非虚。阆苑卧坐一旁,篝火肆意燃烧着。“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本想着道谢后离开,可阆苑并有回音。非是她目中无人,实是运功过度,体内寒毒已经发作,她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聂孤冷哼一声,毕竟敢给他摆谱的阆苑是第一人。看着这个搅动离殇和吟风的心弦女人,除了傲慢并没有特别之处。聂孤轻拍再次询问,不悦道:“跟你说话呢?”可依旧没有回音,更奇怪的是阆苑被这一碰立刻瘫倒在地。聂孤不懂医术也知阆苑伤的不轻,不过她的伤似乎不是刚才造成的。 通体的寒冷刺骨直击人心,聂孤从未遇过如此体寒之人,扶起阆苑以气运行输送真气,不禁赞道:“果然有过人之处,明明自己伤的不轻还要逞强为别人治伤。”不怪离殇和吟风都为之倾倒,这丫头聂孤看着也甚是满意。真气由阆苑头顶冒出,像是寒冰融化。阆苑稍稍恢复意识,忽的弹跳起身,生怕别人探查到她的伤情。 “你伤的不轻,若不好好调理,恐有性命之虞。”聂孤似乎有些期待她得知自己身份后会有何感想?阆苑轻笑道:“不劳前辈担心,我自有办法医治。您的伤已无大碍,还留在此处作甚?莫不是也在等我打开墓室大门好一探究竟?” 尽管历经一场生死之战,阆苑依旧没有信任芷芯。聂孤不禁好奇道:“你对我处处防备,何故还要花大力气相救?”医者仁心不假,但聂孤知道不死神医从来不是仁医,要不然她不会只用毒药。 “我阆苑从不欠人人情,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各不相欠。”明日便是神龙家的忌日,阆苑只想独自安安静静地守孝。“希望你不会后悔,相信我们很快还会相见。”聂孤轻笑着腾身离去,一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伏龙山庄的人监视神龙家遗址已久,几日前迎松收到消息,阆苑现身神龙家附近,立即禀报道:“夫人,阆苑果然回到神龙家祭奠,各大派都监视着,我们要不要行动?”情势发展到这地步,真叫人为难。 “之前就有消息说镜月教已从幽篁阁取得琅嬛宝藏图和和桑暖玉,我怕阆苑已经遭到魔教伏击。我们即刻动身,争取赶在各大派之前保住阆苑。”即刻出发,在沈庄主忌日前应能抵达神龙家。 “夫人,我们要不要告知少爷此事,让他随我们一起去?”迎松刚问出口便心怀不安,当日之事还未解决,这次上神龙家难保不会碰壁。时夫人摆摆手道:“此事就不必与景辰说了,悄悄叫上剑棠,我们暗中行事。”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但凡与阆苑沾边的事,时景辰都会想迫不及待知晓,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一门心思围着颜凝月。换做以前,时夫人定然开心,但现在总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儿大不由娘,儿的心思更不是娘能猜测的。只要颜凝月往后改邪归正,不危害山庄,时夫人也无话可说。 三人驾着快马日夜兼程,终于在神龙家忌日这天抵达。神龙山庄就在不远处,人累马倦,唯有在破庙中稍作休息。“岁月真是把利刃,不过十二载光阴,神龙山庄却已物是人非。”时夫人感受满目荒凉后有感而发。当初神龙山庄、伏龙山庄并称江湖双龙,眼下今非昔比,空留感怀。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沧海变桑田。时夫人如今才来感慨,未免晚了些!”听闻其声,不见其人。但见人来,一名附近监视的伏龙山庄弟子滚落于众人跟前。“姨母当心,是炼狱修罗!”顾剑棠将时夫人护在身后,立即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当日旷乐山庄广陵大会情景历历在目,炼狱修罗的毒辣叫人难忘。 沈傲雪拂尘轻掸,冷哼道:“难得伏龙山庄还有长眼之人,不错,不错!”她依稀记得眼前的少年当日是和阆苑一道的。迎松性格不比她软,听她出言不逊自然不服,不悦道:“好个没有教养的道姑,百闻不如一见,竟然当堂口出狂言!想必是身怀绝技,何不一展身手,诸多废话作甚?” 沈傲雪侧过身道:“你不过是李沐风身边的贱婢,名头再响,始终只是贱婢,有何资格与我动手?”她本是收到阆苑传信要在神龙家一叙,没想到会意外遇上时夫人等人。正好有桩事情要了,说道:“听闻时夫人收有半枚和桑暖玉,还请交出来,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 “久闻道长威名,道长有所请求,本来沐风不敢不答应。但是和桑暖玉关乎武林存亡,又是神龙家托我保管的重要之物,请恕沐风不能给你。若道长是要考验沐风的武功,沐风乐意奉陪。”对于炼狱修罗的身份,时夫人有所怀疑,看在往日情分也没有同她撕破脸。可沈傲雪就是不知好歹,捋直拂尘道:“如此,看来贫道不露一手,时夫人还以为贫道是在和你说笑。素闻芙蓉剑法厉害,出招吧!” 沈傲雪内劲暗运,竖直拂尘丝,锋芒裹挟突刺,竟含穿云断月之力。时夫人弹指出剑,闻得一阵金铁交击声,长剑回旋,臂弯陡然却是一剑势成双剑,双剑夹击有如剪子断发,正是芙蓉剑法中的“花开并蒂”,好在拂尘当剑,不然沈傲雪的拂尘丝定要被剪断。忽而双双变招,沈傲雪倒转拂尘抖动,使出“缥缈剑路”,虚虚实实看似直直刺来却可出其不意从旁携击,确有些真本事。 时夫人剑花流转,连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剑气如虹,恍如双龙缠斗,胶着一处。二人旗鼓相当,转眼已过几十招,皆是凶险万分的杀招。沈傲雪初次施展静修心法,甚有奇效,奈何四句口诀心法招数没一会儿便穷尽,只能回归基本的拂尘功,但她的杀手锏炼狱针还未打出。正露落败之相,时夫人利剑压顶乘胜追击,哪知她拂尘暗藏毒针,不动声色地巧射。 “姨母小心暗器!”顾剑棠站立一旁惊心动魄,忍不住出言提醒。不过时夫人早有准备,倏而转守为攻,剑影飞掠宛如一朵盛放的芙蓉花,剑气瞬间消弭毒针,观战的两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换做旁人早已找了这道姑的道,时夫人不愧是时夫人。 沈傲雪再次变招“青丝缠缚”,万千拂尘丝游走,加之她身法快如闪电,巧若游龙,呼啸声起,拂尘丝悉数缠在时夫人的利剑之上。瞬杀绝尘力拔山河,清脆一声长剑即时折断。时夫人正恍惚间,她所用身法分明是游龙十三式,本来对于炼狱修罗的身份只是怀疑,这下确信无疑。 就是这一分神,沈傲雪见状厉掌呼面,发招之快,快如闪电,迎松和顾剑棠甚至来不及出手相救。忽而一阵清风拂过,蹿出两个身影,分别击开时夫人和沈傲雪。可再看时,只留一名面目可憎的老尼立于二人中间。沈傲雪自然气愤不已,大好时机就此错过,破口骂道:“哪里来的好事精,敢多管闲事?” 老尼望着沈傲雪,眼神动容想说却没有立刻说,正当对方呼掌再袭,老尼才道:“阿雪,你还不住手?”好熟悉的口吻,沈傲雪下意识停手,好奇地盯着尼姑,却是毫无印象。 第八十九章 神龙遗孀 老尼面容尽毁根本瞧不出是何人?不过尼姑装扮多半与观音庙有关,沈傲雪甩过拂尘问道:“你究竟是谁?”尼姑并没有立刻回复她,而是面向时夫人作揖道:“时夫人,十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李沐风望着尼姑,听着熟悉的声音实在不敢相信,颤颤道:“你,你是,你是……阿瑾?” “舍妹鲁莽,还望时夫人莫要与她计较,贫尼代她致歉。”尼姑再次鞠躬,她实在想不到如今这副鬼样子还能被故人认出,心里万分感激。过往种种化为一笑了之,又道:“贫尼现在的法号是忘我,阿瑾早已不在人世。”李沐风上前抓住忘我师太的手,神情激动,似乎有太多事情要问,可话到嘴边只能感慨。“真的是你,原来你并未仙去!” “大嫂?”沈傲雪脑袋混作一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忘我师太转身轻轻拥抱沈傲雪后道:“阿雪,这些年你受苦了!”说到傲雪,神龙家更多的是对她的亏欠,只是不想这么多年来她越发狂暴,若不是正巧赶来还不自家人伤了自家人?“阿雪,时夫人处处忍让,你不该得寸进尺,不依不饶。你大哥与时庄主情同手足,要是伤了时夫人,你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大哥?” 若论真本事还是李沐风更胜一筹,否则沈傲雪也不必用炼狱针偷袭。她向来不服管教,看到大嫂尚在人间固然高兴,但不代表她可以对自己说三道四,不悦道:“大嫂,李沐风霸占着我神龙家的和桑暖玉算是怎么回事?我只不过讨回自己的东西。”傲雪是越发无礼,忘我气在心底,但又说不出任何批评她的话来。 “剑棠、迎松,还不见过神龙夫人?”时夫人不想和沈傲雪继续这个话题,转移视线。早年间迎松是见过神龙夫人的,当年的她温婉端庄,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与现下大相径庭。二人双双躬身拜道:“见过神龙夫人!”忘我还礼道:“不必多礼,贫尼如今只是个方外之人。” 叙旧不急于一时,让人在意的是,来时忘我一直有听江湖人说神女天龙现身神龙山庄遗址,正魔两派的人马都在搜寻她。忘我担忧女儿安危这才匆匆赶来。转而向沈傲雪问道:“阿雪,听说墨儿也来了,你可有看到她?” 沈傲雪没有听说沈池墨会来,摇摇头道:“没有。兴许是在神龙山庄,去看看便知。”时夫人一行来此也是为了神女天龙之事,耽误着好一会儿工夫,没准其他门派已经行动,事不宜迟,众人立马赶赴神龙家遗址。 阆苑稍稍收拾山庄破败的大堂,住一晚应该没什么问题。神龙山庄带给了她久违的宁静,却不想还有人赶来叨扰。嘈杂的脚步声越发逼近,足有四五人。阆苑手持天悲,蓄势待发,只等来人推开院门。 闻得一阵琴音,将将开启的大门瞬间四分五裂。众人以为是魔教的埋伏,即刻备战。沈傲雪和忘我双双扫动拂尘,罡气回震顷刻间击溃剑气。再看时,居然是阆苑,阆苑亦想不到会是他们。 “师妹好大的火气!要动手怎么也不先看清来人是谁?”沈傲雪拂尘轻挥没好气道。顾剑棠疑惑,阆苑何时成了炼狱修罗的师妹,不是绝爱吗?阆苑轻笑一声背好琴走近道:“总算师姐你还有良心,知道回来祭拜先祖。”人群之中竟还有其他熟悉之人,阆苑惊喜道:“师太?你何以与他们一道?” “阆苑?你怎么在此?”忘我再见阆苑自是不胜欢喜,只是她们在这里相遇实在意外。“大嫂,你早就与师妹相认?”场面越发糊涂,阆苑与忘我两人也听的糊涂,沈傲雪也是一脸茫然。 能被炼狱修罗称为大嫂的,这世上只有一人,除神龙夫人外还能有谁?“您是?”阆苑望着忘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心花怒放之外更有黯然自责,为什么没能早些认出?忘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她再也耐不住,抢步上前拥住阆苑,嘴里碎碎念道:“原来不是墨儿,是我的情儿啊!” “娘!”阆苑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一个劲的啜泣,热泪滚滚。忘我自责道:“都是为娘的错,为娘糊涂啊!试问这天底下除了我的情儿,谁还能奏得了天悲琴,我竟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当日忘我师太看着天悲琴睹物思人,思念的正是阆苑,阆苑知道她的娘亲从来没有忘记想念她。抽噎道:“是女儿不好,女儿没用,连累娘您一次次为我受伤。” 饶是铁石心肠如沈傲雪也被她们母女重逢感动落泪,不禁站向一旁,故作姿态。时夫人云里雾里,她只记得沈夫人又一个女儿,怎么会又冒出一个?但仍然上前安慰道:“母女重逢是喜事,神龙家先祖显灵,你们该高兴才是。”边说还边为母女两顺气。时夫人心底愧疚,想到之前对阆苑的种种,实在悔不当初。一个如花年纪的少女被人传扬成人人喊打的十大恶贼,想必这些年来日子不好过,真令人心疼。 “情儿,时夫人说得对。你我母女重逢是件喜事,不哭,咱们不哭。”忘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为阆苑轻拭泪水。众人进入大堂,情绪久久不能平复,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沈傲雪还有事与阆苑要结清,起身说道:“大嫂,您先与时夫人闲话家常,我与师妹有些要事要谈。师妹,请出来一下。” 阆苑自然之道沈傲雪找她做什么,只是想不到大敌当前她居然还有别样心思,轻声道:“娘,我随师姐去去就来。”忘我天真的以为他们也是久别重逢所以共话金兰之情,点头默许。外人是根本没听明白她们的关系,似乎辈分有些乱。 外头只有她二人,沈傲雪自然毫不客气地伸手讨要。阆苑嘲讽道:“师姐的脸皮当真是厚,简直厚过这堵残墙。”沈傲雪怒气外露,五官扭作一团,愤愤道:“师妹,你说话还算不算数?你的嘴是用来放屁的吗?”如今天龙寨危机已解,阆苑有天悲傍身,自然有恃无恐,不屑道:“那日你见势头不对便逃之夭夭,如今怎么好意思跟我讨要心法?” 二人不依不饶,再如此下去只怕真要手上见真招。俄而,阆苑叹道:“非是我想私吞《静修心法》,可师姐你并没有完成我的嘱托,除非……”严格意义上来说,沈傲雪当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并没有应承阆苑其他,而今这样说一定是又有麻烦事。 “你又想做什么?”尽管知道是被人利用,但沈傲雪不得不从。她实在是阆苑能请得动的最好帮手,怎可放过?天地双煞已经够难缠的,这次她再开口相信难度不低。阆苑道:“绝爱不慎被镜月教所擒,我正在想办法救她。还请师姐出手相助!” 见她犹犹豫豫,阆苑又道:“她可是你的亲侄女,救她本就是你的义务。况且我愿意将心法给你,何乐而不为?”不是沈傲雪不想帮,她的等的就是这就话,但这回必须自己掌握主动权,笑道:“要我救人不难,你只需要先将心法传给我。”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 阆苑理解她,假意思索,许久后道:“没问题。”突然答应的轻松,反而让人不安,沈傲雪提议:“我们击掌为誓,谁再敢反悔就叫师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好毒辣的誓言,阆苑一向敬重焚灭师太,不得不说她这次是真的聪明。阆苑极不情愿地举掌与她相击,此事只能一锤定音。沈傲雪再次伸手讨要心法。 阆苑得意道:“其实心法师父早就传授于你,玄机尽在天悲琴谱中。是你教我看琴谱的,相信你对琴谱一定烂熟于心吧?”沈傲雪一脸疑惑,就知道她不懂,阆苑好心再提醒,“宫商角徵羽,对应土金木水火,再到人的脾胃、肺腑、肝脏、心脏和双肾,气行周天你就能参悟心法要诀。再往后不用我多说了吧?” 沈傲雪细想琴谱再对应之前的四句口诀,竟然真的符合。不禁赞叹师父焚灭师太的智慧。她一直以来认为师父偏心,甚至后来神龙山庄覆灭,她向师父讨要心法妄图练成剑诀为家人报仇师父也都不允。原来她老人家早有安排,心法已经给到她,是她自己被表象迷惑,看不见事物本质。阆苑若非跟随神医习医,只怕也难发现其中奥秘。沈傲雪是个武痴,拿到心法自然迫不及待修炼,阆苑才懒得跟她多费口舌,与娘亲团聚才是真的。 时夫人心中实在有太多的谜团,还好神龙夫人尚在人世,终于可以一解心头疑虑。“师太,我实在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弄清楚,还望你为我解惑啊!”忘我心知时夫人想知道什么,这是关于两个神龙家的人的故事牵扯出的恩怨情仇。 忘我长叹一口气道:“你是想知道阿雪和情儿的上吧?此事说来话长,一切的源头还要从观音庙说起。阆苑的本名叫做绝情,乃观音庙焚灭师太的小徒弟。”时夫人闻言愕然,难怪慈航剑派的人处处维护她,竟不想她也是慈航七绝之一。 继续听道:“情儿是一名弃婴,被遗弃在紫竹林外。那年天气严寒,飘着小雪,焚灭师太外出做法事回来,听到婴孩啼哭,发现了快要冻坏的情儿,于是将她带回观音庙。可天寒地冻,婴儿的生命岌岌可危,师太慈悲不得不以门派圣物冰莲喂服,情儿性命得以保全。后来情儿慢慢长大,大家发现她天资不凡,三岁可记字,五岁时更是将观音庙的剑法、心法悉数记全,更因冰莲之故,小小年纪便怀有不俗内力。于是焚灭师太命傲雪教情儿弹琴,并将天悲交于她。情儿七岁那年,弟子省亲,傲雪要回神龙山庄,见情儿无亲无故,便把她也带下了山。所有祸事也缘起于此……” 当年沈傲雪和阆苑刚下山便遇见恶霸欺负少女,自然拔刀相助,虽然没能救下练红尘,但也给了她一线生机,可事情远没有结束。鸨母刚走,她们姐妹两却被一名采花贼盯上了。半路上,阆苑嚷着想喝水,沈傲雪不得已只好去河边打水,谁知才饮下一口便觉头晕目眩。原来是采花贼听到阆苑所请,故而先一步去往河边下迷药。 沈傲雪不幸中招,浑身无力,昏昏欲睡。采花贼正欲行不轨之事,忽的跳出一位青年少侠,使的一手优美的旷修剑法,凌厉的剑招几下便将恶贼打得逃之夭夭。不知多久,傲雪终于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男人怀里,先入为主便以为是他下的手。大呼道:“臭流氓!”耳刮子更是毫不留情地扇过去。 少侠平白无故地挨了她一巴掌,惊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看着他一脸委屈巴巴,沈傲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提剑质问道:“登徒子,胆敢在水中下药,说,想对我做什么?”少侠无奈,大喊冤枉。又将实情一五一十地道来,沈傲雪出身观音庙,没说过谎话也没听过别人的谎言,人家这么说她也便就信了。好在少侠说的都是真的,她始觉难为情。少侠开朗,一笑了之,并没有要为难傲雪。 阆苑左等右等等不到师姐,亲自寻去河边,却见她与陌生男子相谈甚欢,嘟着小嘴,目光含泪道:“师姐,我等你好久都没声音,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沈傲雪差点忘了她,不好意思道:“绝情,对不起,是师姐不好忘了你还在林子里。绝情乖,师姐下次不会这样了。” 阆苑不管不顾扑上去抱住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师姐在身边,这才安心。沈傲雪轻抚安慰,又问少侠:“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少侠鞠躬施礼道:“在下旷乐山庄徐川陵。”旷乐山庄同为武林四大山庄之一,沈傲雪虽未涉足江湖,但也听过它的名头,没准大哥与他们熟络。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徐川陵同样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你们又来自何门何派?”看着装束应该是武林中人,他才有此一问。沈傲雪还未回话,阆苑先骄傲地说着:“我们来自观音庙,这位是我师姐绝思,我叫绝情。”沈傲雪默默点头,平日里泼辣的她此刻尽显小女人风范,阆苑都觉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徐川陵没有听过这个门派,不过江湖之大他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们的名字好奇怪,心中想着,嘴上不知怎的也说了出来:“好特别的名字!”沈傲雪急忙解释道:“这是我师父赐的名字,其实我大哥喊我阿雪,你可以这样叫我。”徐川陵不好意思地笑笑,点头示意。 第九十章 往事如烟 不知是前世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才换来这日的邂逅,懵懂的二八少女遇上相貌堂堂、见义勇为的年轻少侠,注定会产生美好的情缘。可惜再美好的缘分若没有及时滋养,爱情之花也会枯萎。最后只是别去匆匆,恍如一梦。 逃走的采花贼心有不甘,召来了贼道上的几个朋友和魔教的帮手,另有一些不入流门派的兄弟一起半途追截。沈傲雪接连两次遭到暗算,心中戒备提至最高,闻得风吹草动,迅速提剑。剑招狠辣,一剑刺出,冒冒然而来的一名小贼横死当场。哪知这一下更加激怒群贼,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对方始终人多势众,沈傲雪剑术再精妙也是杀敌有限,况且对方暗器频发,几次都是差点中招,实在惊心动魄。徐川陵没想到她武功如此高强,自叹不如,但情势危急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当即举剑杀入敌营。双剑合璧杀得无比痛快,不知不觉地眼神交错,仿佛是互通心意。 阆苑揭开琴布,再次拿出天悲琴。如激流勇进的琴音伴着剑意一路传达到两位年轻侠客的心底,一时间剑气大涨,剑法有如神助。明明看着还老远的长剑却能锁心所欲的刺中对方。众贼不知何故,但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早已丧失斗志。且战且退,到后来干脆落荒而逃,来的二三十人,有命逃走的只有三四人,这一仗可以说打得非常漂亮。 战死的小贼身上有表明身份之物,徐川陵一一检查。其中竟混有巨鲸帮和海沙派的,他们虽然不是名门大派,但在各地都有不小的势力,没想到净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分道之后,这些乌合之众认不得沈傲雪,但却知道徐川陵——旷乐山庄的少庄主。如此,所有的账只能算在旷乐山庄头上。 那日事情过后,沈傲雪便暂时与徐川陵分手,不过她有说过会找机会去旷乐山庄寻他。回到神龙山庄后,沈傲雪时常心不在焉,脑海里出现的全是徐川陵英俊的脸庞,她很想再见他一面。阆苑早已被忽略一旁,好在还有年纪相仿的小池墨作伴,倒也不觉孤单。 一日,沈傲雪思忆成狂,终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上旷乐山庄寻找徐川陵,于是便偷偷溜出门去。临近旷乐山庄,沈傲雪本想在茶棚中稍事休息,没想到无意之中听到一群人正密谋对付旷乐山庄。其中一人讲到激动处怒道:“这次定要叫徐川陵生不如死!” 事关沈傲雪的心上人,她岂容这帮无耻之徒的奸计得逞?当即厉掌挥落,拍响桌子喝道:“几个不入流的毛贼,竟妄想害我徐大哥?”为首的终年男人不怀好意的看了眼傲雪。对面无名小卒,他自是毫无惧色,出言不逊道:“小妞,长得不赖啊?你和徐川陵什么关系?”说着正要伸手去摸傲雪的脸蛋,哪知寒光乍现,男人伸去的手立马被斩下,听着男人痛苦的惨叫,心中说不出的愉悦。 众人震惊,一切来得突然,甚至都没人反应过来。另一名大汉怒吼道:“妖女,你找死!”这一句像是命令似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操刀挥砍。沈傲雪剑术精湛,“穿云断月”接以“日出重霄”,剑光如虹,又要了几人性命。众人心有畏惧,但却同仇敌忾。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沈傲雪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危机关头一把鲜红的毒针令人防不胜防。 看着满地翻滚、狼狈不堪、痛苦嚎叫的众人,沈傲雪只觉爽快,不禁放声大笑。有几个不甘心,强行运功却落得个突然暴毙的下场,余下的哪还敢造次,纷纷跪地求饶,讨要解药。沈傲雪不为所动,兀自离去。师父口中的江湖险恶,这些日子来她深有体会,她心知若要提防恶事,便是要比他们更恶,更狠!她在神龙山庄的几天除了思念意中人便是研究能够杀人的毒针,果然颇有成效。 从此,江湖中便流传着一个女魔头的传说。此人不知姓甚名谁,也不知来自何方?只知她心狠手辣,如炼狱中走来的修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故世人皆称其为“炼狱修罗”,其所用的毒针也被叫作“炼狱针”。 辗转几日,沈傲雪潜入旷乐山庄,终于见到思念已久的爱人,她再也忍不住寂寞,扑向他的怀抱。徐川陵没想到沈傲雪会来,惊讶之余也有喜悦之情。二人互诉衷肠,均是对对方的无尽思念。久久,沈傲雪又将来时路上发生的事与徐川陵讲,巨鲸帮、海沙派的余孽要寻他报仇,已被她在半路杀得片甲不留。不知为何,沈傲雪言语之中的兴奋让人害怕。 徐川陵汗颜,松开傲雪指责道:“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没有得到应有的赞扬,沈傲雪心情极差,一颗心沉入海底,冷哼道:“那些人要害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你,你怎么可以生我的气?” 前一刻还你侬我侬情意绵绵,谁能想到突然就如冰窖一样。细细想来,傲雪也是为了他,况且那些都是恶人,死有余辜。徐川陵重新拥回傲雪道:“阿雪,你以后不可以冲动行事,要是出了事你让我如何安心?”沈傲雪委屈地在他怀里点头,心里还是很高兴,原来他是关心自己的。 突然的争吵让沈傲雪心里的安全感将至冰点,她想要的不仅于此,一个大胆的念头由心头升起。沈傲雪拿出神龙山庄的家传宝物和桑暖玉递去道:“徐大哥,这是我的传家宝,我现在送给你,你收好。希望日后你能带着它来我家提亲。”如此重要之物,徐川陵心底犹豫,接下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由不得他多想,傲雪已经塞入他的手里。 “嘭”地一声,房门被撞开,一位老者脸色凝重,表情严肃问道:“川陵,这位姑娘是什么人?”老者鹤发童颜,不怒自威,正是旷乐山庄徐庄主。“爹!”徐川陵像是老鼠见到猫,惊恐无比,颤颤道:“爹请恕罪,她是,她是孩儿的……”见他吞吞吐吐,傲雪自己接道:“我叫阿雪,是川陵的未婚妻。” 徐老庄主震怒,冷哼道:“姑娘家家毫无廉耻之心,你快快离去。以后不要再来找川陵,我是不会允许你进我旷乐山庄大门的。”旷乐山庄乃名门世家,徐川陵年轻有为,老庄主自然不会让这等来路不明的女子纠缠他的儿子。沈傲雪不谙世事,有一说一,道:“川陵,你爹不让我进来,那我们到外头去说话。” 老庄主一生声名显赫,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还要带儿子出去?当下火冒三丈,喝道:“放肆!”更是不顾自己身份幻音掌毫不犹豫打去。沈傲雪回以观音庙“冲云掌”,双掌将触沈傲雪被击开一丈,老头对她动真格的。她再也不要假装温柔,冷哼道:“老头,我敬你是川陵的父亲不想与你计较,但你也别得寸进尺!” “臭丫头,好生无礼,你受死吧!”老庄主已经打定主意要傲雪的命。徐川陵上前劝阻:“爹,不要!阿雪她不是这个意思。她……”话还未完,老庄主一把推开儿子,厉掌直击傲雪。这下彻底激怒了沈傲雪,恶狠狠道:“你敢打我的川陵?”话毕,当即翻掌扑腾,闻得一声破裂,木门瞬间四分五裂。 老庄主不想她功力如此之高,再没有留情,全力出击。冲云掌奥妙无比,远胜幻音掌,奈何沈傲雪内功不如老庄主,久战之下显出劣势。老庄主借势强攻,千钧一发之际,沈傲雪掌中含针,数枚炼狱针如梨花暴雨飞射。老庄主大骇,回掌拂风挡去毒针,不巧正中路过的家丁。 家丁只是个打杂的,不会武功,受此一击脸色青紫,突然口吐白沫抽搐着,霎时毙命身亡。徐老庄主大骇:“炼狱针?原来你是近来江湖上盛传的女魔头炼狱修罗。”沈傲雪一脸迷茫,她从不知江湖上是这样称呼她的。先前好些不入流的门派受女魔头欺辱,大多都上旷乐山庄讨说法。旷乐山庄势大,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没曾想麻烦的源头是此女,老庄主更加气愤。 “臭丫头,你师父是谁?”年纪轻轻武学境界不俗,难免让人怀疑是否是仇家派来的寻仇之人。沈傲雪当然不会告诉他,观音庙弟子下山前,师父都会告诫不许透露师门任何事情。她只是笑而不语,在外人看来她太过狂妄自大。老庄主皱起眉头呼喊道:“拂柳何在?布阵。” 暗处的许多高手突然现身,这些人一早埋伏着,是山庄的抵御外敌,应急的亲兵,此刻却全部矛头指向沈傲雪,看来她今日难逃一死。老庄主接到拂柳先生空抛的古琴,众弟子剑随音走。利剑穿梭,鱼贯不绝,沈傲雪巧手夺剑便以初云剑法迎击。饶是她剑术精湛,对付剑阵依旧吃力。 剑出“伏地穿云”荡开正面攻击,却挡不住背后侵袭。眼见危机,徐川陵不管不顾冲上前夺琴,奈何被老庄主擒拿手反绑,实在无计可施,唯有哀求:“爹,孩儿求您了,放过阿雪吧!”音停剑止,沈傲雪得以喘息。老庄主恨铁不成钢骂道:“孽子!今日老夫我非要取这女魔头性命不可,你滚开!” 反身霹雳出掌,徐川陵滚落一旁。古琴音再度响起,齐刷刷的剑影汇集,如撑开的朱雀羽翼,剑气激荡更像是羽毛绝杀。沈傲雪大惊,心中佩服,好厉害的剑阵!好在观音庙精修的便是剑与阵,她虽一时间无法破阵,可躲闪不成问题。前行天罡步,后撤地煞门,一轮群攻之下只是被划破了衣物。 正要得意之时,琴音变动,一股音浪直击,沈傲雪不想老庄主还留有这手。这股音浪与剑气无二,看似无恙,实在五内皆伤。拂柳先生趁势“律音一剑”,长剑抵在傲雪脖颈之上。老庄主正欲动手,可徐川陵以自刎来威胁。“爹,您若是不肯罢手,孩儿唯有自裁谢罪,随阿雪一道离去。” “畜生!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徐老庄主越想越气,可又无可奈何。沈傲雪突然放声朗笑,不屑道:“名震江湖的旷乐山庄不外如是。以众欺寡,果然厉害!老头轮单打独斗你绝不是我的对手,用这样卑鄙无耻的赢我你很威风吗?”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讲这种话,简直把自己最后的活路都给堵死了。 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旷乐山庄定然英明扫地,倾尽全庄之力对付一个小丫头,实在可笑。这下徐老庄主是更不可能轻易放她离开。“你要单打独斗是吗?好!老夫让你死的痛快些。”正合老庄主心意,他巴不得亲手处决女魔头。 沈傲雪笑得越发张狂,说道:“大名鼎鼎的徐老庄主原来不过是个无耻狂徒。先设计重伤于我,而后与我单打独斗,真是好算盘。你不怕江湖英雄耻笑,尽管动手!”没想到女魔头武功了得,嘴上功夫更是不得了。老庄主从未像今日这般生气,可偏偏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爹,您就罢手吧!”徐川陵再次哀求道。徐老庄主忽然想到了什么,厉声道:“今日要我放过她不难,只要你应承我,从此与她恩断义绝。”言下之意,他日便不一定了。老庄主乘势又道:“我数三个数,你还没有决断,我便会让拂柳动手。一、二……”三字未曾出口,容不得徐川陵多想,唯有连连应承:“我答应你,爹!我答应你。” 徐老庄主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忽而又严肃道:“好!那你发誓,就说。我徐川陵今日与女魔头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日后若还纠缠不清,我的父亲旷乐山庄庄主不得好死!这个誓言你一定的说。” 好恶毒的誓言,沈傲雪心知徐川陵对于父亲万分敬爱,如若发誓,那么他们此生真的缘尽于此。愤愤道:“川陵,你不许说此誓言,我不许你说!”拂柳威胁的利剑轻轻划破傲雪白净的脖子,鲜血缓缓流淌。 事已至此,哪怕日后与沈傲雪在一起,徐川陵也无法面对家族,他没有那个对抗整个山庄的勇气。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终是只能成为过往云烟,面对命运他选择屈服,指天起誓道:“我徐川陵今日与阿雪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若日后还纠缠不清,我的父亲……”男人落泪最是令人动情,沈傲雪双眼通红恨不能双耳失聪,但只能听他继续,“我的父亲旷乐山庄庄主不得好死!” 第九十一章 孽缘难断 毒誓已经发完,拂柳收起宝剑,做出请君离去的手势。今日沈傲雪是讨不得半点好处了。老庄主像是捉小鸡似的揪住徐川陵往里头去,连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留给两位年轻人。 沈傲雪轻拭泪水,改作笑脸,她能被人看见的只可以是强大,泪水是懦弱,她不配拥有。凌空一跃便消失在忧伤的天空之中,但听其吟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川陵,我还会回来的!”那首诗就像是魔咒一般日夜缠绕在旷乐山庄,或许今日的仁慈便是个极大的错误。 神龙山庄今年最是热闹,不仅多年未归家的妹妹带着同门师妹回来省亲,情如手足的伏龙山庄时氏夫妇也携孩儿前来拜访,好不热闹。大人们多年未见,有说不完的话,时景辰第一次来神龙山庄自然好奇。本来有丫鬟领着可以到处参观,但他太过顽皮,几下消失在假山之间。 忽见一身着素衣的小女孩静坐于假山之顶,呼吸吐纳甚是好玩。时景辰攀上假山顶,轻拍其肩头问道:“你在干什么?”这一声可把女孩吓坏,她正全神贯注感受天地间的力量修炼内功。听得魂飞魄散似的一声叫喊,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得跌落荷花池中。 扑通一声,水面激荡起层层涟漪,时景辰始知自己闯了大祸。连嘲笑的心思都已烟消云散,跳下假山便大呼救命。丫鬟闻声赶来,只见小女孩如鱼跃龙门,飞身上岸,头顶还挂着杂草,那模样甚是好笑。时景辰想忍都忍不住。 “你个小坏蛋,还敢取笑我?看我不揍死你!”阆苑见他捧腹大笑,怒上心头,当即发掌打去。时景辰左闪右避,掌风只是拂过他便让人站立不住,心中甚是惊恐。推过丫鬟便往前奔,嘴里不住地喊道:“救命啊!小疯子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丫鬟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见女孩浑身湿透正要关心,哪知女孩格开她便对时景辰穷追猛打。 沈傲天夫妇正与时宇擎夫妇花园品茶,哪知老远就听到时景辰的呼救:“娘,救命啊,有个小疯子要杀我!”听到这声音,所有人提高戒备站起身,还道是贼人闯入山庄行恶。见到时夫人,他可算是见到救命稻草,飞奔加滑步一下躲到娘亲身后。 听得一声“小坏蛋,你往哪里跑?”身后紧追的人腾身发掌,劲风直扫,石桌上的茶桌糕点受力碎成一地。见到自己的爹娘,女孩也即刻刹住脚,不敢再动。沈庄主眉毛微翘,略显怒色道:“放肆!半点规矩都没有。”沈夫人眼珠一转,走上前安慰道:“我的宝贝,你怎么了?”浑身湿哒哒的,简直狼狈不堪,沈夫人摘去女孩头上的水草温柔地问道。 “娘,是他害我掉进荷花池的。”女孩当堂指认。时景辰自然是矢口否认,毕竟父亲大人那惩罚的眼神已经投射。“是你自己胆子小,我叫你一下而已,你就吓得掉到水池里了。”听到狡辩,女孩不服正欲说些什么,时庄主先一把揪过儿子,问责道:“景辰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在神龙山庄胡闹?快跟妹妹道歉。” 时景辰亦是满脸不服,当着两家家长面,事情演变道如此地步,再犟下去恐怕大家都抹不开面子。女孩率先开口道:“算了,算了。是我自己定力不够,功夫没练到家。”已入深秋,阆苑落水早已冻得浑身发抖,整理之间一块镶着“湘”字的玉片从脖子中露出。那是时景辰脑海残留至今的对女孩第一次的印象。 “各位,我先失陪。老爷,我带女儿去换身衣服。”可不能让宝贝女儿着凉,沈夫人又让林伯重新上茶。原来女孩是沈庄主的女儿,大家自然理所应当地认为是沈池墨,完全想不到会是观音庙而来的阆苑。 “沈兄教女有方,刚才那一掌奥妙无穷,没想到侄女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不俗的武功。”那一掌至少暗藏三般变化,再联想到自己的儿子,时宇擎更加自愧不如。而对于沈庄主的女儿那是好感飙升。“沈某不敢邀功。小女自幼在观音庙焚灭师太膝下临听教诲,都是师太教导有方。不过被舍妹带偏,学得一身的火爆脾气,让时兄见笑了。” 李沐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观音庙的存在,更不识焚灭师太何许人也?倒是时宇擎略有耳闻,惊喜道:“沈兄说的可是紫竹林的观音庙?”沈傲天点点头道:“正是。”观音庙是个独特的存在,庙里有带发修行的地尼,也有落发的尼姑。听闻这个门派的弟子在剑术造诣上颇有心得,不过但凡修剑道的,免不了的就是剑、气分宗。剑宗可速成,而气宗修习缓慢,修炼气宗之人必须得身怀无上的内力。 多年前,观音庙两宗分化,一入庙门剑、气二宗必选一门修习,日后不得反悔。剑、气两宗每五年决斗一次,以武功高低定掌门,几十年来剑宗始终更胜一筹。也因此,剑宗门人日益壮大,气宗一度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直至多年前,气宗出了位人才,法号“焚灭”,以自创的“慈航剑诀”力挫各大高手,最终跻身掌门之位。 焚灭师太执掌观音庙后便大刀阔斧地改革,从此终结观音庙剑、气之争。入门弟子统一学习剑宗武功,若此人能熟悉观音庙所有剑法便可晋升修炼气宗。掌门传人为观音庙圣女,圣女由掌门亲自教授。焚灭师太并不反对婚嫁,故而代发地尼可以还俗成亲。在师太的带领下,观音庙逐渐走向强盛,或许很多人并没有听过这个门派,但江湖上每遇大事,观音庙弟子必会入世救世。 时宇擎对沈傲天的女儿越发满意,擅作主张道:“沈兄,在下有个不请自请。”江湖双龙情同手足,说请求太过言重,沈傲天笑道:“时兄但说无妨。”时宇擎忽然变得庄重,思索再三道:“我对沈兄的女儿甚是看好,不知沈兄是否舍得割爱,让她嫁入伏龙山庄?” “时兄的意思是想让两个孩子结亲?”两大山庄本就是世交,能亲上加亲沈傲天自是求之不得。李沐风眉头微皱,在她看来太过草率,哪怕得罪众人也要说一句:“孩子们都还小,宇擎你就不要擅作主张了。他日两个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会埋怨你的。” 这话倒是不假,可时宇擎已经上头,说什么都要定下这门亲事。拉过时景辰问道:“景辰,等妹妹长大,你可愿意娶她?”时景辰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思绪纷杂。虽然她泼辣了些,但好像是还不错,爹爹都对她甚是满意,自己当然也满意,点点头后立马害羞地跑开。 时宇擎大为满意,笑道:“这事啊就这么说定了。”沈傲天也欣慰地点头,还拿出和桑暖玉道:“这是我神龙山庄的家传宝玉,咱们就以它为信物,择日再定亲。”时宇擎并没有立即收下,他们是男方本该他们下聘,怎好意思收女家的礼,言道:“沈兄先收好,等日后伏龙山庄来下聘,咱们再交换信物不迟。”如此也好,李沐风看着大男子主义的两人,心生暗气,也不想坐着,起身寻儿子去。 沈傲雪回庄之时,伏龙山庄的贵客已经离开。她受着内伤,不敢去见大哥,只得偷偷回房静养。时隔大半月,神龙山庄收到旷乐山庄的请帖,说是少庄主于下月初三大婚,邀请沈氏夫妇参加婚礼。四大山庄同气连枝,这次的婚礼他们必会到场。 “大哥,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沈傲雪端着茶水出来,正看到自家大哥笑得合不拢嘴。沈傲天正襟危坐道:“是旷乐山庄少庄主大喜,徐老庄主邀我们去喝喜酒。阿雪,你自小在山中清修,甚少参加过这等隆重场面,这次与我们一起去道贺!”沈傲雪闻言,一把夺过请帖,果然是徐川陵,只是他怎么能娶别的女人? 沈傲天被吓一跳,还以为她是高兴过头了,毕竟这么多年来鲜少有人知道她这位神龙山庄的大小姐,是该在江湖上露露脸了。沈傲雪的事其他人还不知道,心中又气又怕,可实在是不甘心。旷乐山庄人多势众,她再去也讨不到便宜,思索着忽而心生一计,笑道:“大哥,旷乐山庄与我们神龙山庄同为江湖四大山庄,少庄主成亲,肯定很热闹,要不我带上绝情先行一步?” “胡闹!”先去道贺算是怎么回事?沈傲天一口否决,要去也是一起去。沈傲雪自有说法:“绝情难得下山,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一定很喜欢热闹。再者,他们一定很忙,我去帮帮忙,也好尽尽神龙山庄的心意。”这样说也不错,沈傲天始终觉得阆苑一点也不似平常孩童,少着很多童趣。既如此,就应下了。 徐老庄主实在精明,生怕儿子与傲雪藕断丝连,竟想出这快刀斩乱麻之策。江南方家,有一小女,善鼓琴。琴音空灵,响遏行云,名唤慧茹,对旷乐山庄徐川陵心生仰慕,听说是徐老庄主亲自上门求的亲。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时间为江湖称道。 沈傲雪听着一路流言,心中更是悲愤不已,不自觉地加快去往旷乐山庄的脚步。阆苑问了一路关于旷乐山庄之事,但从师姐嘴里出来的没有一句好话。她一向听师姐的话,听完她所述对旷乐山庄已经没有半分兴致,还不如趁早回家。沈傲雪告诫道:“师妹别怕,若是他们敢对我们无礼,你就让他们尝尝天悲的魔力。”这才是她硬要拉着阆苑一起来的原因,能对付老庄主古琴的,只有阆苑的天悲琴。 离少庄主大婚尚有几日,不过旷乐山庄已经对外开放,今日少夫人的花轿应该会提前抵达,所有人都做好迎接的准备,却不想有不速之客。家丁们见到沈傲雪驾临,吓得脸色苍白,曾经被女魔头支配的恐惧冉冉升起。畏惧其炼狱针,纷纷自觉退开两旁。拂柳先生闻讯赶来,大婚在即可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阿雪姑娘,你怎么来了?”拂柳根本多此一问。只听沈傲雪厉声道:“我要见徐川陵,让他滚出来!”世间多痴男怨女,拂柳纵使再不忍心也不能对她心软,好言相劝道:“姑娘,趁庄主还未发现你,你还是赶紧走吧!”大好日子总不能发生血光之灾吧? 阆苑不解,她们可是来祝贺的,主人家怎就要赶她们走?师姐果然说的没错。气呼呼道:“你们真是无礼,客人来访也不知道沏茶迎接,还一个劲的赶我们走,这是什么道理?”拂柳闻言看去,只是个孩子,他更加捉摸不透,怎么还带着孩子一起来? “让徐川陵出来见我。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沈傲雪再次说道。今日她有备而来,不顺从她意,恐怕免不了要血洗旷乐山庄。“阿雪姑娘,你放弃吧,少爷是不会见你的。”暗处的弟子早已做好一战的准备,只等拂柳一声令下。 “拂柳,你同她废话什么?”老庄主已经知悉一切,抱着名琴“惊风”,杀气腾腾地走来,“妖女,你还敢来我旷乐山庄?我儿大喜,本来不想大开杀戒,但若不除你,我旷乐山庄恐日后永无宁日。” “师姐,他干嘛要叫你妖女?”阆苑靠近小声问道,他们实在太无礼了。沈傲雪蹲下身轻声回道:“绝情,这个老头会弹琴打人,很厉害的。师姐曾经被他打过,等会儿他要是弹琴打我,你就用天悲打他,不用客气。” 看着两人窃窃私语,恍若无人之境,老庄主也不管谁是谁,冷哼道:“别以为带个孩子就能让我手下留情。”沈傲雪霍然起身道:“我再说一遍,我要见徐川陵。”说话时面不改色,实则内劲暗运,蓄势待发。 “冥顽不灵!”老庄主横转古琴,琴音响起十数名弟子从旁跳出,弹剑猛刺。沈傲雪拔剑相迎,剑花流转穿梭其中。琴声不断,剑阵不绝,无数剑影交错飞掠,一下将沈傲雪带入逆境,慌忙中大喊道:“绝情!” 阆苑闻言揭去琴布,天悲紫光咋现,老远便给人压迫感。“以多欺少,为老不尊,恬不知耻!”她还没弄清楚状况,但是与她师姐为敌就是与自己为敌,当下拨动琴弦。靡靡魔音,悲天悯人,一下盖过惊风的音色。老庄主酷爱古琴,可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九弦琴,真想研究一番,可眼下对付女魔头要紧。 第九十二章 焚灭神尼 旷乐山庄的剑阵确有独到之处,可惜太过于依赖老庄主的琴音。阆苑巧弹天悲,无数哀音均是走在老庄主之前,不仅打回他的音剑,还乱了大家的步伐。天悲魔音更是搅动弟子们的心弦,功力浅薄者险先连剑都拿不稳。大好局势成了劣势,沈傲雪自然乘胜痛击。 眼见弟子们不敌,拂柳跳入剑阵中亲自指挥,他早已将剑阵熟记于心,即便没有琴音引导也能正确走位,利剑划过不经意间削去傲雪一缕秀发。阆苑大惊失色,弹着琴还不忘提醒:“师姐,他们走的是星宿位,而且还是朱雀七宿。你只需要从反其道而行,依次从轸宿打到翼宿,他们就会乱。” 老庄主不想师父亲授的雀仙剑阵竟被一个女娃娃轻易看穿。本来剑阵尚有威力,但被阆苑一语道破,弟子们心生畏惧,早已溃不成形。阆苑从小熟记观音庙剑法、阵法,天下武学殊途同归,阵法讲的就是步伐。可能她并不懂其中的杀意,但能看懂这便已经够了。沈傲雪如有神助,加之天悲琴音加持,剑招越发凌厉,剑气直冲,伤了不少弟子。 一个女娃娃竟有如此本事,事已至此,不能退让。徐老庄主改变琴调,倏而数十道剑力直击阆苑,不除她剑阵无法发挥威力。谁能想到有一天,旷乐山庄的庄主要对一个几岁的女娃动手。 阆苑天悲在手,所向披靡。敌不仁,我不义,当下转守为攻。天悲琴音一浪高过一浪,众人脑海之中不自觉地出现幻觉,仿佛有人在吟当日那首诗。“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诗文不断在脑海回响,阆苑根本控制不好天悲琴音,连着沈傲雪都头痛欲裂,伤心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这也使得众弟子保全一命。 老庄主的音剑将要击中阆苑,哪知她周身像是有什么东西包裹,顷刻间剑力化为乌有。倒是阆苑的音浪居然形成无形巨刃从天而降,直穿老庄主面门。老庄主奋力古琴,试图阻止剑锋进攻,不曾想剑锋不减反增,随着最后一个重音落下,巨刃化作万道剑气横穿,老庄主被这一击翻倒在地。惊风琴弦悉数绷断,徐老庄主颤抖着双手,难以置信地望着阆苑。他堂堂一庄之主竟败在一个女娃手上?幸亏女娃内力不足,不然这一击他的老命不保。 阆苑遭琴音反噬,亦是双手颤抖,短时间内怕是弹不动天悲了。沈傲雪振作精神,望着满院狼藉,不禁好笑道:“什么旷乐山庄,还敢以音律着称,居然连我师妹的身都近不得,真是大言不惭!哈哈哈……”老庄主气上心头,嗓子一甜,终是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川陵,我来了,你出来!出来呀,快出来见我!”沈傲雪凝聚内力,洪亮的叫喊声回荡山庄,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门外的唢呐声越传越近,新娘即将入庄。众人若有所思的望着大门口,有惊讶者,亦有忧心者。迎亲队伍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入庄,没曾想庄内会是如斯狼狈的场景。 千寻万找的徐川陵竟是被派去迎接新娘,沈傲雪不满神色遍布整张脸,还未曾问责,徐川陵倒先一步怪罪。“阿雪?你这是做什么?”见到父亲重伤倒地,他满是悲伤,即便久别重逢的恋人也视若无物。老庄主一耳刮子扇过,怒喝道:“都是你这个孽子闯的祸,妖女带着小妖女来找麻烦,你满意了?” “爹,我……”徐川陵无话可说,终是他负了阿雪。阆苑看着眼前穿着大红袍的新郎官似乎明白了什么。“徐川陵,你怎么可以娶别的女人?是不是你爹逼你?”事到如今,沈傲雪还在给徐川陵找借口,她非要留住男人爱她的理由。“这就是你要大闹旷乐山庄的原因?”徐川陵反问道。 这根本不是沈傲雪想要听的,满腹委屈包着大喊声破口而出:“我不想啊!可你爹不让我见你,他要杀我!他还要杀绝情!”明明说过眼泪不能让别人看见,可依旧不争气地滑落。“他是我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实在不该……”徐川陵只觉痛心,这段缘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真的已经结束了。阿雪,我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你说的真轻松!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不是告诉过你的吗?”沈傲雪卑微地伸手去挽留徐川陵,可这次男人拒绝的很干脆,字字珠玑,句句剜心:“你杀人如麻,毫无慈悲之心,又不识大体。爹说的对,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进我旷乐山庄的大门!” “我不配?”沈傲雪问道,她向来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势在必得,哪怕得不到也决计不会让给别人,指着花轿道,“里头的贱人就配是吗?好个见异思迁的臭男人,这都是你的借口。”已经这样了,徐川陵也不打算会和她重归于好,淡淡道:“若你觉得这样想好过些,那便算我见异思迁吧。” 话音刚落,沈傲雪穿掌而过,三十六路擒拿手只出三式便已将新娘揪出花轿。动作迅捷,强劲而有力的大手重重掐在新娘脖子上。“慧茹!”徐川陵惊呼道,众人甚是诧异,她怎会如此?新娘的红盖头滑落,早已是花容失色,却依然强装镇定,颤颤道:“川陵,不必管我。莫要受,受女魔头,啊!莫要受女魔头要挟!能为旷乐山庄而死,我死而无憾!”说到激动处,傲雪用力,方慧茹受不住叫喊。 “川陵也是你能叫的?”沈傲雪一声冷哼,下手更加狠辣。方慧茹已经快要窒息,双眼瞳孔不断放大,恐惧之情通过眼神不断外露,鲜血不住地从嘴角缓缓淌下。“师姐,你快松手,她已经要喘不过气了。”阆苑虽不满意旷乐山庄的做法,但这次好像沈傲雪也有错,出言相劝。 “多事,连你也要管我?”沈傲雪已经急火攻心,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一脚蹬开阆苑,愈加用力。“阿雪,你住手啊!”徐川陵的叫喊是崔命灵符,只会增加她的厌恶,换来更狠的下手而已。阆苑踉跄倒地,没想到师姐竟会六亲不认,刚想站直起身,哪知徐老庄主不顾身份,从身后偷袭。像捉小鸡似的从后掐住阆苑的脖子,同样威胁道:“妖女,你若再不放手,我就让这小妖女陪葬!” 沈傲雪只顾自己痛快,师妹又不是亲妹妹,她的死活并不重要,对老庄主的话更是置若罔闻。忽而一声怒喝:“放肆!绝思你还不住手?”还没等反应过来,不知何物抽打,徐老庄主和沈傲雪双双松手,再看时竟莫名其妙出现一位尼姑打扮的人。尼姑一手持拂尘,一手抱阆苑,站立在侧。神乎其技的身法举世难见,让人望尘莫及。拂柳赶紧将少夫人护在身后,生怕再出意外。 “师父?”阆苑受到惊吓,内心甚是恐惧,见到师父满腹委屈涌上心头,呜哇一声痛哭出来。来人正是观音庙掌门焚灭师太,沈傲雪再也不敢造次,如惊弓之鸟乖乖退于一旁。焚灭师太哄着阆苑,不住说道:“绝情不怕,绝情乖,师父在。有师父在呢!”阆苑抽噎着抹干泪水,缓缓落地,拾起天悲琴站好。 焚灭师太向来护短,两个徒儿都遭他人欺负,怎会有好脸色?厉声问责道:“徐庄主好大的派头?倾尽全庄之力对付贫尼的两个徒儿,更是臭不要脸的拿贫尼的小徒儿要挟,这岂是武林正派所为?你就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 在旷乐山庄的地界,徐老庄主绝不容许颜面有失,哪怕不敌尼姑也要讽刺挖苦,说道:“师太,你的好徒儿不杀人不眨眼,还大闹旷乐山庄,你不去管她反而对别人家的事情说三道四,你又是仗着谁的脸啊?”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过,赫然在老庄主脸上印上数道红印,那是师太精妙的拂尘功所致。 老庄主震惊地望着尼姑,喝道:“好个霸道的老贼尼!”正欲发难,听她说道:“贫尼一向敬重贵派地泽先生威名才手下留情。你再敢口不择言,休怪贫尼不念与你师门的交情!”本以为只是个隐世女尼,竟不想还牵扯出门派之事。 徐老庄主虽然是旷乐山庄的当家人,年轻之时确是拜在其他高人膝下习武,听师太这样讲便也不敢造次,轻声询问道:“敢问师太法号?”焚灭冷哼道:“有机会你自己去问你师叔吧!” 徐川陵慌乱之中不经意地漏出了腰间的和桑暖玉,焚灭师太完全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怒道:“大胆绝思,为师还未治你个私自携带师妹出山的罪责,你倒好,自己捅了大篓子还要将情儿牵扯进来。你师妹的天悲秘法尚未成熟,要是有个好歹,你担当得起吗?”只是不成熟的琴音剑意便有如此威力,要是完全修成那还了得?不得不佩服这个门派,可老庄主搜遍脑海仍是一无所知。 “师父,你不要骂师姐,是情儿要和师姐一起下山的,也是情儿要弹奏天悲的。”阆苑游离状况外还不忘给沈傲雪求情,可沈傲雪方才可半点没顾及同门之谊。当着众多人面前焚灭师太不想让别人见笑,厉声道:“绝思,你即刻返回观音庙找你二师姐领罚。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慈航殿半步!” “师父,弟子实在有难言的苦衷,弟子……”沈傲雪正欲辩解,哪知焚灭师太拂尘扫过,瞬间封住她几大要穴,想说什么都只能咽在喉间。方慧茹见师太总算识大体,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捂着脖子也要说上几句风凉话:“人家的师父,你可要看好自己的徒弟,别再让她出来祸害江湖了!我看师太乃是得道神尼,切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贫尼的徒儿何等身份?区区旷乐山庄少庄主也妄想玉配于她,痴人说梦。姑娘,贫尼是方外之人,不想理会俗事。你这俗世中人,就好好恪守妇道,休要闲言闲语!”焚灭师太没有动手教训她,权当她是小辈不懂事。方慧茹听到如此言语,气也只能气在心头,有这样的师父自然不会有多好的徒儿。 沈傲天姗姗来迟,他真的来迟了,似乎场面已经无法挽回。他老远已经听到不少事情,旷乐山庄如此行事实难叫人有好心情。看到山庄同盟,老庄主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光明,抢步上前哭诉道:“傲天,你来的正好,来的正好啊!我旷乐山庄遭逢大难,险先毁于一旦,你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沈傲天扶稳老庄主,毕竟世交一场,仍是给出微笑,宽慰道:“叔父莫急,有事好好说。究竟舍妹和小女是哪里得罪了旷乐山庄竟让叔父动用雀仙剑阵欲将她们绞杀?”此言一出,震惊四方,江湖上盛传的女魔头竟出自神龙山庄。这下可难办了,老庄主哑口无言,却依然问道:“你是说这两位是令妹和令嫒?”沈傲天斩钉截铁道:“正是!”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神龙山庄被旷乐山庄重重羞辱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老庄主面露难色,手足无措,轻声道:“为何不早言明?我不知啊!”阆苑越听越气愤,哼唧唧道:“爹爹,这个老伯伯好没道理,难道不是神龙山庄的人就可以如此粗鲁对待?”言多必失,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徐老庄主还不明白?根本就是有所依仗,倚老卖老。 “行了,恩怨对错暂且不去计较。徐庄主,贫尼有句忠告希望你能记下。”焚灭师太拂尘掠过自有威严,“今日之事贫尼不希望听到有任何闲言闲语传出,如若不然,贫尼定不会善罢甘休!”说话间,拂尘扫击而出,无数剑气打穿石凳瞬间粉身碎骨。“就此此石为证,希望你们旷乐山庄口风严密。” 焚灭来去如风,话音还在回荡,人已牵着阆苑步步生莲,瞬影出门。沈傲雪心中甚是解气,原来大哥和师父竟是如此记挂自己,可事情终是无法挽回,自己也无面目再留在此处,羞愤地一路小跑出庄。 “叔父,这是我带来的贺礼,川陵的喜酒傲天恐怕是喝不上了。告辞!”沈傲天的态度不比焚灭师太好,扔过礼品便匆匆离去。经此一事,神龙山庄与旷乐山庄再难有结好之日。徐老庄主更是郁结于心,不仅是畏惧焚灭师太的威严,更是因为败于七岁的阆苑之手而始终无法释怀。 第九十三章 祸起萧墙 沈傲雪并没有遵照焚灭师太所说返回观音庙,而是回到了神龙山庄。见到温柔如母的大嫂,再也绷不住心底的防线,悲伤之情不住地外涌,抱住大嫂痛哭流涕。可恨身上几处大学至今未曾解开,有苦不能言。沈夫人也不知发生何事,一个个都不说话,究竟在旷乐山庄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大伙儿都不开心? “傲雪,有什么事你跟大嫂说,大嫂为你出头!”沈夫人本是好心,可沈傲雪边哭边比划,结果还是一团糟,实在是看不明白。“姑姑你别哭,墨儿帮你擦擦泪。”小池墨暖心的举动给人一丝安慰。焚灭师太和沈庄主先后进入大厅,个个板着脸。沈庄主吩咐道:“夫人,你和墨儿先进去。” 看着情况好像不对头,她一个妇道人家一向不参与这些,抱起池墨进屋找阆苑。好奇心的驱使,沈夫人还是没忍住,问道:“情儿,你可以告诉娘你们在旷乐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阆苑亲身经历,可毕她竟还是孩童,有些说不清楚,只是道:“一个老伯伯很凶,见到师姐就骂她妖女,还不由分说地打人。再后来老伯伯的儿子回来了,师姐伤心流泪,然后一下掐住新娘子的脖子,后来我也被老伯伯掐住脖子。再后来师父和爹爹来了,他们打不过师父,就也没敢再打我们。”阆苑费力地讲了个大概,沈夫人似乎已经听懂。 当日,沈傲雪和阆苑才出山庄大门不久,焚灭师太便抵达神龙山庄。一路上她便听说江湖上出了个女魔头,出手毒辣,杀人不眨眼。心系徒儿的安危,焚灭师太只想早点与她们重逢。 正逢沈庄主带着小池墨戏耍庭院间,听她讲起姐姐绝情与她说述的江湖趣事。什么人贩子啊,采花贼啊,沈庄主越听表情越凝重。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说这种故事?转而一想心有余悸,自己的妹妹和干女儿下山归家,一路上竟发生这么多凶险事情,他这个当大哥确是浑然不知,实在失职。焚灭师太悄然而至,正好在小池墨讲到阆苑她们与采花贼厮杀之事的时候,竟让沈傲天听到一个意外的名字。 原来傲雪与徐川陵一早便相识,可她却从未提起过。素来怕麻烦的傲雪竟会主动请缨前去旷乐山庄帮忙,此中必有猫腻。焚灭师太还未曾想到二八年华的少女最易春心萌动这点,但是携同绝情一道,还带着天悲琴必然不简单。思及此,大哥和师父没一个坐得住的,将小池墨交于沈夫人后便匆匆追寻而去。也好在及时出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姐姐,你还疼吗?”池墨看到阆苑脖子上的指印已经发青,不免心疼道。阆苑轻拍池墨笑道:“妹妹别担心,姐姐没事,姐姐很厉害的。”沈夫人实在没想到徐老庄主居然会下如此重手,阆苑只是个孩子。“情儿过来,娘给你揉揉。”阆苑自然不甚欢喜,尽情享受母爱。她来到神龙山庄最大的收获便是有这些家人们。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傲天怒斥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桌上。桌子倒是没什么事,桌上的茶杯却已四分五裂。沈傲雪穴道已解,但此刻她突然不想说话。沈傲天追问道:“你的脑子是不是糊涂了?把我神龙山庄的传家宝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你对得起咱们的爹娘吗?” “和桑暖玉是爹给我的,我想给谁便给谁,大哥你管不着。”沈傲雪犟嘴,仍旧不知轻重。焚灭师太更是痛心疾首,举起手拂尘还未落下,沈傲雪又争辩道:“师父,你尽管动手。反正弟子已经受够了求而不得,情深缘浅的日子。能就此解脱,弟子谢师父恩典。” “混账!你何时变得如此下作?为师真后悔没有让你削发为尼。”好好的一根苗子,而今却半途而废,“你回房好好静思己过。”沈傲雪懒得再看他们脸色,气呼呼地冲进房,关上房门,尽享自己独有空间。 沈傲天甚是为难道:“师太,现在该怎么办?幸亏我神龙家的墓穴还未关闭,否则日后恐难再开启。”墓室之中有着关乎武林安危的东西,焚灭师太叹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把东西取出再做打算。”当日他们本可要回和桑暖玉的,但又怕令人生疑,毕竟徐老庄主的师门与他们所守护的东西有着极深渊源。 旷乐山庄大喜如约而至,一切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奇怪的是不仅神龙山庄的人没来道贺,伏龙山庄的人也没能来。徐老庄主本以为是双龙山庄情同手足故意给他们难堪。实则不然,传闻时庄主旧疾复发,身体抱恙,眼下还名医环伺,多方会诊呢! 婚礼过后,方慧茹忙着整理货品清单,其中的一个精致木匣吸引人眼球。方慧茹好奇打开一窥,谁知三枚毒针从木匣中攒射,速度再快也避之不及,悉数打在她的肩头。通红剔透的毒针正是炼狱针,毒性发作的极快,方慧茹弱弱地叫喊:“夫君,我……”话还没说完,便已失去知觉。 徐川陵大惊,小心翼翼地取下炼狱针,可毒性奇特,他是半点都奈何不得,无奈之下只有求助父亲。徐老庄主奋力驱毒,几乎耗尽所有功力,虽然救回方慧茹一命,但也让她留下不能生育的病根。木匣内留有纸条。写明:和桑暖玉重现江湖之时,便是旷乐山庄灭门之时。 此事本已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又起波澜。老庄主细问之下才知,原来徐川陵真的有收人家的玉佩,方慧茹平白无故遭受一劫。这件事倒是更加让徐川陵心中有愧,对于方慧茹的感情日益升温。徐老庄主想不明白为何他们没有要走信物?和桑暖玉的形状像极了镶嵌型钥匙,应该还有一半才对。念及旷乐山庄收藏的“天河繁星图”,老庄主恍然大悟,神龙山庄一定也藏着惊天秘密。 喜事刚过,丧事将近,才不过一个多月竟收到伏龙山庄庄主病逝的噩耗。回想数月前江湖双龙还商量着约为儿女亲家,怎料世事无常,时宇擎会毫无预兆地离世。神龙山庄自然是要去吊唁的,岂料还未曾出发,江湖上便谣言四起。说是神龙山庄藏有琅嬛宝藏图,引得各派纷纷上门求证。 在喧嚣的江湖之中,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刚刚过世了一位武林英才。平日里与伏龙山庄交好的各派都已不忙着前去吊唁,反而来神龙山庄套取琅嬛宝藏的线索。沈庄主有心无力,早就分身无暇,还是沈夫人挺身而出,代表神龙山庄参加丧礼。李沐风悲痛欲绝,幸有沈夫人日夜陪伴,才不至于生出轻生的念头。 讲到此处,忘我师太与时夫人不禁潸然泪下,失去丈夫的痛苦她们都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所有的不幸远远没有终结,还在继续。阆苑偷偷躲在暗处听母亲叙述着往事,可她始终有一事不明,走上前坐在忘我身边问道:“娘,孩儿一直没想通,既然旷乐山庄被师父威严所震慑,想来他们是不会出尔反尔的。究竟谣言是从何处滋生的呢?” 说实话旷乐山庄避之唯恐不及,按照当时的情况,若是被人知道他们藏有神龙家的和桑暖玉,不必沈傲雪出手,旷乐山庄都会有灭顶之灾。“此间事宜错综复杂,为娘思索了十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回想当日,我自伏龙山庄归来,只看到少林寺的妙尘和妙凡两位大师拜谒,同你爹说上过话。其他人,他都是拒客不见的,不过确实有听到妙尘大师建议让你爹把什么东西交于少林保管。可两位大师德高望重,总不至于两面三刀,陷害我们吧?” 突然,所有线索都能串联一线,阆苑叹道:“问题就是出在两位大师身上。”语惊四座,少林寺的高僧怎么会牵扯其中?阆苑又问道:“娘,你可还记得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忘我点点,她怎会忘却,那人奸诈的笑声至今回荡在她脑海。“前段时间我夜探少林竟发现那人与妙凡大师乃多年至交好友。大师至死都不肯向我透露那人的身份。事情还是要说回当年……”轮到阆苑继续故事。 沈傲雪木匣藏暗器伤了旷乐山庄的少夫人这件事焚灭师太已经知悉,她恨傲雪不知悔改,亲手带她回观音庙罚禁闭。只是没想到,才过几日江湖上对于神龙山庄私藏琅嬛宝藏图的事就已穿得沸沸扬扬。师太心系神龙山庄众人,再度下山。 “师太,您来了!”沈傲天正为这些事情头疼,没完没了的江湖人士前来打听,他早已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次我神龙山庄怕是要大祸临头!”正道门派虚以为蛇,魔教更是虎视眈眈,眼下除了观音庙,神龙山庄再无其他援军。 焚灭师太还想上旷乐山庄一探究竟,哪曾想徐老庄主有不幸过世,真乃多事之秋。谣言终究不过是谣言,师太语重心长道:“傲天,顶过这个风口,谣言自然不攻而破。我会安排观音庙弟子下山,与神龙山庄共同进退。”说起徐老庄主,他是自己把自己给郁闷死的,救治儿媳耗损毕生功力,又终日郁结。妄想破除天悲魔力却始终无果,愤气难消,死的突然又不甘。 神龙山庄残狼刀法名震天下,沈傲天不惧任何人的威胁,哪怕是武林正道,哪怕是魔教!“师太,傲天无惧生死,只是心中存着夫人和女儿,如何安心作战?”若真有异动,神龙山庄必是危机重重。夫人不懂武功,池墨又还年幼,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我即刻带她们回观音庙避风头。”观音庙弟子众多,又是避世之所,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沈夫人躲在屏风后偷听许久,心中甚是感动,夫君永远将她和孩子放在第一位。可她已经做好决定,势要与丈夫共进退。 “傲天,我留下来陪你。还请师太带墨儿和情儿走!”沈傲天如何舍得夫人犯险,刚要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又被自己夫人的话给堵回,“若是你保不住山庄,依着魔教的性子,没见到我,他们会善罢甘休吗?若再顺藤摸瓜找去观音庙,这滩祸水势必倒灌观音庙,到时候师太也会被我们连累。” 沈夫人的话提醒了沈傲天,焚灭师太乃方外之人,神龙山庄与观音庙交情再深,也不能打扰观音庙众师太清修。“阿瑾,你未免太小看贫尼了。贫尼何惧魔教淫威?”观此状况,沈夫人决计不会独自偷生,况且她说的确实在理。“这样吧,我即刻飞鸽传书让绝想她们下山助阵。阿瑾离开不得,神龙山庄的传人又怎么能离开?就让情儿留下代替墨儿,我先带墨儿回观音庙。” “此事万万不可!神龙山庄已是是非之地,情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冒险。”沈傲天率先反对,情儿与师太情同母女,他们夫妻舍不得池墨冒险,又怎能让师太的爱徒冒险?沈夫人极力反对:“手心手背都是肉,师太,我们不可能在两个孩子中间做出选择的。” “你们为何如此悲观?我会派绝想她们来助战的。此事就此说定!”焚灭师太纵使有万般不舍,为报答神龙山庄昔日恩情,唯有如此。呼叫道:“绝情!”听到师父的呼喊,阆苑即可跑来。小池墨也屁颠屁颠跟着跑出来一看究竟。 “绝情,为师问你。如今神龙山庄大难将至,你可愿意同庄主、夫人一起共渡难关?”虽然她心中已有决定,其实不忍,还是先问过阆苑的意见。沈夫人蹲下身与阆苑平视,说道:“情儿,别答应。你快随你师父回观音庙才是!”阆苑摇摇头回道:“情儿愿意留在神龙山庄,情儿最喜欢和庄主、夫人一起生活。” “你说什么?你懂什么!”沈夫人一把推开阆苑,冷眼道,“情儿,娘不许你再和我们在一起,你回去吧!”难为温柔似水的沈夫人说起违心的话,泪水早已不知不觉地夺框而出。 “好!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不愧是贫尼的徒儿!”焚灭师太强忍着内心的悲伤,继续道,“绝情,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焚灭的徒弟,墨儿才是。而你是神龙山庄的传人,神女天龙,这个山庄由你来守护。”阆苑始知事态的严重性,好像要永远见不到师父了。事实上,这一面确实是永别,独留空遗恨! 第九十四章 魂断伤心崖 事已敲定,为保万一只有带走池墨才能保全神龙山庄的一点血脉。“墨儿,跟我走吧。”焚灭师太伸出手想要去牵池墨,谁料小池墨不愿离开爹娘,突然哭泣吵闹,众人如何安慰都不顶用。 阆苑摘下随身佩戴的金镶玉,挂到池墨的脖子上,安慰道:“墨儿,这是姐姐的护身符,是姐姐最珍视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你不许再哭了,乖乖听师父的话,跟师父走。姐姐答应你,过几天就去找你好吗?”小孩子就是如此,拿到新的东西,注意力一分散,悲伤情绪也随之减轻。 “那姐姐,我们说定了,拉勾勾。”池墨伸出手与阆苑拉过勾,她这才肯随焚灭师太离去。沈夫人早已泣不成声,伏在丈夫肩头,不敢再看。可当师太真的要远去时悲伤之情油然而生,阆苑忍不住叫喊出声:“师父!”焚灭师太没有回头,她也怕自己若是一回头会舍不得。只是冷冷地说道:“别再喊我师父,你我师徒缘分已尽。”阆苑永远记得师父走的是那样果决。 时隔几日,神龙山庄收到魔教的战书,除非神龙山庄肯交出琅嬛宝藏图,否则他们便要屠庄。他们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武林中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只因神龙家不说出宝藏图的秘密一个个都敷衍了事,全无相助之心,沈庄主的几封修书求援信都石沉大海。少林倒是有心相助,派出武僧赶来,但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傲天宁死不屈,情愿战死沙场,也决不妥协。这晚阆苑早早地歇下了,沈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庄主最爱的食物,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约会。“夫人,我们恐怕是等不到师太回来了。”神龙山庄朝不保夕。死,无所畏惧,沈傲天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夫人。 沈夫人走近,靠在丈夫胸膛,淡然道:“我们必须等,情儿还在,师太一定在尽力往回赶。”沈傲天思索良久,终于将心中所托言明:“夫人,这三根天阳针和半枚和桑暖玉你收好。墓穴大门我已经关闭,日后祭奠我神龙家先祖还需夫人助力。我怕我……”事已至此,沈夫人唯有将从容的状态拿出,好让丈夫安心。坦然收下道:“我等你亲自跟我要回来。” 夜将明,不知为何今晚的夜如此漫长。几近寒冬还有许多虫儿鸣叫,使人心烦意乱。忽而,浓重的烟味滚滚而来,呛得人连连咳嗽。林伯慌张来禀:“老爷,庄里走水,突然多着好些黑人,他们大肆破坏。弟子们正在外面浴血杀敌,您还是早做打算。” 沈傲天根本不需要打算,他等这一刻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林伯,你快带夫人和小姐离开。”沈庄主没有多留恋一眼,提起刀往外奔,山庄的弟兄都是他的家人,他要与他们共同进退。 情势危急,阆苑从未遇过这种危况,悄悄来寻沈夫人,她早已大失方寸。沈夫人抓住阆苑,不由分说将三枚天阳针插在她的头结中,吩咐道:“情儿,娘还没送过你什么。这三支发簪是娘亲最为看重的东西,现在给你戴上,你要好好珍藏。还有和桑暖玉,这是山庄的传家宝,娘也一并送给你。”说话间沈夫人还将暖玉塞在阆苑怀里,这感觉让人很不安。 沈夫人将阆苑交托给林伯道:“林伯,你快带小姐离开,我要留下来陪庄主一起。”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夫人留在山庄毫无意义,林伯只能遵从庄主的意思。无奈之下,一掌敲晕了沈夫人,拉着阆苑快步离开。马车早已准备好,林伯驾车疾驰,没有目的地,只求远离神龙山庄。 阆苑脑袋一片混乱,问道:“林伯,我们要去哪儿?我爹呢?”林伯回道:“小姐放心,老爷让我带你和夫人去个安全地方。庄主稍后肯定会赶来与你们汇合的。”沈夫人还没苏醒,一切只能仰仗林伯,阆苑唯有心中祷告神龙山庄无恙。 马车一路北上,天蒙蒙亮时,沈夫人受不住颠簸被震醒。一激灵猛然睁开双眼,看到阆苑在身边熟睡,稍稍安慰。但不见丈夫在身边,内心万分焦急,呼喊道:“林伯,快停车!快停下!”林伯还以为是什么要事,停下来急忙问道:“夫人,怎么了?”沈夫人抱过阆苑递去给林伯道:“林伯,你带着小姐快走,马车给我。” 事到如今,沈夫人还想回神龙山庄与庄主一同赴难,林伯心知无法阻拦,下车协商。阆苑已被惊醒,揉着眼喊娘。林伯并没有接住阆苑,忽而一指点中夫人穴道,说道:“夫人放心,穴道半个时辰后自会解开。老奴这就赶回山庄将庄主带来。”林伯重新坐回车又吩咐道,“小姐,好生照看夫人。” 区区点穴之术难不倒阆苑,刚解开沈夫人的穴道,林伯已经疾驰远去。“娘,我怕!”阆苑抱住沈夫人喊道,这一刻她真的很恐惧。有她在,沈夫人始终心有牵挂,丈夫固然重要,但女儿也很要紧,指着日出天边问道:“情儿,你看那边的日出美不美?”阆苑点点头道:“美!” 旁边正是一处悬崖,倒是个观赏日出的好地方。只不过这个悬崖有个悲伤的名字,叫做“伤心崖”。朝霞吐露,血染层色,不知此刻神龙山庄会否也是血迹斑驳?伤心之人登顶伤心崖,别有一番讽刺。母女二人已经没有再走的欲望,只想等在此处。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阆苑无声无息地倚靠在沈夫人腿上酣睡入梦,要等的人始终没有来。忽而,一连串怪笑声打破了山崖的宁静,五名黑衣人突然现身将她们围在崖边。阆苑大梦初醒,站立起身将沈夫人护在身后,这是她的本能反应。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沈夫人反将阆苑护在身后问道。她虽然不会武功,却无丝毫畏惧之色。境界危恶而容颜未改,颇具大家风范,沈夫人不愧为神龙山庄女主人。带头之人口气甚是嚣张,冷哼道:“本座乃是镜月教炎日圣使,劝夫人还是乖乖合作,别像沈傲天那般食古不化。”当年不知镜月教体系,时年位居炎日圣使的正是后来的教主聂孤,而带头黑衣人则是阆苑她们口中的黑侠客,所谓魔教其实是不知名的一伙儿悍匪伪装的。 “我夫君怎么样了?他在何处?”沈夫人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大哥,跟她们废什么话?直接抓住慢慢问。有她们的女儿在手,相信事情会事半功倍!”说着一名黑衣人使出擒拿手袭来,岂料几岁女娃也会武功。一招“仙人起袖”格开爪力,又顺势一个后推手,黑衣人刹不住脚,滑落山崖。凄凉的惨叫声直击心灵,惹得四处飞鸟受惊飞窜。 惨叫声久久回响,阆苑一时间也呆住了,她杀人了!对面的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方才那人轻敌才落得如此下场,恐怕接下来没她们好过的。奈何她之前遭天悲琴音反噬,师父已经不准她再胡乱使用,天悲琴也被师父收录回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阆苑听过擒贼先擒王的故事,知道黑侠客才是他们老大,抢攻而上。 冲云掌变化多端,掌力曲折,黑侠客忍不住赞叹。这次几岁的女娃便有这等功力,了不起,只可惜生不逢时,不然定要收入门下。身高有限,阆苑只能攻击下盘。一掌将将出完,黑侠客一个恍惚甩出寒冥掌,爱才之心迫使他撤掌,奈何掌力回旋,还是重重打在阆苑后背,整个人飞向悬崖边。 幸得沈夫人及时接住,她才不至于跌落山崖。母女两几近悬崖边,当真事进退维谷。黑侠客的一念之仁没有当场了结阆苑,可若不及时救治她还是难逃一死的命运,除非就此投降。 “神龙夫人,你们别再挣扎了。区区女娃娃根本挡不住我们几人。况且她中我一掌,危在旦夕,除非我亲自救治不然绝无生还可能。”沈夫人外柔内刚,黑侠客也怕她会想不开,孤注一掷,以身殉道。 这样的威胁根本毫无作用,沈夫人心知,落在他们手里,哪怕交出东西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情儿,你怕不怕?”阆苑浑身难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到沈夫人的问话,只有摇摇头。沈夫人别无他法,咬咬牙抱起阆苑,毫不犹豫纵身跳下山崖。“不!”黑侠客奋力扑上前妄想抓住她们,却只抓下一片衣角。 母女二人急速坠崖,千钧一发之际,沈夫人心有不忍奋力一推,企图将阆苑推到山崖上的树上。只可惜还是没能如愿,差一截阆苑便能抓住树枝。或许是该认命了,一起下黄泉也挺好。本是绝望时刻,又不知从来卷来一条希望的藤蔓及时缠住阆苑,迷迷糊糊的阆苑急忙伸手去抓沈夫人可什么都没有抓住。她甚至连一声“娘”都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夫人跌落深谷。 适逢独孤九卿外出采药,她下到崖洞边等待“石岩花”开花已经三日了。刚刚采完正要收工,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去看时黑衣人早已跌入悬崖。江湖仇杀她见的多了,并不想管闲事,只顾自己攀岩登山。没一会儿,又有人跌落,见是孩童妇孺这才及时出手。她精通医术,抱着浑身寒冷的孩子便知她受伤不轻,需马上医治,施展轻功快速登顶。 山崖上的众人待在原地,他们苦心筹谋这许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黑侠客不甘心,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魔教的人和观音庙的人应该都已经路上。容不得他多考虑,吩咐三人守在此处,自己折返神龙山庄再探究竟。 黑侠客刚走不久,独孤九卿抱着阆苑跳上山崖。三人盯着她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人说道:“还有希望,女娃娃还没有死。姑娘,快把孩子交给我们,如若不然定叫你后悔此生来到这世间!”三人也不管来人是谁,不过是戴着轻纱的女流之辈,他们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独孤九卿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敢这样对她无礼,念他们无知,还喊她一声姑娘,就不想为难他们,不去理会,径直走开。只是黑衣人不知好歹,大怒:“没听见我们让你把孩子放下吗?”当即挥刀砍下,只见女人双指轻夹,刀身瞬间折断,黑衣人未曾来得及惊讶,便被女人手中的断刀一刀封喉,再无说话的机会。 一切来得突然,更没人看清她如何下的手,好恐怖的女人!余下二人无心恋战,拔腿开溜,哪知腿脚刚刚迈开,不知怎的后背中掌,掌力直接击碎他们的骨骼,没一口喘息的机会便同兄弟们作伴去了。无形掌无影无形,只要内力足够强大,大自然中的万物皆可为其所用,可笑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黑侠客再回伤心崖之时,看到的只是兄弟们的尸体,他才离开一小会儿,没想到会横生枝节。这几人的武功都不弱,放眼江湖都没有几人是其对手,好厉害的高手,竟能一招之间杀光所有人。唯一能庆幸的是,神龙家还有人尚在人间,而且被那不知名的高手所救。 神龙山庄覆灭的消息立马传开,武林正道各派这才知道害怕,唇亡齿寒。先前神龙山庄求援,他们一个个冷眼旁观,还道残狼刀法乃武林第一刀,神龙山庄不可能败的那么快。更有甚者是想在神龙山庄危急时再救援,想让神龙山庄承他们这份情谊。可一切发生的太快,可以说是令人措手不及。 神龙家陨落,无一生还者,墓室大门已经关上,传闻的琅嬛宝藏图也没有人见过,沈庄主的尸体更是不知所踪。一切的恶账理所应当地全部算在镜月教的头上。七绝赶到时已经晚了,更别说是去而复返的焚灭师太。尸横遍野,触目惊心,焚灭师太捂着胸口捶道:“傲天,是贫尼来迟啊!” “可有找到绝情?”是绝想一行处理的尸体,焚灭心系爱徒偷偷问道。绝想回道:“听说魔教妖人追杀她们至伤心崖处,沈夫人和小师妹不甘受辱,跳崖了!弟子已经前去看过,那山崖深不见底,恐怕……”焚灭师太心头一紧,呕出一口血,几近晕厥。绝想扶稳她,宽慰道:“师父,还请节哀啊!” “你们只是来迟一天,一天啊!”焚灭师太不急忙痛哭哀悼,而是吩咐道,“绝想,取纸笔来,下战书,我要血洗魔教!”江湖不定,观音庙弟子有责任入世救世。虽然她们都是出家人,但好在先人遗志在前,魔教如此猖獗,她不能坐视不理。 第九十五章 魔教请帖 强如神龙山庄都会在一夕之间倒台,江湖其他各派可谓是人人自危,魔教的实力竟强横至此?一时间,世人皆道神龙山庄的人只能无辜枉死,武林正道气数将尽,不会有人强出头。没隔几日,一个名叫“观音庙”的门派竟然公然向镜月教宣战,约定在神农顶一决生死。 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门派,本来似这等无名门派镜月教不想理会,哪知绝想当堂露下一手,散魂珠之下的慈航剑法尽破五行宫五大护法联合绝技。弟子如此,师父应该更加了得,确有资格一会。 少林妙尘大师听说是观音庙焚灭师太,当即前来支援。少林一出,其他各派闻风而来,武林风向由此改变。魔教教主魔功盖世,纵使是少林妙尘大师也不敢轻易下战书挑战,各派人马大多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而来。但却无一人识得焚灭师太,看着不过是个寻常尼姑。 妙尘多年前有缘见过焚灭一面,虽然未见其出手,但能参加当时的聚会必是世外高人,武学之道也应在江湖巅峰。妙尘声名在外,又是故交。神龙家出事时,少林寺曾声援神龙山庄,焚灭师太见他前来相助,不甚欢喜,至于其他人多看一眼都觉恶心。 神农顶上,群雄云集,焚灭师太卧坐于巨石之上,静候魔教教主。 “你就是焚灭老尼?本座来也!”一顶坐撵由几名轻功高强的教众抬着,声愈近,人愈近,转眼而至。焚灭师太闻言,睁开双眼,起身之间人已抢至众人眼前,身法之快实乃用肉眼捕捉,观战众人无不赞叹师太神功。魔教教主心道:老尼姑有些本事,难怪敢大言不惭! 焚灭师太不想过多废话,讨论是非,说道:“老魔头,出招吧!我倒要看看魔教究竟有何本事抢夺琅嬛宝藏?”魔教教主曲解了她的意思,并不知师太是来为神龙山庄出头的,还以为只是寻常比斗。谁能胜出谁就赢得琅嬛宝藏,便笑道:“师太乃方外之人,去却有着一颗入世之心。罢了,念你是女流之辈,让你三招!” 高手对决,三招便能决定一切,有人说魔教猖狂,也有人说教主总算是一代宗师。焚灭师太怒藏心头道:“死到临头不自知,胆敢口出狂言?诸多废话,出手吧!”当即捋直拂尘,剑招尽出。 拂尘本为柔物,此刻在焚灭师太失手却成了坚不可摧的利剑。一招“大巧若拙”剑气横溅,逼得魔教教主连连退却。观音庙武功独特,群雄也是头一回领教,其中奥妙远胜中原武林各大派。魔教教主懊悔轻敌,怎奈话已出口,还有两招不让也不行。 焚灭师太见其真的忍让,怒从火中烧,凌空纵跃当下倒转拂尘使出慈航剑诀!数万道剑气由空中袭卷而下,恍若奔腾洪流,毁天灭地。老教主眼见自己危况浮现,终是食言,以重明神功相抗衡。总算是使出了绝招,焚灭轻微一笑,甩抽拂尘,毫不犹豫地用出“普渡慈航”,万千剑气汇聚一线,宛如慈航穿行,威力瞬间提升数十倍。如此剑法众人闻所未闻,普天之下根本找不出第二人能施展这等高明的剑诀。 老教主以重明神功打造金身不灭,通体的黄光甚是耀眼,众人不知发生何事?突然二人只是对立而战,剑气溃散,老教主也只是双臂被划开数道口子,看起来并无大碍。焚灭拂尘一挥,转身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对付你,三招刚好!” 众人不解,三招已过,两人顶多算是不分伯仲,怎么会?老教主承认是自己小看了她,但还不至于输,冷哼道:“老尼姑休要大言不惭!接下来才是动真格的时候!”话音刚落,哪知老教主轻轻运功,数道剑气突然从双臂伤口钻出,几乎经脉寸断,再动竟牵引体内真气暴走,慈航剑诀早已将他周身要穴侵蚀,这下真的完蛋了。 “教主!”聂孤作为炎日圣使,又是教主嫡传弟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一声令下,正魔大战即刻触发。焚灭师太虽然胜过魔教教主,却只是险胜,其实心脉受损,早已无力再战。 “绝意、绝妄、绝心、绝断,速速布阵!”焚灭师太虽然受伤,可她座下还有七大弟子,七绝剑阵的威力不输慈航剑诀,慈航七绝的侠名也由此盛传。这一场正魔大战足足厮杀了七日,死伤惨重。到场的各派无一幸免,多多少少都遭受着损失,好在还有妙尘、妙凡等高手在,魔教再猖狂,最终还是以落败收场。 至此,神龙家琅嬛宝藏图之事已成江湖不解之谜。除了无人能开启的神龙家墓室外,江湖中人实在想不出还能藏在哪儿?故而,和桑暖玉成了开启神龙家琅嬛宝藏秘密的钥匙,引得江湖中人你争我夺。 神龙山庄一役的经过总算清晰明了,多苦多难的众人今日还能重聚一堂,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忘我再度拥住阆苑轻抚道:“情儿,为娘不在你身边这些年,你受苦了!” 阆苑突然想起一件事,迫在眉睫,向时夫人请求道:“有件事想请时夫人应允,不知阆苑当讲不当讲?”如今大家都是自己人,时夫人自然不会拒绝,说道:“但说无妨。”阆苑道:“阆苑想借时夫人那半块和桑暖玉一用。”有暖玉在手,她可以多一份筹码。时夫人心中暗笑:好个鬼灵精,好一个借。笑道:“言重了,和桑暖玉本就是神龙山庄之物,沐风理应物归原主。” 阆苑收好暖玉,起身稍作整理,大有离去之意。“娘,女儿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女儿不肖,不能侍奉娘亲左右,还望娘你见谅!娘,你不妨先同时夫人回伏龙山庄,稍后我会带妹妹去与娘团聚。”听到沈池墨的消息,忘我坐不住,起身问道:“墨儿她如今在哪里?她好吗?” “妹妹很好,我一早与她相认。若她知道娘你尚在人间,妹妹一定会很开心的。还请娘您耐心等待!”除了忘我,其实其他人都知道绝爱已经身陷囹圄。三庄四派盟主为镜月教所擒,各派早已收到消息。顾剑棠心直口快,正欲问什么,却被迎松暗示。大家都不希望忘我出现在世人眼中,就请保留她一丝宁静吧! 阆苑正欲离开,迎面却对上了“老朋友”阿丁,她奉少主之命前来送请帖,邀她上五行宫一叙。至于是什么事情,阆苑了然于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丁走后,忘我担心道:“阆苑,你别去。魔教之心路人皆知,他们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阆苑轻怕忘我的手以让她宽心,说道:“娘,您放心。他们光明正大来请,必不会当堂对我动粗。况且女儿只要死咬琅嬛宝藏的秘密,他们奈何不了我的。我去去就来!”时夫人料定事情并不简单,吩咐道:“迎松,你陪阆苑走一趟五行宫,代我保护好她。” 时夫人会这么安排必有深意,阆苑本就人手不足,能得芙蓉剑侠相助,再好不过。阆苑一行先一步离开,距离赴会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她并不着急,况且好要等影子姐姐的通知,等一个确切的消息,人质关押地点的消息。跟着的还有沈傲雪,这点让迎松起疑,不过夫人只吩咐她保护阆苑,那她便保护好她。 “师太,我记得你当年并不会任何武功,可如今怎么……”时夫人疑惑道,凭着之前那一招,忘我的功力已经不在自己之下。忘我解释道:“这件事说来也巧,当年我坠落山崖为山中尼姑所救。终日听她们讲经说法,整个人大彻大悟。偶然间收拾行李时发现一本《静心咒》,那是阆苑之物。每每思念女儿我便拿起来研读一番,久而久之竟有了一身内力。加上终年佛法熏陶,还悟得一套降尘十八式,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时夫人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机缘。 时夫人和忘我师太祭拜完神龙家先祖便启程离开,回程伏龙山庄。路上,顾剑棠疑惑道:“姨母,究竟当年姨父与沈庄主给景辰定亲的女孩是沈池墨还是阆苑?”时夫人眼神示意,根本多此一问。如今是谁都不再重要,时景辰已经成过两回亲了! 离庄数日,本以为有景柴和护庄四婢在,出不了大乱子。可谁曾想,回到的山庄却是个鸡犬不宁的山庄,庄内一片凌乱,像是受到悍匪洗劫。时景柴带着护庄四婢收拾狼藉的场面。见到时夫人归来,众人仿佛看见光明,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上前哭诉:“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时景柴灰头土脸道:“婶婶,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保护山庄。”时夫人难以想象,竟会有人如此大胆朝伏龙山庄下手?问道:“究竟发生何事?景辰呢?”山庄危难当头,山庄传人却不见踪影,实属不该。 “那日,婶婶你们走后,夜里闯进一班黑衣人,大肆屠戮。为首之人武功奇高,我与四婢联手都不是其对手,他们一个劲地逼问和桑暖玉的下落。景辰和凝月也在那晚之后不见踪影。”时景柴想想仍是心有余悸,这匪徒太过猖獗,又道,“此次定是魔教所为,他们已经抓了我们三庄四派武林盟主和仲擎子前辈,又来对付伏龙山庄,接下来逐一击破其他各派,便能达到他们称霸武林的野心。” “果真是聂孤?他终于忍不住朝我下手了。”时夫人料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措手不及。忘我听着此事甚是蹊跷,却被时景柴的话带入先入为主的境地,又感觉不出哪里不妥。 “我儿子不见着,聂孤的儿子休想好过!”时夫人早就想会一会聂孤,她越是退让,人家越是得寸进尺。“剑棠、景柴你们守护好山庄,以免贼人再来犯!我亲自去一趟五行宫,活捉聂孤的崽子!” 不日后,聂离殇宴请阆苑之地正是在五行宫,如能与迎松里应外合想来定是不费吹灰之力。时夫人已经打定主意,忘我不好阻拦,但有心相助,说道:“魔教高手林立,时夫人你单枪匹马未免吃亏。让贫尼与你一同前往,助你一臂之力。” “师太高义,沐风与镜月教尚有一些私人恩怨,实在不敢劳烦师太大驾。沐风心领了。剑棠,好好照顾忘我师太!”拖拖拉拉从来不是时夫人的作风,吩咐好便要立刻行动。忘我还想说什么,又被时夫人先一步阻拦,“师太您的女儿要是知道你以身犯险,随我一同去了五行宫,她定是要怪罪我的。” 时夫人忧心儿子情有可原,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忘我不好再辩,她自有计较。剑棠本想请缨同去,但时夫人之言不无道理,若是在贼人折返那就大大不妙。看着她安之若素,胸有成竹的样子确实让人安心不少。 阆苑等在五行宫附近的客栈已有好几日,影子终于传来消息,一众人质都曾被送入五行宫,却不曾见有人出来,想必还在五行宫中。想来也对,他们抓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关押在神阳殿。战场可以是在五行宫,但绝不能在神阳殿。这些日子阆苑也观察到五行宫守卫比寻常更加严密,没有猫腻才怪。 大日子就要来临,阆苑已经准备好一切,欣然赴会。守门的黑武士知道阆苑会来,却不想还有其他人,尤其是那连他们都闻风丧胆的炼狱修罗,不知她怎会来此?阆苑直接递上请帖,带着傲雪和迎松径自入内。 知道阆苑来了,聂离殇不甚欢喜,亲自来迎。见到陌生面孔也是疑惑,料想那一定是阆苑请的帮手。面对满殿的镜月教高手,她谨慎些也是应该。“你终于来了,快些里头请!”聂离殇的口气像是对待多年的好友抑或者有别的什么关系的样子,哪里像是阆苑仇深似海的敌人。 “有劳少主亲自相迎!”阆苑面带微笑,可笑容之下确实冷漠无比的寡情。聂离殇坐回主位,阆苑一行左列上座,春风苑练红尘次之。五行护法列座对面,场面是好看看的。 阆苑来此可不是真的想吃酒席,看到他们浑身不舒服。开门见山道:“少主邀我来此是已经打算告诉我,我爹娘的下落了吗?”听到这话香泪忍不住挖苦道:“原来你还有良心,知道要管管自己爹娘的死活。”她一向无礼惯了,喜欢自说自话,阆苑懒得理她。 聂离殇笑道:“阆苑,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没与你说明白便带走伯父伯母,我向你致歉。其实我们大可不必这样,武林正道各派对你所做的事情我已知晓。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我们站到同一阵线?” 第九十六章 敬酒不吃 阆苑相信聂离殇不会亏待姚观音他们,可惜他真很无知。就算她与全武林为敌也不可能投靠镜月教。不屑道:“你我从来不是一路人,你若有条件就开。别让这顿饭毫无意义!只要你开口,我会把琅嬛宝藏的线索分享给你。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环顾四周,镜月教六大高手对阆苑她们三人,论实力不相上下,极有可能阆苑三人完胜,若非看在姚观音几人还在他们手上,早就已经大杀四方。聂离殇用尽手段却只换来一句“不是一路人”,若他非要强求,她当如何?叹道:“宝藏这东西虚无的很,我心中所求为何难道你不清楚吗?” 阆苑浅笑道:“缘分这东西也是虚无缥缈,就好像是风,风过了,便过了。看来我所能拿出的诚意满足不了少主的口味。酒足饭饱,多谢少主盛情款待,请恕阆苑先行告辞。”阆苑起身,傲雪、迎松紧跟,方向正朝大门外。 金护法喝道:“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我五行宫是你们可以如此随意的地方吗?”黑武士得令,从四面八方蹿出合围。阆苑心中冷笑道:不愧是魔教,不按套路出牌。火护法认得迎松,是个麻烦的家伙,况且他们暂时还不想开罪伏龙山庄,劝道:“芙蓉剑侠,你本不在今日受邀之列,更与我们五行宫无仇无怨,请便吧!” 阆苑是一定要留下的,至于炼狱修罗,她之前与五行宫结怨颇深,既然来了就不好走了。迎松看着一个个小辈,如今都敢蹬鼻子上脸,好狂的口气!笑道:“我奉命保护阆苑周全,阆苑姑娘未走,我怎可离开?”木护法见她不识相,冷冷道:“我等敬重伏龙山庄才称你一声剑侠,你不过区区一介奴婢,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只见金光咋现,木护法脸上吃痛,跌落在地,一边脸上的鞭痕已经将皮肉绽开。“你?”木护法不想她竟敢当堂行凶?黑武士们见护法受辱,奋起群攻,迎松降龙鞭呼伦,如芙蓉盛放瞬间击垮所有人。 迎松脾气大人尽皆知,她有她的骄傲,最讨厌别人骂她是奴婢。降龙鞭还冒着耀眼的金光,迎松轻甩收回,冷哼道:“聂孤都不敢如此跟我讲话,小小五行宫的护法就敢对我呼来喝去。你们有本事的尽管亮出来,我看谁能拦我?”转而对阆苑道,“姑娘,你若是想走,那咱们就走吧!” 芙蓉剑侠侠名不虚,有狂傲的资本,沈傲雪也暗自叹服,当日若是和她动手,不会比对付李沐风轻松。阆苑点头示意,如此便离开为妙。香泪抢步上前,玄冰掌凝气攻袭,迎松手疾眼快,横鞭劲甩,使得一手“百花杀”,鞭影四散又即刻凝成一线,重击之下地板横飞。 水护法惊骇,不想她武功如此之高,站定后道:“看来芙蓉剑侠非要与我们五行宫过不去,那香泪唯有斗胆共邀几位弟兄,请剑侠一展所长,好让我们知难而退。”其余四大护法闻声各站一位,即刻便能启动五门七煞阵。 阆苑好意提醒道:“剑侠当心,这是他们五人的绝杀阵,五门七煞阵。五人一体,同心同德,威力不容小觑。”迎松不懂此阵,但对于五行护法的武功很是熟悉,笑道:“姑娘不必担心,还请你与道长移步一旁,替在下压阵。” 四大护法联手,其实力已经和沈傲雪不相上下,她实在不知五人联手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既然迎松信心满满,她们不好扫她威风,站开一旁观战。已经到了动粗的地步,聂离殇也不想阻拦,或许这两人留得住,她也被留下。静静欣赏着杂耍似的比斗。 五大护法各自施展绝招凭着迅捷的步伐穿梭自如,又能弥补互相之间的不足。迎松几下躲闪避开功力最强盛的水护法和火护法,忽而金鞭冲天,回旋而落,数十道鞭影恍若数十道天雷,伴着强劲的剑气,轰隆一声金护法和木护法长鞭与金刚圈打回自身,土护法被一招席卷全身大穴再中罩门,像是被抽筋的龙虾,蹦跶不了。惊骇不及的水护法和火护法正欲发掌,哪知降龙鞭来的更快,鞭长自有鞭长的好处。金龙翔天,蜿蜒穿行,凶猛的剑力一下冲开二位护法,刹那间将他们击落在地。 迎松并不懂阵法,能够轻松战胜他们,完全是因为太熟悉他们的武功。木护法惊呼道:“你怎么会我神教的千雷神鞭?”方才那招“五雷轰顶”分明是千雷神鞭中的杀招,木护法修习多年都未能练成,今日竟在别人手里看到,实在是奇怪。迎松收回降龙鞭道:“十八年前五行宫还未脱离月宫,而今自成一部实力却远不如从前,镜月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听其口吻似乎对镜月教很是熟悉,世人只知道迎松是时夫人的丫鬟,深得时夫人器重,但她十六岁以前的过往江湖中人知之甚少。眼下看来,她与镜月教必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打也打过了,没必要再在此地浪费时间。三人刚想离开,忽而一声道:“就这点微末伎俩也能登堂入室,大摆威风,实在可笑。先接贫僧三掌再说!”声音还在回想,忽的一枚金钹环切而来,引得风声飒飒。阆苑和沈傲雪皆是一惊,这个声音分明是目中无人的目空和尚! 迎松横鞭甩击,金钹哪里来哪里去。哪知来人速度极快,一下又掐着两枚金钹发掌袭来,这次反倒是鞭长不利于行动,迎松未来的及出鞭,目空和尚已架着金钹猛砍。阆苑不知何时取下的天悲琴,琴音颤动一下打掉金钹。目空没有金钹在手,厉掌仍不可小觑。四掌交缠,一下点中迎松要穴,算是斗败一人。 目空转身大笑道:“伏龙山庄言过其实!”看着阆苑二人更是没好脸色,怒喝道,“臭丫头,臭道姑!我们又见面了。”只怪目空太过得意,迎松哪是这么容易败的,还将后背留给她,大好时机自然得把握。沈傲雪不怀好意地笑着,目空对她这种人讨厌至极,刚想出手,哪知背后先是一掌,打得他冲步前俯,差点跌倒。 所幸有神功护体,才不至于受大内伤。目空转身惊异地看着迎松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贫僧的点穴从来没有失过手。”迎松轻咳一声道:“怪只怪大师太轻敌,这世上就没有我解不了穴。”大和尚武功太高,迎松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能偷袭得手实属侥幸,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上前拉过阆苑快去而去,嘴里说道:“诸位若想考验我伏龙山庄的武功大可上前来伏龙山庄,今日我等就不奉陪了。”没走几步,又听人道:“我神教的逆脉诀,何时成了伏龙山庄的武功?”说时迟那时快,门口又冲进一人,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觉掌力浑厚,一下将她们逼回屋内。 来人跃过三人腾身落地立于大堂中央,教众们诧异,却不敢怠慢,连带着聂离殇都起身迎接,纷纷道:“属下等参见教主!”三人回身看着聂孤的背影,各有所思。这下是真的走不了了。聂孤见到先一步而来的目空和尚喜出望外,双手搀扶道:“大师轻功卓越,聂某自叹不如。有您相助,我神教如虎添翼,一统武林,指日可待!” “聂教主客气了!”目空一口气得以喘回,真气凝结身体已无大碍。众人再惊,和尚是教主请来的,难怪武功如此之高,可以说是高的可怕。聂孤转身看到的皆是熟悉的面孔,就数阆苑最惊讶。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此人就是聂孤,细细看来与聂离殇有几分相像,难怪看着眼熟。阆苑叫悔已然迟了。 “小姑娘,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见到本座,可有感到一丝惊喜?”听到聂孤的话,聂离殇不禁升起一阵担忧,不知是福是祸?只是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他还认识阆苑。阆苑淡然一笑道:“聂教主好兴致,今日不办那神秘的黑衣人了?” 聂孤只是默默笑着,并不答她的话。转而道:“今日我儿宴请于你,酒菜未动,怎么就着急离开啊?”众人已经越发看不懂这混乱的局面,好多事情只有阆苑清楚。阆苑回道:“自然是菜不和我胃口。” 一语双关,好个有趣的丫头,聂孤是真的看好她,又道:“我儿相貌堂堂,武功也不差,拥有的家产数以万计,如果你愿意本座亲自给你们保媒。”水护法当堂急眼,可又不敢出声,教主怎么会如此?众人也实在想不通。聂离殇也是一惊,父亲不像是在开玩笑。 “聂教主的玩笑话请点到即止。我神龙山庄因你镜月教而灭,如今我还能站在这里同你讲话不过是看在当日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大家迟早是要兵戎相见,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父子两没一个正经,阆苑不知这样的人怎么当上的魔教教主。 聂孤今日的话特别多,又道:“诚如当日所言,杀害你神龙山庄满门的另有其人,其实你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那帮匪徒不过冒用我神教之名行凶,可偏偏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就是要上当。你本就为武林正道所不容,何必再处处维护他们呢?” 迎松站出来反对道:“我伏龙山庄与神龙山庄情同手足,就算其他各派对阆苑有误解,但伏龙山庄一定力挺到底!”聂孤看着迎松莫名可笑,说道:“伏龙山庄也好意思以正派自居?若是让世人知道,伏龙山庄坐镇的两大高手皆是出自我镜月教,你觉得他们会如何?迎松师妹!” “哦?原来是聂教主的师妹,难怪会逆脉诀这等高深的武学,是贫僧眼拙,不识真人之相。”目空听过镜月教两大奇功,身怀重明神功的聂孤自然不再话下,可区区时夫人身边的丫鬟学得一两招逆脉诀就能伤到他,果真不简单。 阆苑和沈傲雪都没想到迎松和时夫人居然出身魔教,这些年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之前是有听过聂孤与时夫人的一些传闻,本想着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多半是谣言,没想到真有牵连。五行护法输的心服口服,败在教主的亲传师妹手下也不算冤枉。 “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师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请师兄不要再为难小妹等人。今日我们单纯赴宴,若有其他事,择日再商量不迟!”眼下不宜动手,根本没有半点胜算。聂孤哪会轻易让她们离开,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师妹要走请便。这位道长想走,也请便,不过阆苑姑娘必须得留下。” “临行前时夫人有交代小妹,保护阆苑周全,师兄此举着实为难小妹。”打是打不过的,迎松只望聂孤能看在昔日情谊可以放她们一马。 聂孤微露怒色道:“能让你走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还记得你和李沐风答应过我什么?师父本是派沐风潜入伏龙山庄,伺机控制山庄大权的,可她自己把持不住爱上了时宇擎,还为他生下了孩子。直到那孩子五岁了,我才发现。至于你就更加可恶,你是本教最厉害的镜子杀手,师父从小对你悉心栽培,可你一心向着沐风,说叛教就叛教。若非你们答应,此生不会与我作对,我怎会轻易放你们离开?可如今你们都在干什么啊?” 教众们之前有听说神阳殿月宫有位镜子杀手统领五行宫,可后来不知所踪,还以为遭正派中人杀害,竟不想是与时夫人一起叛教了。一晃已经快要十八年了,从那以后镜月教再未设立镜子杀手,五行宫也脱离月宫自成一部。 “往事已矣,多说无益!”屋外一声千里传音震得桌上茶盏微微颤动。伴着阵阵香味,一雍容华贵的夫人从天而降,飞身而来,落在众人身前。“夫人?你怎么来了?”见到时夫人,迎松惊异,不知道她来的时机会不会太尴尬,照此情景,稍后必有一场恶战。 多年未见,风姿依旧,聂孤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贵客纷至沓来,竟连时夫人都有兴趣踏足我镜月教势力范围。”满堂高手,时夫人大多都认识,只是不知眼前的头陀为何人?不过这都不重要。 “师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时夫人先礼后兵,倒也不着急问罪。聂孤不清楚她的来意,笑道:“师妹消息倒是灵通,知道单凭迎松一人应付不了我们,所以亲自前来,可惜你未免太自信了。” 第九十七章 去而不得 光是聂孤,她们已经应付不了,更不必说还有个目空和尚。不过时夫人心中已有计较,说道:“聂孤你一个劲地指责我和迎松不遵守应承你的事,那你呢?你也说过不会对伏龙山庄出手,还不是出尔反尔?今日我暂且不和你计较阴阳坛弟子混入我伏龙山庄的账,你把我儿子交出来,如若不然休怪我血洗五行宫!” 时景辰不见了?怎么会如此巧合?难怪时夫人匆匆而来,任何事都不如她儿子的事大。聂孤眉头微皱,看来又有人栽赃嫁祸,说道:“真要动你伏龙山庄,我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今日?你病急乱投医我不怪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没动过伏龙山庄,更没动过你儿子!” 聂孤竟然会矢口否认,时夫人素知他敢作敢当,不过镜月教势力庞大,不乏有人欺上瞒下之辈。连同失踪的还有颜凝月,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厉声道:“你让阴阳长老出来与我对质,事情自会真相大白。” “笑话,你说要见阴阳长老我就给你召来他?我镜月教众人是你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不管你信不信,本座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有本事尽管动手,看看能否从我嘴里挖出什么?”今日见了太多故人,说了太多废话,少了许多威严,聂孤寻思着是对她们太客气了。 “好啊!我早就想领教一下你的重明神功,看看到底是昔年的炎日圣使厉害,还是我这位寒月圣使更了得?”说罢,时夫人当即出掌,聂孤还未接招,目空和尚先一步甩袖相拂,掌力打在软袖上竟如石沉大海,头陀很不简单,时夫人问道,“大和尚,你是镜月教哪位?”她不记得镜月教有这样的高人。 目空和尚甩袖道:“贫僧玉龙雪山、指云寺目空一切。先前你的师妹凭着逆脉诀打伤我,想来那功夫是你所授,那你来接贫僧几招。”能被迎松所伤,武功如何时夫人心里有数,自信道:“好啊!”迎松正要提醒:“夫人,不可轻敌,这头陀武功很是了得。” 时夫人早就出掌,一手落花掌打得甚是漂亮,掌掌皆带花开之势。落花沉浮,化为春泥,掌风强劲若是寻常高手恐怕被这一掌隔山之力击败,可目空不寻常,金钹当掌,锵锵锵的敲击声源源不断,吵得人情绪不宁,还带着极强的杀伤力,时夫人半点松懈不得。 时夫人的逆脉诀甚是精妙,能在与目空和尚对掌之际瞬间将对方掌力化为己用,再击打出同样效果。目空大骇,这才是真正的逆脉诀,不敢再赤掌对敌,反而金钹不离手。隔着金钹,时夫人的逆脉诀威力大打折扣。阆苑素知面对目空和尚这样的高手,久战不利,长此以往时夫人必然落败,况且目空和尚还有护体神功。 局势甚是紧张,沈傲雪今日才是自己才疏学浅,这几位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尤其是李沐风,当日还嘲笑她差点伤在自己手里,可那日她若使出真本事,沈傲雪恐怕自己会伤在自己的修罗掌下,可就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众人聚精会神观战,高手对决,没有他们插足的地方。暗处不知什么时候多着一位高手,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正当时夫人与目空和尚酣战斗到内力比拼之时,不知哪里来的暗手突然偷袭,迎松注意到已然晚矣,伸手去抓那人却落空。 眼见时夫人就要被来人偷袭成功,千钧一发之际,漫天拂尘丝袭卷,不仅荡开来人偷袭,也逼得目空退却。那一招攻势铺天盖地,目空倒是无所畏惧,只恐被其打住罩门,伤害到真身才急忙退开。不过他手疾眼快,金钹飞射,一下击中相救之人,奇怪的是那人忽然人间蒸发,不见踪影,再看竟又出现在门边。一步一瞬,下一刻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偷袭的是阴阳长老,相助的则是忘我师太。这等玄妙的武功,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心中不免畏惧。见来人是个面目可憎的尼姑,竟能一招同时击退目空大师和阴阳长老,也不知是何方神圣?阆苑暗叫不妙,这件事越牵扯越广,快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阴阳长老你真是卑鄙!枉你也算是一代宗师,竟行偷袭的恶举?”时夫人怒火中烧,却忘了他们本就是魔教中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阳长老并没有理会时夫人,转而向忘我施礼道:“忘我师太法驾五行宫,真是我教之幸。” 聂孤想起来了,阴阳长老曾说过有一位尼姑从中作梗,迫使他围捕功败垂成,想来就是眼前的尼姑。阴阳长老问道:“不知师太今日前来,又所谓何事啊?” 忘我师太怕时夫人出事,暗中跟着她来的。拂尘甩过道:“贫尼与时夫人素有交情。正巧路过五行宫,见你们以多欺少,便不自量力出手,得罪之处还望诸位海涵!”忘我身份特殊,不便揭晓于世人眼前,时夫人上前拜谢道:“师太仗义出手,沐风感激不尽!” “好!痛快,一夕之间得遇众多高手,虽都是女流之辈却个个巾帼不让须眉。贫僧兴致正浓,还望各位再赐教一番!”目空客气地施礼,他打架的瘾头上来了。阆苑知道,忘我绝不是他的对手,刚才只是出其不意,不能再让师太犯险,上前道:“师伯好厚的脸皮,你贵为武林四象,受江湖中人敬仰,与时夫人比武却还要靠外人偷袭,真不知你这武林四象之名是怎么得来的?” “你?”目空下山多月,还是第一次被人指出身份,以他的威望其实跟这些人动手都是以大欺小,故而一直隐瞒身份,没想到却被阆苑一眼识破。众人汗颜,不仅是魔教中人,阆苑一行也大为震惊,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武林四象?不过他的实力有资格算作武林四象。 目空一想不对,问道:“你叫我师伯?”叶如是是聂孤的妻子,孟轩辕又一向孑然一身,那便只有剩下的……惊呼道:“你是九卿的徒弟?难怪当日在少室山能以传音入魂大法相助慈航剑派。不过你身为我虚无门的弟子,怎又能冒充慈航剑派的弟子?丢尽了你师父的脸。” “有而若无,实而若虚,是谓道,谓之虚无。道无处不在,无处不是虚无,哪有什么虚无门还是慈航剑派,万法归一宗,万妙归一门,师伯眼界未免狭隘。”对面有压倒性的优势,阆苑又还没有收到卿姐他们的消息,看来今日不是劫狱的良机,说出虚无门无非是震慑人心,好找一个理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没大没小!”目空和尚瘾头一上,自然只顾自己快活,非要打架也没人能拦住他。阆苑又道:“我师父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已经大成,马上就到,师伯你还是存些真气,稍后再与她对招不迟。”目空一震,当年就不是独孤九卿的对手,如今她的天地神功已成,哪还有机会?不过还有一人未到,他未必没有胜利可能。 武林四象的传人确实麻烦,眼见她们就要离开,阴阳长老上前阻拦。不管是快要来了还是马上就到,说到底还是没来。阴阳长老喜欢先下手为强,说道:“忘我师太且慢,前回在下与师太胜负未分,事关阴阳坛声誉,今日你可不能就此离开,一定得给欧阳阴一个机会。” 忘我的分身幻影虽然神奇,但论内力修为始终不及阴阳长老,一旦陷入拉锯战就大事不妙。笑道:“贫尼乃方外之人,名利不过是遮眼浮云,贫尼认输便是。”忘我以进为退,甚是妙哉!可阴阳长老岂能让她如愿,笑道:“师太此言差矣!您师承慈航剑派,就此认输是不是就是承认慈航剑派不如我镜月教阴阳坛吗?” 忘我施礼道:“阿弥陀佛,贫尼并非观音庙中人,长老恐怕是误会了!”有点眼力见的都看得出忘我所用的就是慈航剑派的武学,她一味地撇清关系叫人疑惑。阴阳长老没完没了道:“误会?当日师太说与慈航剑派焚灭师太是故交,所用的武功又是慈航剑派的内家功夫,怎么会……” “要领教慈航剑派的武功何须劳烦忘我师太?” “要领教慈航剑派的武功何须劳烦忘我师太?”阆苑和沈傲雪异口同声道。这一声将阴阳长老的注意力吸引。问道:“两位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也会慈航剑派的武功?” 沈傲雪说道:“贫道师承焚灭师太,入世之前法号绝思。”阆苑也道:“贫尼入世之前法号绝情。阴阳长老,上回我受着内伤未能向你展示天悲琴的全部威力,实在是引以为憾。你这么急于求败,那今日我们便成全你!”之前已经猜到炼狱修罗是慈航七绝之一,没想到阆苑也是。聂离殇终于想通为什么阆苑不沾荤腥,原来她真的是尼姑。 沈傲雪阻拦道:“师妹,区区一个阴阳长老哪里值得我们两人联手?”沈傲雪高举拂尘正欲发难,聂孤喝道:“够了!”这一声威严十足,“阆苑,我好心好意想与你神龙山庄结秦晋之好,你却不识好歹。本座也不拦你,你要走尽管走,可本座奉劝你一句,你的爹娘还在我手上。” 这话不假,所有人都可以走,唯独她走不了,她还不知卿姐他们的状况,得防备聂孤撕票。影子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差阆苑的信号,或许她应该相信卿姐,再拖延一会儿。笑道:“聂教主,您老点鸳鸯谱也别乱点哪!自旷乐山庄广陵大会之后,江湖中人都知道我不死神医钟意的吟风公子。我与吟风一琴一箫,一医一毒,最是般配。你若介绍吟风公子给我,我一定欣然接受。” “是吗?”一句轻声疑问由远及近,阆苑心头一震,突然背后有人背靠背,说曹操曹操到,优雅的吟风公子也来了。聂离殇眉头微皱,明明是他宴会,却被搞成这样,对于吟风莫名升起敌意。香泪悄悄说着风凉话:“少主,看来你的龙儿心里只有吟风公子啊!” 二人一同转身望着许久不见的容颜,均是相视一笑。吟风公子依旧令人神魂颠倒,温柔而不失大方。阆苑叹道:“看来今日我是真的走不了了。时夫人、忘我师太、师姐还有剑侠,你们先走吧!”可众人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个个岿然不动,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吟风微微一笑道:“原来你竟是这般念道我?为何都不来花月楼寻我?”阆苑叹道:“这不是忙着躲避你们的追杀吗?”当着聂离殇的面打情骂俏,就像是一针针刺入他的心脏,没好气道:“既然没有人想走,那就都留下吧!”黑武士持刀合围,真是进退两难,战也不是,退也不是。 阆苑好像眼里没有其他人,自顾自同吟风说话:“风师弟,怎么只有你啊?你师父呢?”吟风不解道:“在下依稀记得虚长姑娘几岁,为何称我为师弟?”阆苑解释道:“我们虚无门长幼尊卑何时是按年龄来算了?我师独孤九卿是你师叶如是的师姐,十二年前你还未入镜月教,想来拜在叶师叔门下不过十年。而我七岁那年为师父所救,到如今正是十二年,这么一算喊你一声师弟不为过吧?” 聂孤心头一震,若阆苑所言为真,那夫人岂不也是武林四象之一?难怪她与吟风亲厚,原来吟风的武功由她亲自传授。心中不悦夫人总是有太多事瞒着自己,可眼下不是论谁是谁非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侦破琅嬛宝藏的秘密,这件事非阆苑不可。 阆苑侧了侧身子又道:“陌廷,我没有提醒过你别老一直盯着一位女子看吗?小心……”话到一半,吟风公子接道:“小心那位女子会对我动心,无法自拔,我记着呢!”他倒是接的顺口,阆苑噗嗤一笑,许久不见他都会打趣人了?聂离殇不满的神情如阴霾一般遍布整张脸,那个女人到底对多少男人讲过这样的话? “打情骂俏就到此为止吧!”严厉的一声伴着强大气流瞬间将吟风和阆苑格开。叶如是悄然而至,她的身份已经败露,便也不想再伪装。再见阆苑这丫头她是又欣赏又痛恨。聂夫人看着丈夫疑惑的目光,又一次骗了他自己也心怀愧疚,说道:“教主,有些事情如是稍后再同你解释!”也对,除了武林四象,谁又能请得动武林四象呢? “你师父呢?她人在哪儿?”叶如是已经追踪独孤九卿许久,始终没有结果,她真的太能躲猫猫了。阆苑暗自得意,叶如是哪怕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独孤九卿此刻就在这里。 第九十八章 十贼来袭 叶如是、目空还有聂孤都是当世巅峰高手,此三人站成一线足以称霸江湖,恐怕即便卿姐练成神功也是场硬仗,强行劫狱似乎胜算不大。阆苑面不改色道:“师叔不必着急,我师父稍后便至。诸位都是武林前辈,想来是不会为难我这个晚辈的,师叔请恕弟子告辞,万事稍后由我师父做主。” 独孤九卿名头响亮却唬不住叶如是,不过阆苑言之有理,他们毕竟是长辈,不好再对她出手,可还是那句话,既然来了怎能轻易放她离开?笑道:“你师父独孤九卿傲视江湖,自认为武功天下第一,想来她的徒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今日适逢其会,师侄不露一手实在可惜。这样吧,吟风与你平辈,又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如就由你两比个高低再走不迟,看看我与师姐谁教导的徒弟更出色?” “一曲肝肠寸断,看遍高山流水,回首知音在眼前。师叔既然有此提议,师侄再推却未免不识抬举。也罢,陌廷是我此生唯一知己,我们就以琴箫合奏分个高下!”阆苑横抱天悲琴,大有起式的架势。 叶如是喊停道:“师侄且慢,既然是为你师父争光,何以还要用慈航剑派的天悲琴?”她果然好计谋,一句话便让阆苑弃长取短。不过阆苑从来不做被动之事,收起琴,反客为主道:“素闻师叔的大袖乾坤出神入化,配以无相手能化尽天下间所有掌法。号称乾坤之中无定相,无招式,想来陌廷深得真传。阆苑不才,资质愚钝,只习得一路无形掌,还望不吝赐教!” 吟风公子虽然武功高强,可大袖乾坤需配合无上内功才得以施展,叶如是未必会把天地不老日月同辉功传给他,如此吟风便不能真正发挥无相手的威力。阆苑打得倒是好算盘,率先出招。手一摆,天悲稳当落入沈傲雪手中。 无形掌和无相手都是虚无门顶级的掌法,这场比试堪称视觉盛宴。阆苑凝气空中气旋尽在掌握,隔空发掌不见力道却能真实地感受到掌力侵蚀,每一掌都暗含十数般变化,可谓是精妙绝伦。当日在神阳殿,五行护法就曾在此套掌法下吃过亏,再看依旧不识其玄妙。 吟风不疾不徐,踏着凌虚步尘巧妙躲闪,挥袖间掌力冲击,虽看不见变化却是真真切切地猛掌打出,果然精妙无比。二人这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交手,无形掌虽然凶猛但诚如阆苑所言,无相手化去了一切掌力。吟风公子号称镜月教教主座下第一高手,显然还没有使出全部实力。这次阆苑估计错误,叶如是定然毫无保留地将一切武功传授于他。目空看着二人暗自神伤,心道:贫僧武功盖世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待他百年之后恐怕他的武功就要失传。不禁羡慕起两位师妹,无论是吟风还是阆苑都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大堂外不知是什么声音吵闹,聂孤暗中吩咐道:“红尘,你去屋外看看是什么情况?”几个重要人物都关押在五行宫,他也怕三庄四派的人会在此时来捣乱。 十大恶贼久等不到阆苑的冲天响箭命令,时间拖不得,只好由影子和鬼蜮商人先一步探路。不过五行宫屋房众多,查找起来甚是困难,若是再有个密室什么的便更加难了。这不,黑武士巡回搜查,正巧对上影子他们,血影刀手杀伤力极强,却也闹出不小的动静,大批魔教中人被吸引而来。影子即刻放出冲天响箭,所有大贼一拥而上,冲进五行宫。 练红尘打着红伞从墙角转出,一袭红衣,妖艳如常,笑道:“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不仅罗刹来了,连金老板都屈尊驾临。”影子曾听过阆苑有恩于练红尘,希望她还能卖个面子,抱拳道:“红尘你来的正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想请你告诉我阆苑爹娘的下落,他们究竟被关在哪儿?” 练红尘遮羞一笑道:“本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是该和你讲一声。不过阆苑之前为了救你,已经在我这里用掉了恩情,我们已无瓜葛。现下教主有令,不许你们捣乱,我身为春风苑苑主,只能听命行事,抱歉了!” 以一敌二她根本没有胜算,况且其他的恶贼马上就要杀进来了,凭她一人根本挡住他们,影子好心提醒道:“红尘,你觉得以你的碎风剑法能扛住我的狂刀和金老板的金算盘吗?”话虽如此,可影子总觉得有不同寻常的气息在身边。 果不其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凡是都讲求公平,一对二没有胜算,那二对二呢?”霍的一声来人重重落地,站于影子二人身前。能够这般悄无声息地接近,实力必然不容小觑。来人手持铁钩银笔,年纪约摸三十出头,难道是无道司命?影子还没来得及诧异,金老板先打起了招呼:“我还奇怪无道司命怎么不接十恶不赦令?原来被红尘先一步请来了镜月教。” 其他五大恶贼也率众赶到,今日十大恶贼齐聚五行宫,可是从未有过的盛事。“无道司命?”不知是哪位又轻呼一声,铁钩银笔正是他的象征,想来腰间那本死亡名册就是判官账了。 戒色和尚禅杖点地道:“罗刹你要对付的怎么会是无道司命和红尘仙子?如此,我们何不听十大恶贼之首的命令,哪需要你这个婆娘指手画脚?”戒色和尚临阵倒戈,影子愤愤道:“反复小人!”练红尘笑道:“戒色大师乃真俊杰!想来我们教主一定会很高兴您与我们联手。” 乌合之众始终是乌合之众,倒是帮练红尘省去不少麻烦。跛脚狐狸向来不服影子,这不,倒戈的戏码自然少不了他,说道:“可不是嘛?我们又何必为了没有胜算的事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怪他们会如此,今日魔教高手云集一堂,而之前所说的正道各派一个也没见着,光是一批批黑武士已经叫人头疼。 “还有谁想要重新选择阵营,那就请早!稍后我的狂刀可不会手下留情。”此战必须速战速决,找到卿姐一切都能反转,影子倒是有些担心大殿内的阆苑。 “罗刹放心,我们可没有那两个懦夫这么没义气!”鬼母紧握夺魄掸,随时可出手。看来也只有戒色和尚和跛脚狐狸没义气,其他人坚持与影子站在同一阵线。新帽郎官笑道:“看来今日过后,十大恶贼的排名要重新定义了!” 影子大手挥过,红光乍现,凶猛一刀砍向戒色和尚。饶是戒色及时甩过禅杖,依旧被狂刀之力平整地削去禅杖刀刃。十大恶贼排名前四位其实实力都在伯仲之间,与之后的恶贼可谓是天壤之别,就是这么实力悬殊。 无道司命抢攻而上直攻影子,铁钩银笔潇洒地画着神秘符文,却是每一笔都暗含剑招剑气,影子刀气包裹双手,出掌便是十三道血掌印环身,胆敢有近身者,无一不被斩杀。练红尘挥挥手,黑武士蜂拥出动。金贯中敲打算盘,一个个算珠从指尖凝结成一道道指力,算珠敲打声不断,指力攻击不断,亦是精妙绝伦。 练红尘还从未与金老板交过手,他的武功甚是奇特,当即倒转伞柄。长剑闻风出鞘,听得刷刷之声的剑力切割劲风,剑力伴着风向四周扬洒,连带拂过的清风也有杀伤力,这一个个高明的打法均是显示了自己不俗的内力。反观其他恶贼,还处在兵器相交,一刀一命的境地。 混战之中一抹灰白色身影掠过,径直潜入内堂。一间守备不严的屋子更加引人注目,无悔悄悄推门而入,屋内摆设极其简单,除一面石雕硬墙外再无其他。尚在屋外时,无悔看着这间屋子很大,可屋内空间狭小,地上又有浅浅的移动痕印,不难猜出屋子里还有密室。 玄机不尽在墙后,其实地底下才是别有洞天。底下石室众多,一间间隔开的很好,像是本来就打算关押秘密犯人的似的。 “卿姐,我怎么好像听到上头闹出很大的动静?不会是阆苑来了吧?”姚观音早已坐立难安,最担心的就是阆苑沉不住气,反而身陷囹圄那就糟了。独孤九卿自顾自练功,她已经到了冲破玄关的关键时刻,不耐烦道:“多嘴!待一边去,再有一会儿我的神功就能练成了。” 这些日子以来,魔教教众送来的饭菜中都下了天香百合,众人不吃也不行,除了卿姐,这会儿没一人能使出内力的。若要自救一切希望全系于卿姐身上。绝爱和仲擎子的牢房就在对面,远远地望着独孤九卿,仲擎子自叹不如。轻声道:“江湖中人才辈出,绝爱大师小小年纪能有此修为已经世所罕见,没想到对面的姑娘更是不得了。”也不知她所练的是何武功,好奇问道,“姑娘,不知你师承何门何派?” 虚无门中人酷爱美貌,所以一个个看起来都容颜不老,其实都是能做祖母的人了。外表迷惑着旁人,独孤九卿奋力将一道真气逼出体外,轰然一声,终于又一次突破境界,只不过这次功力增长并没有比之前高多少,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天地神功奥妙无穷不是一朝一夕能参悟的,有这样的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独孤九卿看着对面的老头甩过一个白眼,说道:“姑娘前,姑娘后的,连秋子就是这么教徒弟的?毫无礼数。”连秋子乃是青城派上一任掌门,也是仲擎子的师父,竟随随便便被一个小姑娘指名道姓,况且师父已经仙逝十八年,她如何识得?好奇问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懒得废话。”说出名字他也未必认得,武林四象名头又太响,独孤九卿实在不想提及。隔空一掌,栓门的铁链自动脱落。只见她对着众人抬手,毫无感觉地无一不身上刺中金针,若这是暗器,那真是杀人于一瞬间。 独孤九卿道:“我用金针渡穴之术打通你们的要穴,你们大可自己运功驱毒,不消一盏茶工夫,功力便会回来。”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为大家解毒,是因为没有她,即便解了毒也不能突出重围,况且金针渡穴加之真气导毒的方法,第一次效果最佳。 对于上面的动静,独孤九卿听得清清楚楚,她也担心阆苑,瞬影移形一下来到石门边。绝爱紧跟而来,道:“前辈,我同你一道去。”独孤九卿诧异地看着她,笑道:“多日不见,丫头,你的功力见长啊!”御毒居然比其他人都要快,心中叹道:观音庙不愧为玄门正宗。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启动石门的机关,事态紧急,独孤九卿不管不顾,奋力一掌,石门瞬间四分五裂。墙那头的无悔被吓一跳,见到绝爱惊喜大过惊吓,早知有卿姐在,她也不必这么担心。“无悔?你怎么在这儿?”魔教重地必是守卫森严,绝爱完全是出于关心才有此一问。 无悔急忙道:“是阆苑姑娘,她请来十大恶贼相助,现在外面已经打得热火朝天。”果真是阆苑,事不宜迟,得马上支援她。屋内的爆炸似的声音惊动外头所有人,无道司命银笔划过,荡气回尘的一阵内力刮过阻拦众人。三两个踮脚,迅速飞入屋内,见到人便厉掌出击。独孤九卿掸过绝爱,挺身出掌,竟直接将无道司命打出门外。 无道司命的武功可以跻身当世一流,却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不知是何方神圣?他实在不敢多逗留,捂着胸口逃遁屋舍之间。“前辈,这里交给我们,你快去相助姐姐。”绝爱甩袖撤下一条衣带,没有锦云卷,凑合着用。独孤九卿还是提醒道:“刚才那小子武功不在你之下,你自己当心!” 练红尘始料未及,这位自称阆苑姐姐的人居然是个绝世高手?她要走,没有人能拦得住。转眼间,金老板也已不知所踪,练红尘再次对上影子,刀与剑的又一次交锋。绝爱挥舞衣带,白绫袭卷荡开一波又一波的黑武士,二十八宿拂尘功再显神威。 大殿内吟风和阆苑仍是胜负未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吟风公子有意相让,并没有下死手。叶如是在旁不悦道:“吟风,你师伯一向要强,她的徒弟自然随师父,你越是避让就越是看不起她,还不速战速决?” 哪怕阆苑落败,教主也不会为难她,吟风唯有遵从命令。出于关心还是给以阆苑眼神提示,正是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忽闻得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我看谁能伤我徒儿!”循声望去,但见一女子如虎扑狼伐,来势汹汹。说时迟那时快,目空高举金钹横拍一掌,当啷一声竟碎成两半,目空更是连连却步。 第九十九章 群攻混战 多年不见,独孤九卿功力暴涨若斯,强力一掌还能稳当落地,实力高低,即见分晓。两大高手互视相望,这一刻仿佛空气都静止流动,叶如是表情凝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聂离殇瞠目结舌,来人他再熟悉不过,又或者说他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人家自称是阆苑的姐姐,他便信了,没想到居然是传说中的高人,当下心慌意乱。 “教主,大事不妙,有个疯女人……”一名黑武士着急忙慌、连滚带爬进殿禀告要事,没想到看到独孤九卿也在此处,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支支吾吾道,“血、血影罗刹带领,带领十大恶贼劫狱……”黑武士本想指认独孤九卿,却被她一个恶狠的眼神震慑不敢再说话。刚才他们一队人正要拦着她,没曾想对方轻轻一掌便搞得他们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实在恐怖至极。 “想不到我心高气傲的师姐竟会屈尊五行宫!说起来你这段时间究竟上哪儿做缩头乌龟去了?真让师妹好找啊!”叶如是阴阳怪气地边说边挥手示意黑武士退下,简直丢人现眼。高手过招往往后发制人,叶如是还是得激一激她。 独孤九卿看着满堂高手,又瞧着亲手擒住她的聂离殇,心情大好,朗声笑道:“为寻我踪迹,害师妹满江湖跑,为姐的真是过意不去。说起来还要好好感谢你的宝贝儿子,若不是他及时将我请来五行宫,又找了个地牢让我安心修炼,恐怕我已经遭了你的毒手。如今我神功大成,师妹你得担心担心自己了。” 聂离殇上前抱歉道:“娘,我并不知她是……”叶如是摆摆手也没有责怪儿子的意思,回想当日她与吟风追至四方迎客,见他们在执行任务才改道离去,相信一定是在那时被独孤九卿逃掉的。此时多说无益,笑道:“一切都是天意使然,不过师姐你不珍惜天意好自为之,强行多管闲事不怕阴沟里翻船吗?” 独孤九卿冷哼道:“你以为请来孔暮云就能对付的了我?”她眼里从来没有过眼前这位大师兄,心情好就喊一声名字,心情不好向来只是“喂喂喂”的。目空和尚施礼道:“师妹,为兄如今法号‘目空一切’,几十年未见,你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 始终是镜月教的地盘,寡不敌众。独孤九卿看得懂形势,目空和尚与叶如是联手不见的会输给她,况且还有聂孤等高手,反观阆苑这头,均是女流之辈,真混战起来,脱困或许不难,但想要大获全胜不到五分把握。 叶如是不信她真能一挑群雄,吟风与阆苑的武功高下立见,徒弟如此,师父的本事自然可见一斑,说道:“师姐自然武功盖世,大师兄或许挡不住你,但你又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吗?你的徒弟可是已经败在我的徒弟手下了。” 独孤九卿向来不服输,她怎么会允许叶如是有胜过自己的地方,出言辩解道:“这就让你沾沾自喜了?未免可笑。我徒儿阆苑身受不治的内伤,最多只能发挥七成功力,若她使出十成功力,恐怕你也未必受得住!”堂堂武林四象却只能一直做口舌之争,独孤九卿早就不耐烦,命令道,“阆苑,你退到一旁为师今日就与你师叔了结陈年旧账,为师一向光明磊落,不似某些卑鄙无耻之徒,喜欢师徒齐上阵。”此话分明是在指责当日叶如是伙同吟风偷袭幽篁阁之事。 聂孤虽然知道自己的夫人是武林四象,可独孤九卿的一掌不容小觑,他不能让夫人冒险,上前道:“本来内子与天客的恩怨旁人不该插手,不过我们夫妻一向同心同德,不如就让本座领教阁下高招!” “混账!你虽然是一教之主却始终是我的晚辈,跟你动手岂不有失我的身份?”独孤九卿不悦,讽刺道,“叶如是,你装柔弱装了三十年了,不累吗?如今竟连出招的勇气都丧失不见,简直滑稽。”真动起手来,聂孤的实力不输武林四象,只是这句“晚辈”不得不让他退至一旁。 叶如是有着自己的骄傲,面对独孤九卿她向来不会低头,甩袖道:“师姐不必用激将法,三十年前我们就未分胜负,我也很想领教一下你真正的天地神功,出招吧!”说罢,抢步上前。大袖挥舞使出“大袖乾坤”,一袖变化千百般,犹如四季更迭却始终如一。 独孤九卿脚踏青莲步,虚掌实发,攻势勇猛,仿佛饿狼扑食,一掌之间幻化八八六十四种巧劲,如此掌法可谓惊世骇俗。之前在少室山上时景辰所使的八合六谷掌形而无实都差点打退目空,见到正宗的八合六谷掌,目空更加心中恐惧。凭他狂煞掌之威只能是被对方借风吹回。 无相手的高明也只有在聂夫人这里才完全展示,虽然确实有抵挡天下间所有掌法之能,可怎么都来不及化开八合六谷掌的掌力,实在是独孤九卿的八合六谷掌变化太快,章法之中又毫无章法。叶如是无法用实招痛击,因为无相手中没有一招掌法攻击力能胜过八合六谷掌。 独孤九卿的功力的确在聂夫人之上,但聂夫人的防御堪称完美,想伤她也不容易,众人惊叹之余,看着她们的招数早已眼花缭乱。照此情景,哪怕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 “两位师妹,你们都相斗三十多年了,不如就此罢手,就当给为兄一个面子。”目空不知是何居心,试图阻止她们继续缠斗,隔空一掌却直击独孤九卿。幸亏闪避及时,否则遭到老和尚的暗算,闹得不巧可要命丧当场了。 “臭和尚你碍手碍脚的,当心我连你一块儿打!”独孤九卿破口大骂,隔空聚力,一招无形掌,目空及时举起金钹,哐当一声震落在地。目空正找不到发难的借口,怒喝道:“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好,既如此我就帮小师妹教训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臭婆娘!” 目空一言不合加入战斗,狂煞掌掌力四溅,每一溅都如尖刺仿佛能扎跟入肉,叶如是乘势打出无相手,双掌合击威力提高的可不止一个档次。独孤九卿托掌聚风,回推吸纳,只觉空中掌力交织,掌风劲扫,众人不自觉的后退数步。“世间竟有这般高手!”大伙儿今日可算是涨了见识,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武林四象只是传说。 目空上阵一下把独孤九卿逼入劣势,阆苑眉头微皱,担忧之色尽显脸上。拿过天悲琴,轻拨琴弦,倏而幻化分身,众人以为自己眼花,可分身幻影确确实实地打出,双掌夹击直攻目空。今日所见所闻堪比一名武者一生所识,个个大显神通,都不知道该怎么惊讶了。目空急忙闪避,回身拂掌只是打散幻影,这一疏忽却给了独孤九卿可乘之机,挺身一掌,直直打在目空身上。 叶如是正欲侧掌偷袭,却不想独孤九卿微微侧掌,一下把目空堵在她身前,她的这一掌也正巧落在目空背上。二人一前一后,内力互不相让,夹在中间的目空被搅得委实难受。求饶道:“两位师妹快快撤掌,饶为兄一命啊!” 三人周身隐隐围绕着一道罡气,恐怕功力不足者冒然靠近,顷刻间便会粉身碎骨。撤掌是不可能撤掌的,如果做不到同时撤掌,那么先撤掌的一方必然重伤,一丁点空隙都不容有失。况且单拼内力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一定比天地不老日月同辉功强劲。 二人不仅没有考虑撤掌还纷纷铆足最强劲的功力势要压过对方。目空面色难堪,扭曲一团。迷离之际,回想往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似天地神功这般玄妙的武功师父竟然不传给他?明明他才是大师兄,师父太偏心了。 再分不出胜负恐怕要三败俱伤,聂孤不惧罡气,冲上前道:“夫人,为夫来助你!”聂孤发掌,一道内力倾注叶如是体内,像是一泓清泉灌溉,力压独孤九卿,胜负即将揭晓。时夫人和忘我师太不约而同出掌相帮,一同将真气灌注独孤九卿体内,局势再次发生变化。聂离殇和阴阳长老又双双出手接龙,另一头的迎松立马铆足功力接上。五行护法虽然功力低微也出手相助,大敌当前,沈傲雪自然相助忘我一把。 众人不管不顾挨个出掌,突然两帮人连成一线比拼起内力,但又势均力敌,还是陷在不分伯仲的境地。这下目空有苦难言,早已眼冒金星,几近晕厥。剩下的只有吟风和阆苑,似乎他们再加进去也于事无补。 “阆苑,快用琴声打那贱人一招!” “吟风,快用箫声打那贱人一招!”独孤九卿和叶如是同时喊道。如此下去定会耗干所有人的内力,到时就大事不妙了。吟风刚要拿起玉箫,谁知阆苑突然横琴抵去,推步上前,二人一下荡开十数步。眼见情势危急,吟风劝道:“你挡不住我的!”玉箫转动,箫声伴着一道罡气一下撑开。阆苑抱琴拨弦也撑开一道罡气,二人互相挤兑,不依不饶。 可论功力阆苑哪是吟风的对手,忽而琴声变奏,一人幻化三影,一下出现三个阆苑。琴声从两侧夹击试图阻挡吟风,而阆苑的真身毫无犹豫地使出琴剑直击叶如是。即将击中时,又被吟风的一记箫声化于无形,虚惊一场。箫声不断激荡,区区分身幻影根本挡不住吟风,靡靡箫音混杂着悲天悯人的琴声早已弄得人内力紊乱,心神不定。最后的胜负竟掌握在阆苑和吟风手里。 叶如是正奇怪怎么阆苑突然功力大涨,竟能抵挡吟风的《无忧》,再看时,一旁多着一滩血还有一根亮闪闪的东西。叶如是明白了,笑道:“师姐真是狠心,居然在自己徒弟的身体里打入缚魂钉,须知缚魂钉有利有弊,虽然能压制人的功力救人性命,却也能要人的性命,真好奇是何缘故竟让师姐用出缚魂钉?”独孤九卿万分担忧,那可是阆苑最后一根缚魂钉了。可面对叶如是依旧高冷,哼笑道:“你的死期到了!” 吟风和阆苑也将功力提至最高层,大殿内充斥着哀怨的悲凉之声,外头的人有心支援都不敢轻易靠近。忽而一道黑影蹿入,众人未曾来得及反应,他已一掌打在目空肩上,霎时内力四窜,回击众人自身,所有人如油锅炸开倒向四处。饶是尽快打坐稳住自身真气也难逃重伤的结果。 阆苑、吟风大骇,突然双音合一悉数攻向来人,对方出掌相抵倒也不得不退开数步。“黑侠客,你好卑鄙!”这身装束,蒙不蒙面的早已没有意义,除了黑侠客还能有谁?阆苑与吟风并肩站立,琴箫合击亦是不容小视,只可惜上一刻他们还拼死相斗,多多少少受着伤。尤其是阆苑,没了最后一根缚魂钉,已经寒气外涌,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黑侠客从未有像今日这么开心过,放肆地笑着道:“你们既然都不想输,那老夫就帮个忙让你们打个平手,不是皆大欢喜吗?想不到武林四象悉数败在老夫手下,实在是痛快啊!”武林中半壁高手都在此,真被他捡了大便宜,喜悦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老贼,是你?” “老贼还认得我吗?”时夫人与忘我师太同声质问,二人又互视一眼,同声问道:“你也认识他?”忘我愤愤道:“老贼,你冒充魔教炎日圣使屠我神龙山庄,我日日夜夜都恨不得你死。要不是时夫人说聂孤才是当年的炎日圣使,我差点就上了你的恶当!” 忘我容颜尽毁,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可那清澈的眼神与当年伤心崖上无二。黑侠客惊喜道:“居然是神龙夫人?万丈深渊都不能让你粉身碎骨,老夫先在这儿跟您道声喜,恭喜你们母女团聚。”转而又问阆苑,“丫头你们相认了吧?如果没相认也不打紧,稍后老夫便送你们下地狱与沈傲天团聚,再慢慢叙旧不迟。” 忘我自揭身份再度震惊众人,当年神龙山庄的血案也终于水落石出。“你?”忘我欲扑身上前,谁知身体内传来阵阵痛楚,竟连握住拂尘的力气都没有。阆苑走近身前封住她要穴并喂服六转雪参丸道:“娘,您别动气,尽快稳住伤势。” “老贼,你的笑声早已将你出卖,何必还蒙着黑布?有种的跟我堂堂正正一决生死!”时夫人不知何故也与黑侠客结怨,看样子她不会善罢甘休。聂孤加紧时间凝聚真气,他们伤的太严重,真动起手来恐怕会全军覆没。 第一百章 真相大白 黑侠客望着时夫人险先都快忘了她是谁,没想到今日能遇到所有仇家,也算是幸运。“好大的口气!我当时谁,原来是时夫人,你们夫妻联手都尚且不能打赢我,如今只你一个半死不活的还敢扬言与我一决生死?简直是痴人说梦!有逞强的工夫不如学学别人多提几口真气,或许场面一乱真能做条漏网之鱼!” 如此听来,时庄主也是折在黑侠客手上的,阆苑实在汗颜,这个老贼究竟还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时夫人愤愤道:“你若有真本事,当初何必用我儿做要挟?害的宇擎为寒冥掌所伤,重伤不治。无耻鼠辈!” 讲起此事,时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他们从神龙山庄出来,正要返回伏龙山庄,在落霞坡却遇到黑侠客一行阻击。他们把时宇擎夫妇当成了沈傲天夫妇,企图抓住他们以便问出琅嬛宝藏的秘密。 时宇擎武功高强,众人久攻不下便想将目标转向时夫人,哪知时夫人武功也不俗,凭着逆脉诀之力竟令黑侠客频频失手。面对以寡敌众的境地,时氏夫妇无法保全时景辰,不慎黑侠客得隙擒住了儿子。后来黑侠客发现目标弄错,便一掌将时景辰打下落霞坡,慌乱之中时宇擎伸手去抓,却又遭黑侠客寒冥掌暗算。 为救时宇擎,时夫人只得暂时放弃寻找时景辰,先行返回伏龙山庄,又吩咐迎松搜寻,自己想尽办法救治丈夫。寒冥掌霸道无比,伤在时宇擎要害,加之时夫人错用逆脉诀最终导致时庄主重伤不治,不幸身亡。前段时间阆苑救治颜凝月时她才想通各种缘由,虽然不用逆脉诀她还是救不回丈夫,可说到底是自己将最后一丝生机给抹杀掉的。 “李沐风,你刚才说宇擎他……”姚观音悄然而至,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双目泛着泪光,想问又不敢问。她还一直奇怪,时宇擎正值壮年,怎么会说去世就去世,她一直怀疑是李沐风的缘故,所以这些年来对李沐风万分痛恨。与姚观音也有十多年不见了,没想到她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丈夫,时夫人看到她也是万分厌恶。 阆苑想起二爹说过,十八年前姚观音设下擂台比武招亲敛财,差点伤在唐门暗器之下,是一位路过的侠士救的她,从此她芳心暗许,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他。此人正是伏龙山庄庄主时宇擎,奈何他已有妻儿,姚观音身份特殊,连做小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立誓终身不嫁。 姚观音望着黑侠客若有所思,眼中交错复杂却尽显恨意,咬咬牙道:“我倒要看看偷学寒冥掌,杀我爱人,伤我爱女的到底是哪个畜生?”话音刚落,只见百八十镖瞬间从姚观音周身迸射,无论黑侠客怎么躲,飞镖都能直击他的要穴。无奈只好运功打出一招“物换星移”,所有燕尾镖偏向一处,爆炸声四起。 姚观音又岂会是黑侠客的对手,阆苑着急地就差要跺脚,可插不进手啊,天悲起式,随时准备战斗。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对方格挡空隙,姚观音突然近身出招“千手神通”,双臂抖动霎时手影成千,不过在黑侠客看来尽是虚招。寒冥掌毫不客气地向前打去,而姚观音竟没有闪避,只为取其面巾。 “娘!”阆苑当即拨动琴弦阻截黑侠客,却是为时已晚。一个憨厚的身影闪过,一把抱住姚观音,再看时已在阆苑跟前,是胡道说。阆苑即刻施针,姚观音受此重击必然伤及五脏六腑。 终是被姚观音得逞,黑侠客的真面目一览无余,众人震惊,阆苑惊呼道:“伯恒子!”为祸江湖的黑侠客竟是青城派掌门伯恒子,任谁都想不到会是这一结果。难怪伯恒子总是对外宣称闭关,只为了暗地里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胡道说比阆苑更震惊,轻呼道:“果然是落日星辰诀,周师兄真的是你。” 姚观音强撑着身体起身,坚持指认黑侠客,颤动着说道:“真没想到会是你,周博然,偷学寒冥掌的人竟然是你!你监守自盗,诬陷同门,害君宁手法至今残废,你的罪状实在罄竹难书!如今还敢在江湖上招摇,你就不怕掌门师叔捉拿你问罪吗?” 伯恒子不再隐藏,大肆笑道:“师妹啊师妹,你也太天真了。想我地支十二圣贤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在阆山朝会,你就没想过段铭风已经归天了吗?”听到“归天”二字,独孤九卿霍地起身,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段铭风他……”而后又极为不信,念念道,“他武功天下第一,谁能伤的了他,你说谎!”段铭风是独孤九卿一生挚爱,她不信那人已经不在人世。 “独孤师姐对小师叔还真是情深似海,听闻小师叔驾鹤西去的消息便连内伤都不顾,只顾关心他。瞧瞧,白头发都冒出来了,看来师姐伤的不轻啊!”伯恒子今日大出风头,连同门别派的弟子都取笑上了。虚无门弟子一向驻颜有术,尤其是天干弟子,平日里除了练功还要贮藏真气才能保持经久不衰的美貌。 “你这个畜生,一定是你欺师灭祖!”独孤九卿扑抓上前,却被伯恒子一把推开,摔倒在地。叶如是帮扶一把,关心道:“师姐,你没事吧!”都是大敌当前,先前恩怨暂且放在一边,否则真的要全军覆没。 既然说到这里,伯恒子不得不与她们算一笔旧账。怒视着独孤九卿道:“你知道吗?老夫这一生最痛恨的除了段铭风便是你独孤九卿!想我虚无门天干、地支两派一向泾渭分明,可你这个贱人为了赢过叶如是竟然勾引段铭风。他更是对你倾囊相授,不仅把八合六谷掌传授于你,还将我地支一脉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一并传授于你。你一个天干弟子,何德何能?本来这些也没有所谓,凡我虚无门弟子,修炼本门武功无可厚非。但是地泽那个老贼居然把掌门之位传给段铭风?我才是他的弟子,我们地支一脉最出色的弟子,他段铭风只是虚无门挂名弟子,凭什么掌门之位不传给我?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段铭风死了,该当如何?” 听着一席话,叶如是恍然大悟,多年疑惑此刻尽解。当初天干掌门天玑先生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她,连带着还将天干一脉最玄妙的掌法无相手交予她。本来叶如是能凭着无相手崭露头角,一举夺魁,却不想独孤九卿施展出八合六谷掌将她打败。 天干众人从未见过这等霸道又威力不凡的掌法,询问之下是独孤九卿在后山观星崖观星有感而悟。一时间独孤九卿被推崇为虚无门不世出的天才,竟能悟出与无相手比肩的武功,其实是叶如是误食红豆引发红疹才落败的。天玑先生以为她内功修为稍逊于她独孤九卿这才落败,于是又暗中传授“天地不老,日月同辉功”给叶如是,约定二人三个月后再比武。 这一次比武独孤九卿略逊一筹,短短时日不想叶如是的内功大有精进。本来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从小到大不分彼此,不知是何原因独孤九卿和叶如是一夜之间竟成了仇敌。正值天干竞选掌门人的关键时刻,为公平起见,天玑先生也给了独孤九卿三个月时间,准许她与叶如是再战定胜负。 在那最后一战中,独孤九卿也使出了无上神功——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只可惜叶如是的天地神功修炼时日长,尽管独孤九卿力压一头却始终无法胜出,所以二人以平局收场。天玑先生藏私,并无宣布最后的掌门继承人选。看到她二人武功大进,天干弟子无一不拜服,但也不乏怀疑师父暗中相授之人。 如今想来,定是师父对独孤九卿有所怀疑,所以从那以后没有再传她武功。那时叶如是毫不知情,真心佩服独孤九卿的天赋,如果没有那一系列的事情,虚无门必定雄霸江湖。 看着眼前的伯恒子,叶如是只觉一顿恶心,这个人比独孤九卿更令她倒胃口。不屑道:“地泽师叔目光如炬,探析你的狼子野心,没把掌门之位传授于你实在是明智之举。否则我虚无门定然毁在你的手中。” 伯恒子看着她更是一阵狂笑,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不吐不快,说道:“天玑师伯的眼光未必好的到哪里去?造成我虚无门天干、地支两派水火不容局面的推手当属你叶如是。真想不通,师伯怎么会想选你这个蠢钝不堪的人做继承人?我略施小计引发你身上的红疹,你便想也没想就认为是独孤九卿所为。更是将我所写的告密信毫不犹豫地交给了天玑师伯,揭发她与段铭风的奸情。如此一下重挫天干两大高手,我地支一脉想不崛起都不行。” 事情哪是他三言两语这么简单,不过姐妹两人终于弄明白了当年事情的真相。独孤九卿和叶如是自小拜在虚无门天玑先生门下,二人从来都是相互学习,相互指点共同成长的。本来师父交给谁什么武功,她们并不在意,更不在意谁会是掌门的候选人。直到第一次比试过后,叶如是发现自己的红疹发了,还在饭菜中发现了红豆粉。她对红豆过敏这件事只对独孤九卿说起过,又输了比试,自然第一个就怀疑她。叶如是不得不防备,从那一天起,二人开始心生芥蒂。 在第二场比试过后,叶如是收到匿名来信,信中讲明了独孤九卿和段铭风不可告人的关系。这绝对是报复独孤九卿的最佳利器,可叶如是一直在犹豫,她坚守着心中的道,不屑做那些小动作。不巧师父突然来找她,她甚至都来不及收好信件,这桩事情才被揭破。 按辈分段铭风是独孤九卿的师叔,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但始终有悖伦理。当时叶如是没有想过独孤九卿所学的是地支的武学,不知事态的另一严重性,焦点全在这段不伦之恋上。比试在即,师父没有即刻朝独孤九卿发难,可这件事却被独孤九卿瞧见,当时她不清楚信中内容,却让她知道了师父暗中传授叶如是无上神功的事情。 比试结束后师父秋后算账,要将独孤九卿逐出师门,天干、地支虽然同属虚无门,但有规定,不可偷学对方的武功。独孤九卿更大的错误便是爱上了段铭风,到此时她才知道段铭风竟是地支一脉的掌门。联想到之前叶如是的告密信,独孤九卿更加确定是她在搞鬼。一气之下与叶如是大打出手,从此两人彻底决裂。 关于叶如是红疹这件事,当初独孤九卿告诉过段铭风,让他帮忙研究根治的法子,本是好心好意,却所托非人。段铭风找到根治叶如是红疹的方法后便差遣周博然前去送方子,哪知被他利用来制造矛盾。 “师姐,原来是我错怪你了!”没有这源头上的错误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叶如是与独孤九卿相斗三十年,好几次都差点进入鬼门关,如今想来甚是可笑。若非年轻气盛,争斗之心又强,怎么会中这等奸计?独孤九卿摇头叹道:“师妹,我们都错了。我对不起你!想我一世英名竟被这等奸诈小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本来两位前辈能冰释前嫌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惜她们明白的太迟,恐怕留给大家的只有死路一条。独孤九卿忽然想到别处疑惑地问道:“无论是送方子还送告密信,你没有正当理由拜山,不可能进入我虚无门天干的地盘?”况且当年她们并没有听说过有地支的弟子造访。哪怕他伯恒子武艺超群,想在天干的地盘悄无声息的来去,绝无可能。 目空和尚凝聚功力,伤势稍稍稳定,起身笑道:“总算师妹还保留一丝头脑。”刚才真是好险,若不是伯恒子的那一掌,恐怕他老命休矣,转而拜谢道,“多谢周兄鼎力相助。这么多年来还是和你联手最有感觉!” “大师兄你?”叶如是不想目空和伯恒子竟是一路的。不禁联想到目空会应她所求下山援助否会也在他们的计划之内?毕竟从眼下的形势来看,最渔翁得利的便是他们。独孤九卿乘势问道:“我下山没多久便收到师父仙逝的消息,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天玑先生之死也是虚无门一大秘闻,当初师父身体状况是欠佳,不过还至于到病危的地步。师父仙逝前一直是由大师兄亲自照料。当初虚无门濒临分裂的局面,叶如是又与独孤九卿相斗不休,她的神功迟迟未能练成,所以疏忽了师父,而今想来此中疑点重重。 第一百零一章 殊死一战 当年的虚无门,天干与地支相斗,天干弟子之间、地支弟子之间也都恶斗不止,而且是愈演愈烈。目空和伯恒子都得不到自家掌门人的垂爱,郁郁不得志的两人倒是臭味相投,暗通款曲。对面天玑先生一事,目空从未后悔,而今再提脸上更是一副骄傲的神情。 “你想的没错,天玑那个老不死就是被我给毒死的!”没想到他会供认不讳,叶如是和独孤九卿气得想直接灭了目空,可终是只能气在心里。目空继续道:“当时天玑已经旧疾缠身,本来也没多少年好活。多亏了两位师妹的事情加快了他见阎王的速度,不过也因为你们忙着争斗才给了为兄我恃疾的机会。我日日为他煎药,将慢性毒药一点一点掺入其中,谁知老不死竟还感念我照顾他把天佛护体神功传授于我。可笑,实在可笑!”这也是唯一一件目空在虚无门求学生涯中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独孤九卿呸的一声道:“我们虚无门能出你们两个叛徒当真天亡我派!目空、周博然,你们会遭到报应的!有轩辕师弟在,必能续写武林四象的神话,我再阴曹地府等着你们。”今日过后,武林四象恐怕要变成武林两仪了,心中不免担心起孟轩辕,希望他一切小心。 “两位师妹放心,我知道你们一向疼爱小师弟,要不了多久我便送他下去与你们团聚!”目空张狂地笑着,那丑陋的嘴脸更加令人作呕。 叶如是双手指天,一通结印,落于胸前,歌颂奥义道:“天威遑遑,丹心如故。道德济世,身死不灭。呜呼哀哉,壮我玄门。呜呼哀哉,壮我玄门!”独孤九卿同样结印歌颂道:“天威遑遑,丹心如故。道德济世,身死不灭。呜呼哀哉,壮我玄门。呜呼哀哉,壮我玄门!”视死如归的奥义吟唱充斥着大殿,震撼人心。那是虚无门弟子牢记在心的奥义教导,警醒弟子们要坚守道德,济世造福,壮大玄门,可如今看来这真的只是空喊的口号。 姚观音连连咯血,连吟唱奥义的力气都没有,再也支撑不住。“娘!”阆苑急忙探脉却探不到姚观音一丝生机,手足无措,好像变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焦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无法探知脉象?” 心神不定、患得患失乃是医者的大忌,吟风叫道:“阆苑,稳定心神!”他一直守在阆苑身边,可她早已乱套,一会儿搭脉,一会儿找药,毫无章法。阆苑几近失控,抓住吟风公子求道:“陌廷,我不行,我根本不行。你来,你快帮我看看我娘!” 吟风连连点头应着,其实并不是阆苑不行,而是姚观音不行了。她的脉搏微弱,药石无灵,可这让他如何说得出口?脑海中百转千回,最后只能是摇摇头。阆苑怒吼道:“你这是做甚?摇什么头,你可是疗医圣手?你快救她呀!快救她……”阆苑又何尝不知,吟风已经尽力,全江湖最厉害的两大神医都束手无策,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好无用。不争气的泪水不断外涌,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观音?”独孤九卿亦是不忍,可又有什么办法?伯恒子他们只是在享受最后一刻击败她们的快感,所有人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路。胡道说抱着姚观音目光含泪,他们义结金兰,相互扶持几十年的情谊难道就此缘尽?“观音,你还不能死,你还没给阆苑促成亲事啊!” 姚观音强撑着身子安抚道:“二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听你话了!”胡道说一向正话反说,这会儿居然正话正说。看着一个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实在不舍,可又没办法,淡淡道:“你们别这样,女儿你别哭。”她每讲一句话都痛如刀绞,但还是不得不说,“生死有命,强求不得。我本虚无而来,又自虚无而去,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娘,你别说话,女儿这就为你渡真气!”阆苑抽噎着正欲抬手运气,却被姚观音死死按住。“不必了,你得留着真气。记住,我千手尊者的传人,想走没人能拦得住。你还有朋友在外头奋战呢!” 忘我和时夫人撑着身子爬过来,各有话对姚观音说。忘我握住她的手道:“观音,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姚观音点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得谢谢你神龙夫人。谢谢你送了我一个女儿,给了我十多年快乐时光,我姚观音此生有阆苑,死而无憾。”声音愈发地小了。 忘我双眼泛着泪光感谢道:“不,应该是我好好感谢你,你把阆苑教的这么出色。在她成长的重要日子里,感谢有你的陪伴,你才最有资格做她的娘。我不配,我不配啊!” 目空和尚早已不耐烦,尽管只有不到五成功力也不想磨磨唧唧,举起金钹企图快点让她们住嘴,却遭伯恒子阻拦。他本不想为难姚观音,怪只怪她太过不自量力,非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想当初地支竞选掌门候选人之时,姚观音曾向掌门极力推荐周博然,凭着这点恩情他给他一个无憾的终结。 姚观音握紧忘我的手道:“你千万别这么说,阆苑的日子还长着,以后还得你多多操心,我已经没有那个操心的机会了。可惜不能看见我的小阆苑成婚生子。”她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视线中的人开始消逝。 时夫人一把抓过姚观音的手,企图用激将法唤醒她的意识,吼道:“姚观音,你休想先我一步去找宇擎,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有种的起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听到这话,姚观音努力发出最后的微笑,说道:“李沐风,认识你这久就数今日的话最动听。我在阳间没有你先认识宇擎,下到阴间,我一定,一定……” 再也没有人听到她一定什么,但姚观音是含着笑泪垂下头的,在迷离之际肯定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画面。“娘?娘!”阆苑哭喊着摇动姚观音,可任凭她如何做都是枉然。 悲伤之情徜徉在大殿之中,伯恒子暗自叹息,可又不得不继续自己的野心。说道:“念在姚观音是老夫的同门师妹,胡师弟你劝劝阆苑交出和桑暖玉,我放你们父女离去。还有聂教主,交出手中的半幅天河繁星图,我便饶过尔等一干教众,也让你和你夫人死的体面些。” 聂孤冷笑道:“大先生,你当本座是痴傻呆儿吗?交出天河繁星图,恐怕从今日起江湖上便再无镜月教一派。”有筹码才好谈生意。伯恒子知他不会乖乖服从,说道:“既然聂教主固执己见,那老夫只有不客气了。接下来开始,每过一刻我便杀你镜月教高手一名,就从你的夫人最先开始吧!” “你?”早知他卑鄙无耻,不想竟卑鄙如斯,聂孤情愿与他战死。“教主不必受他要挟,如是甘愿赴死。”叶如是前半生不顺,可遇到聂孤后她活的甚是潇洒,名已有,幸福亦有,此生无憾。 黑侠客暗自摇头,武林中一颗璀璨的明星就此要陨落,寒冥掌已缓缓升起。阆苑擦着泪水霍然起身,左手抱天悲,右手自点穴道。百会、膻中、巨阙三大穴道点中,像是一道封印被解开,浓浓的杀气滚滚而来。“阆苑,你不要命了!”吟风看的真切,试图上前阻止,可琴音震动,抓住的只是分身。 无形的剑气汇聚成风墙一下将伯恒子、目空和众人格开,分身幻影之下,琴音成三角之势袭卷,剑气交织恍如一阵龙卷剑流势要将伯恒子绞杀。“慈航剑诀?”沈傲雪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武功,此刻更加坚定了她要定《静修心法》的决心。 伯恒子双手托顶欲抵挡剑气攻势,哪知阆苑的功力竟增长超过十倍,剑气周身旋打,刺得穴道隐隐作痛。目空抄起金钹几下猛打,倒退数十步,丝毫不敢大意,出言提醒道:“周兄当心,我们天干的弟子注重容貌,所以练功之时会贮藏真气,称为贮功。但是一旦破功便会将积攒的功力集于一时,这丫头是想殊死一搏!”目空说着还想出招偷袭阆苑,却遭聂离殇阻截。 “头陀,枉你号称武林四象,想以二敌一不怕被江湖中人耻笑吗?”聂离殇功力所剩不足五成,强出头恐怕是螳臂当车,不过为了阆苑,顾不得许多。目空抡起金钹道:“好,那贫僧先收拾你!”狂煞掌隔着金钹铛铛作响,聂离殇凌光掌耀眼,光芒闪烁间几下被打落一旁,实力实在悬殊。 “离殇?”聂孤着急喊道,连忙收功,再凝聚真气也不可能恢复全部功力,凭着三成功力也要与目空和尚一较高下,“臭头陀,休得猖狂,本座来会会你!” 他们一个个多多少少功力都在恢复,必须速战速决。伯恒子转守为攻,双臂大摆间,又是落日星辰诀中的“物换星移”,以自身强大内力吸纳剑气转而打出,竟想以剑止剑。关键时刻,阆苑偏偏寒气攻心,一晃神分身重合,黑侠客见机拂掌,直逼阆苑。吟风即时吹响《无忧曲》筑起一道罡气墙,三步并作一步,脚踏凌虚步,一下将阆苑带离危险地带。 配合箫声,阆苑再弹琴音,琴音不断,箫声不绝,一攻一守配合的甚是默契,渐渐地吟风融入音律意境也被阆苑的琴音所感染,竟一同使出“分身幻影”,三个阆苑、三个吟风不分彼此,一时间连伯恒子都束手无策。 叶如是加紧时间凝聚真气还不忘夸赞阆苑:“师姐,你果然眼光独到。你的徒儿小小年纪便能有此造诣,比起我们当年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来只是对慈航剑诀有所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观之,确能担得起武林第一剑的名号。 独孤九卿虽然与叶如是冰释前嫌,但由骨子里冒出的攀比心迫使她看着吟风的表现,一样赞道:“你的徒弟也不错,功力竟快不输周博然,只是缺少些江湖经验。看来天不亡我虚无门。”说着,二人互视一眼,心领神会,同阆苑一样开始破功,但她们贮藏的真气已经几十年,要一下用出还需一点时间。 目空丝毫不拖拉,招招凶狠,用尽全部功力要置聂孤于死地。重明神功是基于强大的内力幻化天下间最强硬的招式,可内力不足,三成功力甚至发挥不出一成实力,锵锵锵的一阵金钹敲击声,聂孤也败下阵来。金钹横切仿佛大刀切肉般要将聂孤的脖子砍断,千钧一发之际,三枚赤红银针朝目空打去。炼狱针的威力不消多说,目空急忙反手抵挡,却也错失斩杀聂孤的最佳机会。只见腿影冲天横闪,金钹不得已脱手,嵌在大殿的柱子上,聂孤站定身子欲再战。 沈傲雪想不到会有拯救聂孤的一日,唇亡齿寒,这次是非常时期。目空怒道:“臭道姑,本来念你是局外人想放你一马的,你却自寻死路。贫僧亲自送你这位炼狱修罗下地狱。” 慈航剑派的人最善内力修补,方才沈傲雪离得远,所受冲击也小些,这会儿已经恢复到八层功力,足以有一战的资本。甩过拂尘道:“局外人?你既与伯恒子老贼一伙儿的就是贫道的仇人。贫道出家前的俗名唤作沈傲雪,乃是神龙山庄的大小姐。和桑暖玉就在我身上,有本事的就来取呀?” 真没想到炼狱修罗也是神龙山庄的人,沈庄主的亲妹、亲女皆为慈航剑派弟子,难怪慈航剑派会与神龙山庄亲厚。“阿雪,我来助你!”忘我也已恢复不少功力,面对两个七绝般的人物和一个魔教教主,又是在功力不足的情况下,目空实在没有必生的把握,却已是不得不战。 《静修心法》玄妙无穷,沈傲雪天资过人已经领悟有七八成,甩动拂尘率先出招,万千拂尘丝扬洒如冰霜雨落般砸下。没有金钹在手,目空唯有依仗天佛护体神功,哪知忘我也使得一手分身幻影,加之降尘十八式一招祭出直攻人的周身大穴,大有罩门被破的风险,只得回身不断以狂煞掌相袭。两柄拂尘打出的威力不止三柄拂尘,她二人招式的波及范围都很大,有误伤队友之嫌,故而聂孤并没有挤进去混战。 阆苑的剑诀威力无比,奈何内力不如伯恒子,又身兼数派功力,内力不纯,始终领悟不到剑诀真正的奥妙,且被仇恨冲昏头脑,若非吟风护着,恐怕早已落败。 第一百零二章 寒症炙毒 沈傲雪与忘我均以拂尘作为武器,远攻克制目空的近战,本是大好优势,哪知还是被目空钻了空子,虚晃一招,借力打力,两柄拂尘莫名其妙缠在一处,二人躲闪不及,若非分身幻影消失之前最后一击挡去目空大半掌力,这一下非要了沈傲雪和忘我的性命,可她们已经口吐鲜血,无力再战。 “师太、道长!”时夫人惊呼,凝力一掌,还未发出却先被目空腾跳一掌,滚出三丈外。听其冷哼道:“不自量力!”目空正要收回金钹,将将蹬脚起身,哪知背后有人双掌齐出,竟是叶如是和独孤九卿一同出掌,只觉身子像是要被撕裂,目空和尚滚落一旁,再无力起身。恐怕没有几个月的修养,他是下不了床了,一切还得看有没有命在。 对于伯恒子来说,情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隔空打出寒冥掌,又配合落日星辰诀扰乱剑诀攻击,听其大吼一声道:“破!”忽而如冰天雪地般冷气凝结,剑流凝成冻风停滞不前,一瞬间如寒冰碎裂,强大的内息直直打在阆苑身上。吟风企图阻挡一切,反被阆苑推开,这一下寒气穿透完全侵蚀了阆苑的五脏六腑。吟风纵身跃起一把抱过,当即为其灌注全身真气。 “阆苑!” “阆苑!”独孤九卿和叶如是几乎同时喊出声,一人挥袖一人发掌,大袖乾坤暗藏八合六谷掌威力惊人,伯恒子硬接一掌差点弹倒在地,连退数丈。更可恶的是,周身已有三十六处大穴在那一击之间被封。谁能想到这两个女人还能翻出水花,早知道就先解决她们两个。 独孤九卿比刚才多了更多白头发,叶如是也平白无故冒出许多白发,若所料不差二人皆已破功。伯恒子故作镇定道:“不愧为圣火天客和疾电居士,功力恢复神速,受这么重的伤还能保持五成功力,佩服!”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只是试探性一说。叶如是回答得老实:“的确只有五成功力。”听到她这样讲,伯恒子心中稍稍窃喜,可她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不敢掉以轻心,“我和师姐加起来不就十成了?” “姐姐?” “妹妹!”绝爱和影子一同杀出重围,没想到殿内竟是这般战况。一时间还游离在状况外,外面的人还在与魔教厮杀,可里头这一个个的站位令人看不懂。练红尘率众赶赴企图阻截影子她们,可此情此景她也是一头雾水。聂孤捂着胸口吩咐道:“红尘,快助夫人退敌,杀了伯恒子老贼!”还有练红尘和十大恶贼,这一局,伯恒子输定了。 练红尘举剑正要刺出,哪知身后的无道司命突施暗手,一掌重伤了她,镜月教主力军练红尘莫名其妙地落败。影子还未吃惊完,金贯中忽的双掌推出,集尽所有功力奋力打在独孤九卿和叶如是背后,大好局势再次逆转。金贯中一人重伤武林四象中的两位,这下她们两再无反抗之力。影子后知后觉手刀劈出,十三道血掌印直攻金贯中和伯恒子,无道司命铁钩银笔挥过挡去所有刀力,与他二人站在一处。 “你?” “你们?”练红尘长剑支地不可思议道,而影子似乎也明白了。无道司命和鬼蜮商人根本不属于她们任何一方。绝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旋白绫,抓住独孤九卿和叶如是后撤,以防被他们再度偷袭。 伯恒子放肆大笑道:“堂堂武林四象竟被老夫的徒儿所伤?两位师姐,小弟的徒儿不输你们的高足吧?”真是没想到,十大恶贼中首屈一指的两位竟是伯恒子的徒弟。绝爱先前还以为伯恒子是来救助他们的,这一看局势分明,他们属于第三方势力,可不知是站在了哪一边?正道同盟吗?她的脑子还是有点糊涂。轻声问道:“伯恒子掌门,你是来救我们的?” “师妹别犯傻,伯恒子就是覆灭神龙山庄的元凶。他卑鄙无耻,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还打伤绝情,你快用慈航剑诀了结他。此时他定没有能力再抵挡一次剑诀的。”说着沈傲雪搅动拂尘,一把长剑稳当落入绝爱手中,便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前阆苑的剑诀已经搅得伯恒子血气翻涌,实在无法承受新一轮剑诀冲击,所幸还有无道司命和鬼蜮商人两人护法。“快呀!你还在等什么?”沈傲雪艰难地说着最后一句。事关两派恩怨,绝爱还不是很清楚情况,可阆苑和沈傲雪都已重伤,究竟该当如何?她握着剑仍是犹犹豫豫。时夫人抓着柱子起身道:“绝爱大师你快出手,傲雪说的没错。” 有时夫人一席话,绝爱再也不犹豫,剑柄一转,凌空腾跃一剑当下千万道剑气散射落下,如暴雨山洪。无道司命和金贯中抢步出手逼近阆苑,谁料迎松腾鞭而起,鞭力横打,一下格开无道司命。影子紧攻而上,凝气化刃,刀锋不断延伸,手起刀落瞬间绷断金贯中的金算盘。 慈航剑诀威力无穷,少了两位爱徒护法,伯恒子不得不自行抵御,还想以“落日星辰诀”引导剑气,以剑止剑。没想到绝爱的剑诀不同于阆苑,阆苑主练气,所用的是意剑,而绝爱主攻剑,所使的是形剑,威力更为霸道。不知不觉地伯恒子身上已有几处皮肉绽开,心道:这次真的要老命休矣。 本是大好时机,谁曾想突然一下剑气溃散于无形,没了攻势。伯恒子捂着胸按压奔腾血气,忽而双臂巨震,迸出一道冰寒刺骨的掌风,众人慌忙躲闪,只这一空隙他一个箭步捞起目空,直奔大门,嘴中吼道:“走!”无道司命和金贯中各自虚发一掌,大殿支柱轰然倒塌,连带着屋顶砖瓦也纷纷砸落,众人早已无力追击,只能任由他们遁去。 没能杀死伯恒子实在遗憾,但总算逃过一劫。大伙儿收拾收拾继续运功凝聚真气,加快恢复的步调。绝爱手脚哆嗦,长剑清脆落地,独孤九卿撑地而起连忙上前帮扶,诊脉道:“慈航剑诀威力非凡却也霸道非常,你自伤其身,需得闭关静养。”前番有阆苑的天悲琴音引导才稳当施展,毕竟是半吊子,绝爱的缺陷日益明显。 “师姐,我这儿有颗养心丹,你快喂她服下。”叶如是随手扔去一枚丹药。养心丹对稳定内伤大有好处,她不自己用反而给了外人,总算有良心。 “师叔?”无悔迟一步赶到,看到满堂凌乱也是无比震惊,早已不明真相,随之而来的是仲擎子和其他几大恶贼。走了一个伯恒子又来个仲擎子,五行护法已经基本恢复了功力,纵跳起身欲再施困阵擒住仲擎子。哪知鬼母率先动手,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青城派,呼抡夺魄掸,蹭锵一声二人一同打出门外。情势已经完全不对,没有人敢再恋战,五行护法再不济,护卫工作还是不在话下。 “阆苑!”吟风呼喊着,他功力即将耗尽,可就是如石沉大海,翻不出浪花,阆苑的气息越来越弱。独孤九卿上前查看,阆苑之前就已经使出所有内力对付伯恒子,眼下她寒气侵蚀,再也防不住寒冥掌的煞寒之力。吟风耗费再多的真气也只是填补无底洞。 独孤九卿强忍着落泪道:“师侄,你收手吧!阆苑已经……”天妒英才,她终究没能找到救治阆苑的方法。叶如是不敢确信,凭着阆苑的功力,受一记寒冥掌还不至于要她的命,此事一定另有隐情,问道:“师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缚魂钉有关?” 独孤九卿叹道:“没错。其实当初我救下阆苑之时她便已经为寒冥掌所伤,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我用尽方法仍不能根除她体内的寒毒,而寒毒发作更是令她生不如死。为保其性命我便以渡劫九针之法将缚魂钉打入她的体内,防止寒毒侵体,同时也封住了她的武功。近来,因为琅嬛宝藏的事情,她不断地取下缚魂钉激发体内潜藏的功力,到今日已经除尽了所有缚魂钉。” 事情竟是如此,这些年来阆苑所受之苦非常人能够忍受。忘我听着这些事早已潸然泪下,可她伤得太重,动也动不了,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此刻她就想陪在女儿身边。时夫人坐起身扶好忘我,为其运功疗伤,希望能加快恢复的步伐。影子暗自啜泣,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绝爱也不知所措,轻拍影子的后背安慰着,可自己内心的悲伤不比她少。 聂离殇没想到阆苑的遭遇会是这般悲惨,难怪每次见她,她的武功都大有精进,其实她只是在恢复自己本来实力。想到当初自己也有份拔掉她的缚魂钉,懊悔不已。叶如是摇摇头叹道:“吟风,听你师伯的,快些住手,不然你也会有危险。”她心知哪怕缚魂钉没有除尽,阆苑也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本来在十多年前阆苑就该去见阎王了,能多活十多年全赖独孤九卿医术通神。 “不,不可以放弃。师父、师伯,你们再想想办法!”吟风已经做好共赴黄泉的准备。“吟风坚持住,我来帮你。”聂离殇拖着重伤的身体半走半爬向前,刚要举掌运功,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如阆苑一般,他体内的炙毒也在大战之中被诱发,强忍着身体终是绷不住那根弦晕厥。 “离殇?”叶如是上前搀扶,摸着儿子滚烫的身体,那是炙毒发作的症状。转而对独孤九卿道,“师姐,离殇胎中带毒降生,深受你的凝血露炙毒之苦,二十多年来小妹始终无法根治,还请你施以援手,救救我儿。”按说两人医术旗鼓相当,可叶如是治了二十年无果,相信只有施毒之人才有办法。 独孤九卿不明所以,却还是位聂离殇诊脉,虽然他所中之毒与凝血化血之术很像,实则非也。“恕我直言,师妹你的儿子炙毒入骨,毒火攻心,情况堪比阆苑,恐怕……”说来惭愧,枉她们一个个都自认为医术通神,竟救不了任何一人。 聂孤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从来不知这些事,儿子一直饱受毒害他都未曾注意。心神不定之下忽的喷出一口鲜血,伤势反而加剧。时夫人提醒道:“别想太多,凝神聚气。”香泪偷偷抹着眼泪,不仅是担忧聂离殇伤情,更是明白了原来夫人和少主对她宠爱全系于她的玄冰掌。她定期为少主护法练功,原来只是压制少主体内的炙毒,可恨她到此时才完全明白。 叶如是无法接受事实,质问道:“怎么会这样?这毒分明是师姐你下的,怎么会连你都一筹莫展?”独孤九卿实在不知叶如是为何要冤枉她,反问道:“他所中的不是凝血化血之术。我虽然研究此法已有三十年,可直到三年前才研究完成,还是阆苑想出来的。你的孩儿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如何让你胎中带毒?” “当年你气我将你与段师叔的事情捅破,故而与我约定在后山一决生死,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正与你斗到生死之际,突然体内热毒爆发,不然我怎么会被你一掌打落山崖?后来我为聂孤所救,花了四五年时间才将余毒排尽。期间我与他相恋,生下离殇,没想到这孩子竟带着胎毒。从此我不敢再要孩子,一心抚养离殇,小心翼翼唯恐他炙毒爆发,却怎么都找不到根治之法、这些年来还算稳定,可三年前突然又病情加重,我不得已只有种下冰血玉药花,以寒花入药压制毒素。前次,阆苑潜入神阳殿盗花,正巧遇上伯恒子来抢天河繁星图。离殇伤在他手下,炙毒发作,还是阆苑救治的,她都有办法,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事情竟还有这等隐情,聂孤更加羞愧,夫人处处为他和孩子着想,一切都自己扛着。独孤九卿眉头微皱,她才不是这么卑鄙的人,不屑道:“我独孤九卿向来正大光明,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不屑为之。”确实不是她,看着聂离殇炙毒入骨,不禁想到另一个传说,“莫非是玲珑豆?” “你是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玲珑豆?”叶如是恍然大悟,骂道,“又是该死的伯恒子!”当年他所混入的其实并不只是简单的红豆粉,是以红豆豢养的玲珑豆,那是虚无门地支一脉的秘密毒蛊,能潜藏在人体内而不被发觉。难怪她排除余毒都耗费那么多时日,而且还没有除尽,致使蛊毒遗传。伯恒子老贼实在是太恶毒了! 第一百零三章 星辰陨落 诚如叶如是所言,有冰血玉药花和她的悉心照料,就算玲珑豆遗传也不可能演变成如此大规模的毒发。况且聂离殇武艺高强,内功不俗,区区玲珑豆的毒性他应该可以压制得住。眼下独孤九卿也不想帮着她去细究各中原因,不过她却想到了一条救助之法。 “我或许有方法救他们两个,师妹快扶着你儿子。师侄抱阆苑进来,我要一间屋子。”独孤九卿大喜道。吟风立马明白她的意图,问道:“师伯是想借助他们一寒一热的体质以毒攻毒?”此法凶险非常,弄得不好可是会立刻要了他们两的性命,可眼下不失为一条绝妙的方法。 独孤九卿进门前吩咐道:“胡道说,你即刻返回天龙寨,一来安排观音身后事,二来请弋峰飏召集地支十二圣贤全力围剿叛徒周博然,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不抓紧这次的良机,往日再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 叶如是静等着独孤九卿,阆苑和离殇已经昏迷不醒,根本无法为对方疗伤,也许今日踏上的真是一条不归路。“吟风,这里有我和你师伯,你快去外面看着教主他们。”这是在有意支开他,已经到了镜月教生死存亡之际,吟风自然得以大局为重。 外头的情况很不妙,黑武士慌忙来报:“教主,大事不好!三庄四派的人马就要杀入大殿,外头的弟兄们已经快抵挡不住。”这肯定又是伯恒子的杰作,可如今他们连撤退的时间都没有,当真天亡镜月教! “绝爱大师,想必各路人马是为你而来,不如由你前去化解这场危机?以免再添伤亡。”时夫人开口请求,绝爱自当遵从。又担心她说不清楚,时夫人吩咐道:“迎松,你陪大师一道出去解释。”这样便万无一失了。绝爱再为影子顺气道:“影子姐姐,如此姐姐就由你照看了。” 忘我抬头凝望看着两人,一人已跟着迎松小跑出门。影子、影子的总让人觉得眼熟,加上她与阆苑又关系亲厚不禁让人有所怀疑。忘我和时夫人一同收功,忘我起身问道:“你是念影,小影子?” 这样的称呼影子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同样注视着忘我,虽然她容貌尽毁却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弱弱地问道:“你是……夫人吗?”忘我忍不住上前拥抱,滚烫的泪水早已奔腾。“果真是我的小影子,我是夫人呀!小影子你受苦了!” 这趟竟还有意外收获,影子早已忘了是悲伤还是欣喜,不可思议道:“夫人,真的是你?原来你并没有故去!”沈夫人待每个下人都爱护有加,尤其是影子,从没把她当做下人使唤。 沈傲雪捂着胸口起身,恍然大悟道:“狂刀·魅影十三式名震江湖,原来就是我神龙家的残狼刀法。看来我大哥是将刀谱传给了你!”神龙家的刀谱包含刀法和游龙十三式,沈傲雪幼时学过游龙十三式便让她名声大噪,令人闻风丧胆。可惜刀法向来只传男不传女,没想到便宜了一个奴婢?剑诀、刀法她一样未沾,想想真是心有不甘。 这件事影子只同阆苑说起过,面对昔年神龙家的主人她还是有必要再说明一下。“大小姐说的是,庄主确有将刀谱传授给我。当日伯恒子带着大批黑衣人屠庄,我躲在莲花池内浸泡了一天一夜才敢出来。找到庄主时,他尚有一口气在,于是他将所藏刀谱之地告知于我,我这才拿到刀谱。十年前我在娥皇岭与阆苑重逢,本欲将刀谱还给她,却被她拒绝。阆苑要我修炼残狼刀法与她一起为神龙家报仇,后来我在女英集占山为王,才被世人称为血影罗刹。” “刀谱现在何处?”沈傲雪的焦点永远在秘籍上。影子自然知道她心中所图,可惜她不能如愿了。“大小姐恕罪,夫人恕罪。当初我练成刀法,妹妹恐留着刀谱令生事端便将刀谱焚毁。”也就是说,江湖再无残狼刀法,有的只是狂刀·魅影十三式。阆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特意防着沈傲雪。 沈傲雪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却被忘我一个告诫的眼神堵住嘴,笑道:“刀谱乃身外之物,可有可无。最重要的是人还在,咱们还能相聚在一起。你们林家对神龙家实在有莫大的恩德,林伯为救庄主壮烈牺牲,你又一直照顾阆苑至今,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夫人言重了!当初我和爹爹流落街头,生死一线。若非庄主将我们带回山庄,哪有我们十几年安稳日子。一切都是过去式,往后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好好生活。”影子说着握住忘我的双手,真的没有比大家都还活着更令人开心了。忘我默默点头,只有沈傲雪厌倦这种相认的戏码,别过头闷闷不乐着。 屋内独孤九卿割开聂离殇、阆苑二人的手掌,任由鲜血流淌,又与叶如是飞速运功迫使二人双掌相抵,以保持血气相通。两大高手同时以天地神功御气发功,倾尽全身内力灌注为二人洗涤经髓,只是她们本就受着伤,功力又所剩无几,不知能否坚持到最后?成败在此一举,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见独孤九卿功力呈败落之势,叶如是出言相激道:“师姐你别硬撑,要是不行,我一个人来。”独孤九卿心中的胜负欲又升起,哼笑道:“阆苑不仅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更加视她如己出,天底下哪有不拼尽全力救孩子的父母?”姐妹两相视一笑,果然斗志都是斗出来的。 从日落到月升再到月落后日出,已经连着好几个时辰没有动静,屋外早已围满了人,无一不是忧心忡忡。 叶如是有些支撑不住,白发又冒出好几撮,嘴边不自觉地淌下鲜血。“师妹,你快去休息,我一个人能行!”独孤九卿不知何故,突然功力大涨,一下弹开叶如是,双掌横拍分别抵在阆苑和聂离殇背后。他二人面色恢复正常,马上能冲破生死玄关,获得新生。 “师姐,你……”叶如是还想再接手,却被独孤九卿喝住。“师妹。你别过来添乱,否则对谁都不好。”听得她一声低吼,聂离殇和阆苑同时口吐淤血,倒在一旁。她已经力竭,满头大汗、浑身湿透,情况很不好。叶如是吃力地爬向她,却使不出半点力气,二人一同瘫倒。叶如是关心道:“师姐,你如何?” 独孤九卿摇摇头道:“是锁情扣,你儿子会突然间炙毒爆发,皆因锁情扣之故。”叶如是从未听过什么锁情扣,问道:“这是什么?”独孤九卿已经来不及细说,淡淡道:“是鸳鸯的得意之作,炙毒已解,但锁情扣我真的无能为力。” “够了,师姐。这已经足够!你别再说话,保留一点真气。”叶如是心有不忍,不自觉的热泪滚滚。独孤九卿用着最后的力气哈哈大笑起来:“我终于练成天地神功了!原来不可以贮功,一定要散尽所有功力才能练成!” “师姐!”都这个时候了练成神功又如何?外头的人听着里头又哭又笑的实在担心不已,再也按捺不住,由聂孤带头破门而入。“夫人?”聂孤拥上前,她们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吟风扶开聂离殇另择一地修养,忘我和影子也将阆苑扶到一边,看样子他们二人都已无生命危险。 独孤九卿突然抓住叶如是的手说道:“师妹,为姐的欠你一句‘对不起’。曾几何时,我们姐妹两是如此相亲相爱,却不想被奸人挑拨,反目成仇。你能原谅我吗?”叶如是泪眼婆娑,猛地点头道:“不怪师姐,我也有错,我也有错。” 独孤九卿含着泪还有最有一个请求:“我想求师妹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叶如是只管点头,道:“师姐尽管吩咐,小妹一定遵从。” “我已经油尽灯枯,只求师妹能在我死后将我火化,告诉阆苑,让她把我的骨灰带回幽篁阁,撒在幽篁阁的镜湖之上。这是我和他的约定,我们说好要找一处幽静之所隐居,种满绿竹,再有青山翠湖陪伴。我要在那里等他……等他。”抓着的手缓缓垂落,叶如是知道这一次独孤九卿是真的远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往日种种涌上心头,早已是泪如雨下。 伯恒子说过段铭风已经去世,只怕不是独孤九卿忘记了,而是她不愿意接受事实。叶如是暗自点头,可师姐已经看不到她的回应。影子亦是泣不成声,她虽与独孤九卿接触不多,但也知她其实外冷内热,对阆苑身边的人都爱屋及乌。如此至情至性的女子,世间罕有。看着阆苑实在心有不忍,若她醒来又得知师父的死讯,该如何是好?一日之间待自己如己出的两个女人都与世长辞了。 叶如是轻轻放好独孤九卿,欲站起身,哪知脑袋一黑,没了知觉。聂孤手疾眼快,一把抱过夫人,直奔另一间屋,呼喊着吟风来就诊。吟风看着叶如是心情复杂,她这是力竭而亡的征兆,情况与独孤九卿无二。 “吟风,夫人如何?”聂孤紧握着叶如是双手焦急问道。吟风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今日过后他也不必再叫“疗医圣手”了,竟救不回一人。叶如是稍微抽搐,突然惊醒,轻声道:“教主,我没事。”聂孤知道这只是她安慰之词,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落。 “相公,我想跟吟风交代两句,你可以先到外面等等我吗啊?”叶如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聂孤虽然有所担心,但还是乖乖应下,等在门外,终于可以偷偷抹泪。 叶如是伸伸手呼唤吟风道:“风儿,你来为为师施针,就用我教你圣手神针。”圣手神针吟风虽然早已学会,但从未用过。这是一门帮助人回光返照的金针手法,此针一出,断然没有生还可能。吟风含泪抽出金针,师父一向注重颜面,她是想走的体面些。 圣手神针扎入,叶如是如清泉灌溉,立马恢复精神,竟能自己站起。温柔地谢道:“风儿,谢谢你。为师最后再送你一份大礼。”吟风还没反应过来,叶如是忽然一掌抵在他背后,吟风大惊道:“师父,您这是在干什么?”无穷的内力不断涌入他的体内,经由丹田汇聚在自己精元处。 叶如是道:“本来以你的资质,再练个三五年天地神功也能大成,不过为师等不及了,往后我不在教主身边,一切还得仰仗你。”如此大恩大德,吟风实在无比为报。叶如是功力枯竭,连连踉跄,差点又跌到。不过有圣手神针在,她尚有力气做最后的交代。 其实还有一件大事要说,叶如是拿出一面饕餮纹路的铜牌,递去道:“这是我虚无门天干的秘钥,也是掌门的象征。从此以后你便是天干的掌门了,凭着秘钥可以打开我虚无门的藏书洞,里面典籍千万,你可以尽情学习。” 吟风实在无以为报,当即跪地立下誓言道:“弟子一定全力辅佐教主。”当年他只是个采药童,在山中采药时救下一名大汉,将他带回村里治疗。谁曾想那人竟是强盗,还恩将仇报带人洗劫村庄,后叶如是路经救下他。承蒙不弃,一直有传授他武功和医术,直到十年前,经叶如是指点,才投身镜月教。 当初吟风并不明白师父的用意,问道:“镜月教乃是江湖中人所不齿的魔教,师父为何要弟子去镜月教?” 叶如是笑道:“何为魔?何为道?从来都只是人的欲望在作祟。当一方的利益威胁到其他各方的利益时,那些人便喜欢称呼损害他们利益那一方为邪魔外道。自诩正道的人就算杀人也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自己是在除魔。可又有哪个人生来就是该死的?如今的江湖正魔界限早已不在清晰。只要自己行的正,那便是你所追求的正道。” 那是吟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受教,至今记忆犹新。人活着就该活出自我,而不应该被别人的眼光桎梏。阆苑就是最潇潇洒洒的一个例子,正还是魔,都由自己说了算。 叶如是心愿已了,如释重负。这一刻她只想和丈夫厮守在一起,自行出门。聂孤等在门外,看到夫人精神大好也是喜出望外。叶如是请求道:“相公,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聂孤求之不得,自从他坐上教主的宝座,他们夫妻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正常夫妻会有的生活。 逛逛街、赏赏花,看看日出日落,没想到做这些事情也成了奢侈。叶如是有些累了,靠在丈夫身上静静地欣赏着日落,听着丈夫细说当年,真的好美!聂孤知道夫人已经“睡着”,仍是喋喋不休地讲着,因为夫人爱听,他也爱讲。 第一百零四章 丧事连连 聂孤回到五行宫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出去时是他和夫人两人,可回来却只他一人,香泪好奇问道:“教主,夫人呢?”聂孤脸上闪过一抹忧伤,不过很快又以笑容掩盖,说道:“夫人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众人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乖乖闭嘴,退到一旁。 阆苑苏醒是在两天后苏醒的,整个神情呆滞。涣散的目光空洞洞的,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影子见她苏醒自是不甚欢喜,可见她这般又满怀担忧。阆苑淡淡问道:“影子姐姐,我娘呢?”忘我正端着药碗进门,听见她说话,一步并作两步上前连呼着:“娘在这里,娘在呢!” 阆苑抬起无辜的双眼又问:“姚观音呢?”她关心的是另一个娘。影子犹犹豫豫的还是说出实情,道:“胡前辈已经将姚前辈的遗体带回天龙寨安葬。” “哼哼,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死?我不信姚观音会死,逃跑可是她的强项。她又怎么会逃不出阎罗王的魔掌?”阆苑嘴里一直重复着“怎么会”,好像精神已经失常,几近崩溃。影子哪还敢说出卿姐的噩耗。 “阆苑,我们先把药喝了,养足精神再想其他。”忘我端着药碗欲喂药,谁知被阆苑一把推开。“我是不死神医,不死神医!死人我也能医活,我要去找我娘,我要救她!”阆苑掀开被子拼命想往外爬,又被影子一把抱住,动弹不得。她居然一点武功都用不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武功尽失,颤颤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是个废人,我已经废了?” “阆苑,你要振作!你还有很多事要做。”看着女儿这消弭颓废的模样,忘我仿佛看到了初见阆苑时的模样,当时她也是心如死灰,只是眼下更加糟糕。 “我没有武功了,我打不过伯恒子,我练不成慈航剑诀,我是个废人了!”阆苑不住地抱怨。 “娘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是娘的骄傲。”忘我抱住神情激动的阆苑,尽自己所能给予她安慰,她真的心疼她。 “你不是我娘!”冰冷的话瞬间将空气凝结,影子不恨得扇她一巴掌,阆苑怎么说出这样混账的话?忘我颤抖地松开她,听她又道:“阆苑也不是你的女儿,阆苑根本不配!做阆苑的娘亲,只有生离死别的下场。”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响彻房梁,也看呆了影子。一向温柔的神龙夫人也会动怒。“你给我清醒点!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若你一定要追究原因,那就怪我吧!是娘没有本事保护你,让你受苦,害你受伤。你能捅我一刀泄愤吗?”忘我再一次泪水夺框而出,“没有人想自己亲爱的人亡故,你如此作践自己只会让关心你的人痛心!”忘我扔下药碗破门而出,扶着廊柱痛哭流涕。为何会这样?这个世界真的好残酷。 时夫人心有不忍,走近安慰,刚才的一切她都看见了。试问有谁能承受两次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离开呢? “妹妹,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影子两头担忧,悄悄抹泪,希望清净能使她想通一切,看破一切。 午后时分,阆苑稍稍恢复些精神,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去。她想看看蓝天、看看云朵。正巧瞧见香泪端着药碗去往另一间屋子,能让香泪亲自端茶倒水送药的放眼镜月教也只有那个人,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阆苑有心探望,便尾随而去。 聂离殇醒过来的第一句便是问:“阆苑呢?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香泪失落地放下药碗,可看在聂离殇受着重伤还是如实回道:“少主放心,她没事,已经被救活,此刻正在厢房休息。” 没想到她还在,聂离殇说着挣扎起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她。”香泪气得牙痒痒,一把把他按回,吼道:“聂离殇,你病糊涂了!夫人尸骨未寒,我教百废待兴,你能不能争点气,别老是想着那个丧门星!”她竟敢对少主大吼大叫,还直呼其名,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香泪,你放肆!我不许你诋毁她。”聂离殇反吼道,后知后觉才问,“你说什么?我娘怎么了?”香泪强忍着泪水,满腹委屈无处述说,低声说道:“我可没有诋毁阆苑,她就是个丧门星,扫把星。要不是她伙同十大恶贼闹事,无道司命、鬼蜮商人哪那么容易和伯恒子里应外合踩着点偷袭?你也不会诱发身上的炙毒。夫人和阆苑的师父为了救你们两人耗尽功力,力竭而亡。还说她不是扫把星,看看姚观音又是什么下场?” 聂离殇还没缓过神,阆苑先一步冲进屋子质问:“你说什么?”她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你说聂夫人和卿姐她们……” “全让你克死了!”香泪见到她更是火冒三丈,偏偏教主下令不许对她们动粗,可嘴长在她身上,不吐不快,“教主夫人说喜欢大海,喜欢大海的广袤无垠,所以教主准备了一艘花船,为聂夫人海葬。至于你师父,她求夫人将她火化,还要你带着她的骨灰回幽篁阁,洒在镜湖之上,她还说那是她等待情郎的地方。对了,骨灰就在你屋内。” 明明是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此刻从她嘴里出来确是那样尖酸刻薄。阆苑不信,怒吼道:“你胡说!胡说!卿姐武功独步武林,她怎么会……”阆苑实在是“死”字说不出口。 香泪不断给于她刺激,继续道:“我看你是被伯恒子伤糊涂了。若非教主夫人和你师父舍命相救,你的寒症怎么会好?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不信,你骗人!”阆苑疯了似的扑上前,势要将香泪的臭嘴撕烂,却被她轻轻一把推开。聂离殇有意阻拦但根本无力阻止。影子及时赶到,扶住阆苑对着香泪怒斥道:“你在乱嚼什么舌根?” 香泪极力否认道:“我只不过讲出了事实。还有一件事,这里是我五行宫的地盘,轮不到你呼喝,带着你的人快滚!” 阆苑大受刺激,突然喷出一口血,影子着急道:“阆苑你别听她的,别激动。我们回房慢慢说。”由不得她安慰,阆苑已一把推开她冲回自己的房间。果见一骨灰坛置于几案之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涌上心头,她除了手足无措还是手足无措。接连丧失至亲的打击已经让她的心防崩溃。忘我冲进屋,抱住阆苑连忙安慰:“好孩子别怕,有娘在呢,娘在这儿呢!” “我真是个丧门星,害死养母、连累师父,绝情、绝情果真没叫错。‘阆苑藏书千万卷,字字真情洒人间’,我为何要取名阆苑,做那断绝七情六欲的绝情才好!”懊悔声伴着喊叫,早已泣不成声。阆苑从未像此刻一样伤心欲绝,她的眼泪已经干涸,不自觉地留下了血泪。 影子惊呼着:“夫人,妹妹她……”她实在心疼这位妹妹,怎么会这样? 忘我吓得不敢出声,再也不敢离开阆苑半步。没有人知道她接下来会如何?她们只有寸步不离地陪着、守护着。 血泪风干,在阆苑脸上留着淡淡的两道痕迹,不知过了多久,阆苑开口道:“娘,我想带卿姐回幽篁阁。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讨厌这里。”影子连忙道:“好好好,我们马上回去。”影子正有此意,五行宫始终是魔教的地盘,难免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住着委实糟心。 临行前,吟风本欲来关心却遭影子阻拦。虽然此次他们罕见的同魔教联手退敌,但不代表她们与魔教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立场不同,不可能做朋友,纵使阆苑再与吟风公子惺惺相惜也是徒劳。 阆苑没有送独孤九卿最后一程已经遗憾非常,她不信香泪的话,至少不能完全相信。马车颠簸着,也将她的思绪跌宕,问道:“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卿姐临终前究竟都讲了哪些话吗?”影子点点头,一字不落地述说着,不过有些只是在门外听到的,譬如当时独孤九卿大笑着说自己的神功终于练成,不能贮功,要完全散功,还有就是她要阆苑将她的骨灰撒在镜湖之上。 卿姐的遗愿阆苑一定会帮她达成,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临了卿姐才说神功练成?早年间独孤九卿有让阆苑熟记天地神功的口诀心法,不过依她当时的情况根本无法修炼,所以只是死记硬背。如今武功尽失,恐怕更加与天地神功无缘了。至于段铭风,阆苑暗自发誓,不论他是死是活,她都要寻到此人。 阆苑在幽篁阁待了两日,最终依依不舍地将卿姐撒向湖面。幽篁阁再也不会有卿姐的身影,但她仍然会以骨灰英灵保佑着幽篁阁的一切。这一头的事情告一段落,阆苑还要赶回天龙寨,爹娘们没有自己的孩子,一定希望阆苑可以送姚观音最后一程。姚观音最疼爱的也是这个女儿。 天龙寨范围内白布高挂,所有人都在为姚观音的逝世而难过,整个天龙寨一片阴沉。阆苑未至,无人敢将姚观音下葬,灵堂依旧高设,众兄弟轮流守灵。阆苑穿好孝服跪在灵前重重磕头,还是忍不住落泪。想到过往种种便更加痛恨自己没听她的话,要是早早结业“四方迎客”陪着他们共享天伦该多好? 弋峰飏凑近轻拍阆苑安慰道:“乖闺女,快别哭了。你娘逍遥一世,乐观开朗,定然不想你如此伤心欲绝。”胡道说和白君宁看着阆苑清瘦的模样也是于心不忍,纷纷围上前安慰。阆苑抱住三人哭喊着:“大爹,二爹,小爹!” “爹爹们在呢!闺女你放宽心,我们定不会让你娘枉死的。”白君宁凶光外露,当时胡道说匆匆来报是周博然之故,他便已经下定决心要重出江湖。旧账未清再添新账,迟早要他血债血偿。 忘我看着有这么多人关心阆苑心中大为宽慰,他们每一个人都把阆苑当做亲身闺女。总算没有她的日子里阆苑依然在关爱中成长,焚灭师太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了。 有阆苑送葬,姚观音总算有人送终,可以安心西去。丧事告一段落,自然是要准备报仇之事。弋峰飏等人这才想起寨子里来着外人,问道:“之前忙着观音的身后事,倒忘了请教师太法号?”差点以为只是请来超度做法事的尼姑。 影子连忙介绍道:“我来给诸位引荐,这位是昔年神龙山庄的神龙夫人。” 白君宁不可思议道:“原来是阆苑的亲娘,我等眼拙,还望夫人恕罪。”听闻沈夫人当年可是明艳江湖,素以温柔贤淑着称,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想来一定是遭受了不少磨难。 “不敢,不敢。先生言重了!与诸位相比,贫尼实在不配做阆苑的娘亲。岐山六圣虽然贼名在外却个个都是真英雄,真豪杰,忘我佩服不已。你们对阆苑疼爱有加,悉心培养,贫尼实在无以为报,请受贫尼一拜!”忘我说着就要行大礼,阆苑三位爹爹一同伸手阻拦。 弋峰飏大惊道:“师太折煞我等了!阆苑乖巧懂事,对我们个个都是孝顺有加,有这样的女儿是我们三生有幸才是。” 阆苑隔着老远就看着他们客套来客套去的,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好让大家宽心,上前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弋峰飏见阆苑神色恢复不少,不知强颜欢笑还是真的从悲伤中走出来了,没多想便也露出笑颜道:“丫头说的对,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万人、空巷端来茶水,大家这才想到落座。一场大战过后仿佛又活过一世,实在感慨良多。黑侠客的身份已经曝光,可似乎没那么简单,阆苑一定要搞清楚,问道:“大爹,究竟周博然是何许人也?他和你们有何仇怨?” 弋峰飏欲言又止,一切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说起此人,简直是……这让我该如何说呢?”白君宁愤愤接道:“简直是仇深似海,欲杀之而后快。这个缩头乌龟竟然躲在青城派,还做了他们的掌门,难怪近来青城派会声名狼藉,不是没有原因的。” 姚观音曾说过,白君宁的腿因他而伤,这里面定是一段很长的恩怨情仇。弋峰飏想了想还是由他来说或许客观些,叹道:“此事当从我派说起。无论是武林四象也好还是岐山六圣,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名人名士,我们都来自一个门派,叫做虚无门。虚无门一向与世无争,是个避世修行的门派……” 第一百零五章 搅动风云 虚无门主张有教无类,故而所收弟子甚杂,但有一条铁律便是所有门人出山后均不得自称是虚无门人。因此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门派,直到某一天地泽先生带着弟子下山游历才慢慢揭开了虚无门神秘的面纱。 当时虚无门两大高手天玑先生和地泽先生在教授弟子上产生分歧。天玑先生主抓天资聪颖的弟子,而地泽先生则坚持只要有心学习便要教授。而师祖过世前又并未指定掌门人,天玑先生便擅自做主掌管藏书洞秘钥,没有他的命令任何弟子不得进入藏书洞。旨在限制地泽先生的门人,此举惹得两边弟子常年不和。 以天玑先生为首的一脉人驻守阆山虚无门大本营,成立天干。地泽先生无奈之下另立山头,在阆山以西一带成立地支。两派弟子明争暗斗数年,终于内耗的人才凋敝。后来两位掌门商议,每十年比武一次,胜出者执掌虚无门秘钥。 第一个十年天玑先生胜出,第二个十年地泽先生胜出。眼见着第三个十年之约将近,而两位掌门的武功都已趋化境,实在难分胜负。天玑先生提议,往后都由两脉弟子比试决出胜负,这是考验他们教导徒弟的本领。地泽先生也同意这个提议,当时他已经顽疾缠身,能有此提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天干有四象,地支也有十二圣贤,论实力本应是不分伯仲。可偏在比试的关键时刻,地支一脉最优秀的弟子周博然却因为偷炼寒冥掌而走火入魔。寒冥掌阴毒无比,虽然威力无穷却也会自伤其身,地泽先生将其列为禁书,下令禁止弟子修炼。可偏偏又不忍心将其销毁,于是将秘籍藏于筑书楼内,派弟子轮流看守。 十年之约转瞬将至,地支众弟子中除了周博然实在难有能敌过天玑先生四大弟子之人,偏偏他急功近利,还觊觎寒冥掌。而段铭风虽然武艺高强,却是地泽先生的挂名师弟,不能代表地支一脉出战。无奈之下只好再向天玑先生商量改变规则,仍由他们比武一决胜负。 天玑先生不知师弟为何又临时变卦?想着应该是地支无人能代表出战,早就说过要选有天资、灵根的弟子教授。他自然是不能同意地泽先生所请。寻思着近来叶如是和独孤九卿的优良表现,又想向他展示自己教导徒弟远胜于他,又道:“师弟,不如这样吧,我就派座下四大弟子以四对一与你比试,一百招内你能胜出便判地支赢,如若不然就算是我天干赢,你觉得如何?” 地泽先生毕竟是前辈,他若出手天玑先生的四大弟子必败无疑,但是师兄他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办法?让人不得不顾虑。“师弟不愿意?”天玑先生问道。似乎已经轮不到他讨价还价了,地泽先生唯有应道:“就依师兄所言。” 比武当日,天玑先生还邀请了几位武林中人前来观战,做个见证。其中就有先代少林方丈,他还带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妙尘前来。还有一位便是观音庙的焚灭师太,也是在这一行,妙尘知道了观音庙的存在,也知道了焚灭师太的大名。 这场旷世之战,天干与地支的好多弟子都在,他们都想瞧瞧对方的实力。可惜段铭风正在闭关未能前来,而周博然则是在养伤,也未能前来。 独孤九卿亮相八合六谷掌,威力惊人,每一掌都直击对方要穴,一掌之中包含八八六十四种巧劲,实在是精妙绝伦。地泽先生从容接招,不知为何对方的掌法很像出自地支一脉,不过大家同属虚无门,地泽先生也没多想。 叶如是辅助打出无相手,配以大袖乾坤,防御堪称完美。姐妹两一攻一守,相得益彰,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另有孔暮云的狂煞掌和孟轩辕的惊鸿指相助,而四人站位形成“春夏秋冬”的四季之相,战法甚是高明。此乃天干不传之秘阵——四时生灭阵,寓意为四时之始终,万物之祖宗。 神风吹呼,春生万物生;圣火照耀,夏荣万物茂;隐雷闷响,秋枯万物息;疾电闪现,冬灭万物亡。独孤九卿四人配合默契,四时生灭阵时而给人生机,时而使人陷入绝境,掌影穿梭,利剑纵横竟将地泽先生打入危难境地,观战的地支弟子不由自主的捏把汗,天玑先生自然万分得意。 焚灭师太自以为观音庙阵法无人能敌,今日所见四时生灭阵才知人外有人。也因今日之所见所闻为日后创出七绝剑阵打下基础。此阵是从天意四时之中感悟所得,而七绝剑阵则是从天意四灵的二十八星宿中领悟所出。 如此境况,地泽先生始料未及,不过对面的四人内力欠缺,他只要使出天地神功,逆转周天之气对准功力稍弱的孟轩辕,必能破除阵法。然,孟轩辕只有十六岁便有此功力,远胜于自己门下的十二弟子,这场比试怎么看都是他输。 地泽先生凝聚功力奋力一掌将四人荡开,叹道:“师兄果然更胜一筹,教的一班好徒弟,师弟认输。”天玑先生露出满意的笑容,坦然接受掌门秘钥。从此以后,天干四象之名盛传,渐渐地演变成了武林四象,很多人以为这只是传说,但有少林为证,他们的存在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地泽先生回山后日夜督促弟子们练功,可始终不能做到如武林四象那般出色。久而久之,郁结于心,终于顽疾爆发而终。地泽先生临终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小师叔段铭风,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当初姚观音还向掌门进言,说周博然适合做掌门。地泽先生有考虑过,不过思及他偷学寒冥掌之事终是无法释怀。虽然周博然解释说那是为了赢得与天干弟子的比试,他才冒险偷学寒冥掌的,但有这样的心思,他们便已经败了。 段铭风武功卓越,对先辈所创武学有着自己的见地,还能改造创新,将每门功法都尽善尽美,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的指点所有弟子进步飞速,除了周博然。须知武学之道不进则退,可那时周博然还陷在没有当上掌门的苦闷之中,偏偏他又惯会伪装,众人不识其真面目。 一日,段铭风在院中练掌,大弟子徐青言疑惑道:“这不是天干弟子独孤九卿所使的掌法吗?怎么掌门也会?”周博然恰巧经过,被他听到大师兄嘀咕,便问道:“大师兄,你说这是天干的武功?” 徐青言不敢胡乱猜想,辩解道:“许是掌门在研究制衡天干一脉的武功也不一定。”天干、地支两派早有言明,不可互相偷学对方武功,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徐青言不敢多逗留,急忙离开。 直觉却告诉周博然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经过连日来的观察,竟被他知悉了段铭风和独孤九卿的私情,更是了解到独孤九卿的大部分武功均由段铭风所授,当下气愤不已,心生愤懑。 段铭风本意是通过独孤九卿了解天干的武功,找到破解之法,好在十年之约中轻松胜出。没想到深陷情网,爱上了独孤九卿。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欲,却不想会愈演愈烈,无法自拔。 他心知二人身份障碍,不可能有结果,却还是隐藏身份与独孤九卿秘密相恋。还将自己集地支掌法之大成的八合六谷掌传授于她,有意让她去争天干的掌门之位。或许虚无门从她那一代开始可以不再斗争,大家能够走向统一,只是这又造成了另一段悲剧,引得叶如是与她大打出手,不死不休。 周博然曾多次求段铭风传授他高深的武功,却遭到拒绝。段铭风说:“落日星辰诀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武学,对于内力修炼极有好处。你该贪多,等你再修炼几年我再把更高深的武功传授给你。” 其实段铭风句句话都是真心实意,考虑到他因寒冥掌走火入魔,故而不宜操之过急,需要稳扎稳打。可周博然不是这样想的,心中的不甘与日俱深,一味地指责段铭风偏心,宁愿教一个别脉弟子也不教本派弟子。他暗自发誓要夺回一切。又听说天干那头在竞选掌门候选人,矛盾自然少不了,给了他极好的下手机会。 孔暮云作为天玑先生的大弟子,却受着不公平的待遇。二人相遇互相抱怨,渐渐地成为好友。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要联手,天干也好,地支也罢,虚无门他们说了算。第一步便是挑起独孤九卿和叶如是的矛盾,而且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天干已乱,目标自然可以对准地支。一天夜里,正是轮到白君宁和另一名名叫欧明月的弟子看守筑书楼,夜半周博然好心来送宵夜,忽而杀出一名黑衣人,三人奋力围剿。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黑人便佯装落败,逃遁而去。周博然让两位师弟守好筑书楼,自己去追黑衣人。没一会儿黑衣人居然折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昏欧明月。白君宁与之交手之下甚觉熟悉,但又不敢冒然猜测,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是另一名黑衣人。 白君宁为保筑书楼安危拼死抵抗,却不想被对方一掌打向了石柱,更是被坍塌的石柱砸伤了腿,落下终身残疾。掌门寻查而来,发现筑书楼中的寒冥掌秘籍不见了。白君宁越想越不对,认为是周博然监守自盗,可有别的弟子在山腰处发现周博然,他不知被什么人打成重伤。 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白君宁坚持认为是周博然的缘故,怎么会这么巧赶在这晚来送宵夜?奈何伯恒子巧舌如簧,倒打一耙,指责白君宁无中生有,是在为自己保护筑书楼不力找借口。更是请掌门人主持公道,逼得段铭风将白君宁和欧明月赶出山门。 当时白君宁腿还受着伤,若是段铭风可以及时相救或能恢复,偏偏他听信周博然之言,把他赶出阆山。事后,弋峰飏、姚观音、胡道说、刘天泽和杨兰心五人不满掌门人的决定,纷纷拜辞离山。他们与白君宁情同手足,怎么放心他一人离去?后来这六人义结金兰,被世人称为“岐山六圣”。 地支十二圣贤已去其六,大师兄徐青言要继承旷乐山庄庄主之位,所以也离山了。昔年地支朝会盛况不再,仿佛一颗巨星陨落。 地支祸乱不断,天干也不太平,弟子间内斗不止。没过多久,天玑先生也过世了,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祸火正燃烧着,虚无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段铭风将剩下的弟子全部遣下山,从此音讯全无,再没有人见过他。 弋峰飏叙述完所知的故事,不断地感慨:“想我虚无门当年是何等风光?竟被两个叛徒搅得不得安宁,连带着两位掌门人为他们所害,令人发指!”如今看来,当日协助周博然盗取寒冥掌秘籍的人就是天干大弟子孔暮云,也就是而今的目空和尚。 听到这里,阆苑明白了,这个周博然就是坏,而且坏的毫无道理。如今武林四象已去其二,目空和尚又与之沆瀣一气,能对付他们两的只有剩下的隐雷君子孟轩辕了,实在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阆苑不禁问道:“大爹,十二圣贤中都还有谁?”或许天干、地支两脉弟子联手,还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有些或许你有听过也不一定。”弋峰飏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了,“除了我们六圣外,还有大师兄徐青言,乃旷乐山庄庄主,不过他已经仙逝。二师兄,无音谷棋魂老人,三师姐花海阁鸳鸯夫人,老四就是周博然。老五是轮回仙子汤因,听说也已经故去。剩下的便只有下落不明的欧明月,欧师弟了。” 居然都是阆苑耳熟之人,可惜无一人能用。倒是棋魂老人迟早得去拜会一番,这个消息知道的很及时。可惜阆苑已经武功尽失,纵使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身上的寒毒似乎已经解除,不过总觉得还有很多毛病。 天地双煞追踪琅嬛宝藏线索,终于有所收获。没想到在赶回神阳殿的途中听说镜月教差点覆灭,武林四象到场三位,着实捏把汗。还未见到教主,他们夫妇赶紧先一步找练红尘打听情况,不想连练红尘都受了重伤。更意想不到,一切的始作俑者竟会是他们的师兄。 聂孤知他夫妇也曾是岐山六圣之一,相信他们一定认得周博然,知根知底才好对付,问道:“天地双煞,这周博然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虚无门分为天干和地支两派。天干有四象,我们地支有十二圣贤……”刘天泽述说着与弋峰飏口中无二虚无门的过往。 第一百零六章 备战 杨兰心跟着刘天泽的思路一步步回忆往事,越想越是心惊胆战,没想到周博然此人如斯阴险。不禁感叹道:“我就知道白师弟不会骗人,一切都是周博然搞的鬼。自导自演,监守自盗,苦了白师弟折在自己人手里,终身残废。”她虽与周博然没有多少交集,但因为他大家才被迫下山。况且她还有好多精妙武功没有学呢! “自己人?夫人你说什么傻话,从他偷学寒冥掌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是自己人。”虚无门的高手一个个陨落,不知往后还有谁能对付得了这个恶贼,刘天泽不禁惋惜道,“本来圣火天客的八合六谷掌可以破除寒冥掌的阴寒煞气,而聂夫人的无相手能化解天下间一切掌法,无一不是周博然的克星,可惜两位都已仙逝。教主这个伯恒子有青城派撑腰,恐怕没那么容易对付。” “所言甚是!还有个反复小人目空和尚,纵然倾尽全教之力也只能争个鱼死网破的境地,实在不划算。”可聂孤不杀伯恒子,又咽不下这口气。刘天泽进言道:“教主莫要心急。姚观音一死,天龙寨势必出山敌对青城派,白君宁可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周博然死,他一向足智多谋,诡计层出不断。况且还有伏龙山庄和慈航剑派介入,就让他们先斗着。眼下最要紧还是琅嬛宝藏!” 刘天泽分析的很对,得到宝藏,不仅能富可敌国,还有望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绝学,报仇更是不在话下。刘天泽再言道:“禀教主,我们夫妻这次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有一个人知道琅嬛宝藏的下落。” “哦?是谁,为何没有带回神阳殿?”总算有点好消息,唯一让聂孤感到一丝欣慰。刘天泽为难道:“此人不会轻易出山,而且来头不小。正是我方才有提过的我们虚无门中的高手,也是我们夫妇的二师兄,无音谷棋魂老人郭半山。” 不怪刘天泽夫妇不敢动手,棋魂老人一向受武林敬仰,静书斋广琴先生又是他的门生。况且几十年不见,也不知道二师兄的武功进步到何种境界?棋魂老人之所以备受武林尊崇,那是因为他是江湖百晓生,知道许多江湖秘闻,各大派有不少高手暗中保护着他。 一旁的吟风认真听着,也忍不住说道:“棋魂老人痴迷围棋之道,江湖上难逢敌手。听闻只要谁能在他手上赢过一子,他便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据说无事不通,无事不晓!”吟风钻研棋道,早就想领教一下棋魂老人的棋艺了。 刘天泽笑道:“江湖传言,言过其实。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早点揭破周博然的恶行?”话虽如此,但棋魂老人一定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聂孤吩咐道:“天地双煞,你们即刻前往无音谷找棋魂老人问出琅嬛宝藏的下落。”他寻思着是天地双煞的同门师兄,事情会简单许多,只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刘天泽道:“不妥,教主有所不知。我那师兄性格特别执拗,若是不能在棋艺上胜他一筹,休想从他嘴里知道任何事情。我夫妇二人不善棋艺,实在有心无力,还请教主另择贤良前去。” “吟风愿为马前卒,会一会棋魂老人!”吟风公子主动请缨,全教上下只有他善琴棋书画,这件事情非他莫属。当然能和棋魂老人在棋盘上一较高下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天龙寨那头也在筹备着对付周博然,可惜总觉得有心无力。弋峰飏连连感慨:“圣火天客和疾电居士缠斗三十年竟只是因为一个阴谋。如今两大高手逝世,我脉十二圣贤又残缺不全,虚无门中竟无一人有能耐与周博然抗衡。” 白君宁思索良久后道:“小弟这就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委说明,请二师兄出山,为我们大家做主!”希望他念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会答应相助。影子从小研究棋道,这次送信的差事非她莫属,她早就想会一会棋魂老人。 忘我起身施礼道:“既然事情已有着落,贫尼也放心了。阆苑有你们三位照顾,贫尼心无挂碍,这便告辞!”阆苑不知她要去哪儿,忘我的身份已经曝光,独自离开实在太危险,问道:“娘,你要去哪儿?待在天龙寨不好吗?” 忘我似乎藏有心事,却用一笑掩盖,回道:“为娘要去伏龙山庄找时夫人。”五行宫一战之后,恐怕伏龙山庄的处境会很危险,不能让他们重蹈神龙山庄的覆辙,忘我理应前去坚守阵地。 “娘,不如让影子姐姐陪你一块儿去,你一个人上路女儿不放心。”尽管想去见一见棋魂老人,但影子更在意夫人的安危,一并说道:“是啊夫人,我陪你去伏龙山庄。” “影儿,你还是陪着阆苑,她一个女儿家,有你在身边更加方便。”忘我一再坚持,她打定的事情也是没有人能阻拦。没准一伙儿假意答应,自己又偷偷离开,阆苑只好应允。看着娘亲远去的背影,实在放心不下,遂命万人和空巷暗中保护。 一日沉沦象征着今日的结束,时间真的过得好快。阆苑正欲回房歇息,没想到白君宁会来。问道:“小爹,你怎么来了,是有话想同女儿说?快进来吧!” 白君宁看着阆苑,心中感触良多:“当初九卿带你来时你还只是个娃娃,没想到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阆苑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他的小爹最会猜测人心,也好他们父女两已经很久没有交心详谈了。 “小爹知道你一下子痛失两位至亲,又武功尽失,心中必定苦闷。虽然这些天你在我们故意欢笑,其实心里悲痛万分,但是小爹想告诉你,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真正地振作起来。”简简单单的几句确实句句戳中阆苑内心的柔软。 阆苑悄悄抹去眼泪道:“小爹,不如我们就此退隐江湖吧?女儿其实很害怕,周博然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女儿怕到时大仇未报又连累了旁人。女儿更想与爹爹们好好过日子,共享天伦。”她实在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白君宁走近拥着阆苑道:“小爹相信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周博然迟早会遭报应的。可这报应未免来的太迟,若是无法报仇我死去的这么多同门如何能安息?我们归隐也归的不得安宁。女儿,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我会用尽方法让此贼血债血偿。” 阆苑还以为白君宁只是说说气话,并不觉得其他,还自责道:“可恨女儿没本事,拼尽全力也敌不过周博然,还落了个武功尽失的下场。”也怪自己冲动,仗着以为有《静修心法》就能使出完全的剑诀,可惜始终无法参悟慈航剑诀中最厉害的那招“普渡慈航”。 “武功没了还能练回来。你师父独孤九卿乃是世人敬仰的武学宗师,她有那么多神功秘籍你还怕武功回不来吗?”白君宁无心之言却突然点醒阆苑。“是啊,卿姐散功散了几回都能个把月内恢复,而且功力大胜以往。对了,一定是这个原因!”白君宁听得糊涂,这孩子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小爹,谢谢你!我可能找到恢复功力的方法了。”阆苑已经迫不及待要赶他出门,她要马上练功。白君宁本来还想问一问慈航剑派的事情,这下只能放哑炮了。不过女儿应该已经没事,这也是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阆苑虽然没有练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但她目前的情况就如卿姐练功被迫散功一样,她不是没有,而是曾经拥有。天地神功玄妙无穷,阆苑只是顺着口诀运气,便觉丹田处热气升涌,看来功力恢复,指日可待。 而今的伏龙山庄也一度陷入舆论漩涡,时夫人本想亲自上少林揭穿伯恒子虚伪的面具,却又因为没有儿子消息担惊受怕,生怕他是落在了伯恒子手里。当日三庄四派武林盟的人杀至五行宫外,绝爱和迎松极力辩解却反遭各派排挤。尤其是绝爱说出一切都是伯恒子的阴谋时,更被各派非议,最后还是迎松威严震场,以伏龙山庄名誉担保才逼迫各派离开,但始终缺一个说法。时夫人不得不上一趟少林寺。 本来还处处纠结,惊喜的是时景辰和颜凝月竟然自己回来了。“景辰,这些天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叫为娘一片担心啊!”看到儿子无恙,时夫人总算是松口气。颜凝月自揽责任道:“夫人恕罪,是凝月不好。因为大病初愈,心情不佳便让景辰带我出去散散心,让夫人担心了。”以退为进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不知为何,自从与阆苑多多接触以后,时夫人便越发不满意现在的儿媳。 时景柴摆着脸道:“简直胡闹,伏龙山庄几近覆灭,差点不保,你们居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景辰,婶婶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他差点就……” “景柴!”时夫人立马打断他的话,他们能平安回来,她已经心满意足,何必徒增烦恼。“差点什么?”时景辰面无表情道,“我娘本事那么大,放眼武林有几个人敢得罪,能有什么事啊?” “混账!你讲得这是什么话?”时景柴端着兄长的架势,却不知该如何问责,从小到大都没有骂过他,早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了。颜凝月见状道:“景辰,你不该同夫人这般讲话,快向夫人认错。” “是。”时景辰有些不耐烦道,“娘,孩儿知错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时景辰什么时候这样听颜凝月的话了?顾剑棠皱着眉若有所思。时夫人也觉奇怪,但只可意会,讲不明,道不清。摆摆手道:“罢了,你们连日奔波肯定疲倦困乏,下去休息吧!” 这些日子以来,时夫人头疼的事情多着呢?没空多管小孩子间的事情,只要他们平平安安着,其他的都无所谓。 时景柴好意提醒道:“婶婶,你看景辰他近来越发的不对劲,整个人浮躁气大,他再这般下去,如何能挑伏龙山庄大梁?也不知会否是颜凝月这妖女用着什么妖法?”自从知道了颜凝月的身份,时景柴对其印象就一落千丈。不过于他而言,时景辰这般下去未必不是件好事,谁规定伏龙山庄的继承人就一定是他时景辰? “你们也都下去吧,迎松留下。”时夫人挥挥手,只留迎松一人。 看着方才的情形,迎松甚是担忧,说道:“夫人,大少爷所言不无道理。少爷最近的行为真的很反常,我对阴阳坛的毒术妖法有所耳闻,会不会……”迎松不敢再说下去,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可怕了。 “不会,你一定是多虑了。我看得出那孩子对景辰是真心的,出身阴阳坛又如何?我们比起她可是不遑多让。”这也是时夫人至今没有赶走颜凝月的原因之一。时夫人的话不无道理,迎松寻思着或许是自己以正派自居时日太久,所以潜意识里对魔教产生了偏见。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伯恒子。 翌日,顾剑棠领着忘我师太进门。时夫人甚是惊喜,见到她还是很开心的。“是师太来了?”忘我施礼道:“见过时夫人。” 时夫人上前挽住她的手道:“你我就不必客气了。咦,怎么不见傲雪和阆苑?”忘我回道:“自五行宫一战后,傲雪便出走了。她得了阆苑的心法秘籍,想来正躲在某处地方修炼。至于阆苑,她现下正在天龙寨修养,有弋大侠三位照顾,我也不必担心。” “这便好。”时夫人对阆苑心怀愧疚。当初如此待她,后为救颜凝月,时景辰又对她苛待。当时他们还不知阆苑受着重伤,说起来阆苑九死一生,伏龙山庄责无旁贷。 忘我向时夫人讲着天龙寨的事情,弋峰飏等几位都有心对付伯恒子,而且已经计划要请棋魂老人出山。郭前辈一向受武林敬仰,他能出来说句话,伯恒子伪善的嘴脸自然不揭自毁。 时夫人已经跃跃欲试,说道:“那还等什么?我即刻修书观音庙,合伏龙山庄和慈航剑派之力定能让伯恒子身败名裂。到时,不论正道、魔教还是贼道都难有其容身之所。”杀夫之仇、刻骨铭心,此人不死实在天理不容。随即吩咐道:“迎松,你去准备一下,我们过几天就上少林。” “夫人,伯恒子卑鄙无耻,诡计多端。还是先让属下亲自去一趟无音谷,将棋魂老人请出山,再上少林寺不迟。”迎松做事一向稳妥,才有此提议。 第一百零七章 兵分两路 迎松的话不无道理,伯恒子武功高强,又有目空、金贯中等人护法,没有外援实在难以扳倒。思量再三道:“还是兵分两路的好,就由剑棠去无音谷走一趟。若是请不动郭前辈就以棋局相邀。我们仍旧上少林说明事情原委,也好让各大派及早防备。”棋魂老人的规矩,大家都清楚,万一请不来,她们还是要与伯恒子算账的。 时夫人这样安排也没有错,顾剑棠觉得妥当,不过他脑子里想着另一桩事,提议道:“姨母,可否让景辰与我一同前往?棋魂老人棋局诡变,景辰他鬼点子多,兴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言之在理,时夫人没有拒绝,有伏龙山庄少主亲自出面相邀,面子也要大些。然顾剑棠不是这样想的,他确实是担心时景辰,不放心他一直与颜凝月在一起,带出去透透气,顺便观察观察。这头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只等武林公决。 阆苑不分昼夜苦练神功,想不到天地神功有如此奇效,失去的内力正不断的凝聚。而且功力提升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快,难怪引得虚无门人觊觎。可惜卿姐临了才明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的奥秘。 此天地神功乃地支一脉的神功,地支弟子不似天干弟子一样在乎容貌,自然不需要贮功,他们维持容颜基本靠药材和养颜秘方。独孤九卿为了美貌而贮功,所以每次都无法把功力散尽,况且似她这般功力已练至巅峰,哪敢轻易散功?若是功力回不来了那可就糟糕了,但留的功力越多,越练不成天地神功。莫说是武林四象这等高手,换作寻常人都不会舍得辛苦练成的功力一朝丧失,哪怕只是暂时。也不知道创下这门武功的前辈是何居心,纯心戏弄人呢这不是? 思及此,阆苑心底有些微凉。段铭风是卿姐一生挚爱之人,可他传授卿姐这样的武功到底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她或许更相信段铭风是出自真心,否则卿姐这一生就太悲哀了。 阆苑收功打算稍作休息,谁知突然眼前一黑,赶忙扶住床板。再睁开眼时,还能看得见东西,就是视力似乎没有之前好了,看不清更远处。阆苑权当自己练功过度所致,可左肩云门穴隐隐作痛。解开衣裳竟发现有黑纹浮现。还记得当初救颜凝月之时此处便疼痛不已,莫不是阴阳长老的无极咒发作?阆苑不敢掉以轻心,暂且封住几处穴道,日后观察。 “妹妹,我能进来吗?”影子在门外叫唤。阆苑赶紧穿好衣服回道:“请进!” 影子端着补汤边走边说道:“你看你,练功也别太辛苦了,满头大汗的。”说着还贴心地为阆苑擦汗,却不料发现一撮白发,惊道,“你看看,叫你别操之过急,还这般操劳?白头发都冒出许多。” 阆苑猛地抓过头发,果见一缕白发,心中若有所思。影子继续喋喋不休地告诫着:“武学之道讲求循序渐进,你才不过几日工夫便已恢复了三四层功力。欲速则不达,当心走火入魔。”虽然是调侃之言,却给人敲响警钟。 “我的好姐姐,谢谢你的关心。”阆苑回以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又将补汤一饮而尽,“我会注意的,我那么爱美怎么可能让自己变成一个白发怪物。” “对了,还有一件事。”影子可不单单是来送补品的,“伏龙山庄已经发帖,说七日后齐聚少林,有一件大事要说明。恐怕是时夫人要找伯恒子讨个公道。”忘我师太匆匆离去,定然也是因为此事。 阆苑担忧道:“伯恒子诡计层出不穷,我怕时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事实俱在,伯恒子也不能怎么样。况且少林寺高手如云,晾他也不敢乱来。我们明日动身,上少林。” 影子问道:“我们不是去无音谷吗?”她还道是阆苑担心忘我,所以要同上少林去相助。实则不然,阆苑另有目的。反正无音谷和少林寺同一方向,离得也不远,不耽误工夫。 各路兵马兵分几路行动,有上少林的,也有前往无音谷拜会棋魂老人的。似乎事态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正道各派大多以抵达少林寺大雄宝殿,影子本以为阆苑也会去拜山,没想到她却去了达摩洞。好奇道:“我们不是去帮助夫人她们的吗?来后山干嘛?” 阆苑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又面对石洞轻声说道:“幽篁阁不死神医阆苑求见妙尘大师,还望大师出洞相见。”虽然声音不大,却依旧能抵达大师耳边。阆苑动用虚无门密音入魂大法,相信妙尘大师不会避而不见的。 不久,一老僧缓缓走出,施礼道:“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突然造访,不知所谓何事?”阆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虽然上次她蒙着轻纱,但妙尘还是一眼就认出,只是不知另一位是何人? “妙尘大师,久违了!”阆苑微笑着见礼,仍旧客气,可总给人一种虚伪的冷漠感,与之前所见大相径庭。拼色的粗布麻衣,流泻的长发由一根木簪束住,装扮朴素典雅,倒是多了几分修行者的气息,只是隐隐中还含着无尽恨意与杀气。 “施主但说无妨。”妙尘笑着回道。小小年纪便已修得“密音入魂”的境界他是万分佩服,只不过不知她这次前来会是什么事? 阆苑毫不客气地问道:“大师终日闭关,不知参透了什么佛理?”妙尘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问?只道:“惭愧惭愧!” 阆苑嗤笑着,不屑说道:“到底是惭愧还是羞愧?真没想到一代高僧竟会是个佛口蛇心的杀人凶手。试问亏心事做的多了常年念经礼佛又有何用?”影子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了?妙尘大师可是得道高僧,她这样不是又要挑动与少林之间的矛盾吗?轻声道:“阆苑。”本意是提醒她注意措辞,她实在搞不懂阆苑在想什么。 “女施主有话请直说。”妙尘不明所以,却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大师心知肚明却偏要我讲出来。也罢,我且问你,您在这达摩洞中闭关,每每午夜梦回可有神龙家的人前来找你索命啊?”此言大惊众人,影子拉过阆苑的手问道:“你说什么?难道我神龙山庄一门被灭与少林寺有关?” 妙尘大师暗自咯噔一声,心思颤动掐断了佛珠,散落一地。阆苑继续追问:“大师可还记得我虚无门地支一脉的十二圣贤有个叫周博然的?”回忆不断地涌现,妙尘的思绪一点点的清晰,他实在不愿意再回想那段往事。“大师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大师而死,而且是全家死绝,死无全尸。而今这人重回江湖,搅得满城风雨,继续为祸江湖,大师你怎么还能掩耳盗铃、安心闭关呢?” “你们二位究竟是什么人?”妙尘颤颤问道。阆苑轻叹一声道:“在下就是江湖上盛传的神女天龙,这位是人称血影罗刹的林念影。其父乃是昔年我神龙山庄的大管家,也死在了十二年前那场阴谋漩涡之中。” 妙尘面露羞愧之色施礼再道“阿弥陀佛”,而后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老衲当年错信周博然,将神龙山庄可能藏有琅嬛宝藏线索之事告知于他,本以为他会暗中保护神龙山庄,不想竟造成另一段悲剧。老衲发现神龙家有几名高手身中寒冥掌而亡,却没有言明。想着周兄已经死在魔教手中,便不好毁他清誉。没想到焚灭师太焦点对准魔教,势要魔教血债血偿,以致重伤。十二年来,老衲与妙凡师弟日夜遭受良心谴责,故而不理世事,安心闭关。直到前番有人告知,使寒冥掌的高手重出江湖,老衲才意识到中了别人金蝉脱壳之计,悔之晚矣。” 妙尘大师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阆苑气急败坏道:“大师口口声声讲着周博然,那请问你可知青城派掌门伯恒子与他是何关系?”妙尘当年有幸在阆山亲眼所见虚无门四象和地泽先生的旷世角逐,所以对虚无门中人万分敬佩。否则,谁会理他周博然?不过是个无名之辈。 妙尘不解道:“此二人有何干系?伯恒子掌门乃青城派后起之秀,老衲只不过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实在不知。”阆苑气不打一处来:“大师糊涂啊!难道你就不觉得他们二人根本是一个人吗?” 妙尘一脸震惊道:“这如何可能?十数年前老衲见到周施主时他已容貌尽毁。若非他的武功重出江湖,老衲早就以为他已仙逝。至于伯恒子掌门,相貌堂堂,怎么会是他呢?” 阆苑实在是无语,影子算是听明白了,笑道:“亏的大师是老江湖,竟连区区易容术都看不穿。你是真的不知道啊,还是心里有过怀疑,但又怕人家揭破你的丑事会影响少林声誉,所以就息事宁人?” 妙尘不再说其他,只是一味的“阿弥陀佛”,又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两位施主若是想要报仇,那就请动手吧!老衲绝不还手。” “往事已矣,杀了你又有何意义?到时只会让少林给我多安一个罪名罢了。”阆苑今日来也不是专门问责的,还有一件事,“如今伯恒子的武功已经难有敌手,家师圣火天客还有我师叔疾电居士双双遭他暗算身亡。想必他下一个目标不是我轩辕师叔便是大师你了!阆苑此来,只为拿到《贝叶禅经》,只要大师能交出经书助我寻得琅嬛宝藏,未尝不是将功补过。” “阿弥陀佛,想不到连天客和居士都……哎,武林不幸,又痛失两大宗师。”阆苑自以为她握住大师的把柄,必能令他交出《贝叶禅经》,没想到遭到他拒绝。妙尘继续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实不相瞒老衲这儿并没有你要的东西。” 影子冷哼道:“妹妹,我就说你太仁慈,处处为少林寺着想。你看人家不识抬举啊!按我说,就该将消息放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少林寺的《贝叶禅经》中含有琅嬛宝藏秘密的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少林的人也尝尝当年我们神龙山庄受到的待遇。” 妙尘自顾自“阿弥陀佛”着,他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想说出《贝叶禅经》的下落。 “大师慈悲为怀,为保宝藏秘密,为保武林安宁竟不惜对阆苑扯谎,阆苑佩服。”软的行不通,只能用强硬手段,“既然大师毫无悔意,一意孤行,那我们就依江湖规矩办事。” “阆苑你重伤初愈,不宜动武。还是由我的狂刀也领教一下少林的绝技吧?”妙尘大师乃当世巅峰高手,纵使她和阆苑联手也未必有胜算,影子不想阆苑冒险。不过阆苑自有打算,江湖规矩以比武定胜负,但比武方式有很多种。 “姐姐说的是,武斗有所损伤在所难免。我们一定不是大师的对手,大师也未必想伤我们,这样吧,我们文斗。”阆苑卸下天悲。影子不解道:“如何文斗?”阆苑笑道:“在下不才想以天悲魔音考验一下大师的坐禅功夫,大师以为如何?” 妙尘叹息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苦苦相逼。”由不得他拒绝,阆苑后腾起跳坐于大石之上,手勾琴弦,以音波相击。影子捂住耳朵退至一旁。妙尘退无可退,唯有安然坐下,口念真经,防止魔音侵体,但见梵音重重,像是什么东西包裹着他,使他与尘世隔绝。 少林寺大雄宝殿内群雄云集,除青城派和伏龙山庄外均已抵达。慈航剑派由绝爱带队,绝妄同行,绝想镇守山门。绝爱虽为武林盟主,但影响力早已大打折扣,近来江湖中人对慈航剑派的口碑并不好,就差罢免武林盟主了。 “启禀方丈,伏龙山庄的时夫人到了。”小沙弥前来禀告。 正说着,时夫人已经带领小队威风八面踏入大雄宝殿,同行的除了芙蓉剑侠还有一位尼姑,不知是何方高人?方丈大师上前见礼道:“时夫人大驾光临,敝寺不胜荣幸。” “大师言重了!”时夫人回礼,趁机扫视一圈。难得这回徐川陵又将方慧茹这只聒噪鸟给带了出来,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出幺蛾子? “青城派大先生、三先生到!”小沙弥来不及通报,只好朗声喊道。对方刚一进门,时夫人便忍不住嘲讽:“没想到伯恒子掌门的脸皮如此之厚,堪比少林门墙。还敢来见我?” 第一百零八章 当堂对峙 时夫人一来就带着重重的火药味,众人只听说有件大事,却不知所谓何事?无端端地开始针对青城派,更是令众人一头雾水。妙法方丈上前调解道:“时夫人此话何解?贵庄可是与青城派有什么误会?” “误会?”时夫人不悦道,“大师何不问问这个老贼是什么误会?”事情牵涉两大门派,妙法方丈可着实为难。前次慈航剑派也与青城派发生矛盾,两派险先同归于尽。这又惹上伏龙山庄,可如何是好? 伯恒子一脸无辜道:“老夫实在莫名其妙,不知时夫人所谓何事啊?你如此咄咄逼人,倒让老夫摸不着头脑。”他偏还一副无辜受害人的模样,着实气人。时夫人怒气冲冲质问道:“伯恒子,你不必惺惺作态。你自己说,当日在魔教五行宫发生何事?” 伯恒子回道:“老夫与各派掌门商议营救盟主,于是兵分几路上魔教各部打探。我在五行宫发现有异动,所以飞鸽传书让大家前来相助。我还救出了师弟仲擎子和绝爱大师,当时时夫人你也在场的。” 当着一众当事人的面,李沐风想不到他居然还能信口雌黄。气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好,那就让我亲自来说清楚。反正这也是我召集大家到少林寺的原因。当时圣火天客独孤九卿和她的师妹疾电居士大打出手,还把他们的大师兄目空和尚夹在中间,谁也不肯撤掌。以聂孤为首的魔教一干人等出手相助疾电居士,而以我为首的诸位则相助圣火天客。两方高手僵持不下,谁知这时你黑衣蒙面突然跳出,一掌击破众人之功,害的我们大家重伤,而你便坐收渔翁之利。随后你威胁我和聂孤,分别让我们交出和桑暖玉和天河繁星图,岂知千手尊者姚观音突然出现。以兰花千叶手之力摘下你的面巾,于是你便痛下杀手。姚观音临死前指认你为他们虚无门的叛徒周博然。而后你又杀心大发,伙同目空和尚,要置所有人于死地又遭阆苑阻止。你的两个徒弟无道司命和鬼蜮商人又出其不意的偷袭天客和居士,大家这才纷纷落败。最后还是绝爱大师出手,以慈航剑诀将你打退。你自己说,我可有冤枉你?” 时夫人一口气简述事实,众人听得心惊肉战。又是目空和尚,又是武林四象的,战况肯定很激烈,仿佛回到了英雄大会那天,被目空和尚支配的恐惧油然而生。绝爱仗义执言道:“时夫人所言不虚。当时我以为伯恒子掌门是来营救我们的,没想到他是来趁火打劫的。” “青城派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毒了?”点苍掌门云苍一向喜欢煽风点火,事关青城派他自然要站好队形。有慈航剑派和伏龙山庄两派证明,这件事情应该就是如此。 事实俱在,可伯恒子依旧狡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大叹一口气,表现的极为委屈。时夫人万万没想到一派掌门竟会玩赖,质问道:“放屁!难道伏龙山庄和慈航剑派会一道来冤枉你伯恒子不成?” “这可说不定。”叔廉子赖相十足帮着说道,又重提旧事,“慈航剑派的绝意大师因我师弟而死,当初她们气势汹汹要置我派众人于死地。碍于方丈大师的面子,她们原谅了我师弟,可谁能保证她们不会怀恨在心,蓄意诬陷?” “混账!我们观音庙向来行事磊落,叔廉子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贫尼不客气!”绝妄脾气火爆,听不得半点侮辱观音庙之言,可不得立刻反驳。 叔廉子一声冷笑道:“行事磊落?可我怎么听说无恶不作的女魔头炼狱修罗正是你们慈航剑派的弟子?差点忘了,听说杀害少林妙凡大师的女贼阆苑也是师承慈航剑派。慈航剑派的弟子当真是光明磊落!”叔廉子阴阳怪气地讽刺,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绝妄心中窝火,偏偏无法再辩驳。 “原来都是慈航剑派的弟子,难怪有恃无恐。仗着武艺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徐川陵还没说什么,方慧茹倒先开了口,拦都拦不住。她来此不只想看热闹,逮到机会就见缝插针,一向是她的本事。虽然当年他们答应过焚灭师太不透露沈傲雪的身份,这次可不怪她,是青城派的人先道破的。 徐夫人正说在兴头上,当年的恶气至今还憋着,一股脑儿的说来,又道:“想必大家还不知道吧?炼狱修罗可不仅仅是慈航剑派弟子,她的名字叫做沈傲雪,是已故神龙山庄庄主沈傲天的胞妹。女魔头杀人如麻,我旷乐山庄饱受其害,多少正道高手命丧她之手。这笔账是不是该由慈航剑派来结呢?” 半路杀出个徐夫人着实给青城派帮了大忙。绝爱不善言辞,只会依自己实话照说:“炼狱修罗和阆苑早已不是本门弟子,她们的所作所为与观音庙无关。况且杀害妙凡大师的凶手究竟是谁,未有定论,怎可妄言?” “笑话,她们用着慈航剑派的武功行凶,怎么会与慈航剑派无关?广陵大会之时,绝爱大师也在敝庄,你还叫她师姐来着,怎么这会儿极力否认?当年焚灭师太就以武力要挟,不许我们道出沈傲雪的身份,霸道至极,真是有什么的师父就有什么的徒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徐夫人胆子巨大,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徐夫人慎言!”时夫人都听不下去了,出言相劝。没想到徐夫人变本加厉道:“嫂子你所有不知,当初神龙山庄庄主沈傲天那是何等嚣张?包庇护短,还将我公公气病。这些年来,我旷乐山庄一直又遭女魔头威胁,事到如今难道我旷乐山庄还要忍气吞声吗?” 方慧茹话音刚落,不知怎的突然被一记拂尘掌掴,吃痛大叫。看着眼前样貌骇人的尼姑心头一震,一边脸上显现数道红印。才抱怨完慈航剑派以武力压人,这就又冒出个尼姑打人,引来一片议论声。绝爱正想出手惩治胡言乱语的方慧茹,没想到被别人抢先一步。 时夫人暗自叹气,这个方慧茹自作自受。徐夫人摸着生疼的脸,怒道:“又是慈航剑派的人是吧?果然霸道的毫无道理!”绝妄怒道:“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吗?你对先师出言不逊之事我暂且不计较,再敢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徐庄主,管管你的夫人,别让她像只疯狗似的乱咬人。” 徐川陵正要去抓自家夫人,却被方慧茹一把推开,愤愤道:“诸位同道都看见了吧?慈航剑派威胁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日你们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誓不罢休!” 绝妄不想此人竟能耍无赖到这等地步?气得捶胸顿足。看着眼前的尼姑,确实不认识,而人家是和时夫人一道来的。忘我甩过拂尘冷哼道:“徐夫人巧舌如簧、振振有词,贫尼佩服。不过贫尼倒想问问你,何以一个天真无邪的妙龄少女会变成别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 个中缘由,当事人自然清楚不过。方慧茹面露难色,答不上话,忘我又对着徐川陵道:“不如就请徐庄主向大家说说,究竟当年发生何事?顺便也讲一讲你是如何从傲雪手里骗走和桑暖玉的?旷乐山庄已得天河繁星图却还想得到和桑暖玉中的秘密,又意欲何为啊?” 忘我滔滔不绝地说的徐氏夫妇一愣一愣的,连续听到两个琅嬛宝藏的线索都有关旷乐山庄,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他们。方慧茹狡辩道:“什么图啊、玉啊的我根本听都没听过。如今图在魔教手里,玉在时夫人手里,你还是问那些个能回答你的人吧!” 忘我看着她心虚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继续追问:“时夫人已经告诉过我。只是贫尼有一事不明,当初无端端得传出神龙山庄藏有琅嬛宝藏的线索,还直指和桑暖玉。贫尼依稀记得,神龙家有家传宝玉和桑暖玉之事也只有伏龙山庄的时庄主夫妇和你们旷乐山庄的人知道。怎么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和桑暖玉是解开琅嬛宝藏秘密的钥匙?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呢?” 徐夫人差点没站稳,眼前的尼姑究竟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可搜遍脑海也没有此人的印象。当年方慧茹中毒针后绝育了,气在心头,便用和桑暖玉大做文章,神龙家藏有琅嬛宝藏图之事,最初也是由她传出去的,没想到后来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徐夫人玩火自焚,还得徐川陵来收拾烂摊子。徐庄主施礼问道:“敢问师太法号?”忘我侧过身道:“贫尼法号忘我。”听到这儿,没有认得此人,可她又说道,“不巧,先夫正是尊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位霸道无理、偏私护短的神龙山庄庄主沈傲天。” “这?”不仅是徐川陵,所有人都被惊了一跳。“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方慧茹不可思议道。她虽然没见过神龙夫人,但听说她是个温婉大方、精美绝伦的女人,实在不敢相信会是眼前这副鬼样子。 “你当然巴不得贫尼死,神龙山庄都已经覆灭十二年了,你还在这儿泼脏水?先夫当年念及四大山庄同气连枝才不愿意与旷乐山庄计较,但不代表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们有说有笑。徐川陵你有负我们家阿雪已是不该,你那个爹更加过分。堂堂一庄之主,武林前辈,居然以多欺少倾尽全庄之力要杀舍妹和小女。我女儿阆苑当时只有七岁。你们还说先夫霸道,若换作寻常人恐怕已经和你们旷乐山庄开战了。”说到气头上,忘我长叹一口气。 时夫人帮忙安抚顺气以平息忘我。早有传闻旷乐山庄庄主和炼狱修罗有私情,没想到会是这么劲爆的一段往事。徐川陵无可辩驳,甩开方慧茹道:“是川陵的错,不该诋毁沈庄主清誉。旷乐山庄再无面目立足于江湖,诸位从此以后徐某退出三庄四派同盟,我会和夫人退隐江湖,再不过问江湖中事。请恕川陵先行告辞!” 这就是方慧茹自取其辱的代价,后悔已经来不及。徐川陵倒是聪明,一句退隐江湖就想了事?不过江湖不是他想退隐就能退隐的。旷乐山庄知道那么多琅嬛宝藏的秘密,想必日后难有太平之日。看着这夫妻两远去的背影,众人感触良多。 虽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但能断则断,也算是了却忘我的一桩心事。今日最大的正事还没做呢?回身又对妙法方丈施礼道:“方丈大师,贫尼和时夫人此来就是想请大师为我们神龙山庄灭门惨案主持公道的,还望大师应允。” 忘我说着便要跪下去,方丈赶忙拉住道:“师太不必多礼,但说无妨!老衲能做的自当尽力而为。” “就是他!”忘我突然指认伯恒子,这一把又惊到众人,怎么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青城派。忘我愤恨道:“当日就是他带人杀入神龙山庄,灭我满门,还将我和我的女儿阆苑逼落伤心崖的。虽然当时他蒙着面,但是他的笑声贫尼永生难忘。堂堂一派掌门竟行如此龌龊之事!” 绝爱忍不住要上前一并质问,却被绝妄暗中拦下。知道神龙夫人尚在人世固然可喜,可此时绝不是相认的最佳时机。 时夫人站出身一同指认凶手:“当初我和先夫宇擎在神龙山庄作客,回程之时就被伯恒子老贼偷袭。他当时扮作悍匪,黑衣蒙面,错将我和宇擎认成傲天夫妇,还逼迫我们交出琅嬛宝藏图。更是以我儿性命要挟,宇擎为救儿子被他打成重伤,才重伤不治。沐风今日召集大家前来,就是想请诸位还有方丈大师为我们两个寡妇主持公道啊!” 两大山庄的遗孀双双指认伯恒子,时间线也对得上,而且她们说的情真意切,相信事实就是如此。真是耸人听闻,再度引起一片哗然。当年伏龙山庄庄主时宇擎死的蹊跷,正值壮年的他,说没便没了。众人怀疑过其中另有隐情,可没想到事情竟会是如此。 “恶毒!大先生竟是这样的人。还以为是魔教之故,原来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精心策划的。”云苍总是在合适的时机插话,仿佛各门各派只有他点苍派才敢正义发言。不得不说,他引导风向的本领是真的不错。 伯恒子依旧一脸无辜,还带着点生气道:“世态炎凉,你们对老夫的误会如此之深。都说是黑衣蒙面人,那你们凭什么实质性证据来指证老夫?虽然不知是什么人在中间挑拨离间,冤枉老夫,但有些话我不得不在这里说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倒打一耙 此时此刻伯恒子还是拒不认罪,仍有话要讲。时夫人隐隐觉得不妙,他是想临死拉垫背的。听他说道:“听闻时夫人当年位居魔教神阳殿寒月圣使之位。要知道日月圣使乃是镜月教下一任教主的候选人。虽然你叛教出逃嫁给了时庄主,但难保不是有人寻仇而故意加害你们夫妻然后嫁祸于我的。” “一派胡言!”迎松听得怒火上头,扬起降龙鞭就要打去,谁知伯恒子又将矛头对向她,说道:“剑侠以为我说的不对?老夫记得你也出自魔教,还是魔教老教主的亲传弟子,魔教唯一的镜子杀手。当年也是令我正道闻风丧胆啊!” 寥寥数语便将众人焦点全部集中在时夫人和迎松身上。她们没有急于否认,那这件事也一定是真的,试问魔教妖人的话又岂能尽信。时夫人指着伯恒子,手都抖了,气得不轻,说道:“忘我师太乃出家之人,必不会胡乱扯谎。伯恒子你敢做就要敢当!” 伯恒子能言善辩,又道:“忘我师太自称神龙夫人,可容貌已毁,无法辨别真伪。而且神龙夫人以贤良淑德闻名,可从未听过她会武功的?” 绝爱不好明目张胆地为忘我辩解,只有绝妄来说了。冷哼道:“若神龙夫人都是假的,那她如何能知道这么多神龙山庄和旷乐山庄的事情?”徐氏夫妇已经承认,伯恒子这样说未免是在诡变。 叔廉子笑道:“打听一些奇闻秘事又有何难?我师兄不也是知道了时夫人和芙蓉剑侠出自魔教,这些都是能打听的。”双方各执一词,说得都有道理。本来事实总是比诡变之论更加深入人心,偏偏伯恒子道出时夫人的身份,天下群雄当然对她心存戒心。 伯恒子这招实在是高,慈航剑派也被一下子推到了伏龙山庄那头,加之之前绝爱的表现,仿佛她们就是一团谎言集合。忘我向绝妄施礼道:“绝妄师太出言相帮,贫尼感激不尽。奈何伯恒子先生口若悬河,贫尼实在无话可说。”众人正以为她们已经束手无策,哪知忘我又道,“这样吧,方丈大师可否请妙尘大师出关来认一认?听说昔年妙尘大师与虚无门的周博然相识,想必定能识辨伯恒子先生的真正身份。” 忘我走的一步好棋,一来可以指证伯恒子,二来还能请妙尘大师出手制服伯恒子,一举两得。妙法方丈正要讲话,叔廉子抢先言道:“根本多此一举,妙尘大师与我师兄有过数面之缘,若对我师兄的身份有所怀疑,早就已经指出。” 他这样讲也没有错,不过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这样辩解似乎有心虚之嫌。时夫人借机问道:“伯恒子,你不敢?” “当然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方丈大师,劳烦你请妙尘大师出关,也好还老夫一个清白!”伯恒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别人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早已有了妥善安排。那个人一定不会令他失望。 妙法方丈吩咐道:“小沙弥,去达摩洞请你师伯祖前来。”稍后一切自有分晓。 达摩洞外酣战不止,阆苑的琴曲渐入尾声,而妙尘心志坚定依然纹丝不动。胜负一目了然,但阆苑还是想做最后一搏。疾走拨弦,但见万千音波化为利刃,来回切割。 面对妙尘坚如壁垒的屏障,一切都是枉然,哪知关键时刻妙尘突然睁开双眼,停止诵经。那道坚硬的屏障瞬间化为乌有,阆苑冒着被琴音反噬的风险收音,稳住琴弦,依然没来得及收招,万千音浪化作剑气一下直穿妙尘大师。 小沙弥本是来请师伯祖前去做个见证的,却不想达摩洞洞门大开,还有不速之客在洞外与妙尘大师比拼。那琴声绵长飘扬,使人闻之落泪,伤心欲绝。眼见妙尘大师受伤倒地,小沙弥哪里还敢多待,心生恐惧,拔腿便跑。 阆苑重新背起天悲,飞身落地言道:“大师宁死不屈,阆苑别无他法。既如此,今日暂且作罢,来日方长,还望大师好好考虑。”已经有别人看见她们,阆苑不好多留,欲转身离去、又想到小沙弥匆匆而来,可能是时夫人那头出现问题,又道,“小沙弥来找大师,想必定有紧急要事。今日时夫人召集各派欲声讨伯恒子,还望大师不吝相助。阆苑告辞!” 妙尘大师咳嗽着道:“阿弥陀佛,老衲自当尽力而为。”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虽早有部署,妥善安置了《贝叶禅经》,可往后少林寺将不会太平。正欲稍事休息,疗伤一番,哪知被身后一只暗手几下封住了要穴。 “你是?”妙尘挤着老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是你!你怎么会……”对方哪还会给他开口的机会,利剑一挥,一剑封喉。妙尘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便是伯恒子下的最后一路妙棋。 行至岔路口,影子担忧地问道:“妹妹,我们真的不上山相助时夫人一把?对了,忘记和神龙夫人说绝爱之事,只怕她们此刻已经相认,慈航剑派也要陷入重重危机了。” “哎呀,都怪我大意,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阆苑虽然担心妹妹和娘亲,但非常时期,相信她们会有应对之策。阆苑只顾自行前去,道:“世人对我们误解太深,我们还是先赶去无音谷找棋魂老人要紧。相信小爹她们也快要抵达。”下棋留一手才叫好棋,这边对付不了伯恒子,还有另一边。 小沙弥慌忙冲进大殿,连声呼救:“方丈,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有人要杀妙尘师伯祖。”他没带来妙尘大师,反而带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时夫人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伯恒子,可他人在这里,如何行凶?难道是目空那个帮凶? 方丈慌忙起身问道:“你快说,究竟发生何事?” “回禀方丈,弟子刚刚去请师伯祖,没想到师伯祖已经出关。两位女施主不知何故正与师伯祖比斗,师伯祖被一位女施主的琴音打得受伤倒地。弟子害怕,所以急忙跑来禀告。方丈您快带人去救师伯祖吧!” 听着小沙弥的回话,方丈大叫一声道:“不好!”也没等众人,一个腾跳起身便先一步冲出殿门。众人紧跟而上,能打败妙尘大师的人绝对不简单。可时夫人和忘我却心中慌乱,弹琴的女施主,难道是阆苑?这可如何是好? 达摩洞外除了一具尸体再无其他,也没有小沙弥所说的两位女施主。方丈领着众僧扼腕叹息,大呼“阿弥陀佛”,向妙尘大师行礼致敬。少林寺又损失一位绝世高手,不仅是少林的不幸,还是武林的劫难。 伯恒子早有预谋,亲自上前检查大师伤口,惊呼道:“是慈航剑派的剑法!妙尘大师是死于慈航剑派之手。” 众人目光转向观音庙众人,绝妄一口否认道:“一派胡言,怎么可能?”为证清白,绝妄师太亲自上前检验伤口。可立马被惊到了,果真是慈航剑法。封喉一剑,鲜血甚至还没来得及喷涌,简直是“快、很、准”。这样狠毒的手法虽然与观音庙武学理念背道而驰,却是慈航剑法无疑。 “绝妄师太为何不再辩驳?”伯恒子落井下石嘲,讽挖苦道,“方才小沙弥也说过,是一个弹琴的女子打伤了妙尘大师,相信此人一定就是阆苑。众所周知,慈航剑派的天悲琴落在她手上,她又师承慈航剑派,也只有她能用天悲琴打出这样的伤痕杀害妙尘大师。” “据我所知,阆苑是神龙家的遗孤,忘我师太的女儿。师太才说要请大师来作证,大师便被阆苑杀害,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绝爱当然相信阆苑,又道,“况且妙尘大师乃当世巅峰高手,阆苑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绝爱大师还是太年轻。”叔廉子又有话说,“阆苑一会儿是客栈老板娘,一会儿又是幽篁阁的神医,一下又变成了神女天龙,又一下成了慈航剑派的弃徒,还是大名鼎鼎的女贼淫媒辣花。难保不是又有了新身份蒙骗大师,令大师疏于防范,才遭到偷袭也不一定。” 云苍一下又站换方位,顺着叔廉子的故事补充道:“小沙弥不是说有两名女施主吗?另一位定是阆苑的帮凶,女贼血影罗刹。血影罗刹的狂刀名震江湖,试问在场诸位,有哪位敢信誓旦旦地说有十足把握胜过她的?”这样想来倒是顺理成章,狂刀加慈航剑法,妙尘大师会输也未必不可能。 时夫人和忘我互视一眼,事情竟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们已经招数用尽,仍没有让伯恒子伏法,实在可恼。同时也为阆苑的处境堪忧,只是她们不明白,阆苑为何要来少林寺?既然来了,怎么不去找她们? 方丈吩咐道:“妙目师弟,你速带些弟子去周围寻查,看能不能抓住那两个女贼?”已经少林寺第二位高僧因阆苑之故圆寂,不论凶手是不是她,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时夫人上前道:“妙尘大师不幸亡故,我等皆是痛心疾首。小儿剑棠曾蒙大师相救,又传其武艺,大师恩德我伏龙山庄铭感五内。伏龙山庄愿与少林共同缉拿凶手,天涯海角,不诛恶贼,誓不罢休。” 妙法方丈施礼道:“多谢时夫人!”时夫人继续道:“只是尚有一事未曾了结。伯恒子恶行累累,实在罄竹难书,大师,还有诸位武林同道,你们可一定要帮沐风讨个公道啊!” 时夫人认真的眼神令所有人动容,可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这件事关乎的可单单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弄得不好会引发武林大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大部分人自然选择明哲保身。 方丈自己接连死了两位师兄,他还想有人为他主持公道呢!哪还有心情帮别人主持公道,为难道:“阿弥陀佛,时夫人你们各执一词,老衲实在不知该相信谁?时夫人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结果,不如以江湖规矩与大先生一决生死。” 这是下下之策,时夫人虽然武功高强,但还不是伯恒子的对手。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到不介意以江湖规矩来做个了断。眼见着方丈和各派人马就要离开,时夫人再次叫道:“方丈大师且慢,还有一人能证明伯恒子的真正身份。” 众人再次顿下脚步,洗耳恭听。时夫人信心满满道:“听闻无音谷棋魂老人郭半山郭老前辈曾是虚无门地泽先生的弟子,也是伯恒子的二师兄。郭老前辈德高望重,他的话定然不会有错。何不请他出山,辨一辨伯恒子呢?” 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棋魂老人知悉天下事,必能给出证明。可他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方丈说出难处:“郭老前辈早就立下规矩,若不能在棋局上胜他一子,恐怕请不来他?” “请不来郭老前辈,我们大可一同前往无音谷。况且,最近魔教得到消息,棋魂老人知道琅嬛宝藏的下落,恐怕他们已经派人前去骚扰无音谷了。”突然又牵扯出宝藏图,本来无心料理这桩麻烦事的众人,又对无音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时夫人略显得意望着伯恒子道,“你敢不敢一同前去?” “真金不怕火炼,有何不敢?”伯恒子笑道,自打他身份败露,便早已部署好一切。提议道:“妙尘大师突然离世,方丈定有许多事情要忙。这样吧,反正无音谷相距少林不过十几里路,不如大伙儿明日再动身前往?今日再匆匆赶去,未免太过冒昧。” “大先生言之有理。”方丈大师已经这么说了,时夫人也好再辩解。欣然接受道:“是真金还是仿金,明日即见分晓。”一个晚上的时间,伯恒子必然玩不出什么花样。 忘我隐隐有些担心,忘尘大师武功如此高强都会被人暗算,猝然离世,棋魂老人不知会否有意外?伯恒子身边必然潜藏着其他高手为他暗中效命,否则也不会这么凑巧,刚提完一个证人,证人便被灭口了。此去无音谷,必然会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 时夫人也暗自担忧,武林四象已去其二,又有一位与伯恒子狼狈为奸。最有实力战胜伯恒子的妙尘大师也遭到暗算身亡,难道真是天不佑武林正道吗?无音谷就是最后的战场,时夫人不介意在那里与伯恒子拼个你死我活。 第一百十章 双铃共缠 翌日,用过早饭各派掌门便准备出发赶往无音谷。妙尘大师乃有道高僧,不能草草火化,众僧侣彻夜诵经超度。兹事体大,妙法方丈又不得不与诸派掌门同去,少林诸事只有交给妙目大师去办。 阆苑和影子一早便抵达无音谷,没想到还有比她们更先一步的队伍。有伏龙山庄的老朋友,也有镜月教的熟面孔。顾剑棠最先抵达无音谷,并讲述了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请求棋魂老人出山。可棋魂老人只是会心一笑,让他下棋。 棋魂老人名不虚传,在他的棋局下走不到二十路顾剑棠便败下阵来。少林那头还不知情况如何,剑棠没有办法,只能在谷外继续求情。没想到一大清早,吟风公子便带着砚心和素芊芊前来拜会棋魂老人,老前辈同样只是邀吟风入内下棋。镜月教会出现在这里,事情必不简单,伏龙山庄作为武林正道举足轻重的门派,自然有义务阻拦。 “吟风公子,你进去找棋魂老人切磋棋艺,外头的事情交给我。”故人再见,素芊芊五味纷杂。顾剑棠至今都不敢相信她会是魔教中人,曾经他们一起联手对敌,一次又一次的侦破魔教的阴谋,死里逃生,难道这一切都可以不作数?顾剑棠是读书人,爱在心口难开,而素芊芊一心为阴阳坛做事,亦不敢将爱言明,可两人早就心照不宣。 顾剑棠抓着最后一丝复合愿望道:“你告诉我,是不是阴阳长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是不是也受无极咒的控制,所以身不由己?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求阆苑施救。她是神医,而且凝月身上的无极咒也是她解除的,她一定有办法救你!” 砚心看着这对痴男怨女,未免好笑,说起了风凉话:“金铃使者,看来这个傻书生是对你动了真情,你不如就弃暗投明跟了他吧?反正他们伏龙山庄的时夫人当年也是这么做的。” 素芊芊不悦,甩去一个恶狠眼神,砚心识趣地闭嘴。转而又对顾剑棠道:“书呆子,我为长老办事无怨无悔。我的命都是长老给的,况且长老也没有给我下无极咒。对我,也根本用不着。倒是你们,自己小心颜凝月,她可不是好人。” “凝月都能弃暗投明,你为什么不能?魔教真的就这么值得你留恋?”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顾剑棠不想素芊芊对魔教如此眷恋,甚至不惜诋毁昔日的同伴。 素芊芊轻轻叹气,心道:真是个书呆子。还是好心提醒道:“弃暗投明?看来颜凝月没有和你们讲真话。实话告诉你,阆苑根本解不了无极咒。颜凝月不过是趁阆苑给她疗伤时,凭借阆苑强大的内力吸纳,一下将无极咒转移到了别人体内罢了。如今我教祸乱动荡,长老才没有时间去收拾她,不过她想借此脱离阴阳坛,妄想!” 顾剑棠并不相信,辩解道:“你胡说,你一定是在骗人。”素芊芊不想与他多作争辩,只是看着一旁的时景辰甚是奇怪。按他的性格,哪管正道魔教的,早就过来侃大山了,况且她还把阆苑身中无极咒的事情明明白白说出来,他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躲在一旁的影子听着他们的话不免又对阆苑的身体提起担忧,从未听她提起过。阆苑只是摇摇头,示意影子别听她们胡说,倒是不否认这件事,只是表示自己身体没有大碍。 素芊芊听风辩位,摸出几颗石子朝远处的大树打去。阆苑二人还以为这就暴露了,没想到一个身影先一步从不远处跳出,正是颜凝月。素芊芊笑道:“若不是做了亏心事,怎么会躲躲藏藏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来呢?” “你怎么来了?”顾剑棠疑惑地望着她。 颜凝月走近回道:“表哥,我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才偷偷跟出来的。”转而又对着素芊芊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无极咒是怎么解除的?我还以为是神医医术通神,金铃使者你这样挑拨离间根本毫无意义。” 素芊芊冷哼道:“随你怎么狡辩,事实如何天知地知还有很多人知。不过你也算是帮了长老大忙,毕竟阆苑可比你有价值多了。多谢你把无极咒转入阆苑体内,日后阆苑必定能为我阴阳坛所用。跟你的账,等吟风公子出来后再算。” “我只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回头?”这是顾剑棠给她的最后机会,本来他还担心过不了时夫人那关,但颜凝月已开先例,而时夫人本就出身魔教,只要素芊芊肯回头,那么一切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阆苑和影子也都希望他们会有结果,先前种种她们早已懒得计较,只恨当初素芊芊走的毅然决然,她已错失一次机会,希望这次可以好好珍稀。 素芊芊反问道:“若我想让你改投镜月教,你愿不愿意?”答案显而易见,素芊芊的回答再次令众人心寒。可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对错,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阴阳坛于她而言肯定有着很深的羁绊,深到她可以奋不顾身。素芊芊淡淡道:“大家同心异路,看来也不必再多说。” “使者大义凛然,为我教大业弃情绝爱,砚心佩服。”虽然之前她们有过矛盾,但砚心还是很佩服金铃使者的办事能力的,况且此情此景,必须枪头对外。又道,“我看时间也还多着,不如我们先清理门户,省得再麻烦公子。” “你说的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素芊芊矛头对准颜凝月道,“银铃使者,你身居高位不遵长老命令,私自叛离阴阳坛,妄想脱离镜月教,实在罪不可恕。你是自己跟我回去请罪呢?还是要我动手?” 面对伏龙山庄三人对面不过两人,颜凝月岂会乖乖就范?不过顾剑棠是个变数,即便处于上风,她也不能掉以轻心。摇尾乞怜道:“金铃使者,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如今我已是伏龙山庄的人了,还请你帮我在长老多多美言,看在我以往的功绩上,放过我吧?” 同样是心机女,素芊芊就是讨厌这个颜凝月,而且是从骨子散发的讨厌气息,冷哼道:“那就是要我动手了?”说罢,架起飞弓打出一箭飞矢,闻得划破风之声,顾剑棠拂过折扇,被他径自打落。 这让素芊芊越发气愤,质问道:“我们阴阳坛的事关你伏龙山庄什么事?”顾剑棠虽然也不是很喜欢颜凝月,但她说的对,如今她已经投靠了伏龙山庄。折扇一合回道:“她已是我伏龙山庄的人,自然得管!” 颜凝月暗自扬起了嘴角,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越发让人瞧着不爽。话不投机半句多,手上功夫见真章,素芊芊收起飞弓改用神弹。扯起皮筋,“咻咻”的风声像是一把利剑射去,摩擦之间打出旋风,一下又将波及范围撑开,中这一下必然伤痕累累不可。 顾剑棠转扇当剑,对着空气作画似的连续划着,忽而剑气交织恍若开出一朵莲花,这正是芙蓉剑法中的杀招“花开并蒂”,没想到顾剑棠是动真格的。素芊芊慌忙折步,倏而,双指轻压唯见一指剑光,瞬间莲花断头,剑气四窜。 一旁的影子暗自叹道:“芊芊这丫头可以啊?武功当真不错。”之前绝爱就有说过,若她使出全部本领,未必是她的对手,原来并不是奉承的话语。阆苑一同叹道:“劲弹神指果然厉害。”他二人明明心里都有着对方,却还不得不拼尽全力为敌,着实可惜、可悯! 颜凝月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素芊芊的武功,没想到比她和芷芯都要高,还有一个砚心在旁观战,这下胜负难有定数了。“景辰,你去帮表哥一把,速战速决!”本来呆若木鸡的时景辰,因颜凝月一句话突然脚踏七星步,即见杀招。 时景辰步伐诡谲,行动如鬼魅,八合六谷掌又威力无穷,素芊芊根本不敢硬接。拳掌切磋间,颜凝月一剑偷袭,直直挺刺,顾剑棠急忙收招,却又陷入不知该帮哪边的窘境。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灰影闪过,听到钉铛一声,颜凝月长剑折成两截。又隔空发掌,将时景辰打向一旁。众人皆没想到会是阆苑,颜凝月更是惊恐地看着她,没死是一方面的恐惧,更震惊的是她的武功。砚心不淡定地微挪脚步,不过马上又站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时景辰不依不饶,还想出掌,势要将众人杀死,刚刚凝气准备打出,一下又顿住了脚步。这件事实在太反常了,素芊芊隐隐约约的有了感觉。许久不见阆苑,没想到她还会相助自己,不知是愧疚还是其他什么,素芊芊不敢正眼瞧她,只是淡淡道:“多谢!” 阆苑淡然一笑以作回应,又对着伏龙山庄诸位问道:“以众敌寡,难道就是伏龙山庄的作风?她们自己的恩怨就让她们自行解决,剑棠你又何必强出头呢?”顾剑棠还想说什么,又被身后出现的影子一把拉开,影子轻声道:“乖乖待着,有好戏看。” 没有了顾剑棠的相助,颜凝月哪里还敢出手,可素芊芊已经抢攻而上。她也不占她便宜,二人比试掌上功夫。阴阳印对上劲弹神指,掌风刮的尘埃飞扬。阴阳印硬的如同砖块,每一掌都极其沉重,可惜劲弹神指似乎是它的克星,每一下指力都像是穿针引线,差点刺穿颜凝月的手掌。 往素芊芊才是阴阳坛金铃使者还是有道理的,不过二十招已将颜凝月拿下,一手掐住了人家脖子。得意道:“长老将阴阳印这么高深的武功交给你,你怎么都不知道勤修苦练,真给他老人家丢脸。” 颜凝月怒视着她,忽然抓住自己脖子上的银铃铛猛摇数下。时景辰悄无声息地杀来,出掌直取素芊芊要害。危难之际素芊芊惊险使出“倒骑毛驴”,三两个扭身惊险避开。 时景辰已经完全站在了颜凝月那一头,他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一心一意为她服务。不止阆苑,所有人都好奇,一向喋喋不休的他突然就变得沉默寡言,更是着了魔一样维护颜凝月。 素芊芊不屑道:“我还奇怪,时景辰明明钟情于阆苑,怎么又突然移情别恋,对你关怀备至?原来你动用了铃心蛊,真卑鄙。”方才他们过招时阆苑隐约有听到细微的铃铛声,还以为是素芊芊的金铃串,原来另有玄机。时景辰再糊涂也不该对素芊芊下死手,果然有诈,这一切都让人产生怀疑。 事到如今,颜凝月也不想再做狡辩,冷哼道:“是又何如?倘若时景辰真的全心全意爱着阆苑,铃心蛊根本无法发挥这么强大的作用。我只是赌一把,但我赌赢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事实证明时景辰心里装着别的女人,抑或者爱的不够深,否则铃心蛊没有机会趁虚而入。 “也是,时景辰不过是个愣头货,哪里比得上本教的吟风公子和少主。阆苑姐姐,你也别一根筋,可以考虑一下吟风公子和我们少主。毕竟和你一家人,我还是蛮开心的。”素芊芊还真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 “使者慎言,我家公子身份尊贵,何须人家退而求其次?”砚心对阆苑的敌意从来没有减轻过,尤其听到连教主都亲自为阆苑指婚,心中的恐慌大于嫉妒。 阆苑懒得管她们闲事,拂袖转身道:“无聊至极!我们进谷。” 这头的恩怨还未了解,素芊芊必须清理门户。“铃心蛊是把双刃剑,你以为就你会吗?”当下念动着神秘咒语,摇动自己手上的金铃串。颜凝月也毫不客气地摇动脖子上的银铃。 莎莎的金铃串声与清脆的银铃声不断撞击,时景辰时而攻向素芊芊,时而又转换方向对着颜凝月发掌。两边都有铃铛声,时景辰实在不知该向谁下手,几经折腾终于忍受不住,抱头哀嚎。 “你们快停下,别摇了。”顾剑棠不断回望着两边,可两个女人正斗得火热,没有人听他的。本欲抢夺两边的铃铛,谁道砚心架着短刀袭来。她虽然不是顾剑棠的对手,但凭着一寸刀,阻扰他绰绰有余。 时景辰头痛欲裂,终于在铃铛声中逐渐迷失自我,喷出一口黑血便没了知觉。顾剑棠奋力一掌击开砚心,急忙来扶时景辰,还有气息,这才稍稍宽心。颜凝月见情况不妙,已经如此恐日后伏龙山庄也难有容身之地,撒去一把毒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十一章 车乾元 颜凝月已为正道魔教所不容,暂且放她一马。素芊芊也担心时景辰的安危,方才她若不在铃音上力压颜凝月,恐怕时景辰会更加危险,蹲下身说道:“让我看看!” 她本是出于好心,奈何顾剑棠不领情,一把推开,恨恨道:“不用你假惺惺,滚开!”他从来都是温文儒雅,和颜悦色,很少会像这样疾言厉色,一定是生气极了。 阆苑携同影子不断深入其内,无音谷的范围内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倒是个隐居的不二之所。影子好奇问道:“妹妹,你说吟风公子他来此是做什么呢?会不会是想从棋魂老人那里寻突破口,好找伯恒子为聂夫人报仇?”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得先过了棋魂老人那关。正好,我们此时进去还能一观他们的棋路,或许能够后发制人。”阆苑自顾分析着,突然风驰电掣般厉声道:“什么人?”三枚金针一同射出,穿过树叶钉于树干之上。 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唯见一男子失足跌落,摔了个四脚朝天。影子噗嗤一笑,看那人像是个傻的一样。不过这人跟这么近,影子毫无察觉,阆苑却能准确识破对方,不禁暗自佩服,看来妹妹的武功恢复的很不错。阆苑受无极咒影响,视力每况愈下,而听力却大有提升,老天爷还算公平。 男子叫着痛,缓缓起身。锦衣华服,两枚玉簪左右束发,额前的龙须刘海俏皮地荡漾,容貌尚可,符合淫媒辣花心中评判美男的标准。可惜阆苑的视力下滑严重,只能看到对方身影,已看不清人家的容貌。影子瞧着他手中拿着的《棋经》,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 “哪里来的小贼,鬼鬼祟祟躲在树上想干什么?”影子厉声质问,这种看着人模人样的书生最需要提防。男子微微噘嘴道:“无礼!小生正在思索棋局,有些困乏便在树上小憩一会儿,是你们打扰到我,还反过来诬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位姑娘出手毒辣,差点将我当画钉在树上,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以安慰我受惊的小心脏呢?” 影子邪邪一笑道:“好啊,那姑奶奶再赏你一刀如何?无耻小贼。”男子不服气道:“你这个泼辣的女人,有我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小贼吗?” 阆苑对这种自信满满的男子一向心怀仁慈,拉住影子往里走,不想继续纠缠,还是快些进去观棋才是正事。影子临走还不忘恐吓:“赶紧滚开,惹火了姑奶奶当心我捉你当小倌。” 事有蹊跷,此人能够越过众人悄无声息地接近,还躲在树上进一步窥探,必有过人之处。被阆苑劝阻,影子也没有兴趣继续纠缠,倒是那个男子不依不饶,抢步上前道:“就这样走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至少先道个歉吧?” 影子刚迈开的步子立马又停下,抬手轻挥,一道气刃直直将男子头顶上的树枝砍断,稳当落于男子跟前。问道:“胆挺肥?你还想要道歉吗?” 男子吓得连连踉跄,指着她一通“你你你”的,早已吓得哆嗦,不过还是很硬气地说:“威武不能屈,你们必须道歉!” 影子放去阴冷的眼神,男子下意识后退,可已无退路,大树挡住了他的去路。男子势要一争雄风,依旧大言不惭道:“我跟你讲,女子应该温婉贤淑,似你这般粗鲁恶狠的女人,我看很难找到夫家。” “还敢咒我?”影子不顾阆苑阻拦,三两个抢步一下扣住男子的下巴,越靠越近。灼热的吐息不断拍打在男子脸上,轻笑道:“我看你模样不赖,要不就当我的压寨相公好了,嗯?小相公?” 男人左右闪动脑袋,却怎么都避不开影子热辣的眼光,颤颤道:“这,嗯?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是做你相公可以让你改邪归正,做个好人,我甘愿牺牲,给你赢得救赎机会。” 阆苑遮羞一笑道:“姐姐这趟来的值,白捡一位俏郎君。了断一桩终身大事,不虚此行!妹妹先恭喜你了。”虽是玩笑话,阆苑却出自真心。影子浮沉半生,若这男子对她是真心的,阆苑乐见其成。她才不到二十,姚观音便给她年年物色对象,影子已经二十又六,按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已小孩满屋子跑了。 “他想得美,口口声声地狱、地狱的,恐怕一颗心早就升上天堂了。小色鬼一个!”影子轻笑着松开手,心情似乎不错。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一个男人敢从了她的。 “那你的话到底算不算数?”男人见影子转身欲走,着急问道。 这次反倒是影子拉着阆苑往里走,阆苑扭过头急忙回道:“算数,算数的!”影子猛掐一把,奇怪道:“你算什么数?说得我好像没人要似的?” 阆苑一副迫不及待要她嫁出去的样子,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直觉,就觉得眼前的男子会是个不错的良配。极力挣脱开影子的手臂,回过身来道:“公子,方才多有得罪,阆苑给您赔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妹鲁莽。往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她是我姐姐林念影,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小生车乾元,这厢有礼了。”男子说着彬彬有礼地抱拳拜会,名字挺奇怪的。阆苑心头一动,不禁盯着他看,虽然离得近了,能看到他的脸,却仍是没有看出什么。车乾元又道:“我看你们也是来找棋魂老人的,正巧我也想找他切磋棋艺,不如就一起进去吧?” “就凭你?还是别自讨没趣,免得献丑于人前。”又是来找棋魂老人的,影子想着打发一个是一个,今日真是麻烦多多。这还没成一家的呢?阆苑已经开始帮衬外人说话,道:“话不能这样讲,没准他真有本事。反正我们有求于棋魂老人,多一人帮忙是好事。不然这样好了,若车公子能赢过棋魂老人就帮我们求一件东西,当作娶我姐姐的聘礼。” “一言为定!”车乾元轻松应下。这两人倒是商量的热火朝天,全然不用理会当事人。事情一锤定音,阆苑和车乾元边走边说,有说有笑,影子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树林尽头有一处洞穴,名曰“俨华洞”,洞外只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放着的正是旷世珍宝冷暖玉棋子。相传当年女皇武则天曾经用过,早已失传,没想到是被无音谷收录。 灰发丛生,胡髯飘飘的慈祥老者应该就是棋魂老人,此时与吟风公子杀棋正酣。站在一旁的老者是广琴先生,观赏棋局之余见到阆苑等人到来,上前迎道:“神医大驾光临,广琴有失远迎!” 阆苑微笑见礼道:“久违了,广琴先生。” 广琴问道:“神医前来想必也是有事想向家师求教吧?” “正是,稍后还请广琴先生引荐,阆苑先行谢过。”阆苑说罢再次行礼谢道。广琴客气道:“应该的,神医、诸位还请移步一旁,静待片刻。” 棋局还在继续,只见棋魂老人欲以“长生劫”困住吟风,阻挡其去路。谁曾想吟风反守为攻,棋局突变一下成了“万年劫”。似乎是吟风公子占得先机,棋魂老人将势而走,佯装败退。吟风果然长驱直入,求胜心切的他反而误中陷阱,被棋魂老人的“黄莺扑蝶”大杀四方。 “果然精彩,吟风公子进无路,退便输,败局已定。”观此棋局,影子萌生退意,吟风公子已经走得很好了,她未必能走得这么精彩。连吟风公子都胜不过棋魂老人,这次恐怕她要让阆苑失望了。 “前辈棋艺高超,吟风甘拜下风。”一子错落,满盘皆输。不过这一局实在过瘾,吟风也没有遗憾。 棋魂老人满意地笑道:“其实吟风公子的棋艺不在老朽之下,只是公子心中所求之念甚重,这才败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下。可惜,可惜!”虽然可惜,但已经很多年没下出这样的好棋了,痛快! 广琴上前道:“启禀师父,幽篁阁不死神医阆苑前来拜谒。”老前辈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震,抬头看向阆苑三人,似乎还混着熟面孔,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问道:“几位也是来找老朽下棋的?” 吟风见到阆苑也是蛮惊喜的,起身站开一旁。他还不知阆苑也善棋艺?没准又能大开眼界。阆苑点个头示意招呼,而后对棋魂老人抱拳道:“连吟风公子都不是前辈的对手,晚辈实在不敢不自量力。只是阆苑想厚着脸皮凭天龙寨四位爹娘的面子向前辈求一样东西。”棋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只能走交情这关。 “果然是几位师弟的好女儿,足够出色。”阆苑得到赞赏,努力挤出微笑,不过双目无神让棋魂老人诧异。本该大好年华,姿容可观的时候,却因左半边的一束白发之故,大煞风景。若所料不差的话,定是受过严重的内伤。前几日,白君宁已发来书信,念及此,说道:“贤侄女有何请求不妨直说。” “既然都是自己人,小女也不拐弯抹角了。弟子此来就是想借师伯的琅嬛宝藏图一观,还请师伯应允。”阆苑直接利索,别人家都是掩掩藏藏,她倒好,开门见山,确实与众不同。 棋魂老人笑道:“贤侄女既然讲得出,必定算准老朽有这东西,只是……”他有迟疑在所难免,毕竟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假手于人?阆苑有备而来,无论是怎么的磨难她都做好接受的准备,问道:“师伯有何为难之处,尽管道来。” 棋魂老人思索再三,望了一眼俨华洞叹气道:“实不相瞒,侄女你所求的东西就在俨华洞内。只不过洞内有敝派掌门段铭风前辈设立的迷魂棋局。一入棋局非生即死,实乃以命相搏的生死棋局。老朽镇守此地二十余年,要别人与我对上一局,实为阻拦外人进洞。似老朽这等棋艺都对迷魂棋局束手无策,我想能解开棋局之人棋艺一定得比老朽精湛吧?” 能把棋魂老人难住的棋局,其凶险程度不言而喻。阆苑正在计较是否要入内一试,车乾元上前说道:“郭老,你根本是在帮倒忙。怎么能因为自己破不了棋局就逼别人放弃呢?没准有人可以不按套路走棋,杀出一条生路。误打误撞破解棋局的从古至今有之,凡是讲求机缘。你破不了棋局只能说明你不是有缘人。” 傻头傻脑的书生说起话来倒是句句在理,一下又将阆苑的信心拾回。棋魂老人倒也不是自负,虚心接受人家所讲,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或许老夫不该多管闲事。” 阆苑道:“烦请师伯带路,不论如何凶险,小女都要一试。”没试过就不能下定论,天底下就没有破不了的局。影子好意提醒道:“阆苑,你可得想清楚,别听那傻小子的怂恿。” “我心意已决。”除非拿到琅嬛宝藏中的《琅嬛秘典》,否则她这一身报仇无望。吟风都已经来了,自然不能错过这等好事,说道:“我与你一道进去,集思广益。” 阆苑最是欣赏吟风公子的才情,有他相助再好不过,笑道:“那就多谢了,不过你可别和我争宝藏图。”吟风淡然一笑,没办法,宠着呗,她得宝藏图与他得宝藏图并无实质性的不同。 “如此,你们同老朽来吧!”棋魂老人领着众人入内。 虽然是白天,但洞内昏暗,全靠火光照耀。洞穴深处分两岸,此岸和彼岸之间布着一张巨大的棋盘,可奇怪的是,满盘皆为黑子,也没有空隙让白子存活,更没有白子让人去走。 影子好奇问道:“前辈,为何只有黑子,却不见白子?” “这便是迷魂棋局的高明之处。只有踏在黑子之上能触动机关,才会显现白子,最终白子多于黑子便胜出。只是有多少黑子能变白就不得而知了。棋路即是生路,走对了便能抵达彼岸,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棋魂老人参悟了二十多年都没参悟明白,或许真的与他无缘,希望这些年轻人之中真能出现有缘人吧! 黑子变白,白子险中求胜,当真是旷古烁今,闻所未闻。吟风有信心凭借凌虚步尘飞跃而过,问道:“前辈,倘若以轻功横渡棋盘又当如何?” “万万不可!”棋魂老人连忙阻止道,“冒然行事只会适得其反。想要抵达彼岸,只有破解棋局这一条路。”此话另有玄机,相信在棋盘之上必然有其他机关。 第一百十二章 破局 吟风公子所提议的正是阆苑心中所想,可设局之人一定也能想到这层。阆苑倒是很想知道其中的玄机,扣住金针朝对岸发射。哪知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从洞顶射下来,仿佛如春雨般播撒人间,落于棋盘之上后又化为乌有。 以阆苑现在的视力根本看不清这样细微的暗器,吟风惊呼道:“春雨绵绵针?”他从来只是听说过这种暗器,今日头还是一回见。细如雨丝,杀人于无形,难怪江湖中人都把它说的那样可怕。 众人根本听不懂这是什么,阆苑解释道:“春雨绵绵针,入骨细无声。相传中针者无痛无感,可若是走上七步便会血气翻腾,经脉寸断而亡。看来硬闯真的行不通。”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解开棋局,阆苑欲走上前,却被影子一把拦下。说道:“妹妹你重伤初愈,功力还未完全恢复,还是我来。况且你的棋艺不如我高明,先站在一旁观战。”说话间影子早已飞身跳入棋盘,忽一下脚边数颗黑子都变成了白子,果真神奇。 “姐姐,你自己小心。”阆苑根本看不清棋盘上的情况,只有干着急。所有人挪着位置凑近,都想一观这难倒众多江湖好汉的迷魂棋局。 吟风一直注意着阆苑,总感觉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悄悄凑近,阆苑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神贯注于棋局,所以心无旁骛。那一束白发格外刺眼,她向来注重美貌,怎么会让自己早生华发? 砚心不知何时进来的,看到二人亲密相拥,当即怒道:“你这女人要不要脸?靠我们家公子这么近作甚?”事实上只是角度问题,造成视觉上的错觉。 阆苑不明所以,一转身却不想脚下一滑差点跌在棋盘上。还好有吟风在,被他及时接住。这下砚心整个人像是吃了炸药,不管不顾冲上前,劈头盖脸一通:“说你不要脸,你还往男人怀里钻。我们家公子是你能冒犯的吗?下流!” 听声音就知道是砚心,阆苑没想到她火气还是这么大,偏偏吟风就是纵容,那就只好让她来管教管教了。阆苑不仅不离开吟风身旁,反而侧身将脸埋进人家胸膛,斗气道:“我就是垂涎你家公子,我就是下流,你能怎样?我不下流,怎么和你们魔教同流合污呀?” 饶是一贯严肃的吟风公子也失了仪态,噗嗤一声笑出声,原来是自己多虑了,阆苑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阆苑。砚心还想胡闹,哪知顾剑棠着急忙慌的呼救进洞。“阆苑,求你救救景辰,他体内的蛊虫暴走,不受控制,生命岌岌可危!” “发生何事?”吟风问砚心道。蛊虫不是颜凝月下的吗?阆苑不解,她怎么会任由蛊毒爆发?望着远处几个人影,也分辨不出谁是谁。但能确定的是刚才外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砚心淡淡道:“这是阴阳坛的内务事。叛徒银铃使者为控制时景辰行凶动用铃心蛊,没想到金铃使者也会这等蛊术,于是摇动金铃欲行反控之举。几番折腾,蛊虫异动,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想来也是蛮可笑的。 “金铃使者,可否看在本公子的面上赐下解药?”这句话是为阆苑说的,吟风又怎么会不知她的心思,嘴上说着这样那样,到时该救还是会救。直接讨解药,也省得她为难。 这倒是为难了素芊芊,听她说道:“阴阳坛弟子不论是放蛊还是下毒,从来不会准备解药,也根本没有解药。连制作解药的方子都不会有,一切全掌握在长老手中,恕我无能为力。倘若刚才顾剑棠肯听我一言,没有急匆匆扶他来这里,反而让时景辰血气游走加速毒发的话,我或许还能制止蛊毒扩散。”可惜顾剑棠不听她,一意孤行,这才给时景辰加了道催命符。 顾剑棠万分内疚,一时间手足无措。阆苑横抱天悲道:“扶他起来,解开他的衣衫。烦请吟风公子用针封住他各大要穴。”阆苑的眼睛看不清,未免露馅只有请吟风动手。 时景辰拥有百毒不侵,百药不灵的体质,寻常的药物疗法根本起不了作用,唯有靠外力相逼。随即掷出一把药粉,琴弦振动,粉末悉数吸附于时景辰胸前,又是一阵音波夹击。吟风甩出金针下准各大要穴,听得时景辰一声低吼,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还混杂着零星几个黑点。 阆苑尽力看去,却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急忙说道:“车公子,你帮我数数是不是有七只蛊虫?我实在看着想作呕,也不想凑近。”吟风眼中闪过一丝疑色,这不该是医者该有的行为。 车乾元认真数着,可是数量不对,回道:“只有六只,没有你说的七只。” “六只?怎么会少出一只来?”阆苑明明通过琴声感受到他体内有七处躁动。不容她多想,时景辰突然惊醒,双眼布满血丝,面目狰狞大喊大叫。顾剑棠按不住他,被他一把挣脱。又抱着头企图往石墙上撞去,吟风隔空打穴竟也毫无作用。 “你们快抓住他,我得再来一次。”阆苑刚架好天悲琴,预备再来。没曾想情况越发糟糕,而且愈演愈烈,剩下那只蛊虫发狂似的在时景辰体内游走。慌乱之际,不知何物掉落,飞在棋魂老人脚边。 棋魂老人默默捡起,吓得不自觉退开半步,竟是麒麟玉珏!玉牌背面还刻有一个“令”字,那是象征虚无门地支一脉的掌门玉令,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了,怎么会从一个少年身上掉落?其中必有隐情。 阆苑扣住琴弦准备再来一记,却被吟风阻止。“不行,蛊虫在他体内游走全身,若不能一击即中,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当阆苑踌躇无措之际,车乾元突然箭步冲向前,出手瞬间点中时景辰背后“肩井、风井、肺腧”三大要穴,猛力一掌真气包裹心,为其护住心脉。蛊虫被逼钉于膻中处,棋魂老人见状撒出一把黑白玉棋子,紧贴时景辰前胸,一阵内力涌动像是铸成一座牢笼将其困在其中。 片刻时间,棋子纷纷脱落,留下火罐似的棋子印记。总算有惊无险,被时景辰躲过一劫,只是没想到车乾元内功如此精深,竟不输棋魂老人。顾剑棠接过时景辰放平在一旁静养,谢道:“多谢郭老前辈和这位大哥出手相救。” 棋魂老人提醒道:“我们只是将蛊虫暂时困在一处,令其休眠,并没有办法使其彻底拔除。顾公子日后还需小心照看,必不能让别人催动蛊虫作怪。” 阆苑不放心问道:“吟风公子以为可以用开刀之法直接将蛊虫取出吗?” 吟风奇怪道:“阆苑,他的位置不适宜动刀。有血管爆裂的或者误切的风险,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没有水准的问题?不像你的行医作风。” 阆苑尴尬笑道:“我怎会不知?这是故意考考你,要彻底解救时景辰看来非驱蛊之法不可。”阆苑没有看到蛊虫被逼在何处,自然没有开刀的本事,只好诈一诈他,看能否不动声色诈出点伤情,以作下一步救治。 “啊?”从棋盘上发出的一声惊呼,将众人的思绪再次引回,影子还在生死关头。远远望去她已经走过三十几步路,可根本没有生路可走。黑子呈孔雀开屏之势将影子团团围住。既要走对路,还要记住所有棋子的新动向,简直难上加难。 “去位三六路。”车乾元指导着影子,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跟着走。棋局再一次变化,显出很多白子,影子已经完全看懵,一动也不会动。“去位二八路,平位二八路。”……车乾元一步步指导,明明通道就在眼前,就是走不出去。 “姑娘,你现在棋路回转还能抽身,别再犹豫了,再晚就出不来了。”棋魂老人当年也不过走出四十步棋,影子有车乾元相助路数虽然远超于他,但还是危棋危下,再走下去只会困死局中。往后发生什么,棋魂老人实在不知,隐约记得掌门当年有说过万分凶险。 车乾元死盯着棋局,眼前仿佛有千军万马厮杀,以少胜多的局面究竟该如何打破?没知觉的便陷入了幻境。没有车乾元的提醒,影子完全僵住不前。忽而闻声道:“既然犹豫不决,那就让老衲送你一程!” 听到声音,阆苑和吟风双双出手,钉铛的一阵金铁交击声,数掌与金钹交缠,这一下来的措手不及,一下把二人逼到棋盘边。目空和尚总是来得不合时宜,没等众人多反应,两枚金钹再度空袭,直指影子。 棋局有灵,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春雨绵绵针齐射而出,目空惊骇,赶忙以内力吸纳金钹回防。车乾元陷入迷阵无法自拔,影子又遭受着春雨绵绵针的威胁。眼见着毒针就要刺来,影子无奈,只有向前走。本以为是死路,没想到一脚踏在白子上,白子又变成了黑子。 车乾元一下晃过神,方才居然陷入魔障,怪不得要叫迷魂棋局,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棋魂老人以前只知脚踏黑棋会有白棋出现,没想到脚踏白棋,白棋就会变成黑棋的。掌门人奇思妙想,都说落子无悔,他却偏偏设计了一个可以悔棋的棋盘。 白棋重新变成黑棋,那就意味着影子可以重新走。迷魂棋局测的并不是棋艺,更多的是人的胆量,那就意味着所谓的规矩都是瞎掰的。影子喘过一口大气,大胆地往前走,成功抵达彼岸。 棋魂老人略显激动,还喜极而泣,大笑道:“解开了,段师叔真乃奇人也。”世人往往因为规则而有所顾忌不敢迈开脚步,有多少英雄好汉拜倒在着迷魂棋局之下,没想到险象环生的迷魂棋局破解之法却是如此简单。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阆苑感激不尽。”阆苑阴阳怪气地道谢,气得目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目空收好金钹冷哼道:“臭丫头,真是哪哪都有你!”环顾四周,还见着不少老面孔,尤其是地支的老头。对面的书生朝目空点头微笑,而且越看越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影子登岸,顺利拿到银盒。盒子拿起的一瞬间,棋盘沉沦,洞顶也开始塌陷。阆苑着急道:“姐姐危险,你快过来!”若是完全塌陷,大伙儿倒是随时可以出洞,可影子姐姐就…… 阆苑听风辩位射出金针,霎时火星四溅,算珠与金针相穿,落于人前。不禁讽刺道:“金老板堂堂男子汉,何苦学令师耍阴招呢?”话音刚落,两男子先后从洞顶跳落,正是无道司命和鬼蜮商人。他们本来是同目空和尚一道入内的,只是大家的注意力一直被分散,所以才没注意到他们。 “老板娘好耳力,看来今日是谈不成生意了。”琅嬛宝藏图就要落入敌人之手,还是阆苑一行手里,不出手偷袭怎么行?“正经生意小妹却之不恭,但是强盗生意,不做也罢。”阆苑一贯喜欢挖苦讽刺。 棋魂老人注视着对方,生怕他们再行偷袭之事,问道:“神风师兄来势汹汹,还带着两名凶徒,把我这无音谷闹得动静不小,不知所谓何事?”虚无门天干与地支两派虽然接触不多,但棋魂老人曾在阆山与目空说过话,所以认得。两人年纪相仿,不过天干弟子驻颜有方,所以目空看着更年轻。棋魂老人的一声“师兄”表达了他对整个天干派的敬意,目空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郭师兄言重了。”目空同样回了一句师兄以表敬意,“贫僧冒昧来访,还请郭师兄见谅。贫僧受人所托想请郭师兄出谷一叙,没曾想听到这些别有用心之人欲夺琅嬛宝藏,为保武林太平,这才不得已出手阻扰。” 前番五行宫的大战素芊芊已经听说,可惜当时奉长老之命坐镇阴阳坛,不能见证这场古今绝有的旷世之战。不想目空和尚还是这么卑鄙无耻,不禁挖苦道:“大师说的真是冠冕堂皇,究竟是保武林太平还是想另起一场武林浩劫呀?” “请郭老前辈出山何须三人同行?老前辈不愧是虚无门德高望重的前辈,竟要神风上人和两大恶贼亲自来请,真有牌面。”砚心向来敢怒敢言,面对传说中武林四象也毫无惧色。 吟风公子少有的配合唱红脸道:“砚心,不得无礼!” 影子还担心春雨绵绵针袭射,仍是小心翼翼地踏着残棋横渡,可棋盘快要沦陷,阆苑着急喊道:“姐姐,棋局已破,你直接飞过来即可。” 第一百十三章 宝藏图失守 影子连翻手掌,无数棋子受力飞在半空,尚能做那踏脚石。没有了春雨绵绵针的威胁,横渡对岸,没自然有难度。可目空哪能让她轻易得逞,喝道:“休想!”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抄起金钹飞掷半空,想踏着金钹横渡棋盘沟壑,强夺影子手上的银盒。车乾元一并飞掷《棋经》,脚踏经书飞在半空。 目空厉掌将要打向影子,哪知从旁攒射一道剑指,瞬间破开他的掌力。车乾元一掌轻托道:“娘子,你先过去!”顺势将影子推向岸边,自己又双脚互踏一个腾身集气再行一指。 方才是目空一时大意,才险先中招,忽而凝聚周身气劲,奋力出掌。唯见空中形似凌锥和秤砣的两道霸道内劲交织,二人纷纷后撤。影子焦急喊道:“当心啊!”二人又借着脚下之物蹬弹起身,一下又飞回岸边。 刚才真是让人看得捏把汗,意想不到的是车乾元的剑指竟然划破了目空的肉掌,他想收功掩饰都止不住鲜血直流。 “惊鸿指?为兄真是老眼昏花,竟连轩辕师弟都没有认出。三十年不见,你倒是越发保养的好,比起当年成熟不少。为兄只记得你稚嫩的模样,请恕为兄眼拙,莫怪,莫怪!”目空和尚表面笑嘻嘻,心里却有些慌了。 任谁都想不到眼前这个看着还不到三十的男子竟是名震江湖的武林四象之一,隐雷君子。隐隐而不发,倒也贴合他的名号。棋魂老人终于想起来了,难怪眼熟。昔年他去过天干谒见天玑先生,当时就有见过孟轩辕。 车乾元笑道:“多年不见,大师兄的脾气依旧狂躁,这都快赶上二师姐了。” 影子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跟自己搞暧昧的男人怎么会是武林前辈?阆苑暗自松口气,这次或能力挽狂澜,一雪前耻。若非她眼神不好,不然早该认出,细细想来,他早就暗示了身份。车乾元,“乾”者“干”也,“元”亦可作“袁”,可不就是“轩辕”吗? “小师叔,你可要为我做主!”阆苑一把拉住车乾元,可把他吓一跳。车乾元奇道:“你是地支一脉的弟子,有什么事请可以请郭师兄做主,我可不敢僭越。” 阆苑诉苦道:“小师叔有所不知,我师父独孤九卿已经被目空和尚与地支叛徒周博然给害死了。弟子学艺未精,无法为师父报仇,所以还请小师叔为我主持公道啊。” 吟风与阆苑站成一线,同样求道:“还请小师叔相助。家师叶如是也是被目空和周博然害死的。”局势变动极快,一下又成了虚无门内斗。 车乾元宛如晴空霹雳,一别三十年武林四象竟成过去式,内心的波动久久无法平息。虽然两位师姐争斗不断,可对于他这位小师弟向来疼爱。车乾元还是无法相信,问道:“两位师姐已驾鹤西去?大师兄,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棋魂老人亦是一惊,先前白君宁在书信里有说过周博然重现江湖,残杀多位同道,不想竟还有两位武林四象。事态发展到了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往后大战在所难免,江湖要大乱了。 目空和尚惋惜叹道:“两位师妹与世长辞,为兄亦是痛心疾首。不过她们斗了一辈子,总算临终前能够一笑泯恩仇,为兄甚为宽慰。况且她们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而死,当是死而无憾。” 目空闪烁其词,暗自偷换重点,更加让人想知道发生过何事?车乾元焦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大师兄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目空一脸忧伤道:“好,你过来,为兄给你讲述事情原委。” 车乾元关心则乱,竟毫无防备地走近。阆苑大喊道:“小师叔当心!”可为时已晚,无道司命瞬影推掌,一下将车乾元推向目空身前。目空早已架好金钹,“嗙嗙”两掌正中车乾元胸口,这两掌汇集了他全部功力,威力足可震惊天地。 “车乾元?”影子挥刃而出,狂刀掌力化作血手印铺天盖地侵袭。纵跳起身,一下接住车乾元,却不慎将银盒掉落。素芊芊抢步上前,欲伸手抓夺,哪知金贯中眼色疾快,算珠轻拨,银盒又被打向无道司命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宝藏图已然到手,他们的任务也顺利完成。 素芊芊回身落掌还想抢夺,又被金贯中出掌击开。无道司命借机再下狠手,银笔刺穴直攻人死穴,好在棋魂老人及时出手,扬臂弹去数枚棋子,这才换素芊芊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目空还想对阆苑发难,不想吟风大有所成。甩袖挥舞,一袖之间乾坤万变,正是无比正宗的“大袖乾坤”。目空踉跄后退,叶如是的徒弟藏得够深,他应该已经将天地神功融会贯通,目空再不敢小觑。 阆苑伸手扶住影子,“大还丹”已经递去,立马喂服。“车乾元?车乾元!”影子嘶叫着,似是要将他的魂魄喊回来。阆苑看不清情况,只能干着急,心中更是愤愤不平,气道:“目空老贼秃,卑鄙!” 目空大喜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最有实力与他一战的孟轩辕都重伤难愈,在场的众人已经没有能和他争锋的了。 “小师叔怎么样?”阆苑只能问吟风,让他看看情况。 影子抓住车乾元的肩膀,欲输真气为他疗伤,却反被他抓住了手。“吼这么大声作甚?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车乾元轻咳着起身,又道,“多亏有大还丹,不然老命休矣!” 这次是他大意了,只因未曾听闻两位师姐有传人而不敢确信阆苑和吟风的话,才着了目空和尚的道。谁能想到两位师姐水火不容,他们的徒弟倒是相得益彰。“被你吓死!”影子轻扣车乾元脑门,动作甚是亲昵,外人看着还真有猫腻。 顾剑棠一直守着时景辰,未能出手相助,委实惭愧。心中祈求景辰快些醒来,那他就可以相助阆苑她们一臂之力。不知是太过嘈杂还是阆苑医术通神,时景辰眼眸微抬,真就醒来了。 时景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看到阆苑,疑惑中带着点惊喜叫了声:“阆苑?”顾剑棠大喜,紧缩的眉头终于消逝,开心道:“景辰,你醒了?”阆苑有听到他的呼喊声,不过心中郁结难解,只是别过身并不想理会。 “快走。”金贯中轻声说道,并掩护无道司命欲出洞遁走。影子大喊着:“别让他们逃了,盒子还在他们手里。” 吟风腾跳起身,空中连踏几个凌虚步,就要蹿到金贯中他们面前。可目空双手举着金钹高跳而上,半途阻截。双掌横拍打出一招“金江横月”,吟风甩袖出掌又与他交缠一处,武功竟已不输目空。车乾元暗自叹道:果然深得叶师姐真传。 虽然情况不明,但无道司命手中的银盒一定是极为重要,时景辰当下脚踏“流云蝶步”行至前。无道司命并不认识他,可见他的绝妙轻功便知是个麻烦家伙。金贯中格开无道司命,一门心思让他先走,自己出掌迎上时景辰。 八合六谷掌奥妙无穷,时景辰越发的得心应手。论功力金贯中不输于他,只是想到这是独孤九卿称霸江湖的武功,当下心生畏惧念头,竟被他一掌轰出洞门。令人没想到的是,无道司命并没有趁机远走。他本来是想溜之大吉的,可迎面又撞上前来助阵的弋峰飏和白君宁。 “鬼鬼祟祟,一看便知不是好人。”弋峰飏摧峰掌劲断而发,狂猛的掌力穿过空气发出“吱吱”响声,极为刺耳。无道司命巧转银笔,舞得一手“画龙点睛”,凶猛掌力行至眼前竟完全化为清风。 弋峰飏亦甚是好奇,许多年不行走江湖,竟不知多了这么多青年才俊,狂掌再发。金贯中半路杀出推出金算盘,愣是被震碎数颗算珠。无道司命见机偷袭,铁钩银笔劲点而去,不料一旁的白君宁铁杖直戳,一招化尽他百般巧劲。数招相逢,又拉开一段距离。 武斗不怕,就怕耽误了时间。金贯中故作惊奇道:“摧峰掌?敢问阁下可是铁掌折峰弋峰飏,弋前辈?” 弋峰飏撤掌,迷眼观察道:“正是老夫。”虽然只是交手短短几招,但能看出这二人武功不俗,而且不在他们之下。真较起劲来,怕是很麻烦的。 “那么这位一定就是先机神算白君宁白前辈了。”金贯中依次行礼作揖,表现得极为诚恳,又道,“晚辈和师兄无意冒犯两位前辈,只是洞中有一恶僧正大开杀戒,我们不想牵扯其中,这才仓皇失措,还望前辈见谅。” 洞中果然有打斗的声响,弋峰飏惊呼一声道:“糟了!二师兄。”拔腿便朝里赶。白君宁对两个年轻人仍有所怀疑,可事态紧急,也只能跟着大哥一起进洞。 目空和尚一人阻断众人追截之路,誓死守在洞口。吟风和时景辰联手就如独孤九卿与叶如是联手一般,八合六谷掌威力惊世骇俗。只不过他内功强大,一时间也无法将他击败。 “二师兄,峰飏来也!” 闻得一声大喝,目空一掌格开众人群攻,又反掌打出金钹。狂煞掌与摧峰掌正面相交,目空毕竟是武林四象,内力超群,势不可挡。一掌抵去,连带着弋峰飏一同退出洞外。白君宁横过铁杖,抵住大哥后背,仍是不敌,还在不住地往洞外倒退。众人心急火燎,纷纷追赶着出来。 情势危急,大袖乾坤和八合六谷掌再度合击而来,目空当即施展“天佛护体神功”,霎时间罡气四射,“哐当”一声弹开逼近的众人。却还是不能跳脱包围圈。弋峰飏和白君宁即刻集气运功,以防止气血翻涌。 洞外光线好,阆苑左右观望,却已不见无道司命和金贯中。问道:“两位爹爹,你们可曾看见两个三十来岁,衣着华贵的男人出来?他们抢走了琅嬛宝藏图!”弋峰飏一阵惊呼,大喊可恶。白君宁哀叹一声:“是那两个年轻人,当真可恶!”着急洞中情况,才被他们得隙遁逃。 “逃了两个小崽子不打紧,先拿下这个恶僧!”弋峰飏振臂一呼,跃跃欲试。 面对在场众多高手,目空武功再高也难敌,心中大叹不妙,可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所畏惧,笑道:“地支门人就多以多欺少,以众敌寡吗?”他料定这些人死要面子,断然不会再行以多欺少的行径。 可惜阆苑哪会不知他的心思,放言道:“目空,枉你还是我虚无门天干的大弟子,我们的大师伯,赫赫有名的神风上人,行事却虚以委蛇。连自己的同门师弟都要偷袭,这会儿还来讲什么多啊少啊的?今日又不是天干、地支争夺掌门秘钥,谁跟你讲江湖道义?” “臭丫头,好一张巧嘴?既如此,那便动手吧!”借着说话的工夫,目空已提了几口真气,若是想走,应该不成问题。 局势正紧张,忽而闻得外头声音传入道:“三庄四派武林盟各派掌门,偕同求见棋魂老人,还望郭前辈赐见。”是妙法方丈以纯阳内力发出的拜谒之词。可这头门户之事尚未结清,不好让外人看了笑话。 棋魂老人以“传声大法”回道:“方丈大师和各位掌门远道而来,老朽不胜荣幸。奈何敝派尚有要事处理,恐招呼不周,还请大师与诸位英雄择日约见。届时老朽定当备上好茶,负荆请罪。” 顾剑棠此来就是为了请棋魂老人出山,眼下三庄四派人马一同赶赴,定是制服不住伯恒子才出此下策。剑棠上前道:“前辈,山庄四派人马齐聚无音谷定然是有要事相商,还请前辈接见。” 目空眼珠一转,心生妙计,同样以“传声大法”讲道:“郭师兄未免太怂,打不过贫僧就请三庄四派的人前来助阵,哼!真是给地泽师叔丢脸。”说话声传遍整个山谷,目的自然就是要引外头的人马进来,到时和伯恒子里应外合,想要走,还不容易?棋魂老人气定神闲,他哪是人家三言两语能被挑拨的? 外头的众人心中大骇,这个声音不正是当日大闹少林寺的那位目空和尚吗?传闻此人是武林四象之一的神风上人,看来所传不虚。绝妄师太凑近说道:“时夫人,谷内必是出了紧急大事,我们要是硬闯,会不会不妥?” 这下可把大伙儿给难住了。伯恒子变相相激道:“时夫人心心念念要与老夫对峙一番,如今身在无音谷怎么反而望而却步呢?” 第一百十四章 面目暴露 棋魂老人平平安安的在谷中,伯恒子的身份应该马上就能被揭破,可时夫人不懂,何以他还能有恃无恐,无所畏惧呢?事已至此,时夫人不得不讨这个公道。“走啊!正好看看你的帮凶目空和尚怎么在此?”何况剑棠和景辰他们还在里头,她怎么都要入内一探究竟。 依旧是吟风和时景辰左右配合,上下齐攻。目空本以为凭着高超的轻功和强大的内力能随时撤退,不想这二人的轻功卓越,世所罕见,已完全将他的行动封锁。如此战况之下,其他人不好插手。阆苑眼睛不便,贸然出击只会越帮越忙,而其他人似乎功力不太够,冲过去也接不住几招。 至于棋魂老人,他倒是可以出手相助,但是目空和尚的话在理。他是虚无门地支一脉的长者,若与小辈以众敌寡,传出去名声定然受损。弋峰飏和白君宁则还在努力凝聚真气,不能就此一举擒住目空恶僧实在可惜。 麒麟玉珏是从时景辰身上掉落的,而观他武功又是得段师叔的真传,棋魂老人心中已有计较。无论是“流云蝶步”还是“八合六谷掌”,都是段铭风所创的绝技,而且还是专门为克制天干武功而创。当年掌门师叔欲将“流云蝶步”传授给棋魂老人,奈何他醉心棋道,眼里看不见其他武功,白白错失一个机缘。 八合六谷掌威力惊人,而无相手又处处藏有暗招,目空逐渐呈颓败之势。他二人虽然内功不如独孤九卿和叶如是,但联手的奇效何止百倍?单打独斗也未必见得会赢。又是合击一招袖里乾坤暗袭八合六谷掌,目空终于中招,连退三丈,外伤不见,但内伤伤及五脏六腑,恐怕得休息好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三庄四派的人马匆匆赶至,广琴上前相迎。一来和中原武林诸位打个照面,二来是防止他们捣乱这场战斗。时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居然是时景辰和吟风公子联手击退的目空和尚。她都不敢说能接住目空五十招,没想到儿子的成就早已超越了她,只是不知他从何处学得?时夫人怕他惹是生非,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传授过高深武学给儿子,如今见他这般,实在匪夷所思?况且景辰所用的掌法还和圣火天客所使的极为相似,不禁感慨,自己真的半点都不了解儿子。 棋魂老人倒是不忙着接见众人,而是先对着目空道:“神风师兄,你本为天干一脉的骄傲,世人敬仰的高人,何必在俗世之中沉浮?小弟可能要请师兄暂且住下,直到你的两个同道将我无音谷守护的东西还回。” 目空已然落败还气焰嚣张,不屑道:“拿走的东西,岂有再归还的道理?再说了,谁规定这东西归无音谷所有?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些本事才盘踞于此,怎么无音谷就成了你的地方?难道说宝藏图也是你的?” 棋魂老人摇摇头,叹道:“三十年前,我虚无门分崩离析,下山前段师叔命我带着宝藏图前来无音谷。后又启动他精心布置的迷魂棋局,以阻挡琅嬛宝藏对世人的诱惑。若说宝藏图是我的也未尝不可,那是段师叔亲手交给我的东西,自然是我的。” 目空也不再狡辩,嗤笑道:“既如此,郭师兄不妨先处理其他琐事。咱们的账稍后再算不迟。”看了一眼伯恒子,目空更是信心大增,只怕稍后会更加精彩。 各派人马哪还有其他心思,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琅嬛宝藏上。棋魂老人能知世人所不知之事,号称江湖百事通,一定还有其他的宝藏线索。吟风和时景辰二人继续盯着目空和尚,以防他再行偷袭之事。 “让诸位见笑了,请恕老朽招呼不周,还望海涵。”棋魂老人上前见礼。环顾四周,面熟的还真不少,尤其是那位青城派的掌门。 “前辈言重了,我等冒昧造访,望前辈恕罪才是。”妙法方丈作为代表,自然第一个上前见礼。按年纪妙法方丈年轻几岁,但棋魂老人桃李满天下,许多都是与他平辈的侠客,故而客气地称一声前辈。 “方丈大师客气了,不知各位齐聚我无音谷,找老朽所谓何事?”如此阵仗,浩浩荡荡,莫非也是为了琅嬛宝藏? 众位前辈还未开口,钟默灵倒是想先发制人,指着阆苑大喊道:“看,杀害妙尘大师的凶手在那儿!”影子微微震怒道:“臭小子,无礼!”手掌外翻,一记红色掌印凝聚的刀力直直砍去,饶是叔廉子手疾眼快拔剑相阻,还是被震落了长剑。钟默灵吓退数步,不敢再言。 阆苑看不清发生何事,只是听到妙尘大师噩耗,便知他们又怀疑到她头上了。“妙尘大师圆寂了?”阆苑上前一步问道。顾剑棠也不淡定了,妙尘大师于他而言可是父亲一般的人物,正欲上前问个清楚,迎松将他拉过,细声述说着大师被害的经过,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顾剑棠痛心疾首,上次一面竟成永别。 叔廉子冷哼一声道:“明知故问。大伙儿也都瞧见了,血影罗刹当着大家伙的面就敢行凶,相信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 忘我走到阆苑身边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述说。阆苑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猫腻,但此事一定与伯恒子脱不了干系,回道:“娘,您尽管放心,女儿自问还没有杀害妙尘大师的本事。”少林方丈也在,那就一次性说清楚,“方丈大师,我的确去过达摩洞求见妙尘大师,可我走时他还健在,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既然健在,何以又突然圆寂?还是死在慈航剑法之下,天悲琴出自慈航剑派,大师身上又有多处琴剑剑伤,你还要狡辩吗?”叔廉子再次质问。阆苑手持“天悲”行凶已经不是头一回,众人对她的怀疑已是内心深种。 “笑话,你们亲眼看到我女儿行凶了?你说是慈航剑法就一定是慈航剑法吗?难道就不能是你青城剑法冒充的?”弋峰飏护女心切,一通怼。又看着伯恒子气上心头,指着他道,“周博然一定是你搞的鬼,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突然一下焦点又聚回伯恒子,众人来此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辨别他的身份。云苍掌门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是?”弋峰飏虽然声名在外,但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在场的少有知道他是何许人也的。 弋峰飏发出一个冷哼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龙寨弋峰飏。”说着又指回伯恒子,“也是昔年与这个畜生还有舍弟白君宁、师兄棋魂老人一同拜在虚无门地泽先生门下的地支弟子。” “原来是铁掌折峰弋寨主和先机神算白先生,失敬失敬!”今日所涉及的门派甚广,云苍心中已经清楚。可这根本不关点苍派的事,还是少说为妙,退向一旁,置身事外。 “大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是……”事到如今,妙凡方丈还是一副不敢确信的模样,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时夫人和忘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定要给他一个制裁。 “方丈,这贼道中人向来卑鄙无耻,他们的话岂可尽信?”叔廉子还在试图为伯恒子辩解。 “你是哪里来的老匹夫,为老不尊,毫无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弋峰飏怒目圆睁,气势之强大竟让叔廉子心生畏惧。摧峰掌无坚不摧,但论本事,叔廉子自然不是其对手,敢屡屡出言不逊,不过是狐假虎威。 棋魂老人大概心里明白了,各派人马来此的目的应该和弋峰飏还有白君宁他们一样。想让他为各位做个公断,念及昔年同门之情,实在感叹良多,但他又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 “周师弟,你为祸江湖的事情,为兄的也有所耳闻。想不到你竟然对姚观音也痛下杀手?当年你偷学寒冥掌以至走火入魔,师父不仅要剔除你掌门候选人的名单,还想废你武功。是观音在师父面前极力维护,才让你逃过一劫,你怎能做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事?天理循环,是要报应的。周师弟,你好自为之!”棋魂老人没有师父和师叔的能耐,管不了这位师弟,只有说句公道话。 伯恒子终于不再伪装,这些年来他早就疲倦,他要做回自己。笑道:“二师兄,我孑然一身早已无畏无惧,怕什么报应?错手杀死姚观音确实让我内心稍稍愧疚,可谁让她多管闲事?完全是自找的。师父偏心,宁愿将掌门之位传给外门弟子也不传给我,本门无上神功也没有我的份。须知天玑先生的四大弟子个个出类拔萃,我如果不练寒冥掌,如何为我地支一脉争光?更可恶还要数段铭风,明明掌握着琅嬛宝藏的一切,却始终不肯对我透露。而你和大师兄竟然各执一份宝藏图,段铭风好偏心哪!我不信他的资质能抵得上我,连我都创不出像八合六谷掌那样精妙的掌法,他何德何能?一定是《琅嬛秘典》之故。” 若非忘我说出天河繁星图出自旷乐山庄,伯恒子还被蒙在鼓里。徐青言、郭半山,他们居然都有琅嬛宝藏图。这些年来他还想着顾念旧情,又念及都是被段铭风逐出山门的天涯沦落人才没去找他们麻烦,原来是一切不过是障眼法,专门防着他一人。 “师弟,你扪心自问,究竟是出于门派利益方面的考量多还是出于你的私心多呢?其实以你的本领,江湖之中难有敌手,何必再去寻那莫须有的宝藏,找那只是传说的《琅嬛秘典》呢?”当年的虚无门弟子,最小的孟轩辕都已经四十多了,可以说大家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棺材,更有甚者早已过世,能再见面不应该更多的是欣喜与怀念吗?棋魂老人实在不想,留下的只有无止境的争斗。 境界高者自然不会为世俗所扰,阆苑看他就是无可救药。说道:“师伯,你无欲无求,心中装着的也是天下安宁。可伯恒子不同,须知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他身为青城派掌门,在武林正道威名赫赫。他的大弟子无道司命位居十大恶贼之首,可以说掌握着不小的贼道势力。二弟子金贯中更是拥有无尽的财富,他已经是要什么,有什么。可他永远不会满足的,今日是要覆灭魔教,明日会想让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指不定哪天心血来潮还想做皇帝呢?” 白君宁冷眼道:“他早就心理扭曲,常年以来的空虚、寂寞、独孤无处发泄,才试图做这么多无聊的事情找寻存在感。越是想得到世人的赞誉、认可,往往这种人就是为世人所不齿。” “你给我住嘴!”伯恒子一声怒吼,先机神算惯会计算人心,看来是说进他心里了,“世间疾苦,众生受难,若能趁早离开痛苦的人世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不允许有比我快乐的生活,没有人有那个资格获得!” “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云!”阆苑想不到他会讲出这么荒唐的话,“伯恒子,你恶行累累,实在擢发难数。妙凡大师为保你清誉不肯对我透露你的身份,反被你杀害。妙尘大师为保你清誉,不惜眼睁睁看着焚灭师太大战镜月教而不阻止。你却害了他,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害的大师?” “那你又为何要去找妙尘大师呢?”其实大家的目的都一样,何必论谁是谁非?伯恒子见她不答话,又道,“你曾去九珍堂买卖线索,用一条琅嬛宝藏的秘密换取冰血玉药花的下落,可还记得?当时你说少林寺收录有一本《贝叶禅经》,里面藏有琅嬛宝藏的秘密。想必你找妙凡也好,妙尘也罢,都是为了经书的下落,我亦然。你应该已经从老和尚嘴里拿到消息了吧?” “可惜你动手早了些,妙尘大师宁愿下十八层地狱,勾舌头、煎油锅都不愿对我透露《贝叶禅经》的下落。既然知道宝藏图的线索在少林,你是不是打算血洗少林寺啊?”这件事说来也巧,当初姚观音为强化“兰花千叶手”的攻击性,意图潜入少林盗取“大慈大悲千花掌”秘籍,不巧正被她偷听到妙凡与妙尘的对话,才知少林寺也藏有琅嬛宝藏的线索。只是少林寺高手如云,他们找不到下手机会。 “为何老衲从来没有听师兄们说起过?”妙法方丈一脸茫然。出家人不打诳语,阆苑相信他不知情,妙尘大师大师心细若尘,一定早有安排。 第一百十五章 险中求生 话锋回转又将焦点集中在了琅嬛宝藏身上,不过两件事根本就是祸源同根,可以混作一谈。素芊芊笑道:“原来琅嬛宝藏的秘密被你们各大派分别收藏,既然大家都在,不妨拿出来一块儿参详?我教与伯恒子掌门各执一半天河繁星图,而他的爱徒刚刚抢走一份宝藏图。加上少林那份和神龙山庄的和桑暖玉,应该可以找到宝藏所在了吧?”虽然是戏言,但是句句在理。一番话就让各派同路异心,其他的早就被抛诸脑后。 伯恒子冷笑一声道:“不是让老夫拿出来与你们共享,而是你们识相点,乖乖交出,省得到时赔上一条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当着各派掌门就敢赤裸裸的威胁,看来他真的已经做好和全江湖为敌的准备了。 时夫人恨不得他死,愤愤道:“老贼,看来你贼心不死,依然敢口出狂言,你是觉得能以一敌百,杀尽在场所有的英雄好汉是吗?未免过于自大。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说着时夫人欲发功出掌,哪知心口一紧,不自觉地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不动手了?时夫人是不是觉得心口绞痛,无法运功凝聚真气啊?”伯恒子诡异地笑着,这就是他的另一手准备,“跟你们还需要动手吗?以零敌百也是不错的。”听他越发笑得张狂,众人赶紧运功护体,可情况和时夫人一样,更有甚者比她还严重。 “娘!”时景辰担忧母亲身体,挪开几步站到时夫人身边。不想给了目空可乘之机,三两个踏步站回伯恒子阵营。迎松面色微微发紫,若不是顾剑棠扶住,恐怕就要倒地。 阆苑抓起忘我的手臂诊脉,没想到他们都已中了剧毒。“五花八门散,卑鄙!”阆苑实在找不出更妙的词去形容伯恒子,提醒道,“娘,您千万不可运气,否则毒气游走全身便无药可救了。” 叔廉子笑道:“哎呀,今日早晨间诸位对少林寺的饭菜还大加赞赏。果真美味,混着剧毒似乎风味更佳。” 影子刚要抬手在划去一刀,叔廉子赶紧躲开,没中毒的几人还是异常麻烦的。影子关心夫人身体,问道:“妹妹,你既认识此毒,应该会有解法吧?”阆苑为难道:“要解此毒不难,只是不知他用的是哪几种毒花?如果配错解药一下便能要了大伙儿的性命。”众人闻言,纷纷卧地打坐,试图稳住体内毒气的扩散。 今日所来无音谷的足有几十号人物,若没有解药当真要尸横遍野了。棋魂老人心有不忍,说道:“周师弟,过往种种暂且不去计较,任何恩怨也可日后再算,你先把解药拿出来。” “好啊!”伯恒子居然轻松答应,可又说道,“只要师兄将所有琅嬛宝藏的线索告知小弟,解药自当奉上。”这就是他的要求,又对着阆苑道,“丫头,你也一样。你知道的事情远比老夫想象的要多得多。” “周博然你卑鄙无耻。好,老夫就以摧峰掌逼你交出解药,看招!”弋峰飏话毕即刻举掌连发。摧峰掌无坚不摧,掌力沉猛,连带着刮过的掌风都能震得人隐隐作痛。伯恒子不疾不徐,双臂巨震一阵回推吸纳,又是惯用的招数“物换星移”。强大内力改变出掌轨道,弋峰飏躲闪不及,连贯而来的是阴寒无比的寒冥掌,未曾打到便已觉寒气逼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黑白棋子飞旋而来,宛若“黄莺扑蝶”,棋魂老人居然能将棋局走位化为招数妙用。伯恒子慌忙撤掌,可摧峰掌是半点不肯退让,又急忙一招“日月斗转”,只见他双掌齐出,两道掌力互相纠缠一下打散迎面而来的棋子。借着棋子飞射的空档,侧身回掌又对上摧峰掌。 弋峰飏功力远不如伯恒子,拼尽全力的一掌虽然被逼退,却也打得伯恒子手臂颤抖。时景辰见状举掌而出,双掌互搓发出一掌,八合六谷掌奥妙无穷,左掌含四象,右掌出八卦,回身打空的一掌还能凭着飞溅的掌力追打。 伯恒子不仅得防着棋魂老人的黑白棋子,还要应对天下掌法之最的八合六谷掌,显得有些吃力。时景辰不断近身出掌,双掌同劈,掌力竟转化出一道气旋斩,伯恒子拂掌以寒气凝聚气流旋动,听到“咔嚓”的碎裂声,气旋斩击虽破,但被残留掌力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这下伯恒子是真的怒了。 落日星辰诀可不单单只是精进内功的武学,他早已将寒冥掌与之融合。腾身而出又与时景辰对上数掌,不知何故掌力被他自己牵引,竟然毫无章法地打来,是右又不是右,是左也不一定左。善于近战的时景辰也被牵着鼻子走,不得已推掌跳开数丈。 伯恒子占着大好上风哪那么容易被他逃开,紧追发掌,打得尘土飞扬,迷人眼花。危难之际,时景辰掌成双指打出一记剑指,竟刺穿伯恒子凝聚而来的掌力。吟风及时挥舞长袖,无相手中朗朗乾坤一下化去所有凶猛的掌力。 伯恒子不敢再妄动,此二人实在就是独孤九卿和叶如是的翻版。目空看得清清楚楚,不屑道:“又是惊鸿指!怎么轩辕师弟收了好徒弟也不告知为兄一声?”观此情况,他们个个找的好传人,不辱没师门,着实让人羡慕。 之前时景辰就凭惊鸿指打退过伯恒子,阆苑想起来了,孟轩辕人不就在此吗?车乾元闻言,轻咳几声道:“英雄出少年,这位少侠武功非凡,却不是我的传人。他所用的武功虽然和小弟的惊鸿指很像,但真不是惊鸿指,而是纳指禅。你们不修指功自然不识其中奥妙,凡我虚无门弟子修炼指功者,必修纳指禅。” 众人实在没想到武林四象最后一位隐雷君子也身在此地。可惜他站都站不稳,还要人帮扶,应该受了极重的内伤。时夫人只能气在心头:这帮天杀的,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治的住他们了吗? 事有蹊跷,伯恒子不得不问明身份道:“小子,你师父是谁?你从哪里学得我虚无门高深武学的?”虚无门天玑、地泽之下除了孟轩辕再无其他人修炼指功。 时景辰笑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虚无门,从小到大也不会武功。这点我娘可以证明,没准是老神仙在梦里教我的。” 听他一再狡辩,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伯恒子微微点头,说道:“倒是忘记了,独孤九卿连八合六谷掌都舍得教你,看来指上功夫也是出自她的作品。段铭风老贼还真是毫无保留,什么都交给独孤九卿。” “周师兄,说这么多干什么?你还是赶紧把解药交出来,我应承,日后绝不与你为难。你是知道的,真刀真枪干架,你和目空未必是我的对手。”车乾元不是再说大话,若非如此,目空和尚也不必先偷袭他了。 伯恒子笑道:“轩辕师弟,你倒是提醒我了,今日若不将你除掉,日后必是个大麻烦。”转而又对目空道,“大师内息已经稳定了吧?”目空会意,回道:“周兄放心,这边的几人交给我。”他得时间调整,又重新凝聚真元,尚可再战。 目空高举金钹,锵锵锵一通敲,忽而飞射两枚金钹,以气御行,来回切割。白君宁腾跳而起,铁杖扫风,哐当一下竟连人带武器一下被逼落在旁。吟风和时景辰有心相助,却被伯恒子缠上。落日星辰诀甚是麻烦,感觉自己都快不是自己了,招数全部乱套。 目空打退白君宁又将目标对向弋峰飏,收住金钹连续发掌,狂煞掌隔着金钹威力大涨。金钹余音还有着不小的伤害,影子松开车乾元,手起刀落,远攻协助。十三道血掌印鱼贯挥砍,威力不容小觑。可目空和尚有天佛护体神功,刀力近身便瞬间消散,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 阆苑眼见爹爹陷入苦战,却无能为力。她眼睛不方便,功力也没有完全恢复,只能着急在心头。弋峰飏硬撑几十招,当啷一下还是被打在一旁。阆苑赶忙以天悲琴音相阻,剑气连射逼开目空。 弋峰飏还想再战,听得阆苑说道:“大爹,你退开为女儿压阵!”琴音颤动,一音成三调,忽而分身幻影,一下出现三个阆苑。这等武功甚是奇妙,前番目空已经见到过,却没有交过手,正好借此机会探探虚实。 绝妄在一旁看呆,哪还有心思打坐。没想到阆苑凭借一己之力竟打出三才剑。一人无极,三影三才,剑光晃晃,目空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少室山上力战群雄的时候。剑音无形,来回穿梭,像是渔翁补网,一下龙卷残云,所有剑力汇聚于中心一点,似是要将目空和尚大卸八块,看的人直呼过瘾。 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历史重演,目空无奈迸出周身罡气,隐隐看到一尊天佛包裹,站立起身。目空冒着被击中罩门的风险,双手撑开使出“神佛震怒”,混合着强烈的暴风,分身溃散,目标就在眼前。 目空双掌重新汇集功力,从天而降打出狂煞掌,掌力还未完全落下,一旁的巨石已经碎成两半。阆苑也不知怎么了,居然还不躲闪,若是中这一掌焉有命呼?影子冒险凝气化刃,内力不断包裹双手,无形的锋刃越扩越大。倏而双刀合一,听得她怒吼一声,强大的刀力直直砍去。 影子双眼通红,像是已经入魔。内力形成的巨佛携带狂煞掌就要打在阆苑头顶,说时迟那时快,吟风抛下自己的战场,连踏凌虚步一把抱过阆苑,护在身下。所幸狂刀来的及时,凶猛的刀力拦腰截断目空的护体天佛。 车乾元凝聚所有真气于指尖,三步并作一步挺刺上前,一击击中目空和尚腋下,正是他的罩门所在。强大的内力像是不受控制,来回袭卷,所波及范围甚广,卧坐的差点翻倒,站着的不自觉地退开几步。 目空和尚单手支地,口吐鲜血。苦练三十年的天佛护体神功日后怕是再不能护体了。那一指可是凝聚了孟轩辕全部功力,不死已经算是万幸。 车乾元的情况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好,早已呕血不止的他还是攀爬起身去扶影子。她的情况似乎更严重,狂刀威力强大,但所带来的反噬威力也不容小觑。影子这些年来还没有参悟真正的狂刀奥义,或许这套刀法本身就存在着缺陷。 少了吟风,时景辰那头马上落于下风,以他的内力根本无法同伯恒子抗衡。顾剑棠见状拾起迎松的降龙鞭,挥舞着神龙摆尾,荡出无数剑气。不仅是为众人还为师父妙尘大师讨个公道,降龙鞭不愧是伏龙山庄护庄神器,不同于寻常软鞭,鞭力沉重非凡。顾剑棠又一招“泽披四方”,一下将伯恒子击退三丈外。 目空已败,伯恒子还要面对这么多高手,实在吃力。叔廉子带领弟子杀入,仗着人多势众,定能消耗他们不少内力。素芊芊和砚心也加入战局,不过他们只能对付些小喽啰,冒然与伯恒子对招,恐怕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顾剑棠也被缠住,伯恒子自然是要见机出手对付时景辰。只要他落败,光凭吟风的乾坤袖,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你没事吧?”吟风关心道,“刚才好险,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事有蹊跷,吟风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有难言之隐。阆苑只是淡淡道:“方才气血不畅,行动不便。况且我还想用剑诀跟他了断。”听到时景辰的惨叫声,阆苑着急道,“你快去帮他,不用管我。” 可为时已晚,时景辰一招落败,被伯恒子乘胜追击,寒冥掌一掌接一掌,眼看着就要正中时景辰胸口。刹那间,棋魂老人挺身而出,将时景辰护在身后。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过去的?这诡异的步伐倒是与时景辰有几分相似。 趁着这个空档,棋魂老人奋力一掌,终于击中伯恒子。虽然只是地支一脉最基础的风落掌,可汇聚棋魂老人全部功力,又是如此近距离中招,恐怕伯恒子没有一两个月,恢复不了。 “师父!”广琴先生大叫一声冲到棋魂老人身边。 顾剑棠回笼长鞭,一招“散花去势”几乎打掉所有人的长剑。见伯恒子也受伤了,青城弟子没有再纠缠下去,慢慢退回,护着伯恒子。咻的一声,无道司命去而复返降落在众人身前。他和金贯中兵分两路,一人带回宝藏图,一人折返支援,本以为是多此一举,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第一百十六章 地支传位 照此情况下去,今日怕是分不出胜负。伯恒子和目空虽然已经受伤,但余威犹在,尚有与大家同归于尽的能力,况且还有无道司命和众多青城弟子帮衬,战局仍有胜出的希望。而各大派的弟子,性命还掌握在他手上,就好比被他掐着脖子却无能为力。 伯恒子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魔教只来了三个人,他也怕他们会有后招,不如尽早撤离。走之前放下狠话道:“以百日为限,我青城派势要一统江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私藏琅嬛宝藏的门派,尽快上青城山交出宝藏图,否则下场必定惨过神龙山庄。” 忘我一听,气上心头,当下吐出一口黑血,伯恒子实在太猖狂。 丐帮帮主携弟子屈服,拜道:“我丐帮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弟子遍布大江南北,消息四通八达。愿奉伯恒子掌门为武林盟主,追随左右,还望盟主赐下解药,解救我等脱离苦海。” 伯恒子笑道:“仇帮主果然是明白人,徒儿你处理一下。若还有真心归附的门派,你当好好善待他们。”伴着阴阳怪气的大笑,只留下令人厌恶的背影,渐行渐远。 无道司命将解药分给仇帮主,说道:“这个是这月的解药,往后我会每个月派发一次解药。连续三月,你们的毒便可完全解除。”仇帮主先是一愣,但还是不得不接受解药。他们真的恶毒,这是要完全控制各派,连一丁点背叛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无道司命又问:“除了丐帮,还有谁想以青城派为尊的?”简放呸的一声,表现的极为不屑。无道司命不悦道:“简庄主,你这是何意?”简放豪言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死又有何所惧?伯恒子不能做到令所有人心悦诚服,迟早自食恶果。” “说得好!”时夫人一直觉得仙吾山庄没有什么担当,自老一辈传下来后一代不如一代,今日听其这番言语倒是万分佩服。 点苍派云苍最善变卦,连神医阆苑都对这毒没有办法,可不就调转枪头了。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伯恒子虽然野心大些,但其在除魔卫道上功劳显着。我点苍派本就与青城派无冤无仇,犯不着为了所谓的正义赔上整派的命运。” “云苍掌门真俊杰,相信大先生知道后一定欣喜若狂。”无道司命满意地将解药赐下,又看着其他各派道,“五花八门散的剧毒一时间还不能完全要了诸位的性命,你们慢慢考虑。”伴着悠扬的狂笑,无道司命也消失在了树林尽头。 只有少林、慈航、伏龙山庄和仙吾山庄的人负隅顽抗,宁死不屈。阆苑眉头紧皱,实在想不出解毒之法,她不敢冒险。问道:“陌廷,你有其他办法为大家解毒吗?”虽然他是魔教中人,可似乎如今最大的魔头已经是青城派伯恒子了,此时就不必再讲什么门户之见了吧? 吟风思索再三道:“如果能找到可以解百毒的灵药,自然不成问题。”说了等于没说,要是能有解百毒的东西,还想那么多配方做什么?阆苑正想着,突然想起解百毒?那不正是时景辰的特长吗? 棋魂老人生命垂危,众人正围着他,听候安排。老前辈缓缓掏出掌门玉令递去道:“孩子,这是你的东西吧?一定收好,别再掉了。”时景辰惊讶地接过,他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掉的,连忙谢道:“多谢前辈,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弋峰飏和白君宁看着玉牌若有所思。棋魂老人轻咳几声,抓着广琴先生道:“广琴,扶老朽坐起来。”广琴先生抹着泪帮助老人坐起,谁料棋魂老人突然撑地跪着,朝时景辰跪拜磕头。那声响大的直击人心,广琴不明情况,但也一并跟着跪。弋峰飏和白君宁心中明白,一同跪下磕头,这可把时景辰吓一跳。 “诸位前辈,你们折煞我了,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时景辰想扶他们起来,可所有人像是膝盖粘在了地上,“郭前辈,您快起来。广琴先生?弋寨主、白前辈,你们……”竟没有一人听他的。 棋魂老人撑着最后一口气,高呼道:“弟子郭半山,参见掌门人!”而后再行磕头大礼,弋峰飏和白君宁也一并道:“参见掌门人!”众人依旧一头雾水,何以伏龙山庄的少主会成为棋魂老人一派的掌门?广琴先生与时夫人同辈,这么算来时夫人还矮了自己儿子一辈。 广琴扶住棋魂老人,他再也支撑不住。听老人颤抖着说道:“时少侠,你手持麒麟玉珏便是我虚无门地支一脉的掌门。广琴,快先见过你掌门师叔!”广琴应声道:“是,弟子拜见掌门师叔。” 顾剑棠好奇地望过来,麒麟玉珏?那不正是妙尘大师要他去找的那人?没想到正是时景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棋魂老人继续吩咐道:“广琴,往后静书斋当全力支持掌门人光大我虚无门。更要协助掌门,肃清门中叛徒,穷尽山水也要阻止周博然继续为恶。知道吗?” 广琴老泪纵横,不住地点头,连声道:“知道了,弟子知道!” 阆苑别过头不敢看,更不敢听。又一位高人惨遭伯恒子毒手,难道虚无门真的要被他屠戮殆尽不成?棋魂老人一直关心着段铭风的安危,询问道:“掌门人,不知段师叔……也就是交给你掌门玉令那个人,他现在何处?” 时景辰怎么都想不到那位大哥哥竟会是虚无门举足轻重的人,当日要不是他,恐怕自己也没有命再见爹娘,原来那人便是他们口中所讲的段铭风。棋魂老人就快要离开人世,时景辰也不想骗他,如实道:“那位前辈在十多年前已经离世。他双腿残废,行动不便,被困于山洞樊笼。因为酷爱容貌,所以看着还是二三十岁的小伙,我还叫他大哥哥来着。不过也因为身体残疾,又顽疾缠身,所以他宁愿躲着也不愿意出去。我与他意外重逢,因祸得福,得他教导,一生受益。” 棋魂老人轻叹一声,眼眸微垂,这么多年终于能再听到段师叔的消息。可惜,他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果然是段师叔的风格,他最在乎自己的容貌。感谢你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路。” 时景辰微微摇头,他所做的根本是微乎其微,反而是大哥哥教会了他好多。不仅将凝聚自身功力炼成,有百毒不侵效果的龙涎玉露给了他,还传授他纳指禅。更怕他学不会流云蝶步而画下步法格子,让他可以随时随地像小孩子玩跳房子一样练习。当时他并不知道玉牌的象征,没想到连掌门之位都一并传给了他。可他能做的只是将大哥哥草草掩埋。 “二师兄?”弋峰飏抓住棋魂老人的手轻呼道,这次恐怕大家真的要永别了。棋魂老人卡着最后一口气道:“两位师弟,为兄可能真的要先走,先走一步了,你们珍重。”紧急关头,白君宁不合时宜地问道:“二师兄,能对付周博然那个叛徒的只有琅嬛宝藏里的《琅嬛秘录》,到底还有哪些线索,您就告诉我们吧!” “六弟,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弋峰飏都看不过。人情方面确实说不过去,可事实上,大家心里都想知道这个秘密。棋魂老人紧握弋峰飏的手,缓缓道:“天阳开路琅嬛洞,古琴遥指前路行。棋魂洞中有藏宝,皎月之下书显明。画里有画画外图,回首即见宝藏所。”老人含笑离世,只留下这难以侦破的谜题。 悲伤之情充斥着整个山谷,无音谷从此不再无音,这里已经留下了悲伤的声音。迎松突然又吐一口鲜血,她本就中毒最深,还不住地反抗剧毒侵体,这会儿已经快要毒入骨髓了。阆苑焦急喊道:“时景辰,你拥有百毒不侵的血脉,解救大家就靠你了。” 时景辰一脸茫然,他怎么就成解药了?阆苑又吩咐道:“剑棠,你去取些碗来,快!”等剑棠去而来时,阆苑已经备好药。天泉冰露分而倒入各只碗中,又撒入六转雪参丸。时景辰还没准备好,突然被阆苑一把拉过,抽出金针便刺穿他的手指,鲜血一碗滴一滴。 阆苑着急忙慌的,有几个碗还没有准确滴进去,挤在了地上也不知。时景辰抱怨道:“你这个女人慢点行不行?都把我的血挤外头了。”吟风狐疑地看着阆苑,她今日的失误实在太多,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阆苑冷哼一声放开时景辰道:“你自己来!”其实直接喝他的血就好,只是狼多肉少,按照这么多人的分量,把他的血抽干都不够。一滴血解毒,冰泉玉露稳定毒素,六转雪参丸凝聚毒素,如此余毒也可尽解。吟风一向对阆苑的医术拜服,可能他胜在知识储备量丰富,而阆苑则是实战经验丰富。 无音谷的屋舍简约通畅,但是住不了多少人。妙凡方丈留了几位僧侣为棋魂老人诵经超度,自己先行返回少林。毕竟妙尘大师还尸骨未寒,顾剑棠还想再见一面妙尘,便一同请辞。仙吾山庄一行人似乎留在此处也帮不上其他的帮,便也请辞了。绝爱心有牵挂,没有走,不过绝妄先行离去,她要返回观音庙,提醒大师姐做好御敌准备。伯恒子敢说出百日内一统江湖的话,必然会有雷厉风行的动作。 砚心不知公子为何还赖着不走,望了眼阆苑便更加不满。说道:“公子,我们也尽早返回神阳殿复命吧?教主还不知这里的情况,我们得通知他,尽快作出部署,与青城派一决高下。” 吟风仿佛置若罔闻,关心阆苑道:“阆苑,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吧?让我给你诊个平安脉。”说着便要伸手去把阆苑的脉门。阆苑手腕翻转躲过,笑道:“没什么大碍,有劳陌廷记挂。我有娘、姐姐和妹妹陪着,你不用担心。砚心说得对,你还是回去面见你的教主吧!没准伯恒子马上就派人攻打镜月教各分部了。” 阆苑嘴上叫的很亲热,可表现的却极为冷漠。吟风知道他始终不能走进她的心里,可他愿意等。他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在她身边。面对这样一个令人毫无抵抗力的男人,换作以前阆苑或许早已沦陷,可她不能,没有结果的爱,不如不爱。时景辰也好,聂离殇也罢,她都亦然。 “如果有事,你尽管来花月楼找我。花月楼将永远为你服务。”吟风又笑了,只是这次笑得苦涩。砚心看在眼里,憋屈在心中,不怕真无情,就怕动真情。砚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长相平平又朝三暮四的女人会得公子之心?吟风公子虽然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可他的心却留在了无音谷,留在了阆苑身上。 时景辰暗中看着,阆苑就是有着一股迷人气质,或许就是她性格的反差才更深入人心,柔弱而坚强,恶毒而善良,自私而又偏偏最是无私。“天气凉,别老在外头待着,进屋吧!”时景辰关心道。阆苑像是没听到,但还是乖乖地进屋。 “对不起!”就在经过时景辰那一刻,她听到了这一句。轻松又沉重的话语,却是最能撩动人心的话。时景辰泪眼朦胧,却始终没有掉落一滴眼泪,对她的内疚之情、对自己懦弱的痛恨和没有珍惜缘分的懊悔杂糅在一处。阆苑看不到,却能真实地感受到,只是无极咒带给她的痛苦更加痛彻心扉。 阆苑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道:“你去看看时夫人,多关心关心她。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时景辰知她已释怀,可他似乎不喜欢她释怀,没了这样的交缠也意味着没有了感情的纽带。 “姐姐,你在这儿?”绝爱从屋里走来。尽管知道母亲尚在人世,可她胆怯了,也不知心里在害怕什么?就是不敢去拜见母亲。这不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姐姐,有姐姐在她就能安心,就能无所畏惧。 白君宁心中压抑便想出来透口气,看到三个年轻人都站在门边。时景辰是掌门人,他已经认识,不过慈航剑派的高手,阆苑还未曾给他介绍。好奇道:“阆苑,这位姑娘是?我看她是和绝妄师太同行而来的,是师太的徒弟?” 绝爱摇摇头道:“贫尼绝爱,先师是前任观音庙掌门焚灭师太。”白君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惹人生疑。突然没声音了,阆苑问道:“怎么了?”白君宁尬笑缓解道:“年纪轻轻便是焚灭师太的高足,一定年轻有为。” 第一百十七章 参悟谜语 绝爱淡淡一笑算是谢过前辈赞扬,拉着阆苑匆匆赶至母亲房门前。时景辰被白君宁一个眼神搅得心神大乱,这分明是一个有故事的眼神。只是不知白君宁和慈航剑派有什么恩怨过往?不过有阆苑在,自然能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 临到门口绝爱已经做好挽着阆苑进门的准备,却又胆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或许太久没见母亲,也没有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陪在身边,觉得自己不配认人家。也或许是怕母亲对她这个女儿失望,总之有股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了?”阆苑看不清她的表情,可犹犹豫豫不是绝爱的作风。绝爱微微叹息道:“算了,知道母亲尚在人世,能远远地看看她我已经心满意足。何必还要多生事端,强行相认?我现在是观音庙圣女,将来是要继承观音庙的,应该尽早了断尘缘。” 阆苑不知她怎就生出这样的心思?刚想拉住她,可小丫头跑太快,一下便没了人影。忘我听到动静开门查看,见到阆苑,忧愁的面容即刻舒展笑颜,却又看着小跑远去的姑娘,若有所思。久久道:“阆苑你来了,快进屋。” 母亲和妹妹都很奇怪,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挡着她们相认,就差有个人来捅破,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外人。阆苑刚坐下便说道:“其实母亲心里已经知道,为什么不和妹妹相认呢?” 忘我倒茶的手突然顿住,她其实在少林寺之时看到绝爱,心中已经有数。无论是绝字辈弟子还是年纪这点,都非常符合她女儿的特征。忘我缺的是一点勇气,当年她抛下绝爱认阆苑为自己唯一的女儿,早已成为心中最大的肉刺。她害怕女儿会责怪她自私,甚至面对亲生女儿都已经不敢以娘亲自称。 “母亲在担心什么?”阆苑见她不答话继续问道。忘我放好茶壶,慢慢道:“算了,知道她还好好的活着,为娘心满意足。况且神龙家虽然覆灭,仍旧祸事不断,正值多事之秋还是继续隐瞒她的身份吧!”阆苑点点头,母亲说的对,她们隐忍多年不就是为了保护好绝爱吗? 阆苑伸手抓住忘我双手道:“等大仇得报,您再与妹妹好好团聚,到时候有大把时光。逝去的光阴肯定能慢慢找回,正好大家都吃素,母亲您也不必担心烧不好合妹妹口味的菜了。”忘我被逗的噗嗤一笑,指尖点着阆苑脑瓜道:“你呀你,玩笑话也能被你说得满满的大道理。到时候我们一起找块好地,盖一间小屋,种些小菜,那样的日子一定很幸福。” 阆苑靠近倚在忘我肩上,努力将快要留下的泪水回流。她倒是有点想念当初与母亲在山野庵堂的日子了,可惜往后的快乐她无福享受。只能在此刻更加贪婪地眷恋一会儿母亲的怀抱。 影子端着药汤给车乾元送去,想想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钓了个小白脸,没想到是个老前辈。一下把自己的爱情美梦打碎,果然情爱这种东西对她就是奢侈。 “哟,我的好娘子来了?”车乾元慵懒地躺在床上,本来还有闲情看会儿书的,这下心里只想着自己的红颜知己。影子重重砸下端盘,把人吓一跳。车乾元双眼无辜问道:“你怎么了?谁惹到你了吗?” “你呀!”影子没好气道,“前辈,您老就别拿我开玩笑了,都快知天命的人,还这样没正经的。往后别娘子、娘子的,让别人误会。” “误会?”车乾元一脸困惑,“什么误会,明明之前讲好的,你要反悔?” 影子回头端详了一番,若不是他年纪老了些,其实凭长相做得她相公。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前辈,您老都四十又六了,我才二十六,您足足长我二十岁哪?还想老牛吃嫩草啊?” 车乾元苦笑道:“按你的年纪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我能收你,你就该感谢天地了。我只是实际年纪大,要知道我们虚无门最擅长的便是驻足容颜,不信你跟我个二十年试试,到时你已是个面瘦肌黄的老太婆,我还是这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模样。” 这点影子从不怀疑,站在卿姐面前她就已经黯然失色。不过她还有症结在心中,轻声道:“您这么大年纪,那方面还行吗你?我可是还想生个大胖儿子的。”车乾元居然被人质疑,托着病体也要起来证明自己,抢步怀抱影子,吐息道:“我可不单是看起来像二十多的小伙儿,身体也不必二十岁小伙儿差,你要试试吗?” 影子吓得赶紧从他怀里挣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男人撩拨,内心早已波涛起伏,淡定不住。车乾元就知道她这种纯情老姑婆最受不得别人挑逗,又出言道:“你想生,生一窝都可以的。”影子害羞极了,捂着耳朵,抱头飞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躲在门外喘大气。 忙活着里里外外几天,终于把棋魂老人的身后事体面操办,从此一代高人湮灭于世间。人生苦短,实在有太多事情亟需去办,眼下以伯恒子的事情为首要大事,他一心想称霸武林,免不了的会陆续听到坏消息。无论是顺从还是逆反的门派,一旦有消息,对无音谷各位来说,绝非好消息。 影子再见阆苑,似乎她的白头发又比之前多出许多,问道:“妹妹,你是不是急于练功,走火入魔了?你看你的白头发,比之前更多了。”阆苑下意识伸手去抓,努力凑近在眼前,果然多出好多。她的视力也越来越差,望出去的东西都是白茫茫一片,人只剩一道重影。 “没事,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稍后就把这些讨厌的白发处理掉。我可是神医,多的是白发变黑的偏方。”阆苑嘴上这么说,心里可始终没有底,或许这些白头发就代表着她即将枯竭的生命。赶忙起身,推着影子出门道,“我们快去大堂,大伙儿都等着我们呢!” 众人坐在一处,集思广益,商量对策可是毫无头绪。时夫人虚心求教道:“白先生一向足智多谋,面对如此混乱局势,不知您有何看法?”她此时脑子早已一团乱,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与伯恒子决一死战,可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白君宁思索再三后道:“伯恒子想要称霸武林的最终目的就是夺取琅嬛宝藏图,进而找到琅嬛宝藏。所以依在下之见就是先他一步找到琅嬛宝藏,江湖各派才有生机。” 话虽如此,可琅嬛宝藏已经传说了几十年,要能找到,早就有人侦破秘密找到了。所有一切又归结于棋魂老人临终前留下的那首解谜诗。白君宁摆好纸笔写道:“天阳开路琅嬛洞,古琴遥指前路行。棋魂洞中有藏宝,皎月之下书显明。画里有画画外图,回首即见宝藏所。” 白君宁一边写,大家跟着一边念。半句都听不懂,弋峰飏真不明白他的二师兄为何有话不直说?广琴先生指着第三句道:“这句‘棋魂洞中有藏宝’应该所指的就是俨华洞内的藏宝图,可惜已为伯恒子所得。” 虽然这句已经是没有用的语句,却给众人提了醒,如此看来每一句就代表着一条线索,那得逐句破解。车乾元好奇道:“琴棋书画,这巧这四样?那天阳又是什么东西?” 影子得阆苑同意,拿出宝藏图道:“其实天河繁星图的宝藏图一直在我身上。这句‘画里有画画外图’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关注画,而是关注画外的东西。当初我遭人暗算,幸得天河繁星图画轴所护捡回一条命,后来就发现画轴之内藏着的宝藏图。” 众人无一不震惊的,原来传说确有其事。车乾元拿起仔细端详,思索道:“这只是宝藏图的一部分,应该还有几块差不多的羊皮图才对。”总算听到个好消息,不枉大家坐在一起苦思冥想。 忘我师太想起了什么,问着阆苑:“女儿,当初娘送你的发簪你可还留着?我依稀记得你爹把那三支发簪叫作天阳针,也不知道是不是与琅嬛宝藏有关?” 阆苑哎呀一声,遗憾道:“那是娘留给我的东西,女儿一向视若珍宝。可是三支发簪眼下都不在我这里。一支输给了吟风公子,应该还在他身上。一支被聂离殇拔去,曾被他当作武器使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他手里。还有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时夫人也有印象,当初阆苑大闹伏龙山庄之时,头上确有一支丑不拉几的发簪。恐怕除了阆苑没人会在意,捡到也当成废铁给扔了。时景辰犹犹豫豫地拿出一根黑不溜秋的铁针,正是她们口中的发簪。“其实一直在我这里,是那日阆苑遗落在伏龙山庄的。” 影子暗自皱眉,老天爷这是开什么江湖玩笑,三支发簪正好就落在这三人手中。难道他们注定要与阆苑纠缠不休?想想都麻烦,苦了阆苑身陷这样的旋涡。 白君宁接过查看,大喜道:“太好了,没想到大家掌握着这么多举足轻重的线索。如此只需破解‘古琴遥指前路行’和‘皎月之下书显明’两句即可。真相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车乾元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虚无门中收藏有很多琴谱、曲谱,没准我们可以回去找找看。可惜师父没有将藏书洞秘钥留下,不然藏书洞一定可以找到许多线索。” 弋峰飏接道:“藏书洞进不去,可以上地支筑书楼一探究竟。”说起典籍秘录,筑书楼中不比藏书洞少。全赖地泽先生掌管秘钥那十年,他和段铭风抄写录入典籍,后又注解升华才有了地支一脉的繁荣。 阆苑提议道:“那大爹、小爹,你们就回阆山地支遗址找寻线索。轩辕师叔你和影子姐姐回天干寻找线索。时夫人你们与少林关系密切,就回少林寺向方丈打听,看能否通融进藏经阁一观。” 车乾元嘟起嘴不悦道:“你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叔叔的算是怎么回事?都把我叫老了。”此话引来一片哄笑,照理说,孟轩辕是世人所敬仰的武林四象,可似乎没有一个人当他是前辈,完全是关爱后辈晚生的眼神注视着他。 “行了!就你在那瞎嚷嚷!”影子一声厉吼车乾元不敢再说,瘪起嘴往她身后躲。阆苑笑道:“行,轩辕哥哥,这样你可满意?”众人忍不住再次发笑,没想到堂堂隐雷君子还是个妻管严。照理棋魂老人刚刚离世,大伙儿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该如此作乐,但实在是忍不住。 影子问道:“那妹妹你呢,你有何打算?” “阆苑你要做什么?为娘陪你一起去。”忘我担心她又要去做傻事,这丫头向来喜欢自己扛。绝爱也接道:“是啊,姐姐我也陪你一道。” 阆苑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要去趟花月楼,见一见吟风公子。可能还要走一遭神阳殿,我一个就行了。”忘我当即反对道:“不行,这太危险了。还是我陪你走一趟。”绝爱也极力赞成,疯狂点头。 阆苑自有她的道理,她会想到第一个去见吟风,实在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再拖会拖出大麻烦。又道:“娘,你就与绝爱妹妹先回观音庙,你身份特殊,难保伯恒子不会找你麻烦,有观音庙诸位师太庇佑,想来伯恒子还不敢狂妄到直接杀上紫竹林。”当然,最主要目的是制造她们母女独处的机会,虽然她们都有着自己的考量,暂时还不想相认,但阆苑就是想把那层隔膜捅破。 如此安排的确妥当,本来影子也担心阆苑一个人行动不便,但她对吟风公子极为放心。而且车乾元的伤没有个把月难以痊愈,影子得待在他身边保护他。说起来伯恒子和目空和尚也都受着重伤,所以大家此时都是安全的。 白君宁点头道:“那大家就按计划行事。一个月后,无论有没有结果,我们都在伏龙山庄相聚,届时是战、如何战、什么时候战?大家再细细商讨。齐心协力,其利断金,我就不信伯恒子真能只手遮天?” 与伯恒子一战的决心大家都有之,真可谓是同仇敌忾。广琴先生也要回静书斋积极备战,避世多年,静书斋也终于要重出江湖了。 其实按照大家如今的实力,只要设计引出伯恒子,合力围剿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此人过于狡猾,还需多多防备。阆苑想到天干的四时生灭阵,这次去花月楼,可不仅仅探讨宝藏之事,若能重启四时生灭阵,那就好玩儿了。 第一百十八章 琴曲求援 吟风公子将伯恒子百日内一统江湖的狂言带回神教,相信青城派很快会对他们有动作。天河繁星图的秘密他们尚未参悟,所以会是争夺的焦点。聂孤有心想与阆苑等人联手,可似乎那边的敌意并没有减退。陈年夙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了断清楚的。 聂离殇主动请缨道:“教主,让属下去找阆苑,以共享天河繁星图为条件,相信她一定不会拒绝。如今敌人势大,镜月教面临如此困局,他们亦如此。除非强强联合,否则留给大家的便只有没落这一条路。” “若阆苑想合作,早在无音谷便可向吟风公子说明,何须一拖再拖,多费周折?”素芊芊少有的露面发言,却是言之有理。同样是找琅嬛宝藏,阆苑所掌握的信息远比他们多,区区半幅天河繁星图的诱惑微乎其微。 “使者有何高见?”聂离殇问道,既然无法请求外援,那便只有自救。可眼下又还有什么高明的方法呢?素芊芊其实也是一筹莫展,但是长老最近闭关练蛊,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好消息。思索后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抢在伯恒子之前找到琅嬛宝藏图。他想称霸武林,最终目的还是找到琅嬛宝藏。只要这点不让他如意,那万事都会有转机。” 可找寻琅嬛宝藏谈何容易?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到阆苑这个关键人物身上。聂孤想来想去依旧想和他们那伙人联盟,或许李沐风看在过去的面子上,能够帮忙促成。随即吩咐道:“芊芊,你代本教主去趟伏龙山庄,找时夫人商量联盟之事。”大家都明白教主的心思。芊芊与伏龙山庄的一众小辈素有交情,是个不错的人选。 火护法匆匆来禀,说道:“启禀教主,探子来报,九珍堂已经开始行动。由无道司命带领大批高手汇聚于符离城,朝仙吾山庄逼近,恐怕仙吾山庄这回要大难临头。”伯恒子铁血手腕,仙吾山庄拒绝臣服便想要以武力收伏,这就是当日简庄主表明立场的后果。如今看来,仙吾山庄连求援的时间都没有。 “教主,属下要先赶回花月楼。此次无道司命携大批高手来势汹汹,一定不仅仅想制服一个仙吾山庄,恐怕还会调转枪头肃清花月楼在符离城势力。”吟风有些担心砚心和潭心她们,一旦起冲突,她们必不能敌。 思及无独有偶,聂孤下令道:“各部首领加紧戒备,死守各地分部。”教众齐声高呼“领命”。看着练红尘聂孤心泛忧思,待众人离去,唯独留下她,说道:“红尘,春风苑与九珍堂不过一街之隔,一旦本教与青城派开战,你春风苑首当其冲。这样,离殇你带些人手随红尘一道回去,助她守卫春风苑。” “属下领命!”镜月教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候,聂离殇自然得以大义当先。也许心中更担心阆苑的安危,但容不得他任性。 “属下谢过教主,谢过圣使!”练红尘势单力薄,本来她就想向教主借些人手,如今有少主相助,实在太好不过。 九珍堂的人先礼后兵,无道司命派人将青城派的旗帜送往仙吾山庄,命令他们七日之内换掉自家家族符文旗,改用青城派的,否则仙吾山庄从此就要绝迹江湖。简放带领全庄精英与他们对峙着。烟朦横抱名琴“春雷”做好防御,玉城怒目圆睁,长剑跃跃出鞘。 简放骨子里有傲气,哪容得他们在仙吾山庄放肆?当即举掌欲毁掉旗帜。对方为首的小头头好意提醒道:“简庄主可千万不要鲁莽,若是毁旗就相当于对青城派宣战,庄外千百号杀手可不会再留情。”简放从来不受威胁,气得就要发掌杀去,烟朦出手阻拦道:“父亲莫要上当,若此时动手不正中他们下怀?” 简放压着怒火收回厉掌,吼道:“都给我滚!”小头头不怀好意地一笑,转身离去前又道:“简庄主可要好好考虑,别将整个仙吾山庄毁于一旦才收场。” “混账,猖狂至极!猖狂至极!”简放气得不行,可又无可奈何。烟朦小心扶着父亲进门,这次恐怕仙吾山庄真的气数将近。别看刚刚那人只是个小喽啰,可此人在贼道上有些名头,江湖人称“笑阎罗”,越是笑就越代表愤怒。 玉城趁着父亲喝茶平定心神的时间稍稍外出查看,可九珍堂的暗哨实在太多,山庄所有的动作都在他们监视之下,可以说仙吾山庄的全部行动都已被他们封锁。简放着急问道:“城儿,外头情况如何?为父已经备好书信,可以同时向少林寺和观音庙求援。” 玉城为难道:“父亲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外头遍布着大批高手,恐怕您的书信还未送出符离城,差使便已命丧敌人之手。敌众我寡,我们已无退路。”全庄上下包括整个符离城,能调动的人手不过百人,可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十倍。仙吾山庄的人又不可能个个以一敌十,况且对方还有无道司命坐镇,他一出手便可尽灭山庄精英。 “难道当真是天亡我仙吾山庄?”简放捶胸顿足,很不甘心。仙吾山庄传到他这一代声威已经大不如前,还要遭受灭门之祸,叫他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祖宗?玉城叹息道:“父亲,不如先向青城派低头,谋定而后动。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总有翻身的机会。” 简放怒瞪着儿子,他实在想不到会生出一个贪生怕死的儿子,大怒道:“畜生,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向青城派低头,我宁愿全力一战!战死沙场,留得百世英名,也不许仙吾山庄有任何污点。” 烟朦的心思与父亲一样,表态道:“女儿愿与仙吾山庄生死共存亡!”简放看着甚为安慰。玉城素来嫉妒妹妹,认为爹爹心里只有女儿,如今看他们这样更加不悦,说道:“仙吾山庄百年基业若是毁于一旦,我们都是罪人。妹妹,你不仅不劝阻爹,还和他一起意气用事。你以为这样就是大义凛然了吗?愚蠢。” 简放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无话可说。烟朦陷入了沉思,久久后道:“父亲,其实我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哦?是何办法可以化解仙吾山庄的危难?”听到还有办法,简放双眼重新绽放光芒。烟朦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道:“我们可以找花月楼联手,大家同在符离城,又同样遭受着青城派的威胁,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提议虽好,但是简放心中有疑虑。花月楼始终是魔教分部,他们为保仙吾山庄清誉才势要与青城派周旋到底,若与魔教合作还不是有损山庄名誉?玉城嗤笑道:“妹妹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不过你究竟是想和花月楼的人联手还是想去见你的吟风公子啊?再说了,我们和花月楼交情浅薄,他们凭什么帮我们?还是说妹妹你和吟风公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哥哥请你说话注意分寸。”见父亲脸上也挂起不屑,烟朦知道他和哥哥想一块儿去了,又细心分析道,“父亲,唇亡齿寒!我们仙吾山庄放眼整个武林来讲,势力薄弱。真要对付我们,他们不需要派出这么多高手,一定另有目的。我们是同花月楼联手,各取所需罢了。” 言之有理,仙吾山庄被铲除,花月楼在符离城的势力也面临瓦解的境地。镜月教肯定也不想苦心经营十年的势力一朝散去。如今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为保仙吾山庄基业,唯有出此下策。简放又问道:“花月楼在城内,而如今我们被困山上,要怎么和他们联系上呢?” 玉城也有疑虑道:“若是我们的人和花月楼的人碰面,他们肯定会所有察觉,没准还会提前发难,那时又当如何?”这也正是烟朦担忧的事情,思索良久后道:“父亲、哥哥,还是由我亲自下山一趟,我会小心地与花月楼的人碰面说明事情原委。在我回来前,你们万事小心!”留给他们的只有等待,等一条可以脱困的光明大道。 烟朦刚走出山门不久,便发现有人跟踪。她不敢靠近花月楼,唯有先走进雅居暂避。雅居是文人雅士喝茶吃饭的高雅场所,烟朦曾在此处献艺,希望这回可以借助琴声找到知音,帮助她传达信息。九珍堂的人已经暗中潜伏在雅居之内,随时会有异动。 老板见到烟朦,热心上前招呼道:“烟朦小姐,可有好多时日没见你来,怎么今日会有雅兴?”烟朦还未回答,身后的笑阎罗先一步现身问道:“是啊,怎么烟朦小姐今日会想到来此呢?”他看了一眼烟朦笑道,“在下与烟朦小姐真是有缘,又遇到了。” 老板一头雾水,但就是感觉怪怪的,烟朦淡淡一笑没有理会,只是对着老板道:“烟朦怕以后难有机会再来雅居奏琴,所以还请老板安排一下,今日烟朦想演奏封琴之作。”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老板有些不知所措,大叹可惜:“烟朦小姐琴艺高超,若是封琴岂不可惜?”安排演奏自然不成问题,只是老板惜才,实在不想烟朦就此封琴,好多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能听烟朦小姐弹奏的最后一曲,估计一个个要悔得肠子都悔青啊! “老板尽快安排,多谢了却烟朦最后的心愿。”烟朦抱琴,侧身行礼谢道。笑阎罗虽然心存疑惑,但不会阻止这些情理之中的事情。老板也没敢宣布烟朦即将封琴的消息,只是默默在底楼高台之上支好器具,片刻之后便准备就绪。 烟朦戴上面纱坐于高台之上,放好手中名琴开始焚香。她尊重每一场演出,也珍稀每一次演出机会。她的演奏富有仪式感,虽为女子却令众多文人肃然起敬。琴音慢慢地透过名琴“春雷”向所有人发出求救信号,只是不知是否有人能听懂。 不知何故烟朦弹奏了一曲《潇湘水云》,不过虽正值和平年代,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国破山河碎的凄凉。乐曲开始,飘逸的音律使人心神荡漾,仿若置身仙雾缭绕的神之境地。水云仙雾虽美,却也将大好河山,辽阔壮丽的人世遮蔽,琴曲悲调疾走,令人潸然泪下,仿若置身于家国破灭的当年。 笑阎罗看着一个个唉声叹气的听客甚是好奇,不懂他们为何要如此。他虽不懂琴曲,却也觉得好听,不得不承认,烟朦的确琴艺高超。 琴音又渐入平稳,似乎是看开了什么,但心中又怀着满怀大志,欲与命运再做一次搏斗。不管后果如何,他都会拼尽全力战斗到底。琴音再次高昂,意境悠远,这是在对黑暗的现实提出抗议,可惜最后只能遥望故乡以作思念,时世飘零他已无力回天,空留无限感慨。 琴曲奏毕,不少文人开始偷偷抹泪,往后他们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烟朦默默收拾着,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能撑起她心中希望的人。倏而,从天而降一锭金子,分量很足。烟朦好奇往上看去,是阁楼雅间客人给的打赏。 老板上前询问道:“那位客人想和烟朦小姐见一面,要不要我去打发掉?”这些年来对烟朦有好感的客人不计其数,她也懒得应酬,基本都是由老板打发。不过事出紧急,只要有一线希望,烟朦都会去抓。“这位客人应该比较特殊,烦请老板带路引荐。” 笑阎罗一切都看在眼里,未免烟朦搞小动作,他自然得跟上一探究竟。 雅间之内的客人身着灰袍素衣,头戴斗笠,极为神秘。烟朦揭开帘子入内,施礼道:“烟朦见过客官,不知客官有何指教?”那人伸手请道:“烟朦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听声音是个女人,烟朦寻思着难道是花月楼的人?安然坐下,想说什么却一直忌惮门外的人而不敢言。客官说道:“广陵一别,烟朦小姐琴曲风格变了许多。”窗外清风拂过,吹起客官的帷帽,显现真容。烟朦喜藏心中,赶忙回道:“原来是……幽竹先生,烟朦失礼了。” 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烟朦却叫着先生,笑阎罗恐其中有诈,掀开竹帘闯入,二话不说摘去人家的斗笠。笑阎罗并不认识此人,看着不过是个长相奇怪的女人,左边的头发已经花白,也看不出她的年纪。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和烟朦见面?” 所谓的幽竹先生其实就是阆苑,幽篁阁盛产绿竹,烟朦不便以幽篁称谓,只能拐着弯地称呼,也让阆苑心里有个提防。 第一百十九章 花楼风雨 自打阆苑进入符离城便觉此地不同寻常,她眼睛不便也无法探查其中奥秘。吟风尚未返回花月楼,所以她一直住在雅居。正巧听到烟朦“春雷”的琴声,哀怨凄苦,似是诉说着许多无奈心酸往事,更想与命运做最后的搏斗。家园破碎,时移世易,阆苑猜想仙吾山庄遇到了为难之事,所以请她上楼一叙。如今看来,不仅出了事,而且还是大事。 阆苑轻笑道:“阁下一直躲在帘外偷听,没听到烟朦小姐喊我幽竹先生吗?故人重逢,我们当然要把酒言欢,共话当年。”笑阎罗诡谲地笑着道:“明明是个女人,偏偏要别人喊先生,我看你一定不是好人。” 烟朦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赶忙解释道:“幽竹先生虽为女流之辈,但琴艺超群,冠绝古今。‘先生’是世人对她的尊称,你不在律音界自然不知道幽竹先生大名。当年九珍堂金老板出万金想请幽竹先生出山奏琴一曲都请不来他,你不可对先生无礼。” 笑阎罗狐疑地看着二人,瞧见阆苑的琴囊,半露的一角古琴泛着令人荡漾的感觉,仿佛能穿透人心。事关金老板,他也不好再借题发挥,别真惹了不该惹的人。不过不能让她们单独叙旧,也没经过别人同意便私自坐下。 阆苑仿若无人,问道:“烟朦小姐超脱自然,向来心无挂碍,何难遇矣?”烟朦淡然一笑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父恩不负义。请问先生,若歌利王以血刃截割比丘尼,汝当何奈?”阆苑心中大骇,原来她是出来求援的,回道:“缘分使然,一切有为法,吾当为汝之。”烟朦会心一笑,心中释然。 笑阎罗愣是一句没听懂,出身草莽的他本就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能懂她们文绉绉的对话,但他知道不能再让她们继续对话,开口道:“烟朦小姐,天色渐晚,还是让在下送你回家,免得发生意外。” 烟朦心愿已了,他的威胁多此一举。起身道:“幽竹先生留步,烟朦先行告退。来日方长,高山流水终能遇知音。”笑阎罗催急的眼神再次发射,烟朦微微福身,终于肯乖乖离去。 返回山庄的路上笑阎罗再次告诫道:“你别想挖空心思搞小动作,这次送你回去后,看来不能再让你们山庄里的人出来,直到想通为止。”烟朦也不答他话,似乎比他还着急返回仙吾山庄,不自觉地就加快步伐。笑阎罗心思缜密,始终觉得幽竹先生可疑,可惜等他派人去盯梢时,人家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到烟朦回来,简放可算松口气,问道:“女儿,事情办得如何?可还顺利?”烟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人后,关上房门,长舒一口气道:“父亲成了。”玉城不屑道:“还敢说和吟风公子没有私情?意料之中。” 烟朦甩过白眼,没去理会他,又继续道:“父亲,我没有见到吟风公子,但是我遇见了阆苑。她明白我的意思,会帮忙相助我仙吾山庄脱困。”玉城顿觉不妙,摇头道:“妹妹,你的脑子进水了吗?阆苑就是个搅屎棍,求她帮忙,与自杀有何区别?” 玉城对阆苑的偏见一直存在,烟朦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了?大敌当前懒得同他计较。简放与阆苑有过几次交集,虽然之前有过误会,但对她的人品还是能放心的,说道:“她在符离城再好不过,我们就无需依靠花月楼。她一定会将消息带出去,到时候伏龙山庄、少林和慈航都会想办法救援。仙吾山庄有救了!” 烟朦不想泼父亲冷水,可有句话她一定得说:“父亲,仙吾山庄脱困非靠花月楼不可。留给我们的日子已经不多,阆苑此刻就算出去搬救兵,各派也来不及赶来,她断然不会舍近求远。”简放高兴的神情再次沉沦,不过总算还有一线生机。阆苑代表的是神龙山庄,将来这个恩情他只会算在神龙家头上。 玉城忽然想起阆苑与吟风公子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不禁嘲讽道:“妹妹,你的心还真大,不怕你的情敌抢你的男人?”越说越过分,连简放都听不下去了,呵斥道:“胡言乱语,你给我住口!”玉城不敢造次,眼下也无所事事,便回房歇息了。等待似乎成了他们的宿命,除了等待救援,还是等待。 符离城白日里还是艳阳高照,晚间朔风哀哀,忽然变得阴雨沉沉。阆苑躲开了妄图跟踪她的人,一路直奔花月楼。可老远就听到砚心的大嗓门,吟风还没回来,冒然上门必会横生枝节。到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仅帮不到烟朦,自己还脱不了身。 正欲退走之际,不知撞到何人,阆苑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被撞的人一并回道:“没事,没事,我也有责任。”忽而,没了声音,天色昏暗,阆苑眼神又不好,也不知发生何事。那人惊奇道:“阆苑姑娘?”斗笠的帷帘被风吹开,露出阆苑庐山真面目。 阆苑不识对面之人,呆在原地。听声音是个姑娘,她又说道:“我是吟风公子身边婢子潭心,你还认得我吗?”听到名字,阆苑脑海里有印象,她们在旷乐山庄广陵大会上见过,是个干练的姑娘,而且武功高强。 “恕我眼拙,居然没能认出潭心姑娘。”阆苑抱歉地躬躬身。潭心细心地将伞撑过去,一并为她挡雨。她对阆苑的到来有些好奇,怕她是来找公子实现当日承诺的,所以先偷偷问道:“阆苑姑娘,您此来为何呀?”阆苑淡淡道:“我只是路过。” 潭心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哪会是路过那么简单。之前公子便说过,花月楼的大门永远为阆苑打开。若她有事需要帮忙,潭心定然义不容辞,故而说道:“既然有缘相遇,不如我请姑娘到花月楼作客。我们公子不日便会回来,相信公子要是知道姑娘来了花月楼,他一定很开心。” 她料定阆苑有事相求,都到花月楼门口了,还踌躇不前,应该有难言之隐。即便此时不说,也总会有说的一天,潭心是在用迂回策略留下她。没等阆苑回话,她又道:“天色已晚,外头又下着小雨,你行路也不方便。走,我带你进去换身衣服。”本就还在犹豫的阆苑,一下被她完全掌握主动权,不想进都进去了。 砚心光顾着跟人吵嘴,也没注意谁跟谁,看到潭心亲自接引,想来是位大客户。潭心给阆苑备了间上房,背靠翠湖,视野开阔,倒是与她幽篁阁的房间相似。只是花月楼更加气派,是富裕人家一掷千金的高档场所。 花月楼向来做的是女人生意,以出产各类胭脂、红妆还有养颜补品为主。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为了美丽,钱那哪能叫钱?听说吟风公子调香技术更是一绝,不仅能安神织梦,还有保养皮肤的功效。美容觉也是女人维持美丽的秘诀,有句话说得好,保养再多不如一个好觉,吟风公子受女人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 阆苑自打走进门便闻到许多熟悉的配方,都是卿姐经常用的。不禁暗自懊悔,明明自己也有配方,却不知道善用。人家吟风公子多聪明,开这样一间消费货楼,日进斗金,还比她开客栈轻松,想想还真是羡慕呢? 潭心拿着换洗衣服进门,又命人将浴桶一并准备好。阆苑受宠若惊,这个潭心似乎对她太好了点,谢道:“辛苦潭心姑娘了,我自己来便好,你去忙你的事吧!不必招呼我。” “您是花月楼的贵客,我应当亲自服侍您。”潭心边说边推着阆苑来到浴桶边。阆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实在不习惯这一套。可潭心这丫头太机灵,似乎看出阆苑的为难,又说道:“我去给您拿些香薰过来,稍微等我一下。” 既如此,阆苑就坦然接受。这些日子她心中那根弦绷得太紧,是该放松一下,再好好思考解救仙吾山庄的计划。 潭心折返回来时,阆苑已泡在浴桶中。她还是很客气地扣门说道:“姑娘,我进来了?”阆苑闻声回道:“请进。”香气由由远及近飘来,果然使人心旷神怡。 潭心放下手中家伙,热心地抓起浴巾要为阆苑搓背。阆苑眼神不便,更看不清她有何动作,等她反应过来,潭心已经上手了。触目的白发令人心头一震,方才阆苑戴着斗笠,潭心没有仔细看。一段时日不见,没想到她人生发生了巨变,身体也跟着巨变。只是她不理解,阆苑照道理是个注重美貌的人,怎么会容忍白发丛生?而且还是扎堆生长,左半颗头颅四分之一都是白发。 潭心光注意白发,却不想阆苑背上全是坑坑洼洼的伤痕,一个女人究竟遭受着怎么样的磨难才会弄成这样一副身体?缚魂钉她只在吟风教授医道之时听说过,没想到真的有。她试图多了解这个女人,但又不敢冒然发问。 阆苑听不到热情的声音,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说道:“我身上的伤痕都是我活过的证明。没有它们,我早就死了。”讲起来云淡风轻,可其中的苦闷只有自己知道。潭心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往后你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美好。”莫怪公子心仪她,潭心也对阆苑有着莫名的好感,或许就是源于她身上那股韧劲,让人叹服,打从心底里的佩服。 “潭心,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公子吗?”阆苑似乎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地了解过吟风。只知道他是风度翩翩的花月楼吟风公子和医术通神的风陌廷,再无其他。潭心思索着,这倒是把她难住了。“我们公子不善言语,做事情又钻。有时很温柔,可他的温柔也是冷漠的。很少有外人知道他这样的性格后还愿意与他亲近的,所以这些年来,除了我和砚心,他身边再没有其他的女人。” 矛盾的性格往往都是相信机缘的人才会产生,不善言辞那就索性冷漠到底,所以吟风总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过阆苑好奇道:“不是还有个烟朦小姐对他一片痴心吗?” 潭心噗嗤一笑道:“烟朦本身也是个怪人。潇洒又不能潇洒到底,被所谓的名门啊、正派啊、颜面等等束缚。她或许是喜欢公子的,可她不够勇敢。当初公子研制出新香料‘浮华一世’,又以《无忧曲》催动音律飘香而名噪一时。浮华一世风靡全城,可烟朦偏偏爱上了公子的曲子。所以她勤加练习古琴,只为追上公子的境界。有时候缘分就只差一点主动而已。” 阆苑不认同她的话,反驳道:“怎么能让女生主动?女儿家脸面可比任何事物都要贵重。”潭心实在想不到会从阆苑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她倒不着急否认,只是反问道:“姑娘知道为什么公子会钟情于你吗?” 听到这话,玩笑脸的阆苑立马变得严肃。或许这个话题不该由潭心来讨论,她又尴尬道:“因为你比较主动。”阆苑没忍住,无奈地一笑。没想到吟风公子是个纯情的老男孩,不过这天底下除了她阆苑,谁能撩得动这座冰山? 阆苑一脸正经道:“吟风是个好男人,只天底下最出色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潭心暗自点头,其实只要公子喜欢,那人就是天底下最出色的。阆苑又突然不正经道:“可我实在想不出,除我以外谁能做那天底下最出色的女人?”潭心被逗笑,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时候差不多了,潭心就不继续服侍阆苑出浴更衣。砚心叽里呱啦的叫骂声已经传到了楼上。她要去看看,楼下究竟发生何事?阆苑好管闲事,能被砚心骂这么久,那个人一定不得了。这个热闹她必须下去凑一凑。 花月楼一般营业到戌时,可都快打烊了,还有事件没处理完。潭心简单的听下人叙述了整个事件过程,带头的男人非说他的娘子用了花月楼的脂粉而毁容,所以带着一帮人来叫嚣。也不说是赔偿还是其他解决方案,就想砸场子。 潭心笑着上前问道:“这位客官,你说尊夫人用了花月楼的胭脂所以容貌受损,胭脂现在何处?可否拿出来让我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配方有误?” 男人冷哼道:“这种害人的东西早让我扔了,留着干嘛?我又不害人。”砚心挤上前道:“潭心,你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他纯粹是没事找事。”潭心使过眼色让她退下,又问道:“可否让我们见见尊夫人,如果她容貌受损,我们花月楼有很多方法治疗的。” 第一百二十章 结兵布阵 从花月楼出去的东西都有对应的货单,哪怕东西不见了还是会有根据。这人什么都没有,潭心料定他的娘子都是子虚乌有,确如砚心所说是无事找事。只不过武力解决是下下策,潭心并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男人继续狡辩道:“我娘子容貌已毁,根本不愿意接见外人。更何况谁知道你们是虚情还是假意?”潭心依旧笑颜莹莹,问道:“那客官你想让我们如何?”做任何事情总要讨个结果,无理取闹也有一定目的。 男人假意思考回道:“像你们这样的黑店就该关门大吉。只要你们从今日起结业关张,再向我磕头认错,那我就既往不咎,立马带着我的人离开。”砚心早就手痒痒,咬咬牙道:“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讲话?找死是吧?” 潭心再次将砚心挡在身后,又朝门外望了望,不知何时多出块巨石。问道:“那石头是你们搬来的?”男人趾高气昂道:“没错,所以劝你们还是乖乖认错。”潭心依然笑嘻嘻的,可突然笑容凝固,“咻”的一声,一条九节鞭如灵蛇出洞,越过人潮一下扎在巨石之上。轰的一声响彻天际,巨石瞬间四分五裂。 男人还没有缓过神,九节鞭已缠在了他腰间,潭心淡淡说道:“客官你的身子可有刚刚的巨石坚硬?”男人摇摇头赶忙说:“有话好好说,姑娘您悠着点。”潭心继续道:“我不过是花月楼最差劲的一个丫鬟。客官您还要我们给您认错吗?” “不要了,不要了!”男人吓得自己慌忙解开九节鞭,拔腿便跑。领头羊都跑了,其他小喽啰更不敢再待着。最差劲的丫鬟都有这般本事,那功夫好的要成什么样? 砚心皆为不屑地望了一眼,冷哼道:“潭心,你为什么不杀光他们?这都敢到太岁头上拉屎了,还能忍?”潭心自有考量,说道:“他们都不是本地人,而且有备而来。杀人实在容易不过,可你得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背后的人就是在找一个出师的借口。万事等公子回来再定夺。” 砚心头脑简单,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也懒得想。能动手绝不废话,痛痛快快的才符合她的风格。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自她从无音谷回来后开始的,疑惑道:“最近城里确实来了好多外地人,脾气一个个都大得很。我也没听说符离城有什么盛会要召开的?” “他们应该都是九珍堂请来的杀手。”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砚心下意识回头望去。见到阆苑大吃一惊,指着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头发还湿哒哒的,白色的衣装裙褂透着淡淡的粉印,这套衣服分明是公子房里那套。砚心大急道:“谁允许你穿这身衣服的?你给我脱下来!” “你别胡闹,阆苑姑娘是咱们花月楼的贵客。收起你的小心思,不可怠慢了人家。”潭心少有的对砚心颐指气使,本来她就是花月楼明面上的老板。平时当砚心妹妹才惯着的,但有些威严,容不得她挑战。 “砚心,她不是好人。你知道的,她一直觊觎咱们公子。”砚心其实对潭心有些畏惧,被她大声几句话削弱了气势。潭心不耐烦道:“你有任何不满等公子回来,自己跟他说。眼下我只知道她是公子吩咐我要照顾好的贵客。”砚心哪里会不明白,公子也跟她说过,阆苑是花月楼永远的贵宾,再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 “对了,阆苑姑娘你刚才说这些人都是九珍堂的杀手,此话何解?”潭心一直没有认真对待这些陌生面孔,什么都想等公子回来再处理,可老天爷似乎不想留给她更多的时间。 阆苑没能听到烟朦讲述全部事情的原委,但心里已经能猜个七八分。“伯恒子扬言百日之内要一统江湖,而简庄主在无音谷公然叫嚣,与他唱对台,青城派怎么会让仙吾山庄好过?仙吾山庄武林势力最浅薄,自然首当其冲。我来之前遇到过烟朦,她已经向我发出求援,所以我来就是想请花月楼出手相助。” 难怪阆苑会有犹疑,花月楼可是镜月教的分部,仙吾山庄自诩名门正派,向他们求助,岂不让江湖各派笑掉大牙?砚心毫不客气道:“你又不是仙吾山庄的人,你凭什么代表他们来求花月楼出手相助?如果是烟朦亲自来求,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整个仙吾山庄都被监视着,烟朦已经没有办法脱身和你碰头。不然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吟风公子不在,光凭砚心和潭心两个丫头也许做不了主,她是着急了些,也许应该再等等吟风。阆苑又问道:“吟风什么时候能回来?” 潭心掐算着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可听阆苑描述,仙吾山庄怕是已经等不起。砚心不悦道:“你就死心吧!公子回来与否都不会让我们改变主意的。仙吾山庄的存亡与我们花月楼有何干系?” 潭心有意相助,反驳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次他们来的人可不少,对付区区一个仙吾山庄何须如此兴师动众?而且他们不是已经开始在试探花月楼的深浅了吗?一静不如一动,或许我们是应该和仙吾山庄联手退敌。” “潭心姑娘说得对。伯恒子要的是一统江湖,收编好仙吾山庄,下一个一定就是花月楼。镜月教中以阴阳坛和花月楼实力最强,是他们重点要攻破的对象。”阆苑会想到请花月楼相助,一来是没有时间向外求援,二来是真的担心花月楼也会遭受灭顶之灾。她还不知道花月楼实力究竟如何,又问道:“潭心姑娘,以你的能力,能召集多少弟子?” 潭心心中已经计算好,回道:“六个时辰内,召集五六百弟子不成问题。”阆苑大喜,没想到潭心还有这等本事?这次有救了,天不亡仙吾山庄。 砚心还是觉得不妥,说道:“潭心,你虽然是花月楼的老板,可调兵遣将还需公子首肯。没有公子的命令,调动如此规模的部队,出现任何差池,你能承担后果吗?而且这种没有报酬、无利可图的生意,傻子才会去做。” 阆苑已经看到了潭心的决心,就差临门一脚,不能让砚心捣乱。承诺道:“我不会让花月楼白白做事,事后条件随吟风公子开。当然,我也愿意说出我所知道的琅嬛宝藏的全部秘密,鼎力相助吟风公子夺取琅嬛宝藏。你们看,这样的报酬还算可观否?” “姑娘言重了!”潭心知道,只要是阆苑开了口,哪怕今日是公子坐镇花月楼,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兵贵神速,我们即刻准备。”砚心恨得咬牙切齿,局势已经不是她所能扭转的了。没办法,几百号人光潭心一个人怎么能号召的过来,砚心默默地出门,传令召集弟子。 阆苑隐约看到人影散去,也没有再听到砚心叽叽呱呱的反对声,好奇问道:“砚心姑娘她……”潭心上前轻拍阆苑的手,安抚道:“那丫头只是嘴巴刁了些,其实口硬心软,已经去集结花月楼弟子了。”阆苑暗自点头,潭心和砚心能得吟风公子青睐不是没有原因的,确实是两个得力干将。 花月楼有异动,九珍堂那边自然有所察觉,可无道司命不明白,只是简单的一个试探,怎么会惹得他们群英集结,有所防范?难道与仙吾山庄有关?可没有消息说花月楼和仙吾山庄取得过联系。 无道司命越想越不放心,召来笑阎罗问话道:“阎罗,仙吾山庄这两天考虑的如何?还是一根筋转不过来,要与我们为敌是吗?” 笑阎罗回道:“司命大人,简放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倒也在情理之中,若是轻易屈服,就没得玩儿了。温水煮青蛙,慢慢的他们便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花月楼那头什么情况?”无道司命进而问道。笑阎罗皱起眉头,很是不解,回道:“不过是两个臭娘们坐镇,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从昨天夜里起,他们已经有所部署,不知道会不会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冲突?” 无道司命不耐烦道:“不知道就赶快去查!难道要我来告诉你吗?”笑阎罗吓得跪地求饶,直呼:“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司命动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临行前,笑阎罗又想起一件事,禀告道:“说起来,昨日发生一件怪事。烟朦去城中的雅居做告别演出,然后与一位叫‘幽竹先生’的女子畅谈许久。不过属下有旁听,一直觉得怪怪的,却就是说不上来。” “幽竹先生?”无道司命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继续问道,“那人长相如何?有何特征?”笑阎罗细细回想一番道:“样貌平平,白发扎堆,辨不出年纪。据说琴艺高超,连金老板都请不动。” 光凭这番说辞根本如大海捞针,无法辨别。只是琴艺高超这点令人不得不留个心眼,无道司命又吩咐道:“你把昨日她们见面的情形详细描述出来。”这可把他难倒了,笑阎罗的脑子哪能记住那么多东西?只是司命有令,反正他也不知道她们具体说了什么,胡诌加一些她们确实有说过的话,居然自成一套说法。 无道司命大骇,忽的立起身道:“你再说一遍,歌利王什么比丘?”笑阎罗疑惑道:“歌利王是有说到,比丘不对,她们好像说的是比丘……我?还是比丘你?”无道司命翻过一个白眼,气道:“蠢货,你误了大事。” 比丘也好,比丘尼也罢,一定是烟朦问那人,如果有人威胁要血洗慈航剑派众女尼,她当如何?幽竹先生的身份不言而喻。幽竹者幽篁也,幽篁阁不死神医阆苑,也只有她能请得动花月楼的人出手相助。事情变得麻烦了,他的人马还没有集结完毕,若花月楼的人此时来袭,他如何能够招架? 笑阎罗不明所以,问道:“司命大人,这是发生什么了?”无道司命没空跟他解释,下令道:“赶快集结人马,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攻陷仙吾山庄。”笑阎罗早就没有耗下去的耐心了,正合他心意,大喜道:“属下领命!” 忙活一晚上,花月楼这边已有三百多号弟子集结完毕,还有两百多号弟子正在赶来的路上。潭心她们得以稍微休息,打仗得养精蓄锐。阆苑彻夜苦思,光靠人多还是不行,所以不容潭心和砚心多休息一会儿便又将她们召唤过来。 “姑奶奶,你可真够折腾的,我都忙活一晚上了,不能让我多休息一下吗?”砚心边打哈欠边抱怨,可腿脚诚实,还不是走过来听候安排。潭心给她按按肩,算是奖励她辛苦付出。 阆苑不好意思道:“对不住,这么着急把你们喊来,是想和你们讨论作战方案。”砚心没好气道:“直接杀上去不就完了?要什么作战方案,多麻烦。”潭心摇摇头,真服了这丫头,心真大。说道:“姑娘你尽管安排,潭心一定按您的部署行动。” 阆苑点点头道:“良好的作战方案,可以减少人员伤亡。”说着拿出了绘制了一晚上的布阵图,她眼睛不便,能画出完整的作战图可谓是呕心沥血,甚至此时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瞎了,连白茫茫的人影都看不见,全凭着说话的声音来辨别每一个人。 布阵图虽然画得有些弯弯扭扭,但潭心还是能看的懂的。问道:“阆苑姑娘,这是什么阵法?”阆苑再一次对这个小姑娘改观,居然一眼便瞧出这是阵法。回道:“这原是观音庙的星宿大阵,被我稍加改进,演化成了天罡地煞阵。阵中的每一个人代表一颗星辰,星演势变,星动敌亡。” “果然精妙!”潭心忍不住赞叹,慈航剑派能够威震武林,的确有其独到之处。不过还一个难处,“姑娘,若让所有弟子都参悟此阵,恐怕已经来不及。也不知敌人有何部署?若被他们先发制人,我们的处境就更加堪忧了。” “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阆苑既然会有此安排,当然会考虑到所有问题,出谋道,“天罡地煞阵分天罡和地煞两大块。到时潭心你带一队先锋部队,组成天罡阵,听我琴音指引,冲锋杀敌。砚心摇动令旗,指挥后续部队前进。务必与潭心的队部汇合,形成地煞劫,这样便可发挥天罡地煞阵的全部威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战仙吾 阆苑将做好的令旗拿出,交予砚心。令旗有四面,分别是红旗、白旗、青旗和黑旗,代表着朱雀、白虎、青龙和玄武,每一面令旗挥出都会有不同的阵型去迎敌。这时候就很考验指挥对于战局的预判能力。她必须得预判准确,才能带领大部队取得最后的胜利。 “姑娘,摇旗指挥的人责任重大,砚心她还不能够胜任。我看还是你亲自指挥吧?”非是潭心看不起砚心,这可是真刀真枪要和敌人厮杀,一旦没有预判准确的战局,定然会伤亡惨重。 阆苑会这样安排,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已经和瞎子没有区别,交给她指挥,那可真就是瞎指挥了。解释道:“我得以琴声引导兄弟们走对星位,所以这项重任非砚心姑娘不可。”阆苑转而对准砚心抱拳道,“拜托你了!” 砚心平时鲁莽惯了,突然要挑大梁还是有些心惊肉跳。不过为自己争一口,也为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份差事,她志在必行。拿起令旗道:“我可以的,潭心你可别小看我,我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也学了不少本事,指挥而已,包在我身上。” 冲锋部队是救援的主力军,不容有失,否则潭心会抢下指挥的差事。眼下只有如此行事,不过还是不放心,提醒道:“砚心,你可千万长点心,几百号兄弟的命都握在你手里呢?”砚心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慌意乱,说不怕肯定是假的。本来想去休息的,但此刻只想拿着布阵图好好参详,不能有半点疏漏。 花月楼这边算是布防完成,就等剩下的兄弟到齐。可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已经暗中行动。他们本就在仙吾山庄外驻扎着一批先锋部队,外援一到便马不停蹄地攻上仙吾山庄。 外头的杀喊声已经传入庄内,黑压压的人头逐渐逼近。玉城慌张禀告:“父亲,大事不好!青城派的人已经往山上杀来,我们该怎么办?”明明离预计的七日还差几日,怎么会突然出尔反尔,还毫无预兆?简放来回踱步,仙吾山庄已经岌岌可危,可援军那头没有一点消息。 玉城又道:“我说吧,那个阆苑一点都不靠谱。已经兵临城下,这叫我们如何是好?”烟朦早就料到他们不会信守诺言,卑鄙无耻就是伯恒子的代名词。她虽然心里也着急,但急又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阆苑。“父亲,我们誓死抵抗,一定拖到阆苑来救援。” “妹妹,你疯了?你怎么还对她抱有希望?”看着玉城的丧脸,实在影响士气。烟朦忍不住呵斥:“大敌当前,哥哥你怎么能消极怠战?如若在说这种影响士气的话,我第一个就宰了你!” 简放完全支持女儿的做法,一并讲道:“亏你是我仙吾山庄的传人,还不及你妹妹半分勇敢果决,真是丢尽了我们山庄的脸面。你若是想投降,便出去降吧!到时被他们当做人质,休想我会心软救你。” 玉城一声叹息,无奈道:“儿子死都陪着你们,行了吧?”说罢,开门一声吼道:“仙吾山庄弟子听令,结阵御敌,誓死保卫我们的家园。”这一声响彻山谷,所有弟子齐声道:“是,少庄主!”平日里颓败的玉城公子,居然也有鼓舞人心,英明神武的一天。看着儿子的背影,简放突然想落泪,这回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烟朦抱琴飞身跃上屋顶,敌人距仙吾山庄已经不到三里。玉城带领仙吾山庄的弟子埋伏于半山腰,准备来个迎敌痛击。烟朦和简放就是山庄最后的盾牌。 战事已起,花月楼的探子匆匆来报,呼喊着进门:“大事不好,潭心档头,无道司命的人马已经杀上仙吾山庄。今日之内,仙吾山庄一定会被攻破。” 可花月楼的人还有没到齐,只有三百多人还是有些冒险。潭心紧握双拳对碰,这下该如何是好?阆苑愁容满面,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势,她们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潭心,我们先带六十位精英组成先锋部队,支援仙吾山庄。砚心,你整顿好剩余全部人马紧跟而上,做好后援准备。” “好,到时候我会以五色青烟弹为信号,示意尚路上的弟兄全部赶赴仙吾山庄支援。”砚心手握令旗,有些紧张,真的要到一决生死的时候了。眼下只能如此安排,潭心领着阆苑迅速出城,点好兵将便直奔仙吾山庄。 敌人来势汹汹,与仙吾山庄的人马在半山腰厮杀,可惜没一会儿玉城便败相明显,只能且战且退,退回山庄死守。无道司命和笑阎罗领着精英部队直冲山庄,烟朦已在山门外做好准备,名琴“春雷”不断弹奏,无数音剑飞斩,遇神杀神。加上仙吾弟子的剑阵,暂时还能抵挡。 无道司命没空与她纠缠,他素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银笔画扇,轻松突破敌人的包围,径直打入庄内。最后一道防线自有简庄主把守,烟朦早就想教训笑阎罗,这便与他酣斗在一处。 潭心和阆苑率众赶至,场面已经十分混乱。嘈杂的厮杀声早已让她分不清敌我,纵身跃上大树,不管其他,只为抚琴以便给花月楼提示站位。潭心杀敌勇猛,九节鞭之下尽是亡魂。 阆苑只是凭感觉飞身前进,琴音从未停止。潭心领着众人有如神助,势如破竹。转眼已经突出重围,就快杀至半山腰,与仙吾山庄的人聚首。潭心高声呼喊道:“姑娘,可以了!你快上山去相助烟朦吧!这里交给我!” 阆苑正有此意,三两个踮脚,凭借飞燕踏空的轻盈步伐一路向前。同时以传声大法威吓道:“幽篁阁阆苑来也!”听到援军赶至的消息,仙吾山庄的弟子士气高涨,仿佛命已不是命,就算身中数刀也吊着最后一口气杀一两个匪徒。 烟朦听到阆苑的声音精神大振,她果然不负众望。疾走拨弦,不断以来回音波攻击。并不锋利的琴弦受不住她飞速弹奏,早已绷断数根,烟朦的手指也早已被琴弦割伤,可她越战越勇。笑阎罗的地狱连环枪算是江湖一绝,连招环扣,已经将烟朦带队的仙吾弟子杀得所剩无几。 大批杀手紧跟笑阎罗逼近,烟朦横拉琴弦,听得“滋啦”的声响,断掉的琴弦又被重新拉回。鲜血不停地浸染琴弦,早已经雪白的琴弦染成血红。烟朦凝聚所有功力,汇集于最后这一个音,一阵波浪音声响起,强大的内息伴着琴音逐渐扩散,大杀四方。 笑阎罗举枪锥顶,低声怒吼,爆出一招“枪啸龙吟”瞬间破开烟朦的绝杀。烟朦无力再使一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枪头刺来。危难之际,一道不同寻常的音剑破风而来,笑阎罗当即调转枪头,耍的一手漂亮的回马枪,成功破开音剑,却也错失斩杀烟朦的好时机。 不过偷袭之人的位置已经暴露,笑阎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枪挺刺,没想到真被他一击即中。烟朦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惊呼道:“阆苑!” 笑阎罗越发得意,不屑道:“百闻不如一见,什么不死神医、神女天龙啊?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亏得司命大人对你……”突然呕得一声,笑阎罗喷出一口鲜血,眼前的阆苑消失不见,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还被她全力一击的音剑直穿肺腑,这下笑阎罗要哭着去见阎王了。他在死之前能见识到分身幻影,总算不枉此生。毕竟这是高手之间对决才会用到的杀招。 烟朦长舒一口气,瘫在地上,好在有惊无险。方才真的好险,若不是有烟朦的琴音指路,阆苑这个瞎子怕是连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阆苑来迟,还望烟朦小姐恕罪!” “我在这儿呢!”烟朦不知道阆苑隔着老远干嘛?跟空气恕罪?又道,“来得正是时候,不早也不晚。”阆苑听清了位置,急忙上前扶她起身,可不能让别人瞧出自己的异样。 这头刚松口气,忽而听到里头一声惨叫。烟朦大呼不好:“糟了,是我爹!无道司命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顾不得身上重伤也要进去助战。大批青城派雇佣杀手已经在往半山腰赶,当真是前门失守,后门失火。与此同时,一声窜天响声炸在天空中,五色彩花绽放,阆苑心头大石终于落下,兴奋道:“砚心的援兵部队终于赶至,这下可以不用担心了。” 砚心?那么难搞的丫头也被阆苑搞定,实在是厉害。烟朦虽然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此时哪有时间理会这些,支援父亲才是头等大事。外围弟子看到神教请求支援的信号弹,纷纷往那个方向赶。吟风公子将将回道符离城,未曾站稳脚跟便看到五色青烟弹,知道已经出了大事。当即施展凌虚步尘朝那个方向飞去。 简庄主不幸落败,倒地不起。玉城还在负隅顽抗,可怜他被无道司命当猴耍。已经被他按在地上,还要受铁钩银笔的威胁,左划右划愣是没下手,旨在令他心生恐惧。烟朦抢攻而上,出掌夺笔,却被对方一个反身打,打落在在墙角。银笔上的铁钩还将她的衣服划破,露出雪白的肌肤,吓得她失声尖叫。 阆苑不明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拨动琴弦三道剑气攒射。无道司命根本看不上眼,只是轻轻一躲,巧的是全都打在了玉城身上。他本就被折磨的精神几近奔溃,又受着一下,理所应当的昏厥过去。 没得玩了,无道司命起身,扫兴地一脚将他踹开。说道:“阆苑?之前都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你,真不知道我的师弟怎么会对你大加赞赏?长相平平无奇,头发还一堆白,武功也就马马虎虎。” 阆苑遮羞一笑道:“不要随随便便去评价一个女人,否则她会印在你的心里,挥之不去。”无道司命不免觉得好笑,差点忘了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拍手嘲讽道:“不愧是淫媒辣花,撩拨男人的本事的确有一手。我差点就以为你想和我有一腿,可惜你长得有点丑,不然我倒是不介意陪你玩玩。”江湖中人对无道司命知之甚少,没想到也是个爱玩笑的主。 在这样的情况下,阆苑居然还能被反撩,轻笑一声道:“比起你那条所谓的腿,我对你的命更感兴趣。”无道司命今日可是带着重任来的,时间很宝贵,掸掸灰道:“好志气!那废话就留着有命再说,动手吧!打赢我,你就是十大恶贼之首。” “恶贼不恶贼的,我实在没有兴趣。”说话间阆苑已经将手拂在天悲琴上,嘴角不住上扬,“我只想要你的命!”话毕同时,无数哀音化为利剑齐射,穿梭自如。无道司命也不躲闪,自顾自在空中写着什么潦草的字,可奇怪的是所有音剑都止步于他写字那面空气墙。 阆苑看不见他出招,更是不明白他使了什么招数,只有奋力拨弦,音浪犹如大海无量向前推进,可就是近不得他身。余音早已将周围石块颗粒击得粉碎,如果阆苑能看见或许会有破解之法。倏而音浪汇集上涌,竟如龙卷残云,肆意破坏着周围的一切。简放和烟朦只有赞叹,再无其他感慨。可这个无道司命周围像是有着看不见的东西保护,怎么都无法击中他。 慈航剑诀自然是精妙绝伦,但无道司命总觉得阆苑用不出真谛。突然笔锋流转,还细心提醒道:“我要出招了,看我的墨香四溢。”借助阆苑的龙卷残云,无道司命竟用气旋包裹剑气的方式,点笔攻击阆苑。巧妙的是那道剑气阆苑可以感受到,也有信心躲过,偏偏它就如墨水洒翻一般,一下剑力四射,简直令人猝不及防。他这才出的第一招,阆苑实在不敢想象后面还会有什么阴招? 忽而琴调急转,来而不往非礼也,阆苑喝道:“看我的魔音证道!”一音成三调,即见三人,左后、右后与前方同时使出缥缈剑意,扭曲的剑招四面八方杀来。无道司命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本事不可小。赞道:“好一个魔音证道,看我的文以载道!”银笔一番龙飞凤舞,似乎所有剑力汇聚于一点,又听他道:“小心我的一笔断乾坤!” 那银笔像是金刚护体,只要剑力遇上它,即刻消散。阆苑赶忙三影合一,猛拨一弦,所有剑力汇聚一处,威力足可开山裂石。可被无道司命瞬影移形躲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战告捷 阆苑听着脚步声隔空凝聚无形掌,可不知为何,总是慢一步。烟朦大惊喊道:“阆苑你在干什么?他一直在你身后,你怎么朝前面打?”阆苑暗自喊糟,原来她一直对着空气发力,可无道司命是怎么做到干扰她听觉的?正思考着,人家已经一笔架在了阆苑的后颈之上。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瞎婆子?想想还真是佩服你,都这样了还折腾?”无道司命都不忍心下手杀她,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怎就突然成了瞎子?阆苑似乎明白了,他不过是通过银笔打出气旋,让阆苑误以为那是他位置之所在,他肯定是一早就看出了端倪。这下救人不成反而身陷囹圄,完蛋了。 烟朦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确信。阆苑成了瞎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她明明是仙吾山庄的救星,没想到沉的这么快。烟朦甚至有点愧疚,毕竟是她请她来救助的,没想到害了人家。 一贯的拖延战术只能即兴运用。阆苑笑道:“看来十大恶贼榜的排名有点靠谱,第一名就是第一名。我这个第八名自己给自己保住了。恭喜,你还是十大恶贼之首。” 无道司命不住地咋舌,说道:“我好像突然也对恶贼不恶贼的没有了兴趣。”阆苑接道:“是吗?难道是对我这个瞎眼少女有兴趣?这样可就难办了。你说怎么一个个的都对我爱在心口?做个万人迷真辛苦。” “你大可不必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多费脑子。也不用指望拖延时间等你的救兵。他们上不上的来是一个问题,上来了打不打得过我是另一个问题。我只是想不好该怎么杀你?”无道司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一种种死法分析,“一刀捅死,太便宜你了。下毒的话,你是神医,肯定毒不倒你。勒死你我得用很大力气,累得慌。要不还是把你带回去交给我师父发落?” 阆苑轻笑说道:“你也别想了,很费脑子的。”好好说着话,突然就开始伸懒腰。无道司命银笔轻轻点道:“我让你动了吗?”阆苑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伸懒腰。无道司命又问道:“究竟是什么能让你安之若素?” 阆苑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道:“因为你将要大祸临头。”无道司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本来还想询问一番,谁知突然感觉一阵劲风刮过,即便他飞快的用银笔写字攻击还是莫名其妙地被什么东西化解。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回过神来,阆苑已在三丈开外,身边多出个男人,正是花月楼吟风公子。 早在前一刻,阆苑便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同音共律的感觉。她知道一定是那个人来了,伸懒腰只是为了将无道司命的注意力吸引,虽然没能一击将他带走,但已经足够。接下来的事都交给吟风公子就好。 烟朦双眼炯炯,拖着残破的身子艰难起身,她一直在等的这个人来了。多少次想象他来仙吾山庄的场景,是那样美好。可惜眼下的山庄已经支离破碎。烟朦眼里心里全是他,渴望的眼神滚滚而去,却像是冰雪里到肚皮上,凉了半截。他的眼里不曾有过她,早已被阆苑占据。 吟风抱着阆苑轻声问候:“你没事吧?明明身子不方便,为什么还要逞强冲在前头?”阆苑回以宽慰的笑容:“不爱逞强我就不是阆苑了。叙旧待会儿有的是时间,先杀了这个恶贼再说。” 吟风看着无道司命,眼中全是怒火,他从来都是怒而不发,这次人家是触及他的逆鳞。无道司命巧转银笔,笔走龙蛇无数道劲力交缠绞杀而来。吟风挥去长袖,袖里乾坤袖外洞天,尽数化解一切虚招,无相手暗爪偷心,无道司命赶忙倒转笔锋,铁钩挂饵。听得撕拉的声音,吟风公子袖子上的金线脱落,被铁钩勾得衣袖塌线。 无相手实在诡异,无道司命的银笔绝招“信笔涂鸦”本可以化解大多数掌法劲力和刀功剑气,没想到对付不了吟风公子的大袖乾坤。凭他一人之力尚不能能敌,无道司命三两个登云步立于门墙高处查看战局,半山腰的弟兄和花月楼弟子厮杀在一处,而且他们进攻有序,还有一个姑娘在高地上摇旗指挥。 吟风借机杀来,玉箫灵动,穿过风发出美妙的声响,可听到的人就不是很美妙。箫声中伴着浓浓的肃杀之气,无道司命又龙飞凤舞出一道书法墙。吟风当即吹响玉箫,箫声无孔不入,像是重拳打在司命身上,他已无获胜希望。腾身起跃,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密林之中,空中还回响着他的话音:“吟风公子,算你厉害!我改日再陪你们玩!” 吟风并没有乘胜追击,他更担心阆苑的安危。阆苑古琴支地,大口喘气,总算有惊无险。虽然拼个你死我活无道司命不见得会完全落败,可山腰的小丫头指挥所用的是奥妙无比的阵法,这次他带领九珍堂大部分精英杀手前来,若就在此地和他们消磨殆尽,往后还如何征讨其他各派?左右思量,还是先撤退。经过此战仙吾山庄基本已废,花月楼实力也大减,不算太差。 仙吾山庄弟子逐渐回拢,旨在保卫山庄大本营。潭心也带队杀上山庄,在外头尽数歼灭九珍堂余孽。“公子?您终于你回来了!”潭心如释重负,姑娘家家的灰头土脸,血衣浸染,别提有多狼狈。她今日杀的人实在太多,可能往后想起今日便会想要呕吐。 “你辛苦了!”吟风有想过花月楼会被殃及,没想到这两丫头胆子挺大,都敢主动出击了。看着身边摇摇欲坠的蠢女人,相信应该是她的杰作。没过多久,砚心的大嗓门从外头传入,不住地说道:“我做到了!我成功了!” 大踏步走进山庄大门,没想到公子也在。忍不住上前炫耀道:“公子,我们大获全胜,您来时看到我的表现没?我摇旗指挥,大杀四方。”随即又对着潭心说道,“你就是不相信我,看到没,结果证明一切。我都说我行的。” “好好好,多亏了我们砚心大姐,谢谢你带领我们走向胜利!”潭心边说着为她捶肩奖励。看着砚心手里的天幕四灵旗,吟风又不自觉的看向阆苑,对她的佩服之情又上升到了一个高度。镜月教始终是她的敌对方,可她却把不外传的秘密战法交予花月楼,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丫头。 仙吾弟子匆匆来报:“启禀庄主,敌军已经全部撤退,仙吾山庄安全了。”所剩的弟子终于敢放松神经,个个喃喃道:“我们胜利了!”更有甚者直接高呼:“我们胜利了!”砚心不明白,她不是早就将胜利的消息带来了吗?这些人的反射弧未免太长。其实不然,砚心代表的是花月楼,仙吾山庄的人想要听到的是仙吾山庄胜利的消息。 胜利的喜悦逐渐传染,阆苑也能感受到大家出自真心的欢喜。烟朦蹒跚上前,拱手道:“烟朦谢过阆老板,若非有你,世上恐怕再无仙吾山庄。”烟朦又颤抖地向吟风施礼道,“感谢吟风公子摒弃门户之见鼎力相助,烟朦再次谢过!也谢谢花月楼诸位冒死相救,烟朦感激不尽。” 简放伤得很重,还是坚持让弟子扶起来拜谢,但他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拱手伏拜表达谢意。阆苑拿出身上所有的灵药给烟朦递去道:“烟朦小姐,这是我幽篁阁的治伤灵药,你派发下去让大家服用……”阆苑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肩头一阵抽疼,轻呕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阆苑!”吟风惊呼着一把抱过,而阆苑已经晕厥。吟风抓过她的手匆匆诊脉,却发现她这已是病入膏肓的绝脉?心头一震,他需要更多的检查才能确诊。实在想不通,阆苑自己就是神医,怎么会把身体搞成这样?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去探究。 烟朦着急道:“吟风公子,快扶她进去。我马上准备一间上房!”可时间不等人,救人如救火,吟风抱起阆苑往外走。只是留下淡淡的一句:“花月楼药材应有尽有,回花月楼更方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烟朦心中升起无限寂寥。吟风公子是天之骄子,或许只有阆苑这样举世难见的女子才能与他般配。对于阆苑,烟朦万分服气。除了她,她也不会承认其他人能配得上吟风。 潭心和砚心还需帮着处理后事,这次花月楼死伤不少,甚至比仙吾山庄弟子还多。潭心都逐个记下他们的名字,将来也好安抚他们的家人。其实加入镜月教的多半是亡命之徒,有些甚至连死了还没有名字记录。烟朦细心地在山庄后山辟出一块地,专门为花月楼牺牲的弟兄而开。那些无家可归的英魂总算有一处安身之所,不至于孤单飘零。 回到花月楼,吟风仔细地检查阆苑每一处伤,竟发现她全身上下没有完好的地方。可她不是已经被独孤九卿冒死救回的吗?怎么还会经脉毒染,骨髓含毒?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一个毒人。其实这些毒本来只是些残留的余毒,可积少成多,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还有肩上那个神秘的黑色符文,似乎也含有剧毒,吟风尚没有参透。 对于阆苑这样棘手的症状,必须行浴池排毒之法。吟风为她准备好大浴桶,所有药材泡入水中,还命人不停歇煎药。煎好的药汤也全部倒入浴桶,热水温度必须保持在水汽氤氲的程度。吟风又施以金针刺穴之术,行气导毒,为她清洗脉髓。毒素随着汤浴排除不少,但就是排不净。 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坑洞,吟风暗自抹泪,不仅是害怕自己救不了她而心怀愧疚,还有对她遭遇的怜悯。她不过是个妙龄少女,可上天对她实在太狠,为什么要让她遭受到这么多的磨难? 从日沉忙到日升,阆苑被浸泡的皮肤起皱,已经到了极限。吟风不得不收手,可这样依旧没能改变阆苑的现状,最多就是刺激她苏醒。所幸还有一些时间,只能事后多翻翻典籍,再找找救治方案。 吟风刚抱起阆苑出浴,没想到她眼眸微抬,就要苏醒。毕竟男女有别,吟风抱着一丝不挂的她吓得手足无措,这要让他如何解释?来回踱步也不知要怎么办?突然加快脚步往床边奔,可似乎已经来不及。她人已醒来,阆苑双眼无辜地望着他。吟风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脑海里闪过无数条解释说辞,只等她开口。 阆苑眼睛已经完全失明,靠嗅觉识别房间里的药材香味。虽然房间里有加温加热,但也掩盖不了自己光溜溜的感觉,后知后觉吓得失声尖叫,更不管抱着自己的是什么人,双指猛戳过去。吟风被措不及防的这一下卡中脖子,吃痛默喊,竟不慎松手。阆苑动作轻盈,点地腾起慌乱中不知道抓着什么东西,只管往自己身上裹,总之不能衣不蔽体。 “那个你听我给解释……”吟风揉着脖子说道。他想承认错误来着,然后再做说明,没想到阆苑根本不给他解释机会,怒喝道:“吟风公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真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下流。” 谁能想到阆苑也有正经的一天,事情已经这样了,吟风辩不辩解其实意义不大。突然想起她的一句名言,回道:“谢谢神医称赞,不下流怎么能和您同流合污?”阆苑再次“啊”的一声尖叫,气得不行,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此刻是吟风少有的机会能见识她真实的一面,怪可爱的。其实这才是少女该有的行为。阆苑仍旧不服气说道:“吟风公子,你饱读诗书,书里没教过你男女有别吗?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的任何叫骂都不痛不痒,吟风又想起她的一句至理名言,回道:“神医,你又忘了,曾几何时你教过吟风一句话,叫作‘医者眼中无性别’。面对生死关头,身为医者的我当然不能顾忌这些俗礼,一切以你的性命为首要。” “你!”阆苑伸出手指去,简直能气出一口老血,当真是作孽!吟风见她指着空气生气,不免好笑,可突然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忘了,阆苑已经双目失明,或许在更早之前他就应该发现。向来灵敏谨慎的她居然失误连连,可惜当时都被她给搪塞过去了,不然早发现早治疗。这丫头一向自负,定是认为她都无能为力,所以就不信别人会有办法。须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百日之约 “我在这里。你的坤位方向。”吟风好意提醒道。他巴不得阆苑可以多耍耍这个年纪该有的脾气,可她不再闹腾。欢闹的氛围随风消逝,阆苑沉静地坐下,许是瞎的有些时日了,所以自以为适应的很好。听到声音便主观确认别人的位置,结果依旧是抵不过暗无天日带来的不便。 她来花月楼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求医,人家迟早会知道自己的状况,早点晚点又有何区别?“我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希望吗?”阆苑问道。吟风不想骗她,也骗不了她,回道:“希望肯定是有的,但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办法。”好不容易让她来了花月楼,吟风又害怕只是短暂相聚,继续说道,“你可以在花月楼多待些时日,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语气急促中带着点迫切,阆苑知道他担心自己求医不成会冒然离去,更担心留不住她,怕她在外头受到欺负。阆苑虽然执着,但不固执,玩笑道:“我可是记得吟风公子还欠我一个承诺。来了你的花月楼,还没看过你身上的月形胎记,始终心有遗憾。不论如何,你都得想办法医好我的眼睛!” 吟风露出欣喜的微笑,连声道:“一定,我一定医好你。”阆苑呼出一缕气,吹起挂着的龙须刘海,又道:“我有点饿了,烦请吟风公子给我拿点好吃的来。”吟风立即起身道:“马上给你准备。”急急忙忙跑出门,似乎还绊着自己了,哐当一声撞在门上的声音简直可以传到楼下。阆苑偷偷一笑,向来沉稳的吟风公子也会这样毛毛躁躁,实在有趣。 很快丫鬟就送来了饭菜和新衣服,阆苑也不能一直披着窗帘一样的东西。换好衣服再慢慢享用美食。不得不夸赞一下吟风,他真的细心,给她准备的是上等素斋,却都营养丰富。这么一比,花月楼又打败了她的四方迎客,美食也不如花月楼,还说什么棋逢对手? 潭心和砚心处理完善后工作返回花月楼,砚心实在坚持不住。摆摆手道:“潭心,有事也别喊我,我要赶紧去睡会儿,我想我可以直到明天才醒来。”平日里懒散惯了,高强度的工作已将他逼到崩溃边缘,连心心念念的公子也懒得拜见。潭心默默叹息,只能随她去,本来汇报工作一直也是她负责的。 吟风正在不停翻查典籍,潭心扣门进入,已将事件经过书写在折子里,递去道:“公子,这是此次花月楼与九珍堂杀手奋战的全部经过,奴婢已经完整地书写在里头,您抽空看一下。还有伤亡报告我也搁里头了。”吟风似乎没空理会她,继续翻着医书,不过嘴中说道:“你直接口头说明,我没空看。” 潭心疑惑地望了眼公子所看的书,了然于心,而后便将事情经过一点一点地做说明。包括如何与阆苑重逢的,阆苑又和她说过什么闲话,阆苑是怎么制定作战方案的等等。潭心这个鬼灵精,知道公子最想要听的是什么,便捡他要听的讲。 听到特别之处,吟风停下手中动作问道:“她说条件随我开?还要助我找到琅嬛宝藏?”潭心点点头道:“是的,阆苑姑娘便是这样讲的。”吟风会心一笑道:“好,可以了。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 潭心行礼后悄悄退出门房,本来是要去稍作休息,可在走廊上看到了来回摸索的阆苑。上前问道:“阆苑姑娘,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在房间多休息一会儿?来,我扶您回房。” 听到潭心的声音,阆苑露出欣慰的笑容,说起来这次能够成功解救仙吾山庄还多亏了她,不过烟朦已经做过感谢,她就不多此一举了。说道:“我闲来无事所以想弹奏一曲,可是找不见天悲琴,所以想找吟风公子问问。” “这点小事我来吧!我先扶您回房。”潭心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推开房门便瞧见天悲琴好好的摆在桌子上,笑道,“姑娘,你的琴就在桌子上。”阆苑依稀记得桌子的位置,先行谢过,急忙奔向桌子边,却跌跌撞撞地踢翻了不少凳椅。潭心带着疑惑跟上,一路扶起倒下的凳椅,似乎明白了什么。 阆苑抱起天悲,心里才能安心。它不仅仅是一把古琴,也是阆苑最为珍视的朋友,没有它,阆苑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洞的。潭心已经看出阆苑眼睛不对,不禁内心佩服,这种状况不是偶然,也不是突然,一定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难怪她不肯做指挥,难怪她绘制的作战布阵图歪歪扭扭的。 潭心默默坐过来,倒是没有明说她眼睛的事,只是请求道:“都说‘孤箫吟风寒天下,魔琴阆苑震江湖’,旷乐山庄一别我倒是对姑娘的琴声念念不忘。您可以再弹奏一曲给我洗洗耳朵吗?” 阆苑笑道:“什么都说,分明是你这个鬼丫头自说自话。”说着放平天悲,又道,“好,我也好久没有正常的弹过曲子了。不过天悲琴下出不来喜悦的曲子,你可要提前稳定好情绪。”潭心出声应着,天悲琴的威力早已传遍整个江湖。 阆苑勾起琴弦,发出的每一个音都是直击内心的哀音。她弹得不是别的曲子,正是吟风公子经常吹奏的《无忧》,只不过由古琴弹奏又是别有一番风味。曲子叫无忧,可琴音之中处处透着心酸与凄凉,似是有说不出无限哀伤。潭心听过无数次这首曲子,又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是潸然泪下。 天悲琴悲天悯人的琴声传遍花月楼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为之驻足,仿佛每一个人心中的伤心事都涌上心头。生活对人的折磨当真是糟糕透了,所以我们要更好地活着,不能向它屈服。本来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挑选的客人,突然变得豪气,手指指着的东西,全部让人包起来,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路过花月楼的人,也被琴声感染,鬼使神差地入内购物。生意好像一下回到了开业那天的火爆场面。吟风还以为阆苑出了什么事,放下手中工作直奔她的屋子,却只看到一个小丫头痴痴地望着她,完全沉浸在她的琴声之中。 吟风默默拿起玉箫开始和音,本就哀怨非凡,这下更让人忍不住痛哭流涕。正值黄昏时刻,百鸟归巢之际,听得群鸦惨叫,所有鸟儿发疯似的飞向花月楼,盘旋在天空之上。比起当日旷乐山庄时,场面更令人震撼。整个符离城的人都围向花月楼,这等奇景闻所未闻。 寒鸦寂寂,孤箫吟吟,魔音凄凄。已有画师默默掏出画笔,试图用最快的速度作画记录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远在仙吾山庄的烟朦心有通感,朝城中方向看去,默默闭上眼睛感受这直击心灵的心弦之曲。果然是宏伟巨制,她封琴封的没错。魔琴奏响尘世间,从此万音皆失色! 音绝魂断,令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潭心妆已哭花,委实失礼,才想到要起身行礼,抽噎道:“见过、见过公子!让您见笑了。” 弹奏的是伤心断肠曲子,可阆苑心中怀着的却是难得的好心情,感慨道:“一曲肝肠寸断,回首天涯知己。陌廷,谢谢!”吟风淡然笑道:“人生得一知己,朝思、暮思。阆苑,有你真好!” 高山流水难遇知音,潭心偷偷抹泪,心底满是感动。甚至在想,要是阆苑可以一直留在花月楼该有多好?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还是留给他们,潭心福身道:“奴婢先去准备晚餐,奴婢告退。”出门时正巧看见砚心躲在门外轻拭着泪水。她本来是要好好补一觉的,没想到被琴音扰的根本无法入眠。也不是第一次听《无忧》,可这一次不一样,似乎向她传达了很多故事,一段凄凉的故事。 阆苑起身扶在窗框上贪婪地呼吸着清风吹过湖面带来的清香,尽管已经快要入冬,但她不曾感觉到一丝严寒。眼中没有光明,可她似乎看得清楚,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陌廷,认真回答我,我还有多少日子?” 感受过人生最大的苦难,人会看的更加清楚,这个问题迟早是她要直面的。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该贪恋花月楼的幸福。吟风已经在她的琴声里知道一切,她要走,而且没过多久会去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阆苑始终只是传说,遥不可及的传说。 吟风暗自滴落一滴热泪却依旧面带微笑,阆苑眼睛看不见,但她的心能感受到,他不可以让她心墙有缺,自信说道:“还有很久,足有百日之久。” “哎!”阆苑突然长叹一声,而后道,“伯恒子真是我最大的灾星,他要是说三年一统江湖,没准我还能有三年时间好活。”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比阆苑还爱开玩笑,也就是说必须在伯恒子野心实现前了断一切。 阆苑又摸了一把头发道:“那你帮我看着点,我的白头发越多,证明死期越近。我可不想变成满头白发的怪物,再寒碜地死去。” “我是疗医圣手,你是不死神医,赌上两家的招牌也要留住你的性命。”吟风上前轻轻拂过她柔顺的秀发,还别说挺有个性的。忽而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之前说只要花月楼肯帮助仙吾山庄退敌,条件随便我开,可算数?” 阆苑已经做好准备,回道:“说吧,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你的?”有个事情吟风想了很久,今天终于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他说道:“阆苑,嫁给我!我想和你一起走完人生所剩下的路。” 门外的两个丫头并没有乖乖离开,知道阆苑白发的意义她们都很心疼,也觉得可惜。砚心虽然一直不喜欢她,其实也不是真正的不喜欢,或许就是嫉妒,不想承认别人比她优秀罢了。公子对阆苑的心意早已表达无疑,一开始或许她们会以为是在开玩笑,但是她们都低估了一见钟情的力量。 潭心当然希望阆苑可以答应公子,知己难求,他们一琴一箫,一医一毒根本是无可挑剔的良配。砚心或许心里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有她的私心,一颗爱慕吟风的私心,可最自私的爱往往就是无私。她乐意把吟风的快乐当成自己的快乐,所以公子无论做任何决定,她都会支持。 所有人都在等着阆苑的答案,她脸上却挂着深不可测的笑意,真怕她会拒绝。所有人屏息以待,听她说道:“好,等我撑过百日大关我就嫁给你。哪怕多活一天,一个时辰,我都嫁给你。”吟风释然一笑道:“好!” 有时候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刻骨铭心,只要你懂我,我懂你,这便够了。潭心挽着砚心下楼,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好。吟风不断给阆苑希望,阆苑也给回他希望,嫁不嫁的只是形式,重要的是心在一起。 晚餐过后,吟风再次回到阆苑屋内,为她诊脉。他实在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需要和阆苑一起讨论,问道“阆苑,你的寒毒不是被独孤师伯治好了吗?为什么你还会发生寒毒侵浸经脉的情况?” 阆苑从五行宫醒来那一刻便已知自己这样的状况,解释道:“寒毒不似炙毒,会随着血流流动。我身受寒毒长达十二年,又被缚魂钉封住全身要脉,而寒冥掌的余毒恰恰就残留在我身上这几处要脉当中。我能重新活过来,全赖卿姐运功助我将血液里的寒毒祛除,我才不至于血脉冻结而亡。” 吟风心中的推断亦是如此,可他不明白,这些余毒本就分散着,根本要不了人命,又问道:“这些寒毒本可忽略不计,为什么又能重新作祟?是不是与你肩上的黑色符文有关?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阆苑点点头,关键的症结便在于此,说道:“那是你们镜月教阴阳坛的无极咒。之前救颜凝月时被她暗算,她体内的无极咒转移到了我的体内。无极咒发作时本来会令人痛不欲生,可却对我不起作用。因为无极咒是一种毒蛊,发作时蛊虫会在我身体里游走、噬咬,偏偏我体内的寒毒克制着它,令它冷冻休眠。不过也因我的体内大部分寒毒被祛除,所以无极咒又开始躁动。” 吟风松了口气,如果是阴阳坛那就好办了,他直接向阴阳长老求解药便可。说道:“我这就亲自走一趟阴阳坛,为你求取解药。花月楼和阴阳坛关系向来不错,阴阳长老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旷乐消逝 所谓关心则乱,吟风未免把事情想简单了。阆苑如今的身体已经不是任何药物可以完全治愈的。她急忙拉住吟风的手道:“你不必去求解药,解药对我根本没用。无极咒的躁动只是牵引我体内的寒毒余毒聚集,况且寒毒已经侵浸我的经脉,解不解蛊意义不大。” 吟风憋住哀叹声,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轻抚着她的脸道:“一定是寒毒浸染了你的视神经才令你双目失明的。你和师伯之前想过什么办法?”阆苑和这个寒毒斗争了十几年,当年卿姐就说过她活不过二十岁,如今这个断症依旧没有被终止。阆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不过如今的她有了更多的眷恋。 “之前卿姐曾多次深入各大雪山找寻冰凝菩提。希望凭借冰凝菩提聚合毒素的效果可以将我体内的寒毒重新聚集在一起,再利用排泄的疗毒方法将毒素清除体外。只不过冰凝菩提是传说中的东西,是不是人为杜撰的还尚未可知?”这也是这些年来阆苑和卿姐能找到的唯一方法。若不是聂离殇体内的炙毒正好与她的寒毒相克,她早就生还无望,能多活几个月,已经心满意足。 吟风之前也在叶如是口中听过,既然师父和师伯都有提及,这条路不妨一试。急切地说道:“我们准备一下,明日就动身赶往雪山寻找冰凝菩提的下落。”阆苑轻叹一声,又将他拉住。“你怎么变得这样急躁?卿姐找了几年都没找到,哪有那样凑巧被我们给找到?找冰凝菩提还不如琅嬛宝藏来的快。” 吟风又激动地坐回她身边道:“对啊!传闻琅嬛宝藏里有解毒圣药,这也是条走得通的路。”而且还不耽误镜月教与青城派的角逐。“对了,你掌握着众多琅嬛宝藏的线索,是不是已经有了头绪?” 阆苑默默点头,将当日大家分析出来的所有线索一条一条地分析给吟风听。她又将天阳针的来历,还有为何如此珍视它,一并说与吟风听。问道:“我的天阳针有一支输在你手里,如今可还在?”吟风点头道:“你的东西我都有好好收藏。”没想到他还随身携带,说着便将天阳针簪在阆苑发间。或许是因为有故事,竟不觉这支黑黢黢的簪子像之前那样难看。 阆苑欣慰道:“那就只差聂离殇手中的最后一支天阳针,有机会再去向他讨要吧!”阆苑此时还不想去见他,有些情仇还得再理理。吟风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忽而又想起一件事,说道:“不然我们也一起回去阆山,天干派藏书洞的秘钥在我手里,我们可以进去找找线索。” “掌门秘钥?”阆苑惊呼道,“那你就是我虚无门天干派的掌门啊?陌廷,你藏得够深的。”一个早已不复存在的门派,就如其名,虚无。虚无虚无,子虚乌有。“藏书洞典籍千万,一定有能治好你办法。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前往阆山,你早点休息。”吟风贴心地为阆苑盖好被褥。他还需处理镜月教的琐事,静静地看着阆苑睡着,才回书房处理。 青城派派出九珍堂千名杀手围攻仙吾山庄的消息很快传遍江湖。武林中人不免地都为他们捏把汗,听说此次是魔教花月楼的人救援才躲过一劫。吟风知道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爱面子,肯定忍受不住这样的流言蜚语。所以命潭心放出消息,说是九珍堂的人冒犯花月楼,双方火拼才不经意间化解了仙吾山庄的劫难。明面上已经是这样,那暗地里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仙吾山庄感激万分,可这份恩情只能暂时搁在心底。镜月教方面吟风公子马不停蹄地传书回去,将所有一切言明,同时他会和阆苑继续寻访琅嬛宝藏的下落。聂孤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接下来只要守卫各地分部,稳固势力便可。若是素芊芊能与李沐风谈妥,那胜利的微风会再次吹向他们。 虽然这次青城派没有成功,但凭着九珍堂的财力,随时可以再集结千人杀手团,而江湖上有几个门派能有镜月教这样的实力可以与之一战?好些小门派早已吓得主动投诚,伯恒子的百日大计又顺利推进了一步。 云苍返回点苍山后遭到师弟云岭的指责,怎可向青城派低头?可多久就听说仙吾山庄差点被灭门,再多抱怨也最后也只能是无话可说。点苍派虽然实力远胜仙吾山庄,可要一下子面对千名杀手大军一样有心无力。 时夫人还和儿子在少林作客,事态紧急,方丈只有答应他们进入藏经阁寻找《贝叶禅经》的下落。一连数日都查无所获,突然听说仙吾山庄的事,无一不是心头巨震。伯恒子已经在一步步地施行他一统江湖的霸业。时夫人怕伏龙山庄会遭到同样的冲击,带着家人匆匆告别,返庄守卫家园。同时也请方丈继续搜寻经书下落,两派随时保持联系,随时支援。 绝爱和忘我回归普陀山紫竹林,观音庙也已收到仙吾山庄的消息,进入全员警戒状态。虽然观音庙弟子个个以一当十,又有高明的剑阵可以御敌,但始终门人稀少,一旦与青城派的人开战会陷入被动局面。看到绝爱平安归来,众人仿佛看到了光明,圣女即是掌门,是观音庙的大领导,是所有人的定心丸。 旷乐山庄那头,自从徐川陵宣布退隐江湖,倒是过上了难得的闲散日子。当听说仙吾山庄的事,心中还是纠结了一把。毕竟江湖四大山庄同气连枝,神龙山庄早早覆灭,旷乐山庄又隐退避世,仙吾山庄还差点被灭门,只剩伏龙山庄一家,估计处境堪忧。 方慧茹端着糕点走近,见丈夫忧心忡忡,知道他定是放不下外头的那些事。当即放下手里的家伙,温柔地为丈夫揉肩,说道:“别想那么多,江湖之事已与我们无关。闲来看看日出,弹弹琴,日子不很逍遥吗?” 方慧茹平素行事多有荒唐,但有一点很好,那便是体贴丈夫。她的爱毫不隐晦,可以说是直击丈夫内心。或许一开始徐川陵对方慧茹更多的是愧疚,但如今爱更多一些,否则她几次三番在外与人结怨,也不会一点惩罚都没有,所有的过错全部由自己包揽。 徐川陵点点头道:“嗯,江湖恩怨不必理会。”四大山庄早就名存实亡,日月总会升起,星辰也将陨落,“慧茹,今晚烧一道红烧肉,我已经馋很久了。”徐夫人笑盈盈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山庄照常到点开饭,这些日子茗香一直陪在姑姑、姑父身边,看着他们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她从伏龙山庄归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时景辰就是她心中永远翻不过的一页。姑姑一眼看穿,想把她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可惜方慧茹低估了一眼万年的力量。茗香隐忍不发,沉稳不少,想到姑姑都能从炼狱修罗手中夺得徐川陵的心,她未必不能战胜阆苑。执念就执念吧,放手谈何容易? 徐川陵正享用着美味的红烧肉,忽而听得有人吟诗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川陵,我来了!哈哈哈……” 方慧茹心头一紧,手中筷子差点折断,恐惧之情从内心深处不断外涌,没想到这个女魔头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徐川陵安之若素,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妻子碗里道:“吃饭,今天的饭做得很香。”不知为何看着丈夫淡定的模样她心里满满的安慰,仿佛听不见外头任何声音。 茗香有些紧张,炼狱修罗的威力大家都是见识过的,不知道拂柳能挡得了她几时?突然一道劲力弹击,内堂木门大开,拂尘之力一下扫得桌面上菜碗碎成一团。拂柳先生比想象中败得还快,想来女魔头的武功大进,又更上一层楼了。 “庄主,属下无能……”拂柳拖着残败的身子爬向前汇报,只被沈傲雪轻轻一拂尘扫出了三丈外。徐川陵仿若无人,继续夹起桌子上的红烧肉吃着,尽管已经沾了碎渣,他依旧吃的很香。 沈傲雪大怒道:“很好吃吗?我不许你再吃!”拂尘再次大甩,饭桌瞬间四分五裂,徐夫人手疾眼快,一把将茗香护在身后,自己却被木桌碎片划伤了手臂。徐川陵扔下碗筷,转身站起。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这个曾经他深爱的女人了,她容颜未改,只是脱掉了当年的稚气。 “阿雪,好久不见。”徐川陵面带微笑,淡淡说道。这声“阿雪”一直传入沈傲雪的心潭,荡起心中无数涟漪,也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才能令她动容。若无爱,何来恨?本来陪着他朝朝暮暮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此刻内心很不是滋味。愤愤道:“好一副举家和谐,其乐融融的场景?” “其实你也可以的,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这样下去,你的日子只会是无尽的黑暗。”徐川陵此生最对不起的女人便是沈傲雪,可往事已矣,一切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傲雪摇摇头道:“我的黑暗皆因方慧茹之故,只有她死,我才能重得光明。”徐川陵不敢苟同,说道:“逝去的光阴回不来,你又何苦?其实就算没有慧茹,你和我也不会有结果。你出身观音庙,不开荤腥,可我爱吃红烧肉。你看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已说明我们是在两条路上各走各的人。” “不是!”沈傲雪极力否认,“路总会有交逢的那一刻,我们不是已经相遇过了吗?习惯我可以改的,是你没有给我机会。”徐川陵释然一笑道:“可以改吗?十二年来你心中的恨与日俱增,可有半点改变?”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沈傲雪眉头微皱,气道,“我一出手便可灭你满门,但我还是一直在给你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从始至终,沈傲雪只想要方慧茹的命,还有徐川陵的心,可惜她一样都得不到。徐川陵摇头说道:“你若是因为和桑暖玉的事情向我旷乐山庄报复,我无话可说。当年之事,我旷乐山庄责无旁贷,你要动手我们绝不会还手,可若是其他别的什么事情,请恕我无能为力。” “你!”沈傲雪举起拂尘,但她始终没有勇气挥落。这件事今日必须要有个了断,方慧茹这一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将徐川陵的心永远留在身边,她已经做到了。她也知道沈傲雪这辈子都不可能战胜她,已经够了。当年她被沈傲雪害的无法生育,引以为此生最大憾事,不过好在后来有茗香,让她享受了十年的天伦之乐。她是时候为他们“父女”做出牺牲。 方慧茹放开茗香的手走近沈傲雪,从怀里掏出匕首递去道:“沈傲雪,感情的事情上没有对错。虽然你心里一直反复强调是我的错,但我不会承认。可我又确实对不起你们神龙家,你应该杀了我。希望我死以后你可以放过旷乐山庄其他人,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吧!” “姑姑?”茗香轻唤着,她已经父母双亡,不能再没有姑姑了。徐川陵忍痛含泪道:“慧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上路的。”方慧茹第一次真情实意落泪,略带沙哑道:“不川陵,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茗香。” 沈傲雪看着他们这样心中的恨意更是无限扩张,一把接过匕首恨恨道:“你以为这样装可怜我就会放过你吗?”方慧茹诡异一笑,凑近沈傲雪耳语道:“你当然敢动手,只不过这一刀下去川陵的心将会被我完全占据,再也没有可以放下你的位置。” 沈傲雪恨得咬牙切齿,临死前还想算计她一把。没等沈傲雪反应,方慧茹突然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腹部捅去,鲜血不停外渗,这一切终于可以到此为止。徐川陵不管不顾冲上前,推开沈傲雪抱住血泊之中的夫人。他倒是没有恨她,只怪造化弄人,被命运掐住了咽喉。 “姑姑!”茗香似乎不再害怕,上前蹲下,紧握徐夫人的手。徐夫人还想最后摸摸茗香的脸蛋,真可惜没能看着茗香风光出嫁。茗香抬头向沈傲雪瞪去,眼中的恨意竟让人心头一震。明明受害人是沈傲雪,可所有人的态度就好像是她的错。方慧茹没有能坚持多久,血未有流干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是什么人突然破门而入,听到为首之人喊道:“徐川陵何在?伯恒子盟主有令,限旷乐山庄七日之内……”说话音戛然而止,青城派的雇佣杀手万万没有想到,里头已经乱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联盟 拂柳先生艰难起身,试图用最后一口气保卫山庄。内忧与外患混到一处,旷乐山庄面临问世以来最大的威胁。小头头看了一眼沈傲雪,内心十分畏惧,他是贼道上的人,知道炼狱修罗的大名,只是不知她会不会对这次的任务造成影响。 踌躇之际,无道司命从天而降,落于众人之前。小头头如见光明喘过大气,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司命便可。无道司命环顾四周,当真是狼狈不堪。炼狱修罗与旷乐山庄的恩怨他略有耳闻,轻笑道:“原来是沈道长,果然出手毒辣!徐庄主接过令旗,从此旷乐山庄就是青城派的附属门派了。这个女魔头自有我们帮你对付!” 徐川陵放下方慧茹的尸体,微微闭眼,稍稍平复心情而后起身道:“多谢大先生的美意!不过还请使者见谅,恕旷乐山庄不能接旗。我早已宣布旷乐山庄避世不出,在下也已经退隐江湖,江湖之事与旷乐山庄没有任何干系。” 无道司命笑道:“世事如棋,你我皆是盘上的棋子,哪有不走几步就能退的?想必沈道长也不会让你们安心退隐。为表诚意,就让在下先为你解决掉这个大麻烦!”话音刚毕,无道司命突然银笔大挥,一招“墨香四溢”直指炼狱修罗。 沈傲雪经验老到,早有防备。扭身同时拂尘反打,又飞速大力抽回,劲风疾扫而出的一招风月无情完全化解对方的点墨飞攻。拂尘似乎比银笔更加灵活,冲天而落紧接一招“千丝万缕”就要缠住对方。无道司命无奈只有后撤踏步,倒转铁钩退而又进。铁钩化劲成虚,与拂尘丝交缠一团,二人互不相让,拼尽全部内力拉扯。 沈傲雪能称霸江湖令许多比她出名的江湖侠客都闻风丧胆主要胜在内功强大。早年焚灭师太将她往接班人方向培养,故而在内功方面格外教导,尽管之前在七绝当中武功平常,但随着年岁渐长,内力与日俱增。没想到和无道司命只能斗个平分秋色,对方不愧是十大恶贼之首。 时间拖得越久对沈傲雪越不利,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关键时刻,沈傲雪再次凝聚周身内劲,大喝一声:“撒手!”拂尘丝绷断半数,让无道司命措手不及。更棘手的还在后头,她又捋直拂尘一个剑花飞旋竟是缥缈剑意。面对的可不是阆苑那个瞎眼婆子,沈傲雪比她难对付百倍。尽管知道她的下一招,无道司命也及时笔走龙蛇打出一招“文以载道”,还是被她紧接而来的“龙卷残云”打退三丈。 这一击没能将无道司命击败,沈傲雪的拂尘也已用不成,大好时机摆在眼前,无道司命抢攻而上,又以龙飞凤舞的绝招连环银笔点穴。沈傲雪回身打出炼狱针,无道司命竟忘了她最阴险的大杀器,点笔张开一道罡气,瞬间击歪炼狱针射出的轨迹。 算司命身后的杂兵倒霉,身中炼狱针当场毙命。又被他躲过,可铁钩银笔还在毫不留情地刺来,徐川陵一旁观战也看的心惊胆战。危急关头,沈傲雪巧用游龙十三式,人影幢幢精妙闪避。一名旷乐山庄弟子只觉手腕吃痛,再看时手中长剑已为沈傲雪所夺。 剑光影动,无道司命只见冷剑飞星,这一剑看似平常却返璞归真,连带着破开的空气都化为一道剑气。无道司命从未见阆苑使出过这招“傲世寒光”,硬着头皮以“一笔断乾坤”接招。两强相遇,互不退让,可惜沈傲雪手中的长剑质地粗糙,生死关头竟然折成两断。 银笔一击攻破对方凌厉长剑,乘势而去眼看就要刺中沈傲雪。千钧一发之际,徐川陵挺身而出,银笔毫无意外地扎入了他的体内。“川陵!”沈傲雪双眼瞪得仿佛能弹射而出,比自己中招还要惊慌。无道司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犹豫之下,徐川陵拼着最后的力气打出幻音掌,正中无道司命胸口。 饶是无道司命武功强过徐川陵百倍也被他这掌打成重伤,击飞三丈外。所有九珍堂杀手再不能淡定,群攻而上。拂柳带领残兵败将展开雀仙剑阵做最后一搏。 “姑父!”茗香大呼这,但她没有勇气杀出去,只能痛在心头,痛彻心扉。这已经是她最后一位至亲了,伤心的感觉涌上心头简直令人窒息。 徐川陵露出最后一丝欣慰的笑,不顾鲜血外涌也要说话。“这样,这样我就,我就可以不欠你了。终于可以把债,把债还清了。”沈傲雪多年没有外流的眼泪终于一颗颗滴落,又气又恨道:“你休想!”只不过她气得始终是自己多点。 九珍堂杀手掩护无道司命先一步撤退山庄,外头的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箭烧庄。情势危急,拂柳拖着半条命走到茗香身边,拉着她只想逃离山庄。“我不走,我要和姑姑在一起!”茗香已经没有了家人,她也已经没有了去处。 “小姐,不是耍性子的时候。旷乐山庄的香火不能断,日后振兴山庄还要靠你啊!”拂柳突然压着声轻叫,他被外来的冷箭射中,即将油尽灯枯。顾不得茗香耍性子,生拉硬拖也要将她带走。 徐川陵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屋内爬去,他要和徐夫人在一起,今生缘浅还望来生可以再续前缘。沈傲雪方寸之间有如万箭穿心,大喊道:“不!”往后她连恨的目标都没有了。眼睁睁看着徐川陵爬回熊熊大火之中,只为与方慧茹生死与共,她知道自己早已一败涂地。不禁质疑,这些年来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 漫天火箭穿行过,不见当年玉佳人!心堕炼狱,人为行尸走肉,伴随着凄凉绵长的苦笑,炼狱修罗绝迹江湖。从此再无人知道她的行踪,也再没有听说炼狱针夺人性命之事。 拂柳带着茗香一路狂奔,只求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旷乐山庄势力范围。剧烈的奔跑牵引伤口裂开,已经流淌了一路的鲜血,他再也坚持不住。本来茗香心中还有最后一根弦,这下也绷断了。“拂柳先生,你怎么样?”茗香双手颤抖着,鲜血浸染,像是红色的恶魔之爪,一直延伸到她内心深处。 “小姐,拂柳恐怕无法再继续保护您了。您自己珍重,一定要活下去,振兴旷乐山庄就靠你……你了。”拂柳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他仍是记挂着这茗香的安危。 旷乐山庄没了,家没了,亲人也没了。茫茫天涯路,何处是归鸿?不知为何茗香心底仍有一丝希冀,还有一个男人可以给自己最后的慰藉。在这样的时代,女人的雄心壮志除了倚靠男人,似乎再也没有其他途径可以实现。 时夫人一行匆匆赶回伏龙山庄,沿途他们看到九珍堂的大批高手出动,也不知又是哪个门派要遭殃?所幸伏龙山庄一切无恙,但不可大意轻敌。时夫人重新部署,伏龙山庄拉起十级警戒,山庄众人早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没有安定几天,素芊芊悄然而至,她此来本来只有一件事,可意外之下又多出一件。“你来干什么?魔教妖女!”时景柴将素芊芊挡在山庄大门外。素芊芊懒得和这个做不了主的人废话,递上拜帖道:“我代镜月教教主前来拜见时夫人,烦请大公子入内通传一声。” “不见,我们伏龙山庄有浩然正气,怎可与你们这等邪魔外道同日而语?”本就是局势紧张的关键时刻,魔教是何心意时景柴并没有兴趣知道,外患不断,万不可再生内忧。 “什锦菜,你又不是伏龙山庄的当家人凭什么不让我见时夫人?”素芊芊脾气上来,口不择言。时景柴平素最讨厌别人这样开他玩笑,怒上心头,拔出长剑使出“七月荷花满池塘”,剑光影动交织着一张剑网。真敢动手,素芊芊也不会客气。飞弓射箭,一箭破散所有剑气,危急关头,顾剑棠弹飞折扇为他挡去致命杀招。 “你们在做什么?”迎松威严地声音响起,再没有人敢造次。素芊芊上前作揖,再次说明来意:“阴阳坛弟子素芊芊奉聂教主之命前来谒见时夫人,有要事相商。事出紧急,还请剑侠通报。” 迎松淡淡道:“都先进去吧,夫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去通禀。”聂孤会亲自派人前来,必定是有大事要商议,马虎不得。素芊芊不屑地看了眼时景柴,仿佛是在和他说:叫你拦我,看你还敢叽叽歪歪不? 时夫人听说聂孤派人前来,有要事商量,稍稍整理衣装便匆匆赶去。见到素芊芊并不意外,阴阳坛一向就是镜月教最大的情报网,传递消息是她们的基本职责。时景辰姗姗来迟,看到素芊芊微微点头招呼示礼。大家都改变不少,当日的嬉闹日子早已一去不返。 时夫人端着架子问道:“聂教主派你前来,究竟有何指教?”时夫人一向是爽快人,素芊芊也就不打马哈哈,直接说明来意:“时夫人,自从伯恒子扬言百日内一统江湖之后,已经有不少门派遭到青城派的毒手。聂教主常说,合则双赢,分则两败。江湖各派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聂教主希望可以和伏龙山庄联手,共同抵御青城派的侵袭。” 时景柴不免觉得好笑,讽刺道:“镜月教自己实力穷尽就想利用我伏龙山庄借力打力,哪有这样的好事?之前花月楼大败九珍堂你们不是很威风吗?” “大哥!”时景辰轻唤一声。不论正道魔教,大家最大的敌人已经是青城派,所以联不联手已经是形式而已。战线拖得长了,到时大家还是免不了的要联盟。 时夫人思索后道:“那请问聂教主希望我做点什么呢?”毫无准备和计划的联盟关系,必定不会持久。素芊芊来此不是来要求什么的,笑道:“我们哪敢要伏龙山庄做什么?倒是伏龙山庄需要我们镜月教做什么,我们一定提供最大的帮助。教主所求的只是抢在伯恒子之前夺取琅嬛宝藏,还有就是一决生死的时候可以有外援相助。” 这番言论倒是与他们当日在无音谷所分析的一致。只是如此变相地帮助镜月教夺取琅嬛宝藏势必引起另一场阴谋称霸,时夫人还需要考虑考虑。素芊芊知道时夫人心中在想什么,可这个世界不可避免的有崛起的霸主,至少聂教主不会对伏龙山庄造成灭绝的威胁。 素芊芊还有第二件事情,一并说道:“夫人可别考虑的太久。我来时看到一部分九珍堂的杀手团朝旷乐山庄而去,还有一部分是朝伏龙山庄而来,相信不久之后便有一场大战。时夫人您若答应和镜月教联盟,我即刻召集阴阳坛弟子从外聚合,到时与伏龙山庄里外夹击,必能歼灭九珍堂杀手团,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时夫人返庄之时看到九珍堂的杀手团有动作,却没有想到他们做的是这样的盘算。那旷乐山庄岂不是岌岌可危?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旷乐山庄那头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梅香着急忙慌地来禀,顾不得外人在场,紧急汇报:“启禀夫人,大事不好!青城派的雇佣杀手团正在朝伏龙山庄逼近。他们的先锋小队已经和兰香她们遇上,正要递拜帖,前来拜访。兰香还在与他们周旋,属下只好偷偷返回禀明情况。” 他们来的好快,素芊芊问道:“为首的是什么人?可是无道司命亲自前来?”梅香并没有看到象征无道司命的铁钩银笔,相信他应该没有来。为首之人她也不认识,回道:“为首的是一个阴阳脸大汉,一半乌青的脸,一半正常脸。” “是黑面妖狐,贼道中十恶不赦的大贼。虽然没有名列十大恶贼,但听说其武功可以排在十大恶贼前五之列,实力不容小觑。未见无道司命,想必他们藏有后招。”素芊芊见多识广,分析的也十分又道理。 时景辰说道:“娘,你不必有所顾虑。如今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出身镜月教,其实是否与他们联盟已经无法改变江湖中人对你的看法。这些年来,我伏龙山庄专注于商道,财力雄厚,可兵力确实不足。” 这点短板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弥补的,时夫人问道:“芊芊,以你金铃使者的身份,调动两百弟子不成问题吧?”这个素芊芊绝对可以打包票,自信道:“绝对没问题。夫人,我这就飞鸽传书召集附近所有的阴阳坛弟子。” 为上好双重保险,时夫人又对迎松道:“迎松,你即刻黑鹰传书通知慈航剑派,请求支援。”仙吾山庄一战,他们仍能保持雄厚的战力,可这次时夫人非得将他们一把掐死不可。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近大战 护庄四婢没能拖延太久的时间,黑面妖狐带着人推推搡搡地冲入庄内,这已经触犯了伏龙山庄的大忌。时夫人凶光外露,吩咐道:“迎松,你这就出去打发他们,叫他们知道我伏龙山庄在江湖上到底是什么角色?” 迎松也不忙着黑鹰传书,抄起降龙鞭,气势冲天而出。护庄四婢始终缺些动手的勇气,都这会儿还在和他们废话。黑面狐妖质问道:“青城派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挡,你们识趣点,进去叫李沐风出来接令旗。伏龙山庄只有臣服青城派才有生存的机会。” 话音刚落,金晃晃的一道影子准确无误地打在黑面妖狐脸上。“他娘的,是哪个王八羔子!”黑面妖狐捂着脸连破口大骂。迎松握着金鞭怒目圆睁道:“时夫人的大名也是你这等三教九流之徒可以直呼的?兰香,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不敢像只疯狗一样乱吠?” 兰香得令抽出匕首,缓缓逼近。黑面妖狐不敢置信,这帮女人居然敢造次?拿过令旗道:“伯恒子先生有令让伏龙山庄接令旗,并交出和桑暖玉。否则七日之内定叫……”话语未完,迎松又是一鞭。这一鞭直接缠住了对方的脖颈,黑面妖狐极力挣脱,竟不想看似瘦弱的女人力气居然那样大。 兰香趁机拔舌,黑面狐妖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同行的不过是些小喽啰,别说在四婢面前不堪一击,他们自己早已被迎松威严震慑,手足无措。迎松看着捂着嘴血流不止的黑面妖狐还是不够解气,挥鞭将地上的令旗打得四分五裂。喝道:“你们回去告诉伯恒子,有本事让他自己上伏龙山庄来要。不然,就你们这些小杂毛,来一堆我宰一堆。今日对你们小惩大诫,我看谁还敢放肆?给我滚!” 都说伏龙山庄是块难啃的骨头,今日大伙算是领教了。黑面妖狐注定只能铩羽而归,不过伏龙山庄迟早要为自己的固执而付出代价。兰香见他们败去自然是高兴,可他们身后还有一支庞大的队伍,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担忧地问道:“迎松姐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答案显而易见,伏龙山庄不是早就已经做好死战到底的决定了吗?迎松道:“积极备战,我这就去请外援,伏龙山庄誓死与青城派周旋到底。还有,若再有这些无聊的人来伏龙山庄摆威风,你们直接杀了便可,无需汇报!” “属下等领命!”四婢齐声道。很快就有一场硬仗,伏龙山庄以逸待劳,等的就是这一刻。 为防黑鹰传书被敌人看见,迎松特地找了一处偏僻的山林。返程之时忽然听闻草木有异动,降龙鞭毫不留情的挥落。草木炸裂的响声伴着惊呼声惊飞鸟儿,迎松抢步上前,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大胆的奸细?却不想是茗香。 “茗香姑娘,怎么会是你?”前次她和徐夫人来伏龙山庄帮忙筹备少爷婚事的时候,迎松和她有过交集,还认得。只是当日那个清纯高傲的姑娘,此时却是狼狈不堪。说是叫花子也不为过,真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打击,竟成了这副模样? 迎松上前帮扶,又问道:“茗香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作甚?徐庄主和徐夫人呢?”茗香看着她呜哇一声大哭起来,抽噎道:“剑侠!呜呜呜,我姑姑、姑父他们,他们已经身亡了!还请伏龙山庄可以看在往日情分上,为我旷乐山庄做主啊!” 尽管素芊芊早有说起,但迎松还是心头巨震,旷乐山庄怎么都算是百年大派传承,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茗香痛哭着就要下跪哀求,迎松赶紧一把托住道:“茗香姑娘,你先别激动,这件事你稍后慢慢再说,先随我回庄!”兹事体大,一定得等夫人才定夺。 茗香的模样狼狈不堪,迎松命丫鬟先把她带下去梳妆一番,自己先一步去议事厅汇报此事。素芊芊已经离开,亲自前去召集阴阳坛弟子支援,伏龙山庄这边万事完备,随时可以开火。茗香的到来是意料之外,当迎松说起旷乐山庄已经覆灭的事之后,大家只有忍不住的感叹。临近年关,旷乐山庄终是没能撑到来年,天杀的伯恒子居然这么狠毒。 “娘,如今伏龙山庄也面临大敌,茗香姑娘留在这里并不安全。我看未免意外,不如让大哥带着茗香姑娘和一部分山庄弟子撤到柴桑城卧龙居,以保存我伏龙山庄最后一点火苗。”时景辰心中没有完胜的把握,有这样的建议也是为山庄考虑。之前时夫人也有想过这点,只不过心中的人选是时景辰。 时景柴当场反对道:“景辰,我是不会走的。山庄遭遇百年浩劫,我宁愿以身殉庄,也不会当逃兵。况且这次我们准备充分,排兵布阵也不是单打独斗,我们的赢面很大,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好,不愧是我时家的好男儿!”时夫人起身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此次我们必定大获全胜。就快要过年了,向他青城派讨个开门红,来年我伏龙山庄一定红红火火。” 众人不约而同地大笑,可这片笑声之下的辛酸苦楚又有多少人可以理解?顾剑棠匆匆入内,带来一则好消息道:“姨母,少林知青城派欲对伏龙山庄行不轨之举,已派妙目大师和众少林武僧前来助战。这是妙法方丈的书信,姨母您请过目!”时夫人匆匆阅读后笑道:“本就是稳操胜券,这下更是如虎添翼。” 茗香听着众人的喜悦独自神伤,旷乐山庄就没有那么好运。孤掌难鸣,最后的下场便是在喧嚣的尘世中消逝。“茗香?”时夫人注意到她的到来,亲自上前关心,“茗香,你就放心放心住在伏龙山庄。我与你姑姑妯娌一场,往后我会代她照顾好你的。” 茗香没忍住,一把拥住时夫人再次痛哭流涕。“伯母,茗香已经没有家,没有家人了,为什么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时夫人轻拍茗香后背为她顺气,她虽然对徐氏夫妇颇有微词,但始终相交一场。徐夫人也曾和她说起过茗香的身世,是个苦命的孩子,不免让人心疼。 久久之后哭声渐停,茗香终于肯松开时夫人,福身道:“茗香失礼,还望夫人不要见怪。”前一刻还叫着伯母,一下又回到“夫人”的称谓,想来是心中惧怕伏龙山庄不肯为她出头,所以又变得客气。 时夫人摆手示意大家围坐一处,想必此时茗香更需要大伙的关怀。这种关怀不必说出来,但是一定地能让她感受到。时夫人问道:“茗香,你慢慢说,旷乐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炼狱修罗,是她杀了我姑姑!”茗香说话时眼中含着无尽恨意。时夫人疑惑道:“不是青城派雇佣了大批高手捣毁的旷乐山庄吗?”沈傲雪和旷乐山庄结怨颇深,她会出手倒也在情理之中,但青城派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茗香镇定心神继续道:“那日我们正吃着晚饭,炼狱修罗突然杀到。她一定要姑父杀掉姑姑,不然就要屠庄。姑父不肯,想以他的命换取全庄人的性命,了结这段恩怨。可姑姑她不允许,为了给大家一条活路,姑姑先一步死在沈傲雪手下。正巧这时无道司命带着杀手冲入山庄。旷乐山庄的防御大阵早已被女魔头所破,那帮贼子轻松入内,张口就要旷乐山庄臣服。可我们早就宣布退隐江湖,实在不想过问江湖事。无道司命以为是炼狱修罗在胁迫山庄,就出手要帮旷乐山庄肃清外敌。二人大打出手,武功不分伯仲,只不过时间一久,沈傲雪先露出破绽。危急关头,姑父为还她人情,为她当下杀招,死在了无道司命手中。” 说到伤心处,茗香又忍不住开始流泪,啜泣着继续道:“后来他们放火箭烧庄,要将所有人杀死。拂柳身受重伤还带着我连夜出逃,终于在荒郊野外气绝身亡。我无依无靠,实在没有去处,所以便想着来伏龙山庄求援。还望时夫人能念在过去与旷乐山庄的一点浅薄的交情上为我做主!” 茗香又要跪下求情,众人一同扶住她。徐氏夫妇鹣鲽情深,生死不弃,令人动容。时景辰说道:“茗香姑娘,眼下青城派欲对我伏龙山庄发难,我们自顾不暇。做主不敢当,但是伏龙山庄一定会和青城派死斗到底,誓不罢休!” 原来外头那群人不是追杀她的?而是为了对付伏龙山庄。茗香不想伏龙山庄也是同样情况,不过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应该有了全盘部署。茗香请缨道:“夫人,茗香虽然势单力薄,但也想为伏龙山庄尽一点绵薄之力,也为我告慰我旷乐山庄满庄英灵献一份力。” “茗香你有心了。不过冲锋陷阵这种事情交给男儿们便好,这样吧,你就陪同本夫人守卫山庄最后一道防线。”时夫人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刚刚遭受到身心双重创伤,报仇心切,其情可悯。 青城派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观音庙那头收到黑鹰传书也炸开了锅。眼下江湖势力中只有伏龙山庄和少林才有资格勉强与之叫板,这两派不能出事,否则覆灭观音庙只是他们举手之间的事。 慈航七绝紧急议事,救援是大事,但守卫山门同样不可松懈。忘我与时夫人姐妹情深,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绝爱自然是要同母亲共进退,可忘我这次居然没有同意她。说道:“绝爱,你是观音庙传人,肩负着振兴门派,救苦救难的大任,不可再轻易出山。两位师太,这次贫尼想借观音庙一些兵力,就由我前去支援伏龙山庄。” 绝想同意不让绝爱前去,但只去忘我一人,观音庙看起来未免不仗义。说到:“忘我师太所言在理,绝爱你守卫山门,谨防青城派偷袭。观音庙现存的人当中就属贫尼内功最深,不知师太可会嫌弃贫尼这把老骨头?” 忘我大喜道:“绝想师太能够出手,贫尼感激不尽。如此就有劳师太了!”忘我再次作揖拜谢,绝想回礼道:“事不宜迟,贫尼即刻挑选弟子下山。”绝爱还想说什么,却被绝妄阻拦,就算是大家的私心吧! 茗香对时景辰思之若狂,可真正身在伏龙山庄却连主动说个话的勇气都没有。今非昔比,她没了旷乐山庄做后盾,自然不敢再像之前一般随心所欲行事。这日正巧在后园遇上,茗香微微福身道:“时公子!” 这样彬彬有礼还带点含蓄的茗香反而让人不习惯,时景辰淡淡一笑,有种赶紧要跑的心思,却被她叫住。茗香问道:“时公子,最近和阆苑还好吗?”时景辰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只是回道:“嗯,很好。阆苑一直在外奔波,联系各方势力,合力对付青城派。实在劳苦功高!” 这些都不是茗香想要听的,她继续问道:“那等江湖安定,你会娶她吗?阆苑姑娘是冠绝古今的奇女子,与你倒是般配。”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赞扬另一个女人,这其实是在试探。时景辰对茗香的心思心知肚明,可他必须挥慧剑斩情丝,否则必定带来另一场纠葛。 “我当然会娶阆苑。神龙家本就与我们伏龙山庄有婚约,而阆苑带给过我太多感动,我真心喜欢她。茗香姑娘,你同样优秀,将来一定会找到自己的挚爱,幸福地过一生。”时景辰说完再次露出微笑,这次他走的越发的快。在看不到表情的另一头早已大口喘气。只是茗香看不见他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也看不到茗香妒恨上心头的那诡谲一笑。 青城派的动作很快,比想象之中还要快。这次他们必是提前准备良久,真正的千人杀手团来袭,对付伏龙山庄自然不能像对付仙吾和旷乐那样。伏龙山庄不想仙吾山庄建在山上,也不像旷乐山庄身处密林深处。大门在市口,一路延伸到苍山峻岭,只不过为应付大战,他们早已疏散人群。往日生机勃勃、繁花似锦的城镇,如今却变得鬼城一般。 时夫人排兵点将道:“剑棠把守第一道关卡,率精英小队将在城外树林伏击。景柴、景辰把守第二道关卡,死守山门。护庄四婢还有迎松,镇守中央广场,由我守卫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大家的家!”所有人得令,带齐人马出动,再加上外援,这次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落花留影 城外战火四起,顾剑棠利用地形优势痛击敌人,奈何敌人数目太大,他能拖住的只有一小部分。一百次分析都比不上一次真正的战斗,越过他们布防的小兵意在山庄大本营,所以无人恋战,只管冲上山庄。 第二道防线由时景辰和时景柴一同守卫,想要突破没有那么容易。叔廉子带人从小路迂回杀到,牵制着时景柴。敌人实在太多,这与想象之中的状况不太一样,时景辰武功高强,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如此下去耗都能把他耗死。眼下只能拖着,等待救援的大部队赶来。 混战之中跳出一批杀手,个个都黑衣蒙面,但是衣服上都绣着不同的字。分别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无疑是九珍堂顶级杀手团,九言杀手。他们手中之剑长短不一,而且有着自己的战法,依次按照北斗九星站位,出招“群星荟萃”,瞬间刮起强风,洪流般的内力合击冲散了顾剑棠布置好的伏击圈。吃过仙吾山庄的亏,九珍堂也有所准备,阵法、战法不可缺失。 伏龙山庄弟子训练有素,即刻踏稳步伐,三人一组抵背,摇起长剑,剑风由四面八方刮起,宛如蛟龙翻海。方才还见有九人,一下只能看见七人,顾剑棠大呼不妙:“七现二隐?”听得有人赞道:“果然有眼力,可惜明白的太晚!”突破包围的二人加上阵法牢固的七人,一下使出“七星斩龙术”,剑光四溢,一击破敌。伏龙山庄弟子溃不成阵,只留剑棠一人独木难支。 九言杀手没有多逗留,直奔山庄。他们气势如虹,势如破竹,一路而来所有伏龙山庄弟子想被割韭菜似的,靠近他们便被罡气冲开。时景辰见状暗行流云蝶步,出招八合六谷掌,对付这种需要相互配合的战法,只要重伤一人便能全歼敌人。可惜他没看清人数,又被他们的“七现二隐”偷袭。 光拼内力,无人是他的对手,可这帮人刚和时景辰对上掌,忽而变换站位,同时发掌,听得为首之人喝道:“看我们的九星连珠!”他们本就是一等一的杀手,再加上是九人合力,威力不同凡响。 时景辰被一路推进山庄,进无力,退不得。危难关头,金光盖顶,漫天鞭影犹如九天玄雷降世,听得轰隆的炸裂声响,九言杀手不得已撒手,又站回九星位。迎松轻甩长鞭归位,喝道:“护庄四婢何在?布沉鱼落雁剑!景辰,你继续回去守好自己的岗位。” 护庄四婢闻令,分别从东南西北四方冒出。阵对阵,没有时景辰插手的地方,未免更多杀手杀入山庄,他必须守好山门,踏着流云似水的步伐重新杀回大门处。 为首大哥一声令道:“九皇会!”忽然杀气大盛,两两一组由带头大哥,向前扑杀,阵成斗皿,果然玄妙无穷。迎松起身挥鞭打出一招“金龙翔天”,四婢而后合击“如影随形”,只见人影闪动,如游鱼穿行,快不可捉,而剑锋凌厉足可开山裂石。 九言杀手抱团成群叠罗汉,带头大哥立于顶端喝道:“九子神通,混元斗!”瞬间罡气包裹众人,远远望去九人身外似乎有一只混元金斗罩着,可保他们刀枪不入。四婢的沉鱼落雁剑阵以快如闪电的身法加无坚不摧的剑锋着称,没想到竟然刺不穿他们元斗罩。 “四剑合一!”迎松再行指导。四婢灵动跳跃站成一排,一齐出剑,四道剑力凝聚着她们全部功力,又合而为一,想必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招更坚硬的。带头大哥看出她们招式之中的不寻常,硬接只会两败俱伤。 九言杀手赶紧再变阵法,带头大哥继续指挥道:“六甲舍身!”六名杀手腾在半空,手脚相接由余下三人使出全力打出。这一招是他们的必杀秘技,从他们出道至今,还没有人能扛住这一招。虽然是同归于尽的招数,但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依旧能够获胜。 轰的声响仿佛要炸裂苍穹,九言杀手的六位和护庄四婢几乎同归于尽,只吊着一口气,就看哪一方能够获胜,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救治。迎松大骇,顷刻出鞭都未能阻止这场悲剧。还剩三位九言杀手,他们自以为是,认为以三敌一必能胜过迎松。 三人同时举剑,布气行术,合力使出“不动明王”。强大的罡气如龙卷侵袭,卷得青石地板碎裂在空中,飞石砸击的威力同样不可小视。迎松镇定自若,降龙鞭九转连环,冲天而出。一鞭化三影,三影连环交织,竟被她织出一张鞭网压顶而来。迎松学时夫人以剑入鞭,似剑似鞭,一鞭而成剑阵。 降龙鞭本就是柔物,他们的招数刚猛非凡,已被迎松以柔克刚,不过“不动明王”的绝招的确厉害,竟能打散所有剑气,但这也在迎松的预估之内。打散剑气不见得是好事。迎松扬鞭后撤,任由剑气飞窜,九言杀手犹如受刀绞之刑,被剑风刮的皮开肉绽,经脉俱损,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听着外头一阵又一阵的动天声响,茗香心中甚是恐惧。也就是伏龙山庄才有如此实力,能与这帮悍匪一战。为了表现自我,茗香镇定心神说道:“时夫人,不知外头战况如何?让我出去看看,支援漏缺之处。” 时夫人怎会看不出茗香心中的恐惧,不过是个勇气可嘉的孩子,拉住她道:“有迎松在,万事皆可安心。”迎松的实力本就与时夫人在伯仲之间,又学会了她的降龙阵鞭,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人可以突破她的防卫,除非那人亲自到来。 说曹操曹操到,听得熟悉又憎恶的声音说道:“不愧是芙蓉剑侠,你让老夫再一次对你改观。”能伤到武林四象,又将他精心培养的九言杀手尽数歼灭,江湖上已经找不出几人了。 “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里。”时夫人话音刚落,人已在院门之外。茗香只有感慨,旷乐山庄与伏龙山庄同为江湖四大山庄,她自认为姑姑和姑父能够跻身当世一流高手,可今日看到时夫人神通,只能望洋兴叹。 伯恒子来得突然,丹阳手勇不可当,任何兵刃接近伯恒子都被他折断。进门前时景辰与他对了一掌,没想到还是被逼退数丈,他的伤势比想象中好的更快。时景柴反剑出招,“水中勾月”紧接“荷香飘远”,虚剑实招混作一团。 若是一般江湖侠客肯定会被这招迷惑,躲开虚招而被实剑刺中。奈何对上的是伯恒子,老招数“物换星移”开路,丹阳手并行,一下绷断长剑。时景柴根本来不及反应,肩头中了一掌飞在远处的草垛中,暂时无力起身再战。 迎松听着他的赞许让人作呕,冷哼道:“老贼,你总是婆婆妈妈的作甚?有种的武功上亮话。”伯恒子倒是很欣赏她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性格,说道:“你又何必逞强?你根本不是老夫的对手。识相点,劝劝李沐风交出和桑暖玉。还有,你们也别指望外援了。我的人已经将少林的人和镜月教的人牵制在城外,一时半会儿你们是等不到他们的。伏龙山庄的弟子已经死得快差不多了,难道真的要走到举庄灭绝的地步吗?” “杀了你,自然能结束一切!”声未停,人已至。面对伯恒子,时夫人从来都没有软弱过。伯恒子自顾自笑道:“李沐风你忘了当年自己和时宇擎是怎么败在我手上的了吗?” 正因为如此,时夫人才更加报仇心切。“你说得对,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和迎松联手,未必不能敌。”伯恒子疑惑地看着她们,无非就是多送一条命,两个人与一个人在他眼里并没有区别。时夫人继续道:“镜月教的镜子杀手一向是寒月圣使的影子,你以为我凭什么可以和聂孤齐名?” 没有时间给伯恒子思考,时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长剑,剑气徜徉,寒气逼人。伯恒子不得已退开三丈,那头两女人已交换武器。迎松不知何故,只躲在时夫人身后。时夫人手持降龙鞭挺刺,鞭尖竟如长剑直穿刺来,抖臂挥旋之下更是如落花流水,激流送葬。 伯恒子承认这招有些名堂,不过凭这样的本事根本敌不过寒冥掌。以落日星辰诀为媒,寒冥掌的掌力不断向前推进,天寒地冻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寒气。又见他反掌按压,使出“千里冰封”,只要空气有流动便能造成伤害,实在是以一敌百的不二招数。 迎松等的就是这一刻,腾空越过时夫人举剑前进。“落花无形,留影飞逝”,伯恒子看着长剑刺来,胸有成竹起掌出招“冰天雪地”,狂掌伴着冰风,定能叫迎松伤残一生。却不想明明亲眼看着迎松被击中,可她又神乎其技地从另一头杀来。伯恒子大骇,不断挥掌,既要躲避时夫人的长鞭攻击还要防备迎松偷袭。可奇怪的是,不论他怎么打,迎松都会从另一边出现。 剑锋交织,重影不断,伯恒子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眼里全是迎松的影子。大怒之下再运落日星辰诀,强大的内力起此彼伏地向前推进,时夫人慌忙收鞭躲避,这下终于没有了迎松的影子,可也不见她人在何处?伯恒子大骇,赶忙回身出掌,迎松居然出现在身后,长剑正要刺中他的要穴,实在凶险。 伯恒子虽然挡住了迎松的剑,但将背后留给了时夫人。强大的内力阻挡着长剑前进,正发出灵动的声响,他还在自鸣得意,时夫人毫不留情地发来最猛烈的一掌,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金算盘从旁飞来隔在伯恒子背后。 时夫人这一掌得手,还将金算盘打得四分五裂,但也因为金算盘,伯恒子所受的伤还不足以致命。迎松被强大的掌力冲击震断长剑,滚落在旁。时夫人还想再出掌,可伯恒子已经不可能再给她机会。回掌相对,二人一同退开数丈,均被掌力震乱了心脉。 大好时机不能再错过,时景辰借机以流云蝶步逼近伯恒子,却不想还有个鬼蜮商人金贯中。他一同使出“瞬影移形”挡在伯恒子前头,接下时景辰一掌。二人功力相当,各退十数步,都已经没有再偷袭得手的机会了。势均力敌的场面,就要看外头谁的援兵先进入伏龙山庄,谁就能主导战局。 伯恒子压住翻腾的气血,赞叹道:“原来逆脉诀是这样用的?不愧为镜月教两大奇功之一。”逆脉诀不仅仅是一门增进内力,逆转经脉的武学,还蕴含一套组合身法。当局者迷,可旁观者金贯中看的很清楚,说道:“师父,你被降龙鞭的金光所迷惑,加上她们的身法所以出现幻觉。镜子杀手本就来去无声,她只不过是趁你注意力在其他地方的空档,迂回绕到你身后,才有机会偷袭。” 难怪说镜子杀手是寒月圣使的影子,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像李沐风和迎松这样配合默契的?恐怕这套武功除了她们,也没有人能够用出来。时夫人点住自己几大要穴,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斩杀伯恒子,呼道:“景辰,你拖住金贯中。” 拼着一死的这股劲,他们就已经赢了。金贯中一人之力无法挡住他们两人,关键时刻,无道司命赶赴。铁钩银笔正抵在时景柴的脖颈之上,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们打来打去的多粗俗,看这里。时夫人,不想你的侄子有事,赶紧交出和桑暖玉,缴械投降!” “大哥?”时景辰轻呼,这帮人真是太卑鄙了。时夫人没想到他们又用上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套,真是屡试不爽。生死关头,时景柴终于知道害怕,他不敢出声,他不是时夫人的儿子,他根本没有把握时夫人会否为了他放弃诛杀大魔头的机会?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景柴,你是伏龙山庄的荣光,骄傲!为了伏龙山庄,也为了全江湖,婶婶只有对不起你。你放心,只要杀了这个魔头,婶婶会去你爹娘坟前以死谢罪!”景柴从小养在时夫人身边,时夫人将他视为己出,做这样的决定内心一定心如刀绞。 “娘,你在说什么?那可是大哥啊?”时景辰不敢苟同母亲这样的决定。 时夫人含泪道:“娘说过,等杀了老魔头,我就去你大伯坟前自裁谢罪。”不这样做,伏龙山庄难逃覆灭的结果。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开这道两难的大题。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妥协战略 时景柴并不感激时景辰的于心不忍,也不会因为时夫人的话而感动。人都没了,谢罪不谢罪的又有何意义?只是不知,如果被要挟的是人是时景辰,她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时景柴不想再去考虑这些,其实身为伏龙山庄的人,他为护庄而死也是理所应当。 “婶婶,你们快动手除掉老魔头,不必管我。景柴下到九泉之下,我伏龙山庄列祖列宗都会为我今日之举欣慰。”时景柴越说越没底气,真正的生死关头,没有人敢说可以轻易看破。无道司命轻声问道:“都准备要死了,你抖什么?” 时景辰暗自叹息,可眼下没有时间让他多作考虑。时夫人强攻从右翼出击,与金贯中推掌回拨,交织在一处。时景辰大可趁此机会,直取伯恒子性命。奈何天意弄人,不知伯恒子是否被上天眷顾着,每次都有意外相助,这次也不例外。时景辰的厉掌就要打中他,谁知两枚金钹环切而来,“哐当”一声隔着金钹,时景辰又被打出好远。 生活总是有如此多的反转,千算万算算漏了目空这个帮凶。时夫人一掌格开金贯中,站回儿子身旁,这下麻烦大了。无道司命长叹一口气,浑身舒坦,笑道:“看来留着你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无道司命转动银笔,以铁钩对准时景柴的脖颈,拉锯而来。时夫人和时景辰双双大呼道:“不要!”说时迟那时快,人影闪动,不知是什么东西缠住了铁钩银笔,无道司命连忙以劲笔刺穴攻击来人。没想到只是一抹残影,真正的来人从另一边攻来。 “师兄小心!是分身幻影。”金贯中惊呼道。无道司命回身格挡不及,被拂尘扫在一旁。前次攻打旷乐山庄落下的伤还没好,又受这一记,伤势更加严重。恐怕近期任何活动都无法参与,只能安心养伤。 “忘我师太?”时夫人暗自松一口气,伏龙山庄的外援终于赶到。真正的决战,此刻才正式开始。时景柴意外获救,赶紧退开一旁,他在此处显得碍手碍脚。 “一群蝼蚁,让老衲来收拾你们!”目空握紧金钹,锵锵锵一阵敲击,伴着令人昏沉的魔音,金钹直取忘我面门。忘我反身打出拂尘,拂尘扬伏之间,分身幻影,即见两人。降尘十八式之下漫天浮尘丝来回穿梭,本是柔软之物,此刻却变得格外坚硬,说是钢针都不为过。 不能说这招有多厉害,可就是克制目空,他行动受限,武功再厉害都无法施展。大怒之下甩出金钹,试图凭借金钹飞旋的劲锋可以斩断一切。忘我实战经验不足,知道自己武功不如目空,见他出这样的招数赶紧回招自保。可也因这一下被目空乘势而上,狂煞掌毫不留情地打来。 眼见忘我危难,可没人来得及,也没人有这份力可以再和目空一拼。倏而,蹿出一抹灰白身影,凝聚强大内力的一掌竟不输狂煞掌的刚猛之力,来人正是绝想师太。目空被这突然的一掌打得连连却步,赶忙回纳金钹,再猛力推出。 不管来人是谁,多管闲事只有死路一条。绝想不疾不徐,一串佛珠缠腕发掌,轻松破除金钹之力。佛珠顺势脱手,直直朝目空攻去,任何掌力只要触碰到佛珠都会立即消散。与人正面交手,目空从未退却,可这次他不得不退,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弟子,被他打出去当肉盾,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绝想回身收回散魂珠,站于忘我身边。“绝想师太?”时景辰轻呼道。时夫人轻咳着上前见礼:“原来是慈航七绝之首的绝想师太,沐风多谢师太相助之恩。”慈航七绝威震江湖,从绝爱便能看出七绝武功之高,这下战局又一次变向。绝想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时夫人微微一笑。 目空看着落地的金钹和惨死的九珍堂小喽啰,不禁大骇。之前在少室山上他没能和她交手,本以为是她武功不济,只是名头响亮,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叔廉子突破重围带着残兵来助阵,可这样的形势下,他只能算是充数。 大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期待许久的结果终于要揭晓了。可惜,先进来的是九珍堂的杀手,这一局看来是伏龙山庄要落败。伯恒子朗声笑道:“时夫人,如何?”胜利的天平终究没有倒向伏龙山庄这一头。 时夫人轻声道:“景辰,你的轻功天下无双,待会儿你找机会立马逃走。”时景辰暗自摇头以作拒绝。绝想一言不发,忘我猜测她可能有情况,大好形势荡然无存,只剩最后一条路——妥协。不过是一条妥协战略。 忘我甩过拂尘道:“和桑暖玉说起来是我神龙家的传家宝。周先生似乎搞错了方向,好端端地就向伏龙山庄开战?怎么都不先问问贫尼的意见啊?” 伯恒子听她话里有话,好奇道:“师太有何高见?”忘我摇头笑道:“我一早便说过和桑暖玉根本与琅嬛宝藏没有干系,偏偏你们没人相信。周先生,你看这样可好?毕竟临近年关,大家还是把年过好,万事年后再说。贫尼答应,正月初八,亲自打开神龙家墓穴,恭迎诸位入内一观,到时真真假假自见分晓。” 谁都看得出这是拖延战术,目空冷哼道:“明明我们马上就能夺得和桑暖玉,为何还要等到初八?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我们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忘我心中已有计较,不是凭空乱讲,回道:“和桑暖玉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怎么可能傻到放在自己身上?难道大师不觉得少了谁吗?” “阆苑!”目空脱口而出,也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这样大战的场合怎么能少得了她?忘我留了一张好牌。无道司命质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师太你的缓兵之计?离正月初八还有一个来月时间,谁敢保证你们不会先一步偷入神龙家墓穴?再者,到时伏龙山庄恢复元气,那今日我们不是白费工夫吗?” “贫尼是正经出家人,一言九鼎,从来不打诳语。可不是某些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头陀和尚能够相提并论的!你们要实在不放心,大可派人日夜守在神龙家墓室之外。”忘我近来说话越发尖酸,目空和尚莫名躺枪,正要发作,却被伯恒子拦下。 “好,我相信师太。贯中,即刻下令,命所有人退回青城山!”伯恒子会妥协也在意料之内。镜月教和少林的人应该马上就能突破他们的伏击圈赶来助战,而慈航剑派不知来了几位高手?七绝剑阵的威力不容小视,今日大家都损兵折将不宜再战。 九珍堂鸣金收兵,迎松也发出信号弹示意收队。伏龙山庄这场浩劫算是勉强扛过去了。时夫人好奇问道:“师太,你究竟有何良策?为何要把他们带进神龙家墓穴,不怕惊扰神龙家的先祖吗?” “此事稍后再议,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忘我着急关心绝想师太道,哪知她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就要瘫倒在地。众人一并帮扶,绝想颤颤道:“不愧是武林四象,果然名不虚传。”她勉强对掌早已经脉大乱,只是战事未定,她还不能倒下,还好后来没有人再动手,不然今日恐老命休矣。时夫人冒过一阵冷汗,总算有惊无险。 茗香躲在角落里将一切尽收眼底,伏龙山庄暂时无虞固然值得高兴,可她眼中泛起一抹异样之色。她虽然认不得忘我是何许人也?但是隐约有听姑姑说起过,反正只要是神龙家的人,就是她的敌人。 素芊芊正带着人杀向里头,刚与顾剑棠汇合正要大干一场,却没想到伏龙山庄和青城派纷纷都发出止戈的信号。二人一头雾水,但伏龙山庄内一定发生过什么,他们得赶紧上山庄一探究竟。少林妙目大师和部分观音庙弟子也汇合一处,各派可以说是伤亡惨重,就此停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议事厅中,各派代表聚拢在一处。时夫人率先起身拜谢道:“妙目大师、绝想师太、诸位,这次我伏龙山庄能暂时安然度过劫难,多谢诸位仗义出手,沐风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众人一同起身回礼,说起来他们没有帮上实质性的忙,还多心有惭愧。妙目大师叹道:“青城派只是暂时退兵,迟早还会卷土重来。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时夫人你们可有下一步打算?” “青城派形式处处占得上风,何以他们肯轻易退兵呢?”素芊芊一直被拖在外围,此时此刻还云里雾里的。时景辰回道:“是忘我师太答应他们开启神龙家墓室,伯恒子这才肯退兵。” 如此说来,伏龙山庄是向青城派妥协了。素芊芊轻叹一口气,这件事也怪她,没能及时将救兵带到山庄。众人已经无所谓这些虚名,不管往后江湖上会如何传,都无关紧要。只是不知忘我此举的深意,时夫人问道:“忘我师太,你究竟有何妙计?不妨说出来,看我们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没有?” 忘我示意大家入座,说道:“贫尼没有说谎,神龙家的墓室里真的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不过这帮人不亲自进去看一看是永远不会死心的,而我们的机会也在此。诸位有所不知,神龙家的墓室乃是千机坊先代机关大师帮忙建造的,里头机关重重,危机四伏。贫尼准备将他们带入其中,而后启动机关,格杀勿论。” “千机坊的机关术闻名江湖,从千机老人的本领就能可见一斑。这次对付伯恒子他们大有希望!”素芊芊师承千机老人,自然知道机关术的厉害,“忘我师太,想必墓室内不宜有太多的人,您随意吩咐,我们任凭您调遣。” 忘我点点头道:“临近年关,大家安心过好年。接下来的事情,贫尼会妥善安排。”绝想伤势颇重,忘我再次关心,“绝想师太,我这里还有阆苑留下的六转雪参丸,您先服一点。” 绝想沉下一口气道:“贫尼尚能挺住,师太还请把这下灵药派给受伤严重的弟子。年轻人才是武林的希望,药用在他们身上比用在贫尼身上更有意义。” 时夫人道:“师太慈悲为怀,沐风自叹不如。剑棠、景柴、景辰,你们带些人沿途再仔细搜索,看有没有遗漏的各派受伤弟子,尽力救治。”三个少年同声回着“是”。妙目叫住三位年轻人道:“老衲这里也有些少林独门伤药,你们一并带着。” 迎松在外打坐良久,终于可以行动自如。她挨个走到护庄四婢身边,将他们扶坐在一处。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山庄精英就要香消玉殒,迎松实在心有不忍,暗自落泪。梅香颤抖着双手抓住迎松道:“迎松姐姐不必哀伤,我们能够,能够保卫伏龙山庄,战死当场,没有遗憾。” 兰香伏在梅香肩头,没有力气坐直,嘴里依旧说道:“多谢迎松姐姐多年来的教导,兰香以后不能继续护卫神龙山庄了,望姐姐见谅。”竹香和菊香也泛着泪光一同说道:“迎松姐姐见谅,我们不能继续为山庄效力了。” 迎松很少流过泪,但此刻她满满的愧疚,这几个孩子自打她们五岁起,便被她收养。十多年来为了山庄尽心竭力,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做着自己的事情。她们和景辰、剑棠他们并没有多大区别,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时夫人和迎松的孩子。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兰香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姐妹们,弯腰向迎松叩首拜别道:“护庄四婢多谢姐姐教导。若有来世,四婢再报姐姐大恩!”这一叩首后她们没有一个人再起来。迎松发出悲痛的哀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生离死别竟是这样痛彻心扉! 听见迎松悲痛的嚎哭声,厅内众人不由地心头一震。时夫人一个没站稳,险先跌在地上,还是茗香手疾眼快扶住。“梅香、兰香、竹香、菊香!”时夫人捶着胸口,心如刀绞。 “夫人,请节哀!”茗香一同落泪,不久前旷乐山庄不正是如此吗?只是没想到时夫人会为了几个奴婢哀伤不已,她果然是伏龙山庄称职的当家人。忘我师太一并围过来,轻抚着时夫人后背安慰。 妙目大师长叹一声表示无奈,青城派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俯首拜道:“时夫人、诸位,老衲要尽早赶回少林向方丈师兄禀明此间情况,就此告辞!还有《贝叶禅经》一事,老衲回寺后一定再加紧排查。” “多谢大师!”时夫人尽力稳住情绪拜谢。忘我上前道:“贫尼代时夫人送送大师,大师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玑日录 话分两头,兵分两路在虚无门遗址的众人一无所获。无论是阆山天干派遗址还是地支派的筑书楼,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琅嬛宝藏的线索。影子看着一天天的日出日落,又看了眼慵懒的车乾元,或许等所有事情了结,在这里隐居倒是不错。 这日他们依旧在里里外外地翻找,却不想阆苑和吟风公子会一同到来。“阆苑?你怎么会来?”影子亲切地上前相拥。可触目的白发又让她一惊,比起之前多的不是一点半点,可以说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是白发了。“你的头发怎么回事?不是说有方法可以处理掉的吗?为何越长越多?” “因为她中毒越来越深。”车乾元突然出现说道。之前在无音谷他就已经注意到,只是他有断症的本事,却没有医病的能力。影子听不明白,怎么会中毒呢?问道:“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姐姐,你不要过分担心,没事的。江湖两大神医在此,有什么毒是我们治不好的?”阆苑自以为这样可以安慰影子,没想到错将车乾元的手当成影子的抓起。影子吓得不敢出声,伸手在她眼前微微晃动试探,可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吟风公子对着影子点点头,情况就是如此。影子还纳闷阆苑怎么会和吟风公子厮混在一处,如此这一路还多亏有吟风公子。 突然的沉寂让人不习惯,阆苑轻声问道:“怎么了?”吟风叹道:“你抓着的是小师叔的手。”阆苑小脸微微泛红,赶紧撒手,实在是太丢脸了。影子没好气道:“你这个丫头究竟是怎么在照顾自己?好端端的头发花白,眼睛也失明,你到底在搞什么?” 这件事太复杂,阆苑想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干脆闭口不言。吟风说道:“小师叔,您能看出阆苑的症状,是否有救治之法?”车乾元面无表情,关键时刻还耍小性子,嘟嘴道:“又叫人家小师叔,都把我叫老了!我不说。” “你怎么回事?”影子突然变脸,乌拉拉的一声吓人一跳,“吟风公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是不是头皮子又痒了?”车乾元可怜巴巴,阆苑尽管眼睛看不到,但也知道他必定满脸委屈,笑道:“我们错了,不是小师叔,是哥哥。乾元哥哥,陌廷以后要叫大哥。” 吟风轻笑一声,连连点头。车乾元这才松口气道:“还是丫头明事理啊!其实我也是听我二师姐讲起的,说是地支派曾研制过一种叫作‘龙涎玉露’的圣水。服之,可清洗脉髓,进而达到百毒不侵的效果。这边翻的差不多了,反正也要去筑书楼和弋峰飏他们汇合,不如就去地支派找找吧?” 阆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灵丹妙药,原来是龙涎玉露。天意弄人,摇摇头道:“不必了,龙涎玉露已被时景辰服用。前次在无音谷,各大派就是靠他的血解毒的。”吟风焦急问道:“那是不是只要饮下他的血,你就有救了?” “没用的,他的血早已融进了自身血脉。我的毒也已侵入经脉,流走全身,除非是我亲自喝下龙涎玉露,从体内开始清洗脉髓排毒,不然谁也救不了我。”其实吟风能想到的方法,阆苑都能想到,她不过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再挣扎一番。 自从眼睛失明以后,阆苑就害怕再失去声音。他们又沉默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和之前一样说说笑笑才好,又道:“别灰心,吟风你不是有藏书洞秘钥吗?我们现在就去里头翻找典籍,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掌门秘钥?”车乾元惊呼道,之前他就怀疑师父传给了叶如是,如今在他徒弟手中,那答案显而易见。轻咳道:“也对,天干和地支相斗多年,无论是武功还是自身修养一直都在暗中较劲。地支派有百毒不侵的龙涎玉露,我天干派没准也有与之抗衡的神药。” 这话不假,天干和地支两派方方面面都在作比较,没准真有希望。吟风急切道:“大哥,烦请您带路,我们马上进藏书洞找。”车乾元眼睛一亮,果然孺子可教也,大笑着带领众人前往藏书洞。 吟风将秘钥嵌在洞外巨岩的凹槽中,完美贴合。尘封的石门缓缓升起,金黄色的夕阳反照,衬得洞内金光熠熠,平添一股神秘的气息。藏书洞典籍千万,众人也不打算寻获琅嬛宝藏线索,一心全系阆苑生命安危,扎堆在医书术录一栏。 吟风精通医术,所以翻找的快些,没一会儿已经翻阅了一排书籍。阆苑眼睛不便,只能坐在一旁候着。日暮西沉,影子为大家掌灯,仍在继续。阆苑不知是何时辰,本来只想小憩片刻,竟不想熟睡过去了。 “你们都休息一下吧?不差这会儿的。”阆苑轻唤着,可似乎没有人听她的。影子的耐心已被消耗的差不多,一开始还能将典籍老老实实地放回,这下倒好,拿过一本扔一本,丢的满地都是。呼啸一声过,阆苑急忙伸手接住,也不只是何物?若被砸中,必定头顶起包,摸着像是本竹简。 “你们先停一停,休息一下好吗?”阆苑再次说道,依旧没人理她。忽然大吼一声道:“我饿了!你们能先去做个饭吗?”众人这才回头望来,也不知是何时辰?不说还好,一说饿,众人不约而同的肚子咕咕叫。影子掸掸手道:“我去给大家做饭,你们稍等。” 出门后才知明月高悬,恐怕已过戌时。吟风眉头微皱,关于医道方面的典籍已被他找的差不多了,可还是没能找到能医治阆苑的方法。阆苑知道他肯定又开始皱眉,伸手为其抚平。身高差距悬殊,吟风倒是很配合地低下头,听她道:“生死有命,尽力便好,不必强求。”吟风象征性地点点头,只能自我安慰还有时间。 “我去看看影子的饭做得如何?”车乾元识趣地离开,他就不打扰年轻人腻腻歪歪,卿卿我我了。阆苑丢下手中竹简道:“好了,我们也出去吧?好多年没吃影子姐姐做得饭,还真是想念呢!” “嗯。”吟风轻扶着她,正要移步,眼角余光却看到竹简上不同寻常的图样。“你等一下。”吟风拾起被阆苑丢弃的竹简匆匆翻查,居然是冰血玉药花,又问道,“这个是哪里找到的?”阆苑哪有本事找东西,摸着竹简回道:“不是你们扔过来的吗?上头写了什么?” 吟风道:“这本是师祖的札记,里头写的是日录。”吟风重新扶阆苑坐下,念道:“三月初五,近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恐怕只来得及参加最后一次十年之约。暮云有勇无谋,难堪大任,轩辕又年纪尚轻。九卿倒是武功上品,又精研医道,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只是她性子古怪,性格强势,当上掌门后一定会惹出许多事端。如是性子喜静,做事沉稳,虽然武功不如九卿,但她们姐妹情深,不分彼此,由她做掌门,可保九卿一世安宁。” 阆苑一直听卿姐说师祖偏心,但从日录中来看,分明更关心她多一点。吟风继续念道:“四月廿日,我将无相手传于如是,本想着她能胜出就可以顺利成为掌门候选人,却不想九卿武功大进。她那套自创的掌法是我生平见过的最霸道掌法。九卿天资过人,可凭她真的能创出这样的掌法吗?为何我看着有些地支一脉的影子?不行,我得帮助如是,让她赢下下一场,是不是我天干的武功,等再比武时,我必能看出端倪。” “五月廿日,今日的比试前无古人,我的两个徒儿都成长的很快。不过没想到的是,九卿居然连天地神功都不怕?她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功?有一点可以非常肯定,这绝不是我天干派的武功。虚无门两派早有言明,不可偷学对方武功,地泽师弟不可能传授九卿地支武功。可地支派不可能存在能教授九卿武功之人?”吟风念的这篇正是天玑先生刚怀疑独孤九卿时心中所思所想。 “往事随风飘逝,你念这些似乎没有什么用啊?”卿姐已经亡故,她也已和叶如是冰释前嫌,这本日录只能当作虚无门的一段史记。吟风念了许久,重头戏才刚刚要开始,说道:“接下来的就与你有关了。阆苑这次我们没有白来。” 吟风又念道其中一篇:“六月初三,我偶然寻得一株冰血玉药花。花种已经收好,花就交给九卿炼药,她知道后一定很开心。我将神功都传给了如是,他们几个心里一定有怨言,希望玉药花可以给九卿稍稍补偿。不过,我去药房时,她正在研制一种毒术,叫作凝血化血之术。我问她为什么由医转毒,开始修习毒术?她嘴快,不小心说出,地支那边研制出一种能解百毒的‘龙涎玉露’,所以她要研制一种无人能解的毒药。我问她是怎么会知道地支的事情的?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推脱说是郭半山来送十年之约帖时和她遇上,他告诉她的。我知道不可能再问出其他事情,便也不想追究。” 吟风稍作停顿,转口气继续:“六月初六,对于九卿所说的龙涎玉露我始终耿耿于怀。不论真假,空穴来风必定有因,他们能研制解百毒的圣水,我就可以研制解百毒的灵丹。正好,徒弟们为练成四时生灭阵,在做最后的闭关修炼。趁这段时间我一定把这种能解百毒的灵丹炼出来,暂且就把它称为镇魂丹。镇魂丹,镇魂丹,专门震住地支那帮真混蛋。” 阆苑噗嗤一笑道:“师祖当真是童心未泯,卿姐他们爱较劲就是祖传的。对了,那镇魂丹可有研制成功?” “在后头,我马上翻出来念给你听。”吟风还没有将竹简翻到那一篇,只看到画着的冰血玉药花,想必凭师祖之能应该能成功。翻开竹简继续念道,“七月初一,今日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斗败地泽师弟,我天干派重夺掌门秘钥。我这套为弟子量身定制的四时生灭阵必定能威震江湖,天下无敌。不过我的镇魂丹没有炼制成功,赢一场输一场。”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阆苑安慰道:“没事,镇魂丹也好,龙涎玉露也罢,既然都是炼制出来的,那我们也有机会炼制。等会儿找找配方!” 吟风倒不是沮丧,而是开心的说不出话来,此事还有下文。他说道:“虽然镇魂丹无法祛除你身上的寒毒,但阆苑它可以大大延缓你毒发时间。”这样就意味着她能挺过百日,这才是吟风最开心的地方。 “师祖在日录里还说:冰血玉药花没送给九卿,倒让我给用了。可惜以玉药花入药炼丹,只能凭借花的寒气控制周身剧毒流窜。若是对付九卿的凝血化血之术那倒是轻轻松松,真想知道地支的龙涎玉露是怎么研制的?没准只是九卿言过其实,连我都想不出解百毒的方子,他们更不可能。那这两枚镇魂丹就先存于龙口,日后作为急用。”吟风念完,四处张望,可藏书洞并没有龙的形象。 影子晚饭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却不见阆苑他们出来,又匆匆赶回藏书洞。见二人坐于一处东张西望,弄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一概认定为打情骂俏。影子轻笑道:“某些人不是说肚饿吗?是不是已经被恩恩爱爱灌饱,所以不稀罕我做的饭了?” “我找到可以救阆苑的方法了!”吟风突然纵跳起身抓住影子的肩膀,吓得人一激灵。向来端庄雅正的吟风公子也会如此失态,影子后知后觉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阆苑起身上前拥住两人,叹道:“真的很饿!能等会儿再说吗?”边说边将二人往外头拉。吟风紧握着竹简始终不肯松手,那是阆苑生的希望,也是他的希望。 正吃着饭,吟风又迫不及待地问车乾元:“大哥,天干派哪里有龙的雕像?”车乾元摇摇头道:“没有,你为何会这样问?”吟风着急忙慌地把竹简递去,又道:“师祖说把镇魂丹放在了龙口,镇魂丹可以为阆苑续命,稳定她的寒毒。” 车乾元接过竹简,没想到是师父的日录,虽然不礼貌,但两个小辈都看了,他还顾忌什么?果然写着龙口。真令人费解,想必定是师父下的一道谜题。阆苑放下碗筷问道:“藏书洞内是如何布局的?” 影子想了想说:“洞内书架林立,藏书万千,并没有特别之处。唯一瞩目的可能是洞顶的石雕八卦图。难道这里头有玄机?”吟风接道:“辰龙对应八卦方位就是泽兑位,一定在那里。”扔下碗筷,顾不得吃饭,他又飞速奔回藏书洞。 第一百三十章 另有用途 藏书洞中另有玄机,八卦图泽兑位下果然有暗格。吟风凭着凌虚步尘轻松上下,拿到锦盒。为保险起见,还是将盒中的药丸亲自检验。他常年为聂离殇的炙毒费心,冰血玉药花的味道再熟悉不过。玉药花的香味经过这么多年的珍藏依旧能够浮现,盒中的两颗是正宗的镇魂丹。 那头三人还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而吟风却跑得满头大汗。“镇魂丹,阆苑你快服下。”阆苑微笑着接过,这一刻心中有股莫名的感动。既然上天命定如此,她坦然接受。影子偷偷抹泪,扒着饭细声道:“又不能完全解除她身上的毒,怎么还高兴的像个二愣子?” 趁着空档,影子有问过阆苑关于她的病情,离上次所说的百日,她的生命只剩大概七十日。吃了镇魂丹就是多活几日,一想到她从小受苦,到死还要忍受寒毒的折磨,影子心疼不已。她实在想不通,上天为何要降临诸多磨难在她头上,就连选择死也要她不得好死,真正的不得好死! 车乾元看着两个小辈有情况,其实说起来倒也郎才女貌,各方面都很般配,奈何天妒红颜。阆苑只吃了一颗便将另一颗镇魂丹收好,吟风不解道:“为何要留一颗?都吃了才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阆苑摇摇头道:“镇魂丹炼制不易,一颗的效用足矣,另一颗留着备用。”镇魂丹还有大用场,阆苑怎么都是必死之人,无谓再浪费一颗。她知道吟风此刻定然又皱起眉头,满脸担忧,轻笑着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道:“我成为你的风夫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阆苑爱财,你可得把所有家产拿出来给我当聘礼!” 吟风低声笑道:“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若是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按花月楼那么大的产业,阆苑每天只要负责美美的便可,还有用不完的钱,这才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影子惊疑道:“妹妹,你要嫁给吟风公子?那……”她话还没讲完,阆苑接过道:“其他的任何人或事都不再与我有关。有陌廷陪着我,一切足矣。”此一时,彼一时,之前碍于女英集为魔教所破,所以影子敌对一切魔教中人,但吟风公子的人品她都看在眼里。他不是大恶人,最重要的是他始终如一待阆苑好。在阆苑剩余的时光中,影子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没有遗憾。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容易感动,看着年轻人恩恩爱爱差点就泪崩,车乾元站立起身仰望天空,这才好受一点。“已经是腊月初七,马上就要过年了,真好啊!”车乾元有感而发,却也提醒了众人,要抓紧时间。 “上个月十三大家在无音谷约定好这个月的同一天在伏龙山庄聚首。一直忙着打打杀杀都快忘记要过年了,不知大爹、小爹他们那里情况如何?不如我们明日动身去地支筑书楼,再做下一步规划。”没有消息,大伙儿就该回伏龙山庄,没准他们已经勘破不少线索。阆苑的提议没有人有异议,在这里耗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弋峰飏和白君宁寻查数日毫无所获,看来琅嬛宝藏与虚无门的缘分就仅限于旷乐山庄和无音谷。算着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白君宁也不想再继续做无谓的搜查,正巧阆苑一行来到地支派。 本来阆苑想请教关于四时生灭阵的事,可车乾元说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修习。他十二岁开始和几位师兄、师姐一同修炼,历时四年才小有所成。四时生灭阵下一定得是四个功力相当,心意相通的人才能发挥其最强效果。阆苑眼睛看不见,无法参加阵营,车乾元内功修为高出他们太多,条件实在太苛刻。所以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女儿,你怎么来了?”弋峰飏亲切地拥上前,和别人一样都是触目惊心的白发率先映入眼帘。“你的头发好端端的怎么……”白君宁一并关心道:“阆苑,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阆苑摇摇头不想多作解释,说起来怕又是说来话长。“我没事,倒是两位爹爹你们在筑书楼可有所发现?”看他们两手空空,事实摆在眼前。白君宁发现阆苑眼睛有问题,还未曾问出话,被影子连忙挥手阻止,只顾猛点头。事发突然,两位爹爹都没有心理准备,只能暗自神伤,可恨命运不公。 “你们怎么了?”阆苑又听不见答话,问道。弋峰飏轻拭眼角回道:“爹爹惭愧,半点线索都没有找到。”影子怕他们说话声有恙,被阆苑听到免不得又要担忧,赶紧接道:“琅嬛宝藏本就虚无缥缈,找不找得到都要与伯恒子决一死战的。我看有时间不如多想想如何对付伯恒子?”说着又捶打车乾元道,“你伤好了没?能不能帮我暴揍伯恒子?” 车乾元轻咳一声表示伤还没有好全,不过又说道:“一对一撑死打个平手。只要孔暮云不捣乱,没问题。”这话还是勉强说出来的,车乾元修的是指功。虚无门最难练也最难精的就是指功。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况且还要把剑术融入到指功当中,难度可想而知?车乾元不像几位师兄师姐有玄功护体,他全身功力凝聚全靠纳指禅,能够列入武林四象,都是不懈努力的结果。 按照战力分布,敌对双方在伯仲之间,赢面肯定有,眼下所有的付出都是想赢得轻松些。白君宁说道:“既然没有线索,那就回伏龙山庄吧!我就不陪各位了,我要赶去见一位故友。阆苑你代我向时夫人说一声。” 故友?老六的朋友弋峰飏都认识,只是这会儿要去见的故友必定不同寻常,而他却没和他说起过。影子许久不见女英集姐妹,又临近年关,去伏龙山庄的念头早已消失在脑海中,说道:“我要回一趟天龙寨,每年都是和姐妹们一块儿过的。今年我女英集遭逢大难,我更要与她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那车乾元必然会跟着,只剩三人了,吟风还不在约定的人之中。 阆苑另有打算,一同说道:“怎么大家的巧合都撞一块儿了?我也有事不能去伏龙山庄。那就有劳大爹您为我们大家带个口信给伏龙山庄,年后再聚。” 弋峰飏一脸懵然,这叫什么事?“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忙人!本寨主就给你们跑腿!”幽默的性格是会传染的,一向严肃的弋峰飏也开始打趣别人。众人不约而同地笑着,他也笑着。临行前轻怕阆苑道:“女儿,你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万事有爹爹们,不可冒险犯难,知道吗?” 近来阆苑特别容易感动,许是即将离开人世所以有太多的不舍,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大家朝着各自要去的方向前行,却都不由自主地回头挥手,只是他们都忘了,阆苑根本看不见。 吟风轻声问道:“你打算去哪里?”阆苑稍稍收拾心情道:“我想去找聂离殇,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吟风不知阆苑此去为何?但绝不会是因为男女之事,况且阆苑还有一支天阳针在他手里。如实回道:“春风苑,教主派他协助练红尘守卫春风苑。” “好,我本就想见见红尘,倒省了我不少麻烦。”只要是阆苑要做的事情,吟风都会陪着。 聂离殇来到春风苑已经有段时日,练红尘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少主。之前大家都说他玩世不恭,有勇无谋,可眼下看来无论是处理琐事还是安排人事都有条不紊,只能说不愧为炎日圣使。唯一一件令红尘不明白的事就是每日酉时戌时两个时辰少主都要泡澡,而且还是冰寒刺骨的冷水。这可是寒冬腊月,就算他是阳刚之气猛烈的真男人,也架不住这么搞吧? 这日红尘到点依旧命下人帮忙准备冰水给少主,可今日动作慢了些,少主怒吼着喊道:“练红尘,今日动作怎么这么慢?”红尘急忙冲进少主房内,只见他捂着右臂扭作一团。 “少主,你怎么样?”红尘之前有听过少主身患炙毒之症,可不是已经被聂夫人治愈了吗?可如今他还是浑身滚烫,大汗淋漓。难怪要用冰水淋体,浇灭焚身的烈火。 “谁让你进来的?”聂离殇双眼泛着狼一样的闪光,像是要把红尘吃掉。他可不是炙毒发作,而是锁情扣作怪。之前炙毒压制着它的行动,锁情扣才不至于发作,可如今炙毒已解,锁情扣一家独大,他哪里能对抗得了? 练红尘一声惊叫被聂离殇压在身下,要缓解锁情扣带来的烈火焚身之苦只有泻火。可一想到阆苑的音容笑貌,他又不得不克制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聂离殇低吼一声,甩脱身下的练红尘,继续扭作一团。练红尘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她虽出身青楼,可一直守身如玉,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紧急的状况,差一点失身。 看着聂离殇痛苦的模样,练红尘进退不得,赶忙呼叫着下人动作快些。丫鬟匆匆来禀道:“启禀苑主,不死神医阆苑和吟风公子求见!二人正在大厅等候。” 听到阆苑的名字,聂离殇再次失控,仿佛饿狼扑食一下扑上前就要压倒练红尘。丫鬟吓得双腿发软,练红尘尽力挡住他,急忙吩咐道:“你快去请神医进来!”丫鬟连走路的力气都使不出,直接带爬的。 阆苑耳朵灵敏,已经听到里头的动静,拉着吟风道:“出事了,我们赶紧进去。”正巧遇到丫鬟缓步爬行出来,看到阆苑慌忙叫道:“神医救命,少主他疯了!” 阆苑暗叫不好,循声而去,听着红尘凄惨的叫声和衣服撕裂的声音,顾不得许多,破门而入。精准无误地从后锁喉聂离殇,灼热的气息四溢,锁情扣之间也相互有感应,聂离殇不再暴躁,但他反身搂腰,要对阆苑求爱。 阆苑双指压穴,迫使聂离殇张嘴,倏而一颗褐色药丸被打入他嘴里。“镇魂丹?”吟风轻叫道,那可是延续阆苑性命的唯一灵药。原来她要留的一颗是给离殇的。练红尘狼狈不堪,衣衫褴褛,身为一方霸主未免有失形象,吟风解下外衫给她披好。她显然还没有缓过神,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谢过。 阆苑又为聂离殇拍经运功,疏导真气,锁情扣终于完全稳定下来。吟风上前为聂离殇诊脉,并没有任何异常,可他怎么会这副样子?问道:“阆苑,离殇他究竟怎么了?” 阆苑说不出口,她即将要成为风夫人,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为何可以压制锁情扣的发作?”聂离殇率先问道。 “锁情扣?”练红尘惊呼道,“听闻三年前花海阁鸳鸯夫人将它赠予了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是你们?”恩爱小夫妻?吟风并不是那种善妒的人,可听到这个词时还是忍不住心头刺痛。 “陌廷你听我解释。”阆苑着急道,“那年你在神农顶办下百草盛会,我收到邀请后日夜制毒,可始终无法调配成功凝血露。适逢花海阁举办情人试会,奖励锁情扣,我想着蛊毒也是毒,鸳鸯夫人又曾放言无人可解,便想拿着它去百草盛会与你争夺医神的称号。阴差阳错地就遇到聂离殇,后来还被鸳鸯夫人种下锁情扣,造成今日这一系列后果。” 阆苑每叫一声“陌廷”就往聂离殇心头刺一刀,愤愤道:“你和他解释那么多作甚?阆苑,锁情扣从种下那一刻起我们的缘分便已相连。你别再躲我了,我对你的心意还不够明示吗?” 吟风早就知道聂离殇的心思,但他要赌,任何事情都可以相让,唯独一生的幸福不可辜负。他相信阆苑心中的选择,她会来找聂离殇就早已把所有事情想得清楚明白。 “少主,您是天之骄子,得有更优秀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您。阆苑长得不漂亮,而且头发花白,实在不敢高攀。”阆苑说话间起身背对,可又被聂离殇强行拉回。他总是这般强势,一副什么话都要他说了算的样子。 “你故意的是吗?上次是用毁容这招,这回就染个白发来诓我?你是贪婪的客栈老板娘,我就给你用不完的金子;你是酷爱美男的淫媒辣花,那我就任你玩弄;你是不死神医,我就给你找世上最珍贵的药材。阆苑,你嫁给我吧?”这番话聂离殇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今日终于可以大胆地说出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过年 聂离殇正经的告白让人不知所措。若是早几年,一定能感化阆苑的少女心。不过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没有回头路,当年还是太年轻,或许没有冲动在一起是好事。 阆苑整理微笑,拒绝道:“算了,聂离殇我们根本没有那个缘分,而且我们也没有可能,不会有。”她始终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身份,而吟风却一直在等她说出为什么不能的那个答案。 “你如今连一个搪塞的理由都没有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欺骗自己?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情谊,锁情扣不会安静下来。”聂离殇不知道怎么了,今日这般着急?或许是看不惯她身旁有别的男人,哪怕是自己的好兄弟也不可。 阆苑内心毫无波澜,脸上更是目光呆滞,毫无表情。练红尘听着少主的告白之词都莫名感动,她不知道阆苑还在考虑什么?吟风知道阆苑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只是想解除聂离殇身上的毒。既如此,他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吟风拉过阆苑欲朝门外去,可她另一只手却被聂离殇抓住。“吟风,你一定要多管闲事吗?”终于到了二男争夺一女的时刻,练红尘轻咽口水,静待这紧张刺激的时刻。两个男人都很优秀,确实是道世纪难题。 “你想知道为什么阆苑不能也不可能答应你吗?因为她……”吟风话未完,阆苑立马接道:“因为我已经是陌廷的妻子,少主您以后别再称呼我的闺名。您可以客气地喊我一声风夫人。” 聂离殇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若不是阆苑亲口说道,他不会相信。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他不会再有一点机会。吟风暗自松口气,在上一刻他还害怕阆苑会改变心意,可这会儿他懊悔自己没能多相信阆苑一点,多坚信一点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今日来,除了想用镇魂丹抑制你体内锁情扣带来的烈火焚烧苦刑外,还想要回我的天阳针。”其实等聂离殇找到自己所爱的女人后,也可以缓解锁情扣的纵情效果。阆苑就是怕他用情太深,当断不断,遗害无穷。 吟风解释道:“天阳针是开启琅环宝藏的钥匙,就是阆苑以前一直戴在头上的发簪。”琅环宝藏的线索固然重要,可任何东西都比不上阆苑的东西珍贵。那是聂离殇的珍藏,也是他对阆苑的唯一念想,说实话他根本不想还给他们。刚好东西又不在身边,还有借口推辞:“那簪子在神阳殿,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 阆苑没有异议,点点头。又转而叫着:“红尘,我们许久未见,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陪你先去换身衣服。”练红尘似乎还没和阆苑好到像姐妹间一样说体己话的地步,但她这样说,一定是有别的事。 “好啊,两位圣使,红尘先行告退。”练红尘福身告退。阆苑闻声跟上,却不小心被门槛所绊,幸亏有练红尘扶着,吟风担忧的七上八下,似乎他们还没有发现阆苑双目失明。 留下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坐回到圆桌边。吟风一直以来把聂离殇当做弟弟,从小到大都对他爱护有加,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所求,没想到这次为爱勇敢发声。聂离殇倒是从来没把吟风当做哥哥看,实在是他太优秀了。优秀得父母眼里都是他,嫉妒心和好胜心驱使着聂离殇奋发,可以说他有今日的成就全赖吟风的激励。 练红尘心细如发,已经发现阆苑的不对。悄悄问道:“阆苑,你的眼睛没事吧?”阆苑已经习惯,早就不介意别人问起,坦白道:“瞎了。红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看她这副模样,练红尘不想答应都不行。特意绕开吟风和聂离殇,想必这件事一定很隐晦。“你说说看,太难的就别麻烦我了。”阆苑轻笑道:“没难度,很轻松。”说着将怀中信封拿出递去。有一封居然还是给聂离殇的,练红尘疑惑道:“少主就在外边,你干嘛不自己给他?” 阆苑回道:“这里一封是给聂离殇的信,还有一封是我四方迎客的屋契地契。若是有一天你听不到我消息了,亦或者收到我的噩耗,那你就把信交给他。四方迎客就算是给你的谢礼。”锁情扣的威力不用多解释,一旦阆苑发生任何意外,聂离殇将终身忍受烈火焚身之苦。或许这封信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世事如棋,一时一变,无人能算准。 “你怎么了?”练红尘越听越不对劲,这分明是在交代后事,又问道,“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是否与此有关?”阆苑不想再说其他,只顾摇头,道:“别问了,谢谢你!” 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阆苑拿过吟风的衫袍,摸索着向外走。吟风听到动静赶紧起身,阆苑已等在屋外。“陌廷,我们走吧?” 聂离殇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那个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练红尘在一旁看在眼底,都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看来也不尽然。 “你还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吟风问道。他还有大把时间可以陪同。阆苑心愿已了,她亏欠的只剩吟风一人。“我们回花月楼,过年就要团圆。这是我第一次在夫家过年,你可一定要好好带我领略一下符离城的风俗。”吟风求之不得,他们是该多些自己的二人世界。 弋峰飏赶到伏龙山庄时已过腊月十三,众人正担心别个的安危,好在都安全。唯一的遗憾就是大家不能聚在一起过年。忘我轻轻叹息,大战在即没能再见女儿一面的确可惜。 晚间时夫人偷偷问道:“师太,阆苑没来只有我这一块和桑暖玉怕是进不去神龙家墓室。”忘我细想阆苑没来也好,此战生死各安天命,就不必让女儿冒险了。回道:“时夫人放心,一枚和桑暖玉足矣。开得半扇墓门,也能进去。只是不能抵达中心墓室,也就是存放我神龙家先祖牌位的中央灵堂。” 时夫人恍然大悟,说道:“难怪之前徐川陵和方慧茹凭着半块和桑暖玉也能进神龙家墓室。对了,你是否有全盘计划?”时夫人还是有点担心,忘我一直没将计划对任何人说,也不知道她究竟作何打算? 忘我师太微微一笑道:“等过完年,还请夫人耐心些。”她总是这样,时夫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着。 绝想师太身体稍有恢复,便也不吃年夜饭就匆匆赶回观音庙。正月初八,神龙家墓室必有血战,尽管忘我没有吐露风声,但绝想要早做准备,做好一切支援准备。 阆苑再回花月楼,潭心依旧热烈欢迎,砚心虽然没给好脸色,但行为已经有所改观。他们回来的晚,已经过完小年,花月楼要送灶送神,正准备祭品和年夜饭。 “阆苑,往常你们年夜饭都吃些什么?我让人去准备。”吟风训问道。阆苑嘟着嘴回道:“让人去准备?我还以为你能亲自为我下厨呢?” 潭心莞尔一笑道:“夫人您可别说笑了,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入口还难说?您还是吩咐我吧?”大伙儿被她这一句猝不及防地呛到自己,砚心没好气道:“还没过门呢?潭心,你拍马屁拍的早了点。”不过深得吟风公子的心,这可不就是风夫人吗? “行,今年的年夜饭我来做。”没想到公子真敢打包票自己出马。阆苑随便说说的,他有这个心就好,又道:“那行,我帮你。今年你们可有口福了,我可是食神,在我的领导下你们公子没问题的。” “食神?”砚心疑惑地望了眼,“又冒出个身份,不如你就一次性说完,你还有什么身份?”阆苑反问道:“你以为我在诓你?别忘了我的二爹胡道说是谁?他除了爱胡说八道,可是正正经经的厨子,还是神厨。” 这话不假,听说胡道说当年做的菜,那是一菜难求。更有连达官显贵为他的菜而一掷千金,知道阆苑所学甚杂,没想到连厨艺都精通。公子要做菜,没人拦得住,为防万一,潭心还是有第二手准备。 除夕这天,吟风早早就将食材准备好,阆苑说想吃响油白菜、菌菇烧卖、蜜汁豆干、养生五丝,甜点要陈皮红豆小圆子、焦糖年糕,可把他难住了,根本无从下手。 见到阆苑就想见到救星,吟风虚心求教道:“阆苑,你这些菜我一道都不会,这……”他都好意思在说下去,明明要亲自下厨的。阆苑轻笑道:“这不我来了。”又大喊道,“砚心,快来厨房帮忙!”小姑娘还带了不少帮手。 阆苑一道道指挥:“先做荤菜,去两个人生火。砚心,你把老母鸡洗剥干净,然后往肚里灌地骨皮。再准备七七四十九个稻草结,等火生好就开始煮,再放些枸杞和红枣。每次烧七个稻草结,慢慢焖,等稻草结烧完,这道地骨皮炖鸡就好了。再去个人搞只鸭,开始做八宝鸭。肚里灌糯米、板栗、红枣……”阆苑一句句吩咐,倒是有模有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陌廷,你别闲着,揉面。擀一批薄皮子,再擀一批厚皮子。薄的我教你包菌菇烧卖,厚的包饺子。砚心潭心去哪里了?快点让她来剁馅料。”阆苑越来越远老板娘架子。不过下人们一向对吟风公子敬畏,没有像这会儿一样一同被呼来喝去的做事。个个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被公子处罚。 潭心抽身出去外头定了只烤羊和乳猪蹄,没想到夫人急召。匆匆奔向厨房,大家都有板有眼地做着自己的事,整个厨房弥漫着美食的香气。看着公子把面和得稀烂,未免好笑,潭心要亲自出马了。 吟风识趣地退开一旁,脸上不知何时沾了些许面粉,那模样甚是好笑,竟逗的满堂憨笑完全没了一方霸主的样子。阆苑闲不住,亲自上前择菜。悲伤的日子已经远去,当下的真心快乐。不知不觉地天色暗沉,忙的不亦乐乎,大家头一回忙也忙的开心。 吟风搀扶着阆苑坐到长桌前,刚刚还热闹声沸腾,一下变得好安静。阆苑问道:“潭心,人呢?大家都哪里去了?”潭心回道:“下人们回伙房了,公子,夫人你们慢慢享用。” 阆苑不明白问道:“为什么要回伙房?我让人做这么一大桌子菜就是想大家开开心心一起吃个年夜饭,你去把大家都叫出来。”潭心为难道:“夫人,这不合规矩。哪有下人和主人一起用餐的?”吟风知道阆苑心中看人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往后她说的才是规矩,吩咐道:“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把大家喊出来一起吃。” 潭心福身道“是”,这又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下人们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心中又欣喜又惶恐。吟风知道阆苑喜热闹,一个眼神过去,砚心呱呱开始讲个不停。潭心逐道菜品尝,无一不是伸手竖拇指,这些菜哪是第一次做的样子?比几十年经验的老师傅做的还要好,不愧是神厨之女。 “这道地骨皮炖鸡满满的药材香,大补!难怪江湖上称其为神仙鸡。来夫人,这个鸡腿我要给您,感谢你愿意做风夫人。往后我们公子要您多费心照顾了。”潭心一如既往地会说话,只是不清楚阆苑的习惯。迎风接过,微微摇头,潭心好像想了什么,顿觉尴尬。吟风将鸡腿递给砚心道:“借花献佛奖励砚心,今天你表现最好!” 砚心朝潭心抛眼色炫耀,连忙道:“谢谢公子!”阆苑已经感觉到他们的异样,微笑道:“我不吃荤,你可以明说,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砚心今日确实出了大力,再奖励一只鸭腿。” “都记住夫人的习惯了?”潭心问着。所有人齐声道:“记住了!”阆苑还嗅到了别的味道,好奇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烤羊的味道?”潭心回道:“夫人恕罪,奴婢实在信不过公子,所以自作主张。”阆苑摇头道:“潭心就是机智。真靠你们公子,今晚我们大家就喝西北风了!” 虽然不礼貌,但是大伙儿还是不厚道地笑了。阆苑还有礼物,从怀中掏出一沓红香囊,离她最近的砚心最先收到,开心道:“居然还有红利?”阆苑听着她的意思好像之前没有过似的,回道:“人人有份,过年嘛,肯定要发压岁钱,你们都传一下。” 众人大喜,齐声道:“谢谢夫人!”今晚会留守花月楼的都是孤苦无依的人。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感觉,有夫人的花月楼果然与众不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正月初八 有阆苑在,似乎大家心门也渐渐打开了,一个个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话。其中还不乏一些吐槽吟风公子的话,当着他的面也毫无忌讳。有说他冷酷笑面虎,也有说他深不可测,还有直接说他歹毒无比,总是下人们对他的印象五花八门。 阆苑偷笑着连连点头应和。确实没错,吟风一笑根本不知道他是对人温柔还是对人不屑,这就是深不可测。至于歹毒,那就更加实锤了,他可是江湖上唯一一个差点把她毒死在旷乐山庄的人。 吟风竟不知自己在大家的脑海里是这种印象?越听脸越黑,压岁钱都发完了,也没有他的份。打断问道:“我的压岁钱呢?阆苑你是不是准备的少了一份?”众人又一次不约而同地笑了。 阆苑无奈道:“陌廷,你都二十又八了?不对,过年后就是二十又九,按照寻常人家,都当老爷的人了,怎么还能要压岁钱呢?”潭心知道吟风从来不关注这些,往年都是给下人们加两成工钱,哪懂得压岁钱的意义?阆苑都这样说了,她可不得抓住势头打趣一波:“先不说年纪,公子您都是有娘子的人,再要压岁钱真的不合理。” “多嘴!”吟风暗自摇头,自我反思着,什么时候他开始会在意这些了?阆苑轻笑着搂过吟风的脖子,想亲脸的,奈何眼睛不方便亲在了他的下巴上。小细节暂且不计较,众人拍手叫好,一并喊道:“谢谢吟风公子,谢谢风夫人,新年快乐!” 砚心忍不住心中酸溜溜的,不过唯有接受现实,哀叹道:“若是往后每年都能如此倒也不错。”潭心急忙低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呢?花月楼往后年年都会如此。” 砚心可不是在提醒阆苑的大限,而是想到别处。“我是在想青城派气势滔天,经历上次的战斗,后怕呀!这不连伏龙山庄都差点覆灭。素芊芊带了三百号阴阳坛弟子直接被九珍堂的人挡在外围。少林、慈航两派救援都没赶得上。我们上回要不是出兵迅速,不然花月楼要毁于一旦。”当初砚心海极力反对出战,如今看来是夜郎自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阆苑着急问道。潭心翻过一个白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砚心干脆闭嘴不好吗?潭心回道:“是这两天刚从神阳殿传来的消息。事情发生在月头,伯恒子狗急跳墙,想要伏龙山庄交出和桑暖玉,所以召集千人杀手团进军,不过好在后来危机化解。具体如何年后公子回神阳殿复命时,阴阳长老自有说法。对了,旷乐山庄已经被灭门。” “什么?”阆苑心头一震,筷子不慎掉落地上。旷乐山庄怎么说都是百年传承的门派,竟被轻易灭门?吟风看出她的担忧,安抚道:“过两日我就回神阳殿给你打探消息。听说伏龙山庄已经同意和我镜月教联盟,伏龙山庄的事就是镜月教的事。”伏龙山庄实力雄厚,阆苑从没想过他们会出事,可伯恒子若将矛头对准观音庙那可就糟了。观音庙人丁单薄,向来与世无争,群战、车轮战都会危及门派存亡。 “潭心,你抽空帮我去打听一下观音庙的近况。”阆苑仍旧放心不下门派安危。潭心连声应道:“是,奴婢遵命。”砚心还没来得及将正月初八神龙夫人欲大开神龙家墓室的事情说出口,潭心早已无数个眼色示意她住口。以阆苑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知道这些,否则按她的性子一定会去支援。 欢乐之情总是能盖过担忧之虑,下人婢子们挨个缠着阆苑述说符离城的习俗。比如除夕夜他们不能扫垃圾出门,除夕夜的垃圾都是财宝,要多留几晚。又一个下人抓起一把瓜子递给阆苑,说是除夕夜必须嗑瓜子,那是保佑家宅安定的,还有一层意思是嗑瓜子的声音可以爆瞎恶贼的眼珠。 潭心抽空盛个饺子的工夫竟听到下人如此这般说,猝不及防发去一记头颈拳。阆苑听到下人惊叫喊疼,知道他被教训了,急忙开玩笑道:“我的眼睛瞎掉了,是不是你们嗑瓜子嗑的?”阆苑可不单单是风夫人,她还是大名鼎鼎的十大恶贼。下人们急忙连声道:“小的们哪敢?夫人您别开这玩笑,待会儿公子该对着我们吹《无忧》了!” “小崽子,胆子越发的大!都敢拿公子打趣人了?”潭心刚要发作,那厮吓得赶紧逃之夭夭。吟风坐于一旁轻笑着,这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阆苑还是第一回在天龙寨以外过年,虽然稀松平常,却是真心实意。没有篝火,也没有歌舞,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一片欢声笑语过后,众人终于感到疲乏,只留几个下人收拾残局。 平平安安地一年跌宕起伏的翻过旧页,开始新的篇章。吟风陪了阆苑才去神阳殿复命,听他说正月十五有灯会,等他回来还能热闹一波。往年吟风不会也不可能参加这样的活动,可今年不同。他有阆苑,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一年。 伏龙山庄那头已经做好要与青城派决一死战的准备。正月初八在即,所有人聚集在议事厅,为那一日作战而部署。弋峰飏年前报完信便匆匆赶回天龙寨筑防,青城派势力滔天,他得镇守天龙寨,顺便集结兵马,随时听候时夫人一声令下,就对青城派开火。素芊芊继续留在了山庄,她是作战主心骨,而且还需她向神阳殿传递最新情报。 忘我师太说道:“时夫人,贫尼心中已有盘算。这次随贫尼去神龙家墓室的人选是景辰、剑棠和芊芊。”时夫人质疑道:“师太,这不行。对方人多势众,还是我和迎松再多带些弟子随你们一道。” 忘我自有计较,分析道:“人在于精不在于多,神龙家墓室空间有限,人多不一定是好事。景辰机灵,轻功卓越,是牵制敌人的不二人选;剑棠沉稳,贫尼还得靠他一同打开机关;芊芊师从千机老人,精通机关术,她可以帮我们规避墓室里暗藏的陷阱机关。”她句句在理,时夫人无话可说,但仍觉得不妥,墓室机关一定还有别的玄机! 茗香主动请缨:“忘我师太,您让我也参加此次与青城派的决战吧?我旷乐山庄毁在他们手里,茗香自知没有能力堂堂正正为姑姑、姑父报仇,但我想亲自见证伯恒子的灭亡,以告慰旷乐山庄先祖在天之灵!” 这令忘我有些为难,墓室中危险重重,还要与伯恒子一众人马缠斗,以茗香的本事会是个拖累。茗香见忘我没有松动,直接跪下求道:“忘我师太,您就大发慈悲,让我参加吧?茗香日后必定报答师太,甘愿做牛做马侍奉师太左右,您就答应我吧?”说着又一路要磕头请求。忘我性子温和哪受得住她如此请求?万般无奈之下还是松口答应。“那好吧!茗香姑娘,到时你跟紧剑棠,万事小心!” 素芊芊闪过一丝疑虑,虽然喝茗香一起过了个新年,也确实感觉她与之前大相径庭,但她始终对此人喜欢不起来。好端端地要去冒险,恐怕也包藏祸心,必需密切注意他的行动。 忘我师太跟大家分析墓室之内的情况:“墓室中的机关分为五重禁制。分别为木、水、土、火、雷五重机关。第一重木林禁制,昏暗的山洞内密林紧凑,无数寒蝙蝠寄居,只要被咬一口就能让人生不如死。贫尼已准备好躲避寒蝙蝠的东西,稍后交于你们。”这点茗香深有体会,当初徐川陵被寒蝙蝠咬伤,差点魂归天河。 “第二重禁制与第三重禁制相互依存,河面上有无数石柱供人渡河。河中有食人鱼,所以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会万劫不复。我稍后将过河步伐说与你们听。前三重禁制过后,若伯恒子还有命,就需要开启第四重和第五重禁制。这个就需要剑棠的帮忙,剑棠,等会儿你来贫尼房中,我详细说与你听。大家做好准备,我们明日启程。”忘我只讲了三重禁制众人便觉有了必胜把握,可谓是步步杀机。 顾剑棠依照忘我吩咐来她房中聆听教诲。忘我将开启每道禁制的具体方位告诉剑棠,而第四重和第五重禁制着实不简单。在第四重禁制开启会引发山崩,届时无数巨石陨落。而且还有八门七锁阵联系着第五重禁制,天雷炸响,地动山摇,实乃同归于尽的损招。忘我告诉他这道禁制并不是想让顾剑棠以身殉道,而是天雷炸响之时,会有开启一条生路,届时剑棠要带着大家逃出生天。 “师太,您不会想要和伯恒子同归于尽吧?”顾剑棠隐隐有些不安,有生路师太亲自带领他们逃便好,何必多此一举告诉他?忘我微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盼点好的?我也是以防万一,未必就会走到最后一步。” 屋外的茗香听得真真切切,可没能逃过素芊芊的眼睛。“你在做什么?”质问声响起,可把她吓一跳。茗香弱弱回道:“那个师太不是说要将避开寒蝙蝠点东西给我们吗?我这不就想来找师太。不过她应该还在和顾公子说话。” 素芊芊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好端端的要和我们一块儿前往,究竟安的什么坏心眼?”茗香看着正向这边走来的时景辰,立马装出一副受精的模样,求情道:“芊芊姑娘,茗香没有。我知道之前在旷乐山庄得罪过姑娘您,茗香给你赔礼,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茗香的过失!” “莫名其妙!”素芊芊完全看不明白这个女人,但就是看她不爽,手掌高举跃跃欲试。时景辰上前阻拦道:“干什么呀?火气这么大。”当着时景辰的面,素芊芊丝毫不给茗香留情面,指着道:“她不安好心!”时景辰揉着她的肩示意她消消气,别胡思乱想了。 忘我听到外头的动静,让剑棠开门,请大伙儿进来。蝙蝠怕猫,寒蝙蝠也一样,所以忘我给大家准备了猫气丹。佩戴此物在身上,就如浑身散发着猫的气息,会令寒蝙蝠恐惧,不敢近身。还有要交给大家的是过河的步伐,河中石柱林立,只要步伐没错,就不会出大问题。可以说万事俱备,结果如何就等神龙家墓室见分晓。 正月初八转瞬即至,伯恒子带着目空和尚和叔廉子等一众弟子等在墓室外。无道司命伤势未愈,所以没有随行,金贯中要统筹全局,另作安排。不过就伯恒子一人已经极难对付,其他人来不来的,无关痛痒。 “忘我师太您来了?就你们几位?”伯恒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忘我笑道:“今日贫尼旨在向各位证明墓室之内没有琅环宝藏图,况且墓室内也容不下诸多人。” 目空倒是看得通透,冷哼道:“不管你们有何诡计?都是徒然,师太劝你别搞花样。”诡计肯定是有的,只是目空和尚真的目空一切,任何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形同虚设。 忘我不再与他们废话,伸手请诸位上前。掏出半枚和桑暖玉嵌于石门之上,果然开启半扇门。伯恒子奇道:“师太何以只开半扇门?”忘我回道:“半扇门不也能进吗?”没等伯恒子多犹疑,时景辰带头已经先一步入内。 映入眼帘点的是一片奇境黑林,忘我越走越快,似有甩开众人的意思。先一步进入的时景辰和紧跟入内的顾剑棠等人早已不见踪影。“师太你想做什么?”伯恒子焦急叫道,目空更是伸手去抓,可只抓到一个瞬影,居然是分身幻影。在黑暗的环境里,根本无法识别她是何时出的手? 倏而,无数蝙蝠莽撞乱飞,已有青城弟子不慎被咬,倒地抽搐。叔廉子惊呼道:“不好,蝙蝠含剧毒!”目空抄起金钹锵锵锵地敲击,以音波之力不断震击。这招甚是有效,完全打乱了蝙蝠飞行的轨迹。伯恒子带头不管其他的人的死活,只顾往前冲。 素芊芊和忘我堵在第二道禁制前,只等顾剑棠打开机关。“敢耍花样?看贫僧不收拾你们?”目空掷出金钹回旋飞击。素芊芊飞弓射击,忘我趁势打出拂尘。伯恒子来的极快,寒冥掌毫不留情,本就阴寒的山洞,此刻更是寒气逼人。 “师太,你们快过来!”顾剑棠的指令从河对岸传来,时景辰出其不意以流云蝶步干扰对手,为忘我和素芊芊过河争取时间。小批青城弟子企图追赶她们,哪知踏上石柱没几步,石柱坍塌直接跌落死亡河沼。 第一百三十三章 墓毁人亡 河中食人鱼凶残无比,听得阵阵凄凉惨叫声,清河逐渐染红。这实非忘我本意,她身为出家之人,应当慈悲为怀,而此番过后必将业报缠身。忘我横渡对岸后悲悯地望着禁制之河默念阿弥陀佛,心道:就让所有的罪孽落在贫尼一人身上吧! 伯恒子试图踩着石柱过河,可步伐不对,石柱顷刻便会坍塌,不得已又退回。对着河岸喊道:“忘我师太,你这是何意?半点没有出家人的戒律了吗?”素芊芊嘲讽道:“伯恒子,你不必用激将法逼师太放过你们。有本事就过来,过不来就在对岸等死吧!” 进入墓室后,不知是谁关上了墓门,没有和桑暖玉,从里面也无法出去外头,已是折返不及。目空抄着金钹向前道:“就这小小把戏,也想困住我们?忘我师太,贫僧在最后奉劝你一句,交出琅环宝藏图,打开墓室大门,贫僧暂且不与你们计较。” 时景辰轻笑道:“这墓室里有什么你们一目了然,师太不会撒谎,神龙家确实没有琅环宝藏图。况且是你们自己一定要进来的,既然进来了,何必着急出去?”素芊芊接道:“耗也要把你们耗死在这里。” 叔廉子问道:“我们出不去,你们不是也出不去吗?忘我师太,你身边的可都是青年才俊,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他们困死在此处?”能不用到最后两到禁制,尽量不要用。来之前忘我命茗香准备好干粮,必要时与他们内耗,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出去。 茗香突然暗叫不好道:“师太,干粮不小心掉在河里了,我身上只剩几张饼,这该如何是好?”素芊芊瞪去恶狠的眼神没好气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诚心来捣乱是不是?”尽管一早就知道她没安好心,还是防不胜防。茗香委屈道:“我没有,我无意的。难道我想害死自己不成?” “好了,好了!别扯这些,对面要杀过来了。”时景辰喊停道,这个时候不是内讧的时候,对方就要杀过来,这手准备根本不起作用。忘我提醒道:“小心,他们要过来了!”只见目空金钹发掌,直愣愣将几名青城弟子拍向对岸,伯恒子、叔廉子趁机踏着一众弟子的身体过河,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丧心病狂丝毫不顾自己弟子的性命。 余下的青城弟子数量已经有限,他们没有几位师尊的轻功,根本无法渡河。剑棠在忘我师太的暗示下去准备下一道禁制,叔廉子长剑斜刺,剑气荡漾。恍如大河落日,映照着世间,这一招来的极快,直指茗香,她根本躲不开。忘我赶紧拂起拂尘,巧妙化解,而伯恒子却是将头号目标放在了忘我身上。 寒冥掌之下,寒气压顶而来,时景辰手疾眼快,施展八合六谷掌迎敌。四掌相接,掌力冲击回荡,没坚持多久,整个被伯恒子打退丈外。素芊芊出掌相抵,被一并带着后退不止。忘我趁势拉过茗香,往后撤,始终与时景辰他们站于同一阵线。 河那头的对岸,目空又毫不留情地轻拍数名青城弟子当做踏脚石,不过他没有后援继续扔垫脚之物,无奈只得再连掷金钹,踏着飞旋的金钹渡过最后一段。目空冷哼道:“若说这世上还有一条路是贫僧走不得的那就只有天堂路。贫僧早就说过,这些鬼把式,毫无用处。既然忘我师太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我们立即大开杀戒,强取和桑暖玉!” 目空又是大喝一声,正欲动手。时景辰回道:“大师,这就送你一程,走好!”忘我喊道:“剑棠,动手!”忽闻一声机关山石扭动之声,无数巨石倾泻而下。忘我师太急忙道:“我们快走,生门误入,死既是生!” 伯恒子等人哪会轻易被他们甩脱,出掌的出掌,出剑的出剑,数道内力混在一处即可炸裂山石。顾剑棠焦急地等在死门口,不断伸手示意大家快!最后一道禁制内含八门七锁阵,除非一步便踏入死门,否则就要一直绕弯,若不慎踏入生门,不需第五重禁制打开,顷刻启动最后一重毁灭禁制。 忘我好意将芊芊和茗香推向时景辰,让她们快走。哪知茗香脚底打滑,一路滑进生门,忘我急忙去抓,反被茗香一并拉入生门。听得响雷炸裂苍穹之声,第五重禁制被迫开启,掩埋的炸药一瞬间被点燃。到处都是碎石击飞,雷池索命的声音。时景辰根本来不及回头,施展流云蝶步,一路拉着素芊芊又扯住顾剑棠的衣领,直奔光点明亮的出口。 伯恒子等人实在想不到墓穴之内还有此等厉害的机关,到处都是炸药。山石倾倒乱石横飞,一个不慎便能要人性命。目空凝聚周身功力再次使出天佛护体神功,只可惜神功当日被孟轩辕的惊鸿指所破,维持不了多久。低吼一声,瞬间打出一条光明通道,碎石还在继续落下,这条通路维持不了多久。 茗香惊慌失措,抓住忘我不住问道:“师太,我们该怎么办?这要往哪里走?”忘我紧握茗香的手道:“不要怕,茗香别担心,有贫尼在。镇定心神,我们脚下的是生门,所以只需向后退入休门,再往右进入开门,即见死门。”茗香意味深长笑着回道:“多谢师太!” “看,她们在前面!”叔廉子指着忘我和茗香喊道,差一点就被她们甩脱。忘我拉过茗香急切道:“我们快走!”忽然,一只暗手打在忘我背后,乱石落下直愣愣砸在她身上,她也猝不及防地滚落一边。忘我捂着胸口尽量不让自己吐出血,可此时哪里还会有别人偷袭,忘我掸过拂尘,瞪大眼睛眼睛看着茗香问道:“为什么?” 茗香终于不再伪装,奸诈地笑着,她还要逃命,没工夫跟忘我废话。旷乐山庄走到今天这一步,与神龙家脱不了干系。一举两得,覆灭旷乐山庄的青城派也可以随着神龙家彻底灭亡。没有什么比此时更加大快人心! 很快伯恒子等人已经追到此处,看到忘我不免觉得悲凉。辛苦绸缪,到头来只是成就了自己没落冢。人之将死,他也不想再费劲动手。伯恒子瞧着茗香踏出的步子内含玄机,提醒道:“再往前,不可乱走动。” 墓穴坍塌炸裂的响声不断传来,马上这里也要成为一片废墟,似乎已经没有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了。忘我自封穴道,止住伤痛,她要为几个孩子争取更多的逃走时间也要为神龙家满门冤魂做最后的战斗。漫天拂尘丝忽而像是一阵龙卷逆流般刮起,目空金钹环切,退开三步。伯恒子和叔廉子各自出招,正巧巨石落下,帮忘我挡过一劫。 目空飞速从旁侧击,忘我早有准备,分身幻影之下,拂尘双绕。降尘十八式发出凌厉的连环攻击,柔软的拂尘不再柔软,比之钢针有过之而无不及。忘我一人之力对敌三大高手,根本没有胜算。可她誓死要将他们三人拖在洞内,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伯恒子出掌正中她的后肩,分身即刻溃散,而忘我却想什么事没发生一样,继续挥舞着拂尘。忽而变招打出一招“三千恼尘丝”,也不知勾住的是谁,只管将他们拖入生门。 又闻得大爆炸响雷声,滚石如山雨洗礼,倾泻而下。目空惊叫道:“居然是八门七锁阵!周兄,快踏入死门!”伯恒子看着叔廉子被乱石砸中还被忘我拖入生门,失声呼叫:“老三!”情势相当混乱,目空急忙拉着伯恒子踏入死门,朝光点处疯狂飞奔。 地动山摇的炸裂声穿过崇山峻岭一路往外传播。这样惊天动地的情况还从未遇过。远处的百姓以为是地震,纷纷跑到空旷地躲避灾害。绝爱亲自带队前来支援,听得这声响,心中莫名咯噔。顾不得大地震颤,也要继续赶路。渐渐地,慈航弟子都已经跟不上她的步伐,最后完全分道扬镳,不知绝爱去往了何处? 时景辰、顾剑棠和素芊芊先一步出洞,他们是亲眼看着整座山被炸平了一半的。这场面实在过于震撼,以至于她根本吓得讲不出话。 久久之后,废墟之中伸出一只手,弱弱叫道:“时公子!”定睛看去,竟然是茗香。她早已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时景辰赶紧解下自己的衫褂给她披上。“茗香,你怎么样?” 素芊芊脑子回过神大喊道:“不好!忘我师太?”她立马就抓住茗香质问道,“为什么只有你出来?师太呢?”茗香身体孱弱,被这一逼问吓得身子瘫软。“芊芊,你放手!”这次连顾剑棠都帮着外人说话。素芊芊更加气愤,怒道:“本来大家都能还好地出来,可偏偏就你事多?究竟忘我师太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害她?” “里面发生不可估量的意外,哪是茗香姑娘可以控制的。芊芊,你先冷静一下,忘我师太下落不明,我们也很难过。等情况稳定,我们再找找线索。”时景辰就从来没站对过队伍,素芊芊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气道:“时景辰,你脑子没毛病吧?那可是阆苑的娘亲。若师太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以后有何面目面对阆苑?” 阆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如今伯恒子是死了,可代价未免过于沉重。顾剑棠愁容满面,轻声道:“其实忘我师太一早就有与伯恒子他们同归于尽的打算。这件事真的与茗香姑娘无关。”时景辰惊疑道:“什么?你早就知道?”素芊芊看着这两个男人气不打一处来,简直蠢到极点,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才好? 俄而,废墟之中再次响起一阵炸裂声响。但见一尊巨佛气概冲天,又一下消失在苍穹之下。伯恒子扶着目空缓缓走来,所有人震惊地定在原地。这都没能炸死他们?目空受了重伤,伯恒子尚能一战。时景辰本想先发制人,没想到伯恒子还有后手。从腰间掏出响箭拉响,他一早就在附近安排了接应的九珍堂杀手。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想再让自己耗费精力去对付他们。 脚步声越逼越近,时景辰吩咐道:“表哥,你带着她们先走,我来挡住他们。”他们一起来的,又怎会在危难时刻抛下同伴?素芊芊第一个不答应:“不杀这个老魔头,我不会走。时景辰他已经要喊帮手,想来已是计无可施,我们联手一定能杀了他。”顾剑棠也不愿就此离去,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时景辰长叹一口气,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轻声说道:“以我的流云蝶步要走根本没有难度,你们会拖累我。九珍堂的援军马上就到,今日杀不成伯恒子。”顾剑棠还在犹豫,时景辰露出难得的威色,低声吼道,“走!” 顾剑棠拉着两个姑娘直奔安全地带。伯恒子以为时景辰要和他单挑,未免觉得可笑,他根本没有胜算。时景辰旨在为他们逃走多争取些时间,掏出地支派掌门玉令喝道:“大胆周博然,见到本掌门为何不下跪参拜?” 伯恒子确实被他这一手惊到,不过也仅限于此。掌门玉令一直在段铭风手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伏龙山庄的少庄主手里?可他始终不是段铭风,不足为惧!伯恒子笑道:“我是青城派的掌门,为何要拜见一个别派掌门?臭小子,给你个机会,说出段铭风在哪儿,我就饶你一命!”当年他和目空偷袭段铭风成功,却被他逃走,之后一直下落不明。伯恒子挑断过段铭风的腿筋,可惜还是被他逃了。还有许多地支派的武学没有传世,伯恒子肯定是要和他讨要的。 时景辰笑道:“叛徒,你居然还有脸提前掌门?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掌门亲自传授的流云蝶步。”伯恒子一直好奇时景辰用的是何轻功?听到名字才反应过来,确实是段铭风独创的绝学。 时景辰回忆着当初独孤九卿所传授的口诀,一下窜到伯恒子眼前,出其不意打出八合六谷掌。双掌回旋之下,尽显六十四般变化。伯恒子巧用落日星辰诀,又以寒冥掌回击,居然只是躲开到一旁。像这样的的招数,他之前都不怕,轻松拆解,怎么这会儿反倒不敢正面迎敌?伯恒子自己都想不明白,或许是听到段铭风和看到掌门玉令而心中动摇。实乃气势弱,而武功不盛。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诅咒地带 时景辰凭借出其不意地攻势稍占上风,不过一切都是暂时的。他无法一击击倒伯恒子,而寒冥掌威力无穷,内力上的差距始终是他和伯恒子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伯恒子镇定心神,汇集周身功力,再不给时景辰可乘之机。 落日星辰诀妙用,“物换星移”强大的牵引力,冲乱了时景辰的步伐,阴煞之力扑面而来。时景辰连忙回防出掌,与对方将将碰触,一下被弹开数步。实力差距不容许他继续纠缠,金贯中亲自带人前来援助,局势已经无法逆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徒儿,你照顾好大师,我不能这个臭小子在存活于世。”伯恒子吩咐几句后立马腾飞追去。时景辰对于八合六谷掌的运用已经越来越成熟,加之还有流云蝶步辅助,假以时日成就必定远超于他。段铭风此人古灵精怪,没准还有别的秘密武学传授给他,伯恒子绝不容许有能威胁他的人长存。 金贯中不明情况,不知会否有正道人士伏击,便吩咐着大批杀手跟上。时景辰已尽力使用流云蝶步,没想到伯恒子依旧紧追不舍,未免遇上顾剑棠他们,横生枝节,他又转向别的岔路。这是一条命运绝路,当初时景辰就是从此地反转整个人生的命运,今日他再次误入。 “糟了?是落霞坡。”时景辰行至绝崖峭壁顿住脚步。时隔十二年他又回到了这里,残破的景象一如往昔。崖底有生路,但当年全靠大哥哥内力承托他才无恙,若就此跌落不知会不会有事?时景辰不敢冒险,情愿与伯恒子一战。 “臭小子,你声称是地支派掌门,你觉得我还会让你活命吗?”伯恒子不再废话,双掌连环忽而又影动分列,但见无数掌影交织如大雪纷飞,狂袭而来。时景辰挥掌撩拨,挡去一股又一股阴煞掌力。可对方如烟穿梭一下蹿到人前,时景辰奋力发出一掌,愣是被逼到崖边。 伯恒子半点喘息机会都没有留给他,继续出掌。千钧一发之际,一匹华丽的锦缎飞卷伴着强烈的阴柔内力激荡,一下将伯恒子格开。时景辰半踏流云步,点脚侧飞惊险越过伯恒子。来人正是绝爱,她匆匆赶赴神龙家墓室却不小心走错了道,听到附近的打斗声便过来瞧瞧,没想到会是伯恒子和时景辰。 锦云卷急速飞回,绝爱关心道:“时公子,你没事吧?”时景辰暗自松口气回道:“大师来的及时,景辰并无大碍。”伯恒子冷哼道:“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丫头,慈航剑派避世修行不好吗?偏偏喜欢到处搅和,神龙家一有动静就少不了你们。既如此,老夫送你去见忘我老尼!” 听到母亲的消息,绝爱紧张道:“忘我师太怎么了?”时景辰难为情地低下头,似乎已经说明一切。伯恒子举掌再度来袭,喝道:“自己下阴曹地府去问阎王吧!”绝爱怒拔轴中剑,推开时景辰,轻转剑柄,剑花流窜。冷剑飞星瞬间打出数道剑气。 伯恒子双手回纳以落日星辰诀之力发出无数阴煞掌力,轰的一声荡起无数烟尘。迷离之间绝爱又以缥缈剑意扭曲行招。“物换星移”的老招数是最能回避凌厉杀招的,只可惜“缥缈剑意”就是九曲折环,反而助长了剑力增长。咻的一下直接削去了伯恒子一缕长发。 绝爱横过短剑,剑风飞旋顺势打出“龙卷残云”,剑气扶摇直上。伯恒子身陷阵眼,就要被剑诀之力回绞,赶忙凝聚真气,阴煞之力由周身迸射而出。寒冷的冻风扩散一时间冰冻三尺,阴煞之力穿透剑风直击绝爱与时景辰。 绝爱还来不及出下一招,好在时景辰凝集真气一指剑光破散阴煞寒掌。就是这个空档,绝爱腾身而起,倒转身子出招,数以百计的剑力犹如狂风暴雨落下,剑气横斩又是一招“气贯山河”。 伯恒子知道绝爱剑诀尚未练成,不疾不徐地将寒气包裹双掌凝出锥心刺。他就像一根尖刺直直刺来,所有招式遇上他都溃不成形。绝爱慌忙出剑,却被他手锥连人带剑逼退。时景辰拂掌间抓过绝爱的臂膀,虽然侥幸躲过这一击,但是伯恒子调转枪头的速度极快,一下又双锥猛刺而来。 二人一并出掌,试图以掌力硬接他的锥心刺。哪知伯恒子势如破竹,强大的阴煞之力瞬间消散了他们的掌力,二人惊慌撤掌间已被逼到崖边。绝爱横过长剑勉强抵挡,听得“滋啦”的声响长剑弯折。时景辰先一个脚底打滑就要跌入深谷,绝爱慌忙去抓,却被他一并带入深谷。落霞坡当真是诅咒地带,时景辰竟两次在此翻车,而且都是栽在伯恒子手中。 喊叫声响彻山谷,伯恒子缓缓收功,对着深谷一个冷哼。忽而膻中处隐隐作痛,赶忙凝气调息,慈航剑诀不容小觑。九珍堂杀手赶到之时,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只看到一片荒芜,这是剑气飞斩,也是掌力狂袭的结果。 目空服用过金贯中带来的灵药,伤情稳固,已无大碍。他主要是皮外伤重些,毕竟功力精深,伤不到根本,不过也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伤势没有好全之前,他是不想再走了,吩咐道:“贤侄,你留批人给贫僧护法,贫僧要在这里运功疗伤,直至伤势痊愈。你们自行去找周兄吧!” 金贯中看目空尚能自理,点着几个黑衣杀手道:“你们几个好生照顾大师。”转而拜道,“大师,在下就先告辞了,您自己保重。” 慈航弟子迷失在山林之中,本来想寻着爆炸声的地方而去,但半路不见绝爱踪影,她们又四处寻找,渐渐地自己先迷了路。天色渐暗,弟子们早已不知所措,为首的无休不敢胡乱做主,她们甚少下山,对于迎敌还是有些恐惧的。 无休说道:“姐妹们,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处等无悔到来,再做打算?”似乎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众人纷纷点头同意。无悔江湖经验丰富,不像她们就算敌人在眼前可能都分不清楚,先留下记号,绝爱看到也会来找她们的。 顾剑棠带着素芊芊和茗香一路狂奔,可茗香又出事了。她身体柔弱,又受着伤,根本不能走快。素芊芊不耐烦道:“逃命都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她不想再与他们磨磨蹭蹭,哪怕还有顾剑棠在,反正也没有再回伏龙山庄的打算。素芊芊得先将神龙家墓穴之事通知镜月教各部。 茗香暗暗咬唇,没有理会素芊芊,只是淡淡地对顾剑棠说道:“顾公子,你别管我了,快走吧!没准九珍堂的余孽就要追上来?还有芊芊姑娘一个人上路实在太危险,你去快去追她。” 素芊芊早已跑远,她耍耍小性子是常有的事,以她的能力足以自保。“茗香姑娘一个人才危险,我们先回伏龙山庄再说。”茗香感激地点点头,继续由顾剑棠搀着前进。 素芊芊黑鹰传书,消息立马传遍镜月教。神阳殿内正在议事,火护法匆匆来禀,一路小跑冲进门禀道:“教主,金铃使者传回消息,神龙夫人失败阵亡了!”聂孤心头一震,当初素芊芊说神龙家墓穴里的机关乃是集千机坊机关之大成,必定万无一失。他这才没多注意神龙家的动向,专心守卫大本营。毕竟青城派的势力正在外头朝神阳殿势力范围包抄,许多小门派都依附青城派处处针对镜月教,水滴石穿,小力量也能汇集成河流,甚是令人头疼。 吟风暗叫不好,问道:“火护法,这份消息各分部都有收到吗?”火护法不懂他的意思,点头道:“未免消息堆叠,教主特许金铃使者直接向各部传达消息与指令。” 果然是这样,吟风不自觉地握紧怀中玉箫,请辞道:“教主,属下有急事要回花月楼,先行告辞。”也不等聂孤恩准,吟风早已瞬步移行数丈开外,渐行渐远。聂离殇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如果是他,他肯定会走得比吟风还要快。 “今日议事就到此告一段落。离殇,收好天阳针,必要时随身携带,只等李沐风那里解开更多线索,你就与他们一道收网琅嬛宝藏。”聂孤寻思着与青城派的决战时刻就要降临,就看谁先夺得琅嬛宝藏了。“是,教主!”聂离殇应道。他该继续回春风苑镇守,也许顺道可以去神龙家墓室走一遭。 时隔数日,顾剑棠终于带着茗香返回伏龙山庄。伏龙山庄也养着黑鹰,本来是传信给镜月教各部的黑鹰竟有一只飞在了伏龙山庄。时夫人怕他们出事,派遣时景柴带着部分弟子一路沿途去追查,好在孩子们性命无虞。 “景辰呢?”时夫人后知后觉问起,唯独不见自己的儿子。剑棠为难道:“姨母,是我的错。当时九珍堂的杀手围拥而来,伯恒子又欲将我们除之而后快,所以景辰为了给我们逃走争取时间,自己独战伯恒子。姨母,我对不起你!”剑棠跪下认错,茗香一同颤抖地下跪道:“不,是茗香不好。茗香拖累了大家。” 事已至此,说着些也没用。时夫人虽然心系儿子安危,却也为他的勇敢而自豪。迎松安慰道:“夫人,景辰不会有事的。他的轻功举世无双,我们都是见过的。”此事归一码,但更让时夫人痛心的另有其事,哀叹道:“忘我师太凄苦半生竟还落得如此下场?我有何面目去面对阆苑,更有何面目去面对宇擎和傲天?” “这笔账我们会和青城派算清楚的。夫人,迎松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迎松轻抚着时夫人的后背,这是谁都不想的。怪只怪老天不长眼,对待芸芸众生如此不公,好人永远遭受着无尽的磨难,而恶人却一直逍遥法外。 “剑棠、茗香,你们都起来吧!”时夫人又急忙吩咐道,“快去请大夫过来看诊。”而后又扶着茗香关心道:“孩子,你受苦了。快回屋里,有什么伤痛等会儿告诉大夫。”茗香目光含泪福身道:“多谢时夫人!” 阆苑倚靠在围栏之上尽情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新年过后有些时日了,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张灯结彩只为正月十五元宵花灯会。听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阆苑仿佛也融入其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舒心地过日子了。 忽而一只飞禽落在阆苑身边,她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刚想伸手去抓,却被潭心先一步抱走。“夫人小心,是一只凶悍的老鹰,也不知怎么就飞来这里了。我这就把它赶走。”潭心招手示意下人来接过,“夫人没打扰您吧?”阆苑摇摇头道:“没有。” “那夫人,我先去做事了。”潭心轻笑一声走得步子极快,此中必有猫腻。阆苑心中存疑,听闻镜月教便是用黑鹰传书的,而她也并没有听到老鹰振翅飞翔的声音,不知潭心想瞒她这个瞎子什么? 砚心看见下人抱着黑鹰仓皇躲闪,被她一把拦下。“黑鹰传书?拿过来给我。”下人不敢抗命,乖乖交出。砚心取下信件,大概浏览了一下,轻笑道:“伯恒子差点被炸死?这么刺激的吗?”潭心猝不及防地对准她的后脑轻拍,砚心如惊弓之鸟,吓得半跳起身,没好气道:“你干嘛?” “密信你就不能读小声点。”潭心细心地拉过砚心偷偷躲在楼梯间,一同阅读。“什么,神龙夫人身亡?”砚心刚刚没看全,这下可把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潭心不解道:“哪里来的神龙夫人?”砚心指着纸上所述的忘我师太道:“忘我就是神龙夫人。” 潭心赶忙捂住砚心的嘴,看来她截下黑鹰是对的。这件事不能让阆苑知道,不然要出大事。可惜阆苑早已凭着飞燕踏空悄然而至,下人见她偷偷躲在楼梯间的另一侧呼叫道:“夫人,您在干嘛?” 潭心暗叫不好,拉着砚心快步走。没想到还是阆苑更快一步,一个瞬影直接堵在二人身前。“砚心,你刚刚说什么?神龙夫人怎么了?”潭心连忙接道:“没什么,砚心就是好奇神龙夫人长啥样?怎么就生了夫人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 “满口胡言!砚心见过我娘。潭心你再遮遮掩掩的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阆苑心中的怒火正在燃起,她不容别人再欺骗,以前是,如今更是。砚心哪里还敢说话?阆苑知道她们不会老实交代,闪出兰花千叶手,一把捏住砚心的脉门,疼的她哇哇直叫。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困山中 吟风公子还未归来,事关重大,潭心怕阆苑冲动行事,不敢妄言。连忙求饶道:“夫人,您先放开砚心,这件事等公子回来让他与您说可好?”阆苑半刻都等不起,再次稍稍用力道:“我只要多用半分力气,砚心这只手的经脉就会坏死,终身残废。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砚心疼得泪水横流颤颤道:“我说,我说。正月初八神龙夫人打开神龙家墓穴,邀伯恒子入内一观。信上说神龙夫人启动墓穴五重禁制,欲以火雷炸死伯恒子,但是失败了。她自己也葬身神龙家墓穴。”阆苑心头震颤,松开了手,砚心躲得远远的,大口喘息。 “夫人,信上所言不一定就是事实。您保重身体,万事等公子回来再说好吗?”潭心搀着阆苑哀求道。阆苑一把推开她质问道:“正月初八的事情你们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潭心无话可说,只能道:“夫人,您保重身体,千万别动气。” 事实俱在,阆苑多问无益,只是没想到连吟风都瞒着她这个瞎子。一口怨气一直在胸口乱窜,阆苑实在难受的紧,可又无可奈何。潭心不知她会如何,想去扶又不敢,看着阆苑上楼,心中稍稍安定。赶紧派几名丫鬟照看阆苑,也有监察她动向的意图。 “砚心,你怎么样?”潭心上前关心道。砚心无奈摇头,方才真是万分凶险,之前便知这个女人手段毒辣,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潭心想想还是不放心,吩咐下人道:“你去放一只黑鹰,传书于公子,让他尽快赶回花月楼。”小厮不敢怠慢,即刻便去准备。 晚间时分,潭心想着阆苑的心情应该平复不少,又到了用晚餐的时候,大胆上楼叩门。“夫人,该用晚膳了,潭心给你送到房里可好?”屋里一点回音都没有,潭心偷偷问着守门丫鬟,“夫人在里头吧?” 丫鬟回道:“奴婢一直守在门外,并没有看见夫人出来。”潭心隐隐有股不安的感觉,又一次叩门道:“夫人,您在吗?我进来了?”依旧没有回音,潭心顾不得冒犯,挥掌打去。房门大开,门栓断成两截,里头确是空无一人。 潭心轻拍双手叫悔,阆苑上楼只是来拿天悲琴的,以她“飞燕踏空”的本事,出入门庭若市的花月楼根本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眼下只能召集花月楼弟子四下搜寻阆苑的下落,她眼睛不便,相信走不了多远。 可惜潭心想错了,阆苑根本不会走陆路,她听到河中有船家经过,便纵身跳上了他们的船。这是一艘搭戏台唱戏的跑江湖船只,阆苑有钱,他们自然愿意稍一程。阆苑头戴斗笠,谈吐不凡,出手阔绰,一副江湖流客的模样,班主常年跑江湖,对于这些江湖流客一向忌惮,所以丝毫不敢怠慢。 一连数日潭心都打探无果,正急的跳脚。吟风公子突然回来了,他一向是众人心中的顶梁柱,可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众人早已六神无主。害怕夫人在外的安危,更害怕吟风公子的责难。 “阆苑呢?”吟风问道。其实他心里有数,来时路上好多花月楼弟子在搜寻着什么,只是他心系阆苑所以没空搭理他们,径直先回了花月楼。潭心知道瞒不过公子,任何惩罚她都欣然接受,回道:“夫人不见了,请公子责罚!”砚心也主动承担责任道:“是我不好,说出了神龙夫人阵亡的消息。请公子责罚!” 责罚尚在其次,吟风更担心阆苑的安危,可她会去哪儿呢?吟风紧握玉箫,脑海中百转千回思索,神龙家墓室?她一定会亲自查看。思及此,二话没说,飞身出屋,只留一头雾水的众人。不过公子应该已经知道阆苑的去向,所以迫不及待地去追寻。 阆苑随波逐流而下,心中却是万分担忧,伤心崖都无法要了母亲的性命,何况是熟习机关的神龙家墓室?她得亲自去看看,没准母亲只是被掩埋,正等人救援。听到人声经过,阆苑问道:“姑娘,今日是初几?”姑娘回道:“已经正月十三了。” 离事发过去已有五日,按照这脚程最快也要正月十五才能抵达神龙家墓室。不安与恐惧不断在阆苑心中交织,可恨老天为何总是如此狠心?黎明时分,戏班开始登岸,他们要在此地演出。班主对着阆苑说道:“姑娘,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此去东边三十多里便是神龙家旧址,你自己保重。” 阆苑谢过班主后又给了些银子。她大概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依稀记得有个群龙镇,她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镇上找辆马车。唯见倩影在林中闪动,世人只道狐仙出没,一时间被世人传奇。 今日是正月十四,看来可以比预计更快抵达。阆苑冲进小镇后拉着人便问哪里有马车可以雇?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不会自己找?众人以为遇上个精神病,纷纷躲开,不予理会。混乱之中不知是谁说了句:“你自己去前面的客店问问,他们有贩马。”阆苑胡乱朝着一个方向抱拳,算是谢过指点。 磨蹭许久,又问了一路,终于抵达客店。就是不知横冲直撞地冲撞着谁,阆苑连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惊奇道:“绝情师叔?”竟然是无悔,她看到阆苑背着的琴还不敢确定,但是帷帘被吹得起起伏伏,加上那个熟悉的声音,她才敢相认。 “无悔?”阆苑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在这里就太好了,你快带我去神龙家的墓室。”无悔看着颤抖不止的阆苑,急忙安抚道:“师叔您别着急,弟子正要赶去神龙家。不过几位师妹出去打探绝爱师叔的下落尚未归来,所以我还要等等她们。我们先进去吧?” 阆苑半刻不想等待,拉着无悔道:“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赶去神龙家墓室。无悔,你留下口信让弟子们在这里等着便好。”无悔左右为难,但见阆苑这般急切,便也只好应下。留下口信,二人匆匆而去。 紧赶慢赶了老半天才抵达,可是神龙家墓室早就成了一片废墟。整座山,半座都已塌陷,无悔震撼到说不出话。阆苑着急问道:“无悔,情况如何?快领我到大门处。”她尚有半枚和桑暖玉,可以入内。 无悔一脸茫然,哪里还能看得见墓门?只是一路来,阆苑很奇怪,任何事情都要问一下。无悔试探地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居然毫无反应。“师叔,你的眼睛?”阆苑不耐烦道:“早就瞎了。先别管我,你快告诉墓门在哪?” 无悔心头震颤,真的看不见。急忙回道:“师叔,这里半座山都已经塌陷,没有门了。”阆苑不信,放开无悔冲向前,又不慎被石块绊倒,露出了那片颗半黑半白的秀发,她不管不顾继续爬行上前。无悔再次震惊,一段时日不见,阆苑究竟遭遇了什么?连忙小跑去扶阆苑。 “师叔,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无悔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哭泣甚是心疼。阆苑失声惨叫道:“娘啊!”无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紧紧抱着,希望可以稍微给予她一点慰藉。 “既然这么想念老贼尼,那贫僧就好心好意送你下地狱去见她吧!”闻得一阵阴阳怪气的说话声,一名慈航弟子从天而降摔在二人身前。无悔惊呼道:“无眠?”她有心救她,可为时已晚,无眠甚至连最后的交代都来不及说。只是颤颤地举起残破的锦云卷。 “目空,又是你这个臭和尚!”阆苑霍然起身,背后的古琴早已横抱身前。绝爱已经失踪数日,无悔不想承认她出事的事实,而绝爱随身携带的锦云卷都搞成这副样子,凶险之事可想而知。 “我绝爱师叔呢?你们把她怎么了?”无悔厉声质问道。阆苑不懂,这又关绝爱何事?问道:“什么?妹妹她也出事了?”目空张狂地笑着,说道:“谁知道呢?一并下阴曹地府找找不就行了?” 无悔挺剑刺出,出招“风雨飘摇”剑光夺目。目空轻拍金钹,一招两式小鬼敲门,一下便将无悔打落一旁。闻得琴音奏响,阆苑腾跳起身,忽而一影成三人,数道剑光来回穿梭。剑光柔和又杀气回荡,正是“碧涧泉流”大有带人入黄泉的架势。目空双钹敲击,同样以响音回击,瞬间剑气四散,胡乱飞窜,激得尘土飞扬。混乱之际,琴音停止,阆苑赶紧拉着无悔撤离。 凭她们二人无法胜过目空,再斗下去也只是徒劳。九珍堂的杀手突然现身阻挡去路,阆苑疾走拨弦,无量剑意直穿前方,大杀四邻。听得一众哀嚎之声,阆苑只顾拉着无悔往前冲。目空和尚紧追不舍,势要结果她们。锵锵锵的金钹声追魂夺命,半点没有远去的意思。 阆苑眼睛看不见,走得路更不会对,忽而二人跑到了一处山谷,却是一条死胡同。“师叔,没有路了!”无悔急忙喊道,阆苑这才停下脚步。“看你们还往哪里跑?”目空追截的声响即刻传入谷内,相信马上就要被他追上。 “师叔,有个山洞,我们进去看看有没有退路。”无悔扶着阆苑入内。这里是悬崖峭壁,哪会有退路?进入洞内便一目了然,阆苑急忙说道:“我们还是出去吧?不然被目空老贼堵在洞内,还不被他瓮中捉鳖?” 无悔连忙扶着阆苑出洞,哪知目空会来得这般快?两枚金钹直朝她二人面门打来。阆苑迅速打出兰花千叶手,辅以无形掌,听得哐当一声,金钹被打回目空手里,阆苑赶忙拉着无悔退回洞内。大好时机,目空可不想错过,横举金钹一路冲向前。 阆苑听着他的吆喝声,顺势打出一发后蝎针。山洞昏暗,目空只是听到暗器破空的风声,赶紧挥舞金钹,接连点地后跳,冲出洞外。阆苑狂笑的声音从洞内传出:“老和尚,你怎么不长记性?不怕我的后蝎针尽管进来,哈哈哈!” 目空最是受不得激将法,可一只脚刚要踏入,还是犹豫了。心道:贫僧冒然进去一定遭她们暗算。前次就被她和炼狱修罗整蛊,不幸中招。后蝎针毒性发作的迟缓,可一旦发作痛苦不堪。寻思着这次有帮手,可以慢慢耗着,她们待不了多久。黑武士寻迹追踪而来,目空命他们四处搜查,谨防还有别的出口。 二人算是暂时可以松口气,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无悔问道:“师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阆苑心中也没有法子,除非有援兵,否则她真要折在此地。“你先打坐稳住内息,目空内力深厚,你不可大意!”阆苑抱着天悲琴若有所思,或许可以一试“尺素问蝶”,但她该找附近的谁呢?她于沈傲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不会来相救,况且沈傲雪也不是目空的对手。 无悔静坐地上,运功调息,其实并无大碍,一切只是保险起见。阆苑无论如何都要试试,或许不一定非得尺素问蝶,可以试试吟风的《无忧》。天悲琴音奏响,似乎由山洞传出更加凄楚哀怨,响遏行云。没一会儿,百鸟空中徘徊不走,更有乌鸦惨叫,似是一并诉说着阆苑心中的愁苦。 目空暗叫不好,她们是想以这种方式获得援助。百鸟哀嚎的奇景很具有标志性,若附近还残存着镜月教教众,他们一定会通知最近的部门。目空抄起金钹,锵锵锵敲击着,附和琴音。阆苑的音律完全被他打乱,群鸟受惊四散,山林又恢复如初。 阆苑气愤地抚停琴音,这个目空真是可恶,可又无计可施,半点奈何不得他。目空在洞外叫嚣着:“你们别白费力气了,还是乖乖出来受死。贫僧留你们全尸!”阆苑不屑道:“有本事就进来说话,别以为这样几句话就能激我们出去。”无悔叹道:“要是绝爱师叔在,两位师叔联合使出慈航剑诀,一定可以逼退恶僧。” 言过其实,阆苑和绝爱均未练成真正的慈航剑诀,否则何惧这个恶僧?今日此截怕是躲不过去了。阆苑本就是该死之人,今日死还是几十日死并无差别,只不过无悔这么根好苗子不该就此葬送。观音庙的传承一直是个大问题,《静修心法》如今只有阆苑懂,若她不能将心法传授给弟子门人,那慈航剑诀恐怕就要失传。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临危受命 无悔是观音庙这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又一直跟随在绝爱身侧学习。人品、武功均是门内较为出色的,绝想让她跟在绝爱身边想必也有把她往掌门人方向培养的心思。阆苑问道:“无悔,本门最基础的三套剑法,你贯通几套了?”无悔不知阆苑为何要这样问,不过还是如实回道:“弟子最精通的是初云剑法。绝爱师叔曾执导过风雨剑法,而我最近再练的是残阳剑法。” 阆苑满意地点点头,最基础的三套剑法都有所通,那么已经有资格修炼慈航剑诀了。说道:“无悔,你过来听好口诀。”无悔一脸茫然,什么口诀?阆苑附耳念道:“气凝百汇神光现,游刃四肢脱尘俗……”无悔不敢听完,吓得退开一旁,跪着磕头道:“弟子何德何能,请恕弟子不能接受。”修炼慈航剑诀,必须贯通观音庙所有基础剑法,而这口诀自然不消多说,必是《静修心法》无疑。 阆苑果然没有看错人,她是个相当聪慧的丫头,又道:“无悔,休要任性。如今观音庙上下再无人会这套口诀心法,我若不趁此时传授于你,慈航剑诀就要失传了。”无悔还是不能接受,如果阆苑会有意外,那她必定也会命丧于此,传不传的多此一举。无悔根本不会让阆苑做出与敌人拼死一斗而为她争取生机的事来,婉拒道:“师叔还是抽空传于绝爱师叔的好。”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偏偏这个丫头不肯接受。阆苑坦白道:“无悔,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其实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眼瞎只是开端,我与目空和尚有深仇大恨,所以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他血战到底。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年华,是观音庙的未来。若我真有不测,你必须练好剑诀,为我报仇雪恨,知道吗?” 无悔情不自禁地落泪,如此重担,她根本无法承担,还有更是为阆苑的情况而忧心。为何观音庙弟子要如此磨难重重?阆苑压低声线道:“观音庙弟子无悔,跪下听封。”无悔左右为难,但还是乖乖跪下。 阆苑继续道:“本座以第十三代观音庙掌门的身份宣布,即日起,观音庙无悔将继承第十五代掌门之位。观音庙列位祖师在上,保佑无悔掌门逢凶化吉,振兴我派,观音庙香火千年传承!无悔,对着南方三叩首,南方南极观音便会承认你观音庙掌门的身份。” “弟子遵命!”无悔移位向着南方叩首喊道,“观音庙弟子无悔叩见南方南极观音,愿我观音庙香火鼎盛,传世千年。”重重的叩首声,非常响亮,也非常诚恳。阆苑的一桩心愿总算达成,久久后继续道:“现在你可以接受慈航剑诀了吧?” 无悔再叩首谢道:“多谢绝情师叔!”阆苑让无悔拾起长剑,逐句心法口诀对应剑招,为她拆解解疑。观音庙所有剑法都源于最基础的三套剑法,而其中的风雨剑法和残阳剑法又源于初云剑法,贯通这三套剑法便能入门慈航剑诀。 每一套基础剑法分二十式,而每套剑法的第一式根据口诀心法又能组成新的一式,第二式组合为第二式如此类推,便能形成一套慈航剑诀,总共二十式剑法。慈航剑诀被推崇为天下剑法之最,除了其威力强盛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学会慈航剑诀,天下间所有剑法都能融入其中而幻化出无数套剑诀版本。也就是俗称的第二十一式——普渡慈航。可惜最后一式,也是最厉害的一式“普渡慈航”阆苑始终无法参透。 无悔天资过人,阆苑只是分析了一遍,她就能似模似样的复制出来。听着剑风扫荡的声音,阆苑问道:“无悔,你领悟了几分啊?”无悔收剑,不好意思道:“弟子只能领悟剑诀三分。”阆苑知她素来谦虚,说是三分,怕是已经超过了五分,相当不错。 “只要你勤加练习,他日一定是我观音庙最杰出的人物。”阆苑满意道。没有什么比观音庙后继有人更令人开心。无悔再次谢过,又立马退开一旁继续练习,她或许能凭借剑诀之力帮助阆苑击退目空恶僧。 洞外的饭菜烤肉香味一直涌入洞内,饶是阆苑和无悔均是茹素的出家人,依旧感觉肚饿难忍。无悔四下搜寻,洞内倒是长有一些野果,只是不知能不能食用?洞外的目空又叫嚣着:“还不肯出来吗?漫漫长夜,饥肠辘辘,何必呢?” 阆苑冷哼道:“大师枉为出家人!吃肉开荤,日后必定堕入畜生道。”目空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间疾苦,贫僧的使命便是帮助世人脱离红尘苦海。”阆苑愤愤道:“一派胡言!”懒得再理他。 阆苑神医之名在外,无悔自然是得先问过她野果的可食性。阆苑接过轻嗅道:“没有毒,可以放心食用。”这一关总算可以暂避。目空隐约有听到说什么吃、食的,气不打一处来,挥掌击破火堆上的烤肉。她们出不来,他也进不去,只能干耗着。 洞中昏暗,根本无法知悉时辰,无悔悄悄靠近洞边,想探查一二,哪知九珍堂杀手突然杀出。他们也一直守在洞口,想趁机偷袭。阆苑听风射针,数枚金针正中敌人要穴,顷刻间命丧黄泉。目空骤然起身,可始终不敢轻易跨入洞内,真刀真枪他从来无所畏惧,断然不能折在这些阴招手里。 “无悔,你别冒险打探了。先好好睡一觉,我来护法,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便杀出去。”时间拖得越久,对她们越不利。山洞中食物稀缺,久待困乏疲惫,而他们却在洞外以逸待劳,到时候连杀出去都困难了。 无悔觉得不妥,说道:“师叔还是您先休息,我来护法。你的武功比我高,你才是对付目空和尚的中坚力量。”阆苑搂过无悔亲昵道:“傻丫头,我是不死神医,自有暂时吊足精气神的灵丹妙药,你不必为我考虑。记住,明日我与目空和尚缠斗之时,你就赶紧开溜,立刻、马上逃离。然后找最近的救兵来救我,我身怀琅嬛宝藏的秘密,他们没胆子立刻杀我。” “弟子遵命!”听她这么说,无悔也已释然,阆苑素来足智多谋,或许她不该固执己见,硬要留下来当炮灰。 柴火烧尽,清晨鸟鸣,一夜无虞,平安度过。目空等得耐心都耗尽,实在不行他就要强攻了。手下出谋道:“大师,要不我们火攻吧?以烈火浓烟,熏她们出来。”此计甚好,目空又泛起了得意的笑。“快去准备干草,熏她们!” 阆苑一直打坐着,忽而听到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没一会儿浓烟滚滚而来。阆苑急忙叫道:“无悔,快醒醒!”无悔一激灵,立马苏醒,又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师叔,他们真是歹毒,竟想出这等阴损的招数?”阆苑大步跨上前道:“你跟紧我,我们冲出去。” 忽闻音浪阵阵,如洪流冲击一下荡开燃着的干草,九珍堂杀手被击飞两旁。目空大喜,抄起金钹,环切而来。无悔挑剑反刺,剑影闪动,人影移驰一下跃到目空身后。阆苑正面勾弦,剑气毫不留情地杀去。琴音仿佛一张护罩笼罩着她,九珍堂数名杀手围攻而上,却都被罡气震慑弹飞。 无悔借机打出缥缈剑意,剑气三扭两闪,突破目空金钹回击,正中他的胸口。目空大骇,退开数步,竟不想被一个小辈得手?正当要运气稳固伤势之时,却发现根本没有大碍,笑道:“原来只是纸老虎?”无悔内功尚浅,剑诀在她手里根本有名无实。阆苑趁机九弦连奏,幻化分身,以一人之力阻挡众人。 “无悔,你快走!”听到阆苑的催促声,无悔还在犹豫。目空强攻杀来,金钹蹭锵地敲击,隔空打出狂煞掌,似掌又似爪,掌力四溅,非同凡响。阆苑夺步行至无悔眼前,一把将她推走,“走啊!” 这一疏忽,目空看破分身,狂掌呼啸而来。阆苑惊鸿拂身,闪过兰花千叶手,无形掌吸纳回推。轻微的碰撞震响,一下将她击开数步,她仍在推搡着无悔。事已至此,无悔也不好辜负阆苑的一片苦心,飞身掠空,直愣愣消失在深林之中。 目空再度出掌,这次他志在夺琴,内翻掌而连勾三式,掌腕托顶一下将天悲琴打在半空。阆苑虽然惊慌,但又马上从容心神,横扫旋风腿,弹踢之下再分三影,即成六腿。目空金钹反转双手,又一次将幻影打散,不过已被阆苑偷得时机,再将魔音抱回。他正欲和她来个了断,高举厉掌,哪知阆苑后跳奏弦,一下又退入山洞内。 “来人,继续放火烟熏!”目空打架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杀手们艰难起身,继续执行目空发布的命令,可这次根本不管用。只要他们敢靠近山洞,阆苑立马奏响琴音,琴剑瞬间可将他们击飞,不巧的话还会要人性命。“好,你就继续做你的缩头乌龟,贫僧耗也要把你耗死在洞里头。” 阆苑发出张狂的笑道:“好啊!大家同为出家人,又都系出虚无门,不如就比比禅定功夫。”目空无计可施,只能枯坐在洞外,时不时地敲击金钹以作试探,阆苑同样以魔音琴剑给于回音,局面再次陷入僵局。可惜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目空怕她再起波澜,便派大部分杀手前去追截无悔。 九珍堂还有更多杀手在附近徘徊,无悔没有遇上追截下山那批,反倒偶遇新的一批。二话不说,各自动起手来,说实话,若非学习过剑诀,凭她的本事还真不精打,只能且战且退。 着急忙慌地就要出山,无悔只顾回望身后的追兵,却没有看到眼前之人,一头撞在了如同铁壁般的胸膛之上。惊慌举正长剑,竟不想是魔教少主聂离殇?可惜无悔只是偶然见过一面,却不识真人之相。 “你是什么人?”聂离殇暗自运气,提防着问道。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此的怕又是九珍堂的高手,无悔当即举剑,也不废话直接用出“气贯山河”,只见她回身而上,长剑伴绕周身,无数剑气挥如雨下。聂离殇惊讶道:“慈航剑诀?”当日五行宫大战中,他有幸见过两回。剑诀的威力举世闻名,聂离殇赶忙以重明神功护体,隐隐约约看见六甲金身,剑气仿佛春雨入湖,不起波澜。 无悔用功过猛,终是支撑不住,自己支剑撑地。聂离殇虚惊一场,他都还没有出手,对方便已落败。九珍堂杀手汇集而来,也不管来的人是谁,群攻而上。聂离殇厉掌挥出,凌光掌闪耀夺目,又有重明神功罡气包裹身,近身便是绝杀。一瞬间,所有杀手心脉被切,死于非命,有一名杀手认出了他,临死前颤颤道:“你是,魔教、少主……”只是知道的有些迟了。 无悔忍住伤痛起身,走上前道:“你是聂离殇?”她听过一些江湖传闻,是关于他和阆苑的,这次救援有望了。聂离殇冷哼道:“怎么?你还想动手?”无悔抱拳行错道:“刚才不识少主身份,多有得罪。不过有件要紧的事还望少主帮帮贫尼。” 聂离殇没空管别人的闲事,哪怕这个人与阆苑有着一定关系。要等的人始终不在,正欲大步离去,无悔大胆相拦,急切道:“聂少主,敝派绝情师叔被目空和尚围困在山上,性命危在旦夕。还请少主看在与绝情师叔的一点微薄交情,出手援助啊?” 聂离殇根本不认识什么绝情,只是笑笑不予理会。突然顿住脚步拉住无悔问道:“你说谁?”无悔轻咳一声回道:“绝情师叔,就是江湖人称不死神医的阆苑。”聂离殇就说这个名字耳熟,当初阆苑就以绝情自称,果然是她。 “她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聂离殇焦急问道,还不住地猛摇无悔。无悔都要被他摇散架了,哪里还有上山的力气。颤颤道:“还在山上与恶僧大战。”聂离殇见她这样也是个拖累,松开她疾步飞身上山。脑海里全是祷告声,祈求阆苑平安,不要有事。 越想越是生气,这个女人似乎只要离开了他就在外面处处受人迫害,也不知吟风是怎么在照顾她?上一次的放手未必是好的选择,他一直坚信着“最无私的爱就是自私”这句话,为什么要让步?他不会了,也再不敢放手。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解困 目空时而坐,时而站,时而又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反观阆苑,悠闲地弹着琴,天悲琴音悲天悯人,外头众人除目空和尚外均是伤心断肠,干脆捂上耳朵,减缓魔音带来的压迫感。 “区区音波功,就你会吗?”目空本来不想将自己的另一套绝学示人,非常时期,他只能行非常之事,“今日贫僧也让你见识见识音波功,看贫僧的天雷八音!”倏而,两枚金钹带着一定节奏敲击,混着目空至高无上的内力,其声大如雷霆,直穿耳脑。 阆苑本来想凭借着天悲琴音筑起音墙防御,哪知天雷八音能直穿一切障碍。如今优势也荡然无存,不出去一战,就要死在天雷八音之下,出去一战,难逃他的厉掌摧残。阆苑抱头哀嚎,其声回响洞中,凄凉苦楚,不过洞外的杀手们一样受到波及,早已不省人事。 “臭和尚,我和你拼了!”这实在太折磨人,不如痛快一战。数十金针如飞雨横泼,胡乱拍打。目空横捏金钹连环出掌,双手的两道掌力夹击,瞬间扫落所有毒针,笑道:“臭丫头,你终于肯出来了?” 阆苑轻笑一声道:“目空师伯,大家总算同门一场,其他虚头巴脑的招数我也不想再用。您一向以掌上功夫着称,敢不敢跟我比比掌上功夫?”目空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别说比掌功,比什么她都没有胜算。不过这丫头向来会制造惊喜,没准还藏着其他武功,问道:“怎么说?难道你有什么精妙掌法胜过贫僧不成?” “试试不就知道了?”阆苑竖琴立于地上,拉开弓步,架子十足。目空饶有兴趣地扔开金钹嵌于一旁的巨石上道:“那就陪你玩会儿,稍后再送你上西天!”阆苑后步登前,忽见人影列两旁,目空连忙挥掌,无形掌的正面攻击对上狂煞掌始终捉襟见肘,一掌便被对方打回。 再看时阆苑仍在原地,有些名堂。游龙十三式灵活的身法加上无形掌出其不意的攻势,确有其独到之处。可惜阆苑眼睛不便,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目空抢攻出掌,疾步穿行,霎时一掌劈向阆苑身后。阆苑闻风而动,三两个扭身轻松避开,而目空化掌为爪,凌厉的抓击没有伤到阆苑,却扯下了她一袂衣角。 这一招若中,阆苑得丢半条命,总算有惊无险,可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退路。反身挪功,凭着灵巧地身法戳掌直穿,目空绕掌相触,掌腕之间几番推搡,一下又将阆苑迸开数丈。阆苑像是着了魔,站定又立马出掌,乐此不疲地不断失败着,目空有些无趣了。她招数之间配合得当,运用连贯,可以说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可惜她没能多沉淀几年,不然定然跻身当世巅峰高手之列。 目空运足功力预备送她上路,狂煞掌出招“双鬼窥窗”又紧接“阎王破门”,一切就到此为止。哪知阆苑一手成千影,忽的双指猛戳,目空胡乱抵挡,却还是被一只手从千手中突围。目空双掌拍压惊险夹住阆苑双指,心中正倒吸一口凉气庆幸着,忽而她双指之间剑锋延伸,饶是目空巧步躲闪还是被她一剑划开左肩皮肉。 “指尖剑?不愧是慈航剑派的剑道大师,丫头贫僧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可敬的对手。不过到此为止!”目空先前就是想逼出她的绝招而有留手,都已见识过了,好奇心也得到了满足。阆苑只有最后的一搏,双指成剑回风拂尘,唯见万千剑光飞掠汇于一处,意在目空。 目空双掌合十,忽而半尊大佛现身一并合掌,夹紧飞剑锋刃,听得他怒吼一声道:“破!”大佛消逝而罡气横溅,阆苑受到无上内力冲击整个被弹飞数丈,倒地不起,努力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愣是没忍住而口吐鲜血。 目空乘势而上,给出最后一击。雷霆万钧之际,耀眼的光芒从侧闪过,坚硬无比的一掌,暗含山洪爆发般的内力竟一下将目空格开。阆苑虽然看不见,但也感受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 “聂离殇?”目空站定脚跟后惊呼道。重明神功果然厉害,想必是得了聂孤的真传,而叶如是又是其生母,实力不容小觑。目空不知还有多少人埋伏在附近,不敢轻举妄动。 “阆苑,你没事吧?”聂离殇蹲下身扶起阆苑关心道。“你怎么来了?”虽然意外偷得一线生机可喜可贺,但阆苑开心不起来,她又一次欠下人情给他,往后怕是更难还清。“先让我帮你打退这个恶僧再说!”目空虎视眈眈,且卑鄙无耻,难保不会偷袭,聂离殇处处防着。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好,贫僧领教一下你的重明神功。”目空正欲动手,忽闻一阵凄凉的箫声余音,虽然微弱却在不断逼近。阆苑轻呼道:“是魔音潇潇,吟风来了!”她赶紧摸索着身边的琴,飞快抱起拨弦,弹奏《无忧》。同音共律正是他们相互交流的最好方式。 聂离殇和阆苑联手已经不易对付,若是再加上吟风公子,目空恐怕会栽在此地。细算着利弊着实不划算,忽而双手吸纳金钹回防,冷哼道:“今日算你们走运,就先留着尔等性命,他日再来取。”声音还回荡在山谷之中,目空的人却渐行渐远,危机暂时缓解。 阆苑受着不大不小的内伤,不宜再弹奏天悲琴,况且吟风应该已经接收到了她的消息,正在来的路上,真正的有惊无险。“你快坐下,我为你运功疗伤。”聂离殇总是用霸道的口吻说话,都没征求阆苑的同意,已经将她一把按下渡真气。 阆苑气行周天,稳固伤势,胸口也不似之前那般郁闷。聂离殇偷偷地观察着阆苑,她的白发比之之前似乎又多了不少,整个人的精神也不太好,运功渡气间,又隐隐觉得她的身子极差,像是那种终年恶疾缠身,半死不活的体质。他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但又怕冒然问出口惹她不快。 “可以了,你收功吧!”阆苑轻声道,可似乎人家没有在听她讲话,阆苑又叫道,“聂离殇?”他回过神问道:“怎么了?你说什么?”阆苑轻叹道:“你可以收了,我无大碍。” 聂离殇慌忙收功,扶着她起身,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早知会有如此尴尬的境地,他不必着急表露心意。阆苑也是同样的境地,终是先开口道:“我们先下山,吟风就要到了。” 没想到她心里惦念着的永远是吟风,聂离殇淡淡道:“好。”他已迈开数步,而阆苑却走向了山坡,聂离殇着急大喊道:“阆苑小心!你脚下没有路。”他并步而走,一下冲到阆苑身前抓住她。“你怎么了?为何要自寻短见?”想起刚才真是心惊肉跳,就差一点。 “红尘没与你说吗?”阆苑还以为他会知道,原来还是那个粗心大意的大男人。聂离殇心底疑惑,练红尘该和他说什么吗?“我眼睛看不见,你扶着我走。”阆苑不想刻意隐瞒,早知道晚知道都是要知道的。 看不见?聂离殇仿佛响雷传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还是不能相信。甚至伸手试探,果然毫无反应。“为何会这样?你的眼睛这样有多久了?”身为女子,孤身在外飘零已经是不该,还双目失明,这得遭受着多大的磨难?“不说了,我们快下山,不然天色又要暗下去了。”说起来费时,故事实在冗长。聂离殇揪心刺痛,阆苑究竟还遭受了什么?稍后定要向吟风讨个说法。 日暮西垂,吟风踏着凌虚步乘风而来,正看见阆苑和聂离殇还有一名慈航剑派弟子在山脚休息。“阆苑,你怎么自己跑来这里?你知道……”话还未讲完,聂离殇毫不留情地一拳砸来,正中吟风脸颊。聂离殇质问道:“你还有脸说?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阆苑弹跳落入他二人中间,说道:“聂离殇,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谁要你来强出头了?”转而又拉过吟风问候着,“陌廷,他没打疼你吧?”阆苑不经意间触到他手上的经脉吓道:“你受了严重的内伤?是不是你频繁使用魔音潇潇搜寻我的踪迹之故?” 吟风摇摇头,轻抚着阆苑的脸颊道:“没事的,你没事就好。”聂离殇看着他们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他显得太多余了。“阆苑的眼睛究竟怎么回事?何以她会变成这副样子?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三联质问问的吟风哑口无言,阆苑说道:“一切与吟风无关。聂少主,今日多谢你将我从目空和尚手中救下,也谢谢你救了无悔。这份恩情他日我一定报答!” 聂离殇才不是要什么报答,他只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爱她的机会,而她却将这个机会给了吟风。他说过不想再放手,但是似乎已经没有他重新抓起阆苑手的地方了。而他还是问道:“阆苑,你随我回神阳殿可好?” “阆苑可以回神阳殿,不过不应该和你,而是以寒月夫人的身份入主月宫。”感情的事断的越干净越好,吟风虽然心疼聂离殇,但他也有资格为爱发言。“你凭什么为她决定?上一次我心软同意阆苑随你而去,结果呢?你不好好照顾她,反而令她身处险境,你还有什么资格照顾她?”聂离殇绝意不肯退让,句句话针尖麦芒。 无悔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复杂的三角关系,阆苑尴尬,她听着也难为情。事已至此,还是得阆苑来了断:“聂少主,我记得上回我就同你讲过,你不必再喊我闺名,你可以称我一声风夫人。我此生只爱一个男人,他叫风陌廷,是我的丈夫。” 吟风是谦谦君子,没有成亲他们还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倒是聂离殇还有一件武器。他问道:“阆苑,锁情扣是我们恩爱的证明,我们有过夫妻之实,你怎么可以再做风夫人呢?”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阆苑,尤其是无悔。观音庙历代掌门都是冰清玉洁的圣女,这要是让师门知道,阆苑可是要遭受刀山火海之刑。不过她已经不是观音庙弟子十多年,相信这些虚礼也不必理会。 自从阆苑破除自己的迷心术后,心底介怀的也只有此事。这些年做惯了淫媒辣花,她倒是不介意清不清白,但这对于吟风来说不公平。“陌廷,我还能做你的风夫人吗?”吟风根本不在意这些,微笑道:“只要你愿意,你永远是风夫人。” 人与人贵在交心、相知、相守,吟风和阆苑已经心意相通,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能挤入,这一次聂离殇真的一败涂地,没有半点反击的机会。 “好阆苑,不,我应该喊你龙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也不管你何去何从,我永远是你的港湾。不过我不希望你会有停靠在我这儿的一日。祝你们幸福!”落寞的残阳伴着远去男子的身影是那般凄凉,聂离殇差点忘了当初他们能够在花海阁情人试会胜出,是阆苑传达了一种“放手的爱”,不同的是当日的放手是有过过往的放手,而今却是从未一起过的曾经。 久久后,吟风问道:“阆苑我们回花月楼吧?”说实话阆苑还气着吟风瞒她正月初八的事情,可似乎更该生得是自己的气,只恨自己不够强大。“暂时我不想回去,我妹妹在这一带失踪,我想和无悔她们再搜寻搜寻。”目空和尚的话不能尽信,没有见到绝爱的人便不能有定论。 “可惜绝爱大师并未与我正面交过手,否则我可以用魔音潇潇助你搜寻。”时隔多日,搜寻工作会更加困难。吟风恐怕她已经凶多吉少,可阆苑才痛失娘亲,不能再失去亲如妹妹的朋友。 一批观音庙弟子寻到此处,看到无悔忍不住诉苦道:“无悔师姐?你在这里太好了。这两日你到哪里去了?山中有好多杀手,我们好几个姐妹都被重伤,绝爱师叔又杳无音信,这可如何是好?” 无悔抱住她安慰道:“有我在,不要怕。召集姐妹们汇合,我们统一搜寻,这样力量不会分散,遇到敌人大家还能团结迎敌。”刚宽慰完一小队弟子,又跑来三两个,她们应该是和身故的无眠同一小组的,而无眠已经罹难。无悔焦急问道:“你们是不是找到绝爱师叔的下落了?” 为首的无听回道:“我们在落霞坡附近找到些踪迹,不过并没有见到师叔的身影。看那战斗场面,相当激烈,剑诀之力削去了小半树林,师叔恐怕……”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阆苑一个踉跄跌在吟风怀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归故里 剜心之痛深入方寸,为何老天爷要如此绝情?阆苑法号绝情却远不及天道的无情。仇越报越多,账越算越厚,有时阆苑再想,为什么自己当年没有在伤心崖坠亡?这样过活让人身心疲惫,还说什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无眠真应了名字,她已无眠无休地搜寻了好多时日,得到的确实这种结果。“无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说好的下山救援,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这要是回山,完全无法交代。 “回去吧!”阆苑淡淡说道,“青城派正逐步击破各大派,想来就要对观音庙出手了。”许多弟子还是第一次见阆苑,不识她的身份,正好奇地看向她,无悔不敢冒然透露她的身份,只是顺着话道:“阆苑姐姐说得有道理,这样吧,我先戴着受伤的姐妹们返回紫竹林。无眠师妹有劳你继续驻扎此地,找寻绝爱师叔的踪迹,我安顿好一切后再回来与你交接。” 不管绝爱安或危,只要一日不见她的尸首,就还有生还的希望。阆苑思及附近九珍堂杀手出没,不放心道:“无悔,你们所有人都返回紫竹林。这里交给我们,我亲自去一趟落霞坡。”吟风也赞同道:“这附近有五行宫的分部,我会召集一些镜月教教众帮忙搜寻。” 有吟风公子帮忙,无论是应对九珍堂余孽,还是搜寻工作都会更顺利。无悔也不再客气,点头道:“如此就有劳阆苑姐姐和吟风公子了。”听到吟风公子大名,众弟子齐刷刷地看过来,百名不如一见,为江湖称道的孤箫吟风原来古道热肠,虽负魔头之名,但行事却满怀侠义。众姐妹齐声谢道:“多谢阆苑姑娘,多谢吟风公子!”临走前,无悔还不舍地回头望了眼阆苑,心中祈祷:愿上苍善待阆苑,渡她一世安宁。 响箭炸响天空,镜月教教众陆陆续续汇集而来,这样的动静不小,九珍堂为保存实力,收回所有在外的杀手。磨蹭着又耽误掉一日工夫,原定的十五元宵灯会也没有去成,不过哪里有阆苑,哪里就是吟风想去的灯会。 折返落霞坡已经是隔天的事了,这里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树林被小面积损毁。地上留有划痕,山崖边也残缺着边角,好像真的是跌落山崖了。阆苑问道:“陌廷,你可有发现?”吟风没有隐瞒,照实说:“划痕明显,应该是掉下去了。不过这里有好几道痕迹,掉下去的似乎不止一个人。” 阆苑若有所思,观音庙弟子无悔点过,死亡的人数也能对上,那与绝爱一并跌落山崖的又是谁?“那绳索来,我亲自下去看看。”这种悬崖阆苑也有亲自经历过,没准壁岩之上另有生机。 这种危险的事情吟风当然不会让阆苑去做,轻笑道:“你说什么瞎话?要下去也是我下去。”阆苑打趣道:“我是瞎子,当然就说瞎话咯!”忽而又变得正经,“你小心点,探不到底就马上上来。” 吟风接过黑武士拿来的绳索,只是淡淡一笑,二话不说纵身跳下深谷。凭着凌虚步尘的高超轻功,还能稍稍控制降落幅度以便查看四周。崖壁之上树枝横生,不断一路而下都有弯折的痕迹。吟风稳当地落在树枝上,枝头上缠着一块衣服碎片,确实是绝爱平时所穿的衣物。再往下不知还有多深,绳索的长度不够,或许可以考虑迂回山下,从山下搜寻看看。 阆苑焦急地等在山崖之上,手心不自觉地冒汗。出来时阳光照在头顶,而这会儿已经打在脸上,快要到黄昏时刻了。阆苑对着山崖以传音入魂秘法大喊道:“陌廷别找了,你上来吧!”呼喊声瞬间传遍山谷,鸟惊四窜,树摇影动。 俄而,一个身影终于从山崖下上来。“我来了!”再听到熟悉的声音,阆苑竟然觉得格外珍稀,也不想问找没有找到,一把拥住他,久久没有松手。吟风轻扶道:“我没事,我没事。山崖下深不见底,我只在峭壁上找到衣服的碎片,看来只能从别处搜寻。” 阆苑只是伏在他怀里默默点头,一切但凭他决定。吟风指着黑武士吩咐道:“你们几个带些人去查查山下是什么地方?而后按图索骥,一路追查落霞坡山脚。把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慈航剑派绝爱大师。”众黑武士领命而去,开始行动。 阆苑心情有所平复,终于舍得松开吟风,还是说了句客气的话:“谢谢你!”吟风低头轻笑,或许这一刻开始他们才可以算是真正的风氏夫妇。阆苑拿着吟风从峭壁之上带来的残破衣物不住地自我暗示:她落崖被高人所救,母亲落崖也能绝处逢生。神龙家的人都命硬,断然不会就此丧命。 吟风看着阆苑的头发还在不断变白,或许其他事情可以放一放,在有限的时间里与病魔做最后的斗争。“阆苑,你喜欢白雪吗?”吟风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而阆苑却心知肚明,大雪山之行他们一直在计划,却从未执行过。 若是无仇无恨,阆苑愿意陪着吟风去到天涯海角。不过她心中放不下,她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决定即将去执行。淡笑回道:“我想我应该是喜欢的,在我看得见的时候。”吟风心情一个起伏,终是被她拒绝,但他也毫无怨言,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怎么去活。 正月十五闹元宵的日子已经过去,二人回道冷冰冰的客栈也只是各回各房。吟风躺在床上静思,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忽而有小二敲门,急切道:“公子,和您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出事了!” 吟风大骇,飞速起身。小二只觉疾风扫过,门户大开,眼睛都无法捕捉公子的身影,屋内的被褥半抛空中才刚刚落下,便已不见人的踪影。阆苑不在房中,吟风有些着急,听到不和谐的一声呼叫,他又立马纵身跳下院落,气息若隐若现,潜藏的人本事不小。忽的所有灯光一瞬间熄灭,他握紧玉箫刚要奏响,哪知从四面八方升起天灯。 阆苑手提莲花灯从暗处走来,吟风真的要被她气死,这种非常时期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花样,这不存心挑战他的心脏吗?阆苑递来花灯道:“说好与你一起过元宵、逛灯会的,我可不能食言。这漫天的天灯可否弥补你内心小小的失落?” 吟风轻叹一口气,认真抬头望向天空,密密麻麻的天灯,这得准备不少时间吧?他居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察觉。“哪来的失落,我从不在意节日。于我而言,每天都一样。”阆苑知道他打小父母双亡,所以一直以“悲苦”示人,《无忧》的哀怨尽显其落寞。不过往后有她的陪伴,悲苦的日子会有终结的一日。 “那你喜不喜欢我给你的惊喜啊?”可惜阆苑看不见,否则漫天灯火,福报绵长,一定会很浪漫。她光是想想就已激动不已,照理这些事情该是男人来做的,谁让她是淫媒辣花,没点斤两怎么钓男人?吟风感动归感动,但他也想任性一把,嘴硬道:“是惊吓吧!” 阆苑直接略过他所讲,生拉硬拽地拖着他坐下,又手托他下巴逼着抬头看,其实真的很美。有个古老的传言,天灯带有祈福的作用,它可以带着许愿之人的愿望飞入天神手中。吟风默默闭上眼睛,若天神有灵,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让阆苑平安地度过此生。 小二看着他们两的温馨画面都不忍心打搅,不过阆苑有吩咐煮好元宵带过来。听到不同寻常的脚步声,阆苑问道:“是我的元宵好了?”小二急忙上前递去道:“对,姑娘你的元宵。” “这个是一定要吃的,我喂你还是你自己来?”阆苑接过碗问道。小二识趣地退走遁去。吟风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像能喂的,他喂她还差不多,别到时给喂鼻孔里了?“我自己来,不敢劳烦风夫人啊!”平平淡淡才是真,有时真想隐居避世,过些平常人的生活。 “你吃吗?”吟风问道。阆苑摇摇头:“大晚上吃甜食会长胖。我不吃!”她一向如此任性,吟风还能怎么办?宠着。这个夜晚特别的漫长,但吟风却爱上了这样的漫长,甚至不希望光明到来,就这样静谧便好。阆苑不知不觉地熟睡,她花费那么多心思,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吟风抱着阆苑回屋,她也没有半点动静。差点就要怀疑她是不是装出来故意蒙骗他?吟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悄悄地退出了她的房门。这次吟风并没有猜错,阆苑就是装的。她不吃元宵当然不会因为胖瘦这种庸俗的理由,摸索着来到桌案前,黑暗中也能提笔写字。 一夜好梦,吟风睡得很香,甚至起身后还有一丝疲惫,这可是从没有过的。都过了用早膳的时间,也不知阆苑饿不饿?吟风整理衣冠,稍稍洗漱便立马来到阆苑房门前扣门。可开门的却是店小二,吟风疑惑问道:“里头的姑娘呢?”店小二回道:“姑娘昨夜租了马车,已经离开。桌上留有她的书信,应该是给公子您的。” 吟风冲到桌前拿起阅读,这封信写得歪歪扭扭,还有好几个字重在一处,这个死丫头,眼睛不好还要搞这一套。“陌廷,对不起!等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远去。这些时日我想了很多,我想和你退隐江湖,开开心心地过完剩下的日子,我也想过去大雪山寻找生命的希望,不过我最想的还是报仇雪恨。这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我只有跨过这道坎才能原谅自己。你不必浪费功力来寻我,等时机到了,我自己会来找你。百日之约,白首之盟,再聚落霞坡,勿念!” 吟风念着信黯然落泪,昨日的元宵被她下了睡莲散,就是想让他安然入眠好有时间逃离他的身边。可她究竟要做什么?其实只要奏起魔音潇潇一切便能清楚明了,但这一次吟风不想了。还是那句话,路还得自己走,他愿意陪行,在她同意的时候。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车夫驾着马车一路往东,也没说去哪儿?阆苑只吩咐他不要停,可天已大亮,岔路又多,再不问就要迷路了。“姑娘,你究竟是要去哪里?”其实阆苑并没有完全想好,但这会儿她已经确定了,回道:“普陀山,紫竹林,观音庙!”车夫似懂非懂道:“原来您是去烧香的,不过这跑得也忒远了。”阆苑有大把银子挥霍,远又有何妨?车夫跑完这趟,半年的钱都有着落了。 马车走走停停,奔波七日终于抵达普陀山。紫竹林还在山上,车夫不能再同行,结清尾款便吆喝离去。阆苑重归故里有着别样的情感,只是十多年没有踏足,不知山上的风貌可有大改?凭着记忆中的小路,跌跌撞撞上山,当年的路还是可以走通。 香烛味弥漫到半山腰,看来观音庙香火不错。阆苑头戴斗笠,路过的人都纷纷好奇地看她一眼,她并没有放下帷帘,看着看着还被老熟人看出。“阆苑老板娘,您怎么来了?”阆苑没听出是谁?,过从她身上的香烛味可以断定她是观音庙弟子,问道:“敢问师太法号?” “贫尼无怨,是无悔的师姐,之前我们在四方客栈见过的。”无悔再行拜礼。阆苑下意识见礼道:“原来是无怨,正好我找无悔有事,你可否将无悔带来后山静室与我会面。” 无怨心有疑虑,静室是历代掌门参悟闭关的地方,外人怎可随意进出?而且石屋外布有阵法,她更没可能入内。不过想到当日英雄大会她能以天悲琴音配合几位师尊施展七绝剑阵,必定与观音庙有莫大关联。“老板娘,您既然来了观音庙,何以不去见见几位师尊?相信她们知道你的到来,必是不胜欢喜。” 阆苑暂时还不想再见两位师姐,一来绝爱的下落还未寻到她愧对先师,二来她本以不再是观音庙弟子,此来却想借用静室,于理不合。两位师姐当然会答应她所请,但是被其他弟子知悉,又当如何解释?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就偷偷而来,悄悄而去便好。 阆苑说道:“我还有要事,所以不能久留。此来是之前绝爱交代的,有一招剑法要传授给无悔,我正巧路经此地,所以冒昧打扰。我只在静室外等候,你也无须告知其他人我的踪迹。” 原来只是在静室外等候,无怨明白,绝爱师叔凶多吉少,又与老板娘大有交集,没准是有不传之秘招要传承给观音庙弟子。“贫尼这就去叫无悔,老板娘请自便。”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危夜无声 无悔接到无怨的告知,放下一切事物马上赶赴后山。阆苑重返观音庙是件大事,本来以她的身份该是全部弟子朝拜恭迎才对,不知为何只约在后山相见?她可不信阆苑是来传授剑招的,该交给她的早已教完,一定另有要事。远远地便瞧见一抹倩影落座于静室之外的石桌前,优雅高贵,当是阆苑无疑。 “弟子拜见绝情师叔!”无悔按照门规见礼,阆苑急忙起身回礼:“见过无悔掌门!”无悔着实被惊一跳道:“师叔,当日事发突然弟子才大逆不道接下。如今您回归山门,理当重掌观音庙。” 阆苑略带不悦道:“胡闹!难道你回山后没和两位师姐说过这件事?”这样一来岂不是随口叫叫的掌门?无悔怪难为情的,不予回复,岔开话题道:“对了,师叔您此来究竟所谓何事?”阆苑对于无悔这丫头也是拿她没辙,还是等有时间她亲自与两位师姐说明情况的好,先做正事。 “近来我对心法又有了新的理解,故而想借后山静室一用,闭关参悟普渡慈航。无悔,你替我准备些干粮和水,这次闭关少则半月,多则月余,等我出关应该就能完善慈航剑诀了。”阆苑所剩时日不多,不修成剑诀实难与伯恒子一较高下。之前听绝爱所讲,里头有历代祖师所留下的剑招残影,没准会对阆苑有所帮助。她虽然是当年的圣女,可年岁太小,故而还没有资格进去过,不过焚灭师太早已将进去的方法传授。 “师叔,您是前掌门,要入静室不必知会弟子。弟子这就去为你准备干粮!”无悔再次拜礼,不过被阆苑拉住。“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静室是轻轻松松便能进的吗?”石室静室一向只有掌门和圣女才可进入的圣地,看着稀松平常的小路,实则包含无上阵法。若没有按照正确的步子来走,会被两旁的石雕金刚像攻击,必须辅以“太虚神行步”才能够进出自如,阆苑还从来没有用过。 “你看好了,我这便传你一套太虚神行步。”话音落下,阆苑伸脚前踏后撤一番,看似平凡实则暗含星辰骤变的无穷奥妙。无悔一同模仿着出脚,走着走着竟穿越石雕金刚来到了静室外。“多谢师叔,弟子这就去为您准备干粮。”无悔又踏着太虚步一路穿过法阵,果然精妙绝伦。突发奇想道:要是把这套步伐融入剑诀剑法又当如何? 阆苑推开静室石门,陌生而熟悉的气息扑灭而来。她好像感受到了剑意,一种召唤的力量牵引着她体内的剑诀之力,是互通,是共鸣。这趟她没有来错,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修炼剑诀。 无悔办妥了所有事情后回到自己的院落继续修炼剑诀。无怨悄然而至,进来无悔武功进步神速,她自然好奇,更想请教一二。加之老板娘说有剑招传授,她更是心痒难耐。 “无怨师姐,你怎么来了?”无悔看到她赶紧收剑,她还不能让别人发现她在修炼剑诀。“好啊无悔,又学了厉害的剑招。怪不得整个观音庙的人都羡慕你能跟着绝爱师叔。”无怨、无悔、无悲、无喜是她们这代弟子中最出色的,本来无怨和无悲武功稍高,不过近来已经不如无悔了。虽然出家人不该有攀比的心,但毕竟年纪还小,处理好心理落差方面有所欠缺。 “师姐,哪有?”无悔撒娇式地黏过去。“还说没有?老板娘都不远千里来传授你剑招了,她人呢?”无怨问着左右观望,仍是不见人影。连无悔都无法请她过来,老板娘的脾气真是古怪。无悔已经想好了说辞:“阆苑走了。她这次来是告诉我拂尘功引入剑气的诀窍。来,我来演示给你看!”说着又举起长剑,剑花飞旋,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星辰迁移的奥妙。 无怨跟着她一块儿施展,其实这招是剑诀里的“无量剑意”,今日她要是不放出几招,很难自圆其说。没有《静修心法》的催动,顶多算是剑宗的灵巧利剑。无悲和无喜互相配合练剑已有好些时日,两仪剑熟练心头,这就该三才剑,而后四象剑了。兴冲冲地跑到无悔处想搭道,没想到看到无怨和无悔施展着别样剑法。 “你们两个藏在这里偷偷地练着什么高深剑法呢?”虽然是打趣的话,但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无悔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我们在想办法将二十八宿拂尘功融入到剑法当中,看看会有什么效果罢了。你们怎么来了?” 无悲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意外无悔都有开发武学的本事了?她也不羡慕,基础还没打好就力求突破,小心会适得其反,欲速而不达。无喜呆呆一笑道:“可以一起练七绝剑阵吗?我和无悲师姐已经贯通两仪剑,相信马上就可以练成七绝剑阵。” 无怨眨巴眨巴眼道:“是吗?我和无悔再随便拉个姐妹就能使出三才剑了。两位师妹的进度一般哦!”无悲假装不悦道:“不如比试一下?”大家都求之不得,武学之道就是从切磋中提升起来的。 剑光影动,切磋擦响,同是两仪剑不过无怨和无悔好像打出了三才剑的威力。无悔修习《静修心法》后已经能做到剑影分击,不过只是初学所以痕迹还不是很明显,众人心中的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无悲又发号施令道:“干脆也磨蹭了,我们直接试试四象剑!”这要是配合得当,那她们的七绝剑阵就练成了。 四柄长剑对四方,四人背靠剑心通。忽而周身似是刮起一道剑风,朝四面八方而出,摧枯拉朽搅得地皮横飞,茶树腰斩。无悲激动道:“我们真的成功了!”四姐妹互相观望,实在可喜可贺。虽然威力无法与众位师尊相比,但是这确确实实是正宗的七绝剑阵。 无怨轻轻笑道:“没准是巧合,往后还得多加练习。”无悔补充道:“师叔说过,七绝剑阵每增加一人,威力增加一倍。我们得教会更多的姐妹,才能壮大观音庙。”说起师叔,别的人只是想到绝爱,细说起来大家对绝爱的印象就是高高在上。明明年纪相仿,可人家就是高人一等,她们四人都是儿时入门的,奇怪的是这两年才知道绝爱的名号。 “不知道绝爱师叔怎么样了?”无喜当真是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总是一副苦瓜脸,“你们说要是师叔真的有不测,慈航剑诀是不是就此失传了?”无悲赶紧连声“呸呸呸”,说道:“师叔武功高强,是观音庙公认的天才。儿时入关,闭关十年自悟剑诀,这能有几个人做到?”无悔安慰道:“别乱想,师叔一定还活着,我们就安心等消息便可。” “是啊!三师叔不放心,又派了一队弟子下山搜寻。我们练好七绝剑阵,在关键时刻抵御青城派的迫害才是真。”无怨的格局一向是从全派考虑,思虑周全,各司其职,各站要地一样重要。休息过后,四人再次举剑配合使出四象剑,默契度越来越高,剑阵也越练越精。 这些日子以来,无怨协理内门事物,无悔协理外门事物,而为绝想师太煎药的工作被委派给了无喜。自从伏龙山庄一战后,绝想的伤势就没有好全,药从未停过,但伤势一直反复。或许是狂煞掌威力惊人所致,绝想也没有多想,毕竟对方是武林四象之一的神风上人。 夜里,弟子正交接换班守卫藏书楼,忽然一道黑影蹿入。没人知道已有外人潜入,这人也不是第一回潜入。她似乎很熟悉观音庙的地形,更是熟知弟子交接的时间点,所以来去自如。绝妄生平最不喜读书,可此次出山后始觉江湖已经不是当年的江湖了,她空负七绝的名号,这不得找方法恶补。寻思着藏书楼中的典籍或能弥补自己剑法上的不足。 绝妄的飞花剑法乍一看确实能吓到敌人,可真刀真枪打斗缺些实战功能。她弥补自己的方法就在于提高内功修为,再者之前阆苑还说下半部《静修心法》可能在藏书楼中,她不介意多找几次。鉴于上半部心法藏于乐谱之中,所以她得先从曲谱处下手。 一本一本翻阅,不知不觉地已经过了安寝的时辰,弟子们喊过她,不过她似乎没有听见。整座藏书楼自然而来就剩她一盏油灯,轻微的脚步声让绝妄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书卷。她一早便觉有股隐藏的气息,听惯了弟子们正常的脚步声,对于偷鸡摸狗的脚步声自然敏感。 忽而绝妄拂袖,油灯飞旋直朝目标人,对方也只是轻挥一掌,油灯稳当落回原处。听得窗户开合声,贼人就要逃走,绝妄纵身跳下,白鹤跃亭一下落于贼人身前。“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绝妄镇守山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敢擅闯观音庙的贼人。 黑衣人这副打扮,自是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伸出左手,内翻挑衅。绝妄当即疾步穿掌而上,穿云掌劈斩纵横,对方弹指拈花,左手双指开并,迸出一道剑气。绝妄双掌缠击破散,然对方狂妄至极,竟只出一只手。忽而厉掌成爪,五指剑锋猛抓之下差点扯断绝妄的手臂。隔着衣袖鲜血浸出,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黑衣人冷笑一声,腾身跃空消失在夜空当中。绝妄无力再追,焦急喊道:“快来人,有人夜闯藏书楼!”巡卫的弟子闻风而来,只见绝妄伤痕累累,早已不见贼人。弟子们正要朝着贼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又遭绝妄阻拦。念及对方武功仍在自己之上,弟子们找到了他也只是羊入虎口。反正也没有损失,此事就此作罢。 绝想听说此事,拖着病体赶来绝妄房中查看。“大师姐,贫尼无碍,有劳你记挂,你快回房歇息。”绝妄也已让弟子加强戒备。绝想哪里有心情休息,看着绝妄的伤口暗自神伤,若连她们两个老家伙都上了西天,观音庙还有未来吗? “究竟是什么人大胆闯入藏书楼?你可有从他的武功路数上看出端倪?”绝想问道。说来惭愧,对方压根还没有用出全力,绝妄便已落败,只顾摇摇头。但又好奇道:“对方似乎是位剑道高手,而且给人的感觉很熟悉。”绝妄撩起衣袖给绝想看,她的伤口虽然是抓伤,但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着精妙的剑招。 绝想看得还要深,这不是普通的剑法,看着的与观音庙还有些渊源。可贼人要在藏书楼找什么?绝想心中有个头号怀疑人,最近江湖上很少听到她的风声,而且听说已经学过部分慈航剑诀,再回观音庙盗取心法也合情合理。 绝妄见她若有所思,问道:“大师姐可是想到了什么?”绝想微笑着摇摇头,不管这个黑衣人的目的为何?只要他还没有得尝所愿一定还会有动作。有一种感觉,观音庙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观音庙从夜里开始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无悔一早便听说了昨晚的事情。寻思着难道是阆苑?赶紧跑到后山查看,她躲在静室外的透光洞往里看,阆苑仍在枯坐沉思,想来与她无关。就算是她夜探藏书楼,断然不会做出伤害三师叔的事,姐妹相见叙旧还来不及。 晌午过后,山下弟子来报,说是看到季康子带领大批九珍堂杀手朝普陀山而来。那么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绝妄激动道:“这个老贼倒是会挑时候?看来当日少室山处罚也是虚头巴脑,还能带队出兵,想来用剑不成问题。这一次定要为二师姐报仇雪恨!” 绝想脑中思索,应该是猜错了,昨夜潜入的并非绝思。前脚黑衣人探路,后脚青城派的季康子便杀到,应该蓄谋已久。眼下她和绝妄都受着伤,派一个季康子,看起来是足够,根本不消伯恒子出手。 “师妹,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绝想想了想还是得着援兵,“无怨,你去后院放出黑鹰,传书于伏龙山庄,请求支援。无悔你带领弟子们守护好各道防线,若他们来拜山,你就带他们过来。若是有其他目的,务必阻截于山下。”绝妄也吩咐道:“无悲、无喜,你们守护山门,随时支援。”四姐妹领命各自行事。 这头还在要紧的商议作战方案,无怨匆匆折返。“回禀师父、师叔,黑鹰已暴毙而亡!”众人皆是一惊,昨夜还好好的,那名黑衣人并没有对黑鹰下手,难道还有其他杀手潜伏在观音庙,细思极恐。 第一百三十九章 慈航动荡 黑鹰传书请求支援的计划已然落空,这一次观音庙也落得个孤掌难鸣的境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只来了季康子,无怨、无悔等弟子足以应付。 绝想吩咐道:“无怨,这几日你重点排查弟子们的饮食,谨防有人暗中下毒。”局面似乎有些被动,但能否化被动为主动就要看对方如何出招了。 青城派及其雇佣杀手团驻扎在普陀山脚下,季康子并没有来拜山,他们也没有立刻向观音庙发难。其中阴谋,耐人寻味,只是不知他们还在等什么? 一连数个日夜皆是如此,观音庙人心惶惶,想主动出击又师出无名。若是胆子大些,一早便可派人出山求援,但犹豫间错过了最佳时机。众人再次趁夜聚在观音堂议事,是突破重围还是誓死守山今晚必须有定论。 无怨回禀道:“师父、三师叔,青城派的人实在太卑鄙,守着山下各道要卡,也不说要干什么?如此下去,光是时刻惦记着防御之事都能把我们大家搞得疲惫不堪。”弟子们顺着无怨的话纷纷赞同,个个点头。她们神经绷得太紧,生怕战事起而来不及防备,反而搞得自己精神不振。 绝妄是主战派,咬牙切齿道:“大师姐,别考虑了,我们就此杀出去,突破重围,直奔伏龙山庄。若他们雷霆一击,我们根本无所畏惧,就怕无止境地缠斗。”绝想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先动手。出家人忌妄,打打杀杀也不符合普渡众生的理念,但危及门派存亡,逼着动刀啊! 绝想思索片刻后道:“不如这样,天亮后兵分两路。无悔带小队弟子突破重围前去伏龙山庄求援,无怨、无悲、无喜带人牵引敌人为无悔开路。其余人镇守山门大本营以不变应万变。”其实效果已经不大,要是早几天这样,可能援兵都已赶至,那就可以里外夹击逼退他们了。 无喜自告奋勇道:“大师伯,这次弟子请去伏龙山庄为我观音庙搬救兵。无悔的武功是本门无字辈中最高的,她理应镇守山门,应对强敌。”还是头一次见无喜这么有见地的发声,所说言之有理。但无怨不同意这个观点,言道:“前去搬救兵的人责任重大,她必须有冲出包围的实力,所以还是由无悔亲自出马才稳妥。” “此事就此定下,无悔责任重大,这次观音庙能否安全渡劫就看你了。”绝想起身走到无悔身前,掌心交托。无悔坚定眼神道:“弟子必不辱使命!”她本想将阆苑在观音庙的事情讲明,但欲言又止。阆苑只孤身一人,力量有限,况且她处在闭关的紧要关头,不宜打扰。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无悔立于屋外仰望星空,对着南方南斗星辰许愿。一来祈求观音娘娘,保佑观音庙顺利渡过灾劫,二来愿阆苑成功参悟慈航剑绝,三来求观音娘娘保佑绝爱无恙。无恼做事不带心思,泰山崩于前而从容如常,都辗转安睡数回了,要不是急着起夜,恐怕可以一夜无梦。 “无悔师姐,你怎么还没有睡?”无恼揉揉眼睛问道,她记得议事结束后无悔便是立于此处的。无悔淡淡一笑,有时还真羡慕她,可以随性无忧。无悔微笑回道:“这就要去歇息了。养精蓄锐,师妹好好休息!”无恼只是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正要回房,又被无悔叫住。“师妹且慢!”她心中忐忑不安,觉得还是得交代一把。 “师妹,若我走后观音庙发生无可挽回的巨变,你就前去后山石屋静室请我派的一位高人前辈出关救难。”无悔说着一手搭在无恼身上,似乎向她传达着严重的厉害关系。无恼虽然脑子不太清晰,但知道后山静室一向只有本门身份最尊贵的人才能进入,就连师父和几位师伯都无法入内,那会是谁呢? “绝爱师叔偷偷回来了?”无恼下意识问道。无悔只顾摇摇头:“你别问这么多,这件事你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明白吗?”若是绝爱在,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才对,无恼只是这样一听便心头不起半点波澜,完全安心了。无悔再以眼神警告,真的不能对其他人说起。无恼自行恍然大悟道:“师姐我明白了,师叔是秘密武器,所以不能轻易亮相。”无悔不再辩驳,她能这样认为就更好。 睡不着的似乎不止无悔一人,无喜也没有歇下。她一个人在后院喂鸽子,之前她们已经尝试过飞鸽传信,但鸽子不是莫名其妙马上飞回就是不知所踪。她还在想做最后一搏,干脆放飞所有的鸽子。无悲悄然而至,问道:“无喜,你还不去休息,在干嘛?放掉所有鸽子又是想做什么?” 无喜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不过马上又给抚平了,笑道:“这些鸽子留着也没有用,不如群放,没准可以出现几只漏网之鱼。”如此关键时刻做这件事其实惹人怀疑,不过观音庙弟子同气连枝,这个时刻也不该相互猜忌。无悲没有再问,说道:“夜已深,回去休息吧!” 天蒙蒙亮,观音庙弟子开始行动。无怨、无悲、和无喜各带小队人马从观音庙东南西三路下山,重要关口依旧有青城弟子把手。之前他们可以容许一两个出去采办,但这一次却一个人都不许通行。 “笑话,我观音庙地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青城派的人置喙?”无悲火气最大,一言不合直接拔剑出招。对方坐镇的人是钟默灵,当日在少室山已经见过,算起来是老对手了。一处火拼声起,其他各处皆是狼烟四起,陷入群战。 乱则路现,所有主力军应该已被三个方向的人马牵制住,无悔等到时机,毫不犹豫地从北路下山。这是一条陡峭的崖路,是一条新路,不是自己人根本很难知道。正当无悔以为可以突破包围圈之时,忽而一剑寒光飞掠,差点削去她飘舞的秀发。还是无悔巧用太虚神行步,精妙躲避。 “你们果然选择从此处突围!好个身手俊俏的丫头。”季康子腾跳落地,身后大批杀手以合围之势列开。跟在季康子身后的有一名黑衣人打扮略有不同,身形娇小,黑衣蒙面,带着黑鹰面具,披着红黑斗篷,很像之前三师叔所描述的那个夜闯藏书楼的刺客。 这条绝佳的突围路线都被识破,不仅是无悔,在场所有慈航弟子都没有想到。“四先生您这是想做什么?”无悔明知故问道。季康子张狂笑道:“还不够明显吗?” “青城派兴师动众抬大部队来我普陀山紫竹林,如果观光得差不多了就请离去,不要妨碍香客进香。若还有其他要事,不妨呈递拜帖,家师已在山上恭候多时!”无悔的话里既留有面子又不失大体。季康子倒是被她讲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朝着身边黑衣人问道:“尊驾,这位小师太口齿伶俐,是谁门下高徒?” 黑衣人压着声线回道:“绝想的二弟子无悔。观音庙新秀一代中的佼佼者,实力出众。又曾陪伴观音庙圣女绝爱下山历练,想必武功还得过圣女真传。”季康子明白道:“原来是慈航七绝的爱徒,难怪武功高强。”转而又对着无悔道:“小师太,回去告诉绝想师太,命她两个时辰考虑清楚,臣服青城派便饶尔等一干人的性命。否则休怪我血洗慈航殿!” 看此情形,无悔很难突破防线,一个季康子不足挂齿,可他身后那个黑衣人实力不容小觑。“四先生,家师何须考虑?贫尼马上就能代她回复,休想!我等在山上恭候大驾!”退守山门,殊死一战或许还有赢得希望。 季康子吹胡子瞪眼就要大开杀戒,却被黑衣人拦下。“何必动气,随她们去罢!强弩之末,稍后便让她们知道后悔的滋味!”这次行动,明面上是季康子全权负责,可真正的发号施令人却是这个黑衣人,他局布了很久,这次就是来收网的。 此次的九珍堂杀手团少说有五百,每一处都有大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伏击,光凭十几个一处的慈航弟子根本毫无作用。眼见情况不对,众人赶紧退回山上,陆陆续续的几支队伍都在山门处相遇了。“无悔,你怎么回来了?”无怨惊呼道,死伤好几位姐妹可都是为了帮助无悔突破重围,可她居然突围失败。 无悔长叹一声道:“季康子提前埋伏在山下北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高手相助,我不得已只能带着姐妹们退回山门。”无悲大呼道:“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知道下山北路?难道观音庙内有内奸?” 越是此时越不能随意猜忌,无怨看着姐妹们一个个眼神都不对了,如此下去会军心大乱。出言道:“别胡乱猜测,大家要团结!敌人就是要我们离心,这样观音庙就不攻自破了。我们可不能中了别人的圈套。”无喜一并说道:“无怨师姐说得对,大家赶紧回去再作方案迎敌!” 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内,绝想没有怪罪无悔,只是痛心失去多名弟子。“师父,我们接下来改怎么办?”无怨心中已经没有主意,投降是不可能的事,但决战又胜算渺茫。 绝妄跃跃欲试道:“师姐,我们直接杀出去,能走几个是几个!”绝想当然不同意她这种做法,哀兵必败。久久后,绝想说道:“无悔,你即刻召回山腰处所有弟子,大开山门。大家守在慈航殿,恭候青城派高人大驾!”无悔有些明白了,师父是想擒贼先擒王,请君入瓮。“是,弟子这就去办!” 季康子带着小部队上山,说是小部队,但人数足可匹敌观音庙所有弟子。一路上畅通无阻,不免令人生疑,保险起见,季康子要听听黑衣人点意见。“尊驾,慈航剑派耍得什么花招?竟堂而皇之地让我们上山,一点反抗都没有了吗?”黑衣人轻蔑一笑道:“不过是自以为是,马上便会自食恶果。” 观音庙大门敞开,似乎就是方便青城派众人入内。“四先生驾临陋室,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绝想配以洪亮的嗓音问候声一路直传山门口。季康子心生畏惧,老尼姑的功力仍是不可小觑,而黑衣人却不屑道:“无牙老虎,何惧哉?”黑衣人是伯恒子非常信任的人,有他在季康子安心不少。带着杀手团直闯慈航殿。 “绝想师太、绝妄师太,少林寺一别,身体可还无恙?”季康子阴阳怪气地问候。绝妄却毫不客气地回道:“明知故问,若不是身体有恙你们敢来吗?”听她这么说,季康子暗自窃喜,果然是无牙老虎。 绝妄又问道:“季康子,你假惺惺地是来干嘛?若是为我二师姐偿命,那就废话少说,请马上自尽!”整个慈航剑派乃至整个武林,季康子最厌恶的便是绝妄,嘴巴又臭又犟。既如此,也不必再绕弯弯:“我青城派早有言在先,要在百日内一统江湖,如今也没剩几个门派不对青城派俯首称臣的。慈航剑派何必再固执己见呢?” 这样明明堂堂地说出来倒是省事,绝想泛起一阵笑意道:“先生说笑了,观音庙虽然百年传承,但在江湖中的地位微乎其微。青城派一统江湖的大业中有没有观音庙其实并无差别,先生又何必固执己见啊?”这又让季康子无话可说,换成十多年前是没什么人知道慈航剑派,可今非昔比,就是不知用何理由来开战的好? 黑衣人见他为难,上前帮言道:“大家同为武林中人,何必多费口舌之争。在下斗胆,请诸位师太一显神通,如若技不如人我等自当离去。否则观音庙的名号在与不在并无差别!” “不知这位高人是?”绝想狐疑地闪过一抹莫名的熟悉感。黑衣人回道:“贱名何足挂齿?鄙人不过是山中隐士,与青城派大先生志趣相投,才答应相助于他。顺便领教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罢了。”绝妄若有所思道:“大师姐,他就是那晚潜入藏书楼的刺客!” 无悔本来只是怀疑,原来真的是他。能在短短数招之内挫败绝妄,武功之高自然不必多说。黑衣人笑道:“既然绝妄师太认出了在下,您就不必下场比试了吧?不过是败一场,自取其辱。” “你!”绝妄指着他气的不行,绝想起身轻轻拉住她,妄动是没有任何效果的。慈航剑派嘴擅长剑与阵,剑法不足尚有剑阵弥补,一时成败怎可定义人生? 第一百十四章 藏污纳垢 敌人在气势上已经先压一头,对方确实有狂傲的资本。别说绝想和绝妄受伤在前根本不敌,就算她们身体完好也不见得是黑衣人的对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观音庙的希望从来不在她们这些老家伙身上。 绝想走上前道:“阁下是隐士高人,又与伯恒子先生地位相当,想来也是武林前辈。贫尼和师妹所学浅陋,恐怕不能让阁下尽数领教我观音庙绝学,不如就由贫尼的几位弟子与阁下切磋一番如何?” 黑衣人饶有兴趣道:“难道这些人之中还有武功比你们两个高的?”答案自然不是,但既然提到以武学定胜负,就得有个以多打少的理由,绝想继续道:“观音庙向来以剑、阵显名江湖,而阵法又优于剑法。若阁下真心求教,不妨一同赐教贫尼的四位徒儿。” 黑衣人大笑道:“绝想师太你东扯西扯无非就是给自己以多欺少找个由头,行了,随你高兴。在下不介意你和绝妄师太一起上!”无悲跨一步上前道:“好个猖狂的魔头,诸位师姐妹,布阵!”无怨、无悔和无喜分别站开,天幕四灵四象之位初步形成。黑衣人惊喜道:“原来是七绝剑阵?好,我倒要看看几个小辈能发挥几成剑阵威力?” 无悔率先移位,利剑划弧恍若朱雀腾翅,剑风狂袭,另外三人配合斗转长剑而剑气大盛。黑衣人玄功凝集,但见周围灵气尽汇于左掌,忽而魔爪击出,夹带着的掌风如丝毫不输利剑之锋,强烈的内力撞击直接将四姐妹一齐逼退数步。无怨跳跃上前,倒剑回旋,三人又辅以剑盾封星,最强防御的玄武大阵瞬间消散对方又一次凌厉的爪击。 黑衣人改换策略,拂掌回拨冲散众人,直接入阵想从内部破解。四姐妹飞速变阵,两人打底,两人腾起,手脚相扶,左右夹击,正应左青龙右白虎。黑人魔爪凌飞出招“五指剑锋”,五道指力化作剑气,听得长剑叮铃的碰击清脆声,无悲无喜的白虎追击如折一腿,被对方一掌打落。 无怨与无悔见状移位站地,前后出剑,正踩倒踩联合使出两仪剑。双剑交缠打出一道十字剑气斩,黑人大骇瞬闪而起惊险避开。与此同时又猛力挥掌,爪力交织轰击,霎时地板炸裂,万尘起扬。 绝妄担心着,轻声问道:“师姐你可看出那人所用的是何阴毒武功?”绝想从她打出“五指剑锋”时心中已有猜测,回道:“恐怕是江湖失传已久的阴冥神爪。”绝妄听后不自觉地倒退半步,说起来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绝妄还没有入门。 当年江湖上有个大魔头,人称“鬼叟先生”,在齐鲁一带为非作歹,正巧焚灭师太带着绝想游行此地。锄强扶弱是观音庙的准则,焚灭师太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亲自递上战书一决生死。鬼叟的武功出神入化,阴冥神爪威力无穷,焚灭师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绝世高手。而她太过自大,竟然不带剑前去,二人斗到百招之外,焚灭师太终于露出败迹。 鬼叟先生趁机以“五指剑锋”进行绝杀,危难之际焚灭师太甘愿受他一招,只为可以近身反击,抓住千载难逢的时机聚指剑出,正是“普渡慈航”。焚灭师太被打得连滚翻地,呕血不止,而鬼叟先生却像是毫发无伤。正当他得意之际,欲以最后一招了结焚灭师太,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无数剑气破体而出,倒是鬼叟先生先一步暴毙而亡。 慈航剑诀之中最厉害的招数是“普渡慈航”,它也是最仁慈的招数。中招之人只要往后诚心悔改,不再以恶毒武功危害世人,平淡过完一生的权力上天还是会给他的。实乃大慈大悲大无上的剑招,可惜这世上中招之人似乎都没有给发招之人时间劝导。后来焚灭师太带着绝想回山之时,半路遇到一名受伤的女娃,看着年纪十一二岁,又浑身是血,焚灭慈悲为怀将她收入门下,赐名“绝意”。 往事还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绝想孤陋寡闻,竟不知鬼叟先生还有传人。无悲和无喜迅速站好位置,四人背靠背长剑一同转动,骤然间狂风大作,剑气横斩,来回不断波及。众人越退越远,不断远离剑阵会误伤的范围。 黑衣人没想到四个小辈竟能“四元归一”使出七绝剑阵的精髓。阴冥神爪再次挥旋,煞红血影仿佛金蛇狂舞,这可是必杀的绝技。不过七绝剑阵剑力不中断就能不断编织剑意樊笼,饶是再凶悍的毒蛇都难逃牢笼关押。季康子都看得捏把汗,对面的不过是慈航剑派的小辈啊! 绝想和绝妄亦是心神难安,若被阴冥神爪击中,无悔她们四人必有生命危险。如今就看谁能维持攻势更久,但对方内功强盛,似乎不怕拉锯战。绝想身为一代宗师必不能行偷袭之事,只能干瞪眼看着。 神经紧绷的情况下,横生意外。无喜突然发掌打向身旁的无怨,紧密贴合的四重剑力缺掉一角,就如同麻袋破洞,自然就装不了毒蛇。阴冥神爪的爪力瞬间散成无数锥击,如千蛇群攻,无悔首当其中。绝想顾不得虚名,甩出佛珠欲救众弟子一命,但可惜始终晚了一步。千钧一发之际,无悔倒踩七星步,右行八卦无影腿,不仅自己成功避闪连带着也救了无悲,免受冲击。 “太虚神行步!” “太虚神行步!”黑衣人与绝想一同喊出。二人相视一眼,绝想立马指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太虚神行步从未记录在观音庙的武学典籍中,观音庙中都鲜少有人知道,外人更是无可能知道。无喜被爪风带得撞在一旁的大柱上,所幸没有什么大碍,而她的目的已达成,泛着得意的笑站回黑衣人身旁。 “孽徒!”绝妄拔剑当空而下,剑花六转刻出一朵花印,季康子见状挺剑而起施展大日松阳剑。剑力交缠双双化为无形,二人在空中打了个火花带闪电,又纷纷被对方震开,再次对峙站立着。 无休和无恼扶起无怨,坐到旁处,她伤得极重,不宜在再动手。可惜无喜居然叛变,不然无休还能勉强加入七绝剑阵御敌。无悔虽然及时闪避,但她的脑子还是懵懵的,实在不敢相信无喜会是叛徒。“这是为什么?无喜你什么时候变成他们的走狗了?” 无悔的话甚是刺耳,无喜不悦道:“听听,一点尊重人的话都不会讲,无悔你可是出家修行的人。我就是特别讨厌你这副样子,盛气凌人还偏偏要立好弟子的人设。是大师伯的弟子就了不起?跟着绝爱师叔就高人一等吗?”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无悔只觉莫名其妙。绝妄恨恨道:“你背叛师门还有理了?”看着她们一个个嗤之以鼻的模样,无喜的恨意都要冒出眼眶了,指着绝妄厉声道:“最不可理喻的就是你,三师叔!真是不知道师祖是怎么选你做她徒弟的?要本事没本事,偏偏还把教导弟子的任务交于你,这不是误人子弟吗?除了大声骂吼你还会什么?” “孽障!”绝妄作为长辈居然被她这样指责,气得发抖。无喜还没完了,继续点着绝想道:“还有你,大师伯!你武功最高当什么闲云野鹤?一直传你的落影剑法怎么怎么厉害,真不知道你藏着干嘛?是要带进棺材吗?反正你们一个个都偏心,整个观音庙最精妙的武功也都只能绝爱师叔修习,我可怜的师父被废了一只手,还要自创武功。为了观音庙劳苦一生,最后还落得个身首异处,尸骨无存的下场,观音庙的无情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绝想实在寒心,这番话足以证明无喜就是个白眼狼,贪心不足蛇吞象,“你想学习高深的剑法,可你却没有向任何一位师叔伯求教,难道还要我们求着你练不成?”况且没有一定的内功和剑法基础,冒然修习高深剑法只会自伤其身。 无喜呸道:“说得好像我要学你就一定会教似的,观音庙能有今日就是因为祖祖辈辈的人都喜欢藏私。师祖不把慈航剑诀传给你们,你们也不把自己拿手的剑法传给自己的弟子,最终门派走向灭亡也不会有意外。” 绝妄冷哼道:“不传授高明剑法可不就是为了防备出现你这样的奸诈之徒吗?”无喜不想再与她们争论不休,言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今日你们肯乖乖投降,臣服青城派还自罢了,如若不然这位阁下和四先生是不可能放过你们的。” “观音庙弟子除你外个个铁骨铮铮,大不了鱼死网破。况且拼着一死,我和你大师伯联手未必就不是尔等对手。”先诛黑衣人,再杀季康子,局势立马扭转,绝妄有这样的自信。无喜又嘲笑绝妄的单纯:“三师叔,你何以会这样天真?你想死,可不是所有人都想跟着你死的。”话音刚落,一小部分观音庙弟子突然拔剑架在身边人脖子上。 “你,你们……”无休拉着无恼躲到一旁,没想到将近一半的观音庙弟子都变节了,胜利女神再无回到观音庙这头的可能。季康子张狂地笑道:“诸位师太又何必在做无谓的抵抗?听你们爱徒的话,臣服于青城派,尊她为观音庙掌门。你们就继续念自己佛,拜自己的菩萨不好吗?”无喜顺势拜道:“多谢四先生提携,无喜必当治理好观音庙。” 绝妄早已忍受不住,横剑道:“若不是今日之事,贫尼都不知我观音庙竟是这般藏污纳垢。你们也废话少说,打赢我们再说。”绝想紧握散魂珠道:“无悔,你退到一旁,仔细观摩,今日为师就让你无喜师姐见识一下落影剑法。”说罢,忽而佛珠成串而立,变成结实的木棍,这便是绝想的剑。 佛珠棍刚柔并济,刚中带柔。所谓落影剑法便是落影无形,视一切武学路数为无物,飞快的佛珠灵动之剑就要刺中无喜,快得简直超过了人的眨眼。没有几十年的功力哪能做到这般?绝想肯教,弟子们也未必可以学成。刹那间,爪印侵袭,荡开散魂珠,可无喜还是被莫名其妙地剑锋所伤,流血不止。 黑衣人交给绝想,那季康子只能绝妄来收拾了。飞花剑法之下如天女散花,剑气横溢,不少站得近了些的九珍堂杀手纷纷身上开花。钟默灵早些时候领教过,所以先一步闪避。季康子大剑起舞,大开大阖,松林烈日剑招频发,剑气回荡晃眼,奈何飞花剑法霸道而剑力集中,几下便在他的剑上上留下花印。 绝妄不惧生死,一门心思往死里打,就算被对方的剑气划伤依旧像个铁人一样进攻。这般攻势之下,饶是二人武力相当,季康子也必定落败。转眼间二十招已过,季康子的青钢剑上也留着五枚花印,绝妄大吼一声道:“去死!”剑气横斩一下斩断对方长剑,离获胜也只有一步之遥。 另一头的绝想亦是这般,光凭功力可以与对方匹敌,招数上却略有不足,但散魂珠棍加持,破散对方爪力轻轻松松。绝想越逼越近,黑衣人不知怎的不敢硬接,换以闪避之身法。绝想突然半抛佛珠,二人一同腾身而起,双掌吸纳,爪掌相对缠于一处。 绝想喝道:“看招,落影成空!”忽然散魂珠又疲软下来,落于二人双臂,凭着旋转劲力一下把两人双手缠得死死。黑衣人大呼道:“糟了!”马上就要被绝想千斤坠,落影残而伤。这是一招伤人伤己的招数,凭着自身凝集的功力双双落地,同归于尽,谁能活下来便听天由命了。 两头都是大好局势,似乎胜利女神又一次保佑了观音庙一方。雷霆万钧之际,寒光乍现,绝妄被一剑贯心,季康子又毫不犹豫地将断剑刺入,绝妄来不及多想,拼尽最后力气打出穿云掌,但却是那样绵软无力。 无悔、无休和无恼目瞪口呆,居然连无悲都反向操戈,大逆不道!更糟的还在后头,绝想未曾来得及使出完整的“落影成空”,忽而心口一闷,也就在此时,黑衣人绷断珠串,毫不留情地出掌打在绝想胸口,整个如陨石坠落。 “师父!”无悔痛苦大叫,想冲上前又被无休拉住,冒然上前只会送死。无怨吊着一口气看见这番情景,又吐了口血,一股怨气憋在心口。这完全是意想不到的结果,败局已定,无悔早已忘了还有后山的一丝胜利希望。无恼吓得不轻,但尚有一缕理智,逃命也好,报告也好,悄无声息地往后山逃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境通心 无悲朝那头使过一个眼神,钟默灵秒懂,带着人一并跟去后山查看。绝妄拖着残败的身子爬行,握住大师姐的那一刻,总算可以安然释怀。姐妹半生,还能共赴黄泉,夫复何求?唯一遗憾的就是恐怕不能保留观音庙最后的希望——她们最疼爱的弟子们。 “师姐,你中毒了?”绝妄弱弱地问道。看样子是的,绝想口吐黑血,脸泛黑气,无一不显示着身中剧毒的征兆。无喜得意地笑着,看来此事与她脱不开关系,无悔气到眉眼扭作一团,质问道:“又是你?” 看到绝想疑惑而又不甘心的眼神,无喜也是心有不忍,毕竟喊了十年的师伯,就让她死个明白。“大师伯你不必好奇,说来还是要怪你自己不仔细。受伤这么久身子不见好转,怎么都不找个神医诊治一下?我还要多谢无怨和无悔,把照顾师父的重任交给了我,省了我不少心思。我每日只放少数鸩毒,本来还不至于要了师伯的命。不过你自己大打出手,真气游走间,剧毒也已流遍全身,集体爆发,自然不得好死!” “孽障!”绝妄叫骂一声再次呕血。倒是绝想镇定自若,临了还一副丝毫不乱仪容的样子,不忙着交代遗言倒先整理衣冠。说得好听点那是大家之风,而在无喜看来只是死要面子。“行了,两位师太怎么说也是高人,杀得辱不得!”黑衣人语气中带着点威胁,无喜不敢再造次,捂着伤口乖乖退后。 绝妄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无悲才是痛心,问道:“你又是什么理由?为师对你藏私还是没有用心教你啊?”无悲长叹一声道:“师父待弟子如同己出,弟子对师父没有怨言。”无悔都忍不住想痛骂无悲,她一向是观音庙最富有正义感的,刻苦努力,又是无字辈弟子的楷模。“究竟是为什么你要欺师灭祖,残杀恩师?” 无悲淡淡道:“无悔,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你是真心实意来观音庙求学,而我却是被大先生派遣而来,秘密潜伏在观音庙。我的命是大先生救的,我的一切也应该奉献给他。” 这一点连无喜都没有想到,在今日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无悲也是伯恒子的人,惊疑道:“所以你昨夜并没有阻拦我给山下的人通风报信,原来你一直都是青城派的人。”本来还以为是无悲怕死,临阵才想调转枪头,求一命苟活,竟不想她的一举一动全在青城派的监视之下。无喜想想有些后怕,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有完全信任她。 “冠冕堂皇,伯恒子于你有救命之恩,难道三师叔对你就没有养育之情吗?”无悔想不通,十年养育之恩都捂不暖她的寒心,“你真是铁石心肠!” 绝想轻咳道:“无悔,天意如此不必叫悔。观音庙逢难而出,避世而修,从来不会因一块招牌,一片容身之所而拘泥。”转而又对着黑衣人和季康子道,“贫尼甘愿赴死,观音庙亦可拱手相让,只求四先生和这位阁下能够饶过贫尼一干徒儿。” 季康子想不到此情此景之下绝想师太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问道:“师太,你认为自己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跟我谈条件的呢?”绝想自然有,不然也不会这样说,笑道:“你们大肆侵袭各派,收编各派,除了扩张势力难道就没有霸占各派武学典籍的意图?贫尼已命弟子守在藏书楼,一旦情况不对她们便会放火烧楼,不如四先生就比一比是大火烧的速度快还是你们救火速度更快?” “你?”季康子不想绝想还留着一手。黑衣人眼神示意,无喜立马下令让变节的弟子放开所有遭受威胁的弟子。众人一经解救立马聚拢到无悔和无休身边,绝想想让她们离开,但似乎并没有人要离去的意思。无悔见到无恼不知何时悄悄不见,知道她已经去了后山,那她更不能走,还要拖延最后的时间。 众弟子由无悔领着上前,个个义愤填膺,无悔扶起绝想道:“师父,弟子不走,哪怕今日葬身观音庙弟子也不会辱没师门威名。”绝想还想说什么,然无悔已经先一步上前,举剑指着黑衣人道:“方才阁下已经见识过观音庙的阵法,可惜叛徒频出才让你躲过一劫。不如再领教一下慈航剑法?” 黑衣人不屑道:“就凭你一个小辈?你师父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你何德何能?”无悔不再废话,甩剑点刺又划弧为圆,倏而银光掠地竟是慈航剑诀中的“碧涧泉流”。无悔的剑法又与之前大相径庭,众人识趣地退开三丈。黑衣人作为武林前辈也被她猝不及防的这手逼退数步,大骇道:“你这是什么剑法?慈航剑法中根本没有这招。” 无悔腾身而起一剑化三清,剑影交织变幻无数剑气,口中说道:“你不妨再多领教几招!”无量剑意忽而又转成缥缈剑路,黑衣人赶忙以阴冥神爪破除剑力,可这扭曲的剑气越是反击它越是如蛇缠绕,攻击方向捉摸不透。黑衣人一个蛟龙翻海,双爪齐出,爪力就像扯开帷幕般破散剑气,他自己也像是地狱中冲出的恶魔。 无悔横剑格挡,脚踏太虚神行步,忽而人影晃动惊现两人,竟自行双剑合璧,剑风由四面八方朝中心点围剿,龙卷残云直冲天际。无悔更是双影合一,但见周身剑气四溢,源源不断地攻向中心点,黑衣人明白了。大呼过瘾道:“竟然是慈航剑诀?看我的五指剑锋!” 绝想和绝妄还未来得及思索无悔的剑诀由谁所授,其精妙程度更是犹在绝爱之上。忽见五道指力冲天而破,巨型魔爪伴着无上内力不断扩张,一下绷断无悔的攻势,爪力攻击正中无悔肩头,她还是败了。无休冲上前扶起无悔,意外之余还是不得不接受被支配的命运。 黑衣人毫不客气地笑道:“没练成普渡慈航,剑招再精那也只是半吊子的剑诀。小丫头事实证明慈航剑诀不敌阴冥神爪。也罢,只要你肯交出剑诀剑谱,我们立即撤兵离去。”无悔呕出一口黑血,依旧倔强:“你休想!” “爪上有毒?”无休惊呼道。绝想气上心头,又恨自己爱莫能助,跟着口吐黑血,终于连站立的气力都没了。她和绝妄吊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不想见到观音庙覆灭,强撑着想尽一切办法搏得生机,但似乎老天爷不再给她们任何机会。 季康子冷哼道:“冥顽不灵,阁下何必与她们废话?就让慈航剑派绝迹江湖,剑诀慢慢再找也是会有的。”话音刚落,一道强有力的掌风刮过,季康子无端受了两个耳刮子。黑衣人大惊,出掌相迎,对方来得及极快,唯见一抹黑白倩影,数掌相交,一下将黑衣人格开数丈。 “你是哪个王八羔子?”季康子捂着血肉横飞的老脸骂道,抬头望去竟是个白发妖女。只剩右半边脸处还依稀飘荡着几缕黑发,再看清时季康子心头大震:“阆、阆、阆苑?”阆苑双目无神,瞳孔发白却又像是死神之眼,震撼人心。 “是谁在这儿大放厥词,说慈航剑诀不如歪门邪道的阴冥神爪?又是谁胡说八道欲灭我观音庙满门?”短短几句问候便吓得众人两股战战,那是一种从心底冒出来的恐惧。 季康子尽管心里害怕,然有黑衣人坐镇,自是有恃无恐,上前愤愤道:“阆苑,慈航剑派的事又关你什么事?识趣地快些离开,否则山下千军万马不会与你开玩笑!” 阆苑再一挥手,隔空凝聚气旋打去一巴掌,黑衣人手明眼快,出掌破散,阆苑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气息,问道:“你是谁?”青城派阵营的高手阆苑都认识,可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又问道:“你既会使阴冥神爪,不知鬼叟老贼是你什么人?” 辱及黑衣人最为在意的人,他也略带怒气,冷哼道:“小丫头,不介意可以叫我黑袍。瞧着你的模样便知你已走火入魔,命不久矣,暂且饶恕你的出言不逊。劝你休要多管闲事,刚才我才用出五成功力,你不必自鸣得意!”季康子一并说道:“不过今日时青城派和慈航剑派的恩怨,你神龙山庄的账日后再算不迟!” 阆苑发出一串长笑道:“季康子,你看清楚我手里的天悲琴再说话!本座法号绝情,乃是观音庙第十三代掌门,今日你们闯我山门,杀我弟子,辱我师门,气焰何等嚣张?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真当我观音庙无人吗?”季康子养伤日久,连阆苑是观音庙弟子都不知,更别说她是观音庙举足轻重的人。 黑袍不屑道:“你早已叛出师门改投虚无门,又在幽篁阁自立门户,如何还能自称观音庙掌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无悔颤抖着身子上前拜谒道:“弟子无悔,拜见掌门绝情师叔!”阆苑眼睛不辨情况,但听着她的声音不对,关切道:“无悔,你受伤了?”说着赶紧抓起她的手诊脉,伤势极重,还中着剧毒。阆苑当即为她运功只一掌便逼出了大半剧毒。顺带递去一瓶疗毒的药膏,吩咐道:“快为她抹上!”无休一把接过道:“多谢师叔!” 观音庙大多弟子是第一次见阆苑的真容,也是第一回听说绝情这个名字,但不知为何就是打从心底里信服她。无怨释然一笑,老板娘与观音庙的渊源竟会是如此?天佑观音庙,一切磨难即将解除。 阆苑横过天悲道:“青城派的罪状还要追加一条,胆敢伤害本派第十五代掌门无悔?季康子,你说是你自己把命留下还是要我动手?”众人再是一惊,原来无悔已经继任掌门之位,怪不得会使慈航剑诀。无喜更是将不甘的表情摆在脸上。无悲之前怀疑过阆苑的身份,但几位师尊始终不肯透露半点口风。局势诡谲,意外降临,希望黑袍不辱使命。 黑袍顿悟道:“原来她那半吊子的剑诀是你所授。不过阆苑,你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救的了多少人?”阆苑可没有要带众人冲杀出去的意思,笑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你信不信,本座一怒,流血五步?”黑袍回笑道:“可以试试!” 阆苑将琴交于无休,又立马摆好架势。众人疑惑,天悲琴一向是阆苑的防身利器,何以她会弃长取短?而在黑袍看来,那是在蔑视他,就像焚灭看不起鬼叟先生一样。黑袍怒藏心中道:“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 阆苑手中无剑,但却剑气横溢,黑袍赶忙回手抚功,两枚隐隐的爪印卡住剑锋,这次众人终于看清了她是如何出手的。阆苑掌腕直戳,一束剑锋从她并拢的指尖不断延伸。手中之剑本是用来保护所爱护和关心的人,可若一直握着剑,又如何去拥抱所在乎的人?心中有剑指尖剑,阆苑今日才真正悟道,剑境通心则万物皆可为剑。 忽而剑锋自动回旋似是要挣脱隐爪控制,无形之剑越旋越大,听得阆苑一声低吼,剑光炸裂震得黑袍连连却步。这还没完,阆苑招数连贯,凌空飞跃,转瞬间万道剑气从天而降,恍如雷霆一击。黑袍极速出爪,又是五指剑锋,五道剑锋对阵万千汇聚之剑竟也旗鼓相当。二人不断试探对方的虚实,一人加注一成功力逼退对方一步,另一人必定同样注入功力。 剑锋晃眼,剑风呼啸,忽而阆苑大吼道:“傲世寒光!”魅影灵动一下破除所有剑力,指尖剑猛戳而去,直直抵在黑袍右臂之上。这一招不仅破除了对方的剑力,却也破除了自己的剑力,气势十足但黑袍却没有感受到半点异样。季康子趁机挺剑刺来,说时迟那时快,阆苑身形移位躲开利剑,立马又三花拂穴,季康子只觉手臂一痒,差点长剑脱手。 阆苑点步后退好意提醒道:“季康子,你双手已废,若从今以后不再为恶动武,尚可苟活一世。”黑袍大骇,他没有出手偷袭就是怕会有这样的结果,无法相信道:“你不可能练成普渡慈航!”阆苑再次感到疑惑,她居然知道普渡慈航的威力,身份定然不简单,甚至不简单的令她不敢想象。 季康子不信,他觉得阆苑受此重击必定内息紊乱,所以故意唬人,心理战术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当即铆足功力出剑,长剑破空攻势威猛,可就在要刺中她的一瞬间,突然无数剑气破体而出,季康子惨叫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臂炸裂,经脉完全坏死,这一次他是真的无法再握剑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正义战书 黑袍没有第一时间阻拦季康子,也是想看看阆苑是不是说假话,但结果已经非常明显。她真的练成了“普渡慈航”,黑袍赶忙点穴封住右臂要穴,他这只胳膊算是彻底没用了。 阆苑哼笑道:“季康子,你残杀本座的二师姐,伯恒子为堵悠悠之口废你一臂,没想到是弄虚作假。今日的结果就是你的报应!”黑袍惯用左手,凭一只手也能作战,季康子喘着粗气道:“尊驾,你要为我报仇啊!” “黑袍,你还想领教普渡慈航?”阆苑厉声问道,气势上已经大获全胜,黑袍不敢造次。阆苑从怀里掏出提前写好的信弹去道:“黑袍,带着你的人快滚!回去告诉伯恒子,二月廿五日让他上落霞坡与我一决生死,这是我给他下的战书。”二月廿五过后正是伯恒子口中所言的百日内一统江湖之日,也是阆苑与吟风的约定之日。 黑袍匆匆打开书信,里面就简简单单两个字——战书!果然是阆苑的作风,他还是好意提醒道:“慈航剑绝虽然霸道,但恕我直言你还不是大先生的对手,你可考虑清楚了?”阆苑轻笑道:“天地神功的威力他比你清楚,你只管把信带到!” 黑袍别无他法,今日注定铩羽而归。“好,有胆识,我们走!”敌人败退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无休阻止道:“你们要走请便,但无悲和无喜两个叛徒必须留下!”无喜黑着脸道:“无休,别得寸进尺,黑袍尊驾是看在阆苑的面上才对观音庙网开一面。若你想玉石俱焚,山下的杀手绝不会留情!” 阆苑弹指轻挥,神乎其技地扇了无喜一巴掌,吓得她连忙躲在黑袍身后。阆苑将无休护在身后帮言道:“臭丫头,大言不惭!今日本座不想杀你,并不是畏惧你们人多势众。于我而言你不过是只蝼蚁,捏死你太容易不过。战书已下,那就按江湖规矩来,你的小命能留多久就看观音大士有多慈悲了!都给我滚!”滚字声音冗长,配以密音入魂,在所有人脑海里久久回荡。季康子由人扶着快步开溜,没有人敢再挑战阆苑的底线。 浩劫平息,阆苑终于没忍住,心头一紧,鲜血缓缓从嘴角流出。无休大惊:“师叔,你……”难怪没有惩治叛徒,原来已经受伤。阆苑摆手道:“莫要声张,他们没有走远。黑袍武功深不可测,稍有动静都能被他探听。” 离开庙门没几步,黑袍也忍不住呕出鲜血,黑色的面巾再被浸染。无喜关切道:“黑袍大人,你没事吧?”黑袍的伤势只会比阆苑重,不会比她轻,他还怕阆苑会继续缠斗火拼,实在是凶险万分。“慈航剑绝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阆苑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赶来助阵的?”黑袍不明白,无悲和无喜更是一头雾水。 忽而听到山门牌坊之上的呼救声,众人纷纷抬头望去,竟是钟默灵。无悲纵身上跃救下他,他伤势极重,全身布满剑伤,无悲问道:“你怎么回事?何以会被人挂在上头?” 钟默灵又气又悔,看着无悲更是眼冒火星:“还不是你让我去追那个小丫头。我一路跟到后山,听她大叫呼救,本来我想杀了她,没想到臭丫头一路跑向石屋,而石屋两旁的石像竟会列阵杀敌。后来跑出个白发妖女救了她,我被妖女追杀,她还戏弄我,将我挂在了山门之上。”这种高度,换作平常钟默灵可自行下来,不过受了重伤,又面对死亡,恐惧感将他的勇气完全抹杀。无喜忿忿道:“一定是无悔接她上山的!”事已至此,唯有接受这次的失败。 绝想和绝妄相互倚靠瘫在地上,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拉阆苑。“绝情师叔,师父和三师叔快……”无悔压着声线却是再讲不出任何话。阆苑心头颤动,回身下蹲,不住地摸索,终于抓住了两位师姐的手。“师姐,他们居然如此狠毒!”只轻轻地拂过脉门,阆苑便已对她们的伤势了然于心。一个重伤难治,一个中毒难愈,慈航七绝当真是七个都要绝亡啊! 绝想老泪纵横,眼中没有半点遗憾,满满的欣慰。“师妹,你终于肯回家了,大师姐等你等得好苦啊!”阆苑泪眼婆娑,还想最后一试,说道:“大师姐,让小妹来为你续命。”绝想一听更加用力握住阆苑的手,说道:“不必浪费真气,师妹你也受伤不轻。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生与死只不过是阴与阳的轮回,贫尼纵然身死也一定活在大家的心中。” “大师姐!”阆苑再也忍不住,大颗泪珠滚落,她甚至都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回如此伤心落泪。无恼从门外飞扑而来,一个不小心跌落在地还是坚持半爬着挪到绝妄身边,哭喊着:“师父?师父!”绝妄身上还插着季康子那半截断剑,眼看师父生命垂危,无恼的伤心又怎么比阆苑少? 绝妄费劲气力抓住自己的徒弟,她的好徒弟。“无恼,你跑哪里去了?叫为师好生担心。”无恼生性单纯,一向被绝妄保护得好好的,不过往后再没有师父保护她了。无恼泪珠飙落,猛点头道:“弟子听无悔师姐的话去后山请师叔出关,弟子请到了。师父说过只要无恼听话,你就会奖励我,师父你不要死好不好?” 绝妄努力挤出一抹慈祥的微笑,伸手捏着无恼的脸道:“我们无恼才是最聪明的,知道去通风报信。你真是观音庙的福星!放心,师父不会有事的,师父还要继续保护你们,守护好观音庙呢!” 说起来这次观音庙得以幸免于难,无恼是真正的大功臣。当时她悄悄留到后山,半路却被钟默灵阻截,论实力她自是不敌钟默灵。小丫头不管不顾一路往石屋静室跑,内门弟子都知道石屋外的石像摆放有序,内含无上阵法。可无恼偏偏忘在脑后,不过也亏得她忘了,敌人跟着她一并踏入石像阵内,触发阵法。石像移动缠住众人,石剑石盾不断压近,让人称奇的是石像竟也能发出剑气。 无恼左右躲闪,慌乱间误打误撞被石像盾击,重重摔在静室石门前。无恼捂着胸口还是没憋住口吐鲜血,敌人正在不断进攻,她别无选择。双手不住地猛拍石门,喊道:“师叔救命啊!杀人了,师叔快开开门,救命啊!” 阆苑连日来以摸盲之法参悟石墙上的剑招却还是想不明白普渡慈航的奥秘。以尘世为苦海,故以慈悲救度众生,出离生死海,犹如以舟航渡人,故称慈航。可若是大慈悲之剑如何会有伤人性命的效果?阆苑静思着,思绪渺远,回到了焚灭师太说法那日。 绝思听着焚灭一口一个慈悲为怀,疑惑道:“师父,您教导我们要慈悲为怀,以大善大仁普渡世人,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学杀人的剑法?”听起来似乎是自相矛盾,焚灭会心一笑,有疑惑说明听得认真,回道:“杀人的是剑还人呢?”绝情毫不犹豫的回道:“当然是剑杀了人!”焚灭轻抚这绝情的头又问道:“那是人在使剑还是剑自动杀人呢?” 绝想大悟道:“剑无杀人之剑,人怀杀人之心,故而是人心杀人。”焚灭满意道:“佛无不可渡之人。我佛普渡慈航,徒儿们,你们可知道为何是普渡在前而慈航在后呢?”绝思想了想回道:“当然是只有被度化的人才有资格登上慈航,否则岂不是人人可成佛?” 绝思的话有道理却也没有道理,焚灭解释道:“心怀慈悲即见我佛,即可成佛。每一个人都有善与恶的一面,善则是佛,恶即是魔,所以每一个人都可成佛,关键在于他自己心的取决。而且必须是诚心向佛,而非口是心非,否则必会恶果。再回到我们最初的论题,学剑法可不一定是杀人也可渡人。若是你的剑架在恶人脖颈之上,恶人心生悔意,选择向善,那我们的剑就不是杀人的剑,而是渡人的剑。” 绝思又有问题,问道:“师父,听说您的慈航剑诀一出,恶人瞬间阵亡,那他们岂不是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焚灭笑道:“这不过是夸大其词,若是真心悔改,为师哪有不渡人的道理?说起剑诀,你们都以为普渡慈航是最厉害的一招,但为师可以告诉你们,它也是最没有杀伤力的一招。心怀慈悲,则任何招数都可以是普渡慈航,你们早晚会明白的。”众弟子齐声道:“弟子受教,多谢师父!” 除了这些,阆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高深莫测的《静修心法》中,第一篇却是“三花点穴”,点穴手法虽然高明,但这与剑招有何联系?她又试着将天地神功融入剑诀之中,果然剑气大涨。这些闭关的日子中,内功修为可谓是斗进,但始终只是增强了外家修为,若遇到目空和尚的天佛护体神功依旧只有被磨平棱角的份。 苦思多日,又静坐多日,仍是一无所获。忽而听到石屋外有人喊救命:“师叔救命啊!杀人了,师叔快开门啊……” 钟默灵倚仗着杀手们炮灰式的抵御赶忙退回,隔着石像阵叫喊道:“不论里头的是谁,都救不了观音庙众人的,我们已经从内部突破,瓦解了你们都的主力军。臭丫头,你就别白费劲了!” 这句“从内部突破”不断在脑海里回荡,伴着呼救声,阆苑满头大汗,忽而睁开双眼,掌尖横对,剑光直愣愣打在门上。本来以阆苑的功力,这一击石门必定被击得粉碎,但却没有。阆苑按动石门机关,石门将将打开,但见一条缝透着光,骤然间石门四分五裂。这才是真正的心中有剑指尖剑,阆苑也终于领悟到普渡慈航的奥义。 无恼被吓得呆在原处,抬头望去竟是个白发妖女,这哪里是绝爱师叔?可观音庙圣地之内怎么会有妖女,顾不得其他,求救道:“神女救命,有好多贼人杀入观音庙,师父和师伯她们已被暗算!”石像阵内还依稀残存着九珍堂杀手们的惨叫声,阆苑怒火烧心,无形掌斗然凝旋,空中掌力忽的形成万道剑气,不论敌人还是石像,尽数歼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钟默灵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眨眼,听得阆苑道:“你待在原处自行疗伤!”但见黑白身影呼啸,就要近身,钟默灵拔腿便跑。可每跑一下,身后便被一道剑气所划,对方像是个难缠的鬼影一直跟着。 钟默灵一路奔到山门处却是伤痕累累,连忙跪地求饶道:“女侠饶命,小的不敢造次,都是我师叔师伯们的主意,您要报仇就找他们去吧!”阆苑没空与他纠缠,算他命好,大袖狂拂一下将他扫在山门牌坊处高旋。不过阆苑还是迟来一步,两位师姐已经回天乏术。 绝想与绝妄最后重新互握双手,一齐看向阆苑道:“师妹,往后观音庙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重振门楣,光大观音庙。”阆苑连连点头,说道:“观音庙人才济济,每一位弟子都是希望。大师姐,你培养了一位优秀的掌门。我已经将掌门之位传于无悔,她足以当此大任!” 绝想含笑道:“还是师妹你教导有方,为姐的自叹不如。无悔,你长大了,往后还要多向你师叔学习,知道吗?”无悔紧握绝想的手,点头洒泪道:“弟子明白!”绝妄连声咳嗽道:“无悔,师叔怕是看不到你正式接任掌门那一日了。提前恭贺你,望你带领慈航门人,发扬光大,观音庙香火传承千年!” 气势恢宏的一声传遍大殿,可也仅限于这一次。阆苑失声喊道:“师姐,师姐!”两位师姐猝然离世,再也没法喊一声小师妹。门人们纷纷跪地痛哭,至此,观音庙所有长者都离开了大家,可她们还没有足够成长,还舍不得师叔伯们的离开。 无怨伤的极重,加上师父仙逝,直接晕厥。“师姐!”“无怨师姐!”门人们纷纷喊道,今日伤亡惨重,大家实在不想再失去举足轻重的大师姐。阆苑赶紧抓过她的脉门诊道:“快去准备一间屋子,我必须马上为她疗伤。”无怨中的是暗爪,这可比无悔伤的还凶险,阴冥神爪的毒直接深入内里,不容再拖。 一部分弟子由无悔和无恼带着着手准备两位师尊的丧事,而无休还要整治内务,一切背叛过师门,对着同门拔剑相向的人都不可以轻饶。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的未来 总算阆苑施救及时,无怨脱离生命危险。经此一役观音庙元气大伤,在与青城派的角逐当中,再也不是武林的中坚力量了。往后伏龙山庄、少林乃至镜月教的形势将会更加凶险。听着外头梵经撞钟之声,阆苑忍不住再次落泪,往事如烟消散,再见诀别永恒。 无怨慢慢苏醒,见到阆苑立于窗口独自神伤,丧钟预示着一切。哪怕是她,江湖中人人称颂的不死神医也无力回天。“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阆苑听到声音,近身关切道。无怨赶忙谒见:“无怨拜见绝情师叔,之前不知师叔身份,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她早该想到,会处处照顾观音庙弟子,又弹得动天悲琴的,岂会只是外人? 阆苑将她放平回床上,细细诊脉,无怨体内尚有些余毒未清,多些时日调理应当无虞。“不必多礼,你且安心歇息。这些时日我会一直待在观音庙,万事有我在。”这就是阆苑的魅力,无论她说什么话,都能莫名给人以安心。无怨点点头道:“师叔您尽管去处理外头的事,无怨可以照顾好自己。” 此次观音庙动乱,究其根本便是内部根基动摇,听闻叛变人数众多,而走下山的只有无悲和无喜。我佛慈悲,阆苑自然不会要了其他人性命。这会儿她们应该已被无休羁押,等候她的发落。“好,若身体还有不适之处,马上找我。”阆苑匆匆吩咐几句便去了慈航殿。 犯事的弟子皆被反绑跪于地上,众人看到阆苑出来,连忙上前迎道:“弟子们拜见掌门师叔!”阆苑眼睛不便,由无悔细心搀扶,甩袖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无休上前禀报:“启禀师叔,这些都是叛变的门人。弟子已经将她们的名字和档案调出,请师叔过目。” 阆苑接过后直接递去给无悔,问道:“这件事不知无悔掌门有何指教?”无悔惶恐,躬身施礼道:“弟子不敢,一切但凭师叔吩咐。”阆苑知道无悔之能,可堪大任,但要她一下子坐上掌门之位是有些为难。观音庙这一届只发展到“无”字辈弟子,光凭武功力压众人不足以使人信服,阆苑还需帮帮她。 “我的吩咐便是交由你全权处理。无悔,你才是本派掌门,你的一切决定我们都会照做。”阆苑说着将无悔推上前,面对众人。无悔看着跪在地上的半数弟子,若是全部逐出山门或者杖责,她都心有不忍。思索再三后道:“尔等在观音庙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做出背叛师门之事,简直罪该万死!”突然犀利的眼神震慑人心。 所有人吓得大气不敢喘,纷纷低下头,话锋回转,无悔又道:“然,师尊曾说过:佛无不可渡之人。圣人也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们往后能持正身心,严于律己,本座依旧可认你们作慈航门人,就罚你们……”一名跪地的弟子打断道:“无悔,我们其实……”无休吼道:“掌门大名是你能直呼的吗?” 那弟子吓得连磕三个响头道:“弟子知错,是掌门。掌门,其实我们也不是真的想背叛师门的,是无喜,她给我们下了毒,我们这才不得已叛变。其实还有好多姐妹宁死不屈,被毒死后还被残忍地抛尸后山溪涧呢!”另有同门连声道:“是真的,她们太狠毒了。”众人都知道观音庙的赏罚,就算死罪可免,可活罪之下依旧得去半条命,自当极力为自己争辩。 阆苑大袖挥过,万千金丝垫片缠绕,果然地上的这些人都中着深浅不一的“五花八门散”,剂量不足以令她们丧失行动力,完全只作控制之用。为首之人多次跟随几位师尊出山,也听过阆苑大名,慌忙拜道:“绝情师叔,您号称不死神医,医术通神,还请救救我等,弟子往日必定兢兢业业,一心只为将观音庙发扬光大!”连带着所有人都重重磕头求道:“请师叔救救我等!” 事情竟然会是这样,阆苑实在没想到那些人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轻推无悔,再次示意她主持大局,无悔说道:“既然你们诚心悔过,本座自当为你们向绝情师叔求情,请她医治尔等。但即使事出有因也掩盖不了你们犯错的事实,就罚你们后山植竹一月,修葺门墙外加全庙上下的清扫工作,你们可服?” 众人齐声道:“弟子心服口服,愿意接受处罚,多谢掌门从宽处置!”无悔转身对向阆苑道:“师叔,还请出手救治众师姐妹。”阆苑躬身拜道:“谨遵掌门法旨。”恩威并施,以德服人,阆苑甚是满意。鉴于无音谷祸乱,阆苑一早已研制出五花八门散的解药,却不想在这种情境下用上了。 万事皆休,阆苑还要最后为无悔壮一壮掌门之威,说道:“无休,你去准备掌门接任大典仪式,五日后无悔正式执掌观音庙,为我观音庙第十五代掌门。”无休躬身道:“是!弟子这就去准备。” 掌门接任大典自从焚灭师太之后,观音庙便再也没有举行过。虽有圣女制度施行,然而每位圣女都祸事不断,所以观音庙可以说已经几十年没有正经的掌门执掌了。希望这次接任大典之后,观音庙能够走上与以往不同的命运彼端。 纵观如今的观音庙,能力出众的弟子只有无怨和无悔,无休和无恼次之,其余的弟子资质平平,武功一般。不得不说,无悲和无喜两个叛徒是师姐们培养的得力门生。阆苑倒也不觉得少了她们而可惜,缘分使然,她们没有好福气。 听说阆苑有令,让无悔、无怨还有无休和无恼一同前往后山石屋静室聆听教诲,四姐妹兴匆匆而至。石像阵已被损毁,大路直通静室,再无阻碍。阆苑静坐其中,打坐团蒲之上,听到人声靠近,睁开双眼道:“你们来了!” “弟子等拜见师叔!”四人一同施礼。阆苑起身道:“不必多礼,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事吩咐。”四人再齐声道:“但凭师叔吩咐!”这件事阆苑也已考虑许久,之所以叫她们前来静室,也是想帮助她们提高武学修为。无悔已经学得观音庙最精妙的剑法,所以只能是来做个见证,阆苑是想指点另外三位。问道:“无怨、无休还有无恼,你们三人对于观音庙的三套基础剑法都通晓多少?” 无怨回道:“弟子皆已通习,烂熟于心。”无休略带不好意思道:“弟子会使初云剑法和风雨剑法,至于残阳剑法还未开始起步。”无恼拍拍胸口道:“师叔,我都会。”她可没有说谎,无恼天资过人,只是为人胆小,又心智不全,故而临敌之时,手足无措,实力只能发挥一二。 阆苑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我观音庙一向分剑、气两宗,故而江湖上称我们为慈航剑派。只是你们一直修习剑宗,而对气宗一窍不通是吗?”无休和无恼满脸疑惑,她们的师父从未说起过这因缘,无怨有所了解,回道:“师父曾说我们的修为还不足以练习气宗武功,所以并没有传授。” “这也难怪,气宗武功除了《静修心法》外,观音庙再无其他传承。而修炼气宗武功的绝思和我又早早叛离山门,所以观音庙已经没有人会气宗武功了。”阆苑一直心系观音庙传承问题,掌门大任要交棒,其余的一切也要交棒,“从今日开始,我便教你们以气御剑,气导剑行的气宗武功。”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拜谢道:“多谢师叔!”阆苑另有一件奖励:“石屋静室是历代掌门闭关之所,石墙密布残影剑招,观之有利于增长剑术修为。以往你们师父不许你们进来,是因为你们内功浅薄,又不懂气宗武功运气,贸然观剑恐会走火入魔。你们也不像绝爱,从小便自悟剑招而不惧先贤留下的残招剑影,不过我答应你们,往后每年你们可以入内闭关半月。” 这是莫大的恩德,众人再次谢过。所谓气宗便是导气入体,主修精、气、神三个阶段,最高明的境界便是“心中有剑指尖剑”。气宗运用得当,万物皆可化为利剑,阆苑亲身示范指尖剑。无论是指力攒射还是掌风刮过,皆是剑气纵横,让人望洋兴叹。 阆苑又一步一步解析修炼气宗武功的法门,她不能传授《静修心法》给她们,不过还有专门针对气宗的心法。这个时候就要考验她们对三套基础剑法领悟的程度了。无怨伤势未愈,不宜大肆操练,无休学得有模有样,渐渐有点御气操剑的感觉,而无恼简直出乎意料,一下打出一发剑气。她心思单纯,做事专一,所以任何修习都快人一步,可惜就是实战能力太差。 “师叔,你看我这样可还行?”无恼欢呼雀跃地跑上前拉住阆苑。她的表现可圈可点,可惜阆苑看不见,只能点点头。无恼看着阆苑越看越奇怪,不假思索问道:“师叔,你的眼睛怎么了?”无悔赶忙拉过无恼,示意她不要再出声。阆苑从来不会回避这个问题,笑着直言道:“我是个瞎子,我看不见你们练习的如何!所以偷懒还是勤奋,全系于你们自己。” 众人再次吃惊,她们居然至今都没有发现,无怨尤为不可思议,之前见她还好好的?一路应对那么多杀手,还击败了绝世高手黑袍,真不敢想象完好状态下的阆苑会是何等高手?大家对于观音庙的武学更加推崇,阆苑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依然能够傲世独立,这便是观音庙最好的表率。四人一同道:“弟子们日后必定刻苦修习,光大观音庙,观音庙香火千年传承!”这便够了,阆苑心中的大石又沉下一块。 接任大典照常进行,天公作美,朗朗晴日,观音庙沐浴着鼎盛的日光必将迎来全盛。阆苑身着玄衣,法袍加身,立于高台之上。无休端着法器,振臂呼道:“有请掌门人!”众人肃然起敬,伏拜在地,而后无悔由无怨和无恼领着一班弟子护驾前行而来。 众人一并站到高台,无休令道:“起!”所有门人起身观礼。无休继续道:“掌门接任大典正式开始!观音庙弟子无悔,聆听前掌门教诲!”无悔跪地结印,接受阆苑的恩典。阆苑暗用传声入魂大法说着话:“本座以第十三代观音庙掌门之尊,传位于弟子无悔为本门第十五代掌门。无悔大智、大定、大悲,可堪大任。今日,本座赐其法号‘情愿’,望情愿大师克己复礼,勤恳付出,带领观音庙走向新的未来。” 无悔三叩首以示受礼,无休继续道:“参拜南方南极观音!”无悔对着南边观音石像再三叩首后,无休开始宣布下一项:“掌门起身接受前掌门礼物。”阆苑亲自为无悔披上白色福田衣,戴上散魂珠,从此刻起无悔便是真正的观音庙掌门。无休扬手道:“礼成,拜见新掌门!”众弟子再次伏地跪拜,齐声动响天地。“拜见情愿掌门!” 无悔目光含泪,“情愿”这个名字一语双关,既寄托着绝情对于新掌门的厚望,又不失本名含义,做任何事都不要后悔,都是情愿而做。“免礼!”无悔双臂开扬示意众人起身。接下来就是新掌门训诫的时候,不过在此之前无悔要先确立好观音庙编制。“观音庙百废待兴,诸事堆滞。故,本座有旨,命无怨接任执事殿长老,执掌观音庙内外事务;无休为戒律院长老,执掌刑罚。无怨、无休接令!” 无怨和无休惊喜过后,立马站上前跪下道:“弟子领掌门法旨!日后必当竭尽心力,光大门楣。观音庙香火传承千年!”底下弟子跟着齐呼道:“观音庙万世昌盛,香火传承千年!” 无悔扶起两位长老,开始训诫:“凡我观音庙弟子,需立身守责,济世救民,普渡慈航!另有一要事,凡我派门人,必须锲而不舍寻找本派第十四代掌门绝爱大师,生要见人,亡必追凶!”门人皆呼道:“弟子谨遵掌门法旨!” 阆苑满意地点着头,没有什么比观音庙后继有人更令人开心。她仰望苍穹,似乎看到师父和师姐们正在天上对着她笑,她们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掌门接任大典结束,一切再次回归原样,只不过此时的观音庙更需要休养生息,弟子们日夜练剑,似乎比之前更加勤恳。这次的打击实在惨重,观音庙的重创前所未有,她们需要强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杀机隐现 有时候看得见的动荡还有可以回防的机会,而最可怕的是悄无声息的杀机。观音庙大乱之时她们想的第一条路便是向外求援,然外援的境况还不如观音庙。自从时景辰下落不明,迎松便日夜在外追查,还和吟风公子派遣的部队汇合,一同排查,可惜仍是无所获。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日子扳着手指头就过去了。护庄四婢阵亡后,伏龙山庄的防御最为空虚,时夫人能用的也只有时景柴和顾剑棠,为了监视各派动向,她还责令伏龙山庄各地势力监视青城派和九珍堂的动向,就在收到观音庙告危,她准备亲自前往救援之时,伏龙山庄也天下大变。 茗香害死忘我师太可是有两个人证的,敌人势大,她又不能四处树敌,若是离了伏龙山庄她还能去哪里?当伯恒子找上她时,茗香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奈何实力悬殊,硬拼只会白白丢了性命,还需迂回保命。 “伯恒子?你灭我旷乐山庄满门,这笔账我还没有与你算清,你却想指挥我做事,凭什么?”不知是不是跟在时夫人身边日久,茗香竟也学得威武不屈。对比旷乐山庄的徐氏夫妇,伯恒子倒是对她有了一丝欣赏。伏龙山庄顽固不堪,油盐不进,必须从内部突破,而茗香就是最佳人选。 伯恒子笑道:“茗香姑娘,灭你旷乐山庄的真正元凶是炼狱修罗。当日纵使没有我们,你们也难逃被灭门的结局,这一点你很清楚。否则何必在神龙家的墓室中对忘我师太痛下杀手呢?”既然被他们看见,茗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回道:“忘我师太高义,她是为了对付你才不幸身亡的。全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也能赖到我头上?” 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过江湖上最厉害的永远不是武功,而是谣言,蛊惑人心的谣言,抑或是被谣传的真相。“真相如何不是江湖中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了算的,关键是看听的人。你说若是阆苑知道这个消息,以她对你的了解,你觉得她会相信几成?或者加上素芊芊的渲染,伏龙山庄的人又会相信几成?”伯恒子惯会抓握人心,正戳茗香内心。那两个女人可不会跟你讲证据,从来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 “伯恒子掌门果然老谋深算。也罢,只是不知我肯合作的话,会有什么好处呢?”与其一直被动,不如反客为主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伯恒子对茗香当真要刮目相看,两面三刀的本事不输方慧茹,想来她从一开始便已打定主意要得些好处。伯恒子分析道:“你毕竟是旷乐山庄的传人,不过要想重新组建百年大户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伏龙山庄覆灭之后,所有产业归于旷乐山庄,你有能力的话一人执掌两大山庄也未尝不可?” 茗香从未忘记过重建伏龙山庄,也有想过踩着别人的尸骨达到目的,但却没有想过是踏着伏龙山庄众人的鲜血往上爬。“若是如此,我何须与你合作?我只要嫁给时景辰,伏龙山庄也好,旷乐山庄也罢,名义上都是我的。干嘛还要冒风险得罪所有人去帮你?”时夫人毕竟是时景辰的母亲,茗香还抱有一丝其他的想法。 伯恒子大笑道:“你就别做这等春秋大梦了,时景辰早已被我打落山崖,尸骨无存。你不必在李沐风面前假装贤淑,挖空心思讨好她。伏龙山庄已经没有未来,你真当我没有法子对付他们吗?我只是不想再添无谓的伤亡。”茗香怒火中烧,又不得不压着,时景辰连日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原来真的已经遇难。 伯恒子继续为茗香指明方向:“时宇擎的侄子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些年来李沐风一直把重心放在自己儿子身上,而忽略了大房的儿子,想来以茗香姑娘的聪敏,应该会有办法搅动风云的。”他都直接吩咐了,看来是不给茗香任何拒绝的机会。事已至此,茗香还要提最后一个要求:“事成之后,我要学你的落日星辰诀,你若是答应,茗香供你驱使。” 伯恒子越看这个丫头越不简单,事急从权,先应下再说。“可以,事成之后一定教。”茗香松口气,落日星辰诀是内功玄门正宗,对于学武之人来说是筑基的无上功法,报仇之事来日方长。 茗香走后,金贯中从隔壁房里走来,好心提醒道:“师父,这个丫头所图不小,很不简单。”伯恒子又岂会看不出?笑道:“要的就是有野心,她姑姑若是有她的勇气,旷乐山庄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金贯中暗自摇头,还是觉得茗香不得不防。 从那一天起,伏龙山庄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时景柴日常进言,要换条路走下去,伏龙山庄的根基伤不起,可李沐风一门心思要与青城派斗到底,哪怕玉石俱焚。侄婶两貌合神离,就差一层窗户纸,看谁先捅破?时景柴趁夜买醉,一个人躲在后院独酌,满腹牢骚。茗香知道机会来了,故意接近,一把夺过酒壶痛饮三大口。 “茗香姑娘?”时景柴醉意朦胧地看着她,满心好奇,他为伏龙山庄的未来担忧而借酒浇愁,茗香捣什么乱?“还给我!”时景柴一个踉跄又被茗香按回石凳上。“这壶酒归我了!”茗香继续饮下一口,脑袋晕晕跌坐在石凳上。 “你也有苦闷无处发泄?”时景柴支起手臂静静看着她,平日里看着柔弱似柳,喝起酒来倒是不输男人。茗香喝干烈酒将酒壶砸向身后,苦笑一声道:“是啊,人生何其苦?本以为躲到伏龙山庄至少可以平安一时,没想到只是龙潭和虎穴的区别。往后江湖中怕是再无我的容身之处。” 时景柴质疑道:“茗香姑娘是觉得我们伏龙山庄没有实力保护你?”茗香摇摇头说:“时夫人威名赫赫,伏龙山庄实力雄厚,保一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过捡芝麻丢西瓜,始终是得不偿失。”听她的话似乎话里有话,时景柴问道:“什么意思?” 茗香叹口气,而后娓娓道来:“时夫人性子要强,只可惜太过要强反而是山庄陷入绝境。旷乐山庄已是前车之鉴,可她似乎并没有吸取教训的意思,一味的用强硬手段,只会适得其反,到最后自食恶果。时夫人毕竟是女子,哪有男人的眼界,大丈夫能屈能伸,别到时像我旷乐山庄,连想伸都没有机会。” 时景柴突然猛拍桌子,委实吓人一跳。听他说道:“你真这样想?”茗香脑子还没有糊涂,尚能思考,寻思着莫不是猜错了他的心思?忽而又听他笑道:“整个伏龙山庄还有明白人。来,我们再走一个!”原来是虚惊一场,茗香赶紧接过酒壶,对碰着干了一口又一口。 时景柴得遇知己自然一个劲儿地将心中苦闷之事全盘托出。他爹是伏龙山庄的长子,他是最正宗的嫡长孙,可恨他那死鬼老爹英年早逝,庄主之位旁落二房,还被李沐风掌控。这些年来李沐风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子,半点都没有考虑过他做山庄的掌权人。 酒过三巡,二人皆是醉意熏微,茗香蹒跚着扶起时景柴要送他回房,这一去二人就再没有了动静。翌日,阳光斜照,一路照进二人的床上。时景柴率先醒来,异样的蠕动宛如晴天霹雳,令他大脑一片空白。茗香睁开眼,似乎并没有意外,更是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脸。 “茗香姑娘,我们……”时景柴想否认什么,但似乎已经无可辩驳。茗香一指抵在他的双唇之上阻止他开口,只是微微地笑着,久久后道:“景柴,昨夜的海誓山盟我会铭记一辈子。接下来我会全力相助你掌舵伏龙山庄。”时景柴一头雾水,他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掌舵伏龙山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茗香,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看见茗香脸色大变,时景柴立马改口道,“不不不,我是那个意思。我会对你负责,这件事我会向婶婶禀明,一切由她做主。”茗香气呼呼地一把推开他,不悦道:“你是不是不想做伏龙山庄的庄主?那你昨夜又为何要许诺我当家夫人之位?” 时景柴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些事情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许存在,但他还没有那个实力,解释道:“婶婶身体康健,伏龙山庄她会继续执掌。况且还有景辰在,轮不到我当家,更别说当家夫人。” “你竟然一点志气都没有!”酒后英雄始终是假英雄,茗香轻叹道,“时景辰已经死了,就你这德性,时夫人把山庄之位传给剑棠也不会传给你。”时景柴一激灵,坐起问道:“景辰出事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伯恒子告诉我的!”茗香毫不避讳地讲出。时景柴心头一震,问道:“你们怎么会联系上?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茗香恨铁不成钢道:“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扶你坐上伏龙山庄庄主的位置。”时景辰惶恐难安,这根本是与虎谋皮。茗香厉声问道:“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时夫人将伏龙山庄百年基业亲手摧毁?” 时景柴虽然心中有过议和的想法,但若是臣服伯恒子,那伏龙山庄岂不是形同虚设?“不行,伯恒子此人极度危险,你以后还是少和他来往的好。这件事要是被婶婶知道了,只怕你不能够久留。” 茗香笑道:“寄人篱下的日子你应该感同身受才对。伏龙山庄明明是你的家,可你呢?活得还不如一个外人顾剑棠。当日无道司命以你性命相要挟,时夫人是怎么对你的?若被挟持之人是时景辰,情况肯定会大不相同吧?”见他眼神有些松动,茗香再下一记猛药,“九珍堂杀手团的厉害我们都领教过,试问伏龙山庄是否真的能再抵御一次?如果暂时屈服,那么伏龙山庄便能保全。你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伯恒子武功盖世,我们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有一件事我们胜过他,便是年轻的体魄,哪怕是熬也要把他熬死。而且慢慢时间的长河当中,有着无尽的可能,但在此关键时刻不能让时夫人阻碍。” 听着她一套一套的说辞,想来心中已有大计,时景柴问道:“你有何良计?”茗香附耳将计划娓娓道来,时景柴大骇,劝阻道:“万万不可,婶婶武功高强,警惕心又高,万一一击不中,她就算是冒死也要先诛叛徒。而且伏龙山庄各大产业的账房钥匙和印章都在剑棠手里,一旦伏龙山庄有事,他一定会提前转移产业。” 顾剑棠是个麻烦的家伙,所以得列为头号对付目标,而且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破他。茗香知道他待时景辰就如亲弟弟般爱护有加。只要有时景辰的消息,他断然不会不管不顾,届时时景柴对付李沐风,茗香对付顾剑棠,双管齐下,伏龙山庄便是囊中之物。 千防万防,家人难防,这句话得以流传至今,总有它的道理。为了伏龙山庄的未来,也为了时景柴自己,他没有别的选择。茗香心思缜密,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出来的,只怕时景柴不答应她还会被她反将一军。毕竟恩雨一夜,他在她的面前再无秘密,况且她也是一心为他筹谋。 时景柴端着补汤来到李沐风的房门前,心中挣扎,有不忍也有恐慌。李沐风听到声音,推开房门,见到的是自己的侄儿,问道:“景柴,你是有事要禀报?”哪有人端着汤说要事的,时景柴轻笑道:“侄儿见婶婶连日来茶饭不思,食欲不振,所以自作主张给你炖了补汤。外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您可千万保重身体。” “你有心了!”时夫人大开房门,走在前头,“进来坐。”江湖如斯局势叫人寝食难安。伏龙山庄的生死存亡关头,时夫人不得不重新考虑保存实力的问题,说道:“景柴,婶婶想过了,你二叔的仇不该由你们这些晚辈来承受。若真到了与青城派一决雌雄的时候,我想你还是带些人退守到柴桑城卧龙居。景辰怕已是凶多吉少,我不能让伏龙山庄最后的血脉毁在我手中。” 时景柴猛一抬头,可时夫人已经舀起数匙补汤喝下肚。“怎么了?”时夫人见他咋咋呼呼的,奇怪道。时景柴连忙摇头,回道:“景柴势必与伏龙山庄共进退。”时夫人又喝下数匙汤品,叹道:“傻孩子!”严格说起来,时夫人并无对不起时景柴,可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第一百四十五章 悄然骤变 时夫人打算召回迎松,二人合力往更上一层楼的逆脉诀参悟而去,之后便依江湖规矩约战伯恒子,生死不论。在此之前,她还要将山庄大权合理分配,作为眼下唯一继承人的景柴,时夫人自然是要将重担交予他。不过,多年来剑棠为伏龙山庄尽心尽力,也该得到自己应得的部分。 时夫人素知剑棠性格,若是知道她如此打算,可能会一根筋舍命相陪,不过她已找好理由。丫鬟得令去寻剑棠,不过他并不在。时夫人正好奇是什么要紧事,竟没有通知她一声?本想着先通知迎松回山再做打算,探子急忙来禀,说是青城派及九珍堂杀手团大举逼近观音庙。至于目的为何,不消多讲!观音庙弟子有限,必不能抵挡千军万马,眼下她们需要支援,时夫人义不容辞。 山庄就剩景柴了,时夫人不想他冒险,所以准备亲自前去救援。时景柴被传召,时夫人命他镇守山庄,必要时退回卧龙居以保存实力。她行动迅速,已经开始点兵点将,但时景柴知道她已经出不了山庄。山庄的大半人马都在这两天被悄悄替换,而时夫人中了暗毒,不足为惧。 “婶婶,伏龙山庄已经经不起折腾,我看就不必大费周章了。观音庙实力强悍,这一劫她们自己可以渡过。”时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侄子,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他的口中讲出。“混账!”时夫人毫不客气骂道,“前次我伏龙山庄大难,绝想师太亲自前来救援,还被目空和尚打成重伤。着这莫大的恩情我们拿什么去还?而今观音庙有难,伏龙山庄岂可袖手旁观?景柴,你糊涂!” “糊涂的是你,时夫人!”一个娇媚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茗香踏着猫步款款走来。“茗香?”时夫人满心疑惑,更是在气头上,厉声道,“伏龙山庄的事,你这个外人少插嘴!” 茗香轻挽时景柴胳膊,笑道:“这样我有资格插嘴了吗?”时夫人指着他们满脸震惊:“你们……”茗香继续道:“时夫人,天下局势你也该看清了。伯恒子独揽大权,整个武林几乎已经被他吞并,伏龙山庄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可笑,你别忘了,旷乐山庄也是毁在青城派手下,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姑姑、姑父吗?”时夫人又指着时景柴痛批道,“还有你,我都想要将伏龙山庄的大权交予你了,你就是这么出卖自己的人?伯恒子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一个个竟如此恬不知耻?” “婶婶,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拿整个伏龙山庄的命运去开玩笑?请恕侄儿不能同意您的决定。”时景柴依旧恭敬,完全是看在这几天李沐风想要交权的份上。孤傲了一辈子的李沐风,今日居然被人否决,伴着威胁的口吻问道:“我要做什么事,还得你同意?若我一定要去,你能奈我何?” 时景柴还有没当家,时夫人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敢挑战她的耐心?茗香轻轻挥手,众弟子得令竟纷纷向时夫人拔剑相向。“你们……”时夫人不敢确信这是真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没有万全的准备他们怎么敢逼宫?时夫人释然笑道:“原来是早有准备。不过就凭你们也想拦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换作以往,凭时夫人的威猛自是无人可挡,但眼下她身中剧毒而不知,茗香只觉得可笑,不客气道:“强弩之末,何惧之有?”时景柴一并吩咐道:“带夫人回房间休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时夫人竟不想他们真会如此大胆?当即举掌欲发,哪曾想突然心口似有千万只毒虫噬咬,不仅凝聚的掌力溃散,整个人突然浑身无力。 茗香张狂地笑道:“时夫人啊时夫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万万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吧?景柴对您关怀备至,每日送去补汤,可还好喝?”时夫人怒气不减,再次口吐鲜血,她居然会被几个小辈暗算?看着时景柴更是恨铁不成钢,伏龙山庄百年基业算是要完了。她突然想到,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笑道:“伏龙山庄产业链丰富,你们就算抓了我也别想完全把控。” 茗香知道她所仰仗的是什么,叹息道:“剑棠是个不错的传人,可惜恐怕此时已经步入黄泉!”时夫人本来还庆幸剑棠有事外出,看来也已遭到暗算,这两个天杀的小人,尤其是茗香,阴险程度犹胜方慧茹。她算是做了回农夫,救了条毒蛇,悔不当初。 昨日,顾剑棠从外收账归来,在大门口处撞到着急外出的茗香。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产业变卖和整顿,反倒没注意山庄的局势。见茗香这般,不免好奇一问:“茗香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茗香连忙请安,回道:“顾公子,真是对不住。不过能见到你真好,少庄主有消息了!” 听到时景辰的消息,顾剑棠也变得紧张起来,焦急问道:“他怎么样?现在身在何方?”茗香叹气道:“听说有人在落霞坡附近见过。不过最近那里经常有九珍堂的杀手出没,而且目空和尚还在附近徘徊。大公子已经先一步赶去支援,时夫人飞鸽传书给了迎松姐姐,命她前去一探究竟。我实在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看看。” 这肯定不妥,茗香武功有限,遇上寻常的九珍堂杀手都可能令她无法自保,顾剑棠比她更担心时景辰的安危,拦住她说道:“我亲自去一趟,茗香姑娘,你就留在山庄安心等消息。”茗香赶紧拉住他道:“不行,不行。顾公子你掌握着山庄大部分产业,这些日子以来还要查账、清账,尽力维护山庄的利益,降低最小的损失,山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 顾剑棠顺势将账本递过,托付道:“你将这些交给我姨母,谢谢你!”茗香眼见他急匆匆地出去,急忙喊道:“顾公子,这上头有好多地方需要盖章的。”顾剑棠一点心眼没留,只一句道:“都在我房中,让我姨母自己去翻找。”声愈轻,人愈远,只剩茗香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逗留在原地,没想到最担心的问题竟是如此轻松就解决了。 才出伏龙山庄的势力范围,顾剑棠就被盯上了。他向来机警,一点风吹草动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树林之中瘴气弥漫,昏暗非常。若是他要伏击敌人,也会选择这样的场所,只是不知这些人为什么像有备而来?顾剑棠折枝弹***准无误地击中树上盯梢之人。 战争一触即发,所有人呼啸着围拥而来,实在惊险万分,顾剑棠离他们的伏击圈只有一丈远。面对人多势众的境况,饶是他武功高强也不自觉地捏把汗,折扇紧握,蓄势待发。为首之人是昔日在伏龙山庄没阵亡的九言杀手之一,“临”杀手。听他发令道:“上头有令,活捉他!” 顾剑棠率先动手,转扇突刺,剑气横斩。临杀手倒踏步,短剑扶摇,听得一阵金铁交击,一下被震开一丈。今日不是单打独斗,切磋武功,其他人自然不会闲着,举刀的举刀,剑刺的剑刺,纷纷杀上前。顾剑棠开合扇面,扇风呼啸回旋,剑气徜徉,听得哀嚎之声四起,黑衣杀手纷纷倒地。 慌乱之中,两名九言杀手从旁偷袭,双剑斜砍,打出封魔十字斩。顾剑棠大骇,拇指握扇,双指合并一记摩诃指,内力激荡飘起无数扬尘。风轻云淡之后,三位九言杀手各站一位成三角合围的攻势。临杀手正面敌对,斗杀手和阵杀手分列两侧,每个人身后至少跟着十几个精英杀手。 “顾少侠,你不如就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这套星座战法一旦发动,免不得会误伤了您。”阵法拿捏一向是九言杀手的强项,顾剑棠甚少了解阵法都觉得一股肃杀之气不断向他靠拢。只不过让他坐以待毙,那是万万不能,笑道:“尽管使来,伏龙山庄能够击溃你们一回,自然也能再次击垮。” 九言杀手不再废话,斗杀手带人迂回包抄,人如鱼贯,接连跳杀。阵杀手带人拉长战线,似有守卫的意思,忽而临杀手冲锋在前,这架势恍如天蝎倒尾,毒刺凌扎。 顾剑棠惊险避开,回身剑风劲扫,眼见就要击中临杀手,阵杀手伙同其余杀手跳出,手、背相接,竟然造出一张防护罩。斗杀手背后突刺,顾剑棠转扇相抵,这次勉强又一次化险为夷。他们配合有素,实在难以对付,又被这巨型天蝎阵困阻,他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九言杀手带队变阵,三股势力穿插缝合,一下全由临杀手带头,形如南山雄狮。为首三人一同抛出手中之剑,剑力之强犹如雄狮扑食的猛爪。顾剑棠铆足全部功力,弹射纸扇。扇面剑锋呼啸,远远望去就像是断头刀,轰然抨击的响声响像是要把苍穹炸裂。 顾剑棠还想趁隙喘口气,可前面的招数都只是九言杀手的虚招。三人合力布气行术,夺命杀招“不动明王”悄无声息地逼近。顾剑棠连忙挥掌痛迎,但觉无穷无尽的罡气席卷,一下被震出三丈外,这一局他终是败了。少林内功不容小觑,九言杀手内息紊乱,伤得不比他轻,所幸人多势众,可以稳稳地带走他。 临杀手吩咐道:“来人,将他带走,押回青城山。”黑衣杀手领命,正要上前,突然听得魔幻的铃音直击人心。那声响由远及近,越震越清脆,斗杀手大叫道:“铃音锁魂,魔音千千!大家快捂耳朵。”可惜为时已晚,他们的神经都过于专注在一件事上,已经完全听取了铃音,但觉耳边神秘咒语来回念叨,个个脑袋昏昏,似是走进了最温柔的陷阱而无法自拔。 临杀手一激灵,立马拉过身边两位兄弟,一人给去一巴掌,吼道:“你们醒醒!”众人一个接一个清醒过来,然而眼前已空无一人。任务失败,但情有可原,毕竟对手是阴阳坛的金铃使者。 素芊芊一直监视着伏龙山庄的动向,早有消息来报,一批杀手悄悄逼近伏龙山庄的势力范围,但始终只是在外围隐藏。事有蹊跷,她当然得与伏龙山庄通气,而且还得亲自提醒他们提防,没想到半路就遇上顾剑棠被围攻。 顾剑棠死里逃生,这回多亏素芊芊,真不知该怎么谢谢她。素芊芊带他躲入了山洞过夜,他可受着不轻的伤。尽管之前的事还没有让她消气,还是贴心地递去伤药。“服两颗!”扔的很随意,但准确无误地落入他手里。明明很担心,却还要假装漠不关心,终于咳着松痰道,“要不要我帮你运功疗伤?” 顾剑棠哪里还敢麻烦她,连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哪知素芊芊根本不听他的,打坐坐下直接往他体内输送真气。有些事情她还是想问清楚:“九珍堂的杀手一直在外围徘徊,伏龙山庄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素芊芊还以为这样的紧张关头,他会镇守大本营。 这一点顾剑棠也没有想通,山庄的战力布局一向是时景柴在负责,他们虽然不在伏龙山庄范围内生事,但按理说应该会有探子来报明情况才对。这个问题他只能摇摇头,忽略不计,说道:“景柴去落霞坡找景辰了,估计没来得及把情况向上汇报。而我听茗香姑娘说起后,便也想亲自去找找。” 素芊芊哼笑一声,事情大概听明白了。忽而猛力一掌退开顾剑棠,有时她真想挖开他的脑子看看,里头究竟都装了啥?没好气道:“一个‘什锦菜’,一个‘名臭’,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你居然会信他们?这一听就是茗香要支开你的意思,指不定后边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顾剑棠不相信,他反而觉得是素芊芊对茗香有偏见。看着他怀疑的眼神,素芊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实话告诉你,落霞坡一带,吟风公子早就派人搜寻几回了,要是有时景辰的消息,你和时夫人才是第一个知道的。时景柴去落霞坡?根本子虚乌有,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事。” “不会的,茗香姑娘骗我干嘛?”大家都是同一阵线上的盟友,应该同心同德才对。素芊芊恍然大悟:“他们一定是暗中向青城派俯首称臣了,把你支走就是方便对付时夫人。” “你胡说什么?姨母是景柴的婶婶,茗香姑娘还是姨母收留的,他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顾剑棠对于“忘恩负义”四个字没有体会,哪里晓得人心险恶?素芊芊哼笑道:“行啊,天一亮我们就回伏龙山庄瞧瞧,届时一切自会明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湘玉缘 素芊芊一夜无眠,就等着太阳升起,然后拉着顾剑棠回伏龙山庄求证。终于就在晨光吐露的一瞬间,激动得跳起,大喊大叫道:“天亮了,天亮了!剑棠快起来!” 顾剑棠恍如惊弓之鸟,比做噩梦还让人惊恐。他自然是知道素芊芊想干什么?但这一次他有足够的自信,不紧不慢地起身道:“伏龙山庄一切太平,你就别胡乱揣测人心了!这回若是你错怪景柴和茗香,你可要好好跟人家认错。” 素芊芊翻过白眼,她比谁都要确信,那两个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认错?这辈子都不可能。若他们真的狼子野心,你也不必叫顾剑棠了,记得改名素剑棠。” 二人互相打趣,但千万句怀疑不如一次亲眼证实。临近伏龙山庄一里路内突然多出许多暗哨,素芊芊还大意没发现,却先一步被顾剑棠拽入角落里,还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素芊芊镇定心神,朝他张望的地方看去,好多暗哨。还没到伏龙山庄,情况就已经不对了。素芊芊挣开他的手,得意道:“某些叫素剑棠的,这回终于无话可说了吧?”顾剑棠给去一个不屑的眼神,继续观察。素芊芊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不对的?难道就不能是伏龙山庄的暗哨吗?” 顾剑棠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能负责山庄附近守卫工作的,他应该都认识,而眼下他却一个人都不识。最可疑的是,他们换岗交接,居然都没有用到令牌,显然不是伏龙山庄的人。顾剑棠没时间与素芊芊解释,拉着她悄悄从后山潜入。那是时景辰当初逃婚的路线,也是山庄防守最薄弱的地段,顾剑棠不敢赌,甚至内心有些动摇,又害怕被素芊芊不幸言中。 不巧的是,一切尽如素芊芊所言,茗香和时景柴都背叛了伏龙山庄。他们躲在墙头,正听见茗香张狂地嘲讽,时夫人身中剧毒,已被他们控制。顾剑棠本想冲下去迎救时夫人,却被素芊芊拦下。他还受着伤,况且敌人势大,不宜硬拼。 素芊芊带着他又从后山原路返回,逃离山庄。顾剑棠思虑纠结,放开她的手道:“不行,我得回去救姨母。”素芊芊拉回他道:“你放心,时夫人暂时不会有事。否则他们直接动手即可,何必下毒来钳制她?我们去找阆苑和吟风公子他们,大家集思广益,再寻挽救伏龙山庄之法。” 时夫人身中剧毒,可缺不了神医和医神的相助,否则顾剑棠就算救出她也不能真正救回她。忽而黑鹰翱翔飞过头顶,素芊芊瞧着像是“黑鹰传书”,立马吹起响哨召唤回来。伏龙山庄已经不是同盟,不能让这头的消息让青城派一方知道。信条是说:“观音庙慈航七绝阵亡,不过阆苑重掌观音庙,青城派计划没有得逞。”不幸中的万幸,不过没有慈航七绝的观音庙形同虚设,派不上大用场了。 伤心之余,素芊芊利用黑鹰传书,将伏龙山庄的一切告知神阳殿。放眼武林,只有镜月教还有实力与青城派较量。“我们去落霞坡山下的九曲镇与吟风公子他们汇合,迎松应该也在那里。”镜月教的探子消息并不全面,少了阆苑挑战伯恒子这一条,青城派也有意将这件事压下,看来是另有所图。 时景辰和绝爱跌落山崖时日已久,本来他们都觉得这回要完蛋,好在山崖下另有崖洞,而崖洞顶这些年来长满藤蔓,加之时景辰内功深厚,所以并没有大碍。只是他摔伤了腿,走不动路,需得静养。他不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出去的路也知道,是一条水路。可惜绝爱不通水性,又不会闭气心决,不可能自己游出去。已然落难,只有坦然接受,既来之则安之。 绝爱以时景辰为肉垫才没事,看到他伤的这么重,怪难为情。“你没事吧?”话问出口,绝爱立马觉得蠢,有没有事这都是一眼就螚看出来,“那个……我能做什么?”她也不懂医术,瞬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时景辰指着远处的石床道:“你扶我过去躺平,然后找几根粗树枝来,我得固定自己的腿,不然要长歪。”他说什么绝爱都照做。看着他还能自己给自己包扎,绝爱深觉不可思议。时景辰吩咐道:“绝爱,你去那边的柜子里翻翻看,还有没有伤绝散,有的话你自己吃一点,别到时候留下内伤后遗症。” 绝爱还是听话地区翻找,果然有。突然感觉好奇怪,这里像是有人住的一样,而时景辰对这里又很熟悉,不像是第一次来。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来过这里?”时景辰点点头,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这里曾经是我住过的地方,洞穴深处还有我师父的坟在。” 江湖中堪比琅环宝藏秘密的秘密便是时景辰的武功源自何人?答案已经揭晓过,但无人知道段前辈身在何处?原来葬身此地,一世英雄,没落此地未免有些凄凉。绝爱好奇道:“这个地方这么隐秘,你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闲着也是闲着,时景辰开始述说往事,就从被伯恒子打下山崖开始说起,他就在惊慌尖叫中堕入了山崖。狂风的撕裂以及崖石的擦伤足以令他深受内伤,再晕厥前一刻,他感受到一阵柔和的内劲衬托,缓缓降落。 再醒来看到一个俊秀的大哥哥在身旁。长眉若柳,身似玉树,眼眸多情而处处透着一股冷漠,恐怕书中所描绘的宋玉、潘安也:不过如此。时景辰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等惊世容颜,弱弱问道:“大哥哥,你是神仙吗?” “这都摔不死你,小鬼运气挺好啊!”分明是他出手相助,时景辰才得以幸免于难,他偏偏将一切归结于运气。“神仙呢没有,阎王汤有一碗,你要不要喝?”段铭风跛着脚走近他,将汤碗递去。时景辰暗自可惜,这么俊美的大哥哥居然是个瘸子,不过看着他递来的绿不拉几的阎王汤,哪里敢喝?一味地别过头,以表示抗拒。 “臭小子,你全身经脉受损,不喝的话就一辈子瘫在床上吧!你可憋妄想我会照顾你。你要是死了,我直接把你扔潭里喂鱼。”段铭风看似威胁,实则不过是寂寞多年逗逗小孩罢了。时景辰机灵,什么阎王汤,肯定是假的,要是想害人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忽然变得很乖,把头凑近道:“那给我喝吧?”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碗阎王汤是段铭风静心调配的“龙涎玉露”,不仅能助人洗髓,脱胎换骨,还能增强功力。躺了两日,时景辰便能行动自如,蹦蹦跳跳,似乎身子还比以前更轻盈。 段铭风询问时景辰掉落山崖的原因,竟不想是那样曲折离奇。干脆问他:“你想不想学武功?”时景辰当然想,奈何他父亲忙于山庄治理,母亲根本不想教他,所学的还是剑棠偷偷教他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些三脚猫武功。 看着大哥哥的样子也不像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时景辰伴着疑惑的眼神,问道:“大哥哥,你也会武功?”段铭风同样以疑惑的眼神回敬,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看扁。“你说呢?”忽然双指空点,一道剑力击得洞壁震颤,乱石滚落,看呆了时景辰。他一改态度,马上抓着段铭风撒娇:“大哥哥,我要学这个,你好厉害,比我爹娘还要厉害!” 段铭风撇过头道:“你爹娘能和我比?”时景辰急忙甩头,连声道:“不能比,不能比!”往后的日子里,他们每日打坐吐纳,凝聚天地灵气,又以各种各样的奇怪姿势睡觉,渐渐地时景辰丹田处汇集了一股暖流。 段铭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起初还能陪着时景辰练功,后来一直卧病在床。为了让他自行修习“流云蝶步”,段铭风贴心地在地上布下脚印,只需按着步子来,长时间练习便能融会贯通。 “大哥哥,我看你这里医书挺多的,有没有什么草药可以治你的病,我去摘来给你。”时景辰感觉大哥哥的情况不是很好,在这寂寞的山洞中,若只有他一人,那可怎么度过?段铭风摸着时景辰的脑袋道:“没用的,我已是风烛残年,又顽疾缠身,没救了。景辰,你不要怕,若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洞穴深处的坑里。坟我都已经给自己挖好了。” “大哥哥,你不能留景辰一个人。”时景辰情不自禁落泪,这些年来他还没有遇过逼大哥哥还好的外人。段铭风指着远处的湖潭道:“潭水是活水,水下有路可直通外头,你只需用好我教你的闭气心决。当然,你若愿意留在这里清修,等你练到我这般本事,你也可以用轻功飞上去。” 时景辰更不明白了,大哥哥由能力出去,干嘛还要留在这里?说道:“那大哥哥,你快飞上去,找个大夫治病。”段铭风摇摇头道:“外面的坏人太多,我不想见任何人。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瘸了腿。你小子要不是样貌姣好,我才不把武功传给你。快去练武功,想偷懒不成?” 时景辰不舍,但架不住大哥哥凶狠点眼神,还是去独自练习。一日,时景辰跳入湖潭中抓鱼,下几个晚上做道好菜给大哥哥,可回来时却不见他身影。石桌上留着封信,是写给他的。“景辰,当你看到这封信,大哥哥应该已经不在了。你是哥好孩子,时上天对我的恩赐,在我最后的时间里将你送到我身边,让我的本事还能传世,我已心满意足。我每日数着日出,自你掉落至今应该已有四十日,你找个时间快些出去,别让你爹娘担心。大哥哥再给你一句忠告:凡觊觎琅环宝藏者,皆是狼子野心。你日后行走江湖,便能体会。大哥哥绝笔。” 时景辰扔下书信跑去洞穴深处,果然见大哥哥躺在坟地里。只是不管他如何叫唤,都已经再没有人回应他了。虽然不舍,但时景辰知道入土为安的道理,大哥哥不仅只是大哥哥,还是他的师父。时景辰行过拜师礼再将他厚葬。在这个贫瘠的洞穴中,有鱼,有野果和野菜,已经算是厚葬了,希望大哥哥不会嫌弃他。 后来时景辰顺着湖潭游出去,算是捡回条命。迎松正在附近排查,也亏她锲而不舍地搜寻,才能顺利找回时景辰。但他能出洞未必是件好事,噩耗一个接着一个,神龙山庄被灭,他点父亲亡故,无一不是对他重重的打击,导致他一段时间里自闭、颓废。 绝爱听完它这段离奇点故事,可不比她境遇好,原来大家都是磨难重重。天色暗沉,绝爱肚子咕咕叫,不知不觉都已过了饭点。“我去找找你说的野果,等着!” 看着绝爱少女似的一路奔跑,时景辰微微一笑。平日里喊多了人家大师,都快忘了她不过是个十八岁少女。眼角的余光瞄到床脚折射过来的金光,是一块镶金的玉牌,这难道是?他忍着剧痛挪动身子去捡,果然是“湘”字。当年那张俏皮泼辣的清纯脸蛋一下从脑海中浮现。时景辰抓着玉牌心情激动,真的是她!十二年了,没想到还能见面,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 绝爱抱着满怀的野果奔来,洞穴里有棵树向阳而生,长着好多野果,这下他们不必担心被困在这里了。“来,给你。那边还有好多,够我们吃一个月的。我明天再去挖挖野菜,估计也有很多。” 时景辰不忙着吃,反而盯着绝爱看。绝爱被盯点不好意思,她还是头一回让一个男人这样瞧,心中更是像有什么东西在爬,搞得她浑身不自在。“时公子,怎么了?我有何不妥吗?”这一刻时景辰等的太久了,只是他不明白,何以绝爱一直不同他相认,哪怕知道他的身份还是无动于衷。 时景辰摇摇头,拿过野果吃着。忽而将玉牌交还道:“这是你掉的吧?”绝爱立马拍拍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回道:“我的护身符,谢谢你时公子。我还以为它不见了!” 东西也是她的,身份基本可以确认。时景辰喊道:“沈池墨!”绝爱吓得玉牌差点脱落,这个名字已经多少年没有被人提及,一时间顿住了,慌了神。再抬头看去,时景辰含正用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她不懂他。是伏龙山庄的人,认没认出她的身份所差无几。淡然道:“我现在是绝爱,沈池墨于我而言不过是空中划过的一道流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半解的真相 她说先前的自己只是不经意间划过的一道流星,殊不知流星难遇,一遇上便是别人心中的永恒。时景辰试图唤起大家共同的回忆,自个儿倒是万分激动。“你好好看看我,你不认得我了?我小时候去神龙山庄作客,我们见过的。”这段回忆不属于绝爱,她又怎么会知道?伏龙山庄与神龙山庄向来交好,他来过也不奇怪,只是绝爱真的没印象,诚实的摇摇头。 时景辰神伤之余,唯有自我安慰。那时大家还很小,不记得了在所难免,他记得就行。倒是有件事他想问很久了,如今知道绝爱才是真正的神女天龙,那么阆苑又是怎么回事?“绝爱,你和阆苑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说她不是神龙家的人,但她又比任何都清楚神龙家的过往,神龙夫人也是真心把阆苑当作女儿来疼爱,这才导致江湖中人的重重误会。若不是这块玉,时景辰可能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原本这段往事绝爱不会向外人提及,但关乎阆苑的终身大事,她有必要说明一下。“阆苑是我的姐姐,她本是一名弃婴,被师父收养,自小长在观音庙,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法号‘绝情’,也是慈航七绝之一。七岁那年她被我姑姑沈傲雪偷偷带下山,回伏龙山庄探亲,却不想那一年竟会是我神龙山庄遭逢大难的一年……”绝爱一路从沈傲雪与旷乐山庄的恩怨情仇讲起,辗转回到神龙家的故事,可谓是跌宕起伏。唯独忘了提及阆苑送她的那块玉,加之有些细节她也并不是很清楚,时景辰听到的只是半解的真相。 “阆苑小小年纪就如此有情有义,能位列慈航七绝,当之无愧!”时景辰感慨道。同样的年纪,谁能够有她的魄力?绝爱继续道:“所以江湖上认阆苑为神女天龙也没有错,她确实是我神龙家的好儿女。婚约的事情也没有传错,时公子你大可名正言顺地和姐姐在一起。” 时景辰被惊一跳,差点让野果肉呛到。“你误会了,我只是以为阆苑是神女天龙才……”这样说好像不妥,时景辰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朝三暮四的渣男了,阆苑为他做了许多事情,而他却一直在伤害她,“不,是我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爱。” 绝爱并不理解男女之间的情爱,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早已断情绝爱。哪怕眼前的男人对她怀有情感,她可能也会内心闪过一丝悸动,但终究是石沉大海,回归原样。“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会有一个决断,希望不要伤害到任何人。”绝爱不想再看到阆苑伤心,她遭受的磨难已经足够多了。 时景辰好奇绝爱难道就没有想过男欢女爱吗?问道:“你自己有何打算?总不该真的做一辈子尼姑吧?”绝爱轻笑道:“我并没有还俗的打算,等过了一定的年纪我便了却尘缘,剪掉三千烦恼丝,真正的皈依我佛。”时景辰不想绝爱佛心如此坚固,不过来日方长,万事万法都没有绝对。 洞中日子清贫,时景辰只负责好好养伤,绝爱闲暇时间就一门心思沉迷练剑。慈航剑诀的威力与日俱增,但始终还是差了点什么?这便是绝爱要参悟的要领。一日忽然听到阆苑的声音传来:“陌廷别找了,你上来吧!”二人大喜,绝爱急忙跑到洞口,朝天大喊:“姐姐,我们在这里,我们在下面呢!”可惜绝爱并不会传声入魂大法,声音传播范围有限。 久久后还是一点动静没有,时景辰安慰道:“没事,等我伤好,我们自己也能出去。”如今也别无他法,绝爱也只好认命。她不通水性,从湖潭中游到外头这条路行不通,看来得找找其他的办法。时景辰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令人生疑的念头。绝爱不通水性?可当年他不小心推她下水后,她可是立马飞出来追杀他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武功高强所以才…… 这些眼下时景辰都来不及考虑,闲着不能真的就闲着。绝爱都知道要加紧练功以便更轻松地出去。“绝爱,有劳你把那边的书籍帮我搬过来,我来找找可还有其他的出路?”这些典籍都是以竹简的形式保存,不过在阴暗潮湿的湖潭暗洞中,倒也是应该的。 “这些都是你师父的毕生心血吧?”绝爱搬运当中瞄到过几眼,其中不乏还有精妙的武功绝学。时景辰点点头道:“是啊!都是虚无门宝贵的财富,看这一篇篇练功心得,拿出去都是无上的心法。绝爱,我看你的剑诀始终得不到最后的要领,不妨看看这些笔记,没准对你会有帮助。” 绝爱正有此意,连日来修炼始终无法突破,再练下去也不会有进展,不如看看前辈高人的学武心得,其中有一篇就写到剑指运行法门。纵观整个虚无门都没有一门特别出众的剑法,不过每一门剑法都会配以相应的指法。以指为剑,剑法、指力才能相得益彰,只不过修炼指功时间长、成效慢,所以修习的人少。 竹简上有提到天干的孟轩辕就将指功与剑法配合的最为精妙,绝爱见过他出手,的确是“手中无剑指尖剑”的高明境界。全江湖除了他就只有阆苑可以做到,这样看来,慈航剑诀倒是与虚无门研究的剑指殊途同归。《静修心法》她已得一段时间,似乎有点明白为何开篇是“三花点穴”?点穴才是天下间最高明的剑法。这些日子她都会那树枝当剑练习,其实只是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被更是被剑招拘泥,而渐渐忘了剑意,或许这就是气宗法门。 时景辰专注于翻找典籍,并没有注意绝爱,哪知忽然湖潭炸响,势如雨下。这么快她就迈入了那道大门。隐忍而不发,发而不可收,这就是剑诀的真谛,绝爱没有另外半部心法,自行领悟到剑诀奥义,一套不同于阆苑的慈航剑诀。时景辰为她开心,放眼江湖应该没有人能有她这样的剑术造诣了吧? 时景辰翻遍典籍都没有找到类似于出路的图样,但有一卷书册很有意思。上头写的是日录,还是段铭风的心路历程。其中一篇有讲到:“今日师兄居然输给了天干的几个小辈,真是不可思议,回来后他就垂头丧气,一直鼓吹四时生灭阵的厉害。我听完他的描述,大概知道了其中的奥妙,天玑先生确实本领非凡。这些年来我跟他较劲几回,都被他压过一头,我一定能想出比四时生灭阵还厉害的战法。” 时景辰看的入迷,一下往后翻了好几篇,终于有下文了,不过已经是被困湖潭以后的事情了。“四时生灭阵要四个人才能启动,而且这四人得武功相当,默契非凡,天下间不可能有天干四象这样完美的四人。所以这套阵法根本无法传世,但是我这套就厉害了,只要三个人,姑且称它为三圣神阵。想出来了又如何?哪有人来修习,见证这套阵法的威力?算了,权当我戏言吧!” 除了阵法还有许多武功被提及,就如还有一篇写道:“天干的天地不老日月同辉功能练到极致,若是这样岂不是违背‘武学之道,学无止境’的道理?我们地支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就不同了,永无止境。并且在你以为练到尽头之时,若是散掉全部功力,那再修炼,功力便会成倍的回来。这件事忘了告诉九卿,不知道以她的聪敏,会不会发现?” 时景辰暗自叹息,这根本是捉弄人的武功,尤其是像武林四象那样的高手,谁会舍得散光所有功力?可笑的是“舍得”二字意义深远,有舍才有得。独孤九卿也已身亡,说给谁听去?其实两派的天地神功相差无几,人生不过数十载,同样的年龄段,威力也是相当,看独孤九卿和叶如是就知道了。 还有一篇关于轻功的,有点滑稽,里头说道:“天干绝学‘凌虚步尘’惊艳四座,掌门师兄又不开心了,逼着我改良地支的轻功。经过我苦思冥想,研究八卦六十四方位和九天星辰运行轨迹,终于创出这套‘流云蝶步’。速度上完胜凌虚步尘,要是在两派人马面前亮相,一定羡煞天干门人。可师兄并不满意,人家天上飞的,我这是地上跑的,档次不够。那倒也是,必须飞的比他们高,不过还得防备飞太高掉下来摔死。” 时景辰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两派举足轻重的人物,还跟小孩子斗气一样,方方面面都要比较过才算数。继续翻下去:“成了,这套轻功就命名为‘攀云步’,只是一个不小心研究的太过,这套武功得两个人才能施展。二人互为基石,以条物相接,互攀登顶,但我还没有研究出如何安全降落,暂时先放一放,别到时登到天上无法降落,把自己摔死就不值当了。” 时景辰大喜过望,急忙呼喊道:“绝爱,我们有机会出去了。”除了水路还有其他方式?绝爱立马停下手里动作,凑近上前。时景辰将竹简递去道:“你看,这上头记录着一套轻功叫作‘攀云步’,夸张说来可以攀登云巅。”绝爱快速阅读,果然是玄妙无比,喜出望外道:“太好了,等你伤好,我们便可以出去了。”面对如此困境还能绝处逢生,往后还有大福气呢! 素芊芊带着顾剑棠辗转千回,终于赶到九曲镇。顾剑棠逃脱的消息马上在青城派内部传开,九珍堂自然加派人手沿路追寻,不过在九曲镇还是镜月教势力庞大,他们也终于不必再隐藏身份。 “属下参见金铃使者!”黑武士见到素芊芊立马恭敬相迎。素芊芊摆摆手示意他起来回话,问道:“吟风公子可还在镇上?我有要紧事情找他。”黑武士回道:“使者请随我来。” 不仅吟风在,迎松也在此地驻扎,看到顾剑棠更是意外惊喜,询问道:“剑棠,你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夫人有重要事情吩咐?”顾剑棠心中有愧,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垂头丧气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吟风问道:“芊芊,伏龙山庄发生何事?” 此事还是由素芊芊来说明的好,叹道:“黑鹰传书我已传回神阳殿。伏龙山庄已经落入青城派手里了。”迎松大惊,他们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焦急道:“那夫人呢?夫人她……”绝想与绝妄大师的噩耗他们才刚刚得知,实在不敢想象时夫人会是何样下场? 素芊芊宽慰道:“剑侠放心,时夫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这次是因为时景柴和茗香突然叛变和九珍堂杀手里应外合,而时夫人又身中剧毒被他们要挟,伏龙山庄才不攻而破。我和剑棠也被追杀一路,如今的江湖青城派可以说是已经大一统。”只有少数门派还没有臣服,但这些门派大多都是翻不起浪花的门派。 迎松紧握降龙鞭,她实在担心夫人的安危。“我这就组织人马,杀回去!”她眼中的火花就要烧出来了,叛徒年年有,今年似乎特别多。顾剑棠应声道:“好,我们一起夺回伏龙山庄。”素芊芊看着他们冒冒失失,又该操心了。“诸位别太激动,夺回伏龙山庄还需从长计议。”转而又看向吟风公子问道,“公子,不知您有何见教?” 吟风摇摇头道:“伏龙山庄之事不急,时景柴没有对时夫人下死手,说明他还念及旧情。我与阆苑约定的时日就要到来,你们不如就跟我一起在此地等等消息,我们的人不是还在搜寻绝爱大师和时少庄主吗?” “对了迎松姐姐,景辰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大家最担心的还是这个,顾剑棠也因此而中计。迎松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和吟风公子分析过,景辰应该和绝爱大师一同从落霞坡跌落的。” 说来惭愧,又是落霞坡,当年迎松就在这一带搜寻过,可谓熟门熟路。当年她搜寻了一个多月,而今也快一个月了。记得当初时景辰是在湖中被人发现的,所以迎松特别留意江、湖一片的搜查工作,奈何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消息没有。 “其他事情先做着。等等阆苑也好,她一向足智多谋,说不定会有出奇制胜的办法。”素芊芊觉得一动不如一静,紧盯青城派一切动作才好迅速出招,指着黑武士吩咐道,“你们跟各部密切联系,青城派的动作我要第一时间知道。”黑武士得令,立马去准备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二月廿五日 黑袍会战败这实属意想不到,哪怕是阆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伯恒子不得不再次审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更令人咋舌的是她还下了战书,以江湖规矩挑战。多少年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阆苑与他几度交手,都是吃尽苦头,哪有人会不长记性? “先生不可大意,阆苑已经学会普渡慈航,实力今非昔比!”黑袍好心提醒道。伯恒子看着他们的伤淡然一笑,原来如此,难怪有恃无恐。“战书老夫收下。这丫头勇气可嘉,说起来若非一直敌对,老夫还真想收她入门下。焚灭走得早,一直没有机会领教真正的慈航剑诀,也算圆老夫一个愿望。” 黑袍对伯恒子的武功还是信赖的,但阆苑一直是个意料之外,难保不会横生枝节,提议道:“这次决斗的消息我会压下来,免得聂孤有所动作。时间紧迫,若您已经决定好,这两天可以出发了。”伯恒子点点头,事情就如此去办,只是纵然他武功天下第一,青城派傲视江湖,还是掩盖不住那颗寂寞的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暗处一直有双眼睛盯着,无奈而又想做点什么。而今的青城派虽然一家独大,但却是靠着卑鄙的手段征服各派。若不能以德服人,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切都是暂时的。而暂时过后,必定风波不断,到时候就不是青城派能够承受得起的。 刘凡匆忙跑到仲擎子房内汇报情况:“二师叔,大事不好!”仲擎子示意他轻声,刘凡关好门上前细声道:“师叔,四师叔领队杀去观音庙的人马铩羽而归,他自己也被废双手。还有观音庙的两位师太已经圆寂,阆苑向师父下了战书,约在落霞坡决斗。” 仲擎子轻轻握拳以示感叹,近来噩耗不止,他实在不想再听到关于别人和自己人的任何坏消息。自从五行宫大战之后,伯恒子便囚禁了他,他们个个都是主战派,仲擎子一味的保守自然只有被孤立的下场。起先他还不相信伯恒子会是那样的人,这些年来他这位大师兄做的相当称职,在他的带领下青城派事业蒸蒸日上,声势不输少林,而近来的做法哪里还有一点正派的样子?都说镜月教是魔教,可笑青城派比魔教还要邪恶。 “师叔,阆苑姐姐是个好人,我是不是该去劝劝师父,让他别应战?”刘凡不想看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受伤,况且阆苑又怎么会是伯恒子的对手?仲擎子摇头叹息,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做过最多的一个动作。“你师父这个人胜负欲重,况且就算他不去应战,难保阆苑不会杀上青城山?这是个死结。这样,你去一趟天龙寨,听说岐山六圣是她的养父母,希望可以护她一命。” 刘凡飞速起身,喃喃道:“希望来得及。”已经二月初十,天龙寨离落霞坡又路途遥远,这是要与时间赛跑。刘凡更担心的是他青城派弟子的身份,这一去又该如何取信于人?别到时候把他当做奸细。 青城派的进出已经不是当初那般容易,尤其是刘凡,他身份特殊,伯恒子更加不会轻易放他下山,他多方乔装打扮,还是在后山被钟默灵撞见。“站住!”钟默灵盯着眼前拉车的菜农满脸疑惑。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却没有说破,检查过他的拉车,便放他离去。 钟默灵怀揣这样的私心也不止这一回,作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刘凡一直以来都遭人嫉妒。有他在,别的弟子再怎么努力都离那个位置无限遥远,前次没有暗中害死他算是他命大,这回钟默灵更加不会阻拦他。青城派树敌满江湖,只盼他站着去,横着归才好! 过完年,又过完元宵,影子不知不觉在天龙寨待了两个多月。欢闹的背景下是无限的落寞,尤其是收到观音庙两位师太的噩耗和迟来的神龙夫人阵亡的消息,她再也不敢贪图享乐。更是懊悔自己没有陪在阆苑身边,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这丫头遭受如此多的打击,也没和她讲一声,又让人心情烦闷! 弋峰飏气得一掌震碎茶几道:“周博然!难道就真的没有人能对付他了吗?不行,我要去找阆苑。三弟,你也收拾一下,我们一块儿去。”胡道说平日里都是笑脸盈盈,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丝笑容都没有。 影子拦住他们道:“两位前辈,你们稍安勿躁。还是由我和轩辕去一趟,我们会照顾好阆苑。天龙寨与青城山不过两日路程,可不能让他们趁着山寨守卫空虚便让他们端了老巢。” 有武林四象之一的孟轩辕在,自然能让人安心,不过弋峰飏这几日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车乾元宽慰道:“两位师兄就别担心了,我伤势大好,正想找他们报仇。小阆苑有我保护,一定完好无损地带回你们身边。” 纠结当中,弟子来报,有人拜山门。“谁呀?不见不见!”弋峰飏心情烦躁着,哪有空接见闲杂人等?空巷眼尖,老远便认出了他,疑惑道:“这不是青城派那个小鬼头吗?”听到青城派,众人霍然起身,战事吃紧,他们居然还敢派人来拜山?天龙寨全部高手倾巢而出,只为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刘凡被这阵势吓到,看到影子更是恐惧感从心底升起。当初他为了逃跑,诬陷过他们,还害得他们和青城弟子大打出手,影子的武功有多高他仍记忆犹新。“原来是这个臭小鬼!”影子双臂抱胸斜视道。“谁呀?”车乾元好奇问道,看着年纪轻轻,居然有那么多人认识,颇有些名气。 影子突然想到一件事,诡异地笑道:“他可是伯恒子唯一的徒弟。你们说若是把他捉住,伯恒子是不是就会投鼠忌器呢?”弋峰飏立马提取兴趣道:“周博然的徒弟?这小子看着平平无奇,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影子轻笑一声道:“也是,我看叔廉子对他特别照顾,恭恭敬敬的。说不准,说不准!”突然一片哄笑让他更加难以开口,影子忽的凝住笑容问道:“臭小子,伯恒子让你来干嘛?老实交代,否则我立马削平你的脑袋。” 刘凡站站好,不断轻咳着。影子不耐烦道:“快点说!”刘凡稍稍退后两步道:“那我可说了,你们不许抓我。”众人再次投来恶狠狠地眼神,吓得他不敢再隐瞒,“落霞坡,二月廿五日,阆苑约了我师父决斗,你们快去救她,不然她死定了!”说完拔腿便想开溜。影子一脚蹬起一粒石子,径直打在他背后的要穴上。天龙寨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众人着急忙慌的堵在影子之前,拽着刘凡这小子,七嘴八舌地问道:“你说阆苑要和伯恒子决斗?”“你跟我说清楚,好端端地干嘛要决斗?”“老板娘现在在哪里?”“伯恒子去了吗?”……场面可谓是极度混乱,都不知该听谁的? 影子拨开众人道:“被我点穴了,说不了话。”众人又上下其手一同解穴,所谓关心则乱,刘凡被一通解穴反而折磨得生不如死。影子急忙叫停道:“诸位请先冷静些,让开让开!还是我来问。”刘凡又被她一把揪起,一指戳在门框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伯恒子决定应战了?” 影子又点了他几大要穴,刘凡终于可以透口气,正常说话了。“是啊!今天是二月十五,还有十天就是他们的决斗日期。算着时间,我师父应该已经出发,你们快去救阆苑,她不可能是我师父的对手。”影子一个头颈拳砸下去,真当伯恒子天下无敌吗?影子又问道:“你会这样好心来给我报信?”他可是青城派弟子,寻思着不会是另一个阴谋吧? 刘凡解释道:“我师父要称霸武林,这只是他一厢情愿,我可跟不上他的步伐,也不想追随。阆苑姐姐是好人,她还教过我武功,我不想她有事。”影子还是心存疑惑,她居然不知道阆苑教过他武功?本来还想进一步逼问,车乾元拉过她的手道:“其他事情先放一放,决斗应该是真的。神龙夫人和观音庙的两位师太接连丧命,依照阆苑的心性定是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那就按刚刚讲好的,我和轩辕先去一趟。”本来还想联系阆苑,问问她的位置,这下不必了。影子就揪着刘凡不放手,“这小子也要带上,关键时刻没准还有用处。”对方毕竟是卑鄙无耻的伯恒子,影子当然得随时准备着这份大礼。刘凡就好比那待宰的羔羊,随意地被影子拎来拎去。也行,决斗的两人都是他关心在意的两个人,亲自去看看也好。 阆苑也在着手准备落霞坡一战,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将天地神功练到极致。若单凭内力,她已不输伯恒子,就看胜利女神眷顾谁了?无悔替她收拾好行囊,她们有言在先,不随阆苑同行,这件事是成是败阆苑都难逃一死的命运,她想静悄悄地解决。 无悔泪眼婆娑,此去必是凶险万分。根据江湖规矩,决斗时不允许第三人插手,她们确实也没有去的必要,但无悔还是问道:“师叔,我随你一道吧?青城派一向奸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按照江湖规矩来?”阆苑心意已决,她不可能再牵扯任何一个观音庙弟子,问着事不关己的话:“无悔,我还剩多少黑头发?” 肉眼可见,就一小撮。无悔不知道这是否和她的病有关,如实回道:“只有右半边留着一小撮,大概就一筷子面那么多。”阆苑释然一笑道:“还有这么多,已经够了。”决斗之后是死是活,还能活多久全都听天由命。 阆苑还有最后的交代:“无悔,慈航剑诀是大慈悲之剑,普渡慈航需要你自己领悟。我说过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版本的普渡慈航,你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普渡慈航。”无悔再次拜谢道:“弟子谨遵师叔教诲!” 老天开眼,亮出耀眼的阳光,阆苑离开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无悔携手无怨、无休等人蹲守观音堂,诵经祈福,愿阆苑此去能以慈悲佛法化解一切恩怨。江湖中死的人已经太多,愿上苍保佑,不再有利益交织的杀戮,江湖得以永葆太平。 阆苑率先抵达,又是一个春光大好的早晨。她孤坐崖头,等待永劫磨难的尽头。她选择在落霞坡了结一切恩怨,一来这里离神龙家近,可以告慰神龙家全庄英灵;二来绝爱失踪于此,不论生死,在这里讨要交代都再合适不过。 吟风等待着期待的日出,更期望着日落。今日过后阆苑便是名正言顺的风夫人,从此可以过上曾几何时向往的高山流水,知音携手闯天涯的日子。琴箫合奏无休时,只把共情诉江海。只是阆苑真的会来吗?吟风还不敢上落霞坡,他更愿意在山下等待,然后当他上山时最好能偶遇,才不负美好的百日之约。 探子一直盯着青城派的动向,可当他们有消息时,消息却足以震惊众人。“启禀金铃使者,伯恒子出山了!”素芊芊赶忙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他们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黑武士为难道:“一个时辰前有人看到他们往落霞坡方向去了。”两股势力就在此地交错错过,真不知道若是遇上会是个怎样的情景?“他们好端端地去落霞坡干什么?”素芊芊一头雾水,那就是选择火拼还是保存实力的撤退问题了。 吟风公子大呼不好,若阆苑遇上他们就糟了!刚要迈开脚步,又被素芊芊拽着问道:“吟风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吟风没空解释,虽然离约定的日子差几个时辰,但他不敢赌。“我怕阆苑会提前来落霞坡,我要去看看!” 这倒也是,众人等在这里不就是等阆苑的吗?要去一起去,面对伯恒子可不能大意。这还没出门,砚心和潭心匆匆赶来。潭心见到吟风公子在,喘口大气,如释重负道:“公子你果然在这里,那就太好了!” “你们怎么来了?”花月楼还需有人镇守,若非紧急要事她们不会离开,吟风又问道,“是否花月楼出了事?”潭心摇头道:“花月楼诸事安定,是夫人有事。我和砚心这几日都在找公子您,后来接到黑武士传书才知道您在此地。还好你就在这里,也省得我们再从别处集结人马。” 第一百四十九章 曲终人散 吟风快要被她们急死,讲话不讲重点,阆苑的事比天塌下来还要大。“长话短说,究竟发生何事?阆苑怎么了?”他的惊惧之色布满整张脸,既希望听到消息,又不希望有不好的消息。 潭心回道:“夫人约了伯恒子在落霞坡决斗,时间就在今日。”时候尚早,潭心觉得还能做一番部署。素芊芊大惊道:“什么?可伯恒子已经上崖,阆苑……”吟风再也无法冷静,越过众人凌虚踏空,一下消失在众人眼中。 潭心愣在原地,哑口无言,她还以为来得及。迎松紧握降龙鞭,这一战无可避免,唯有倾尽全力赢得最后的胜利,吩咐道:“我们快跟上去,芊芊你组织些人马带上山,以作后援之用。”情况比想象之中更紧急,阆苑独战伯恒子又能撑得了几个回合?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决斗是两个人的事情,伯恒子独自走向落霞坡,命其他人在三丈外等候。远远地就看见阆苑孤坐抚琴,琴曲声幽怨凄苦还不张扬,似乎表达着苦闷内心暗藏,更有抱怨老天的不公。伯恒子不免觉得好笑,在他听来这不过是弱者的悲鸣,自身不够强大,再怨天尤人都不会有结果。 “好雅兴,生死关头还在优哉游哉地弹奏琴曲?”伯恒子没好气道,“老夫人已经到了,你想怎么个斗法?”阆苑抚停琴音,起身转向他,亏得眼睛看不见,否则见识到他那副令人作呕的神情,还不败坏雅兴?大风吹扬吹掉了阆苑的兜帽,赫然的白发直击人心,伯恒子还道她是练了什么邪门武功,讥讽道:“许久不见,你的白头发生得倒快,看模样都快赶超老夫了,就是不知武功可有这般进步?”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阆苑轻笑道,“今日我只想要一个结果,要么你死,要么我被你打死。这个大仇真的报得我身心俱疲,伯恒子我不得不佩服你。你这个大魔头做得相当称职!” 伯恒子对阆苑也是钦佩万分,能多次戏弄他的人,江湖中从来没有过,恻隐之心令他还想走第三条路。“丫头,你天资聪颖,老夫对你很是欣赏。何必要斗个你死我活?这样吧,我破例收你为徒,传你衣钵,你也不要固执于仇恨。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弱肉强食从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阆苑相信天道不公,否则伯恒子早就万劫不复了。“你说的当然对,但公平还可以人为争取。观音庙逢难而出不就是为世人争一线公平吗?相信黑袍已经告诉你了,我的慈航剑诀大成,不过我师父说过慈航剑诀是用来度化世人而不是用来杀人的。恶念不可能被一剑化解,却可以被一剑度化,你准备好了吗?”伯恒子大笑道:“勇气可嘉,那就出招吧?” 阆苑不慌不忙,继续奏琴,忽而一音成三调,即见分身幻影。伯恒子不屑道:“这么久过去了,你还在用这种老招数?毫无新意。”阆苑回道:“招数不怕旧,管用就好。”以往阆苑的分身幻影会将自身的力量平分,本就内力不如人家的她,如此只是纯粹的人海战术,但这回不同,她以气化剑,分身即代表剑气,是先有剑气才有分身。 伯恒子双臂震颤,强大的内力吸纳,“物换星移”之下,寒冥掌铺天盖地打出,阴煞寒气瞬间破散分身。“雕虫小技!”伯恒子话刚出口,哪知分身又重新聚合,双影共同使出正反两仪剑,忽而两仪成四象,竟是七绝剑阵。伯恒子大骇,仅凭一人之力居然使出七绝剑阵?当即转攻为守,以落日星辰诀的星辰之力凝聚周身罡气,寒冥掌伺机而出。 分身又一次被破散,不过闻得琴音变奏,一下就聚合成两道分身,伯恒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的武功的确大有长进。以往都是她亲自上阵,与两道分身联合使出三才剑,而今次却不同,一直守在旁侧弹琴。音随律动,剑气随着琴音高涨。思及此,伯恒子不得不改换策略,寒掌的阴煞之力不断凝聚,再现锥心刺。 阆苑还未来得及摸清状况,只感觉一阵非比寻常的内劲正向自己逼近。忽而琴声变奏,残影合一卷出一阵龙卷剑流。刀光剑影挥如雨下,挣扎着生长的杂草耐不住缥缈剑路的剑意清袭,大地再一次变得光秃秃。这一招虽然厉害,但伯恒子并不怕,所有剑力遇上锥心刺都化为乌有。 阆苑大骇,转琴拂身急于避开杀招,听得琴弦拨断的声响,天悲挣脱手中抛向高空,而后掉落悬崖。没有魔琴的倚仗,伯恒子断定她如雄鹰断翼,翻不出水花,转掌力发。阆苑不疾不徐对去一掌,二人竟一同退开数步,伯恒子大吃一惊:“你的内力居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可就她这年纪应该做不到,那一掌绝对得是三十年以上的内力才能发出。 远处的目空和无道司命一直没有移开过视线,谁都没想到阆苑进步如此巨大?本来他们对伯恒子有万分信心,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还真不好说。这难道就是慈航剑诀之故?天下第一剑所传不虚。 阆苑得意道:“你不是一直介怀师叔祖将天地神功传给了我师父吗?天地神功的威力还不错吧?”伯恒子表情扭曲,恨意溢出眼眶,咬牙切齿道:“臭丫头,我这就送你去见独孤九卿。看招,星辰骤变!”忽觉四面八方的阴煞之力聚拢,顷刻间爆发万道寒冥掌,足以摧毁眼前的一切。 阆苑感受到千军万马奔腾般的杀意,立即拂身回旋而上,低吼道:“万剑归海!”数万剑气随着她升天而从她周身迸发,剑气掌影不断在空中交织,一瞬间尘土飞扬,烟雾缭绕。谁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听得阆苑喊道:“吃我一剑普渡慈航!”更有伯恒子冷哼道:“区区兰花千叶手迷惑不了老夫,寒冥掌!” 又是一声轰然炸响的剧颤,众人屏气凝神看向里头,尘埃落定过后,伯恒子依旧坚挺地站着,而阆苑似乎落败,单手支地还口吐鲜血。虽然惊险,但最后的胜利属于伯恒子,他轻笑一声道:“这就是普渡慈航?百闻不如一见,不过尔尔。受死吧!” 正要举左掌来个了断,伯恒子立马放下手,飞速用右手封住左臂各大要穴。阆苑张狂地笑着,起身问道:“怎么样,知道普渡慈航的厉害了吧?”远处的众人不明所以,眼看大好的胜利就在眼前,怎么会功败垂成?伯恒子也不明白,但又好像有点明白。想来之前季康子双手就是这样被废的,黑袍也提醒过他不可大意,但还是中招了。 阆苑解释道:“我说过普渡慈航是度化世人之剑。也罢,我也给你第三条路走,从今往后只要你不再使用武功害人,那么我注入你左臂的剑力就不会爆发。但倘若你冥顽不灵,妄动武功,剑力就会破开你的左臂,令你粉身碎骨。” 好可怕的一剑,无道司命和目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季康子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伯恒子吃了大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冷哼道:“你身受重伤,若不趁此机会了结你,日后叫我青城派如何立足于江湖?左手用不了我还有右手!” 阆苑凝聚一指剑力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本座今日就除魔卫道,看你能不能再接我一招普渡慈航?”剑影闪掠如飞花逐蝶,别说是普渡慈航,仅凭单手,就算是寻常剑招他也接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金钹横挡,目空和尚以绝招“锋刃永辉”荡开剑招。阆苑回身拂掌,数掌相交,汹涌的掌力如波涛拍岸,听得有人喊道:“小心!”阆苑发掌与金钹相抗,强大的内力不得不使她后退,只是却步之际又撞着身后之人却步。“陌廷?”阆苑失声惊呼,心中的恐惧感不断向外延伸,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此刻耳朵好像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一直回荡着那个声响“小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无道司命本想挡住他,没想到反被一记“大袖乾坤”扫落一旁。就在伯恒子的寒冥掌即将击中阆苑死穴之时,吟风挺身而出,甘愿为她挡下这致命的杀招。目空调整步伐连贯出招,依旧是被吟风抱过阆苑拂袖抵挡。一瞬间吟风以血肉之躯挡下两大绝世高手的厉掌,后果可想而知。纵然有神功护体,也免不了经脉寸断的下场。 目空的情况没有好多少,他先后对敌阆苑与吟风公子,两大天地神功的冲击也让他经脉俱损,甚至都不能再凝集真气。伯恒子看着场面一团糟,铆足最后一股劲,势要将阆苑不得好死。阆苑一门心思扑在吟风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靠近。自顾自抱着瘫倒的吟风哭诉道:“陌廷,你别吓我,你怎么这么傻?我一定想办法救你,我……” “卑鄙无耻!”另一头的迎松赶到,正好看见伯恒子的偷袭之举,扬鞭大呼着。无道司命赶忙以铁钩银笔阻击,一笔断乾坤重重点下,笔上指力对敌鞭上剑力不遑多让,强大的内力冲击卷起残枝败叶,也荡开了围观的小喽啰。危难之际,崖下飞身而上二人,正是时景辰与绝爱。二人一同出掌,掌力交织再将伯恒子逼退,这回他再也没有精力痛下杀手。 无道司命几个瞬影移形,拉过伯恒子和目空,对方人多势众,今日不宜再争斗下去。迎松挥鞭不及,慌忙喊道:“剑棠,快拦住他们!”顾剑棠立马点扇刺剑,以芙蓉剑法展开“花开并蒂”,目空忍着身体剧痛,投掷金钹,狂煞掌暗藏其中,似是要将人撕裂。素芊芊和潭心她们也赶至半山,铃音锁魂重击,隐隐看见一道音墙逼来,无道司命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还想救两人,根本做不到。 说时迟那时快,九言杀手凌空跳跃,合计绝技“不动明王”,内力撞击犹如古木撞钟,激得山林摇晃,树木摧折。潭心轻甩九节鞭,忽而断成九柄暗器,尘土迷眼,不明前方状况,她只管以内力狂袭朝敌人打去。风轻云淡过后,对面只剩下三具九言杀手的尸体,每一个都是身中九节鞭而亡。 顾剑棠甩着袖子驱散烟尘,见到的除了几具尸体,便只有素芊芊她们,可惜道:“又被他们逃了!”素芊芊内息紊乱,无力再追,潭心关心道:“你没事吧?”素芊芊摆摆手道:“调息一会儿便好。”砚心更关心上头的情况,她似乎听到了隐忍的惨叫声,还是公子的声音。山崖就在前方,她一刻都等不及。 “公子!”砚心抢步上前,跪在地上,想去扶吟风,但他一直被阆苑紧紧地抱着。一直以来砚心就对阆苑没有好脸色,如今还害的公子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阆苑,是不是所有人都为你死了你才能消停会儿?公子,你不会有事的,你需要什么药?砚心马上去准备。”小丫头还想忍住不哭,但泪水就是那么不争气地往外流。 吟风置若罔闻,眼中只有阆苑。举起颤抖地双手为她抹去泪水,故作轻松道:“傻丫头,哭什么?真是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居然可以独战伯恒子而不落下风。只是你不该这样老实,人家才不会跟你讲江湖道义。”阆苑一个劲儿猛点头,就是有话说不出口,她不敢说,更不敢为吟风诊脉。 “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些。”砚心哭得面容扭曲,却还想强颜欢笑,又对着阆苑喊道,“你不是号称不死神医吗?你快救救公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公子吧!我给你磕头了!”话说到这个份上,砚心立马伏拜磕头。“砰砰砰”的响声就像一根根尖针扎在阆苑的心口。 阆苑越发紧抱吟风,啜泣着问道:“我该怎么办?陌廷,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失去你,我根本活不了多久,你又何必……”绝爱站于一旁,神情动容一同流泪,上天真的好残忍,这都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对阆苑心灵摧残了?绝爱不忍再看,别过头靠在时景辰肩头偷偷抹泪。 众人完全沉浸在吟风公子的悲剧当中,甚至连时景辰和绝爱能平安归来的喜悦都来不及释放。吟风奋力托住磕头不止的砚心,吩咐道:“砚心,往后公子无法惯着你胡作非为了,你是时候学学规矩,不可再对夫人无礼。往后花月楼的主人就是阆苑,你们对她要向对我一样忠心,知道吗?” 第一百五十章 断琴绝弦 此情此景之下,吟风公子依旧再为阆苑考虑,叫砚心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怨气?砚心抹掉一把眼泪道:“我会听公子的话,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何止是她不会原谅阆苑,阆苑更是不能原谅自己。 吟风看着阆苑憔悴的脸蛋和她那满头白发,突然好舍不得,他不想她独自面对后面的一切,但是时候要说再见了。“阆苑,往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放弃,即使只有一丝的希望光芒也能照亮整个宇宙。我会化作星辰日月,在遥远的彼方一直守护你。这一次,该换我离开了。” 阆苑猛地抓住他即将落下的手喊道:“不可以!你忘了我们的百日之约吗?明天就是,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夫人,举世无双的风夫人了。你怎么舍得离开?”吟风终是没忍住那颗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滑落,浸湿了衣领。他真的好想再多留一会儿,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 “公子,让奴婢来帮帮你们。”潭心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潭心颤抖着拿出银针道:“奴婢终于体会到当初您为教主夫人下针时的揪心与痛苦了。公子,奴婢这算是出师了吧?”砚心呜哇一声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她们当初学习医道,又求着吟风传授圣手神针,没想到也会有用上的一天。 “你要干什么?”阆苑失声问道,听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吟风露出了欣慰的笑颜,缓缓道:“你动手吧,施针成功你便是下一代‘疗医圣手’。”潭心没有吟风下针来得准确,若是施针有误,即刻毙命。若是成功,能活多久就全凭天意,毕竟回光返照只是短暂的瞬间。 潭心收住泪水,扶起吟风,毫不犹豫地将银针扎入吟风的百会穴,又连着由后劲往下,足有十六针。众人凝气凝神,不敢有一丝打扰,生怕扰着潭心而致使功败垂成。落日的余晖斜照在大伙儿的脸上,风干了泪水,每一个人都看起来明**人,只不过表象之下藏着的是无限的哀伤。 “陌廷,你感觉如何?”阆苑轻声叫唤着。吟风终于又能舒展笑颜,他想潭心投去感激的目光,不枉他多年来苦心教导。吟风重新握起阆苑的双手温柔地回着:“我无事,让你担心了。”圣手神针果然神奇,其他人并不明白的其中的奥秘,只有砚心还在痛哭流涕。 吟风一把扶起阆苑,从怀里拿出了那支他们相识相交的信物天阳针,这一刻他要为她戴上。在大家眼中,这一刻阆苑美极了,不是她自夸时的那种美,是发自内心的美。“我想去你的幽篁阁住,可以吗?”吟风轻抚着阆苑的脸蛋问道。阆苑抓着他的手再也不肯放开,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从今往后那也是你的幽篁阁,是我们共同的家。” “姐姐,你这就要走?你的伤不碍事吧?”绝爱看到吟风公子可以行动如常,以为一切雨过天晴,那何必再远行?看着阆苑如今这副模样更是忧心忡忡。阆苑对着她永远都是最宽慰的笑容,回道:“妹妹,看到你能回来姐姐心里甚是高兴。有空先回一趟观音庙,大伙儿可都还在等着你的消息。姐姐要和你姐夫回幽篁阁,我们就要成亲了,可我这个人不喜欢叨扰,就不邀请你们观礼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时景辰扶住绝爱,示意她不要多言。看着阆苑本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老板娘,祝福你!”天悲琴在掉落的时候正好被正在攀云登崖的他们所拾,时景辰一并交还,再次祝福道,“愿您和吟风公子琴瑟和鸣,鸳鸯共舞。” 阆苑坦然接受,躬身道:“谢谢你,也谢谢诸位,我们真的要走了。后会有期!”吟风轻笑着挽住阆苑,脚步点地一下跃出数丈之外,他们就像是神仙眷侣,来去无影,谜一样消失在大伙儿看不见的地方。 大战过后需要整顿和养精蓄锐,众人决定赶赴山下客栈再做下一步打算。正巧遇着闻讯赶来的影子和车乾元等人,终是晚了一步,不过得知阆苑无恙,总算心中升起一丝安慰。 客栈之中灯火通明,难得的齐聚一堂,又大败伯恒子,本该是热热闹闹庆贺一番,但却无一人舒展笑颜。潭心将这头之事以黑鹰传书告知神阳殿,回到客栈砚心仍是哭泣个不停。影子看着一个个面色沉重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发问?挨着素芊芊小声问道:“那丫头怎么回事?今天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素芊芊在半山腰伏击,等她上山顶之时,只看到倒下的阆苑和吟风公子,其他的真不知道,只好低声叹气加摇头。迎松突然猛拍桌子吓人一跳,听她骂道:“这两个王八羔子,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尤其是目空和尚,堂堂武林四象居然在别人决斗时行偷袭之举?一点江湖道义都没有,简直是极其之不要脸!” 影子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揪着身旁的刘凡出气道:“那个不要脸的师父啊?欺负我妹妹眼盲,你说他是不是乌龟王八蛋?”刘凡疼得眼泪直流,连忙应声道:“您说的对极了,我师父就是乌龟王八蛋。女侠饶命啊?这也不是我的错。”影子冷哼一声撒开手,还是心中不爽,再踹一脚,怒道:“你身为青城派弟子就是最大的错误!” 素芊芊挽过影子道:“姐姐您就别气了,你把他带来干嘛?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吗?死小子,滚一边去,没看到姑奶奶们心情不好吗?”面对满堂的高手,刘凡是跑不脱的,只能委屈巴巴地蜷缩在角落里。 “潭心,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把吟风公子从死亡的边缘拉回的?这不会有后遗症吧?”素芊芊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透其中的奥秘,只好亲自请教,她还真没听说过潭心有此等医术的?潭心摇摇头道:“公子已无生还的可能,我只是帮他们从阎王手里抢回一点时间罢了。” “什么意思?”影子感觉自己脑子一团浆糊,“那我妹妹岂不是要成了寡妇了?”砚心胡乱摸着涕泪上前道:“她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可怜我们公子为了她几日光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潭心拉着砚心,安慰道:“这是公子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他!” “你们在说什么?阆苑她怎么了?”时景辰脱节太久,好多事情都不清楚。说起这件事素芊芊就不得不怪罪于他,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当日阆苑身受重伤,是你逼着她救颜凝月,让她中了暗算,饱受无极咒的伤痛。本来独孤九卿力挽狂澜,牺牲自己救回她,到头来还是让无极咒闹得余毒流窜,遍布周身经脉。” “所以姐姐她头发一直在变白,是因为中毒越来越深。”绝爱包着嘴不敢说下去,更不敢想下去。影子又将矛头对准素芊芊开火:“无极咒不是你们阴阳坛的武学吗?你还搁这儿说别人说的起劲?就是你们这些人利欲熏心,才把我妹妹逼到如今的绝境。”谁能想到会因为伯恒子而让这些之前敌对的人暂时团结,往后该何去何从还真说不好? 车乾元听得头疼,摆摆手道:“行了行了,现在还怪来怪去有意思吗?我只怕小阆苑情根深种,到时候忍受不住新婚丈夫的离世自寻短见啊!”影子被他说得弹跳起身,连声道:“呸呸呸,你别乌鸦嘴!”但这种事又说不准,本就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早一日晚一日对于阆苑已经没有差别,正想着影子突然眼皮就跳个不停,心里七上八下的。 时景辰提议道:“我们大家还是亲自去一趟幽篁阁,别让她做傻事。”人一旦聚拢,就怕胡乱猜测,人云亦云,假设都能讲成真。思及此,众人开始收拾行囊,只等天一亮便出发。 阆苑与吟风相拥在马车之中,互话儿女情长。阆苑拿过他的玉箫道:“从今以后我不想弹琴了,你教吹箫可好?”吟风反而拿过她的天悲道:“那你得教我弹琴,否则便宜不是都让你给占了?”阆苑莞尔一笑道:“好啊,不过这琴坏了,得修修。” 回想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甚是荒唐,再看而今的她,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吟风建议道:“阆苑,你不似从前的你了。你看你之前虽然装扮夸张些,但性格鲜明,比之如今非黑即白的装束我更喜欢从前的你。从前的你就像一只花蝴蝶在我脑海里萦绕。” 阆苑噗嗤一笑,打趣道:“想不到温文儒雅的吟风公子竟然是如此的重口味?行,不是就要成亲了吗?往后我天天打扮得跟练红尘似的,光彩照人。”吟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我只是觉得近来的你素了些。”讲这些无非就是想让她有声有色地活下去,那才是吟风希望看到的。 不知是马车颠簸的缘故还是真的睡意来了,吟风靠在阆苑肩头脑袋沉沉,终究是躲不过的劫数。“有时我在想,当年你能准时来参加百草盛会就好了,我们也许不必错过那么多年。人生幸得一知己,相知相交,相伴天涯。你记住,任何时候都千万别放弃希望,做回自己,好好享受生活……” “你说这些干嘛?”阆苑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搂着他的脖子,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车夫询问道:“夫人,天亮了,需要休息一下再上路吗?”阆苑回道:“不用,你只管以最快的速度去幽篁阁。” 吟风睡着了,他再不能醒来,阆苑轻笑道:“漫长的夜终于过去,你如愿了,我阆苑正是成为你风陌廷的夫人。都说成亲之日夫妻要结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出来前可是问过无悔的,我还剩几缕黑发,足够跟你纠缠到白头了。” 阆苑顿了顿,想得到吟风的回音,但马上自己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来。“你真幸运能娶到我,要知道我可是有大把的美男子喜欢的。你看时景辰俊俏吧?那伏龙山庄的产业可远比你的花月楼庞大。再说说聂离殇,你最亲爱的少主,那对我也是死心塌地,他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不过你也不差,手下的两个小丫头惦记着你,仙吾山庄还有个大小姐垂青于你,这该如何是好?你说凭我们两大神医的本领,或许可以研制一种药物,让我们彼此都不会变心。嗯,这个一定做的到……” 车夫一路快马加鞭,中途听着里头神神叨叨的不免心中发毛,这都讲了该有一天了,还不消停。马车终于在第二天清晨赶到,车夫正欲撩开门帘提醒阆苑目的地已经抵达,哪知她还在讲话。“陌廷,最近我有个想法,想研制这样一种毒药,我把配方说给你听……” 车夫打断道:“夫人,幽篁阁到了!”阆苑甩下一锭金子,没有多说一句,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车夫看着吟风情况不对,好心问道:“夫人,您丈夫怎么了?”阆苑比出手指头嘘了声道:“我夫君睡着了,你不要吵他。”阆苑不笑还好,一笑形如玉面罗刹,吓得他连连尖叫:“死人了,死人了!” 忽而剑气横溢,一下将马车激得四分五裂,车夫被震出三丈外。阆苑紧握玉箫,咬牙道:“给我滚!”车夫连滚带爬奔向远处,老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其他?阆苑转怒为喜,对着吟风道:“陌廷,我们回家!” 时景辰和影子一行人赶至幽篁阁已经是两日之后。竹林外聂离殇被阵法逼得进退不得,伤痕累累。里头还不断传出喜悦的乐章,竟是《凤求凰》。要是弹奏的是悲伤的曲子还能理解,这该是伤心到了何种地步才会令阆苑转变习性弹奏欢乐之曲? “少主,你猛闯是没用的。”素芊芊上前拉住聂离殇。他收到潭心的传书后便日夜不停赶赴此地,没想到最不想的事情已经发生。“金铃使者,你快带我进去!”砚心也在急促催着:“你快呀!”影子看着人人数不少,吩咐道:“大伙儿不要乱走动,跟着我的步伐慢慢进去。” 穿过竹林障碍,所有人施展着自己的看家本领,一路往琴声处循去,人在湖心岛上。倏而琴声戛然而止,阆苑关闭岛上石门,远远看见她一袭嫁衣,映红一角湖水。突然拔起长剑,吓得众人皆以为她这是要自尽,时景辰飞速以流云蝶步跃近,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念及不是这样便默默退到一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首不闻阆苑名 时景辰远远地拦住冒冒失失赶来的众人,不断挥手示意大伙儿别出声,希望大家不要打扰阆苑。只见她往石门上刻道:“夫君风氏陌廷之墓,爱妻阆苑立!”听其念道:“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陌廷你是我此生唯一知己,没有你,阆苑奏琴为谁?” 忽而天悲琴被抛向半空,阆苑毫不犹豫地发掌击破,琴弦绷断夹杂着古木碎裂的声响给于世人最后一击心灵震颤。虽然可惜,却也不可惜,若无知音,再名贵的古琴也只是摆设。碎木块雨落之间似乎还夹杂着其他东西,影子下意识道出:“琅嬛宝藏图?”同样的碎羊皮图卷,她身上也带着一张。 时景辰上前拾起宝藏图交给阆苑,不过此刻琅嬛宝藏图的事远没有阆苑的事来得重要。阆苑没有接下宝图,只是好奇的看着远道而来的诸位,尽管她看不见都来了谁?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影子上前握住她的双手不动声色地给以安慰道:“妹妹,说得什么话?过完年了也不知道来给姐姐拜年,这不只能我亲自来寻你。” “是啊是啊!”绝爱也挤上前道,“姐姐你来去匆匆,我们都把正事给忘了。伏龙山庄出着大事,时夫人身后剧毒,山庄也被青城派控制,还需您和我们一道去解救。芊芊,这件事你来和姐姐说明。”素芊芊得到眼神暗示急忙跨步上前道:“此事最是紧急,但还需从长计议。阆苑姐姐,要不我们先回你的竹屋再慢慢讨论不迟。” 阆苑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悲剧无法逆转,伤痛只能直面,释然道:“我没事,你们不需要变着法子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过你说的对,这里风大,万事都先回我的竹屋再说。”这得是多大得勇气才能忍受住一切,还一心为别人着想?影子微微叹气,反正换作是她,她肯定做不到。 聂离殇倒是想安慰,但他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安慰呢?回首不闻阆苑名,唯有相思断肠风夫人。吟风故去,从此世间再无阆苑。众多亲朋好友相伴,她必不会觉得孤单,聂离殇只觉自己有些多余,不过他依然选择在众多好友中争取一线存在感。 “公子!”砚心和潭心双双跪在墓前。这一刻,她们的天空像是失掉了颜色,连呼吸都是生疼的。素芊芊轻声道:“就让她们最后在陪伴一阵吟风公子吧!” 回到竹屋,众人将将坐下,影子看着阆苑满头白发,黑发所剩无几不免又担心着她的安危。吟风公子曾说过,阆苑头发完全变白之日便是她离开人世之时,关心道:“妹妹,你的身体如何?近来可有感到其他不适?对了,你是还有一颗备用的镇魂丹,可有服用?能缓解一时毒发也好。” 阆苑淡笑点头道:“吃过了,姐姐你何事变得这般啰嗦?人固有一死,可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不会轻易求死的,你放宽心便是。”聂离殇眉头越发皱得紧了,那颗镇魂丹已经被他服下,用以镇压锁情扣带来的焚身之苦。这个丫头总是如此,哪怕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看到旁人受罪。 “对了,你们方才说到伏龙山庄的事,究竟发生何事?”阆苑问道。素芊芊再一次将事情原委说明,时夫人聪明一世,却遭身边人陷害,实属意想不到。迎松一并说道:“夫人所中之毒恐怕只有姑娘你才能解,此乃当务之急,否则我们心中始终会有顾忌。” 素芊芊打趣道:“迎松姐姐,你怎么还叫人家姑娘,人家已经是风夫人了。”转而又对着阆苑问道,“风夫人有何高见啊?”众人眉头一皱,大气不敢喘,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吟风公子才去世,就不忘提醒人家是风夫人,这不纯心往她身上波冷水吗? 阆苑很喜欢这个称呼,也习惯这个称谓,看起来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这倒是出人意料。阆苑回道:“伏龙山庄之事不急于一时,我反而觉得我们应该反客为主。以往大家都太被动,青城派有动作才知道要抵御反击,所以处处被动。眼下目空和伯恒子都身受重伤,若我们集中力量攻打青城派,定能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届时,时景柴和茗香他们没有倚仗,伏龙山庄自然不攻自破。” 影子怕手称快,大喜道:“就是这样,杀了伯恒子老贼,那么一切都将结束。而且要杀他们,再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时机。”当然,少不了的还是人手,这就需要镜月教鼎力相助,阆苑喊道:“聂少主,你可还在?” 聂离殇被突然点名,惊喜五内,应声道:“我在,你有何吩咐尽管说来。”阆苑道:“我们需要借助贵教的力量,我心中已有一套详细的作战计划。”素芊芊还蛮惊喜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居然已经想好作战方案,迫不及待道:“你快说说看,我们所有人都在等绝地反击的时刻。”阆苑正要开讲,素芊芊又急忙叫停:“等一下,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青城派的小贼,可不能让他听到!” 素芊芊飞快出指封住刘凡周身要穴令他动弹不得,也令他双耳暂时失聪。阆苑问道:“是谁呀?”在她的地盘居然还有青城派的弟子敢出现,勇气可嘉。影子别样地看着他,灵机一动道:“妹妹,你的计划或许还能更完美。这小子你还记得吗?伯恒子唯一的徒弟,可以拿来做做文章的。” “刘凡?”真是个意料之外,阆苑又问道,“这小子一定是下山胡闹,居然被你们所擒,也算是上苍庇佑。”车乾元并不认同她们的卑鄙做法,好心提醒道:“这小子虽然是青城派的人,可他是为小阆苑报信才被你擒住。真以他做要挟,不好吧?那我们和伯恒子之流有何区别?” “乾元哥哥你说他报信?报什么信?”阆苑听着这里头另有文章。车乾元细细将当日之事说来:“这小子在青城山听说你要与伯恒子决斗的事,便着急忙慌跑到天龙寨报信,让我们去救你。还说你教过他武功,说你人好,所以不想看到你出事。细想起来比他师父有良心多了。” “看不出臭小子宅心仁厚,还算他有点良心。”阆苑满意地扬了扬嘴角,她这双瞎眼算是没有看走眼。素芊芊打住道:“他的事稍后再处理,还是先商量对付伯恒子的作战计划。” 阆苑继续分析道:“其实青城派之所以猖獗,除了伯恒子武功高强之外,无非是仰仗九珍堂财力雄厚而号召万千杀手。不过贼道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朋友,永远是利益捆绑,所以我们必须斩断青城派这条臂膀。春风苑与九珍堂一街之隔,是奇袭的最佳人选,这就需要聂少主和红尘的配合。没有这帮人碍事,攻打青城山就容易多了。乾元哥哥武功最高,由你牵制伯恒子,其他人交给剩下的我们。” 绝爱叹道:“此战必能成功,只是怕会生灵涂炭,冤魂四溢。”她向来慈悲为怀,近来的杀戮之事太多,太血腥了。影子宽慰道:“江湖从来就是个血染的江湖。阆苑约战决斗不正是想以和平手段解决,结果呢?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势在必行。绝爱,青城派对观音庙又何曾心慈手软?” 时景辰想了想道:“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捣毁九珍堂,而后我们立马制服伯恒子,那样才可以减少最多的杀戮。”素芊芊摆摆手驱散大家的别扭心情道:“别想那么多,总之一条目的,让伯恒子伏法就对了。”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大事就暂且这样定下,素芊芊还得集结人马,聂离殇也要将此事汇报给神阳殿,黑鹰传书一道道发出。大概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能体会到格外的寂寥,阆苑无心睡眠一个人独自坐于凉亭,深深的思念还是令她潸然泪下。这夜睡不着的又何止她一人?惦记着她的人有很多。 时景辰抱着披风原地来回踱步,终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他们相识不到一年,但所经历的堪比一辈子。“更深露重,你怎么都不知道添件衣服?”时景辰为阆苑披好大氅。阆苑赶忙收住眼泪,转悲为喜,挤出一抹笑容谢道:“有心了。” 这里不是在四方迎客,大家又发生着太多的事,一切仿佛已经回不去了。从前有着说不完的闲话,而今却相顾无言。阆苑率先打破沉寂的夜空问道:“还没有关心过你和妹妹,在悬崖下受了不少苦吧?”时景辰摇摇头回道:“于我而言不过是故地重游,所幸绝爱没有事,否则我还真没有脸面来见你。” 阆苑嗯了一声便不再有下文。时景辰顿了顿说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找到了我师父留下的日录,里头说卿姐所练的天地神功需要把自身功力全部散光才能突破境界,更上一层楼,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告知卿姐。我想卿姐已经将天地神功传于你,所以你修炼的时候也要注意这个法门。” “谢谢,我知道了。”阆苑早就自己发现,不过听到他亲自说明,相信卿姐在天之灵也会感到一丝安慰。阆苑起身道:“夜色深沉,你也早点休息,我就不奉陪了。”时景辰还有最后一句,一并起身道:“我已经知道绝爱才是真正的神女天龙。”阆苑顿住脚步,倒不是怕他出去说,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恭喜你,我妹妹就托你照顾了。”她不想解释什么,或许美丽的误会可以造就美妙的人生。看着阆苑远去的身影,时景辰释怀,没有什么比阆苑的认可更值得他心怀感激。 伯恒子和目空双双身受重伤,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得到的,黑袍急忙出来护法。他自己伤势未愈,右臂的剑气蠢蠢欲动,随时都有破体的可能,没想到伯恒子粗心大意跟他中了同样的招数。 目空尽力回稳伤势,但是全身真气不断往外流失。他被吟风的重击击碎罩门,如今被迫散功,生命岌岌可危。伯恒子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穴道不解则剑气不能逼出体外,但若是解开穴道则剑气又会有破体的危险,实在棘手。 伯恒子关心道:“大师,你觉得如何?”无道司命已为伯恒子封住周身要穴,但情况仍是不容乐观。目空疲倦的连咳一声的力气都没有,这一次他怕是挺不过了。“周兄,贫僧恐怕是无法再与你共创蓝图了,琅嬛宝藏注定与贫僧无缘!”伯恒子握住目空的双手关切道:“您不会有事的,坚持住。司命,你快为大师输真气稳住伤势。” 目空反手抓住无道司命道:“娃娃,别浪费气力,留着对付该对付的人。周兄、黑袍,你们坐下,贫僧最后再助你们一把。”伯恒子焦急道:“大师,您要做什么?”目空双掌吸纳,一手抓住一人,强大的内力不断牵引着二人手臂里的剑气,缓缓而出。听其大吼一声道:“破!”剑气回荡,一下震开众人,二人又自封要穴,手臂得以保全。 目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伯恒子,轻推出掌,无尽的内力不断往其体内灌入。“大师,你这是……”伯恒子仿佛感受到一泓清泉清洗着周身经脉,无比畅快。目空意识迷离,说道:“这是贫僧送你的礼物,一定要完成咱们的梦想,气吞山河,傲视天下!” 随着最后一句豪言,目空终于油尽灯枯,缓缓闭上双眼。他这一生从未被人重视,唯一看得起他的便是周博然。他们曾一块儿立誓要开创比虚无门还是辉煌的江湖,并为了这个愿望而不断努力着。而今他是看不到最终的结果,希望数十年苦练的功力可以帮助伯恒子最最后一搏,他成功即是他成功。 伯恒子扶住目空大声叫唤,可惜再也叫不回这个最佳拍档。黑袍安慰道:“先生,请节哀。”伯恒子虽然伤心又觉得遗憾,但是自己的武功可谓更上一层楼。要知道似他们这等巅峰高手想要再次突破是很难的事。他就像是变了张脸,轻松地笑着,也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伯恒子起身吩咐道:“好好厚葬大师,我们要铭记大师对我们的好。” 江湖也好,琅嬛宝藏也罢,从来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分享,吃独食才是人的本性,目空算是死得其所。黑袍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若是身处这样的境地,伯恒子又当如何?原来江湖之中真的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奏戏 黑鹰传书的消息很快抵达神阳殿,兹事体大,火护法疾步而来,匆忙禀报。聂孤还沉浸在吟风逝世的悲伤之中,没想到这么快离殇便传来了整套完整的计划。火护法惊喜道:“教主大喜!伯恒子身受重伤,少主有意攻打青城山,是我神教绝地反击的时刻了。” 聂孤接过传书匆匆查阅,顿扫心中阴霾。“太好了,伯恒子大限将至,青城派气数已尽。这一次本座要连本带利向他们讨回!”张狂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大殿,能如愿亲手报仇比什么都痛快。火护法问道:“教主,相信春风苑那边也已收到消息,我们是否这就赶往青城山?” 聂孤令怀心思吩咐道:“你带领其他护法前往春风苑相助少主和红尘,务必捣毁九珍堂。我亲自出马杀上青城山,伺机夺取琅嬛宝藏图。”火护法觉得有些冒险激进了,好意提醒道:“信上说阆苑等人会参与到我们的行动中,教主不打算和他们一块攻上山吗?至少带着天地双煞和阴阳长老一起才稳妥。” 聂孤否决道:“本座出马,十拿九稳。琅嬛宝藏可只有一份?不过本座确有带上天地双煞的意向。”镜月教谋划这许久,始终翻不出一点水花,他们必须掌握部分宝藏图,否则日后如何统领江湖?再者,阴阳长老素来怀有异心,大事不出力,功劳往上蹭。近来一直闭关不出,也不知道在筹谋什么?不得不防。火护法会意,作揖拜退,如此就该准备人马前往春风苑了。 伯恒子得了目空的内力,实力远非昔日可比,在落日星辰诀的加持下终于突破到“洞微天下”的境界。登此境界,可以凭借内力裹挟而准确判断对手的出手时机,也就是能帮助自己更好的掌握先机。高手对决,先机也比什么都重要。 无道司命收到金贯中的飞鸽传书求援,镜月教势力蠢蠢欲动,九珍堂岌岌可危。“师父,要不要派人去支援师弟?这次他们抱着鱼死网破的信念,九珍堂恐怕朝不保夕。” 伯恒子听后却大喜道:“一定是臭丫头搞的鬼,她坚信慈航剑诀的威力所以想乘胜追击,相信不日便会打上青城山。也罢,那就将计就计。我伤势无碍的事情不要对外宣扬,你回信给贯中,让他提前收拾好细软,稍作抵御便丢兵弃甲,佯装溃败。随后集结人马调转枪头攻打天龙寨,你带些人以作后援。为师要在青城山瓮中捉鳖,一举击垮他们所有人。” “师伯,师伯您回去吧?大师伯正在议事,他不会见你的。”钟默灵带人阻拦仲擎子,可架不住他横冲直撞,况且他武功高强,岂是这些人能够阻止的?房门被重重地推开,无道司命得到眼神示意,暗暗退下。 “师弟,你冒冒失失地闯入为兄房中又有何事?”伯恒子打坐在卧榻之上,满脸不悦地看着他。仲擎子听说他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所以这一来是想关心问候伤情,二来是想规劝他收手。“师兄,你的伤好些了吗?听说你被慈航剑诀所伤,你可要好好保养,别留下后遗症。” 伯恒子听到的是师弟的关心,脸色缓和下来,总算他还有一丝良心,淡淡回道:“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无恙,师弟有心了。”仲擎子轻声叹气坐近道:“师兄,收手吧?你看看如今的江湖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老三阵亡,老四残废,这种结果还不够你吸取教训吗?” 伯恒子听之脸色大变,怒目而视道:“好男儿当心怀天下!如今纷乱的局面也不全是我之故。魔教猖獗,各派心思难测,青城派从来不是明哲保身之流,除非完全统一,否则江湖永无真正安定的一日。师弟你不支持为兄,帮助为兄达成大愿,也请不要拖我后腿。念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 莫名的杀气直击仲擎子心头,他明知劝不动师兄回心转意还是不可为而为之,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往后的恶战。仲擎子起身站立,而后跪地于前拜道:“小弟不愿再看到杀戮,还望师兄恩准我金盆洗手,从此再也不理会江湖恩怨。我只愿做那闲云野鹤,游戏人间。” 伯恒子恨铁不成地轻举厉掌,掌风隐隐呼刮,仲擎子也准备接受死亡的审判,不过伯恒子终究还是心软,缓缓放下手掌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他这一生尝尽亲离之苦,希望他这位宅心仁厚的师弟可以安安稳稳过完余生,他会让他见到真正的太平江湖。 “小弟拜谢大师兄,愿师兄身体康健,青城派还能立足于江湖。”仲擎子再次重重磕下头,尽管有太多的不舍,但真的不忍心看到最后的下场。天道公允,报应不爽,只是时候未到。他走得决绝,没有一丝恋恋不舍。 无道司命从内屋走出,看着伯恒子,他知道师父心中必定伤心着,只不过会不会太仁慈?“师父,二先生就此离去,你不怕他会与那头的众人勾结吗?”伯恒子摇摇头道:“他不会,纵使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我,仲擎子也不会背叛我。他对于门派有着某种情结,二十多年的兄弟不会白做。”对于每时每刻都处于计算人心的无道司命来说,说与他听了也未必能体会其中的深意。 幽篁阁这头大致已经准备好,聂离殇先一步回春风苑作部署,等他的信号传到,阆苑他们即可杀上青城山。迎松和素芊芊各自集结一支队伍,这次所有人都作为奇袭部队,意在出其不意,所以不需要有太多人,他们这些主力军才是重点。套用时景辰一句话,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伯恒子,转机立马显现。直接攻打青城山还有一个好处,若是他们狗急跳墙想反扑,阆苑等人还能退回天龙寨,可谓是进退得宜。 练红尘早有部署,收到传书那一刻她便倾尽春风苑财力疏散附近几条街的臣民,全部改由春风苑弟子乔装,只等后援到齐和少主回城发号施令。朔月夜,天昏地暗时,正是偷袭下手的好时机。今晚的城夜的比以往都要快,九珍堂难得的清闲,早早打烊也好。 金贯中挑灯轧账,忽而阴风阵阵,一下熄灭整座大楼的所有烛火。小厮下人们不明所以,纷纷寻找火源,试图再燃明灯。黑暗之中无数暗手、暗刀取人性命,他们甚至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危险悄然而至。金贯中金算盘在掌中转过,轻笑道:“红尘好手法,不动声色地就抹杀掉了我堂内数十名站岗暗哨。” 倏而,空中楼阁门扉大开,一柄伞影在黑暗之中还能斜映,是练红尘一贯的装扮。妖娆的声线伴着婀娜的身姿,诡笑着道:“金老板谬赞了,小妹不过是有仇报仇而已。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照实同你讲,九珍堂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我们的人,你是自己归降,还是要小妹再陪你过过招?”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们家少主踩在我这楼顶上可给我压力了。”话音落毕间,金贯中急速拨动算盘,莫名的无数指力、珠力朝四面八方散射,练红尘即刻长剑斩风。黑暗之中刀光剑影飞掠更考验人的感知能力,碎风剑法灵动轻巧,仿佛能与风融合一般,微风所拂之处皆是阵阵剑气。 金贯中退避无路,以金算盘格挡。也不知他修的是何门武功?算盘坚硬如铁板,算珠更是比暗器更像暗器,而且只需拨动算珠便有源源不断的算珠劲力攻击,看似简单平常,实则暗藏无上法门。随风剑锋出其不意还是被他回防有素,甚至利剑根本无法穿透他的算盘。 金贯中又横劈猛砍,没想到旋转的算盘暗合成强力的刀锋,练红尘回剑点刺竟被震开三步。聂离殇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破开房顶,凌光掌直冲而下。凌光闪现也给了外头埋伏的人信号,所有教众呼啸着一拥而入。忽而整座九珍堂变得灯火通明,潜伏暗杀的黑武士均被反杀,六层楼上尽是九珍堂杀手。 金贯中拨住算盘发出最强一掌与聂离殇抗衡,强大的内力不断回荡着卷起书册纸张。重明神功的威力不容小觑,金贯中像是被千斤大石压着,越用功力压迫感越重。练红尘提着长剑,面泛阴笑逼近,这下可要出大事了!听其低吼一声道:“算沙抟空!”突然从其周身迸出数道内力,恍如大雨击石。聂离殇大意被其震退三步,赶忙以金甲护体挡住一切内力袭击。练红尘转剑拂尘,剑气划破长空,沉淀一切。 金贯中趁隙开溜,燕步鬼滑,一下蹿到楼下。练红尘、聂离殇双双跃下空中楼阁,从天而降的掌法连同剑法一齐发出。金贯中凌空接下一掌,双方强劲的掌力冲散几欲围上前的镜月教教众。不过这一下,金贯中被震得气血翻腾,一时间还无法凝集真气。 聂离殇来得及极快,一掌接一掌,掌力不断叠加,就要打向金贯中,而他根本连回避的机会都没有。雷霆万钧之际,九道黑色身影连成一串,合击使出绝技“九星连珠”,为首之人一把推开金贯中对上聂离殇。这一击像是如洪水冲垮堤岸,竟直接将聂离殇震得节节败退,练红尘急忙横剑相抵才阻止了他继续却步。 “九言杀手?”练红尘在传来的情报中听过他们,可他们不是应该已经被消灭了吗?聂离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九个黑衣人,都说是九珍堂最顶级的杀手,所言不虚。“金铃使者的情报有误,九言杀手尚在人间?”事实摆在眼前,练红尘恐怕就要陷入苦战。 金贯中得意笑道:“素芊芊没有给错情报,你们可看清他们身上的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练红尘奇道:“不应该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吗?”金贯中回道:“没有错,两个版本都是对的。正如阆苑的天罡地煞阵一样,我精选一百零八人修行,最后淘汰到只剩十八人,而组成了这两组九言杀手。他们个个以一当十,懂得星辰运行的奥秘,可比真正的一百零八人大阵厉害的多。” 聂离殇冷哼一声道:“不过宵小之辈,接我一掌!”罡气裹挟逐步扩张,仿佛一座大山握在他的手中。“金刚压顶!”沉重而猛烈的泰山压顶重击冲击得人脸部皮肉颤抖。九言杀手抱团叠罗汉,听人喊道:“九子神通混元斗!”同步的罡气从他们周身展开,像是一只大斗笼罩,撞击之声响亮如钟,竟连防御都是这般完美。 行杀手说道:“金老板,您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属下会帮您解决掉这些不入流的杂毛!”练红尘被激怒,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反剑疾驰,但见数百剑锋交织而形成一张天罗地网。九言杀手再出绝招“七现二隐”破散所有剑力,说时迟那时快,无数红线如蜘蛛吐丝一下缠住三位杀手。 “看我的傀术大法!”练红尘后撤步,紧捏红绳,三位杀手身不由己地拔剑砍向自己的队友,虽是自己人也不能手软,三对三剑影纠缠着。场面已经乱成一锅粥,聂离殇乘势还想堵截金贯中,哪知另外三名九言杀手还要阻路,联合绝技“不动明王”再次对上聂离殇,可惜这回他们人手不够被重明神功的重击破散,飞身撞在楼柱之上,骨骼寸断,再无行动能力。 红尘这边控制了三个杀手却无法做到另外三人那样配合有素,交战没一会儿就被打散元气半死不活。拖着残躯们战斗可是要耗费众多心力的,练红尘即刻壁虎断尾,震断所有丝线,改为长剑回防。 目的已经达成,还牺牲了九言杀手,金贯中没空在与他们纠缠下去。只见他金算盘半抛空中,吼道:“算无遗策!”霎时间算珠犹如雷火弹般落下,炸得大堂乌烟瘴气。更有九珍堂杀手抵抗之余放火烧楼,众人只顾着抵挡暗器终是被他侥幸逃走。九言杀手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由完好的三人牵头,拼着当场身亡的风险最后使出一招“六甲舍身”直面红尘。 劲风裹挟着无上的罡气,隔着老远就让人战栗,可怕的是红尘有心要躲却像是被神秘的力量按住了身躯,半点动弹不得。聂离殇追堵金贯中之余又想营救练红尘,可偏偏没有一样来得及。危难之际,火护法带头而来,听其喊道:“七煞归一!”五行护法分列两旁一同传输功力给火护法,烈阳掌寸草不生。九言护法无一生还者,但五行护法同样被这极强的冲击力震得经脉大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局的角逐 镜月教各部虽然时常有口角之争,但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他们还是会团结一致,枪口对外。练红尘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五行护法相救的一天。九言杀手的合击绝招不容小视,五行护法才出招便已丧失行动能力。 高楼烈焰轰炸,正在从最高层开始坍塌,聂离殇大呼道:“快撤退,这里就要塌了!”他身为少主还要考虑弟子们的安危,以最快的速度拂掌挡去一批九珍堂死士,护着黑武士撤退。 与此同时,听得铁链咔嚓的声响,整座空中楼阁就要从高处砸下,五行护法可都还在下面,可谓是无一能幸免。千钧一发之际,练红尘再施展傀术大法,一人之力控制着五大护法撤退。实在惊险万分,就在他们撤出大堂的那一刻,楼阁完全砸下,强大的冲击力震荡得近处的人飞出好远。 聂离殇松下一口气,看着熊熊燃烧的高楼,胜利是属于他们的,捣毁九珍堂也只需一夕。“少主,我们胜利了!”练红尘如释重负,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擒住金贯中,不过九珍堂是他的根,根基已毁,不足为惧。聂离殇赶忙吩咐道:“红尘,快去黑鹰传书给芊芊,通知阆苑展开行动。” 香泪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欲罢不能的男人,如此危急关头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女人,醋意早就散发到周围了。“水护法,你额头上都出现马车轱辘印了!”木护法打趣着,频频遭到香泪点白眼。闹腾声中,火护法悄悄走开身,我得比红尘快些下手,放出黑鹰向聂孤报信。 青城派在天亮前一刻也收到了九珍堂被毁的消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无道司命会心一笑,准备下山与金贯中合围偷袭天龙寨的事宜。所谓兵贵神速,其疾如风,其徐如林,聂孤带着人马潜伏在外,静待黑夜再次降临。 青城弟子似乎沉浸在门派威震江湖的理想生活当中,全然不知危险靠近。与往常一样,练着剑法,谈论着人间正道。钟默灵负责守卫山门,他已经发现了山下不同寻常的气息。以往这些只需报告给无道司命,一切全凭他做主,可今日他人不在。更诡异的是黑袍也不知所踪,事态紧急,钟默灵不得不去敲伯恒子的房门。 “大师伯,弟子有要事回禀,我能进来吗?”钟默灵小心翼翼地训问道。里头没有一句回音,忽而听得天崩地裂一声,隐隐感受到门扉颤动,又一并传出痛苦的哀嚎。钟默灵暗叫不好,定是大师伯重伤难愈。他不再出声,隔着门缝果见伯恒子重伤昏厥在卧榻之上,寻思着青城派也不再是太平乐土,唯有撤退保身以图后计。 如今青城派动荡,岌岌可危,仲擎子又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也只有季康子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了。他只剩半条命,这些日子以来就会躲在房里唉声叹气,不过拿住他或许还有用。如此想着,钟默灵便溜进他点房内禀告着一切事宜。 “师叔,大事不好!山下有魔教妖人潜伏,就快要包围青城山了。”钟默灵伴着严肃的表情和紧急的口吻,任谁看了或听了都会深信不疑。季康子畏惧死亡,赶紧吩咐道:“那你还不快去禀告你大师伯,来我这里干嘛?防御大阵赶紧准备起来!” 钟默灵再次凑上前道:“师叔有所不知,大师伯为慈航剑绝所伤,伤势至今都未能痊愈,这会儿还在房中稳固伤势,弟子看见他吐血了。连目空大师都能命丧剑诀之下,慈航剑绝果然不是吹嘘的。我师父已经身亡,从小到大就只有师叔待我好,我想带着师叔和一部分弟子先行撤退,以保存青城派一丝实力,还望师叔应允。” 患难见真情,季康子还不知伯恒子具体情况如何?要真做了逃兵,万一掌门师兄怪罪下来,那可是没有人能够担当的。钟默灵见他摇摆不定继续说道:“师叔,若青城派无事,以你的往日的功劳和如今的状况,大师伯不会怪罪您的。若真有个好歹,日后还需您来主持青城派,统领弟子们立足武林啊!弟子一定奉您为掌门。” 魔教之事可大可小,有钟默灵这句首肯,季康子对于掌门之位倒是乐见其成。下定决心道:“好,你快去准备,带上我院里的所有弟子撤退。”盘算得逞,钟默灵喜笑颜开,回道:“多谢师叔!” 伯恒子立于窗前俯瞰山河,叹道:“老四,你就为门派再做好最后这件事吧!为兄的多谢了。”一步废棋还能走出他精彩的一步,整个青城派都将牢记他卓着的功勋。 钟默灵特意选了条并不起眼的小路下山,可往往越是这种隐蔽的小路就越会被人潜伏。就要离开青城山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钟默灵和季康子双眼放光,仿佛就要迎来希望的光明,可不想扑面而来的却是银光飞掠,杀神夺魂之剑。 钟默灵穿剑伏刺,噌锵一阵过后,赶紧将季康子护在身后。一黑一白两柄宝剑宛如游龙回鞘,再看时,天地双煞赫然立于眼前。“天地双煞!”季康子震惊呼道。杨兰心阴阳怪气道:“冤家路窄,还当是谁?原来时手下败将季康子!今日想好拉谁来挡剑再逃跑了吗?”刘天泽眼神示意她退下,局势整紧,时间不该浪费在废话之上。 刘天泽问道:“季康子,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钟默灵代为回答道:“掌门命我们去接管飞虎镖局,怎么两位今日会有闲暇时间来我青城山游山玩水?”刘天泽眯眼笑着,倏而笑意凝固而厉色暴涨,黑铁剑毫不留情的划去,剑气回荡霎时削下对方一缕垂发。钟默灵面不改色,可心中的恐惧逐步蔓延全身,就快走不动路了。 “少跟我打哈哈!”刘天泽以王者的霸气震慑众人。季康子见此情状也不打算纠缠下去,碧落黄泉剑的威力仍在脑海上演。“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魔教已经青城山团团包围?你们迟迟不动手还不是畏惧我大师兄的威名,说那么多干什么?要动手尽管出招!” 刘天泽再次审视季康子,倒是还有积分骨气,说道:“杀你何必大费周章。既然知道我神教的手段,你当识时务。如果你肯说出伯恒子的伤情,今天我们便饶过你和你的一干徒弟。恩怨情仇他日再计较!” 这是有意放他一马,就看季康子如何取舍?一边是门派安危和气节,一边是自己和弟子们的身家性命,要即刻做出抉择也不容易。钟默灵自当是保命要紧,急忙回道:“大师伯身受重伤,剑伤难愈,我们不想再与镜月教为敌,所以先一步撤退。你们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刘天泽听后很满意,携手杨兰心大笑离去,层林中回荡着他的嘲笑声。“季康子,你还不如自己的徒弟通达,今日暂且放过你,别让我再遇到你!哈哈哈……”季康子气急败坏,可又无可奈何,不能说钟默灵做错,但他往后名声可就臭了。转而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果然还是性命攸关。 天地双煞飞速赶回营地禀报这一重大消息。他们夫妻两为先锋小队就是探查虚实的作用,如今也不必趁夜偷袭。大可大张旗鼓地进攻,而且这才符合聂孤的作风,不落神教的威风。“好,我们这便杀上山活捉伯恒子!” 号角声伴着令旗挥动,镜月教的黑武士从四面八方攻上山。青城弟子大骇,这波袭击来得快如闪电,事先居然一点痕迹都未察觉。正想禀告大师兄早做布置,哪知大师兄已不见踪影。弟子们的剑阵勉强抵挡着,镜月教声势浩大,在气势上已经压着他们,再加上师尊和大师兄无影无踪,从心底就开始乱套,剑阵威力根本发挥不到三层。 照顾伯恒子日常起居的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黑武士几乎逼近身后,他顾不得许多,边撞门边大叫道:“大师伯,不好了!魔教攻山,您快出来主持大局,师兄弟们快要顶不住了!大师伯,大师伯,大师伯您开门啊!” 剑光飞掠,那名弟子再也叫不出一句,满脸惊恐,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天地双煞出剑速度极快,大门早已震得四分五裂,大可直捣黄龙。看到伯恒子头发披散着趴在卧榻之上,刘天泽更是心头大喜。杨兰心笑道:“泽哥,老头果然没有说错,伯恒子受了不治的重伤。” 刘天泽虽然得意,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躬身作揖道:“小弟见过周师兄,一别多年,师兄风采依旧啊!”伯恒子轻咳着起身道:“师弟说笑了,残身病体的何来风采?师弟、师妹浩浩荡荡来我青城山所谓何事,不知为兄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听起若有若无的气息急转,刘天泽更加确信伯恒子身体抱恙。这只猛虎也有断牙的一日?支着剑俨然一副王者的样子回道:“当然,这件事还非师兄帮忙。”伯恒子明知故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杨兰心翘起兰花指道:“我虚无门最大的秘密便是琅环宝藏。师兄你扬言一统江湖,又从郭师兄那里霸占藏宝图日久,是不是也该让我们涨涨见识?”刘天泽补充道:“更重要点事,还得借师兄您的人头一用,也好让师弟师妹们到聂教主面前邀功一番。” 伯恒子疑问道:“聂孤他人呢?”刘天泽回道:“教主即刻便到,师兄您就别再想什么歪主意了!”伯恒子意味深长地笑着,翻翻手道:“那你们自己过来拿!” 周博然向来卑鄙无耻,刘天泽恐其中有炸,没有立刻上前。倒是杨兰心有些着急了。“泽哥,他不过是装腔作势,不必怕他。”说着举剑挑刺,正要击中伯恒子之时,一只暗手从柱帘之后打出。阴寒的爪力混合剑气,一下震开白陨剑,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爪锋,杨兰心根本避不开这击。好在有刘天泽在,“寒风凛冽”辅以“日落黄泉”,铛的一声双方都退开数步。 “原来还有高手潜藏,你是谁?”对方武功很高,所用招数更是前所未见,实力不容小觑。刘天泽庆幸自己刚才留了个心眼,杨兰心更是惊魂甫定,差点中了暗算,周博然果然阴险。“先生,你先行离开,这两个人交给我!” 身形娇小,声音更是不辨雌雄,黑袍加身,戴着蝴蝶面具,天地双煞从没听过这号人物。当即摆好阵势,碧落黄泉剑剑锋相擦,十字剑气斩横断一切。黑袍左臂聚功,隐爪拂身,但见五指剑锋冲出,震得双方再次却步。 伯恒子趁机逃出门外,刘天泽只是瞄了眼也不打算去堵截,眼下的黑袍才是他们都对手,外头可不比里头容易,教主的可怕他会知道的。杨兰心点脚腾起,白陨剑回削,剑气化作寒风扑面,刘天泽乘势辅助剑风白雪洋洒,又是碧落黄泉剑中点合击杀招“秋花似雪”。此招一出,周身回旋剑气,仿佛置身暴风雪田。 黑袍冷哼一声,五指剑锋百试不爽,他才出了一只手而已。阴冥神爪霸道无比,隔着一丈就有伤人性命的风险。狂爪挥舞,五道剑气不断交织,就像一把钻头,势不可挡。刘天泽夫妇双双拂剑防守,与黑袍的利爪交击,又被他一掌打退数丈。 黑袍没有想缠斗,飞身而出,冲天放出响箭,九珍堂杀手集团闻讯从各个房间暗道冲出,一下子又夺取了大半主动权。刘天泽夫妇大骇,调整步伐再次追寻而出,誓要与黑袍再分个胜负。 伯恒子一路逃到大殿广场,头发散乱,任凭大风刮扬,早已没了一派之主的模样。聂孤将将杀上山便遇着他,凌空而来恍如天神降临,令人压迫。“伯恒子,你也有今天?”点步滑身一下来到他身前。 岂止是聂孤像见伯恒子,伯恒子更是巴不得早点遇上他,也好早一刻了结。“聂教主果真大英雄,知道要取青城派得挑老夫身体抱恙之时?”他的讽刺毫无杀伤力,换作以前聂孤或许也做不出来,可吃多了亏脑子总该清醒清醒。不屑道:“比起周掌门缕屡屡偷袭之举,本座自叹不如!废话少说,交出琅环宝藏图,本座让你死得舒服些。” 伯恒子一并笑着道:“你也算是当世巅峰高手。好,给你个较量机会,吃我一掌!”寒冥掌突如其来,聂孤赶忙以运起重明神功接下一掌,却是连连却步,不禁大惊道:“你怎么……”答案显而易见,这次有中了他的奸计。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浸天际 杀手集团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镜月教的黑武士并没有想象当中轻松杀敌,局势也变得扑朔迷离。不过乾坤未定,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聂孤暗劲汇于双拳,笑道:“说起来还没有和你堂堂正正交过手。前几次都胜负未分,你没受伤也好,今日就比个高低!”伯恒子回道:“老夫也正有此意,就让见识见识洞微天下,星辰大衍之道!” 聂孤霸光拳顷刻祭出,这是以重明神功为媒,凝集着天下间至刚至猛的一拳。大地撼动,砖板横飞,伯恒子赶忙以“流星瞬影”绝招,凭着强大的吸纳之力一波带走。聂孤很快穿掌而来,犹如惊涛拍岸,刮起层层罡气,伯恒子洞察先机,以仙人渡海之势从天而降打下寒冥掌,气压百汇。聂孤大骇,反腿冲天踢,重明罡气化作刀锋利刃,随着脚步开合划破长空。 伯恒子以星移斗转之力回防,拨掌开膛,两道内劲在空中一阵交缠,二人均有双双落地之象。聂孤脚跟未曾站稳,哪知伯恒子半空就一个物换星移吸摄,聂孤躲闪不及被他一掌击退三丈外。“这怎么可能?”与之前相比,伯恒子武功明显大有长进,几招斗下来,聂孤竟然有些不敌,实在令人费解!伯恒子得意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上一眼还看见伯恒子离着三丈外,下一刻寒冥掌已经呼啸而至。聂孤运足功力接下这掌,听得当啷一声响,强劲的内力再次将聂孤击出三丈外,整条手臂微微颤动,根本无力再出下一招。黑武士们眼见情况紧急,哪怕舍掉生命也要为教主捐躯。争先恐后地扑身上前,以血肉之躯抵挡伯恒子的厉掌,只为给聂孤争得一丝喘息机会。 伯恒子双臂呼伦,再行物换星移。忽而大吼道:“星辰骤变!”强大的牵引力如龙卷海流般卷起,寒冥掌乘势而发,但觉铺天盖地的掌印落下,便只能听到黑武士们的惨叫。聂孤三两个点地滑步后撤,看着弟子们血肉横飞,痛心不已。虽然不知道伯恒子为何会武功大涨,但必须到了要用必杀技决一胜负的时候了。 聂孤不断汇聚双掌劲力,掌力越发沉重,重得像是连自己都承受不住似的。伯恒子泛着诡异的笑容,阴寒煞力不断在手心凝聚,他也有一招定胜负的想法。锥心刺就是送聂孤上路的黄泉推手。聂孤怒发冲冠打出汇集周身真气的一掌,低吼道:“吃我这招双峰并峙!” 令伯恒子没想到的是,重明神功竟霸道若此,锥心刺一时间无法穿透这山峰似的罡气墙。忽而,远处有人吼道:“五指剑锋!”等听到声音,一切为时已晚。五道剑光化成的爪印如开山凿石般破开裂痕,锥心刺直捣黄龙,对上聂孤双掌也直接穿透。阴寒的尖刺气刃延伸着,一瞬间穿破他的琵琶骨。 聂孤功力四散,拼着最后一口气以周天罡气侵袭却还是被伯恒子回掌展开星辰护体大诀挡下。天地双煞拖着残破的身子在远处惊呼:“教主!”君子威而冠正戴,而眼下聂孤却多处经脉受损,长冠落地,乌发飞扬倒地,再无一点威严。 黑袍腾身而起,再次以五指剑锋攻击天地双煞。情势危及,杨兰心拂剑相抵被震退数丈,怕是再无力合击碧落黄泉剑了。黑袍乘胜追击,阴冥神爪势成猛虎下山,隐隐感觉有爪子扑腾,一下震得刘天泽节节败退。可黑袍志不在他,转而利爪横击攻向杨兰心,千钧一发之际,刘天泽横剑而弹,看似当下黑袍致命一击,实则只是杯水车薪。为救夫人性命,环抱抵挡,五指剑锋终是只够穿破他的肚膛。 杨兰心震惊之余,脑子异常清醒,借机以风落掌拂面打去。夫妇二人被强劲的内力震得倒地不起,黑袍动作虽快,即时抓住将要脱落的面具,但还是被杨兰心瞧见。“居然是你?你还活着……”刘天泽呕血痛苦的声响将她的思绪拉回。“泽哥!”杨兰心与他夫妻二十余载,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危机,眼泪不争气地哗啦啦流。刘天泽存着一口气,还想在摸摸夫人的脸蛋,努力挤出最后一抹微笑道:“兰心,这一次为夫怕是不能再与你携手天涯了!” “不!你不可以丢下我,泽哥!”杨兰心的叫喊声毫无作用,丝毫唤不回他一丝神志。刘天泽依旧是笑意盈盈,不过很快他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永远地合上了眼眸。黑袍大煞风景道:“既然你们夫妻情深,让我也送你一程!”阴冥神爪就要挥落,杨兰心叫停道:“且慢!” 黑袍寻思着她还有遗言要说,隐隐的利爪顿在她头顶,问道:“你还有何话说?”杨兰心泪眼婆娑的看向伯恒子道:“鹣鹣比翼而飞,一鸟亡故,如折一翼,不再有翱翔的一日。盼望周师兄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能够将我和泽哥合葬,小妹赶集不尽!”说罢,白陨剑引颈划过,杨兰心再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间,诠释了什么叫伉俪情深。 伯恒子只是微微合眼默哀,总算同门一场,地支十二圣贤威名不再,日月照常升起,星辰终将陨落。大殿广场只剩一个聂孤苟延残喘,伯恒子居高临下不免觉得可笑。曾几何时,这个人是那般威风八面,如今还不如一条落水狗。聂孤还想借着最后的力气自我了断,但厉掌刚刚举起便被伯恒子阻止,还被他一脚踩着无法动弹。 “想死?哪那么容易,您可是魔教教主,我能让你就这么轻易离开人世吗?”伯恒子阴阳怪气地威胁道,他还要用聂孤的残躯收服镜月教五宫九部的所有魔徒。“士可杀不可辱!”聂孤被控制着,这一刻他尝尽了从未有过的屈辱,不仅是他人生的污点,更使镜月教蒙羞。黑袍走近讽刺道:“羞辱你还算轻的,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夕阳挥洒人间,霞光映染天际,满地的残躯鲜血像是在与天比惨烈。血浸天际,怨魂遍野,正义的化身拥有着邪恶的心灵,这是举世的悲哀。 阆苑一行姗姗来迟,素芊芊看着一路的黑武士尸体,万分震惊。“没有我的命令,是谁擅自行动的?”素芊芊一头雾水,但观此情景山上必有血战。阆苑闻到很浓的血腥味,眉头紧皱,突袭计划已然破产,可他们不可能无功而返。 “妹妹,这该怎么办?”影子望着尸横遍野的山坡心中发怵,她虽平素杀人无数,还是被这种场面恶心到了。阆苑寻思着这也许是趁乱偷袭的好时机,思虑再三道:“我和乾元哥哥还有时景辰脚程快,先行一步上山,你们随后而至!”说罢,时景辰神行鬼步,早已在数丈之外,阆苑飞燕踏空,凌空腾跃一下消失在密林之中。车乾元轻叹一声,腾空跟去。素芊芊急忙道:“我们快跟上去!” 时景辰来的最快,正巧被他撞上伯恒子羞辱聂孤的这一段。谁能想到堂堂的魔教教主竟被他如此折辱?黑袍觉察异样气息,阴冥神爪隔空祭出,时景辰流星滑步,惊险避开,可他也暴露在了敌人眼皮子底下。 “原来是你?”伯恒子既惊喜,又不是很意外,“臭小子,你嫌自己命长是吗?”这一次伯恒子可不能让他再溜走。万丈悬崖都不能让他粉身碎骨,他必须亲手将他挫骨扬灰。寒冥掌毫不留情地打去,时景辰扭身倒腾,极速出掌。自以为凭着八合六谷掌之威足以即使打不死他,也能吓吓他。哪知双掌将将触到,星辰之力瞬间化开奥妙无穷的掌力,时景辰更是来不及闪避,当肩正中一掌弹飞数丈之外。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甚至快到比时景辰脑子所想还要快。寒冥掌的阴煞之力侵蚀着他的经脉,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做出下一步抵御。然,伯恒子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时景辰内心大呼着:“阆苑救命啊!” 只觉清风吹拂,开山裂石般的一指剑光飞掠,伯恒子虽然机警躲开,可他脚下的石板却神乎其技地炸开。他再退开数步,凌空而来之人双手交纳,双指之间剑气横溢,手上动作不停而指力攻击不断。伯恒子一招不慎,让别人占得先机,自然只有躲闪的份。 黑袍乘机欲行偷袭之举,忽闻箫声哀哀,如泣如诉,仿佛朔风吹拂而大地寸草不生。柔绵的音波一经遇到人体瞬间化作锋利无比的血刃。饶是黑袍极速出爪,退避三舍还是被音波所伤,右臂衣袖残破,鲜血缓缓而流。 “孟轩辕,阆苑!”伯恒子认为的江湖中能令他有所畏惧的几人,今日都纷至沓来。阆苑并不答话,自顾说道:“乾元哥哥,别和他废话,一点凝聚真气的机会都别给他。”车乾元自然知道高手对决必须速战速决的道理,回道:“都依你!”话音刚落,又是连续发射惊鸿指,占据远攻的优势,伯恒子隔空发掌也只能做抵御之用。 一个猛烈攻击一个精固防守,要是如此下去定是没完没了。伯恒子心怀一计,假装一个不慎让惊鸿指划伤手臂。如此大好时机,车乾元定然时不能放过的,夹指剑光直挺挺地刺去。伯恒子奸计得逞,双掌拍鬼,瞬间拍散剑力,又飞速截掌而出。车乾元惊骇之余反掌相对,竟不想被他一掌击退三丈外。阆苑以箫当剑,傲世寒光一下击破阴冥神爪,黑袍亦是被震退三丈。 阆苑和伯恒子纷纷扶稳自己都战友。车乾元提醒道:“小阆苑,伯恒子不对,他的武功和之前大相径庭,你要小心!”车乾元气血翻涌,还是没忍住呕出一口血。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明明之前武功差不太多,而今却是宛如一条鸿沟无法逾越。 时景辰艰难起身,迅速为车乾元点住要学,稳住他闹腾的气血。阆苑继续奏响玉箫,《无忧》动人心魄的箫声直击人性。伯恒子想以“洞微天下”在阆苑手中占得先机,没想到阆苑的速度比他更快,总是可以先一步。阆苑双目失明,所有招数全凭意念而发,对于对手的绝招不仅有感觉,更有音波感知,她的音域攻击可比伯恒子的洞微天下更精准。不过代价也远非常人能够承受的。 剑诀之力透着箫声四散攻击,轻而易举地使出万剑归海。伯恒子双掌吸纳,来回拨掌,以星辰之力做出罡气墙,隐隐看去似是土壁阻海。玉箫当剑,阆苑再次出招“傲世寒光”,剑锋直逼而去。伯恒子锥心刺相抵,几经拉扯终于对上一掌。阆苑本想以普渡慈航悄然种下剑气,没想到竟被他当下,还被震退三丈。“你的武功居然增长如此之快?”阆苑自以为天地神功才是增长武力之最,没想到短短数日,伯恒子武功进步比她还猛烈。 黑袍趁机偷袭,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影子和绝爱翩然而至,刀剑双绝,大有重塑世间的驾驶。阴冥神爪再次如断爪残破,黑袍不得已退开隐匿。来得人愈发的多了,伯恒子知道这下不好对付,这些人都是当时一流高手,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斗败,青城山大本营注定只能舍弃。 “教主?”素芊芊惊呼着一跃滑步至聂孤身旁,“教主,你……是伯恒子干的?”迎松总算与聂孤同门一场,一同蹲下身来关心道:“师兄,小妹还从未见过你伤的如此之重?你坚持住,小妹这就为你运功疗伤。”迎松又封住聂孤周身要穴。素芊芊扶起聂孤坐好,一并输送真气。聂孤轻咳一阵,身子爽朗许多,抓住二人的手吩咐道:“本座看来是大限将至,可惜看不到伯恒子的报应,心中有憾!” 迎松眼眸低垂,叹息道:“师兄,你别说话,尽量保留真气,打退伯恒子就让阆苑为你诊治。”聂孤摇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样也好,不会让如是等得着急。迎松,恕我不能帮助你和沐风肃清叛徒。”迎松不住地摇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聂孤又说道,“不过往后你有任何事需要镜月教相助的,大可找离殇,他会帮你的。” 聂孤又看向素芊芊,满堂高手,也只有她是镜月教唯一可以托付的人,美中不足的是,她是阴阳坛的人。“芊芊,回去后命离殇继任教主之位,镜月教五宫九部当尽力辅佐,不得怠慢,你可明白?”素芊芊含泪磕头回道:“属下谨遵教主旨意!”聂孤最后看了眼伯恒子,笑了笑,他没有说什么,但又好像在同他讲:我在下面等着你。英雄一世,终于还是如星辰陨落大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围魏救赵 伯恒子凭借着讳莫如深的武功隐藏,打得众人措手不及。聂孤身亡,车乾元和时景辰双双重伤,今日若非人多势众,恐怕又要被伯恒子团灭。“无耻狗贼!”迎松扬鞭而起,这段日子以来,她的芙蓉剑法被迫成长,鞭影交织而剑网凌落。 黑袍破掌冲锋,阴冥神爪剑光擎天,芙蓉剑法如花瓣零落,剑气四散。本以为就此完结,迎松也收鞭站定,哪知隐藏的杀招“荷香四溢”,随着微风吹拂,残破的剑气还能造成杀伤力。伯恒子大骇,拂掌撩拨,寒冥掌凝结冻风才阻止了破散的剑力洗礼。 阆苑、影子和绝爱跨步上前,各自捏着自己的绝招,还有顾剑棠和迎松在侧支援,敌众我寡情势对伯恒子不利。“伯恒子你还不束手就擒?”影子指着他问道,“这里四周都是我们的人,你无谓再做困兽之斗!” 能够击杀聂孤,今日已经足够,伯恒子哼笑一声道:“拼着全力你们还未必能将老夫彻底击杀。老夫不介意和你们缠斗,就怕有些人支撑不了那么久?”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影子望了望在场所有人,可怎么都想不明白,疑惑道:“什么意思?” 阆苑先一步询问身旁的顾剑棠道:“剑棠,可有看见无道司命?”顾剑棠疑惑道:“不曾看见。”照理这种危机时刻不可能少了他,如今势大的是他们,若是躲在暗处偷袭耶毫无意义。绝爱指着西北方向大呼道:“你们看那里,好浓的狼烟!”影子脱口而出:“不好,是龙寨!” 伯恒子极其张扬地大笑,而后道:“你们自以为攻破青城山,老夫就没有落脚之地了吗?老夫的两个好徒儿可是费尽心思地为老夫觅寻容身宝地呢!”顿了顿又说:“奉劝你们一句,赶紧交出琅环宝藏图,还有催一催少林寺交出《贝叶禅经》,否则天龙寨就是他们的下场!”阆苑思绪纷乱,心中更是对自己的家园担心不已,忿忿道:“好一个围魏救赵,你纳命来!” 箫行剑走,迸出十数道剑气,无量剑意挥洒而去。伯恒子狂掌推搡,低吼道:“懒得与你们纠缠!”又是配合着落体星辰诀一招“大雪飘飘”,但觉万千阴煞之力扑面而来,众人拂袖抵御,回过神来时,伯恒子已不知去向。空中还回响着她的声音:“十日为限,交出琅环宝藏图,否则大军必定压近少林寺!哈哈哈……” 听着他嚣张的声音,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群起而追不现实,单打独斗又无一是其敌手,阆苑叹道:“穷寇莫追,你们原地修整,我要去天龙寨救援!”影子赶紧伸手去抓都没有抓住她,虽然是肉眼可见的狼烟,但距离说近也不近。车乾元推着影子,让她去追阆苑,吩咐道:“伯恒子的武功非比寻常,你快去助她一臂之力。” 绝爱脚程快,早已先一步飞身追去。影子左想右想的,灵机一动道:“差点忘了还有个伯恒子的徒弟让我扣在山下,我这就拿住人质,赶赴天龙寨。”希望关键时刻可以有点用,当真是一刻都不得闲,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时景辰稍稍运功疗伤后,身子轻松不少。伯恒子要对少林出手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得及早准备下一防御工事。剑棠蹲下身欲检查时景辰的伤势遭到他阻拦,他紧忙吩咐道:“剑棠,你和迎松姐姐赶紧先一步上少林去报信,我们来收拾这头的残局,不能再让少林寺有事。” 剑棠正有此意,只不过大伙儿这才伤势痊愈没多久又添新伤,危机仍在潜伏。素芊芊放稳聂孤的尸身,抹干眼泪道:“少主和镜月教其他高手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就安心去吧!”悲伤的消息她暂时不会外传,教主罹难,整个镜月教势必动荡。迎松抓着剑棠的肩头示意他安心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阆苑大气不喘,只为飞奔回天龙寨营救,但硝烟四起,怕是赶不及。绝爱不熟悉路,跟着跟着迷失在途中,双眼安好还不如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影子揪着刘凡姗姗来迟,半途正巧遇着绝爱。“绝爱妹妹,你何以在此徘徊?”绝爱不好意思道:“我不识去天龙寨的路,又跟丢了姐姐,还好和你遇上。”说着又好奇地看了眼刘凡,“姐姐你还带着他做甚?” 影子解释道:“伯恒子和那个神秘黑衣人突然消失,不知道会不会杀向天龙寨?我带着他做护身,关键时刻威慑伯恒子!”刘凡这些天来被他们拖来拖去的,比之牲畜还不如,求饶道:“你们不必如此,我自愿跟着你们走,要是我师父真的要对你们不利,我设法助你们逃走。”影子抓得手酸,飘过一个白眼松开手,甩甩手道:“你肯老老实实的最好,快走吧!” 聂离殇赶到青城山助战时,天色早已暗沉。血腥味浓布在丛林之中,这里的战况不比九珍堂轻松,忽然忧心忧色也高高升起。黑武士发现少主行踪,匆忙来报:“启禀少主,金铃使者在前面的春雨亭恭候多时。您快过去,教主他……” “教主他何为在此?他怎么了?”聂离殇眼皮跳个不停,心慌意乱之下猛力抓着报信使。这次联合行动是他和阆苑他们发起的,教主也全权交由他负责,怎么他会现身青城山?黑武士求饶道:“少主恕罪,少主恕罪啊!”教主身亡,同行的黑武士都有罪责,他也早已吓得不敢动弹。 练红尘上前提醒道:“少主,您先冷静,听他说完。”聂离殇哪还有心情听汇报,撒开手直奔春雨亭。沿路哀伤之情蔓延,所有人举着火把照亮一条明路。练红尘着急忙慌地跟上,尽管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也不敢相信那样的事实,但教众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春风亭中简陋地架着一副担架,白布蒙盖,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聂离殇顿住脚步,一颗泪珠夺眶而出,但他始终无法相信,甚至后退三步以作逃避的之举。素芊芊怀着沉重的心情上前安慰道:“少主,您要节哀!”聂离殇放去冷峻的眼神,微微震怒道:“节什么哀?你要胡说八道什么?”素芊芊看着他这样,心怀恻隐,比之之前更加疯狂地落泪。“少主,教主已经,已经……” “我不信!”聂离殇推开她,大踏步走到担架前,气势十足的掀开白布,锥心的刺痛不断深入五脏六腑。纵然是亲眼所见,他依旧不想承认,大喊道:“爹!你给我起来,你武功盖世,当世难有敌手,怎么可能就此陨落?你快给我起来啊!” “少主,你不要这样,教主已经……”素芊芊本是好心宽慰,哪知聂离殇又是劈头盖脸一顿。“已经什么已经,我爹乃当世巅峰高手,谁有本事伤害他?这不是我爹,他究竟是何人所假冒?”说着更是荒唐地去撕扯,硬是要拿下一张人皮面具才肯罢休,可这根本不可能会有。 时景辰上前扶开素芊芊,轻声道:“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年前丧母,年后丧父,这样的悲剧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要是阆苑在,或许还能安慰他,但其他人只能是爱莫能助。练红尘围过来,小声向素芊芊打听情况,这件事说来也是怪异。素芊芊事先根本不知道教主要来,叹道:“我们大家赶到青城山时已经发生过恶战,等杀上山就只看到天地双煞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教主。伯恒子不知又用了什么法子,功力犹如无量大海,早已不是之前可以相比。他还有个厉害的帮凶,连武林四项之一的轩辕前辈也一个不慎被他们打成重伤。” 车乾元急忙辩解道:“我可不是真的抵不过他,谁知道他突然内力大涨,我本想留着绝招反杀,哪曾想会被他出其不意打伤。”素芊芊暗自叹气,武林四象个个勇不可当,但这个隐雷君子徒有其名,从来没有发挥过他的作用。武林四象令人敬仰,只不过真的只有仰望作用,练红尘尴尬地瞄了眼,便陷入了沉思。她大概能猜到教主的心思,他与叶如是夫妻恩爱,时刻不忘报仇之事,只是伯恒子不仅没有伤势痊愈还武功大有长进,这是谁都意想不到的。 聂离殇静坐守护在聂孤身旁,整个人犹如失了神志,恍恍惚惚。众人陪同守护,火把都烧的只剩焦炭,天也由暗夜沉沉转为光芒万丈,一昼夜的工夫总该让人思绪清明了吧?车乾元伸了个懒腰,失礼地从石廊上翻落,不过算是完全清醒了。“前辈?”素芊芊欲抱怨又无话可讲。车乾元比她还有抱怨:“你这哥小丫头,我上了年纪,哪能和你们一般不怕熬夜?” 素芊芊再次比了个嘘点动作,大伙儿整伤心着,就他没心没肺。不过确实和聂孤没有什么交情,能在他身旁守着一夜已属难得。谁都不敢打扰少主,但可以看得出弟子们早已疲惫不堪。车乾元上前蹲坐与聂离殇身旁,仔细端详着。素芊芊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正欲上前拉扯,却被练红尘拦下。没准车乾元可以打开聂离殇心结,且让他试试。 “小伙子,听说你是我三师姐的儿子?”车乾元看向他问道,不过回给他点当然只是冷漠无声。车乾元自个儿拥着他的肩膀,“你和你娘长得真像。她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悲伤沉沦,她喜欢大海,心能装下整个大海,你是她的儿子,一定也是个豁达的孩子。”聂离殇无语地回看了他一眼,总算有表情了。 车乾元继续道:“你的父亲一生要强,听说当初你母亲亡故,他也只是将悲伤暗藏心底,为悲愤为力量,你要多学你父亲的坚强。换个角度想,虽然他身死,但是一直活在你们心中。而且魂归天河终得与你母亲团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固有一死,况且你父亲死得终于泰山,江湖中人都会记得他为肃清江湖的魔头而做的努力。” 聂离殇又一次目不转睛地看着车乾元,终于开了口,不过就是没有好话。“你好烦啊!”听到这话,车乾元立马面色大变,他还是那个幼稚的他,时景辰和素芊芊双双拖开他,一个捂着他的嘴,一个抱着他的半身,别提有多滑稽,练红尘不厚道地憋着笑。 聂离殇豁然起身,众人总算落下一记心头大石。听他说道:“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母亲喜欢大海,父亲喜欢母亲,我们有机会团聚。”众人不明所以,听着聂离殇继续吩咐道,“来人,将教主火化,我要带着教主的骨灰去祭奠教主夫人。”这不成了挫骨扬灰?素芊芊惊恐得不知所措,转而一想也对,聂夫人海葬,教主应该随夫人而去,但路途遥远,不可能带着教主遗体去寻大海,唯有让骨灰飘洒在大海之上,他们夫妻才算真正做到不分离,相信教主也一定希望如此。 黑武士伫立不动,事关重大,也不知道少主的决定正不正确?练红尘一个眼色甩过去,黑武士立马行动。深仇大恨牢记心中,聂离殇带着教众们一同宣誓:“镜月教此生,以伯恒子为最大仇敌,天涯海角必诛此贼!”镜月教众人伏地跪拜,齐声道:“天涯海角,必诛此贼!” 素芊芊与练红尘又联合发声:“属下等誓死追随少主,愿奉少主为镜月教教主。教主大业千秋万代,生生不息!”教众们跟着喊道:“属下誓死追随教主,教主大业千秋万代,生生不息!”聂离殇最后看了一眼敬爱的父亲,火把脱手,圆他最后一个愿望。 骨灰也是聂离殇亲手装好的,未曾让其他人经手,这孩子也让人看着心疼。练红尘问道:“如今我教百废待兴,还需离殇教主回神阳殿主持大局,五宫九部的人马重新拜谒新教主,再图报仇之事!”聂离殇环顾四周,问道:“风夫人她们人呢?”素芊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马上会意回道:“天龙寨情况危急,她已经去援救了!” 聂离殇心头一震,她不能再出事了,随即吩咐道:“红尘,你速带几十名精英前去后援,务必确保风夫人的安全。”素芊芊又说道:“教主您先回处理老教主的事情,伯恒子扬言十日之内要我们交出琅环宝藏图和《贝叶禅经》,否则就要√少林不利。相信不久后,大家都会前往少林集合,我们也要尽早做部署。” 聂离殇点点头道:“如此,你们就各自做好本分,十日以后,我们少林寺再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恩难报 天黑天亮再至日落,已经过去一昼夜,阆苑心急如焚,天龙寨就在前方,可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事物,更不明情况,若是被无道司命之流发现,恐怕只是多一个陪葬的人。阆苑想着前次天龙寨出事,万人和空巷他们知道在后山密林保存一丝实力,不知道这次会不会…… 密林之外探子众多,这里地形复杂,别说是外人,哪怕是天龙寨自己人误入也免不了迷失方向。万人和空巷昔年常与野兽为伍才有着自己的方向感,他们最初在天龙寨便是做向导之用。“漏网之鱼!”听声音是无道司命,阆苑赶紧躲向旁处。另有一个声音说道:“师兄,不过无关痛痒的几只小虾米,不足为惧。该担心的还是师父,照道理也该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外之事发生?”没想到鬼蜮商人会出现在此,聂离殇的计划并没有想象当中顺利。 无道司命轻笑一声回道:“有客人拜访?”金贯中朝着暗示的方向看去,阆苑极力掩藏行踪,还是不慎露着一角衣袖。面对两大恶贼,她无所畏惧,已然被发现就无谓在藏匿,现身道:“好个反客为主,天龙寨分明是我家,你却说我是客?简直不知所谓。”无道司命打趣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你委身下嫁吟风公子,俗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风夫人,你怎么还以天龙寨主人家的身份称谓?” “果然巧舌如簧!”阆苑的怒气正在不断飙升,冷哼道,“你们也不必等候伯恒子,他自身难保。若是你们此刻折返青城山应该来得及为他收尸。”配合着她深不可测的笑容,事情真相更加扑朔迷离。金贯中问着本职的话:“阆苑妹妹,你这个算是交易?”阆苑嘴角微扬,忽然厉声道:“金老板请自重,还是叫我风夫人的好。捣毁我天龙寨的账日后再与你们算,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无道司命哼笑道:“你是个瞎子,看不见我们,何谈消失?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为时已晚。”阆苑心头一紧,可她不敢询问几位爹爹的消息,迂回回道:“是啊,你们的师父伯恒子便是伤在我这个瞎子手里,看来也得让你们尝尝普渡慈航的滋味?”说罢,玉箫横抵,大有架势。忽而听到一阵怪笑由远及近,清风吹拂而过,一个身影赫然立于众人身前。 “好个大言不惭的丫头!”伯恒子飘然而至,他若不是顾忌着受伤的黑袍,应该能够比阆苑先一步抵达,只是不知他们怎么会聚在这片密林之外?“师父,您终于到了!”无道司命口吻之中带着炫耀,本就没有优势,这下已经完全成了劣势。阆苑已经做好葬身此地的打算,问道:“你们把我几位爹爹怎么样了?” “他们是在冥顽不灵,对我这位师兄更是没有放在眼里。既然桀骜不驯,留着当然只会是祸害。”伯恒子说得很轻松,这些人于他而言轻贱如蝼蚁,“念在同门一场,全尸还是留给他们的,司命是吧?”无道司命轻笑一声回道:“当然,毕竟是贼道上的前辈。不过白君宁不在,岐山六圣无法在黄泉齐聚,当真有些遗憾!” 这可出乎伯恒子意料,他素知白君宁心机深沉,被他逃脱日后定然麻烦不断。“白君宁诡计多端,一定要找到他将其绞杀。”他和目空当年密谋夺取《寒冥掌》秘籍的事本来天衣无缝,没想到白君宁却能一眼识破,若非他年纪尚轻,入门时日潜,否则必是他在虚无门最大的对手。 “欺人太甚,我要你们陪葬!”阆苑心中怒火犹如火山爆发,玉箫凑近嘴边,《无忧》即刻响起。转调成三人,两仪剑毫不留情地击出,返虚入浑之下两道剑气化成四道,而后四变八,八变十六,无穷无尽的剑气随着箫声在树林中徜徉。无道司命和金贯中纷纷祭出自己的兵器,金算盘哒哒拨响,一归如一进,见一则成十,无数指力混着算珠如暴雨清袭。加之无道司命银笔的龙飞凤舞,瞬间掀起一阵狂风,剑气遇风而化,一切招式都在相触的一瞬消散于无形。 伯恒子素知对付阆苑这招只需打破真身,腾跃而起,寒冥掌从天而降。阆苑感觉敏锐,飞燕穿梭,置身穹顶,倏而三影合一,万道剑光从她周身迸发而出,摧枯拉朽,小范围内的树木无一完好。无道司命赶忙以“文以载道”画出书法墙,阻止剑气进一步攻击,伯恒子又落日星辰诀护体,剑气大流遇着他就像泉水欲礁石,自动分流。 万人和空巷带着女英集的姐妹们依旧躲在密林深处的山洞,只不过听到哀伤的箫声不免生疑。“空巷,你说会不会是老板娘呢?”万人寻思着老板娘收到这头风声,已经杀回来了。映月垂垂欲动,他们躲在这里两天了,存粮有限,迟早还是要杀出去与外面的杀手决一死战,提议道:“我们干脆杀出去,不管是不是大姐头,趁乱能走一批是一批。” 空巷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是箫声?老板娘一向只弹琴,没准是敌人引诱他们出洞的诡计。万人催着道:“老板娘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的命都是老板救的,万一真是老板娘来了,我们岂不是有大过错?若不是也无妨,寨主已经牺牲,我们大不了以身殉寨!”万人的话在理,当年黑风寨遭到贼道黑吃黑,多方势力逼迫他们,一时间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风云和火雷也被逼得走投无路。好在阆苑及时出现,不仅救了他们,还将他们收入天龙寨的门下,此恩此德他们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何况老板娘一直把他们当做兄弟看待,从未怠慢。 “这样,我和万人先杀出去看看情况,若是一炷香之内我们没有回来,映月你再带领女英集的诸位杀出来救援。”为了万分之一会是老板娘的希望,所有人都不畏惧陷阱,毅然赴死。众人会意地相望,寨主之所以让万人和空巷带着女英集的姐妹们撤退,也算是给影子一个交代,不能辜负她的嘱托。 伯恒子凭借速度几次三番差点夺取阆苑的玉箫,她之所以能够避开伯恒子的“洞微天下”,全赖箫音辅助,没有声波为她开路,她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只不过伯恒子的寒冥掌来得迅疾,她一下被打断就再无以音波功发力的机会。伯恒子凝集锥心刺,从两侧同时攻击,阆苑以指尖剑回身打出傲世寒光。这只能暂时阻挡,伯恒子更是准备好更一波功力,至于无道司命和金贯中也没有闲着,如若偷袭得手,战斗便会提前结束。 千钧一发之际,数柄飞刀破风而来,伯恒子横掌相击竟不想飞刀相擦爆炸,震感余波也将他逼退三步。阆苑回以无形掌,与金贯中的金算盘正面相对,她的功力远非当日可比,饶是金贯中也吃不消,被震得连连退后。另一边的无道司命正要得手,从旁而来狂猛暗掌迫使他撤招回防,此时此景之下居然还会有人来救阆苑?看他们的打扮稀松平常,武功到是还可以。 “老板娘,真的是你!”万人和空巷与阆苑贴背防着三方敌人。“万人、空巷?”阆苑听见他们的声音自是不甚欢喜,郁闷的心情如同一团晦气久久不散,这次总算是有点不幸中的好消息。伯恒子他们的话,她不会全信,又问道:“我爹爹他们可还安好?”空巷沉顿了顿还是将不好的消息传达:“两位寨主已经牺牲。那日无道司命来得突然,不过寨里早有防备,寨主也打算打持久战。没想到金贯中带人从寨子后面的沟堑攀岩而上,直接杀入寨内,还掳劫了好多无辜村民,寨主为救几名孩子而遭无道司命暗算。后来三寨主命我带着女英集的姐妹躲到此处避难,我出来时他们都已受伤,恐怕凶多吉少!” 在这一点上,无道司命没有说谎骗她,可恨这小贼还将此事当做荣耀,侃侃而谈。伯恒子没有兴趣再与跟他们啰嗦,呼道:“交出琅嬛宝藏图是你们唯一的活路。阆苑,你还想要继续增添伤亡吗?”万人愤愤道:“老板娘,你先走,这里由我们哥俩顶着。”阆苑如今心有牵挂,哪里肯只身离去,紧握玉箫道:“今日我们生死与共,和这帮恶贼死磕到底。” 老板娘的性子他们比谁都清楚,除非一起走,否则她绝不可能独自偷生,这可着实令人难办。万人看了眼空巷,示意他万不得已之时哪怕拽也要拽着老板娘先走。“看来你们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就送你们下黄泉去与亲人团聚。”伯恒子直接亮出杀招“星辰骤变”,无道司命和金贯中识趣地退向两旁。阆苑远远地就感受到此招非比寻常,玉箫的哀音再次响起,无形的音墙不断扩张,就看天地神功能不能挡住他这一招了。 寒冥掌夹杂着落日星辰诀的合计绝技不是第一次让人长见识,骤然间万千掌印如排山倒海般洗礼。阆苑不自觉地被逼退三步,可箫声不敢停,铺天盖地的掌印一层接着一层堆积在音墙上,这要是没有挡住,大家可都要承受几十倍的掌力。万人和空巷只能干着急,这等高手对决的精彩戏码只够让他们观望。 阆苑败迹可循,嘴角缓缓流下鲜血。伯恒子趁机以锥心刺向前推进,这下可比山洪决堤还让人惊恐。万人、空巷挥臂拂过阆苑,任由那万千掌力不断地打在他们身上,若是换做常人早该丧命,可伯恒子的攻击还没有完,锥心刺还在推进。万人凝聚最后的功力打出风云掌,空巷双指夹着火雷飞刀一指抵去,只闻得哀嚎之声,阆苑还没反应过来,鲜血就已飞溅她的脸颊。 “招数可以令你傲绝天下,可内力修为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缩减的。”伯恒子撤回双掌,这样的阆苑已经不攻自破,从心底蔓延的败北早已磨光了她的斗志。“万人、空巷!”任凭她如何大喊大叫都无法逆转结果。两个大男人的分量不是她可以支撑的,三人一同倒在血泊之中。空巷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老板娘,小的只能来生再报答你的恩情了。”万人说不出话,唯有绽放最后一丝笑容让人宽慰,可惜阆苑无法瞧见。 过往种种浮现在眼前,这些年来万人和空巷帮着她太多太多,他们相互扶持,雄踞七星镇,多少次危难都是他们护着她,可是往后再无人可以护着阆苑了。“万人,空巷!”悲哀的声响传遍整座山头,已是黄昏时刻,百鸟归巢之际,可鸟儿似乎害怕这重戾气,迟迟不敢归家,只是在密林上空盘旋。 “大姐头?”映月带人杀到,一炷香前后竟是天壤之别。“万人兄弟,空巷!”女英集众姐妹本就是女流之辈,见到这样的场面还不心慌意乱。伯恒子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大喜道:“人质真不少?”正要移步上去杀个痛快,阆苑悲伤之中抓住他的腿,终于走到了这令人耻辱的一刻。“伯恒子!你不许伤害她们。” 伯恒子笑道:“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不是很狂妄,很不可一世的吗?”阆苑泪涕纵横,虽不情愿,但还是说出了那句:“我求求你,你不要伤害她们,我求求你。”听到这话伯恒子笑得更是愈发肆无忌惮,没什么比阆苑低声下气更让人大快人心。金贯中轻叹一口气别过身不再看,阆苑算是他此生少有的佩服之人。多少次生死关头她都不肯服软,宁愿玉石俱焚,可现如今却为了别人向仇人求饶,这可比死还让她遭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伯恒子收拾好心情,问道,“那么你愿意交出或是说出琅嬛宝藏图的下落了?”阆苑含泪闭眼,脑海之中千万个念头闪过。映月于心不忍,呼喊道:“大姐头不要,我们情愿战死!”无道司命银笔划过,一笔乾坤直愣愣打在映月身上,当场震得她倒在姐妹当中,说不出话。 “还不快说,我们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跟你耗着!”无道司命催促着,恶人的角色一向是他的扮演,不,他就是恶人不需要扮演。阆苑战栗地站起身,长舒一口气道:“好,你们够狠。琅嬛宝藏的秘密……” “是谁在这里大言不惭?”影子带着人质来得正是时候,“伯恒子,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我妹妹和女英集的姐妹?”她只是微微使力,刘凡立马像是遭受到千刀万剐,挣扎呼救:“啊疼,饶命啊!师父,你快救救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会晤少林 见到刘凡被扣押,伯恒子露出了少有的担忧之色。之前臭小子不见着,还以为是跟着仲擎子偷偷云游了,没想到一天不看着就到处惹祸。血影罗刹的狂刀威力不俗,以她杀人的速度必定快过他的救人速度,况且还有个慈航剑派的圣女在,大好形势又变成大势已去。 “大当家!”女英集姐妹们心中的光芒再次照亮,有影子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无道司命提醒着:“师父,机不可失。区区一个青城弟子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金贯中拉住他不让他说下去,今日的事只能到此为止,刘凡的意义可比琅嬛宝藏还要深重。 伯恒子怒气往回收,问道:“你想怎么样?”影子冷哼道:“这小子在你心中的分量可以啊?我的要求也简单,带着你的人滚回青城山。你那破地方没人会稀罕!”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半点思量,一口应下道:“好,老夫答应你。可以放人了!”影子倒也爽快,立马放人,刘凡像是受惊的小崽子,赶紧躲在伯恒子身后。 无道司命大手挥下,杀手们得令立马持刀逼近。影子疑问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江湖道义不需要讲的吗?”影子能说出这句话足见她还是单纯,伯恒子向来卑鄙无耻。阆苑哼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伯恒子你也别做人了,做狗吧?” “你!”伯恒子寒冥掌直逼阆苑,还未击中她,刘凡急忙叫停。“师父不要,她们给我下了毒,要是没有她们我也死定了。”其实这都是刘凡为她们脱身而想出的说辞,阆苑为人正直,做不出这等下作的事。伯恒子没想到她们也会留手,气愤道:“快交出解药!”阆苑说道:“你宝贝徒弟的命就是我们大家的护身符,这么轻易给你解药,你还是会出尔反尔。” 影子搭话道:“有多远滚多远,兴许我妹妹心情一好就差人送解药了。”伯恒子当真是拿她们一点法子都没有,阆苑的毒这世上难有人能解,大意不得。主要还是得阆苑发话,场上还有一个生意人,阆苑说道:“金老板,看来临时得和你做笔交易了?”金贯中被点名,上前作揖道:“风夫人请说。”阆苑回道:“尊师大言不惭要在十六那天进军少林,你告诉他让他带着无音谷的琅嬛宝藏图上少林,届时我就将解药给他。” 人明明还在,阆苑却要别人传话,分明是不屑与他说话,伯恒子听得真真的,不需要别人传达。不过他不能落了威风,说道:“贯中,告诉你的下家,让他也一并准备好琅嬛宝藏图,保不了那么多人时,可别在跪地求饶,摇尾乞怜。”金贯中一脸无奈,敢情他就是个传话筒。“我们走!”伯恒子率先拽着刘凡前行,总指挥都已离开,这场战斗也就告一段落了。 天龙寨大本营一片狼藉,寨门内里的墓地俨然立着两座坟,与姚观音互为邻里。刻着弋峰飏和胡道说名字的墓碑还未立正,又不知得添多少座新坟?无声的悲伤比痛哭哀嚎还要令人刻骨铭心。阆苑扶正墓碑,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恩大德未尝得报,几位爹娘便相继离世,她这一世欠债太多,不过很快她也要去见爹娘们,希望来世可以有机会报答。 影子携女英集众姐妹一齐跪地磕头,天龙寨不仅收留了她们,更是把她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几次危急关头,天龙寨都将她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这份恩情大家只能感怀五内,今后必以阆苑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无道司命他们并没有搜刮天龙寨的财物,阆苑悉数找了出来,堆在大厅的长桌之上。“妹妹,你这是?”影子不解问道。阆苑勇过她,拍拍她的肩头道:“如今天龙寨也不适合众家姐妹居住,天龙寨的弟子也所剩无几,这些银钱我希望大家分了,各自找份差事安家落户去吧!若有余钱,还请姐姐帮衬着分给此次受到波及的村民,我能做得也只有这些。” 映月不忍离去,跪地道:“大姐头,我们还未报答您的恩情,我等誓死愿追随大姐头,还请大当家名鉴!”众家姐妹齐声道:“誓死追随大姐头,请大当家明鉴!”女英集姐妹个个忠肝义胆,影子见她们如此,顺着口风说道:“妹妹,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看留着她们也好。” 阆苑松开影子道:“姐姐莫犯糊涂,我们能力有限,不能保护到更多的人。眼下的她们,于我而言就是累赘,今日伯恒子以血刃威胁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姐姐难道想重蹈覆辙吗?”话虽然在理,却是句句扎心。最难得情谊不正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吗?奈何阆苑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清楚,阆苑说这样的话也不是出自真心,她是在以另类的方式保护众家兄弟姐妹。影子自从女英集被破,她就已经丧失保护姐妹们的能力,也许阆苑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她不该像个莽夫一样固执己见。 “天龙寨的兄弟们,你们先来,每人领五十两银子,安家去吧!”阆苑带着命令似的的口吻,不容他人质疑她的决定。起先大伙儿还在犹豫,不过有位兄弟先做了表率。拿起银子道:“小人张风,谢小姐赏赐。今日小人不情不愿离去,自知能力有限,帮不上小姐,但他日只要小姐一句话,天涯海角小人必誓死追随!小姐保重,张风去也。” 开了个好头,天龙寨兄弟含泪纷纷告别,张风、苏成、夏子衣、劳明、邓昌……还有好多名字,阆苑都是第一次听说,但她一一记在心头。他们为天龙寨做出的贡献,她全部在心账之上添上一笔,若还有苟延残喘的生命,她必定不负众人。影子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女英集的姐妹们,轮到你们了。”见她们仍在犹豫,吩咐道,“映月,你来起头!” “大当家……”十载姐妹,不可磨灭的情谊,今日真的要暂时封存了吗?影子凌厉的眼色再次给她说明,映月淌下那滴不情愿的泪水后,终于还是拿了银锭。“属下拜别大姐头,拜别大当家!”姐妹们一个接一个拿好银锭,可就要出门时,听到影子喊道:“你们要擦亮眼睛,外面的坏男人很多,不要上当受骗。切记要找个爱你们的,疼你们男人才能嫁给他!”映月挽住左右两边的姐妹,她们不再有话说,走得毅然决然。因为再不走,她们就真的会不想走了,大当家又该为难了! 曾经其实滔天的天龙寨也终是逃不过凄凉寂寥的下场。绝爱拥住两位敬爱的姐姐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日总有再机会在聚首。”她们只是女人,普普通通的女人。走过那么长的路,可喜可贺的是身边还有好姐妹相伴,还能无惧生死的携手走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再没有比身在伏龙山庄的时景柴和茗香更煎熬,心情起伏大起大落。听说时景辰尚在人世,他们无一不是万分惊慌。时景柴大逆不道,本就地位不稳,现下更是犹如惊弓之鸟。茗香更多点是懊悔,毕竟那个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的良缘。 伯恒子的办事能力也让人存疑,一会儿传出他被阆苑打成重伤的消息,更是连目空都命丧落霞坡。担惊受怕了几天,又传出伯恒子手刃魔教教主,捣毁天龙寨,痛击阆苑一干人等的消息,提着的心又一次沉落。茗香寻思着伯恒子的承诺也该兑现了,修书一封派人送去青城派。 青城派正在着手准备对付少林的事,哪有工夫管他们的闲事?不过在收服伏龙山庄的事情上,茗香的确有不可磨灭的功勋。伯恒子唤来金贯中,将一幅星辰运行的图鉴交于他,吩咐道:“伏龙山庄那位想学落日星辰诀,为师没空理会。你亲自去一趟,把这幅星鉴总图交予她,能领悟多少就看她的悟性了。”金贯中始终对茗香存有疑虑,不过就算交给她心法,没有十年也难成气候,何况是只有区区星鉴总图? 听说是金老板亲自送来她要的东西,茗香的面子那是极大的,只不过东西并没有令她很满意。“金老板,大先生没有其他的交代?” 金贯中淡然一笑回道:“师父只吩咐我将星鉴总图交予姑娘,并没有其他交代。”茗香看着星图气不打一处来,这分明就是戏耍她,可如今他们势大,光凭一个金老板便搅的江湖大乱,往后在夹缝中生存还需仰仗他们。再大的怨气也只有往肚子里咽。茗香假笑道:“多谢金老板,也请代我向大先生致谢。”金贯中对于茗香,有种从骨子里厌恶的感觉,回以假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六之期迫在眼前,阆苑一行也在十四这天赶到。众人在少林等候多时,这一日迟早要到来,少林众僧处之坦然,如若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也只有欣然赴死。“风夫人,林女侠还有绝爱大师,诸位终于来了。”妙目大师逐一见礼,“方丈和诸位英雄正在里头等你们。”三人回礼,齐声道:“有劳大师接引!” 这些日子以来众人的重心全部集中在寻找《贝叶禅经》上,可是藏经阁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了,还是一无所获。伯恒子来势汹汹,相信已经在路上,附近还有不少贼道中人潜伏,可谓是危机重重。 “阆苑,你们天龙寨一行可还顺利?”时景辰关心道。其实看着她们个个无精打采,结果已经了然于心。绝爱代为回道:“弋峰飏前辈还胡道说前辈身亡,白君宁前辈不知所踪。伯恒子的武功高得可怕,放眼武林已经没有敌手,接下来能不硬拼还是不要硬拼的好。” “来时终会来,去时终需去!伯恒子的话已经放出,不日就要来少林寺夺宝藏图。而今天河繁星图和天悲琴的两份宝藏图在我们手中,无音谷的那份在伯恒子手上,就差少林寺的最后一份。”阆苑讲述着,影子和时景辰一同拿出宝藏图,大致方向已经有了眉目。 妙法方丈急得连连拍手,叹道:“究竟《贝叶禅经》会藏在哪里呢?”这件事最早是由阆苑提起,方丈请教道,“风夫人,《贝叶禅经》你是听何人提起的?可否将详细经过说出来,我们大伙儿也好从中参谋。” “这……”阆苑略显为难,事关姚观音清誉,但已是仙逝之人,应该也没有人会计较。阆苑起身先请罪道:“阆苑要先同方丈大师请罪,这件事说来也是荒唐。家母姚观音年轻时为增进兰花千叶手的攻击力量,曾偷入少林窥探大慈大悲千叶手秘籍。也就是在那时偷听到妙尘大师和妙凡大师提及《贝叶禅经》之事,只可惜两位大师并没有将这个秘密传承。” 妙法方丈释然一笑道:“往事已矣,逝者为大。风夫人不必介怀,千手尊者是侠盗,少林断然没有怪罪的道理。”阆苑再次作揖道:“多谢大师体谅。” 时景辰想到此处症结,说道:“英雄大会那几晚,有很多黑衣人潜入菩提殿,妙凡大师又一直镇守菩提殿和藏经阁,若藏经阁没有,那会不会在菩提殿呢?”这个假设算是至今为止最靠谱的,但阆苑不敢苟同,分析道:“当晚潜入菩提殿的除我之外还有伯恒子和他的一个徒弟。伯恒子最先潜入,然后是我,再有就是他徒弟。若真有什么,他们应该已经找到。我想妙尘大师早有安排,不如去达摩洞内寻寻?” 素芊芊接道:“也别管这个殿那个洞的了,咱们人手充足,两处一齐找,双管齐下。”妙法方丈点点头表示赞同,吩咐道:“妙目师弟,那你带着林女侠,轩辕前辈还有芙蓉剑侠去菩提殿搜寻,剩下的人随老衲去达摩洞一探究竟。”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车乾元看着这样的老和尚还叫自己前辈,着实恶心了一把。不过搜寻工作还得乖乖进行,两边都如火如荼地开展。影子跳上房梁,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老鼠洞倒是有两个,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达摩洞那边更简单,肉眼可见的一目了然,所有书籍都没有放过,只可惜全是无关紧要的佛经。 素芊芊找得有些不耐烦了,坐在团蒲上吐槽道:“剑棠,妙尘大师不是你师父吗?他就没有和你留点什么宝贝?出家人还真是心大,无欲无求。”说起留的东西还真有,这段时间太混乱,把那重要一茬给忘在了脑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同而已 当日就是在达摩洞,妙尘大师完成最后的托付,顾剑棠和他师徒缘分也缘尽于此。后来在无音谷听到棋魂老人追问时景辰的身份,加上他的麒麟玉珏,相信时景辰就是大师口中那个人。只是事情凑巧,这段日子以来又发生了太多意外,才逐渐遗忘。而今看来,这颗夜明珠必定事关重大。 顾剑棠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说道:“英雄大会之后,大师确实给我过一件宝贝,只不过应该和宝藏图没有关系吧?”素芊芊惊讶道:“还真有?你快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焦在他的身上。剑棠打开木盒取出夜明珠后说道:“只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素芊芊一把拿过,仔细端详着,这颗夜明珠可不普通,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顾剑棠继续说道:“景辰,夜明珠是给你的。大师交代,将它交给手持麒麟玉珏的人,你的掌门玉令便是信物。”时景辰好奇问道:“给我的?这颗夜明珠莫非另有玄机?”他又将夜明珠从素芊芊手上夺过,把玩着。 阆苑不辨情况,但此物既是妙尘大师所托付必定万分紧要。“剑棠,除此之物大师还与你讲过什么?”光凭一颗珠子,一时间根本解不出谜底。大师的话异常深奥,顾剑棠至今没有参悟,回道:“大师交代,千万不可在月圆之夜拿出此珠,其他的话没有。”素芊芊机灵回道:“也就是需要十五的月光照耀才能见真谛。他说不可就是可!大家还记得棋魂老人离世之前所说的那首诗中那句皎月之下书显明吗?” 妙法方丈说道:“素姑娘言之在理,不过师兄既然有此吩咐,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但没说不许在其他夜里展示宝珠,今日是十四,晚上或许可以一试。”方丈说得也有道理,阆苑有预感,真相已经越来越接近。“大师嘱咐剑棠一定要将夜明珠交给手持麒麟玉珏的人,而玉珏是虚无门地支的掌门象征,无论从哪方面探究,夜明珠都该与琅嬛宝藏有关才对。” 时景辰点头表示赞同,说道:“天色渐晚,这边的搜索我看到此为止吧,没准菩提殿那头会有别的消息,我们大家再坐下来讨论讨论。” 返回少林寺内已经夕阳西斜,可惜菩提殿没有任何发现,这样一来所有的症结就都系于夜明珠了。车乾元作为虚无门的大前辈,他应该知道很多东西,时景辰递去珠子道:“乾元大哥劳烦你端详端详,看能否参破其中的玄机?”车乾元接过珠子,若按珠宝品鉴的方面来说,这颗夜明珠价值不菲,可仅限于此。 “说啊!你到底有何高见?”影子不耐烦问道。车乾元嗯了半天,语出惊人:“很值钱!”众人哭笑不得,纷纷翻白眼,这位武林前辈可是没有一刻正经。阆苑问道:“月亮出来了没?只有把珠子放在黑夜下试试。”黔驴技穷,唯有如此行事。方丈略显担忧说道:“妙尘师兄有嘱咐,虽然不知非月圆之夜会怎样,但依老衲之见还是先找一人去试,若有危险也不会波及旁人。” 阆苑同意方丈说的,点头道:“把珠子给我,我去月光下走一遭。你们在旁边看着,有何奇迹?”绝爱揽过活:“姐姐你眼睛不便,还是由我去。”生死关头,每一个人都变得大无畏,素芊芊、影子还有剑棠无一不是争先恐后。时景辰重新拿起夜明珠道:“礼物是大师给我的,还是我来。”他身法极快,众人只觉微风拂过,连人带珠已行至门外。 这一下担心与好奇混杂着,引着众人出外一探究竟。明月高悬,只见时景辰高举夜明珠,似乎并没有奇迹。影子拂袖而过,狂刀瞬间削去屋内所有的烛火,让黑夜彻底包围着整座少林寺。夜明珠发着耀眼的光,时景辰试探性观望,好像隐隐间是有看到珠子有刻纹。焦急喊道:“夜明珠里头有东西!” 好奇心再次驱使众人大步上前,光芒扩放映照在大地之上。素芊芊张开双臂指挥着:“大家快让开,有东西!”时景辰配合着干脆将手臂举到最高,只用双指捏住珠子,俄而一片大字映射在地上。“乾元,快去拿纸笔!”影子着急吩咐道,生怕奇迹只是一瞬。阆苑问道:“妹妹,看见了什么?”绝爱回道:“是一首诗。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 素芊芊开心道:“是了,是了。闲持贝叶书,这就是《贝叶禅经》。果然是皎月之下书显明没错。”忙活这许久总算没有白忙活。诗的意思阆苑懂,可根本与琅嬛宝藏搭不上边,又问着车乾元:“乾元哥哥,以你博览群书的才华,是否能分析出这首诗与琅嬛宝藏的关联。”车乾元非常笃定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关系,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总好过一点头绪都没有,绝爱和影子重新掌灯,众人再次围坐一处。顾剑棠试着将各自各句拆解,但是不成名堂。直接翻译也对宝藏线索没有任何帮助,岂不是白高兴一场?素芊芊气得头疼,说着丧气话:“我看也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了,只等伯恒子一到立马决一死战。”阆苑倒是不反对她的提议,接道:“宝藏图线索要找,不过抵御伯恒子也是大事。观音庙的七绝剑阵威力不同凡响,我看明日我们出四个人临时抱佛脚,没准到时还能出其不意。” 车乾元道:“对付伯恒子老贼最好的战法当属我虚无门的四时生灭阵,可惜包括七绝剑阵在内,这等战法对于人与人之间的默契度,武功水平都要求得相当苛刻。”说起四时生灭阵,时景辰倒是想起段铭风的日录上提过的“三圣神阵”,当即掏出竹简阅读。 “这是什么?”影子好奇一问,“看起来倒是很像天玑先生的日录。”当初阆苑就是靠着日录线索找回一线生机。时景辰解释道:“这是我师父段铭风的日录。里头记载了一套可以媲美四时生灭阵的战法,你们这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或许可以用来对付伯恒子。” 四时生灭阵被誉为从古至今第一战法,集天干派武功之大成,车乾元不信地支会有与之抗衡的武功。夺过竹简匆匆翻阅,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叹道:“段师叔大才!”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其精妙程度。众人好奇围观,看得一知半解,但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厉害。阆苑听他如此说,亦是喜出望外,有法子就代表有希望。“这套阵法需要几人起始?” “三人成阵!”时景辰回道。在场的各个都是江湖好手,挑三个人再容易不过。车乾元再深入探究下去,又看看四周的人,发出了不一样声音道:“可惜!”影子没好气地轻拍着他的后脑门,咋舌道:“怎么到你这儿就没一样好事了呢?”车乾元分析道:“这套三圣神阵威力无穷,对于人员功力要求也没有那么苛刻。但是三人必须修习不同种类的武功,而此三人所练的武功必须至阴至柔、至刚至猛、至阳至烈。在场众人,小阆苑和绝爱武功至阴至柔,我和景辰所修的纳指禅至阳至烈,唯一没有至刚至猛的武功。” 影子不服气道:“我的狂刀至刚至猛,我为什么不行?”凝气化刃没有足够的刚猛内力根本无法做到。车乾元差点被她的话呛到,顺着气道:“你身为女子修炼如此刚猛的武功,已乱了三圣神阵的奥义,在场众人只有你最没有资格。”听到他这样说,影子还不来气,正要发作,阆苑说道:“姐姐别闹了,性命攸关的事情,大家还是谨慎点的好。不过说到至刚至猛的武功,那就非聂离殇的重明神功莫属。” 素芊芊笑道:“一件事没有解决,你们怎么又扯远了?对付伯恒子的事情,等少主到了再慢慢商量不迟。今日要不就先这样,明天是十五,或许十五的月光又能引起夜明珠其他的反应。”确实夜已深,好好休息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阆苑近来总有一种肢体不协调的感觉,明明想那样做,可动作已经跟不上想法的速度了。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她心中没有底,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毙命。绝爱发现端倪,上前扶着阆苑关心道:“姐姐,你没事吧?”阆苑露出让人宽慰的笑道:“无碍,终日奔波,有些疲乏。”绝爱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事,尤其看到她那样的笑容,只是淡淡道:“我扶你回房。” 十五的日头将将升起,众人便盼着日落。今日注定是煎熬的一天,与伯恒子约定的日子转眼而至,探子一刻一报,他们已经在十里外驻扎。聂离殇的飞鹰传书说,他也是十六才到,真不知往后的路何去何从。阆苑细数着在场高手,大家齐心协力倒也不惧伯恒子,但损失必定异常惨烈。 万众瞩目的夜幕终于降临,众人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时景辰高高举起夜明珠。光芒映洒,这次地上比之前多出几句诗。“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澹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素芊芊失望道:“这与之前有何差别?妙尘大师也真是的,不说说清楚。” “不许妄议大师。”顾剑棠轻扣她的脑门。绝爱站得稍远,看着诗文怎么好像又不像诗文了。说道:“少庄主,你把珠子转一下看看?”反正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他也不介意各种尝试。结果,珠子刚刚反转,地上的字就扭作一团,慢慢地竟成了一幅山河图。影子惊叹道:“宝藏图?是琅嬛宝藏图啊!快来个人把它画出来。” 顾剑棠匆匆掏出纸笔,巨细无遗地将所见宝藏图临摹下来。素芊芊开心地跳了起来:“这宝藏图藏得真是密封,谁能知道会是这样?宝藏设计者心有七窍,简直是鬼才。”方丈老怀安慰,叹道:“太好了!”可阆苑并没有和众人一样喜悦,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至少对付伯恒子又多了一个筹码。 顾剑棠拿着绘本引领众人入内,时景辰和影子分别拿出自己那部分的宝藏图合在一起揣摩,车乾元手指托着下巴,奇道:“这条路似乎很眼熟?”影子凑近一看道:“我们上次去阆山就经过过这个峡谷。”时景辰同样疑惑道:“莫非琅嬛宝藏就在阆山虚无门?”车乾元打断众人道:“从图这里开始就不确定了。往上走是去阆山的方向,往左走是龙虎山,往右是三清山。还有这上头缺失的应该是具体洞府,看来只有拿到伯恒子手里那幅才能完整地拼凑出来。” “他不来抢我们的就已经不错了,还想要他的宝藏图?况且人明天就到,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影子看着宝藏图,简直就是烫手山芋。阆苑回道:“最后一战无法避免,他们要去寻琅嬛宝藏,我们也要去,为什么就不能一起去呢?求同而已。”时景辰点点头道:“言之有理,我们拿着大半幅宝藏图,要想一起去,这要求不过分。”车乾元接道:“一切恩怨皆因琅嬛宝藏而起,在宝藏地结束也算有始有终。” 时景辰朝着方丈大师一拜道:“少林千年古刹,实在不宜有所损失。明日我们会想办法祸水东引,还请方丈大师宽心,少林寺必定不会有失。”妙法方丈赶忙回礼道:“少庄主言重了!老衲身为武林一份子,与诸位共同进退。”阆苑起身道:“这些事情就由我们来了断,大师本就是出家之人,理应脱离红尘俗事。” 素芊芊见他们左右为难,出言道:“行了,明日看情况。唇亡齿寒,没有我们少林寺危难,没有少林寺我们也难保。且看伯恒子出什么怪招?”车乾元伸了懒腰道:“那就散会,年纪大了容易犯困。”说着自己踏着慵懒的步子先行回房了。 十六是个特殊的日子,也是个不祥的日子。昨夜还月朗风清,这大早晨的就下起了绵绵春雨,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怜悯?众人还在用早饭,小沙弥便匆忙来报,有人拜山,还带着小队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还以为是伯恒子的先锋部队,没想到是聂离殇,刚见上面,众人不约而同地离去,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我有何不妥吗?”逮住一只素芊芊,少主操着低沉的嗓音询问。素芊芊没好气道:“我们正吃早饭呢?又不是伯恒子,填饱肚子再说。”聂离殇松开手,不免觉得好笑,他们倒是心大,一个个临危不乱,只有他担心的茶饭不思。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武林三圣 战事吃紧,但每个人都挂着从容的笑,倒是让人安心不少。时景辰看着聂离殇,客气道:“聂教主匆匆而来还未来得及用早饭吧?随便坐,随便吃。”住着少林寺,他还真把这里当家里了。 聂离殇淡然一笑道:“我来时已经在路上看到青城派的队伍,相信马上就会兵临城下,诸位是时候去迎一迎他们了。”阆苑放下碗筷轻声道:“已经到了!”众人转头而望,妙目大师急匆匆地跑来,大口喘气道:“伯恒子在外拜山!” 这些日子以来,阆苑的听觉越发灵敏,双目失明造成的不便已基本可以忽略。伯恒子等在大雄宝殿之内,身后跟着的人还真不少。点苍云苍掌门,丐帮仇帮主,还有飞虎镖局的关大海等等。这些人本就是反复小人,会出现在此倒也不觉得意外。 “无悲、无喜?你们怎么……”绝爱劫后重生,还未归家看望门内弟子,所以中间的很多事还没有知晓。光凭着站位,就已经立场分明,比之当日的英雄大会,今日的大雄宝殿分外热闹。 影子抓着绝爱,低声说道:“那两个人已经是叛徒,谋杀自己的恩师,已被阆苑逐出门外。”绝爱犹如晴天霹雳,身子震颤着倒退半步,阆苑赶集扶住,安慰道:“逝者安息,万事皆休。妹妹不要过份担忧,先应对眼下的狂徒,报仇之事反正也要一并了结的。”绝爱呼吸声都带着颤音,依旧坚强,不让泪水落下,对面这帮人迟早要付出代价。 伯恒子朝着妙法方丈施礼,算是对少林一门表示敬意。“方丈大师,我等今日前来的意思,相信风夫人已经明确告知。为免伤江湖和气,我看还是就按老夫的要来吧?” 妙法轻笑一声道:“先生客气了!我少林本就是出家脱尘之门派,斗殴打杀也不是我们所愿。一切但凭风夫人做主!”伯恒子顺势看向了阆苑,问道:“风夫人还想要负隅顽抗,让整个少林寺陪葬吗?”看到她,伯恒子又是一肚子气,刘凡根本没有中毒,他在阆苑手里再次翻船。 阆苑从怀里掏出三幅宝藏图,冷哼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我手里,但你罪大恶极,要我就这样将宝藏图拱手相让,根本不可能。”时景辰趁势说道:“伯恒子,你武功盖世也未必经架得住我方众多高手围攻。”车乾元、时景辰还有聂离殇,加上阆苑和绝爱两柄宝剑,着实不容易对付,更何况还有迎松、方丈等人。 伯恒子倒不是怕他们,只是人多势众打起来也费力,已然走到了这一步,想来他们有条件,问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阆苑回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早已决定和你火拼到底。琅嬛宝藏图我们可以共享,不过在找到琅嬛宝藏前,我们这边的聂离殇、时景辰还有绝爱会和你决一死战,胜者才有资格获得宝藏,你觉得如何?” 车乾元补充道:“按年纪来说,他们只能算是你的后生,想来以三对一也不过分。”这把戏令人摸不着头脑,单论武功一定是孟轩辕和阆苑拔尖,只不过他们都不参战,反而选择了这三位。阆苑眼睛不便,孟轩辕怎么说也是武林四象之一,有着自己的骨气,断然不会以多欺少。这样想,倒也想得通。 “风夫人你果然选择了一条明路。好!老夫答应你们,在找到琅嬛宝藏之前不会再对你们出手,决战时刻留待更有意义的地方。那就把琅嬛宝藏图给我吧?”伯恒子伸手讨要,阆苑却将宝图悉数收回怀里,“你这是何意?” 阆苑笑道:“半月后初一,寻找琅嬛宝藏的征程由流云飞堑开始,我们就在那里碰头。你要带多少人随你,我们这头就是在场的诸位了。”好端端的还要再拖半个月,无悲提醒道:“先生,阆苑诡计多端,不得不防。”伯恒子伸手一摆,示意她不要多话,说道:“好,如你所愿。”几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十几天。 聂离殇被突然提名,还是有些意外的。看阆苑极力拖延时间,想必心中已有万全的准备。伯恒子向来自大,不把众人放在眼里,阆苑也料定他不会拒绝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想在十几天内反转剧情,扭转乾坤,这样的奇迹根本不可能发生。看着伯恒子退去的身影,众人得以松口气,少林寺危难终也不复存在。 众人再次聚回罗汉堂议事,阆苑的意图大伙儿心里都清楚明白,可时间真的允许吗?车乾元存疑道:“半个月的时间就想练成三圣神阵,纵然你们个个天资聪颖,恐怕也未必能够做到。”阆苑自有计较,说道:“天下阵法,殊途同归。讲求的就是两个字——默契。观音庙的武功注重剑意,我的剑境通心可以最大程度地帮助你们契合。” “姐姐你冲破剑境通心了!实在可喜可贺。”绝爱只在师姐们的口中听过这个境界,观音庙历代以来也只有焚灭师太做到过,如此可省去不少麻烦。聂离殇仍是一头雾水,问道:“你们讲了这许久,我好像根本没听明白。”他姗姗来迟,落后太多,时景辰重新普及了一遍三圣神阵。所谓三圣神阵便是将人的精、气、神发挥到极致的一种战法。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从而以三花聚顶神功,同时将至阴至柔、至阳至烈、至刚至猛的三种武功以阴阳无极的混沌之力抹杀一切。置身神阵中人,循环遭受人籁、地籁和天籁三重魔咒,心灵的创伤可比刀剑拳掌来得更加猛烈。 聂离殇惊讶的久久无法回过神,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阵法?哪里是凡人可以做到的境界。再听,大部分人还是一知半解,总而言之,非常厉害。“时间紧迫,你们快闭关修炼才是。”车乾元催促道,此阵若成,那虚无门将再次续写武林传说。昔年有武林四象名动江湖,经年必有武林三圣威震八方。 阆苑心系伏龙山庄,寻宝之时,正是肃清叛乱的最佳时机。“此去应战伯恒子的人选,我想除了三圣神阵的各位,那就由我、影子姐姐、乾元哥哥还有芊芊,我们前往即可。剑棠和剑侠可以趁此机会收复伏龙山庄。我即刻修书一封,命观音庙弟子助你们一臂之力。” 迎松自然是以解救时夫人为第一准则,虽然时景辰同样重要,但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武艺超群,他们同行也只是多了几个帮手,对整场战局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时景辰非常同意阆苑的布防,抱拳向兄长和照顾自己长大的姐姐谢道:“山庄之事还请表哥和迎松姐姐多多帮忙。”妙法方丈自然也要鼎力相助,言道:“少林寺愿助二位一臂之力。” 有少林和慈航两派相助,解决伏龙山庄困局,不在话下。时景辰连同剑棠和迎松对着众人抱拳施礼:“多谢诸位帮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妙目大师接引诸位入菩提殿以作闭关之用。在此期间,素芊芊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精进自己的“铃音锁魂”。影子修炼狂刀至今,最大的瓶颈便是不能随心所欲维持气刃,其实掌心刀抑或是指尖剑都是一样的。影子缺少的便是玄门正宗的心法,这一点车乾元可以相助,虚无门的内功心法正宗程度不下于少林、慈航。 阴阳坛收到密信,芷芯带着黑鹰,顾不得长老闭关也要闯入汇报。“何事慌慌张张?”阴阳长老并非一人在屋内,只是听到声响,神秘人便隐了去身形。“回禀长老,是金铃使者传回的急件。阆苑和伯恒子约定在下个月初一,从流云飞堑出发,动身寻找琅嬛宝藏。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长老闭关这许久,芷芯便等了这许久,只需一个命令,她便可以开展行动。 “正是时候!”阴阳长老睁开双眼,他任凭江湖乱成一锅粥,甚至教主身亡都不为所动,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你去发动所有暗线,这一回我要周博然死无葬身之地。”伴着诡异而深不可测的笑声,芷芯一样嘴角上扬,似乎有着极深的阴谋正要展开。 阆苑吹响玉箫,以剑境通心辅助三人磨合阵法。心意相通,最是藏不住秘密,每个人都有一颗报仇的心,恨意浓浓而杀气暴涨。阆苑转换调调,以静心咒为众人洗涤心灵,若是这般修行下去,神阵未成,倒是先纷纷走火入魔了。虚幻的通境之中,三人暴动的心慢慢平息,人生并不是只有为仇恨而战,也可以是为守护爱的人。 聂离殇的记忆毫无保留地展现,从初见阆苑的厌烦到之后的念念不忘,处处透着无尽的情谊。时景辰内心装着的始终只是儿时那个令他一见倾心的小女孩,哪怕有美人如玉的颜凝月还是婀娜多姿的茗香,都不能乱起方寸。唯一撩动过他心弦的阆苑,也只是被尘封在心底深处。至于绝爱,多年来无欲无求,唯一的感念便只有与家人团聚,如今只想保护好敬爱的姐姐。 阆苑不知道他们相互之间是否可以看到旁人的心境,反正阆苑全部看到了,情不自禁地落泪,这次是感动的泪水。被人关心记挂的感觉就像是黑暗中的阳光,她还没有被世界完全抛弃,所以她还要继续燃烧生命让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安心。 日子一晃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大战,所以日子如流水飞逝。就快要初一了,阆苑的箫声停停起起,每日不断,大家伙儿在外头等着也是心怀忐忑,究竟能不能成功尚未可知?已经是二十八,离初一只剩三天,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出关了。 影子隔着门呼喊道:“妹妹,你们在里头如何?今日是最后一日,我们该启程前往流云飞堑了。”殿堂之内并无半点回音传出,不免叫人担心。阆苑的箫声终于停下,望着里头凌光如闪电般一道道飞掠,轰然的声音震得四处回响。忽而木门大开,内力冲击恍如山洪清袭,竟连车乾元都无法抵挡,被影子带着连连后撤,一下又风平浪静,木门悉数关合,简直叹为观止。 久久之后,阆苑推开殿门大步走出,影子激动地迎上去问道:“练成了?”方才那强大的冲击力可不就说明一切了。但身后的三人面目表情,又不像是神阵大成,车乾元也好奇问道:“究竟如何?三圣神阵是否已经大成?”时景辰摇摇头,不过却不是否认的意思。“具体如何也得和伯恒子交过手才知道,且算他成功吧!” “好!”影子咬牙拍手叫好,“决战时刻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今日是最后的聚首,还望他日我们还能一块儿归来。”阆苑点头应道:“我们多少人去的,就多少人归!”聂离殇望了眼时景辰,又望了眼阆苑,纵然吟风已经故去,他依旧没有能在阆苑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剑境通心也把阆苑的心境通明,她从一开始对聂离殇是满满的怨恨,可自从神阳殿归来,她便完全释然了。恨他,至少还能让她惦记他,可他连这样的资格都已丧失。 妙目大师和剑棠他们先一步杀回伏龙山庄,观音庙那头也由无怨和无休带队支援,万事妥备,他们也该启程。告别妙法方丈之后,终于踏上了前往琅嬛宝藏之所的神秘地带。一路上,时景辰对绝爱越发照顾得得体,他虽然没在剑境通心之中看清绝爱的心境,但隐约还是闪过一丝落水相遇的画面,只是她掩藏的极快。反而时景辰完全将心境打开,他自认为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给绝爱,殊不知是伤人伤己。 聂离殇看在眼里却不说,阆苑尘封的心因时景辰而躁动,他嫉妒、吃醋。他爱的人不爱他,而他爱的人却爱她,所有的矛盾点都集中在一辆马车之上,素芊芊咬着薄饼大气不敢喘。她是他们这一路爱恨情仇的见证者,其实只要能好好的在一起,谁和谁都是般配的,世上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情深缘浅。 阆苑虽然一直以风夫人自居,但吟风已经不在,聂离殇也表现的大胆。挨着坐,喂食抑或是端茶倒水从未停歇。“你干什么?我自己有手。”阆苑越是想远离他,他就越要靠近,无端端地惹人厌烦。聂离殇嘟着嘴满脸委屈道:“我只是想对你好,你何必一再伤我的心?” 素芊芊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刚想倚靠一下影子姐姐以作安慰,哪知她和车乾元亦是给她扪心一击,她倒像是个多余的人。阆苑拉好衣袖,端坐着道:“请聂教主自重。”他还哪里有一点教主的威严,面对阆苑时的脸皮早已厚了三层。“反正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我心仪于你,我还自重什么?”阆苑瞟过白眼,只好斜靠窗沿用上装睡战术。 第一百六十章 琅嬛阁 约定同行之日在初一,伯恒子比任何人都守时地等在约定地点。武林各大派就像是见证者,他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这帮人受伯恒子要挟,随时有反扑的可能,看着声势浩大,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伯恒子掌门果然守时!”阆苑假客气的嘘寒问暖。“你们也很准时,既然都来了,尽快启程吧!”伯恒子早已迫不及待。阆苑感受到很多人的气场,但不清楚究竟有哪些人,问道:“芊芊,伯恒子掌门都带了哪些得力帮手?”素芊芊望了望,人还真不少,回道:“点苍云苍掌门,丐帮仇帮主,飞虎镖局关大海,还有无道司命。” “黑袍和金贯中居然不在,伯恒子掌门还真是喜欢留一手。”这两个大麻烦不比他本人不棘手,阆苑只是简单的冷哼。无道司命回道:“芙蓉剑侠和顾剑棠不是也没在吗?”阆苑懒得同他们多费口舌,袖子轻摆,时景辰拿着琅嬛宝藏图上前。无道司命也拿出了他所抢夺的那一幅,至此被分成四块的琅嬛宝藏图终于合在一处。 当初不知往哪里的三条岔路也合成一条了,尽头直指阆山。车乾元和伯恒子同时惊呼道:“琅嬛阁?”一直有听说阆山琅嬛阁的传说,本以为只是传说,但依据宝藏图所示,它真的存。虚无门的藏书洞和筑书楼已经堪称武林典藏之最,可传闻中的琅嬛阁更是远超这两处,想想也是可以想通的,琅嬛宝藏藏于琅嬛阁,顺理成章。 大队伍缓缓前行,无道司命干脆将所有宝藏图收入囊中,时景辰倒是没有争夺这一时的利益,一切都在阆苑掌控之内,他们还不知道进入琅嬛阁还需要钥匙。所以尾随前行,养精蓄锐即可,用心用计的事情让别人去做。 阆苑一行乘坐一辆大马车,有吃有喝,有说有笑了一路,着实让人羡慕。无道司命心思九转玲珑也猜不透他们何以会这般没心没肺?大部队行进五日有余,终于抵达阆山,依照宝藏图所示也已走过大半路程。接下来可谓是熟门熟路,伯恒子认为留着他们也是多余,或许决战时刻可以提前到来。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阆苑等人的马车被团团围困以致无法前行。聂离殇轻握铁拳,跃跃欲试,阆苑搭着他的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听她问道:“可是到了路的尽头?”无道司命阴阳怪气回道:“是带你们走入黄泉的尽头。”阆苑张狂地笑着:“早知你们不会老实,不妨再往前头走走,可还看得见路?想要鱼死网破,也不必选在此时。” 她的话别有深意,无道司命看着手里的宝藏图,问道:“难道这份图纸是假的?”三份羊皮图卷,偏偏夹着一份手绘版,的确惹人生疑。时景辰说道:“宝藏图自然是真的,你不妨等等你的探子回报,再做打算不迟。” 伯恒子眼神示意大伙儿退开,只等探子来报。前面这片地域,从未有人踏足过,丛林茂密,毒物丛生,必是深不可测。日头缓缓降下,探子终于匆匆而来,派去的有十名,回来的只有五名,一半人马都覆没在通往琅嬛阁的路上。“前方路况如何?”无道司命焦急问道。属下回禀道:“凶险万分,根本无路可走。几位兄弟踏着迷雾前行均已跌落深谷,尸骨无存。” 阆苑听到汇报后大喜,吟诗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无道司命质问道:“你们究竟搞了什么鬼?”阆苑只管说道:“今日天色渐晚,我们要休息了。万事留待明日再说!”临门一脚还被人算计,这样的感觉并不好。伯恒子拿过宝藏图亲自端详,在四幅残图合成处还有三根奇怪的东西图样,也不知画的是什么?但能画在琅嬛阁前头,必是极为重要的线索。 天蒙蒙亮时,阆苑一行便起身进入密林深处。他们没有刻意隐匿踪迹,也没有故意要惊醒其他在休息的人,不过自有人昼夜不停地看护他们。“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无道司命喝止道,可惜没有听他的,时景辰牵头,众人紧跟而上。无道司命喊了声伯恒子,便也急忙跟上。清晨的早上,树林中瘴气弥漫,远非昨日可比。功力浅薄的人基本上这一关就过不了,反观阆苑一行,一早服下避毒丹,这方面就已经胜出。 对方人数众多,奈何敌不过丛林中的万千毒物,等穿越树林,行至崖头,他们的人又被削去一半。阆苑于崖头迎风而立,素芊芊和影子搀扶着,其他人在崖边搜寻着什么,不过这里除了刻有“回头是岸”的碑石,再无其他。不过“岸”字半包围的“干”缺了一竖,所有奥秘尽在回头碑之上。时景辰凑近耳语,阆苑点点头,他又不动声响地将天阳针嵌入,补齐“岸”字。 晨光照耀,将整块碑石照的通体发亮,奇迹也发生了。整个石碑宛如一面铜镜,将所有阳光反射,山谷之间,大雾隐退,即见光明大道。“有路?”无道司命惊呼道。就这样浓密的大雾遮掩,哪怕知道有路也没有人敢轻易踏出那一步,实在是隐藏的绝妙。无道司命又想动手,却被伯恒子先一步拦下,他看见阆苑头顶戴着同样的发簪,后面应当还有蹊跷。江湖素来传闻神龙家藏有琅嬛宝藏的秘密,看来所传不虚,真的有。 聂离殇架着阆苑巧渡石架桥,只见众人如星辰起落,一点一跳消失在云雾之中。伯恒子领队尾随,踏入深谷石架桥之后别有洞天。本来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的一团混沌,居然显现出“琅嬛阁”三个大字。“这里头一定就是琅嬛宝藏了!”云苍激动地叫出声,却被伯恒子一个眼神警告。跟在身后的人早已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苦寻良久的琅嬛宝藏近在咫尺。 大门之上列着两句词,左半边“一念天堂”,右半边“一念地狱”,巧得是两边的“一”字都空着凹槽。阆苑拔下发簪交于时景辰,他和聂离殇一人持一支天阳针,正好嵌入。这回的奇迹没有那么快,需要等到太阳斜照,不过有些人似乎等不及。“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丝毫动静?”无道司命一路上充当伯恒子的话筒,什么话都由他讲了。 素芊芊翻过白眼道:“几个时辰都等不了,你还来这里作甚?”一会儿里头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先进后进都有风险,这样互相防备的站位可让人吃力。阳光慢慢偏转,石门开始变得通体晶莹,众人屏息以待,神秘的宝藏之谜终于要解开了。只开合着一条缝,便能瞧见满目的金黄,预计里头是成堆的黄金。 阆苑等人闻风不动,但是其他人早已按捺不住冲入其内。听得哀嚎阵阵,再次有人中招,先进不是好进。所有人都退守岸边,琅嬛阁内岩壁之上全是收藏的武林典籍,均由竹简书写,想来大部分为失传的要典,这些可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在众人面前的路都是金灿灿的,可惜那是流金,若不慎踏入,恐怖指数不比沼泽低。 “师父,看样子这里头暗藏阵法,得找到机关才能过关。”虚无门精修阵法的是独孤九卿和叶如是,如今她们都已故去,唯一的传人阆苑又双目失明,真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过河?阆苑耳语素芊芊,向她求教前面的情况,居然是一片黄金流沙河。影子撩起袖子扇风,抱怨着:“这里怎么那么热呢?” 阆苑身有寒疾并不觉得有异常,但几乎每个人都喊着热,想必此处有火山岩浆。“影子姐姐,你到处看看是否有岩浆?”车乾元即刻会意,赞叹道:“丫头果然心细如尘,火生土,土生金,这里本就是金银堆砌的沟壑,因为热源而散成黄金流沙,所以只要反其道而行,迫使岩浆倒灌,那么金石结路,即可直通对岸。” 伯恒子动作迅捷,车乾元还在解释的时候,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挥掌搬山移石。岩浆起先缓缓而流,进而突然冲破决堤,完全涌入黄金流沙河,强大的热量一直将河水蒸发,没一会儿便凝结成路,先前不慎跌落的炮兵已成化石。眼看着琅嬛宝藏近在咫尺,却还要无尽地等待,大路还只有半干的情况下,无道司命就跃跃欲试,飞渡过去。所有人紧跟其后,在对岸的正位竖着虚无门开山祖师“虚妄子”的灵牌,面前供着的想必就是《琅嬛秘录》,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无道司命的手将将触到木盒,车乾元隔空一指,剑指席卷如惊涛骇浪。对方怎么说也是武林四象,无道司命的实力还不足以匹敌。伯恒子大步走开,直指《琅嬛秘录》,遭阆苑阻拦道:“伯恒子,说好的找到琅嬛宝藏就做最后的决战,你还想使阴谋诡计不成?” 聂离殇、时景辰还有绝爱依照天地人三才方位站定,起式不错,可惜这并不是三才阵法而是三籁。影子和素芊芊阻截各大派诸位,他们本就抱着看戏的想法而来,更不可能轻易出手,而无道司命的行动完全被车乾元锁死,伯恒子不得不与三圣神阵的各位交手。 绝爱起剑,凭着指尖剑意,专攻“精”之所要,时景辰配合以“气”运行,剑气有如山洪暴涨。伯恒子的落日星辰诀尚能抵挡,寒冥掌正要从侧偷袭,聂离殇却一早等在他二人身后,俯身向前打出一掌。单论功力没有人能与伯恒子抗衡,但聂离殇对上那一瞬间,绝爱和时景辰又立马转换招数,纷纷出掌抵在聂离殇身后。融合天下间所有至纯的内力而形成的一招“混沌洪荒”一下把伯恒子震退三丈外。 “这是什么阵法?”伯恒子自问还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战法,三个小辈虽然武功不错,但还不至于如此厉害,实在是可怕至极。阆苑笑道:“天干派的四时生灭阵你已有所耳闻,怎么自家的三圣神阵你会不知?既武林四象之后,江湖又多了武林三圣。” 伯恒子咬紧牙关,怒气不断往外冲破。看着时景辰,他便都已明白,一切全系于段铭风,他不再留手。罡气回纳之间,吸住众人不断往里头靠近,三人即刻散开,各站一位,就在寒冥掌暴雨炸裂般溅开之际,三人一同朝天发功,伯恒子只觉顶上有千斤大山压迫,不断将他的内力压缩,如此下去寒冥掌只会将自己打得不成名堂。 “三花聚顶!”三人进一步发功,远处望去隐隐看到一朵顶上之莲,如此下去,不消片刻伯恒子必定战败。无道司命急在心中,却没有半点办法,素芊芊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摇响了手上的铃铛串,这倒是提醒了无道司命。当日时景辰身中铃心蛊,强大的魔音干扰会使他暴走。 无道司命三两个却步一下立于高台之顶,他也有一枚铃铛。本是戴在他最喜爱的狗狗脖子上的,因为狗狗早逝,所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做纪念,没想到今日大有用处。铃铛的声音夹杂着无上的内功,在这山洞之中回荡的威力不止百倍。素芊芊以铃音锁魂的音墙抵挡,终是一败涂地。车乾元想到再出手,已然晚矣,万千铃音众穿时景辰体内,苏醒的铃心蛊立马四处游窜,三花聚顶的精、气、神少了“气”,就像盾牌破洞,一下将三圣神阵炸开。 阆苑大叫不妙,吹动玉箫,一边用于抵御四处飞溅的寒冥掌,一边为时景辰清心静气。无道司命莞尔一笑,借机夺走装有《琅嬛秘录》的宝盒。车乾元慌忙相助时景辰稳定伤势也没来得及去拦他,素芊芊和影子又正面对手伯恒子,只被他一掌扫退三丈外。宝盒一经拿开,琅嬛阁最后的机关也触发了。 一阵地动山摇,四处都有岩浆冲破桎梏,铺天盖地而来。没有人敢再恋战,绝爱一指剑气化作樊笼,再次将铃心蛊封锁在时景辰体内,虽然他不再暴动,但却有些虚脱。山洞倒塌的速度极快,伯恒子一行早已踏过石桥,直冲对岸。阆苑依旧是由聂离殇搀扶着前进,他们刚刚走上一步,石架桥也逐步坍塌,好在各位轻功均是上品,都安然度岸。至此,琅嬛阁完全与世隔绝,世上也不再有琅嬛宝藏。 脚跟未稳,伯恒子之流便率先出手,听无道司命喊道:“谁能击杀对面一人,我便给他彻底的解药。”沉寂多日的各大派掌门再也无法安宁,为了自己的活路,争先恐后扑杀上前。可惜在纳指禅和重明神功面前,他们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双子局 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这头又心怀慈悲不肯下死手,大部队还在往崖边逼。阆苑玉箫竖奏,筑起一道音墙,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素芊芊左顾右盼,只为等一个信号,倏而听得清脆的铃声从远处不断逼近,她即刻封住时景辰的听穴,以免他再受影响。 包括云苍等各大派掌门在内的伯恒子带来的所有人,隐隐约约感觉身上刺痛。一种痛入骨髓的难受感觉由心底升起。素芊芊借机空抛铃铛串,她苦修已久的“铃音锁魂,魔音千千”。 芷芯立于枝头,配合着摇动铜铃,双音共颤所有人抱头哀嚎,痛不欲生。“这……”无道死命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伯恒子以寻求答案。阴阳怪气,不分雌雄的声音由远及近,听气说道:“还是本座的无极咒更令大家印象深刻吧?哈哈哈……”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撩起袖子,均见一条黑线蔓延,而源头种着黑色符文,不像是今日才中招的。 伯恒子哼笑道:“阴阳坛弟子无孔不入,阴阳长老果然好手段!”素芊芊得意地回着:“外毒下品,内毒中品而蛊毒上品。因为蛊毒能压制人体内的一切毒源。伯恒子,你猜接下来他们会如何选择?”阴阳长老可是下了血本,炼制数百无极咒蛊虫,经由潜入的各大派探子,暗中施蛊,敌方过半人马都已中招,伯恒子已翻不起风浪。 芷芯大呼道:“所有人听着,谁能伤到伯恒子分毫,我们便给他解蛊。蛊虫出体,尔等体内的一切毒素都会被清出体外,你们要想好。”众人举着剑不知所措,怎么个选法斗只有死路一条,阴阳坛这手真的令人措手不及。无道司命握紧铁钩银笔,若如此下去他们今日要将性命搭在这里头。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快动手。”阴阳长老再次吩咐,可他们还在犹豫,素芊芊和芷芯毫不犹豫地摇动铃铛,众人再次有如恶虫噬心般疼痛。仇帮主再也无法忍受,抄起绿竹杖,以回野三六路,大破千斤之势。无道司命巧笔点击,一字断乾坤,强大的内力冲击如洪流鼎沸,差点就把仇帮主打落悬崖。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焉敢猖狂?”伯恒子双掌回纳,落日星辰诀之力横荡狂扫,无数的寒冥掌如击飞打石,众人扛不住,四散倒地。他们只有两个人,车乱战也能耗死他们,只要还有气力爬起,众人依旧争先恐后杀敌,比起阴阳坛,他们更讨厌伯恒子。 如此下去,没完没了,伯恒子看准阴阳长老,以“星辰摘拿手”瞬身逼近。阴阳长老大掌撩挥,阴阳印冲天直击。寒冥掌精妙绝伦,加之伯恒子有落日星辰诀相助,身法快如鬼魅,两三个回合,阴阳印便被隔开,寒冥掌毫不犹豫地当头而去。素芊芊、芷芯包括聂离殇在内,着急之心升起,但出手已然晚矣。千钧一发之际,唯见铁杖横顶,除魔三十六式之法,一招之内变化万千。 此招来得甚快,伯恒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怪莽翻腾巧妙闪避,却也错失了生擒阴阳长老的绝佳时机。“先机神算白君宁?”无道司命惊呼道,这一声也乱了阆苑心弦。“小爹!”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亲人的消息,好在她还有亲人在世,心中尚有寄托。 阴阳长老的鬼面具受到内力冲击,已经脱落,世人甚少得窥一二,原来竟是他。“欧明月、白君宁,你二人早有勾结?”阴阳长老轻笑着回道:“小弟如今的名字叫做欧阳阴。一别多年,师兄的行事风格倒是越发霸道。”白君宁见到他,没有好脸色,当年之事历历在目。“师弟,你跟这个老贼叙什么旧?他监守自盗,欺师灭祖,残害同门,早已是人神共愤,这样的人都没有报应,我们就该给他报应!” 阆苑算是听明白了,阴阳长老是地支十二圣贤的最后一位,她的小爹说见故友,便是去找他的,他们都与伯恒子仇深似海,简直是复仇者同盟。 “陈年旧事,多说无益!你们有本事就掌上功夫见真章!”伯恒子半举厉掌,他有绝对的实力,总是人再多,终是虾兵蟹将。局势正紧,忽而无数算珠隔空打来,正中各大派掌门要穴。与此同时,五指剑锋压顶偷袭,聂离殇冲在最前沿,重明神功之下张开一层保护膜,以作抵御。 伯恒子和无道司命转守为功,寒冥掌与铁钩银笔双双打出,车乾元凭着惊鸿指暂时削去寒冥掌之威,阆苑以玉箫当剑,慈航剑绝同样当下银笔杀招。混战之中,双方各站其位,有了黑袍和金贯中,伯恒子一方的劣势稍有好转。眼下就看谁能先得手,不管谁谁谁,每个人都用出自己的绝招力压对方,芷芯功力浅薄又冒进,被黑袍一掌打回树上挂着,想来不死也丢了半条命。 岐山六圣待阆苑如几出,江湖上人尽皆知,加上聂离殇对她的爱慕之情和慈航剑派以及女英集各位对她的姐妹情谊,所以取胜的关键就是阆苑。伯恒子和黑袍一同转换目标,隔开众人一下讲焦点对向她。阆苑本就眼睛不便,加上双层夹击,躲过了五指剑锋却无力阻挡寒冥掌。只觉一阵内力吸纳,整个歪向旁处,伯恒子借机施展扣龙手,阆苑被拿住脉门,动弹不得。 “阆苑!”所有人惊呼着停下手中的动作。伯恒子轻笑一声,一切尽在他的意料之中。阆苑从容说道:“不必管我,你们只管动手!”哪有人会真的不管她,白君宁率先说道:“周博然,放开阆苑否则我让你后悔一生!” 此时此景,他真不知道白君宁还有什么筹码?笑道:“今日我们只要安全离开,你的宝贝女儿我会酌情放她一马!”阴阳长老绝不同意道:“人固有一死,白师兄你可不能意气用事,放虎归山。况且《琅嬛秘录》还在他手里,如此下去恐后患无穷?” 聂离殇喝斥道:“不行,阆苑高于一切,我决不允许她有任何事!”天龙寨诸贤纷纷陨落,只有阆苑和白君宁尚可相依为命,他心中志坚,早有计较。“周博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不放开阆苑?” 伯恒子未免觉得好笑,无所谓道:“师弟,你有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会眨眨眼就算你厉害!”说时迟那时快,白君宁即刻挟持绝爱,铁杖顶端的机关夹层伸出一柄利刃,正抵在她的脖颈之上。“前辈,你在干什么?”影子顿觉莫名其妙,好端端地何以要劫持自己人? 伯恒子更是大惑不解:“你以为一个慈航剑派的弟子就能威胁到我?”阆苑不明所以,问道:“发生何事?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君宁笑道:“她可不是普通的慈航弟子,说起来与师兄大有渊源!”白君宁说着扯下绝爱脖子里那块金镶玉,径直扔去。 阆苑有明显感觉伯恒子身体震颤,不知道时何物令他心神大乱?“这东西怎么会在她的身上?她究竟是谁?”伯恒子不敢相信,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伤疤与疼痛席卷而来。同样的金镶玉他也有一块,上头刻着的是个“博”字,那是他欲夫人的情定之物,早已遗失在当年的火灾之中才对。 白君宁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湘湘嫂子可是为你生了个漂亮女儿。”伯恒子厉声道:“你撒谎,她们母子都丧生火海,怎么会……丫头,这东西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绝爱已经心知肚明,恐怕另一边姐姐更是伤心断肠,命运弄人,她又改如何自处? “看来你这个老贼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就和你好好唠唠这段陈年往事!”昔年白君宁随师父下山游历,遇见一个有趣的门派唤作“观音庙”,掌门焚灭师太剑术极高,又嫉恶如仇。观音庙更是有逢难而出的美名。时年虚无门两派争夺掌门密钥,焚灭又在评委之列,白君宁那时已经知道这个尼姑非比寻常。 一切的祸源均是在伯恒子监守自盗,白君宁等人因《寒冥掌》之事呗逐出山门开始。大部分弟子均被连累,可他周博然却什么事都没有,从那时起,白君宁便筹谋着一个惊天的计划。当时周博然的气息刘湘湘将要临盆,可周博然却沉迷修炼寒冥掌二无暇顾及,趁着此空挡,白君宁已好师弟模样上门关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等到刘湘湘生产之日,她辛辛苦苦诞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也是在那时白君宁地歹心再也藏不住了。他偷偷抱起孩子,还将一块玉佩作为信物给她佩戴,至于周博然的爱妻,那便只有一死。临走前,他放火烧屋,虚弱的刘湘湘根本无力逃跑,最终葬身火海。周博然为此悔恨终身,他没有在夫人最需要她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白君宁抱着孩子想去找周博然寻仇,可半路上他后悔了。脑海里不断闪过嫉恶如仇的焚灭师太,观音庙一派向来喜欢维持正义,而周博然此人贼心难改,倘若把这孩子交给观音庙培养,倒是个不错的决定。不过一切还得听从天意,白君宁只是把孩子放在雪地里,如若上天庇佑,那么她就会安然度过此劫,否则就算着孩子命薄,添斗不容她。事实证明,上天还是有一丝怜悯之心,不仅让这孩子健康成长,还有着名震武林的威望。 阆苑的泪水横流不止,绝爱亦是如此。影子听得一知半解,却也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唯有感叹一句,造化弄人!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伯恒子颤抖地问道:“尼当真是我的女儿?”这个问题,白君宁比谁都清楚,笑道:“千真万确,你能狠心不要自己唯一的女儿吗?同样的话还给你,交出《琅嬛秘录》,放开阆苑,我会酌情放你女儿一马!” “好一个先机神算,算无遗策!师弟,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伯恒子从来没有恻隐之心,今次面对亲生女儿,终于唤起她心中的那一丝良知。早知如此,他做事断然不会那样的决绝。“师父?”无道司命轻声呼喊,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做出取舍。黑袍挡于众人之间,说道:“先生不必听他胡说八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 “你说什么?”伯恒子斗快被他们绕晕了。事情牵连甚广,黑袍不得不站出来说明。“其实你真正的女儿是阆苑才对!”此话更是有如晴天霹雳,在场众人,除了知情者无一不是惊慌失措,剧情反转的令人措手不及。白君宁狡辩道:“你什么东西?这件隐晦的事情,当今世上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黑袍摘下蝴蝶面具,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她本还没有到暴露身份的时刻。“绝意大师?”时景辰张大嘴,久久不敢合上。“二师姐?原来你并没有归去!”绝爱不知是喜是忧,看到二师姐健在,她应该喜出望外,可她居然站在了伯恒子一边。阆苑听着他们一人一句,不免汗毛直立,难怪当初奉命运回绝意的人无端被杀,而她耶尸骨无存,竟是使了一手金蝉脱壳之计。 “你知道什么内情,还不快快道明?”伯恒子急不可待,她迫切想知道真相。绝意叹道:“若非白先生道出真相,我也是一头雾水。你们有所不知,当年沈傲雪贪玩,将我的小师妹绝情带下山,回神龙山庄探亲,也就是而今站在你们面前的阆苑。当初神龙家传出怀有琅环宝藏的线索而引来周先生发难,为保神龙家最后的血脉,小师妹甘愿与沈池墨互换身份,从此她就成了神女天龙。而沈池墨继承绝情的圣女之位,师父不愿绝情之名从她脑海里抹杀,便赐沈池墨绝爱之名。” 伯恒子震惊地松开手,看着眼前这个涕泪纵横,满头白发的女人,久久无法释怀。女儿会有今天这一切磨难,竟全系于他这个当父亲的。几次生死边缘的来回,皆是由他所造成。对于这个结果,白君宁更是无法接受:“不,你撒谎!这不可能,阆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女儿?”无道司命露出一丝欣慰的笑,誓要气死对面的白君宁:“白先生,多谢你养育了我师父的女儿十几年。”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又何止白君宁?时景辰亦然。他一直追寻的青梅竹马,原来就在身边,而他却一次次地伤害她,接受着自认为理所应当的她的馈赠。时景辰已经没有面目再在她面前做人,他比混蛋还不如。 第一百六十二章 总有取舍 一边是永无止尽的仇恨,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情,眼下都摆在了阆苑眼前。这注定是一道两难的选择题,难的令人窒息。 伯恒子老泪纵横,看着自己的女儿,想关心也不知从哪里关心起的好,他实在伤她太深。缓缓举起的双臂只为给她一个亲人的拥抱,但他做不到,他早已丧失了那个资格。那声“女儿”还未来得及叫出声,阆苑忽而以指尖剑相袭,出手之快迅捷如闪电。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可能做出反应的也搭上了最后一条性命。 “司命!”伯恒子大声惊呼,阆苑的指尖剑锋穿透他的脏腑,还在试图延伸,誓要取伯恒子性命,可惜一切到此为止,无道司命以生命为代价阻止了这一切。他至死都不肯放开阆苑的手,似乎还透着一丝喜悦。“金贯中一直说你如何如何的好,我向来不屑。要早知你是我师父的女儿,我就对你好点,没准你还会无可救药的爱上我。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甄可爱。” 有些感情来得就是如此莫名其妙,这般伤心的境地之下本不该失仪,但素芊芊还是因为无道司命的名字而遮羞一笑。难怪江湖上没有人听过这位大恶贼的真实性命,要是被别人知晓,还不威严扫地。 “师兄?”金贯中最后呼唤了一声,但已无半点回音。说得好听点那是大义灭亲,难听点就是阆苑不愧为伯恒子的亲生女儿,手段狠辣,连亲爹都不放过。伯恒子看着她,却根本看不出她眼神之中有何期许。事到如今,亲生父女真的是不能和好如初了。 “你要杀我?纵使知道了我是你的亲爹,你还要杀我?”伯恒子内心还在坚持一个答案,他还抱着一丝可以转寰的希冀。阆苑庆幸自己眼盲,不必顾及他那假模假式的亲情之眼,冷冷道:“你怎么配说是我的亲爹?你何德何能?我一直在想,你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报应,所有人都死了,你却好好的。其实不是报应不来,而是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的,我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证明给世人看,我周博然才是世上的霸者。上天欺我太甚,不仅带走了你娘,还不让我知道有你的存在,这些年来,爹爹也日夜遭受着心灵的摧残。爹爹伤你太深,你能否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爹爹好好补偿你?”伯恒子从未说过如此动人心魄的话,只是他太自私,他的一切不幸都要整个江湖来尝。 阆苑越发觉得好笑:“你怎么还能已爹自称,当真是恬不知耻。我的一干养父母们皆因你而命丧九泉,我最敬爱的师父独孤九卿也被你间接害死,就连我深爱的丈夫也在你手下撒手人寰。你何以能如此恬不知耻啊?”她的话可比利刃更伤人心,字字诛心。影子和素芊芊作为她的好姐妹早已泣不成声,相互依偎着,这个世界带给阆苑的苦难实在多不胜数。 “我的师父焚灭师太常言道因果循环,她好心救我却不知恶因悄然种下。所有人因我而死就是恶果,而我要杀你便是你的报应,好一个天理循环。细想下来,若是当年在伤心崖你能将我打死,也不会有后面这诸多烂事!”阆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绝望过,吟风告诉过她,生在黑暗中,就要心向光明处,可她已经快要看不到任何一点光明。 “都是你!”伯恒子将矛头转向白君宁,他才是一切祸事的源头,“好一个先机神算,过真厉害!整个虚无门有这等心机的无出其右,你搞得我们父女仇深似海,克还满意?”白君宁委实不能接受阆苑是周博然的女儿,可看到他如此痛不欲生,心中又大为开怀。“你不仁,我不义。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要对我们苦苦相逼?你自己做的孽,就该自己尝!” “我杀了你!”伯恒子比任何时候都震怒,一招丹阳手力发千钧,荡得人四处散开。绝爱也不必再受威胁,得以喘口气。铁杖在手,白君宁还能以千军破暂时抵挡几个回合。虽然这里头没一个好人,但阴阳长老和白君宁是盟友,阴阳坛不遗余力地帮助白君宁劫杀伯恒子。 阆苑轻拭眼泪,她还有另一笔账要算清,面对着黑袍问道:“我只问尼一句,师父是不是为你所害?”绝意心头巨颤,她不知道阆苑何以会如此问?“你什么意思,师父与我有何干系?众所周知,此事与绝思有关,你休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阆苑怒吼一声道:“你还想狡辩!”自打她身份曝光,一切就都大白于天下了。“沈傲雪修的是气宗,十二年前的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况且她虽脾气火爆,但却最是尊师重道,我一直奇怪,好端端的师父怎么会圆寂?若非有内鬼,有如何能做到?可我始终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绝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真相已经步步逼近。当初焚灭和绝想将她带回观音庙便应该会想到有这一日。在鬼叟先生的势力范围内,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一个落魄地小女孩?绝意就是鬼叟的遗腹子,自打她进入观音庙,报仇便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奈何焚灭师太武功绝顶,世上难有敌手,绝意深知哪怕是练习一辈子她都不能超越她,但血海深仇不能不了了之。终于,一切的契机汇集于神龙家灭门之祸,她的机会也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十二年前的那场大战可以说险先毁了绝意,她被废一只手,更加报仇无望,而伯恒子来的及时,及时向她抛出橄榄枝。以虚无门《脉络神诀》相赠,助她修复经脉,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修成阴冥神爪。作为交换条件,它向伯恒子等人确认神龙家琅环宝藏确有其事。故而,多少年来,他们从未放弃过神龙家的宝藏之谜,哪怕山庄覆灭,人丁灭种。 为了掩人耳目,绝意终日苦练左手剑法,可还是被焚灭师太看出些许端倪。正巧召见她面谈那日,沈傲雪满脸沮丧地从焚灭屋内跑出来,从此他便叛逃山门。焚灭关心问道:“绝意,你的手臂伤势如何?为师再帮你看看,为师一定倾尽全力助你修复经脉。”绝意并没有乖乖伸出手让师父查看伤势,她是何等高人,随便一观便要出大事的。 “多谢师父关心,一切随缘吧!弟子苦练左手剑法已小有所成,今后必定还能名动江湖。”绝意跪拜磕头以示谢意,“那徒儿就不打扰师父歇息了。” 焚灭阻拦道:“徒儿何事来去匆匆?坐到师父身边,我又些体己花要同你讲。”绝意表面镇定如常,内心早已波涛起伏,但还是听从吩咐。焚灭师太总是一副慈祥的笑容,仿佛能破散一切阴谋诡计,她越是如此,绝意越是忐忑。听她说道:“徒儿,世上无绝路,只要肯回头。你的邪门武功,我不管你是从何处学来,只盼你慎用!” 绝意惊慌失措,没想到焚灭师太都知道,那么总有一天她也会知道她留在观音庙的真正意图。等到那时,她伤势大好就没有绝意反击的机会了。当时,一个狠毒的念头,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不得不在那一刻施行。 绝意明面上点着头,惊慌失措地祈求师父原谅,哪知突施暗手,五指剑锋瞬间穿透焚灭的五脏六腑。焚灭师太由护体罡气,其实已经阻挡着四道剑气,奈何因为心中的一个善念,不想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命丧自己之手,甘愿已生命的代价唤醒其良知。 “绝意,回头是岸!”那是师父对她最后的告诫。或许再下手那一刻,她已经犹豫,可来不及了。“师父,弟子……”这些年来焚灭对她悉心照料,百般呵护,其实养育之恩大于天,她或许不应该如此。焚灭已经讲不出话,奋力去抓卧榻角落的襁褓,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在思念命丧伤心崖的徒儿,可所有人似乎忘了,那块襁褓是绝意亲手做的。 绝思叛逃,师父又死于剑气之下,不难让人联想到是沈傲雪下的毒手,一切顺理成章。绝意再次潜伏在观音庙,本以为她可以在观音庙安稳渡过余生,可大恩人伯恒子却又一次将她请出山,还配合季康子来了招金蝉脱壳。 往事已矣,绝意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能归结于阆苑那句“天理循环”吧!绝爱一路摇头冲上前来大喊道:“二师姐,你告诉我,这不是镇的,你怎么会坐这种事?”答案一目了然,她站在了伯恒子那一方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阆苑进一步指证:“当初在达摩洞外刺杀妙尘大师的应该也是你。我还纳闷了,谁能以慈航剑法杀人?你们好恶毒的手段。”那日妙尘与阆苑一番激战过后已经受伤,正当他要去大雄宝殿为时夫人作证时,绝意突然来了。见到她尚在人间,妙尘大师又惊又喜。吃惊之余,还未来得及叙旧便被她一剑绝世,可谓是死得冤枉。 如今绝意也无从辩驳,望着阆苑道:“上苍还真是给了你一颗绝顶聪明的脑袋。没错,一切尽如绝情你所猜想的这般。不过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嚷着报仇,怎么就不允许我报仇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况且阆苑,你早已不是慈航弟子,我还是为你的亲生父亲做事,尼有什么资格来问我的罪?” 绝爱忍着横流的泪水道:“姐姐没有,那我总该有吧?二师姐,师父和几位师姐皆命丧你手,我神龙家多灾多难也有你推波助澜的份。要报仇,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绝意对于这个丫头向来瞧不上,天资可以,但需要沉淀,眼下还未必是她的对手,好意提醒道:“师妹你的剑诀残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何必枉费心力,自讨苦吃?” 绝爱双指合并,藏好最后一丝怜悯之心道:“那就请二师姐赐教!”绝意出手毫不留情,阆苑只觉剑风激荡,阴冥神爪破空而出。克绝爱却陷入沉默,慢慢闭上双眼。一边的影子抽噎着为她提心吊胆。“绝爱这是想干什么?人家都杀到他面前了!”影子自己举手准备着“血影刀手”,却被车乾元拦下,他再空气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真气。 就在绝意地五指剑锋即将贯穿绝爱身躯之时,她突然睁眼。破光举指,但见剑锋隐隐一下碰断绝意的五道剑气。又见她回身而上。呼喊着“普渡慈航”,万千剑光反而贯穿绝意身躯,这一招确实措不及防。 “二师姐,结束了!”绝爱淡淡道。包括阆苑在内,没有人敢相信这是“普渡慈航”,绝爱只得半部心法根本不可能练成,否则她的悟性真的是观音庙建派以来最出色的了。绝意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只道她是虚张声势,大呼道:“你受死吧!”阴冥神爪正欲再次祭出,可突然绝意感受到体内数道真气流窜,一下像是要炸裂般破体而出,收招已然晚矣。她尽力压制,却还是落得个五脏俱损,药石无灵的下场。 “居然真的是普渡慈航……”绝意不敢相信,观音庙后辈之中竟有如此天赋异禀之人,这一招“普渡慈航”的威力远超阆苑,意在损毁别人全身基脉。不得不承认阴冥神爪终究败给了慈航剑绝,这一刻她好像释然了,伸起手向两位师妹呼唤着。 “二师姐。”绝爱还是以以往的称呼相称,师父都能原谅她、宽恕她,她为何不能?阆苑一并蹲下握住她的手,倾听她最后的交代。“两位师妹,师姐错了。报仇、复仇,带着仇恨而活真的好累,好累!”二女再次齐声道:“二师姐!”绝意留下了欣慰的泪水,那泪水带着不舍,带着悔恨。“你们还当我是师姐,真让我惭愧!绝情、绝爱,你们不要步我后尘,仇恨只能让人身心俱疲。观音庙避世而修,其中的大道理耐人寻味啊!你们千万切记,能化解便尽力化解仇恨,化解不了逃避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二师姐?”绝爱轻唤一声,这一次她们的二师姐绝意是真的离开她们了。绝爱转而抱着阆苑失声痛哭,姐妹十二载,而今莫名其妙地变成仇人,这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阆苑更是还每日遭受着死神的摧残,若她们再成仇敌,天理何在?眼下阆苑对于绝爱的愧疚之情更是前所未有之多。她欠神龙家的实在太多,多到以她整个人生为价都尚不能还!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暂时的终结 伯恒子心神已乱,饶是武功强横当世,面对白君宁和欧阳阴等人的群攻还是显得有心无力。阆苑实在不忍再看到有意外伤亡,倩影灵闪横身抵挡在他们中间。玉箫架着铁杖,玉掌截住厉掌,素芊芊眼明手快,拦下阴阳长老的必杀绝招,阆苑得以保全。 阆苑身份暴露后,白君宁对于眼前这位养育十二年的女儿已毫无半点怜爱之意,只有无尽的恨意。翻掌颤动,铁杖点刺,趁机袭去。“小心!”伯恒子看在眼中,可动作始终稍慢一步,拼着废掉一只手的情况下接住这锋利无比,雷霆万钧的铁刺。 阆苑玉箫脱手,久久无法相信,向来最是心疼她的小爹居然会如此待她?仇恨使人双眼蒙蔽,看不清任何东西。伯恒子有“丹阳手”护身,手掌伤不到要害,可白君宁就摊上大事了。落日星辰诀回击速度极快,所有人惊讶之余,白君宁身中一掌而跌出三丈外。关键时刻,阆苑依旧选择养父,给以伯恒子偷袭一掌,终于将这个坚如顽石的老怪物打伤。 这一头还在矛盾纠结于恩怨情仇令人措手不及,另一头欧阳阴突施奇手目标直指金贯中。半死不活的芷芯用尽生命之力夹击,金贯中只顾抵挡阴阳长老,却让芷芯偷袭成功。虽然他强劲的真气反弹,也使芷芯当场身亡,但自己重伤难调。阴阳长老如愿夺得《琅嬛秘录》宝盒,躲在一旁窃喜。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众人只有感慨而已。 “老天无眼,终究还是无法手刃你们父女。此生遗憾,终身之大憾啊!”白君宁双目含泪说着悲愤之词,说完又呕了几口鲜血,他被一掌打中要害,基本已经没救。阆苑心如刀绞,不仅有对小爹点愧疚,更恨自己为何为伯恒子的女儿?绝望之词,她也有。“小爹,你其实不必如此。我本就时日无多,上天不仅不让我活,更想让我在剩余的日子里生不如死,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孽债难逃,己作孽,报儿女!哈哈哈……”白君宁发着心酸而又悔恨还夹杂着百转千回的复杂的长笑,终是不肯瞑目地猝然离世。影子等人暗自叹气,如此结局怎么一词“凄凉”得以形容?阆苑丧失了为爹爹合上双目的资格,影子受恩于天龙寨,又与阆苑情同姐妹,那么这件事只有她代劳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焦灼揪心的恩怨纠缠当中,似乎遗忘了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阴阳长老得到《琅嬛秘录》心愿得偿,哪里还顾得上盟友的死活?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到手了,正窃喜着就要打开,谁知伯恒子暗掌偷袭,鲜红的血手直穿肚膛,木盒再次掉落,被他接住。 “爹!”素芊芊情急之下也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喊出口,难怪她对阴阳坛死心塌地,从始至终都不肯脱离,竟不想她会是欧阳阴的女儿,这件事甚至连聂离殇都未曾知晓。欧阳阴穷苦半生所追寻的宝藏只差临门一脚,所有努力在顷刻间化为泡影。素芊芊摇动铃铛串,千千音墙一下将伯恒子逼退数尺,只可惜她根本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父亲。 阴阳长老挣扎着还想要抢夺木盒,他实在不甘心,连亲生女儿的哭泣都无法传达到他内心深处,激荡起一丝涟漪。身体突然僵直,他再也无法动一下,更加听不见素芊芊歇斯底里地呼喊。影子不忍再看,别过头埋在车乾元的胸膛之内,这个世界当真残酷,究竟是谁与谁的仇恨?到底该去恨谁,已经让人分不清,或许如绝意师太所说,无法化解仇恨,那便只有逃避以求心安了。 伯恒子就是个疯子,他早已不是“正常”二字能够形容的了,面对无情无义的人生,他要比任何人都无情。女儿从始至终是和他离了心,不过他要实现的宏伟计划,谁都无法阻碍!时景辰轻咳着道:“周博然,你当真如此没心没肺?你还要继续你的野心吗?”面对眼前的众人,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冷哼。“老夫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没道理放弃。阆苑,你既为我周家的女儿,我断然不会为难你,不过其他的诸位,奉劝你们还是不要多做无畏的抵抗。”人声攒动,是金贯中九珍堂的余孽在慢慢逼近,不过对方高手众多伯恒子无法悉数剿灭。 阆苑始终与大伙儿站立一处,这便是她的立场。伯恒子失望中带着一丝悔意,怎奈事到如今总归得有取舍。他欣然打开手中的木盒,众人皆是屏息以待,谁都不知道盒子里头的秘笈究竟是何种宝物?伯恒子没有带回去再开盒,也有一定的炫耀意味,这等历史性的场面怎么可能不让世人记住? 满心欢喜的开盒,可伯恒子喜笑的欢颜却突然凝固。木盒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秘笈,只有一张纸条,讽刺着写着“痴心妄想之徒终只是竹篮打水,虚无门叛徒人人得而诛之”。这番话显然是有人故意写了放进去的,或许说琅嬛宝藏从一开始便是个局,一个针对他伯恒子的骗局,也迷惑了全武林。气急攻心,伯恒子再也憋不住了,鲜血喷涌,几近晕厥,这定然是段铭风所设下的圈套。他自以为已经打败段铭风,没想到从始至终他一直在他的棋局当中,当真是讽刺。 空木盒斗然落地,那页讽刺挖苦的纸张也随风飘扬而落入时景辰手中。时景辰轻笑一声道:“你的如意算盘打折了。周博然,多年努力付诸东流的滋味如何呀?”素芊芊赫然起身,夺过纸页更觉讽刺,兀自笑着,说不出话来。阆苑虽然看不见现场状况,但也能猜到一二,琅嬛宝藏本就虚无缥缈,又出自虚无门,看来当之无愧的子虚乌有。 车乾元叹道:“难怪师父早有言道:不许去打琅嬛宝藏的主意。原来玄机竟是如此!”时景辰也想起段铭风的绝笔中有写到“凡觊觎琅嬛宝藏者,皆是狼子野心”这一说,其实说得就是虚无门的叛徒,就差指名道姓的说是周博然了。 眼下各大派皆为无极咒所控制,伯恒子伤得不轻,又是身心俱疲,根本无力再战,光凭金贯中和一干宵小杀手也翻不起浪花,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罢了,今日老夫不想再斗下去,不过你们有仇有怨的,青城派大门永远欢迎各位来挑战。”金贯中护着他疾步远驰,可已无一人追击,绝爱驻足,素芊芊亦无所动。神龙家是这场闹剧最大的受害者,不过有些人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他一面不希望被人杀死,一面又不希望如斯活着,注定会落得个矛盾重重的下场,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出手对付。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仿佛是做了场噩梦,这是谁都料不到的结果。伤亡惨重,却又可笑至极,为的仅仅是一个虚无的盒子。数不清的人命搭在其中,阆苑由内心感到一阵悲凉,刺激着寒毒的发作,终于忍受不住而闭眼倒下。聂离殇手疾眼快抱住,对于阆苑他从未有过半句怨恨,哪怕知道她与伯恒子的关系也没有影响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大家都是受害者罢了。 时景辰再次牵动蛊毒,虽然及时制住,却也到了极限。阆苑的倒下也逼着他心墙塌陷,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或许闭眼会是逃避的一种好方法。绝爱箭步上前扶住他,车乾元松开影子帮扶着,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生死恶斗后的结果。两个孩子都十分危险,吟风故去,不知还有谁的医术能够挽救? 素芊芊命弟子收敛好长老和白君宁的尸首便要离去,各大派领头人不敢再有门派之见,舔颜请求素芊芊为他们根治蛊毒。无极咒已然控制着各大派,伯恒子又大势已去,正是镜月教一统江湖的大好时机,哪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素芊芊不自觉地看向聂离殇,如今他是教主,凡事全凭他一声令旨。 聂离殇没有称霸的野心,更没有那个心力,江湖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波动,已经够了。一个眼神过去,素芊芊完全明白,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活着享受人生才是每个人应追求的终极目标,身处江湖难免异心异路,这是无法避免的,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一统江湖。 素芊芊为各大派解去蛊毒的同时也将他们原本身上所含的剧毒带出,他们算是彻底摆脱了任何一方的控制。承了这份情,各大派也没有再对镜月教绝对仇视的意思了,往后的江湖可以说是将迎来创始以来最大的和平,这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阆山琅嬛阁之行,至此以意想不到的结果收场,聂离殇带着阆苑回了幽篁阁,绝爱和受伤的时景辰一同前往。在眼下这支队伍里,车乾元是唯一一个懂医术的人,他必须负责两人的生命安全。收拾残局就交由素芊芊和影子,还有正在赶来助战的练红尘。 局势过于混乱,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在暗处还有一双眼睛盯着这一切。茗香自打家园破灭便变得阴沉冷静不少,再大的事情都不如命来得重要,她也有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伏龙山庄在前几日已经失守,她不得已跑来此处等消息,为的就是借助伯恒子的力量东山再起,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她最想对付的阆苑这下也无法对付了,尽管她重伤不治,早晚一死,但没有死在她手上便是遗憾。 所有人都离开了,茗香依旧没有离去,她不信琅嬛宝藏只是空梦一场。前一刻还被众家争夺的木盒,此刻却冰冷的躺在山崖上。木盒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呢?有用的时候多受旁人关注,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弃之如敝履。茗香默默拾起木盒,不知不觉地飘起了雨点,似乎连老天也同情悲悯他们的遭遇。伯恒子亲身试验,里面不可能有东西,可茗香还是不信,自行打开木盒,里外翻找,甚至不惜拆分木盒,却愣是找不到半点秘笈的痕迹。 雨越下越大,冲洗着她发热的头脑,何其的悲哀?已经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茗香将拆开的木盒重叠在一块儿,正准备抛下悬崖,就在举手间,她又飞速缩回。木盒的内侧刻着许多不规则的纹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普通的雕花,可茗香另有见解。旷乐山庄曾经营过西域的香料生意,她跟着姑姑去过一次,当时在西域看到的文字似乎就与盒子上所刻相似。或许琅嬛宝藏真的存在,只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罢了。这样想,茗香心底快要被春雨浇灭的希望火焰再度熊熊燃烧,她还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搏一搏,搏出不一样的命运轨迹。 聂离殇亲自驾着马车一路疾驰,期间车乾元帮助时景辰和阆苑运功疗伤,他们二人并没有严重的内伤,照理不该如此。时景辰受铃心蛊影响颇深,或许是陷入了自己梦境迷障,这个旁人是帮不了他的,只有靠他自己才能够醒来。至于阆苑,更像是陷入了沉睡,那种累到极致而熟睡的样子。 绝爱关切问道:“前辈,他们身体如何,要不要紧?”虽然是突然晕厥,但呼吸、内息都很平稳,绝爱也瞧不出有何问题?车乾元摇摇头道:“身体并无大碍,就是不知何时苏醒?看来只有到了幽篁阁翻翻独孤师姐的医书才能有定论。” 说来也是奇怪,刚到幽篁阁的那一刻,阆苑自行苏醒,伸过懒腰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确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姐姐,你醒了?”对于这样的状况,没有人不出乎意料。阆苑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抱着绝爱,这声“姐姐”还是一如从前,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珍贵的了。“对不起!”阆苑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一切的不幸均是源于她。不仅是因为伯恒子的迫害,还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而深深自责。 绝爱历经生死离别,渐渐看透一切,她身为慈航门人,自当超脱世俗,不染凡尘。唯一放不下的便只有姐姐阆苑,这个拥抱代表着她是时候回归佛门了。“谢谢你!”这是她最诚挚的感谢,无论是儿时还是如今下山以后,阆苑都给予了她亲人疼爱的关怀,已经足够她感怀一生。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希望真的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恨无憾 人生情爱不过梦幻泡影一场,值得人留恋,但不必流连。绝爱看了眼熟睡的时景辰,她也曾因为这个男人而内心有过一丝悸动,尽管一切只是个误会。反转的人生交错出不同的命运,时景辰注定有着别样的因缘际遇。绝爱说道:“姐姐,我已经决定回观音庙闭关修行,青灯古佛常伴终身。观音庙逢难而出,却也有先贤选择避世不闻,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绝爱会有这样的决定,阆苑并没有感到意外,还俗抑或者是出家都没有错。“好,弟子们都怪念着你,往后观音庙的未来就全系于妹妹和观音庙的子弟了。”绝爱微微点头,最后道:“如果时景辰醒过来了,还请姐姐代我向他说一句——谢谢!”阆苑含笑点头,算作应下。她亲爱的妹妹也暂时离开了,所幸双目失明,否则这番情景之下她怕是又要流泪不止。 久违的幽篁阁湖水清香扑鼻,还是这里让人心境澄明。“阆苑,你的身子不要紧吧?有任何问题你可要跟我讲啊?”聂离殇委实担心她,在她头上已经找不到一丝乌发,说起来这是生命走到尽头的征兆。阆苑摇摇头道:“无事,只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会比较嗜睡。”这一路过来,她确实是睡着,而不是重伤昏迷。往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睡足六个时辰才能够醒来,而某一天她无法醒来的时候,便是生命燃烧殆尽的时候。 “乾元哥哥,时景辰伤势如何?”阆苑眼睛不便,无法望闻。车乾元不好意思道:“断症你才是神医,我技术浅陋,只能瞧出他有些许内伤。本不至于昏迷,但不知为何他就是醒不过来?”阆苑坐在床头详细诊脉,一切如车乾元所述。“铃心蛊一日不从他体内驱除,他就不能完全恢复。”阆苑喃喃道,可这件事又有谁能做到呢?素芊芊无法拔蛊,阴阳长老已殁,颜凝月又下落不明。 车乾元倒有一计,只不过此法凶险异常,可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阆苑,或许你可用剑境通心与时景辰达成精神共鸣,从而将他的意识唤醒。”这个提醒很及时,阆苑几乎忘记,不过车乾元还是温馨提示道:“不过你也有可能陷入他的迷境而无法苏醒。”听到这个,聂离殇自然一万个不同意,接道:“不行,你不能冒险!” 聂离殇不仅是因为阆苑要如此行事而担心她的安危,更是害怕他们同历生死之后,自己在阆苑心里将不会有一点位置。自私也好,存心也罢,他断然不能同意。而阆苑的一句话,彻底说服了他。“今日躺在这里的纵然不是时景辰,我也会选择施救。不死神医不死不救,我能用残命换一条鲜活的生命,值了!” 命是阆苑自己的,路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哪怕阻止此一时,也不可能阻止一辈子。车乾元道:“我们为你护法,你自己小心。”阆苑会心一笑,默默抓起时景辰的手腕,剑境通心之下很顺利就进入了时景辰的迷境内心。 任何境地之中,阆苑都免不了的双目失明,她感觉不到周围任何的动静,那种感觉与死亡并无二致。“时景辰,你在哪里?别躲着,快出来见我!”阆苑只有大喊呼叫,希望那小子可以听到回应她。在这里并没有任何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有的只是真正的虚无空妄。阆苑并没有听到任何回音,虽然剑境通心助她抵达人内心深处,但是她根本找不到当事人。 许久过后,听得有声音急切地呼喊道:“救命啊!小疯子杀人了,救命啊!”阆苑并不知是谁,但这场景似乎似曾相识。那人继续呼救道:“娘,救命啊!有个小疯子要杀我?”还有女孩的声音喝道:“小坏蛋,你往哪里跑?”劲风直扫,听到的只有丁铃当啷的杯盏碎地的声音。阆苑正要出手,却又忽然停下手,她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在神龙山庄发生的事,是属于阆苑和时景辰儿时的回忆,这段解不开的孽缘便是有此开始的。 时庄主提起二人的婚约,以前阆苑还道是沈庄主为沈池墨定下的,没想到那个被选定的女儿会是她。神龙山庄一点也没当她是外人,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是另一番情景了,或许在七星镇重逢后便能开启刻骨铭心的这一段故事。时光飞逝,阆苑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个阶段,听着锣鼓喧天,张灯结彩的喜庆声,甚是热闹。 暗处的少年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满,嘀咕道:“明明父亲就有帮我订过婚约,母亲真是多事,这一次我不能再听任她的安排。大家都说神女天龙坠崖身亡,尸骨无存,我就偏偏不信。谁还没有坠落过悬崖?我要去找她,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我。” 阆苑听着时景辰内心的声音,知道那是他在套婚前的心里独白。当初只是匆匆一面,这小子竟然会念念不忘,实在难能可贵。奈何物是人非,时光无法逆转,这份感动阆苑只能埋藏心中。心境一转,又听到了不一样的内心独白。“她居然会是神女天龙?这个吝啬扣门的老板娘。小时候多有灵气,女大十八变,只有她越变越差劲。算了,她人品可贵,古道热肠,可堪一代侠女。”阆苑内心毫无波澜,时景辰说过的她的坏话可远不止这些,只是这小子内心摇摆不定。喜欢的永远是他以为的神女天龙而非阆苑。 当阆苑跟他否认自己神女天龙身份之时,清脆的心碎声直击阆苑内心深处,那是欺骗、欺瞒带来的伤害。可事实上,真真假假早已让人眼花缭乱,她是神女天龙也是阆苑,却不是沈池墨。虚妄的感觉再次侵袭,阆苑大概知道时景辰躲在哪里了。所有事情的起源地,恩怨交织的神龙山庄。虽然是在别人的心境当中,但是阆苑找到了路,一条他们共同踏过的路。 阆苑凭着记忆来到神龙家的荷花池假山边,也是他们相遇的地方。纤纤玉手准确无误地搭在了那个她搜寻的少年肩上。时景辰被惊一跳,在这里为何会看见阆苑?他颤抖着问道:“你是谁?沈池墨还是阆苑?”阆苑微笑着挨坐一旁,说道:“我是风夫人。” 听到“风夫人”三个字,时景辰莫名的揪心疼痛,他似乎忘了阆苑已嫁做人妇。这是他最遗憾的事,最早遇见阆苑的是他,可他偏偏拘泥于名字,而没有遵从内心,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脸面向阆苑求爱,他根本不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配的男人。 “走吧,你还想待在这里多久?大家在外头都担心你。”人已经找到,阆苑便直入主题,可时景辰似乎对于内心很封闭,他不想出去面对大家,尤其是阆苑。“我在这里很好,只有这里才能让我得到一丝宽慰。”时景辰说道,就好像一切没有结束,还停留在这个最美的时光。 “那我陪你留在这里。”阆苑抬头望着根本看不见的夕阳。时景辰见她如此,心中很不是滋味,叹道:“你这又是何苦?”阆苑坦言道:“反正我也活不久,这样永远地留在你的记忆中也不错。”时景辰越感自己比不上吟风公子。风陌廷为了阆苑残余的生命宁愿牺牲自己,而他却在帮助死神拖拉着她。哪怕知道这是她的激将法,终究不懂事的那个人是自己。 盯着看她良久,时景辰还是想把那个问题问了,支支吾吾道:“你可曾对我……”话音未完,阆苑接道:“爱过!”她居然知道他要问什么?时景辰呆呆地看着她,心中感动之余还是说道:“你不必如此安慰我,我答应你,我会出去的。”这根本不是安慰之词,许是阆苑平日里假话真话混着说的缘故,所以别人早已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若是没有爱过,她又怎会对时景辰念念不忘,想恨又恨不起来。多少次的伤害,也只是默默的承受着,感情的事不必分得太开,一瞬间也可以是永恒。 阆苑故作轻松地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良辰美景应有时,不恨当年时景辰。”明明是那个受伤害最深的人,却在最大程度上地安慰着自己。愧疚之情不断地从时景辰心底涌现,她没有遗恨,而他当也无憾。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谢谢你。”感谢眼前这个女子走进过他的生命,留下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时间一晃便是一昼夜,护法的两人忧心忡忡,聂离殇干脆抓开了阆苑的手,轻摇着呼唤道:“阆苑,阆苑你快醒醒?”见到她眼眸微颤,聂离殇这才落下心头大石。阆苑先一步醒来,也不管事谁便说道:“我想出去透透气。”聂离殇自是求之不得,连声应道:“好,我马上带你出去。”车乾元探得时景辰安宁的脸色,知道已无大碍,这一次他只是装作没有醒来。 阆苑由聂离殇扶着倚靠在竹亭围栏之上,困倦之意从内而来。“如果累了,你就睡吧?我在你身旁。”男人说着安定人心的话,阆苑不再拒绝,静静地进入梦乡。若非她早有言,否则又要以为她是陷入了昏迷。 江湖诸事尚算安稳,可伏龙山庄那头并没有想象中顺利。当日兵分两路,迎松和顾剑棠携各派弟子解救时夫人,虽然伏龙山庄祸乱平息,但时夫人却并没有成功解救。当初,知道伯恒子和阆苑一行要前去寻找琅嬛宝藏的下落之时,时景柴和茗香便知他们的危险将悄然而至。没有伯恒子这道屏障,他们危如累卵。 伏龙山庄的探子一里一汇报,顾剑棠和迎松亲自带队,这回他们翻不出水花,自行翻车。时景柴担忧之中略带抱怨:“当初就说此事有欠妥当,如今伯恒子不在,别说是迎松姐姐,哪怕只有剑棠我们都难以对付。”就算当初伯恒子许下厚重的承诺,但他们也得有命去拿。茗香越看这个男人越来气,丝毫没有担当。“时夫人在我们手里,你急什么?”撑到伯恒子夺得琅嬛宝藏,届时山庄危机定会迎刃而解。 外患只有九珍堂连同本部弟子应付,殊不知还有内忧潜隐。时夫人被困多日,身体每况愈下,她可是一只不容忽视的猛虎。茗香命人将毒液混入时夫人的饭菜当中,绝食走向的是死路,而食用饭菜走入一条不归路。唯有耐心等待救援,以作最后一搏,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时夫人也不闹腾,平心静气地令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时夫人之所以还没有陨落,自然是因为还有一些重要东西没有从她手里挖掘。当初顾剑棠将账本与钥匙、印章一并说与茗香听,可她遍寻山庄始终差一枚印鉴,一枚足以调动山庄所有产业链的印鉴。这样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时夫人藏了起来,茗香聪明过头,居然相信顾剑棠会执掌这样东西。眼下没有办法,山庄资产无法夺得,时夫人的逆脉诀更是不能一窥。 丫鬟照例送来饭菜,只不过今日的时夫人并没有食欲,摆手道:“撤下,我没胃口。”丫鬟好心提醒道:“时夫人可要保重身体,多留些精力才好斗罢奸佞。”说话声很是熟悉,时夫人不免抬头望去,见到的却是张生面孔。“你是谁?”这人与之前来的丫鬟不是同一人。她见到时夫人倍感亲切,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的是那张美丽的容颜。 “颜凝月?”时夫人不禁惊呼,只是不知她为何出现在此?“你还在伏龙山庄作甚?琅嬛宝藏的线索早已不在伏龙山庄。”颜凝月解释道:“夫人误会了,凝月只是放心不下夫人,所以才迟迟没有离开。夫人,解药我无法帮您找到,不过我可以保正往后的日子里我送来的饭菜不会再含有毒液,您可以放心驱毒。” “你为什么还要帮我?”镜月教中人,尤其是阴阳坛弟子,心思最为难测,时夫人不得不防。颜凝月笑笑道:“夫人待凝月恩重如山,凝月万死难报大恩。”江湖中的恩情大多薄如纸,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还是为了时景辰,时夫人倒是佩服她这番痴心,只是讨好她无用,他们要走的路注定分道扬镳。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后的劝导 颜凝月的到来对于江湖局势并无半点用处,时夫人纵使毒素尽除面对全庄的背叛者她也无从下手。尤其是时景柴,毕竟是时家的人,她又动起了恻隐之心。颜凝月之于时景辰的事情,时夫人有所耳闻,她的确有一个请求,站起躬身道:“凝月,若有朝一日你能见到景辰,我希望你可以帮他解除身上的蛊毒,你能答应我吗?” 时夫人果然知道这件事,颜凝月暗自点头。只可惜当初被素芊芊捣乱,时景辰体内的蛊虫又被强制驱除,剩下的母蛊就算是她也头疼不已,但只要不再引发它,时景辰当能安度一生。这也是她为什么冒着天大的风险留在伏龙山庄的原因,因为只有她才有能力稳住时景辰体内的蛊虫。只是他们之间的嫌隙太大,必须由一个契机来缝补,而时夫人便是这个最大的契机。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景辰无虞。”颜凝月斩钉截铁地说道。时夫人相信她,因为她也曾为爱而深陷其中。“你自己小心,伏龙山庄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早些离去。”时夫人被困多日,外面的消息没有一则入过她的耳朵,但观颜凝月的神情和她对于景辰的态度来看,那孩子应该还活着,儿子平安时夫人便没有了牵挂。 “夫人,凝月愿与您共同进退。”颜凝月哪会在这个最佳时机跑路,顾剑棠和迎松已然回马枪杀到,患难才能显示她的真情。不过面对时夫人,她必须做到真诚,否则稍不留神便会被她看穿,故而又道,“夫人放宽心,芙蓉剑侠他们已经杀回来了,伯恒子也被阆苑一行支走。伏龙山庄马上就会得到解放。”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戏剧性地反转,这下该担心的就是叛徒们了。伏龙山庄的败家子终究还是伏龙山庄的亲传子弟,时夫人还要做最后一番劝导。“这样,劳烦凝月你去将时景柴引过来,我有话同他讲。”此时悔改还不算晚,若是等迎松杀到,那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为时夫人做事,颜凝月义不容辞,应声便去准备。 敌人来势汹汹,伏龙山庄暗探频频告急,茗香坐不住了,必须采取行动。她让时景柴守好山庄,自己去青城派求援。九珍堂覆灭后所有主力都聚在青城派,不管有用没用她都要去试一试。再者,若真的来不及救援,她亦不必身处险境,还可抽身追寻伯恒子的踪迹以图后续。 时景柴心乱如麻等在厅堂,走也不是,战也不是。忽而一道黑影闪过让他警觉,为防意外他自然是一路追击。来人身法轻盈,一双厉掌沉猛有力,数招相击一下跃过墙头消失不见。这方院落正是囚禁时夫人的院子,这个昔日他崇敬万分的婶婶,再也无法帮他做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注定无法回头。 “景柴,是你来了吗?”屋内有声音传出,轻而柔和,正是时夫人的声音。时景柴面对她依旧有些敬畏,连抬步跨进去问候一句都不敢。仍然是时夫人发声道:“进来坐,我有话对你说。”时景柴也不是真正的害怕时夫人,更多的是心中无限的愧疚之情。这场劫数他注定躲不过的,其实听听时夫人所要讲的没准可以找到另一条路。 “婶婶。”时景柴推门而入轻声喊道。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这样叫过了,时夫人脸色不是很好,但妆发不乱仍是那个贵不可言的当家夫人。“原来在你心里还知道我是你婶婶。时景柴,你可知错?”前半句还满满的慈爱,忽一下变得十分威严,时景柴吓得一哆嗦。若是喊他进来出言教训的,那时景柴定会选择誓死不受辱。 “实力才是最有分量的语言,对与错从来都是胜利者来书写的,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我只是遵循自己的内心,何错之有?”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怪李沐风偏心,这么多年来时景柴何时受到过重视,天底下哪有母亲不更爱自己的亲儿的。 时夫人摇头叹道:“你能对青城派恶逆点头哈腰就是不忠,罔顾江湖道义助纣为虐就是不义,对于我这个婶婶也能下此毒手便是不孝。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之徒,他日有何面目面对我伏龙山庄列祖列宗。你说遵循自己的内心,难道你的内心就只有庄主之位吗?伏龙山庄就是交给了你,你又是否能将它发扬光大?看看如今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 这无疑是在提醒时景柴他不堪大任,这些年来确实依靠李沐风,伏龙山庄才迎来鼎盛时期,可他究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伏龙山庄本来就该是我的,就算在我手上败光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婶婶你一直不认为我有资格继承罢了。我不觉得山庄在景辰手里会比在我手里更好。”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时夫人已经听过他的不满,比之当初更加直接。至少当时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伏龙山庄毁于一旦等等说。时景柴不想再理这些是非,来到这里那便只有一个目的,伏龙山庄真正的产业资产。“婶婶,您又何必倔强?将印鉴交给我,您毕竟是照顾我长大的婶婶,我绝不为难你。” 时夫人轻笑道:“你倒是不贪心,不像茗香那个臭丫头还想要‘逆脉诀’。若我告诉你,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是要交给你的,你会觉得后悔吗?”时景柴不屑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当初时夫人就有说已经想把庄主之位传给他,只是事情凑巧,不免让人怀疑是她的托词。时夫人继续道:“印鉴我早已交于你,只是你不知罢了。从小到大,只有你的武功是我和你二叔亲自教导的,你何曾见过我们教景辰武功?伏龙山庄是武林世家,但那个能一肩挑起这个重担的从来不是景辰。” 时景柴不否认这些,只是时景辰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谁敢说不是藏私?他依旧有辩解:“景辰的武功之高,早已凌驾于众人之上。这些姑且不去议论,从小到大他犯任何错误,您和迎松姐姐都会轻易放过,而我呢?多少次的重责,您可从不手软。说是说我是时家的人,可活得还不如您的外甥。曾几何时我羡慕剑棠,羡慕他可以追随妙尘大师学武,您还说您不偏心?” 许多事情其实只要说开就能解心结,只是太多的阴差阳错和心理作祟才导致积怨如渊。“景辰会高深的武功这件事,我不比你知道的早。再说剑棠,那是他自己的奇遇,妙尘大师是何等高人?哪是我说让他收徒他就会收徒的?这都是你对我的偏见,想要做伏龙山庄的主人,又想要不辛苦,做事马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贪心的下场只有兼不可得。”时夫人实在觉得景柴这孩子愚不可及,“我是有私心,当你二叔亡故之后,我更加不想景辰身陷在江湖恩怨当中,所以坚定了你继承伏龙山庄的心。这些年,我更注重商业的发展,也都是为了给你们营造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 时景柴看不懂眼下的时夫人,她所说的事情已经无法求证,但那日无道司命挟持他的事情可是真真的,而时夫人也并没有要解救的意思。“不如就请婶婶说说,当日伏龙山庄遭逢大难,若被挟持的是景辰,你还能安之若素地说去列祖列宗坟前以死谢罪吗?”这便是引发叛乱的导火索。时夫人坦然说道:“做不到,但我会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这条路。” 时夫人坦荡这一点虽然赢得了真诚,但却异常的伤人。时景柴心底更希望相信她所说的一切,但又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最后一问,或许能真正地敞开心扉:“调动各地资产的印鉴究竟藏在哪里?”时夫人叹道:“我不是说了嘛?印鉴我早就给了你。”从小到大时夫人给过他的东西多不胜数,时景柴早已没有了印象。顺着时夫人的眼色看去,时景柴猛地回忆起,当初时夫人是送给他过一把金钥,此刻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迎松和剑棠不出天明便会杀到。景柴,一切都还来得及,你是时家的儿郎,你与景辰、剑棠是兄弟。兄弟之间哪来的隔夜仇啊?人都会犯错,但只要肯知错,一定还有悔改的机会。”时夫人劝导着,讲句实话她若真要对付时景柴,这点毒根本不足为惧。 “其实我……我……”时景柴本就不想做得如此绝,但他又不想辜负茗香,但此时局势已经不容他做其他选择,那句“我知错了”就在喉咙边。“嘭”一声,房门被重重撞开,茗香去而复返,没想到时景柴又摇摆到了其他一方。“你是疯了吗?蠢货!李沐风是谁,她能放过你?”茗香吼的一声又将时景柴拉回摇摆的境地。 “贱货!”时夫人对于茗香早已厌恶至极,骂着一声想好久了,“伏龙山庄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插嘴?若不是你,景柴也不会如此!”茗香看着时夫人一样没有好脸色,愤愤道:“你会那么好心?我只知道天底下就没有不自私的父母。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争取得来,否则都是不牢靠的。” 听起来很是讽刺,时夫人冷哼道:“鸠占鹊巢也好意思说争取得来?有本事你也花个一二十年建立如此规模的山庄大户给世人看看。”在这种事情上就能看出人价值观的不同,茗香自问没有那个本事。“鸠占鹊巢那是属于鸠的本事不是吗?” “所以鸠鸟终究只是鸠鸟,变不成雄鹰。”时夫人嘴上功夫变得甚是了得,茗香几句话就败下阵来,气急败坏就要伸手去抽打,好在有时景柴挡住。“她毕竟是我的婶婶,你不可造次!”时景柴还是第一次厉声对茗香说话,兜转一圈她竟还是抵不过他们一家亲。 外患不断,她不宜动气,突然变换语调说道:“你说得对,时夫人应该受人敬仰。我们的要求从来都是简单明了,这些天来你应该想通了。只要说出印鉴的下落,并且交出‘逆脉诀’的心法,我保你一声无忧。” “抢东西还如此理直气壮,你以为你是谁?本夫人威风一世,从不受人威胁,有本事杀了我。你此时不动手,等迎松和剑棠杀到,可就没有机会了。我这个人一向有仇必报!”时夫人讲起话来威风凛凛,却也提醒了他们这件事,再套不出有用的消息,便只有死路一条。 “你说得对极了,只是你不该对我说,你这是在自寻死路!”茗香这个疯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时夫人对于时景柴的表现很满意,只是她还想对他做最后的考验。长剑就从剑鞘当中缓缓抽出,茗香这回是真的动了杀心,就在长剑刺出的那一瞬间,时景柴终于做好最后的决定,弹指飞击一下将长剑震开。 “你!”茗香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时景柴自问就算对于这个女人了解不深,但总不至于心肠恶毒,如今看来她还真不是个善茬儿。“今日有我在,不许你伤害婶婶。”立场分明,时夫人老怀安慰,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没有白费。 “好啊,到此时你才来演这台慈母孝儿,看来留着你也没有用!”茗香剑柄倒转,旷修剑法灵动破风。时景柴仰身拂掌,剑锋削断他一缕秀发,差点被抹脖子。时夫人观其剑法与之前大相径庭,茗香本来武功平平,但方才那一手剑法使得颇有味道,像是有经过大家指点。 时景柴心悸之余,穿掌疾攻。避开剑锋而力沉打击,叮铃嘡啷一阵敲击声过后竟也将茗香荡开一丈,茗香吃亏在内力修为不足上。时景柴稳压一头,信心再次上来,总归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不愿为难茗香,只是说道:“你走吧,以后伏龙山庄的事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人就怕自视过高,面对敌人从来没有绝对的安全。时景柴大意的一个转身,却给了茗香最佳机会,疯子不会顾及江湖道义。时夫人惊呼道:“当心!”她动作迅速本可以挡开时景柴,自己代替的,可时景柴不愿再麻烦时夫人,反身相阻,冰冷的长剑还是直直地刺入了他的身体,也斩断了所有的情缘,这一次他可以无愧于茗香,真正地选择伏龙山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明事理 “景柴!”时夫人抱住血躯,撕心裂肺的疼痛前所未有,纵使知道景柴知错那又有何用?他根本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人一旦气愤到极点,那所有的动作都不必经过大脑的思考,时夫人双指截剑,听得清脆一声响,长剑断折,强劲的掌风一下将茗香刮倒在地。时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时时刻刻都不能对她放松。 “婶婶,这一次景柴真的知错,您……您可以,原谅,原谅我吗?”时夫人听着侄儿的悔改之言,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她有气那也只是一时之气,听到他一直维护自己,哪里还有气,心有慰藉才是。“你是伏龙山庄的好儿郎,无愧于列祖列宗!你不要怕,有婶婶在你不会有事的。”时夫人内劲暗运,无惧于剧毒流遍周身也要为他运功祛毒。 时景柴自然知道动用真气的后果,急忙抓住时夫人的手:“婶婶不要!我是个罪人,你不要再为我费神,我真的……真的受不……受不起。”茗香提剑准备进行下一轮攻击,喝道:“送你们一起上路,你们去黄泉路上再去请罪、谅解吧!” 断剑延锋再次来袭,剑花飞旋竟是“五音不定”,旷修剑法中的杀招,没想到茗香已经修成。时夫人甩袖卷剑,吸掌弯打,厉掌直指茗香后肩,万分紧急之时,居然剧毒攻心,一个疏忽被她逃开。茗香奸诈地笑着道:“你已经毒入骨血,没得救了!”时夫人退开三步,点穴封住身上几大要穴,凭着逆脉诀之力,毒素还不足在要穴发作,她势要取茗香性命。 “无耻宵小,我要死,你也别想活命!”时夫人拨掌凝聚气旋,强大的剑气不断在手心汇聚,这招不足三成功力,却足够秒杀茗香。忽而狂掌击出,掌风所到之处尽是摧残之声。茗香挡不住四面八方而来的杀气,情急之下唯有以落日星辰诀一试,她不得要领却也发出巧劲化解致命剑力,只是撞在门上而,随着破门一同跌出院子。 杀手们闻声而来,见到这副样子早已失了神,面对时夫人,光是气势便足以压倒他们。“快杀了李沐风!”茗香嘶吼着命令杀手行动。可他们全部呆在原处不为所动,一来是畏惧时夫人之威,二来他们在此只为帮助山庄抵御外敌,而且金老板也没有对时夫人下达格杀令。 “叫谁都救不了你!”时夫人犹如恶虎扑来,双掌威力赶超利剑。茗香叫不动任何人,运足所有功力挺剑以作最后一击。拼尽全力的情况下还要以逆脉诀稳住剧毒流窜,没想到杀招也被茗香挡住。断剑还在不断逼近,但似乎时夫人的手可以伸得更长,就看谁先得手了。 茗香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局面,这算是头一回。恐惧一上来便注定败北,剑意不稳只有等死的份。千钧一发之际,刚猛的一掌重重暗暗打来,时景柴挣扎着用最后一丝气力以身抵挡,还是被来人连同打在时夫人身上。意外的是强力撞击也使得茗香得手,断剑刺入时夫人的心房,在危机关头扳回一局。 茗香死里逃生,不免可笑道:“终究还是我胜了!”时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是猝不及防,缓缓回头,那人还出掌抵着时景柴。“颜凝月?”万万没想到会是她,时夫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她,好个两面三刀的阴阳坛弟子。前一刻还想着要为伏龙山庄肃清外敌,一下又成了山庄最大的敌人。 “居然是你?”看到她,茗香比谁都惊讶,照道理这个时候该死的应该是她,颜凝月怎么会救她而舍弃时夫人,这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茗香姑娘,好久不见。”温柔的问候声中处处透着杀机,这个女人同样不可小视。 “颜凝月,你帮我这个大忙,是想要什么报答?”女人之间直接点的好,茗香不想和她绕弯弯。颜凝月看到时夫人奋不顾身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调转枪头,她不需要一个死人,而且死人对她毫无半点用处。时夫人剧毒攻心而死已成必然。 茗香怎么说是个活人,对颜凝月来说更有用处,尤其是看到她使出落日星辰诀那一刻,她更加笃定这个人会有用。“报答什么的日后再说,茗香姑娘只需先收下我这个杀人的把柄,没准是相互协助呢?”颜凝月要做的事情,只一具尸体足矣,但就此与伯恒子交好她就又多了一条路。茗香大笑道:“凝月果然明事理。” 颜凝月以笑回敬道:“天底下最明事理的就是我了!”时夫人给不了的助力,茗香可以,这一点茗香也清楚。颜凝月此人最善变卦,哪头好她就往哪头靠。“茗香姑娘还是快些离开,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眼下只有亲自去追寻伯恒子的步伐这一条路,外头的交战声愈传愈近,迎松他们比想象中来得更快。茗香识趣地离开,尽管很好奇颜凝月往后会有如何部署,但还是性命要紧。时夫人重伤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看着颜凝月,至于时景柴已经心脉已断,最后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颜凝月,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姨母,您在哪里?”顾剑棠急促的声音由外头传入,颜凝月为保险起见还是点住时夫人的哑穴,扑在她怀里哭泣道:“夫人,夫人!”时夫人嫌弃的表情表露无遗,奈何颜凝月惯会伪装,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救援未来得及样子。 “姨母?”顾剑棠一路上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时夫人于他而言胜似母亲,见到这副场景堪比天塌地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身旁哭泣的女子很是眼熟,顾剑棠才记起来瞧一眼,竟然是颜凝月?“你怎会在此?难道是你做的?”若真是她,她还会留在此地等着被人抓个现行吗? “不是的,表少爷你误会了,是茗香。”颜凝月真情流泪的本事出神入化,啜泣抽噎着回道,“我一直乔装潜伏在伏龙山庄。这些日子我想尽办法营救夫人,可惜都事与愿违。今次你们杀回山庄,我知道茗香一定会永除后患,可还是来迟一步。大少爷良心发现,为救夫人也……也为茗香所害!” “景柴,景柴!”顾剑棠双眼通红,任何的呼唤声都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来时他还想问责于景柴,没想到他连责怪的资格都没有了。迎松姗姗来迟,扔掉手中所有东西扑向时夫人,呼天抢地的,还真不是她的作风。 “师姐,师姐你坚持住。”说起来夫人的称呼显得生分。时夫人说不了话,但还能以眼神示警,如果是迎松,凭着多年的默契,她一定可以明白时夫人的用意。可颜凝月也识破了她的意图,抢在众人面前哭喊道:“什么,夫人你想说什么?” 时夫人实在心累,这个女人真是难缠,临死也要她含恨。算了,一切自有缘法,时夫人看着这个傻外甥,只是轻轻抚摸着他脸,她再也无法照拂他们了,好在还有迎松,这是唯一让人放心的点。 “夫人,您要说什么?”颜凝月还在强装,可惜时夫人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迎松强忍着泪水,轻声道:“夫人已经……已经……”逝世两个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伏龙山庄都援军陆续抵达,这一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但也败得凄惨,关键人物一个都没有拯救回来。少林寺的高僧倒是每次都能用得其所,当真是讽刺。 时夫人逝世不仅是伏龙山庄的大事,更是武林的憾事。各派人马均穿起白衣缟素,附近的门派更是直接挂起白灯笼祭奠时夫人仙逝。 迎松依旧不能相信时夫人已经离开了大家,她怎么能静静地躺在棺椁里呢?当初的镜月教三大弟子,如今只剩形单影只的她了。“师姐,你起来啊?起来啊!你怎么能离我而去,景辰怎么办?剑棠你还要照顾的,你忘了对你姐姐的承诺了吗?” “迎松姐姐?”顾剑棠轻唤着,伤心的氛围感染全庄。丫鬟家丁无一不是失声痛哭。剑棠镇定心神后又吩咐弟子道:“算着日子,阆山琅嬛阁的事情也应该了结,你们即刻去趟幽篁阁,让少主回来。” 迎松啜泣一声,指着颜凝月问道:“你说,夫人究竟是怎么遇害的?你给我说清楚了!”发生事故之时,就只有颜凝月在场,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但迎松本着怀疑的态度,还想从中斟酌一番。 颜凝月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道:“是!事情是这样的,茗香和时景柴知道你们打回来了,伏龙山庄注定失守,所以想杀了时夫人。可关键时刻,时景柴良心发现,不想谋害时夫人,便同茗香起了争执。然后他们窝里反,大打出手,时景柴一时心软被长剑捅穿胸膛。时夫人被终日喂毒,只要动手便会毒气攻心,可为了救时景柴她还是出手了。” 无悔静静听着,想到疑点处便问道:“时大少爷何以会良心发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颜凝月从容回道:“具体为何我并不清楚,但隐约有听到时夫人说什么印鉴早已交给了时景柴。” 迎松想到了什么,走近时景柴的棺椁旁,往他脖子上摸索着,果然扯下一条密钥。这便说得通了,时夫人有意让景柴继承山庄大业这件事迎松是知道内情的。当初她知道时景柴夺权之后,万分气愤,恨铁不成钢,更是失望至极。总算他良心未泯,想来夫人临终前已经原谅了他,景柴还能入伏龙山庄墓园灵穴。 无悔追本溯源,又问道:“我依稀记得当初在无音谷,姑娘你以蛊毒坑害过时景辰,如今又为何在此?你想做什么?”跟了阆苑一段时间,无悔倒是变得难缠不少。颜凝月最会装腔作势,先来一个致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景辰,给他种蛊也是长老的吩咐。若非素芊芊捣乱,我也不会失控。我一直都留在伏龙山庄不走,就是想亲自和景辰解释,然后求得时夫人的原谅。只是没想到,山庄的叛乱,时夫人失手被擒。” “你凭什么认为时夫人和少庄主会原谅你?”无悔进一步问道,她不知颜凝月与伏龙山庄的纠葛,对于感情之事更是无法理解,却不巧能做到最公正的判断。颜凝月淡淡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原谅我,但做错了就是错了,我只是认为我应该道歉。毕竟我和景辰……”她没有再说下去,明白人都知道其中的情缘。男女之事最为复杂。 “这件事说到底始作俑者便是茗香,这个女人不论天涯海角,我伏龙山庄一定追杀到底。”迎松的这句话相当于武林追杀令,来吊唁的各派人马都听在其中,自然也会放在心上。杀害伏龙山庄当家夫人,这样的罪孽罪不可恕! 琅环宝藏的最终秘密也随着阆山之行的结束而被广传,青城派落败,各派恢复自由。这固然可喜,但时夫人逝世的噩耗如乌云盖顶,江湖忧多于愁。 伏龙山庄的弟子已经赶赴幽篁阁,然竹林外阵法密布,他们根本无法入内,只是在外头做着无用的呼喊。 阆苑睡足六个时辰,终于苏醒。聂离殇还守在她身旁,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足慰平生。“你醒了?我做了些吃食,这就拿来给你。”阆苑实在不敢想象聂离殇会做这些事,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做的东西能吃吗?真让人怀疑。 阆苑睡得足,精神倒也不错,想起身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出门便遇上时景辰,她是瞎子自然不会有尴尬的感觉,只是自然微笑。时景辰先开口道:“我自悬崖归来还没见过母亲,这便要告辞。你多多保重身体,至于治愈你病的冰凝菩提我会想办法为你寻来。” 阆苑下意识地看向车乾元,一定是他多嘴。车乾元似乎忘了阆苑眼睛看不见,偷偷退回房内,企图躲避。“我的事情……”阆苑本想拒绝,但听到远处有声音呼叫,奇道,“这个时候会是谁敢搅扰我幽篁阁清净?一起去看看吧!”聂离殇刚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没想到人已远去,怕他们又会深陷险境,放下东西便急忙追赶。 第一百六十七章 偷梁换柱 阆苑耳力非凡,别人还不为所闻,她却已听到几里外的人声。众人匆匆来到幽篁阁外,果然看见有人身陷竹林阵法而不敢擅动。 “阿春,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时景辰看到往日的旧人,心中欢喜,又担忧他们的安危,向阆苑求情道,“阆苑,你快撤阵,放他们出来吧?他们都是我伏龙山庄的弟子。” 只见阆苑踏步踢石,数道剑指往深林弹射,竹子竟神乎其技地自动列开两旁。小露一手足见阆苑对于五行阵法的领悟颇有心得。 时景辰见到他们着急忙慌的模样,不自觉地也泛起担忧。“你们怎么会来此地?是伏龙山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小厮阿春本来还不知如何开口,怎料时景辰一问便问到症结处,想到以往种种,阿春还是忍不住伤心落泪。颤抖的声音预示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果然阿春说道:“少爷,是时夫人……夫人她……” 事关娘亲,时景辰立马不淡定了,焦急问道:“究竟怎么了?我娘她怎么了?”说话间他双手猛力握在阿春肩头,让人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冷静点,让阿春慢慢讲!”阆苑挺身拉开时景辰,将阿春推开几步问道,“你慢慢说,究竟时夫人发生什么了事?” 阿春双眼泛光,泪水来回打转,终于还是将噩耗传达。“时夫人已经被人害死了!”在场众人无一不是如雷霆震击,饶是提早有心里准备,还是被这一下搞得猝不及防。时景辰不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我娘会被人害死?她是何许人也,谁能有这个本事?你胡说!” “是真的,少爷还请节哀!”阿春越哭越凶,把在场所有人都感染了,这种痛阆苑不知经历过几次?没想到连时夫人也……“少爷,万事还要您回去主持,我们准备好了快马,您快随我们回去吧!”另一个小厮说道,也只有他尚算理智。 “是时景柴吗?一定是这个畜牲!”时景辰怒不可遏,轰得一掌劈下,竹丛四分五裂。阿春又颤颤道:“少爷,大少爷也……也已经仙逝了!”事件有些曲折离奇,阆苑这次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她更担心时夫人的死又会牵扯到伯恒子,那她可就难辞其咎了。 “我们边走边说,尽快抵达伏龙山庄才是!”阆苑推着阿春上手,把心乱如麻的时景辰扶进马车,这种情况下他也不适合骑快马。时夫人仙逝的事情必然轰动全江湖,届时各大派首脑都会去伏龙山庄。为免发生乱子,聂离殇他们也要跟着去,凶手究竟是谁还有待商榷。他们同样首先怀疑到伯恒子,意图自然是保护阆苑。再者,时夫人乃当时英豪,理应吊唁朝拜。 快马加鞭加上紧急冲驰,一路上累坏了三匹马,终于将三天的路程缩短成了两日路程。一路上阿春大致将时夫人遇害的过程陈述一番,众人松口气,这回与伯恒子无关。可要细算下来,茗香已经投靠了伯恒子,伏龙山庄也是在九珍堂杀手的协助下攻陷的,罪魁祸首还是伯恒子。 全庄皆白,时景辰再不想的事情都不能不认。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之下他居然没有半点伤心的感觉,许是因为伤心到了极点而已经没有了感觉。下人们一路开道,时景辰可以直通灵堂,尽头处是披麻的迎松,还有带孝的剑棠。他们一直都在等着时景辰,母子两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实乃人生最大憾事。 棺木还没有封闭,时景辰看着安详的时夫人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他是那样任性,只要是时夫人安排的事,他就都会逆反,可如今他再也没有能与时夫人斗嘴作对是机会了,然而有的只是无限的落寞。 颜凝月看到阆苑心头震颤,不过听说她双目失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只要不去惹毛她。在这种紧急的日子里,阆苑顾不上嗜睡症,几枚金针头颅刺穴,强行提起精神,而后遗症就不可估量了。 自打琅嬛宝藏事件兴起,在场诸位就参加过太多的葬礼了,报仇很要紧,可又能如何?不过是解一时之气,要走的人都已经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茗香杀害时夫人的事早已传的全江湖皆知。伯恒子败逃青城山后,也就意味着茗香没有了后台。须知江湖中受伏龙山庄恩惠的人极多,茗香才在集镇上露脸便立马就有门派追杀。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现错出,书中所写到的也让她深有体会,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中原武林已经没有茗香的容身之处,她只有带着“琅嬛秘录”潜逃西域。要解开盒子里的神秘图文,只有请人翻译梵文这一条路。能否绝地大反击就看这一次了,等她归来之日便是傲世天下之时。 来到西域多日,茗香不敢直接将“琅嬛秘录”随便让人翻译。不过她也聪明,将所有文字拓下,分批询问当年与旷乐山庄有生意来往的叔伯。他们常年居于西域,所以通晓两地语言,当然他们也有好奇这译文是什么? 旷乐山庄是武林世家,而与他们有生意来往的商家多少也有懂些武功。其中不乏存在有疑义的人,但都被茗香搪塞过去了。毕竟符文不全,翻译出来也都虎头蛇尾,便也没有人起疑。 望着这高深的武学心法,茗香早已饥渴难耐。只是凭她的领悟能力,能明白的也只有皮毛,但这可是“琅嬛秘录”,皮毛也完胜任何武林绝学。其中一篇“偷梁换柱”就深得她的欢心,这是一门以吸取他人功力为己用的邪恶武功。看似完美无缺,却有一个破绽,毕竟是强行从别人身上夺取而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就是隐患。不过她相信,只要理解透其他口诀,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时隔一月,好巧不巧,久不在江湖露面的沈傲雪竟云游到此。呲啦呼啸的浮尘撞击风声是她常有的动作,似笑非笑,冷若冰霜的面容即使再美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观望。茗香恨毒了神龙山庄的人,她本来无忧一生的生活就是被她们所侵扰,纵使是旷乐山庄对不起她们在前,报应也不该降临到她的头上。 荒漠胡林的深处,沈傲雪拎着买好的米袋顿住脚步,说道:“身后的鼠辈还不速速现身?既已暴露,何须躲躲闪闪?”听其步伐,武功深不可测,沈傲雪心道:她已经退隐至此,谁还能找她麻烦?也怪她平素杀人如麻,与人结怨颇深,看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炼狱修罗果然名不虚传,终是没能逃过您的耳朵。”茗香自认为武功大有长进,不该轻易被她发现。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而且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是你?”沈傲雪不想,当日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成长若此。一改以往的俗媚打扮,如今平添一股妖魔鬼怪的意味,无形的压力让人汗毛竖起。她号称“炼狱修罗”,而眼前的女子比她还神似恶鬼。 说实话,茗香并无十足把握对付沈傲雪,只不过江湖之大,已无她的的容身之所。今日若是越不过沈傲雪这道大关,何谈报仇?她的一生也该就此终结。 沈傲雪孤傲了一世,纵然见到茗香与之前大相径庭,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今日贫道心情尚佳,不想大开杀戒,暂且原谅你的无礼。识趣点,逃命去吧!”威慑力不减当初,可茗香早已今非昔比,淡笑道:“我今日心情也不错。放眼江湖之中的女英雄,道长算得一个。既然遇上了,何不赐教晚辈一二?” 沈傲雪眉头微蹙,知道小丫头长了些本事,可还不至于敢和她动手?转念一想,臭丫头是方慧茹的侄女,杀了她倒也无妨,况且是她挑衅在前。听得拂尘呼伦声,沈傲雪将米袋扔向一旁喝道:“贫道本来想饶你一命,不过你自己寻死,那贫道就做这个好人,送你下去让你和你姑姑一家团聚!” 言罢,唯见千丝万缕的拂尘丝压顶而来。同样的老招数“风月无情”但配合不一样的功法,其威力早已更上一层楼,沈傲雪倒也当真没有留情的意思。仓促之间,茗香跳梁登树,避其锋芒,浮尘横扫连贯不绝,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片树叶横穿飞射竟割断拂尘丝,还差点伤了沈傲雪娇美的脸蛋。 “摘叶伤人?”这等境界沈傲雪也只在阆苑手下见识过,那还是基于“兰花千叶手”和“三花点穴”共同作用下的效果。没等她吃惊够,茗香又轻笑道:“素闻道长修罗掌遇神杀神,晚辈愿以旷乐山庄幻音掌领教领教!” 茗香起手便是一招“妙音圣莲”,横掌截胡,掌力飞溅间好似一朵绽放的莲花。这招当年的徐老庄主都不曾对沈傲雪造成任何效果,何况是眼前这个小丫头。沈傲雪不疾不徐,倒转拂尘,企图以“青丝缠腕”困住茗香,哪曾想对方掌法忽变以双手擒龙之势揪住拂尘丝,几经拉扯托掌震出,借力打力竟将沈傲雪震出三丈外。 “你居然……”沈傲雪吃惊地望着她,她引以为傲的拂尘功如此轻松地被一个小丫头破解。茗香讪笑道:“这下道长不得不用掌法同我一决高下了!” 对于茗香的成长,确实让人吃惊。不过武功有所长进,不代表内力修为可以跟得上,没有过多废话,沈傲雪抵掌冲击,辅以“静修心法”中的返虚入浑,茗香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厉掌,没有多想便出掌相迎。哪知突然人影晃动,眼神迷离之际,她人已越至身后,茗香掌力在前根本来不及回防。这招“石火光阴”打得她措手不及,看来胜负已分。 沈傲雪终究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使出修罗掌,否则这会儿茗香怕是要毒入五内,暴毙而亡。她弯腰拾起米袋,仍是一副藐视众生的口吻,说道:“虽然不知你何以会武功大进,不过内力的差距注定了你我之间的鸿沟,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贫道有言在先,今日不开杀戒,下次遇上,你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高手对决半点不可马虎,茗香心思深沉,从来也不顾及江湖道义。对手自鸣得意之际,也是她露出破绽之时,也就是这一时机,让沈傲雪失去了大获全胜的局面。茗香就像一条鼻涕虫黏住了她,无尽的吸力宛若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地将沈傲雪的内力吸出体外。 “你要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沈傲雪从未感受过的恐怖由心底滋生、蔓延。想动却不能动,整个人被对方控制着,这般滋味很不是滋味。茗香紧贴着她的身躯,以扣着她双臂的姿势阴笑道:“慈航剑派的武功果然妙不可言,它是我的了。”琅嬛秘录中最玄妙的武功,也是天底下最玄妙的武功。别人耗尽心血修成的武功唾手可得。 内力一旦开始四散,便犹如涓涓细流,水不干而流不止。武功尽失还在其次,如此下去性命堪虞。沈傲雪颤抖着声音道:“你想得美!”与其内力拱手让人,还不如殊死一搏。拼着最后一口气,沈傲雪以周身穴解大法,一下重开周身穴道,内力暴涨犹如山洪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茗香的现有的功力还不足以强撑这样大的内力冲击,稍不留神竟被震开数丈。二女一同滚落,茗香倒也强悍,几下便想稳定内息,继续控制沈傲雪。霎时间数道银光伴着赤红晕色飞掠,茗香只道是寻常剑掌,拂袖相迎,却忘了对方的杀招炼狱针。毒素流窜动如脱兔,茗香赶忙自封要穴。再抬头望时,沈傲雪已不见踪影。 得了沈傲雪大半功力,茗香的武功又更上一层楼了,炼狱针的毒只需凭着移穴转脉之法慢慢逼出体外,只是还得多费些时日。没有亲手击杀炼狱修罗的确可惜,不过以她目前的状况也难以存活,只不过是苟活些时日罢了。 青城派妄图称霸武林的野心一次次落空,加之阆苑之顾,伯恒子也没了当初的激情和欲望。恶病缠身,伤势也不见大好,身上的伤痛终有痊愈之日,可心中的伤痛却是难以抚平。如今的青城派已经没有一个人是与伯恒子齐心的,哪怕弟子林立,也是畏惧多于真心陪伴。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个未经世事的傻孩子刘凡。以真心相待换来的真心相对,除了阆苑,伯恒子最亲的便是他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患隐伏 时夫人的丧事办得尚算得体,可大家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久久不能自拔。时景辰终日浑浑噩噩,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他自小生活在娘亲的保护伞之下,可支撑他的天塌了。 阆苑没有走,她最是明白这种时候受伤的那个人需要陪伴,可她自己也是个伤得不轻的人。聂离殇看着昏睡时间逐日增强的她,心中更是担忧不已。生命的百日大限超过三分,但这并不能代表阆苑就安全了,他很想继续吟风想继续的事情,与她携手走向充满希望的大雪山。如今看来,这头的事情没有个了结,阆苑不会有其他想法。 素芊芊忙完教中事务便也赶赴伏龙山庄吊唁,顺道向聂离殇汇报帮中事务。如今的镜月教实力受到重挫,当以休养生息为主。阴阳坛弟子大多是受阴阳长老胁迫才留下效命的,如今长老身亡,没了威慑,素芊芊只好赠以解药,遣散众人,阴阳坛可谓是名存实亡。 除了阴阳坛,花月楼实力也大打折扣,潭心、砚心守着大楼,除了生意也顾不上其他。春风苑差不多也就只剩练红尘一人有点用处。可笑的是整个镜月教最后只有五行宫实力最完整,可惜难当大任。如今的镜月教已经不是当初的镜月教了,只因还有聂离殇在,魔圣的名号还有些威慑力,那些所谓的武林名门才不至于对镜月教赶尽杀绝。 素芊芊来伏龙山庄有些时日了,整日对着颜凝月心中总有些别扭,碍于时夫人白事她才没有发难。她也私下作过口头警告,颜凝月表面上句句听进心里,但素芊芊知道这仅限于表面。不过她自信有她在,颜凝月翻不出水花。 各大派在时夫人下葬之后都各自返回山门了,无悔领着众弟子将将回归紫竹林,却在林中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还道是那些不知深浅的贼子欲对观音庙发难,欺她们人丁单薄。阆山琅嬛阁一战之后,绝爱便被以冠以“仙圣”之名,照理不该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恶徒才对。 “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林中,再不现身,本座可就不客气了?”无悔拔剑对向紫竹林一声喝道。树林扇动,依旧不见人影。无悔呀的一声挥剑疾刺,但见银光飞掠,听得林中“呜啊”的痛苦惨叫声,众人冲身上前一探究竟。 “沈傲雪?”无悔看到她着实吃惊,不仅仅因为做到一剑重伤了她,更让人在意的是她出现在此处。无悔见她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向来衣着华贵的她此时却是零落难堪,心生好奇也就让人胆子变大了些许。 无悔再上前一步,心中始终防备着,问道:“你究竟为何来此?” 沈傲雪见到无悔心中安宁不少,绽放出难得的真诚一笑。她由西域奔命至此,只为死前能回到最后的归属地。她虽然损失大半功力,却还不至于让她毙命,可恨的是茗香放出她武功尽失的消息,害得她被人追杀一路,这一劫她逃不过了。 “唉!”无悔还没有得到回音,沈傲雪却已支撑不住。无悔对于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沈傲雪遭遇的恐怕是另一个故事。总算同门一场,她又是长辈,一切还需绝爱定夺。“你们几个,扶她回观音庙,你去后山请绝爱师叔来。”无悔吩咐着,自己还是不放心,带着其他弟子在周围巡视一圈,并无其他异常,这才敢安心返回山门。 真正算起来,沈傲雪是绝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听到她出事,还是心起波澜,匆忙赶赴慈航殿。 “师姐?”绝爱快步来到沈傲雪的身旁轻唤着,实在难有回音。探其呼吸也是若有若无,更令人生疑的是,她内息紊乱,功力像是不复存在,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绝爱轻声叹息,她知道沈傲雪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过还是为其输送真气,她能做得的只有这些。沈傲雪宛如回光返照,突然又一把抓住绝爱的手腕,下意识的凶狠眼神一下又变得柔和。 “师姐!”绝爱又呼唤了一声。沈傲雪慢慢放下手,释然道:“你不用再白费力气,这次我是真的、真的……” “不会的,我再想想办法。我们去幽篁阁找姐姐,她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绝爱紧握沈傲雪双手,她怕一旦放开,沈傲雪就会离开。 往事一股脑儿的回涌在沈傲雪的脑海里,不免觉得好笑。她孤苦一生根本就是自作孽,有待她如亲女的师父,还有情深义重的众师姐,她还不知满足。临了还能入庙门见一见亲人不知得了上天多少眷顾? “究竟是谁如此狠心对你下手的?”绝爱还从未见过一个人正值壮年却犹如垂暮的样子。纵然有再多的责怪,如今也早已烟消云散。“姑姑。” 这一声早就已经不知迟了多少年,绝爱少时不闻傲雪其人,而真正知道她、能理清与她的关系时,她却只是她的师姐。沈傲雪越发握紧绝爱的双手了,这次换作她恋恋不舍红尘俗世。留给她的时间足够再留下最后一句遗言,沈傲雪言道:“池墨,告诉阆苑,让她小心……”绝爱附耳倾听那个名字,只是她不敢相信。想再问时,沈傲雪却再也无法给到她任何回音。 沈傲雪临终前选择见绝爱,而把遗言留给了阆苑,这两位师妹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对于这样的安排她很满意,她是笑着去的。 沈傲雪是观音庙的叛徒,可当年遭人陷害是真,为祸江湖也是真,倒让现任的掌门无悔难做了。无悔请示道:“绝爱师叔,不知绝思师叔的遗体我们该当如何处置?” 绝爱想了想道:“绝思作恶多端本该为观音庙所不容,然念起到死还记挂师门,准她入祖师祠堂,却不宜惊扰先祖,就让她和二师姐做个伴吧!”观音庙叛徒有先例,师祖慈悲在祖师祠堂中设立偏殿,专供那些心有悔改却来不及悔改的叛徒,也算给她们一个最后的归宿。 夜里,绝爱独立高台,思绪渺远。茫茫红尘劫,诸恶渡不尽! 无悔怕绝爱又会陷入神伤,想关心,欲上前又不敢抬脚。踌躇几回倒是绝爱先开了口:“无悔,你可是想说些什么?”无悔面色尴尬,关心之言早已抛诸脑后,随口问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绝思师叔临终前让绝情师叔小心谁呢?” 绝爱倒是没有忙着回,问道:“前次你去伏龙山庄可有见到姐姐?如今她身在何处?”绝爱只怕沈傲雪说得是真的,那阆苑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本以为伯恒子败退,江湖从此会平静,没想到暗藏的汹涌比明面上所见更加可怕。 无悔如实回道:“我走时绝情师叔尚在伏龙山庄,如今也不一定了。不过聂教主正陪着她,相信师叔不会有事。” “但愿如此。”绝爱还有依恋,道心不够坚毅,即使修成“普渡慈航”那也只是走进了前人的脚印中,或许还需红尘走一遭。 思虑忧心萦绕不去,无悔知道绝爱待不住。练就“普渡慈航”已是人间难得,更何况她还想超越前人,更上一层楼。心有挂碍就不能坚定道心,果然留在房间内的只有如是一张纸签“无悔,我放心不下姐姐,去去就回。观音庙诸事还请你多多费心!” 一段时日洗礼,阆苑已经需要每日昏睡七个时辰,有时更是夸张地需要睡上八个时辰,面对这样的境况,聂离殇哪里还能再由着她虚度光阴。时景辰没完没了地沉浸在悲伤之中,终于聂离殇再也无法容忍他的任性了。 这一日,阆苑已经睡下,时景辰与往常一样静静地跪在时夫人灵前。聂离殇突然出现,出其不意揪住他的衣领拎起道:“你是不是男人?你到底还要悲伤到什么时候?该清醒了,时景辰!”时景辰并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望了眼聂离殇,比之行尸走肉还不如。 聂离殇早就看他不爽,阆苑一根筋飞蛾扑火,还死不承认。可这个人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犹犹豫豫,给所有人希望,简直就是个混蛋。他倒是毫不留情地一拳揍了下去,但还是不够解气。又是重重的两拳,时景辰脸上已现於伤,却还是不为所动,任由对方作为。 听到动静的下人赶紧去呼喊顾剑棠,再这样下去又要闹出一桩人命。“聂离殇,你干什么?”顾剑棠老远的就喊道,希望可以喝制住聂离殇,可那个人已经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不断地吼着:‘时景辰你给我清醒过来!清醒清醒!’ 迎松护主亲切,上手便是霹雳一掌,直接震开了聂离殇三丈,撞在香案上。芙蓉剑侠的一掌可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住的,饶是聂离殇也吃痛吐起血来。迎松不解道:“好端端的你们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相互谅解,谁都是需要时间去抚平伤痕的。”说起来,迎松自己还无法走出悲伤之境,只是她知道伏龙山庄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她,她要挑起一切。也正因如此,伏龙山庄还有留着一把保护伞,保护众人的同时也阻挡了众人成长的步伐。 聂离殇傲骨半生,还是忍不住落泪,啜泣道:“可谁能给阆苑时间?谁能啊!”突然一下又揪住了时景辰的衣领,众人屏住一口凉气,想出手阻止,却又伸不出那只手,这次时景辰颓废的真的已经够久了。 “只有你承受着丧母之痛吗?”聂离殇又对着吼道,“我父母接连亡故,我又该向谁去发泄情绪?时景辰你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请你善待阆苑,善待活着的人!”这段时间,他早已不在意阆苑心里那个人是谁,他只要她好好地活着,能让他时常见到她,听到她的消息。可眼下,连如此卑微的机会都在慢慢流逝。 在大多数人看来,阆苑得的是不治之症,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就是希望,最丑恶的事物是绝望,而聂离殇却始终抓着那一抹缥缈的希望。 几方都是朋友,素芊芊是最没有插嘴余地的人,她这一辈子大多时候都活在虚情假意当中,可这段时日以来她收获了太多的真情。面对这种情况,能做的居然只有在一旁默默流泪,可她心中也希望时景辰可以振作起来。希望是一种可以传播的东西,也是目前大家最需要的东西。 聂离殇苦笑着松开了手,孤傲如他居然也有一天沦落到需要哀求别人。似乎苦难与霉运一直缠绕着他们不肯离去,这段时间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素芊芊轻叹一口气,突然眉头微皱,动静闹这么大,居然都没有看到颜凝月,实在可疑。思及此,她更是不自觉地看向了阆苑得房间,有些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素芊芊疾步行至阆苑所住的院落外,果见颜凝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阆苑屋外。 “你想干什么?”如魔咒般的问候惊得颜凝月一激灵。她素知金铃使者不好对付,真是名不虚传的难缠。镇定心神后立马露出微笑回道:“神医无人照料,我怕她醒来后有吩咐便后在这里。” 素芊芊甩过一个冷哼,质问道:“你会这样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劝你善良,伏龙山庄风平浪静,由不得你兴风作浪。” 颜凝月咽下一口气道:“芊芊,你对我成见太深。再怎么说,神医对我也有过救命之恩,我是真的怕神医一个人不安全。” 素芊芊依旧是冷哼:“你更怕人多,阆苑安全吧?” 某些与生俱来的讨厌,看来即便做再多努力也无法改变。颜凝月不想在与素芊芊做口舌之争,有她在一日,她注定被欺压一头。表面功夫依旧要做,颜凝月一如往常那般,微笑示礼后便离开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素芊芊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明明一切已成定局,但那种不安的感觉依旧强烈,而且愈演愈烈。只不过她不知,这真的只是区区颜凝月之故吗?不管怎么说,留着此人一定会酿成大祸。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直面内心 阆苑深睡直至半夜才醒来,白日里发生过什么她不知,也无人与她诉说。自从吟风去后,她似乎也燃不起心中生的希望,但却没有勇气接受离开人世的准备。有时想想自己不免觉得可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这里?嘴上说着无欲无求,可内心深处不会骗人。只是草庐施医赠药的一场邂逅,却让人深陷永恒回忆之中。 夜晚的凉风吹不醒还想做梦的人,阆苑越发迷茫,她究竟应该遵守与吟风的约定好好活着,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自私地留恋伏龙山庄,给自己一个无悔的余生? “谁?”阆苑坐在石桌边陷入沉思,差点没发现暗处之人。 “是我。”一个疲倦却又强装精神的声音响起,阆苑伴着诧异抬起头望去。时景辰在远处看着她,自己也陷入了沉思。明明一切早已偏离轨道,可他还是任性地想佯装一下,依旧伴着挑逗的口吻说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是哪个情郎?” 离开客栈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逗了,阆苑不进噗嗤一笑。马上又冷着脸道:“放肆,本夫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客栈老板娘了,开玩笑也请有个度。”她一遍遍的提醒别人自己的身份,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欺瞒的形式? 时景辰坐到她身旁,正经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还有多少时间?”以往都只是大家的估判,但所有人都明白,阆苑才是神医,她必然洞悉一切。 阆苑绽放久违的微笑,说道:“还能看见我挂着黑发,就说明还未到我的大限之日。”其实她早就应该逝去,或许是镇魂丹的效果,亦或是天地神功的作用才吊着她最后一段生机。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时景辰一句话又扯向远处。 阆苑也有想要问的,就是不知道和他想问是不是同一件事,饶有兴趣道:“说说看,是什么问题?没准本老板娘心情好,会给你解疑。” 时景辰淡淡一笑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贪图我的美色的?”喜欢这件事大家早已心照不宣,只是没想到时景辰会以这样的方式问询。阆苑还想最后嘴硬一波,笑道:“你还真是个自信的人,凭什么认为本老板娘会看得上你?” 时景辰道:“你可是名不虚传的淫媒辣花!” 阆苑摇头叹笑,忽的一下也露出正经脸,要不怎么能说女人善变呢?“说得不错,我坦白。我馋你的美色,要不然怎么会来抢婚呢?不过你这个人优柔寡断、毫无担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上你?也许是我眼瞎。” 时景辰毫不客气地笑道:“你真的瞎了。” 阆苑想伸手给他一个头颈拳,却又收手化作一笑。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瞎子。身旁的人已经拿到了他还算满意的答案,那阆苑自然也想要一个答案,问道:“那你呢?心底的那个人究竟是当年神龙山庄的绝情,还是后来的客栈老板娘阆苑?”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又可以不是同一个人。时景辰先前的纠结、挣扎全系于此,一直想解释但又无从说起,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敞开心扉。“你可真好玩儿,自己吃自己的醋。那个人一直叫阆苑,只是我不敢承认。如你所说,是我优柔寡断。如今回首不闻阆苑名,唯见相思断肠风夫人!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爱你的机会。” 阆苑只是会心一笑,她一早就已做出选择,突然有点明白鸳鸯夫人放下对丈夫执念的那种释然心情。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说,说出来是件多好的事情。今晚她还想睡,而且不再是伴着恐惧入眠,哪怕一觉醒不来也无怨无悔。 阆苑起身欲往房中去,时景辰看着她的背影,相信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大雪山?要我陪你吗?” 阆苑道:“放心,我会连同吟风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夜深月凉,你早点休息。是时候挑起伏龙山庄的大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 远处的聂离殇默默地转身离去之际,时景辰注意到了他,点头示意,似是在感谢他。白日里的确是他打醒了他。而聂离殇也回以他一个点头,尽管不服气,依旧得承认时景辰更懂如何与阆苑相处?明明简简单单的一句“你要好好活下去”就能完事,他却不会这样表达却让人会意那层意思,而且是听进内心的那种。 翌日,素芊芊着急忙慌地冲进大堂,大呼不好。 “糟了,大事不好。阆苑离开了!”书信已被素芊芊捏得褶皱不已,可奇怪的是最应该担心的两位当事人却无动于衷。 “教主,阆苑走了?您不担心她吗?”素芊芊好奇地上前一问,怎么感觉他一点都不担心,莫不是昨日打傻了?顾剑棠同样轻声询问时景辰道:“老板娘就这样离去,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们要不要去寻寻她?” 素芊芊插嘴道:“是呀,她还患着嗜睡症呢?要是半路昏睡在路上,那可如何了得?” “她是天下闻名的神医,自有能让自己清醒的方法。我们就不要妨碍她去寻找自己的生路了。”时景辰突然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又是让所有人诧异。没有人敢再追问,振作过来便好。 午间时分,聂离殇告别离开,镜月教还有一堆事物等着他去处理。虽然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少了大家心中难免空落落的。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也不仅仅只有中原武林各大派和镜月教。绝爱西行的一路上听到不少关于西域的事情,听说那边最近平白无故冒出一个“神乐尊使”,专门替天罚恶,不过一月之余竟将西域鼎鼎有名的几大恶贼除尽,而且各个死相凄惨。 虽说是为民除害,但手法过于凶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死因,唯一能看出来得便是这些人都精元尽丧。听说神乐尊使已经前往中原武林,想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绝爱这几天眼皮跳个不停,不知怎的,一听到神乐尊使就联想到了茗香。眼下还是尽快找到阆苑,大家相互间有个照应才好。 绝爱还是来迟一步,等她赶到伏龙山庄之时,阆苑已经离开。见她着急的模样,大家自然不免地想多问一句。 “大师你如此着急地要找阆苑,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才事隔半日,没理由会出什么大事,而绝爱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要真有事情,时景辰可就万死难辞其咎。素芊芊拉着她坐下,众人再一次围坐圆桌边。 “我师姐沈傲雪被害身亡。”绝爱讲话一向半天到不了重点,虽然没有说到阆苑处,不过已经足以震惊四座。 众人实在想不到,放眼江湖还能有谁能害这首屈一指的女魔头的?迎松问道:“是谁干的?”尽管沈傲雪风评极差,但怎么也算是当年的老人,如今是走一个少一个。听说她自旷乐山庄一战后便洗心革面,退隐江湖,还是被业报缠身,遭了报应。说来可惜,但也是罪有应得。 素芊芊被沈傲雪支配的恐惧至今难忘,想不到一段时日不见,居然已经无法再相见,不禁叹道:“沈傲雪的武功虽然还算不上绝顶,但是江湖中人能招架得住她攻击的屈指可数。” 绝爱摇摇头,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始终无法参透茗香是如何做到的? 时景辰愈发糊涂,问道:“你也不知?” 绝爱道:“师姐临终前让我去找姐姐,要她千万小心茗香。可茗香如何能……” “茗香?”迎松惊呼道,这个名字早已上了她的黑名单,不将她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久不发声的颜凝月都忍不住问一句:“茗香的武功稀松平常,凭她怎么会?”要武功没有武功,论智谋,智谋不行,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绝爱依旧是摇摇头,没有见过茗香,再多的猜测都是枉然。“对了,近来听说从西域来了一位专门行替天罚恶之事的神乐尊使,好多江湖恶贼都命丧其手。我怀疑此人就是茗香,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闻过此事?” “神乐尊使?”顾剑棠复述着念道,根本没有印象。素芊芊倒是有所耳闻,回道:“听闻此人一路东来铲奸除恶,确实杀了不少贼道中人。前几日有消息传到,和我镜月教有往来的西域几大望族也被灭门,很多人都怀疑过神乐尊使。可她怎么可能是茗香呢?” 迎松一拍桌子道:“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茗香,肯定来者不善,不得不防。”她倒是希望这人就是茗香,还正愁没处去报仇。 绝爱早就坐不住了,一天不找到阆苑,她一天心绪不宁。起身道:“此人来势汹汹,又以江湖中久负盛名的恶贼为下手对象,我实在担心姐姐。请恕我先行告辞,我得尽快找到她。”阆苑名列十大恶贼,一定会是神乐尊使的对象。 时景辰被这一通分析,也开始担心起阆苑的安危,一并起身道:“眼下也不确定阆苑去往的是哪个方向?这样,大师你你就往幽篁阁一路寻去,我派山庄弟子往大雪山方向追寻。芊芊,你通信给镜月教,让聂离殇沿途帮忙打探。” 迎松请缨道:“往大雪山方向就由我来带队,景辰你就安心镇守山庄。”她还是在担心时景辰,如若此事推辞那迎松去得也不安心。时景辰微微点头道:“有劳迎松姐姐,有你出马,必定万无一失。阆苑离开不久,相信马上便能寻到。” “事不宜迟,大家快些动身。”素芊芊跃跃欲试,最近可真是一天太平日子都没有。看到颜凝月若有所思,素芊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给去一个“你给我安分点”的眼色。颜凝月接收到,却只是微微一笑装作不懂。 阆苑没有立马前往大雪山,她离开前还想回幽篁阁看看吟风,顺道回客栈缅怀一下万人和空巷。或许她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看一看,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尘封的味道象征着落魄,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 阆苑看不见残败的景象,在她的脑海中留着的还是那个门庭若市的热闹客栈。这里的每一处她都要抚摸过,就像是在整理自己的记忆。物是人非,希望将来接手客栈的那个人可以重振昔日辉煌。 怀念总是相当美好,却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打扰的声音。阆苑玉箫直抵,倏而如狂风侵袭,径直往目标而去。听得那头的宵小吃力求饶道:“老板娘……且,且慢!”听到熟悉的声音,阆苑摆手发力,那招玉箫剑意直冲天际,击碎了木梯围栏。 “新帽郎官,你鬼鬼祟祟躲在我这里作甚?”阆苑听到声音就认出是他。十大恶贼每一个都有着玲珑心思,哪怕之前与新帽郎官有过合作,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阆苑半天都没有听到新帽郎官回话,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问道:“你受伤了?”新帽郎官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嘣出个“嗯”字。阆苑一向菩萨心肠,自然不会对他置之不理,走近身一下就准确地抓起他的手。新帽郎官听说她双目失明,没想到动作比之之前更加迅捷。 新帽郎官已经五脏俱损,药石无灵,阆苑医术通神也不好使。她能做的就是帮助他吊回一口气,说两句遗言罢了,而这对于新帽郎官来说已经是奢侈。 “老板娘,难为你输送真气吊回我这条贱命,在下感激不尽。”阆苑真气精纯,只待片刻,新帽郎官便能正常说话了。阆苑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新帽郎官轻咳两声道:“我也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可惜老天爷注定要收我的,若是你早两天来这里我可能还有救。”阆苑又倒出两粒六转雪参丸塞入他口中,叹道:“你的时间没有多少,要是有交代的,就快说。” “好,不过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新帽郎官加急语速,尽量将事情表达清楚。此事还要从他再次与阴风鬼母联合起来报复青城派说起。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次斗争之下,大家都输了,输得彻底。一切皆因一个号称“神乐尊使”的人,而阆苑也是第一听说此人的名号。此人来到中原武林的第一目标便是十大恶贼。 第一百七十章 替天罚恶 当初季康子由钟默灵护送下山逃亡,静待时机而图东山再起。可惜还没有过上几天的逍遥快活日子,便和仇家不期而遇。 新帽郎官一早与阴风鬼母联合一处,只是青城派势大,别说他们小小的十大恶贼,就算是武林门派,谁不畏惧青城派的淫威?他们之所以敢靠近青城山势力范围,也是因为听说伏龙山庄和镜月教联盟讨伐,这才想趁乱出手。 大批高手先后而至,可阴风鬼母始终没有勇气上山。新帽郎官做事风风火火,早已受够了守株待兔的日子,正要跃跃欲试,哪知天遂人愿,正巧被他看见季康子的身影。 “鬼母,你看那厮是不是季康子?”新帽郎官满脑子的喜悦,更是不敢相信真会有这样的好事。鬼母紧握夺魄掸,为确保一击即中,不敢打草惊蛇,轻声道:“果然是他。这老贼武功不弱,我们先跟上去,再图报仇之事。” 对方人多势众,真动起手来,未必能讨到好处,新帽郎官暗自点头。 说来也奇怪,经过几日的观察,季康子似乎情况有异,少了些之前的锐气,而且所有青城弟子都像是在逃命,不住客栈,不往热闹的地方去,只是在山野破庙中栖身。按着近来的青城派的声势,不应该这样。鬼母继续盯着这帮人,而新帽郎官出去打探消息,与此同时,青城派的人也在打探消息。他们个个便装出行,还不报自己青城弟子的身份。桩桩件件的事情实在让人生疑。 “怎么样?青城山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季康子急切地问着弟子,他心中挣扎一团。若是师兄胜利,那他就是青城派的叛徒,可若是师兄战败,青城派树倒猢狲散,江湖恐难有他的容身之处。只从出逃以后他便万分后悔,或许当时就不该脑子一热听信钟默灵的鬼话。如今不上不下,自己重伤难愈,还要受他胁迫。 弟子着急回道:“禀师父,大师伯杀了魔教教主聂孤。”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季康子还是相当高兴的,聂孤战死几乎可以等同于青城派胜利,欣喜道:“终究还是大师兄更胜一筹。” 弟子继续回道:“大师伯没有完全胜利,听说他们约定在琅嬛宝藏争夺时再一决胜负。” “琅嬛宝藏?”季康子眼珠一转,青城派征战四方,早已元气大伤,而其他门派的高手也差不多消耗殆尽,这最后一战势必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那“琅嬛秘录”落于谁人之手就不好说了。 新帽郎官也带来了青城山决战的战果以及后续的消息。阴风鬼母本来还想就地出手,可转而考量后也决定捡漏一回琅嬛宝藏。至少要在季康子面前粉碎他心里的小九九才更加让人痛快。 时间一晃而过,阆山琅嬛阁的决斗轰动江湖,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一切只是个骗局,专为伯恒子而设的局,伯恒子输得彻底,青城派气数将尽。 季康子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可谓是大失所望,与此同时,青城弟子也发现了阴风鬼母和新帽郎官的踪迹。季康子自知不是对手,他们迟迟不敢动手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若被他们知道他双臂残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起初,季康子和青城弟子们还一切照常,可虚晃一招根本骗不了两大恶贼。一天夜里,季康子身边的弟子突然开始有了行动,个个租好马车,往不同的方向驾驶。新帽郎官暗叫不好道:“鬼母,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你看,还想以迷魂计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鬼母哼笑道:“我还不了解他?季康子一定藏在破庙里。我们杀进去!” 夺魄掸银光乍掠,本就残破的木门一下四分五裂。破庙之中果然还有留守的青城弟子,他们早有准备,剑阵飞梭妄图以蝼蚁之力阻挡两大恶贼。新帽郎官铁爪旋风之下,剑力顿扫于无形。阴风鬼母大挥夺魄掸,只听得哀嚎遍野,一瞬间所有人青城弟子皆是血肉横飞,满地打滚。 “季康子呢?快让他滚出来见我!”鬼母拂过夺魄掸,厉声问道。满眼望去,已经不见其他人,就连钟默灵的踪影也不在此处。新帽郎官揪起地上的一名弟子问道:“季康子老贼哪里去了?” 那弟子脸上洋溢着计谋得逞的笑容,得意道:“师父光明正大地驾车离去了,你们没有,没有看到吗?”阴风鬼母自以为了解季康子,能将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季康子一样了解鬼母的为人,在心理战的博弈上,还是季康子更胜一筹。 新帽郎官气急败坏,铁爪直刺结果那厮,呸得一声道:“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让那老贼逃出生天!” 既然正主已经不在,阴风鬼母也懒得再为难其他青城弟子,只是要想追上恐怕不容易。一来,他们驾车远去已有一段时间,二来多架马车分散去往不同的方向,他们只有两个人,追查起来很困难。 “鬼母,我们该怎么办?”新帽郎官已经把不准主意,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阴风鬼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是一直在思考,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先去追,路上边走边商量。” 琅嬛阁一战之后,青城派大势已去。季康子唯一能藏的地方,就是他们有参与经营的生意产业铺子。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新帽郎官和阴风鬼母在三天前找到了季康子,他们正在敛财,妄图逃亡到西域地区。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哪知季康子居然双臂残废,倒是省去不少麻烦。钟默灵带人奋起反抗,也只是在做无谓的反抗。新帽郎官和阴风鬼母占据了绝对优势,就在青城弟子将要被屠戮殆尽之际,一条黑影蹿出,凌厉的掌风呼啸,那声音似音乐又似魔鬼般的惨叫,直穿人心。两大恶贼各持武器仍是节节败退。 “你是什么人?”阴风鬼母惊问道。来人武功不俗,明显在他二人之上,可中原武林的有名高手中并没有这样一人。 此人蒙头盖脸,戴着恶鬼面具显然不想暴露身份。听其念道:“西来神乐,替天罚恶。善恶有报,除恶必尽!”回荡的说话声更为其平添一股神秘感,如阴阳长老般难分雌雄。来人正是近来西域盛传的“神乐尊使”。 季康子忍着剧痛拜求道:“大侠,老夫青城派季康子,还请看在武林正派的份上出手相助。他们可是臭名昭着的十大恶贼。你嫉恶如仇,断然不能放过他们。” 新帽郎官大怒道:“老贼,还敢造次!”锋利的铁爪毫不客气地击去。但见银光划弧,铁爪歪向一处,直指鬼母。阴风鬼母倒转夺魄掸,砰的一声,铁爪扎在墙上。留下巨洞,而鬼母再次退步,差点跌出门外。 “阁下今日是非要与我们过不去了?”鬼母不想再放弃这次的机会,哪怕玉石俱焚也要季康子下地狱。 季康子松口气道:“贼婆娘,是你不依不饶,咎由自取。看来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季康子完全看不出来人的武功路数,不过只要不是他的敌人,管他什么来路? “鬼母,看来今日我们依然不能报仇,来日方长,今日不如作罢?”新帽郎官倒是看得清形势。季康子哪能任由这几个心头大患轻易离去,急忙道:“大侠,万万不能放虎归山啊?” 鬼母冷哼一声道:“季康子,你给我等着。”狠话撂下就意味着该撤退了。哪知二人还未踏出门槛,那黑影一闪直接挡在门口。新帽郎官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神乐尊使哼笑道:“本尊让你们走了吗?我神乐尊使替天罚恶,两位是有名的恶贼,自然得接受本尊的惩罚。” 阴风鬼母不屑道:“好个替天罚恶,如果你真的能够代表老天爷罚恶,那你应该先杀了季康子这个老贼。我们虽然号称十大恶贼,可所做的恶事在季康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季康子心头一震,解释道:“混账,老夫乃正派弟子,岂是尔等可以相提并论的?大侠,你不必再同他们废话。他们十大恶贼一向诡计多端,说话间可能已经想好了千万种害人的房子,千万要当心。” 神乐尊使突然大笑道:“不用你推我搡,今日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什么?”在场众人齐声惊呼道。可没等大家亮起兵刃,只觉一股不可抗力的吸力吸住了大家,如果巨蛇缠身,能动却只是挣扎。所有人身子接着身子,内力不断涌出体外,回拢在神乐尊使处。 “原来是个邪魔外道!”阴风鬼母咬着牙欲破口大骂,可身子逐渐瘫软,意识也开始模糊。功力浅薄的青城弟子早已一个接着一个倒地。危急关头,新帽郎官只能放出杀手锏。当初阆苑送他的纳戒此刻正戴在手上。 所幸新帽郎官离得近,若是被他的毒针刺中,那纵然强大如伯恒子也吃不消。神乐尊使已经看到针尖正朝自己缓缓而来,心中也是暗叫不好,可若此时松手,方才所吸的功力就会白白损失。 就在毒针将要刺中神乐尊使的瞬间,她还是松了手。罡气回震,所有人如蚂蚁炸开了锅,飞散四处。虽然躲过了致命杀招,但神乐尊使也被震的内息翻腾。钟默灵本就离得远,受影响小些,这下被他得隙还不赶紧逃命。 钟默灵刚要轻腾起身,哪知一股吸力又一次将他捉回。神乐尊使宛如地狱恶鬼般看着地上的他,大有君临天下的威势。钟默灵颤抖道:“大侠,我们无冤无仇,我也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你放过我吧?” 神乐尊使叹息道:“你算不上大恶,可你却偏偏是青城弟子,实在死有余辜。” 阴风鬼母一听,心中大喜,笑道:“原来是青城派的仇家。好,今日就总算能有个结果。” “你究竟是谁?”季康子几经生死,早已无法坦然面对死亡。他只想活着,凭着多年来的敛财还能一生衣食无忧。然而,记挂的越多,就越不能如愿。 神乐尊使已经没有耐心再陪他们废话,凝聚真气间,手掌高举。说时迟、那时快,阴风鬼母阴风掌狂扫,寒冷的掌力伴着一阵狂风瞬间混淆着视线。神乐尊使本就戴着面具,这下更加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新帽郎官铁爪弹射,以求最后一搏,可铁爪刚要近身,却停滞不前。风声中伴着剑光灵动之声,是季康子和钟默灵最后的偷袭。神乐尊使实力非同寻常,听得低吼一声,厉掌悄然祭出。阴风阵阵混合着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心生悲凉。 长剑近身之时,一寸一寸地折断。神乐尊使看准时间,劲指弹射。断剑转换方向,顿时要了师徒两人性命。阴风鬼母来不及欣喜,奔逃跳窗,却被神乐尊使提前封锁行动,一掌打落。 新帽郎官眼见无路可逃,急中生智。佯装出掌,正要对上神乐尊使之时又撤掌回退,借助对方的掌力,直愣愣地飞出窗外。神乐尊使收掌上前,可阴风鬼母纠缠而上,使尽最后的力气抱住敌人。 神乐尊使怒火中烧,喝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忽的掌力延伸在鬼母头顶,所有内息一股脑儿地外泄,被她吸得干净彻底。阴风鬼母凄惨一生,最后还要和自己最大的仇人季康子死在一处,当真是无法割舍的孽缘。 新帽郎官怕极了神乐尊使,其实已经是重伤难愈,却还是不停地奔跑、逃命。不知为何,在最危急的时刻,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四方迎客”。十大恶贼为祸江湖多年,从来没有真情真意,有的从来只是阴谋诡计和处处算计。阆苑出淤泥而不染,他这辈子只服她一人。 阆苑听完他的叙述只能惋惜一番,阴风鬼母和新帽郎官算不得罪无可恕的人。虽然为恶江湖,却也是“被逼上梁山”。阆苑已经救不回他的性命,叹道:“新帽郎官,我只能答应你给你一块安葬之地。” 新帽郎官咳出血痰,满意道:“足矣。老板娘,谢谢你!这句话我已经想对你讲很久了。你也是十大恶贼,你要、你要、你要……” 他是想提醒阆苑小心,但最终也没有讲完,甚至不甘心到连眼睛都不肯闭上。阆苑心存感激,在生命最后的关头还有这样一位算不上朋友的人惦记着自己的死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剪烛灯灭 一切自有安排,阆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管这个神乐尊使意欲何为,平常心便好。十大恶贼虽有有些响亮的名头,终究不过是一群可怜之人罢了。阆苑回幽篁阁之前还是找人来四方迎客为新帽郎官收尸,相识一场,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绝爱赶路两日,却接连听到十大恶贼的坏消息,戒色和尚、阴风鬼母、药罐童子和跛脚狐狸皆已丧命,新帽郎官相传下落不明,估计也是遭遇不测。临近幽篁阁,绝爱更是惶惶不安,她对阆苑的武功绝对有信心,只是她双目失明,与高手对决总是要吃亏的。 说来也巧,就在四方迎客附近被绝爱瞧见乡民在埋葬新帽郎官,果然不出所料。绝爱上前询问道:“老丈,请问这位江湖朋友怎么会亡故于此?”绝爱是心想,似新帽郎官这等人人唾弃的恶贼都有人收尸,一定是他人授意,没准还与那位神秘的“神乐尊使”有关。 老丈望向绝爱,见其面掩轻纱像极天界仙子,竟忘了所托之人的交代,随口就讲了个清楚明白。“老朽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亡故的。不过四方客栈的老板娘给了老朽重金,让帮忙安葬,想来应该是阆老板的故交。” “你说阆苑来过这里?她现在人在哪里?”绝爱一听有阆苑的消息,急切地问道。老丈曾受过阆苑恩惠,其实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看着眼前的女子是真心关切,不怕与她讲,回道:“阆老板已经走了,当时她是往那个方向去的。”老丈说着顺手指明方向。 绝爱寻思着那是幽篁阁的方向,大喜道:“多谢老丈!”老丈还在点头微笑,谁曾想绝爱却已瞬闪至数丈外。老丈不禁叹服道:“这姑娘果然是来自天界的仙女。” 阆苑回到幽篁阁,第一件事情也是她重新回来的目的便是祭拜吟风。坐在墓门前,阆苑依旧是以老方式和他做着交流,只是她不再以琴表露,而改换孤箫忆吟风。一曲罢,阆苑满足道:“陌廷,我要去大雪山了。你在天之灵要保佑我找到‘冰凝菩提’。”忽而,噗嗤一笑,“还是别保佑了,若是找不到,我就可以下去和你作伴了。听天由命罢!” 幽篁阁,阆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虽然她眼睛已经看不见,可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有着她的回忆,这次再走,也许就是永别了。看过之后,阆苑已心无挂碍,她可以放心、安心地前往大雪山。 前脚刚刚踏出幽篁阁大门,便听到急促的喘息声。阆苑不清楚来人是谁,但听得出此人内功不凡,还没等她先问,对方着急忙慌地开了口。“姐姐,你还在此处便好!”来的人当然是绝爱,她为了防止和阆苑再次错过,把本该三日的路程强行缩短成一日,耗费不少功力。 “绝爱?”阆苑又惊又喜,赶忙上前为其按脉诊断,“你这丫头,怎么越发的冒冒失失?看你着急成这样,内息紊乱不成名堂。究竟是什么事竟让你如此失态?”说着,阆苑倒出六转雪参丸喂服之。 绝爱服下六转雪参丸后顿觉心头滋润不少,终于可以转口气,凝定气息道:“当然是出了大事,担心姐姐你的安危才一路奔波找你。我们先进去再说。” 阆苑扶着她入内,想着担心她的安危这事,不会是因为也听说了西域来的神乐尊使到中原武林替天罚恶,所以担心她吧?果然绝爱坐下后的第一问便是:“姐姐,近来你可有听过神乐尊使这号人物?” 阆苑淡然一笑道:“神乐尊使,替天罚恶。她已经把新帽郎官和阴风鬼母给处置了。怎么?你收到消息,她要来对付我?你姐姐我空有十大恶贼的虚名,可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从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她若真的是上天派来的罚恶使者,断然没有理由找我晦气。” 绝爱叹了口气,不知道阆苑是真的心大,还是一如既往的玩笑话。“沈傲雪已经被她送下炼狱,与真正的修罗恶鬼作伴去了。” “这……”阆苑听闻沈傲雪的噩耗很是惊讶,想说什么却又戛然而止,天理昭彰,这个世上总是会有报应的,这是她的劫数。回转话锋道:“没想到她还是先我一步。对了,她的身后事,妹妹你是如何处理的?” 绝爱回道:“她临终前赶回紫竹林忏悔,我已经将她的灵位接入祠堂。”阆苑还以为绝爱会把她安葬在神龙家的地界,不过这样也好。沈傲雪从小长在观音庙,哪里作为她最后的归宿也是极好的。 故人一个个离去,阆苑越感生命的脆弱,人生在世,能安居乐业便足矣。可如今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变得奢侈。绝爱继续道:“她临终前最后的关切给了姐姐你。看来姑姑是真心疼爱姐姐,这个世上估计除了师父,也就只有姐姐能让她这般记挂。” 冷酷无情的炼狱修罗到底人性未泯,阆苑对于她只有无限可惜,都是情爱和执念毁了她。说起来,在来到幽篁阁之前,沈傲雪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她临终前都说了什么?我能帮她的,一定帮她完成。” 绝爱回道:“她自己的事情已经完结,只是担心姐姐你的安危。据姑姑所说,神乐尊使是旷乐山庄的茗香姑娘,她重返中原矛头对准的就是姐姐你。” “茗香?”她叛逃伏龙山庄后不过两个月,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击败沈傲雪?尤其沈傲雪还是专注内家修为的高手,她能称霸江湖多年,也是因为修习气宗功法而内力深厚。“茗香杀害时夫人,可以说是武林公敌了,可她若真是江湖盛传的神乐尊使,一切可就糟了。” 倒不是阆苑忌惮她,而是眼下许多门派都声援伏龙山庄,势要生擒茗香给时夫人一个交代。如此一来这些人,岂不是身陷险境?“看来我得上伏龙山庄通知他们这个消息,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上路。” 这下该轮到阆苑着急了,绝爱拦住她道:“姐姐莫要慌乱,我就是从伏龙山庄赶过来的。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只是姐姐你走得突然,大家担心你的安危,正在四处追寻你的踪迹。稍后我飞鸽传书到伏龙山庄,告知你安然无恙的消息即可。” 阆苑不禁叹息,这才与大家分开数日便引得局面混乱。不知茗香是得了什么奇遇,脱胎换骨了?恐怕一切得等到和她见面才知道。 绝爱奇怪道:“为何都不见影子姐姐?”若是有影子在阆苑身边,还更让人心安。阆苑也有好些时日没见过她了,但是她知道影子会去何处?回道:“影子姐姐担心我的安危,肯定先一步前往大雪山寻找冰凝菩提为我续命。” “说起来她也是十大恶贼之一,也是神乐尊使的罚恶目标。”对于如今的茗香一切成迷,好像单独一个人行动就会有危险。绝爱未免杞人忧天,影子的狂刀号称武林第一刀,哪是随随便便能遭人毒手的? 阆苑丝毫不担心,安抚道:“好了,影子姐姐厉害着呢?况且她身边还有一个武林四象啊!”绝爱淡然一笑,心中释怀,她大可不必如此,神乐尊使究竟有几斤几两,交过手才能断定,若真遇上了,没准还要被影子姐姐反杀也不一定。 “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动身前往大雪山?”这次绝爱得催促着她行动,生命转瞬即逝。阆苑笑道:“这不正要走,被你给拦下来了。无悔做了掌门后,你是不是特别空闲?” 绝爱饶有兴趣道:“怎么,姐姐可是缺一个引路人?” 阆苑回道:“是想让你与我同行前往大雪山。不过不是引路,而是我怕死在半路没人收尸。” 绝爱连声“呸呸呸”道:“说什么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可是十大恶贼,一定长命百岁。” 向来正经的绝爱也会打趣人了,当真是改变不少。阆苑苦笑道:“现在十大恶贼也没剩几个了吧?”绝爱无语道:“这个人……我说不过你,不跟你讲了。我得赶紧发信鸽,好让外面那些为你奔波的人赶紧回去歇歇。” 伴着两人的轻笑声,幽篁阁又变得有生气了。 江湖若是太平,那便不是江湖了。总会有一方邪恶势力出来搅动风云,伯恒子如是,现在的神乐尊使亦如是。 今晚绝爱想要与阆苑同眠,拿起剪子剪断灯芯,世界一下沉静在黑夜之中。“姐姐,该休息了。”其实阆苑嗜睡症上头,已经进入梦境,不过是想重现小时候的场景罢了。 竹林边的一声咳嗽,被虫鸣掩盖。一老者搀扶着另一老者,远远地望着湖边竹屋,正是仲擎子搀扶着伯恒子。 “师兄,你真的不进去跟她做最后的告别吗?毕竟她是……” “不必了。”伯恒子打断仲擎子的话语,阆苑是他唯一的女儿,可他却不是她唯一的爹。“这丫头身世可怜,皆因我之过。如她所言,我杀害她一众爹娘,又害死了她的丈夫,我有什么资格让她给我送终?如今可以远远的最后望她一眼,心满意足。” “师兄?”仲擎子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伯恒子是他的师兄,兄弟之情他会承情一辈子,可之前伯恒子所做的一切却实在是罪大恶极。总算身边还有他和凡儿,不能说是孤疾而终。 上天的报应降临的太快,快到令人来不及悔改,仲擎子只觉得可惜。那段时间,他对青城派心灰意冷,云游在外都无法平复波澜的内心。更是在听闻琅嬛宝藏的结局时为自己的师兄深深担忧。他想回去,可已经踏出了那个门,又怎好出尔反尔? 带着矛盾的心理,仲擎子在外飘荡了一个多月。适逢刘凡外出寻他,终于有个台阶让大家不至于那样尴尬。刘凡虽然一直表达着是自己的意愿,可他能出来未尝不是伯恒子的授意。更深层的意思是不是可以认为伯恒子向他低头了? 仲擎子带着与大师兄重组青城派、振兴青城派的意图昼夜兼程赶路回山。可让人想不到的是,上天根本没有给伯恒子悔改的机会。不知是什么人闯入青城山大开杀戒,仲擎子半夜归来,只看到奄奄一息的伯恒子。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仲擎子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青城山大开杀戒。虽说伯恒子受了不小的内伤,可纵观江湖也没有人有那样的本事才对。 “师父!”刘凡紧随着仲擎子扑到师父身边,这样的场景让人害怕极了。以前伯恒子不管是什么样,他都是青城派最大的支柱,如今这样强大的支柱都倒塌了,不禁让人唏嘘。 自琅嬛阁一战后,伯恒子伤势虽有好转,却始终无法痊愈。他有想过是当初目空和尚传功之故,毕竟是武林四象,功力了得,纵然伯恒子本事通天也无法短时间内消耗。又前后与聂孤和三圣大战,内息早已紊乱不堪。 有一晚,他如往常一样打坐静修,没想到有人会偷偷潜入。他寻思着不会是绝爱和时景辰,慈航剑派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偷偷摸摸,至于时景辰,伏龙山庄一团糟,根本无暇理会他。剩下最大可能的便是聂离殇,镜月教从来都是被武林各派称为魔教,会如此行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来人一直小心徘徊在外,想来也是忌惮伯恒子不敢贸然动手。伯恒子不惧一战,等得有些烦闷,不如主动应战来得痛快。“屋外的朋友畏首畏尾的成何体统?若是宵小之辈不配与老夫动手!” 狂风呼吒,房门一下被吹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般若面具。她可像极了从地狱而来的勾魂使者。伯恒子见惯了大小场面,还是被这气势惊到,只是他不知究竟是哪路仇家? 伯恒子缓缓站起、走近,笑道:“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宵小,也敢大胆擅闯我青城山?” 面具之下有声音双重混响道:“大先生当真太久不出山,怕是不知江湖已经改朝换代了吧?神乐尊使,替天罚恶。本尊又怎会是宵小之徒?” “故弄玄虚!”虽然她极力掩饰自己,故作神秘借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伯恒子依旧能听出这是个女人,“这位姑娘,你武功还算不错,可眼下不是老夫的对手。今日老夫不想开杀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