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当妈》 序言 【序言 澳洲游记 林晓筠】 大家好，我是林晓筠。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林晓筠作品。 晓筠刚从澳洲回来，所以这篇序当然是澳洲游记，如果读者们有机会，可以去澳洲看看走走，虽然物价高，但它所提供的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晓筠这趟去的是澳洲第三大城市布里斯本、黄金海岸，市区观光就不用提，抱无尾熊、看鳄鱼、喂袋鼠、大嘴鸟那些也跳过，游艇、酒庄、购物中心那些也省略，真正令晓筠永难忘怀的是一个自费行程（不是因为自费）。 那是一个没有光害的地方，在澳洲的国家公园可以看到南半球的星空，好像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到满天的星斗，因为星星离你那么的近，望着灿烂、干净的星空，我认识了南十字星，还有其他很多星座，包括我自己的天秤座。 然后每个人拿着好小好小的手电筒，在晚上漆黑一片时，欣赏雨林世界以及森林冒险，超刺激，令人肾上腺素暴增。再进入萤火虫洞，观赏墙上成片的萤火虫所发出的自然光芒，一点一点的亮光，非常的值得。 可惜晓筠胆子还是不够大，不敢坐热气球，那可是比飞机更不安全的东西！ 第三次……晓筠已在期待第三次的澳洲行。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整点新闻节目不断播放着中度台风要侵台的消息，但是无风无雨的，天气依然闷热，感觉空气中有一种热呼呼又黏答答的味道，好似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 牛斯平小心的开着车，女儿还在等他的牛奶布丁，他答应她今天一定记得买回去，之前他失约了，因为一忙起来，哪里还会记得牛奶布丁这种小事，而小女孩嘴上虽不抱怨他，但是那无语又哀怨的眼神…… 小大人一个！女儿虽然才七岁念小一，但是早熟又心思敏锐，他可不能再把她当是小娃娃，她长大了！ 可他预料不到这时会从巷子口冲出一个疾速狂奔的女人，她似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在前进，好像身后有一群暴徒在追赶她，他赶紧踩下煞车，但还是来不及了，依然撞上她。 只见她在倒地之前，她的长发在空中卷起了一种既荒谬又美丽的弧度，让他看到了一张美丽又有点熟悉的脸庞。 是的！当车子撞上她的那瞬间，他和她对上了视线，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的恐惧、惊惶与害怕，她的那双明眸似曾相识，如同锁在他最深层的记忆中不曾遗忘的那对眼眸。 看着她倒地，牛斯平迅速开了车门冲下车。现在绝对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闯下大祸，造成无可弥补的憾事，一条年轻的生命，那是无价的，他赔不起。 冲到了女人的面前，感觉她似乎没了气息，整个人瘫软在地，他不敢任意碰触她或是扶起她，怕造成更大的伤害，本能的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一九。 这时他一定要冷静，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冷静以对，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这十几年来，他不是也撑过来了吗？三十岁的他，已是个自信、成功、可以掌握一切的男人。 四周围观的人群渐渐多了，人们喜欢看热闹的心情永远不会变，这时夜空中忽然闪电一闪，紧接而来一道响雷，牛斯平立刻半蹲下身，用自己的身体要保护这个受伤的女人，或许一会要下起雨。 救护车应该很快就会到，虽然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是对他和这个女人而言，却是分秒必争，早一秒钟到医院，她平安、康复的机率就愈大，死神就会离她更远一些。 和她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她的脸上黏了些发丝，眼皮紧闭，但仍不掩她优雅、清新的气质。这是一个漂亮、有型的女人，一身帅气的衬衫、裤装打扮，却又透着女人味，而且他总觉得对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他认识她好久、好久了，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牛斯平没有追女人的习惯，只有在国中时一段纯纯的爱，但是…… 遐思之际，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传来，他知道救援已到，而当他要直起身躯退开时，脑中灵光一闪，那个名字突如其来的窜进了他的脑中——马郁佳。 顿时全身一僵，不会吧，他竟然撞到了马郁佳？他的初恋情人？一个已经和他失联了十五年的女孩？ 不会吧？！ 她是被卡车辗过了吗？不然为什么浑身肌肉酸痛，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还有她的头也好痛，就像有一整个营的士兵在里头行军操练一般，身躯和灵魂也彷佛没有接上线似的。 她怎么了？她完全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好像从哪个不知名的星球神游回来，很累、很疲惫，浑身力量用尽了一般，她想要把一些零碎的东西组织起来，却做不到。 出于本能，她启口问道：「我在哪里？」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干涩。 这时，一根沾了水的棉花棒在她的双唇上来回轻轻滚动，让她吸收到了些微的水分，可她觉得不满足，喉咙干得只想大口大口喝水。 「水……」她要求。 「你现在还不能喝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还在观察。」一道极有磁性又有力量的男人声音回答。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好像这声音一直没有离开过…… 「你是谁？」她直接又问，这一刻她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她会有种亲切、温暖又熟识的感觉？ 既然她问了，牛斯平也不打算隐瞒，把用过的棉花棒丢进垃圾桶后答道：「牛斯平。」说完，他很认真的看着她，想看看她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有什么反应。 很特别的姓氏，但她也只有这样的想法。 牛斯平期待着，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一个姓牛、一个姓马，于是当年两人约定好以后一辈子要做牛做马为对方付出，于是「做牛做马」成了他们之间的亲昵笑话，可这会……她却对他的名字无动于衷。 不太对劲，他认为她是马郁佳，可是她表现得却不像是马郁佳，难道她不是？还是她压根儿忘了有他这个人的存在？毕竟当她爸爸必须调职、搬家后，她就断了和他所有的联系，他根本找不到她。 而这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你是谁？」为尽快得到答案，牛斯平温和但直接的问。 「我是……」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惊觉脑袋一片空白，张着嘴，却回答不出任何话。 「你出了车祸，有轻微的脑震荡，现在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观察。」牛斯平很快的解释了目前的状况，当然她也会发现自己在哪，但他还是先说了。 她轻轻的转了下头，看了看四周，这的确是急诊室，只是人来人往的，吵得有点像是菜市场。 「车祸？脑震荡？」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每件事都是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 「你的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但没有大碍，比较麻烦的是你的脑震荡，医生有提过你会暂时失忆，你现在有想起什么吗？」他耐心的问道，这样的情形他只在电影里看过，真实生活中倒是没有碰过。 所以她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诡异情形，真的是失忆顿时女人觉得好慌，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她无助的看着他。 马上接收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恐惧气息，牛斯平没有多想，下意识的立刻伸手握住她那双冰冷、微微颤抖的小手。 她是马郁佳！他的记忆不会骗他、他的眼睛不会骗他、他的感觉也不会骗他！ 这个女人就是马郁佳！ 「别怕，我在这里。」他要自己成为稳定她的那股力量，可以让她依靠。 他的手又大又温暖，他的人……浓眉大眼、英挺正气，高大的身形给了她不少的安全感，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认识他，和他之间有一种切不断的联系，可她就是记不起来他是谁。 又急又气又担心，她反握住了他的大手，好像她有多需要他的帮忙。 「不要怕！我就在你的身边！」牛斯平一心只想着要保护她、照顾她，不再让她担惊受怕。 「你是谁？」她问了第二次，该死的脑震荡，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谁，而更糟的是，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我又是谁？」 「我是牛斯平。」他再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她仍旧没有反应，然后他凝视着她，坚定地道：「你是马郁佳。」 「马……」她停顿了一下。「我是马郁佳？」 「你就是马郁佳。」男人说得肯定。「郁佳，你会想起来的，等你的情况好转，你一定会全部记起来的。」 要多久？一定要记起来吗？ 她很想这么问他，很想叫他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医生，也没有穿白袍，那么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你是……我的朋友吗？」她含蓄的问道，她的头好痛，好像有一根根的小针在刺她的头皮一般，她觉得很不舒服。 闻言，他不知如何以对。他不是她的朋友，十五岁时，他们谈过一段纯纯又真挚的感情，他们当时是恋人，可是现在…… 「我们不是朋友。」这是牛斯平第一个想到的答案，毕竟两人多年未见，更无交流，怎称得上是朋友，更何况在他的记忆中，两人的关系仍停留在恋人阶段。 第二章 不是朋友？！ 她悄悄抽回了被他大手包住的小手。既然他们不是朋友，那她就要保持距离，不能把他当成是救生圈或是一块救命浮木，搞不好他们只是认识而已，是她想太多了，她并不能依赖他或是信任他，他对她没有任何责任。那她是谁…… 喔，她的头更痛了，像是要炸开一般，真的只是轻微脑震荡？还是她的脑子里有恶性肿瘤？！ 面对她退缩的态度，牛斯平只感到心疼、不舍，虽然自己曾经怨过她的不告而别、杳无音讯，可是在这个当口，他一定要成为她的避风港、她的精神堡垒。 于是他并未多加思索便回道：「郁佳。」他充满感情的唤着她的名字，事实上他的心境也是如此。「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 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该放心，还是该烦恼，此刻的她完全不知所措。 「你都不记得了？！」牛斯平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有些可恶，但是不这么说，他要怎么照顾她？又用什么借口照顾她？ 毕竟她从巷口冲出来时，身上没有带包包或是证件，他和院方人员都不晓得该怎么和她家人联络，甚至她的家人还在不在台湾也不知道，没人可以托付。 她不停的摇头，显得相当困惑痛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等医生说你可以出院时……」牛斯平定定望着她，一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的表情。「我会带你回家。」 「回家？」她喃喃重复道。 「是的，」他再度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回家！」 隔天快中午，医生才让马郁佳出院，只交代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就医。 待在医院过夜的这个晚上，牛斯平打了不少电话，交代了不少事，至于回到家之后的状况，再一样一样去面对。 从一坐上自己「丈夫」的车，马郁佳就忐忑不安，她看了药袋上的名字，她的确是马郁佳，因为没有任何证件，所以一切都要自费，她发现他付钱很爽快，办事很有效率。 她的「丈夫」。 她要跟他「回家」…… 他们的「家」…… 见她一脸苍白无神，他改用单手开车，空出右手握着她的手，给她支持、打气。 「郁佳，没有那么可怕，」他用着轻松的语气跟她说。「你一点都不需要害怕。」 「我只是……」马郁佳勇敢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要急，我们一起努力让你的记忆慢慢回来。」他温柔的安慰着她。其实就算她永远都想不起来，他也不是那么在乎，只要她回到了他的生命中，他愿意暂时当鸵鸟，什么都不去想。 或许她是已婚的？ 或许她现在未婚，但已心有所属？ 不管她的身分是什么，反正在她失忆的这段期间，她就是他的！彷佛她根本不曾离开过他，他们之间拥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甜蜜的，他这么告诉自己。 「我们结婚多久了？」她忽然问。 牛斯平有点错愕，但随即反应过来，耸耸肩笑道：「你真的不记得？」 马郁佳望着他，心想这个男人潇洒又有男人味，魅力满分，能嫁给他……该是所有女性的梦想吧？ 接着她又好奇地问道：「那我们……有小孩吗？」 他微微挑眉，笑了笑，「你到家之后就知道了。」趁这段时间，他也该好好想想他的说词。 对这间位在公寓大厦里六十几坪大的房子，马郁佳全然陌生，一丁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虽然装潢典雅现代，家具也是舒服又大器，看得出来环境不错，是一个事业有成男人的家，但是……她感觉不出自己有在这间屋子生活过的迹象。 小女孩的照片！ 她眼尖的看到小女孩的独照，还有小女孩与牛斯平的合照，但是照片里都没有她，她没有在客厅里的任何一张照片中出现。 这很奇怪，如果她是小女孩的妈妈…… 难道她不是？！ 那么她和牛斯平又是怎样的婚姻关系？她在这个家、这桩婚姻里，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真的很困惑。 牛斯平当然知道一回到家，他得面对很多的疑问，给她很多的答案，而且必须要让她相信他，总之，他必须要有一个完美的故事才能留下她。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或是先洗个澡？」她仍旧是那身衬衫与长裤的装扮，如果不是衣服皱巴巴的，那么她一定很亮眼、很时髦，只是经过了车祸与医院急诊室这段时间的折腾，她显得狼狈。 「我们有小孩？！」马郁佳无法置信，如果她有女儿，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这会她哪里还顾得到休息或是洗澡，她拿起了女儿的照片，细细的看着。 「牛心琦。」他先说出了小孩的名字。「我一向都叫她心心。」 「她开始上学了吗？」她急切的问，照片中的小女孩看起来聪颖、早熟，有着一股小大人的味道。 「小一。」牛斯平一脸骄傲。「模范生，而且功课总是在前三名。」 「她是……」马郁佳有点想哭，记不住自己的丈夫也就算了，但如果她有一个这么棒的女儿，她怎么能忘记呢？真该死！哪个做妈妈的会忘掉自己的小孩。「我的女儿吗？」 他点了点头，心心是他的女儿，当然也是她的。 「我居然有一个这么大、这么可爱的女儿……」她泫然欲泣，却又有一点自责。「该死！我居然没有印象！」 见状，牛斯平的心隐隐抽疼，于是他从她手中拿回了相框，放回原本的位置，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他可以慢慢告诉她整个故事，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要不要喝点什么？」怕她口渴，他关切的问，她才刚出院，需要多一些照顾与呵护。 「我不要喝任何东西！」马郁佳急了，也气自己。「我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斯平深呼吸一口气，希望情急之下想出来的这个故事，可以让她信服。 「生下心心没有多久，你因为产后忧郁症而情绪不稳，我们大吵一架后，你就负气去了美国，一直到最近才回来台湾。」拜托！让这故事合理，让她相信。 「我去了美国？」她没有心理准备会听到这种答案。「我在美国有家人或是亲戚？」 「总之你去了美国。」牛斯平坚定的表示，却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 「而我一直没有回来？」她还是存疑。 「你是到最近才回来的。」他一口咬定。 如果照他的说法，她离开差不多七年，这段时间，她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也没有想过要回来看女儿？真的说不过去啊！ 「光是产后忧郁……」马郁佳无法接受。「我们之间到底是有多大的问题？」 这可问倒了牛斯平，从十五年前分开至今，他也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一开始他一直在等她主动联络，心想她应该会这么做，但是到了后来，他的心情由期待变成埋怨，不过这之中从来没有恨，只有浓浓的想念，他想念她。 他凝视着她，脑中飞快转着。 「在这个屋子里……」她误以为他不想说，用有点哀怨的目光环视了下四周。「我看不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 「我们搬过一次家。」牛斯平耸耸肩。「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所以就……」 「你没有找过我？！」马郁佳还是不解。「我是你的妻子、是你孩子的妈，你竟然没有命令我回来？」 「我不想勉强你。」这个理由很完美。 「可孩子要人照顾啊！」想到自己没能陪在孩子身边，她仍感到气愤。 「这些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他安抚着她的情绪。「总之我有帮手，也度过了那段时间。」 但是没有她…… 在小孩成长的那段时间，竟然没有妈妈的陪伴，真的令她非常光火。 气他，也气她自己！ 「那么我现在是怎么了？出了车祸吗？」她有听到医生与他的对话。「有人撞到我？我的证件呢？我一定有随身的东西吧？」 「据警察的说法……」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牛斯平暗自叹了口气。「在车祸的现场并没有发现你的皮包，而是根据指纹辨识系统查到了你的数据，警察才通知我的。」说得有点心虚，但是他知道头已剃了一半，不能不继续。 第三章 「指纹辨识系统？」马郁佳有点怀疑，是在演电视剧吗？她有前科吗？ 「你去美国之前，有留下指纹辨识资料，为了……反恐。」这理由应该说得通，不然他要怎么解释如何找到她的？「你知道美国……」 「所以是警察通知你的？」 「是的。」他试图让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慌，绝不能让她感觉到他是在硬着头皮乱掰。「我也很意外。」 「所以我们是在医院的急诊室碰到的？」这种感觉很心酸，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砍了一刀，破了一个大洞。「你不知道我已经回台湾？」 「不知道。」牛斯平正色回道。 「我没有主动通知你我回来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妻子与妈妈，竟然能如此的冷血与冷漠。 「郁佳，不要再去提那些不开心的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愈扯愈是破绽百出，他必须赶快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然一定会穿帮。「总之你回来了，这才重要！」 「但是这七年……」马郁佳想到的是，这漫长的七年，他是不是已经有新的伴侣？还有她，有没有在美国另结新欢？她回台湾的目的是什么？一定是有什么需要吧？ 为了……离婚吗？ 马郁佳看着牛斯平，既陌生又熟悉，她对他是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但又好像有一层隔阂在，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开锁，发出旋转门把的声响，她忍不住看了过去。 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一头长发披散，头顶上有漂亮发夹，是可爱的hello kitty，小女孩看起来漂亮、纯真……加上一点世故。 这是她的女儿？！ 牛心琦没有料到爸爸在家，更没有想到还有个女人，她看着那个女人，感觉好像爸爸书桌上照片里的那个…… 她瞬间愣住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妈妈？！」 如果不是这一声妈妈卸下了马郁佳的所有心防，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快接受她所听到的「事实」。 牛斯平则是感到不可置信，这是女儿第一次见到马郁佳，怎么会……然后他想到了。 在他书房的书桌上，放了一张马郁佳十五岁、念国三的照片，那时她的头发长度和现在差不多，面容变化也不大，只是漂亮了些、成熟了些，心心曾问过他这个美丽的女生是谁，他那时回答她是他很爱、很爱的一个人，心心当时还很吃醋，马上又问他是妈妈吗，他又回说很希望这个女孩是你妈妈，他不知道心心后来是怎么想的，毕竟她的世界中一直没有妈妈这个角色。 「妈妈！」牛心琦又叫了她一次，每个同学都有妈妈接送、陪伴，她却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干爹，虽然她平日不会吵着要妈妈，也非常独立，但内心仍然渴望母爱。 马郁佳必须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自己崩溃、不让自己失态的大哭。原来她真的有个女儿，但她却丢下女儿不管，她到底是个多糟的女人啊？！ 「心心？！」她用颤抖的声音唤着，希望女儿能接受她这个失职很久的母亲。 丢下了书包、水壶、手里的钥匙，牛心琦冲向了她张开的双臂之中，亲密得宛若从未分开过。 「妈妈，你回来了！」因为太开心了，牛心琦反而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笑。「你真的回来了！」 「心心……」马郁佳紧紧抱着心心，跟着泣不成声，但也可以说是喜极而泣，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如今她和女儿在一起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对知情的牛斯平而言，这样母女重逢的场面实在有点突兀，虽然看似对大家都不会造成什么伤害，马郁佳会安心留下来，心心也会有个妈妈，是个非常美好的大结局，可是一旦马郁佳恢复了记忆，到时要怎么办？ 牛心琦使出全身的力气抱过妈妈之后，也不忘冲过来把爸爸拉了过去，三个人来上一个团体抱。 「爸比，一起啊！」她兴奋的喊道：「我们从来没有三个人一起抱过！」 牛斯平和马郁佳互视一眼，满足小孩的希望，只是他们的心中都是五味杂陈的。 三个人紧紧相拥，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是一个快乐的家庭，会幸福到永远…… 牛斯平马上想到了马郁佳才刚出院，于是先退出了这个团体抱。 「心心，妈咪出了一点小车祸，才刚从医院回来，我们让她休息，好不好？」他和女儿商量。 「妈咪，你出了车祸？！」牛心琦马上改口，跟着爸比亲昵的叫，又很担心的问：「有人开车撞到你？」 马郁佳的视线和牛斯平对上，示意他不要说，免得女儿害怕，再看向女儿时，表情多了几分温柔和疼宠。 「妈咪没事了。」她安慰着女儿，然后看向牛斯平。「你家里应该没有女人的衣物吧？」 「没有，只有心心的。」牛斯平苦笑。 「那么……我需要一些衣物。对不起，可能要先花你的钱，我现在……好像找不到皮包和证件、信用卡。」 「我本来是想先带你回来休息，我的运动服可以先借你穿，至于你需要的衣物，我们再慢慢添购。」原先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我还不累，所以……」马郁佳也急着想换掉身上这些让她不舒服的衣物，她想换上软软的、棉质的家居服，就像……真正回到家一般。 「妈咪，要买衣服吗？」牛心琦相当热心，「我可以帮你挑选。」 牛斯平听了不禁好笑的摇摇头，可又有点心疼，显然心心很渴望母亲。 「谢谢你，心心。」马郁佳感动一笑，她真的好想把全部的爱都给女儿。「你一定很会选衣服，我相信你的眼光，有你在，妈咪一点也不需要担心。」 牛心琦马上笑开了，她既不会追究妈咪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也不会怪妈咪害她单亲了这么久，她就是单纯地享受着有爸比、妈咪在身边的美好时光。 「心心，去把制服换下来，然后我们就出门。」牛斯平笑着吩咐道。 「好，我马上去。」牛心琦本能要往自己的房间跑去，但是跑没两步，马上煞住身子，然后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马郁佳。「妈咪，你不会再消失吧？」 「不会。」马郁佳的眼中噙着泪水，极力保证。「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牛心琦这才放心的又迈开脚步，她在心里想着，她要用最快速的方式换衣服，不要让爸比和妈咪等太久的。 马郁佳的情绪一直处在激昂、震撼、愧疚众多情绪交错的漩涡之中，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你把女儿教得很好。」她由衷向他致谢。 「我尽力而为。」牛斯平只能这么回答，无法多说什么，因为他撒了一个漫天大谎。 「我欠了你和心心好多好多！」马郁佳自责不已。 「你没有……」 「我没有待在你们的身边，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妻子与妈妈。」 「郁佳，就……不是你的错。」牛斯平差一点就想全盘托出，是他开车撞到了她，她并不是心心的妈妈，也不是他的妻子，他们俩……已失联了十五年，因缘际会才又再「碰」上。 「斯平，你真是一个厚道的男人。」马郁佳叹了一口气。「一定都是我的错，这些年辛苦了你，我既然回来了，就会好好弥补这一切。」 「郁佳，你的记忆……」他不得不提醒，这不是在拍喜剧片，是真实的人生，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或许……」 话才刚起了个头，牛心琦就换好衣服冲出房间，她穿着一件白t恤，配一条七分牛仔裤，看起来活泼且精力十足。 她笑到一口白牙都露了出来，大声宣布，「可以出发了。」 马郁佳马上上前牵住她的手，她浪费了近七年的时间，她一定要快点补回来。 牛斯平则是忧喜参半，他所编织的谎言就像一颗充饱了气的大气球，不知哪一天会爆掉。 在日系品牌的衣服卖场里，什么样式的衣服都买得到，包括贴身衣物，在女儿的帮忙下，马郁佳买了洋装、睡衣、家居服、长裤、短裤、裙子、t恤，只要心心想得到的，她都会帮妈妈买，袜子、拖鞋、布鞋也一并买齐了。 第四章 当牛斯平用信用卡付账时，马郁佳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虽然两人是夫妻，但她居然买了两、三万的东西，如果找得她的皮包，她就可以自己付钱了。 牛心琦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很天真的笑道：「妈咪，爸比有钱，你不用担心钱啦！爸比有一家公司。」 「你有公司？」她果真对丈夫一无所知。 「我是在做电子零件进口的，公司有二、三十个员工，规模普通。」他自谦道。 「我……完全没有概念。」马郁佳忍不住自嘲。 「慢慢来，郁佳，不要有压力。」他渴望她最好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 马郁佳当然有压力，人生不该是空白的，尤其她怎么会忘了丈夫和女儿这样重要的人？她想赶快恢复所有的记忆。 「妈咪、爸比，我们去吃麦当劳好不好？」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而言，快餐就是大餐，大人眼中的垃圾食物，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就是美食佳肴。 「你带心心去，我把这些东西先拿到车上。」牛斯平告诉马郁佳快餐店就在地下一楼。 马郁佳牵着女儿的手，一起搭电扶梯、一起享受首次的母女时光。 「心心，你常吃快餐？」她关心问道。 「还好吧！」怕妈咪生气，牛心琦马上表示。「一个星期最多一次。」 「爸比要上班，平常是谁弄给你吃的？」现在才加入他们父女的人生，她发现自己有好多事要了解，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 「中午学校有营养午餐，我有参加课后辅导，所以要读一整天，晚上会有个阿婆来煮晚饭，每个星期一到星期五，煮完饭等我吃完、收拾好东西她就会离开，然后我做功课，等爸比回来。」牛心琦有条不紊的详细交代，是个组织能力很好的小孩。 「你一个人在家不怕？」马郁佳闻言难掩不舍。 「我习惯了。」她牢牢握着妈咪的手。「有时干爹也会来陪我。」 「你有干爹？」 「是爸比的好朋友，他很会写小说，是一个作家哦！」牛心琦换上有点神秘又俏皮的眼神和表情。「我看不懂啦！不过我知道是侦探小说。」 马郁佳心中又有了疑问，在她离开的这七年，牛斯平都没有任何异性朋友？也没有任何女性来到家里吗？ 「心心，没有什么阿姨来照顾你吗？」她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爸比没有带女生的朋友回家吗？」 「没有耶！」牛心琦说的是实话，也是在挺爸爸。「爸比没有任何女朋友！」 「心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爸比没有小三啦！」果然是现代的小孩，古灵精怪，已经非常社会化。「妈咪，我可以跟你发誓，爸比真的只爱你一个人！」 马郁佳笑了出来，虽然觉得有点荒谬，但她真的忍不住，女儿是这么急切的想要为自己的爸爸背书，生怕妈妈对爸爸有任何的误会和不信任，她是多么努力的要保护这个家的完整，哪怕她只有七岁。 「心心，妈咪不要你的发誓，也不会误会爸比，我只是想要了解你的生活状况。」她很有耐心、带着微笑的说。 「就只有我和爸比啊！」牛心琦依然天真的回道。 「那么……」已经来到了地下一楼，两人这会站在麦当劳的点餐柜台前。「你真的想要一个妈咪、想要我加入你们？」 牛心琦马上给她一个熊抱，牢牢抱着她的腰，头紧贴着她的腹部。 「妈咪，有你在，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马郁佳感动得回抱女儿的头，她再也不要离开他们父女了，她要永远的留下。 好不容易才把心心哄睡，马郁佳答应她，晚一点会陪她一起睡。 换上了t恤、短裤，马郁佳还没有当人妻的感受，所以叫她穿睡衣在仍觉得陌生的家里走动，她会觉得很不自然、很尴尬，她还在熟悉、适应这一切，所以才会答应女儿，要和她一起睡。 在书房找到了牛斯平……她的老公，在经历过这戏剧性、张力十足的一天一夜，他们需要聊聊。 牛斯平今天没进公司，秘书发了些邮件到他的电子信箱，方便他掌握公司的情况，见她进来，他原本严肃处理公事的表情，多了抹柔和。 「心心肯放你走？」他不禁揶揄道。 「她累坏了，睡了。」马郁佳淡淡的回道，对于即将来到的夜晚，她有些小害怕。 「你也早点休息。」牛斯平相当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我……」她的脸上写着迟疑、不确定。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起身来到她面前，低头凝视着她，十五岁时的她似乎娇小多了，这些年她有再长高。 「郁佳，你不用担心，毕竟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我不会猴急的拉你上床，要你马上履行做妻子的义务。」他试图说得幽默，希望能化解她的紧张。 事实上，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闻言，马郁佳明显松了一口气。起初还不知道他的想法时，她真的有些不安，虽然两人已有一个女儿，但是对他的身体，她觉得好陌生，她无法…… 她需要时间！ 他瞅着她的目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别处，正好看到了他的大书桌上那张该是她很年轻时的照片。她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这是我几岁时的照片？」马郁佳当然认得出自己，这是她，很年轻时的她。 「十五岁。」他充满感情的说，好像对十五岁的她，有着好深的依恋。 「怎么不是我们的合照或是其他时候的照片？」她不解的问着。 「这张照片最具代表性，而且也是我最喜欢的你。」牛斯平还是必须圆过去，而且这说法最接近事实。「郁佳，靠着这张照片令我度过了很多想念你、惦记着你的时光。」 「所以我们的结婚照……」她好想看看他们的婚纱照，想要感受一下两人的亲密，或许也能藉此想起些什么。 「我放在老家。」 「斯平，我们的老家在哪里？」为了帮助自己恢复记忆，所以她不停的问。 「郁佳……」他实在快要招架不住了。「这些事可以以后再慢慢聊，你才刚出过车祸，要多休息。」 这时他的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她却不会觉得不舒服，而是深深感受到从他掌心传递而来的温暖与关切。他这么保护她，又这么贴心，如果他这么好，七年前她为什么要离开呢？他们吵什么？ 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狠得下心离开，一定是有个她不得不走的理由，可是……要现在就追问吗？ 牛斯平凝视着她，已经过了十五年，他们俩的人生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变化与波折，现在却因她的失忆而成了夫妻，好像一切都回到过去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可是他的理智又很清楚这段关系并不单纯，因为夹杂了欺骗、谎言，一旦她恢复记忆，这一切要怎么维持下去？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 「斯平。」马郁佳一直觉得自己的错比较多，因为他似乎是个一百分的好男人。「我是不是令你很失望、很伤心？」 他表情复杂。十五年前……是的，但是现在……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果然……」见他没有马上回答，她沮丧不已的自行下了结论。 「没有！」牛斯平马上说，抓着她肩头的手微加了点力。「你没有令我失望、伤心。」 「不要安慰我了。」她自责又自嘲。 「很多事的责任不在你。」他认真表示。 「那在谁身上呢？」她急切追问。 「只能说世事难料。」他平静但是坚定的看着她。「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苦衷、都有无法逆转的人生难题，你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也无法改变什么。」 马郁佳知道他不忍苛责她、在帮她找台阶下，才会这么说，他就是这么好。 「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聊这些。」虽然想将她留在身边，可他不要她在短时间内承受太多的压力。「你真的该休息了。」 「好。」她顺服的点点头。「斯平，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他还是耐性十足。 「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女人？」她表情严肃提问，看得出来相当在意。 第五章 「你不是。」他立刻回答，没有一秒停顿。 闻言，马郁佳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彷佛卸下了原本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相信他，相信他告诉她的每一句话。 「晚安。」她柔柔的对他说：「我相信我今晚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有心心在你身边，你一定可以。」这对母女似乎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感情，令他也大感意外。 马郁佳点点头，他则缓缓收回手，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她轻盈的转身走出了他的书房。 当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牛斯平突然感到有点失落。 这份幸福可以永远吗？ 他有能力可以守护这个完整的家吗？ 一夜好眠的马郁佳，一睁开眼，便觉整个人神清气爽，正准备下床，却发现心心像只八脚章鱼般，手脚都缠在她身上，好像很怕她会突然不见一样，她既觉得好笑又感到心疼，更下定决心自此要当个全世界最好的妈妈陪着她。 小心翼翼的移开女儿的手脚，马郁佳蹑手蹑脚的下床先去梳洗，而后来到厨房，烤了吐司也煎了荷包蛋、火腿，冰箱有什么她就弄什么，再拿出牛奶、麦片，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才去叫女儿起床。 叫女儿起床、看她准备去上学，这是多么新奇、甜蜜又愉快的经验，她告诉自己，一切重来，她要摆脱所有的负面情绪，每一个当下都可以是新的开始，每一天都可以是新的一天。 「心心……」当她用温柔且亲昵搔痒方式叫女儿起床时，她自己也玩得很开心。 牛心琦马上睁开了眼，爸比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叫她起床，所以……她像是上了膛的枪，整个人跳了起来，这不是梦，她是真的有一个妈咪，她没有在作梦。 「妈咪！」她马上扑到马郁佳的怀中。「你没有走！你还在！」 「我当然在。」她抱紧了女儿，声音有些哽咽。 「我以为我在作梦。」牛心琦带了一点童稚的鼻音说，她想哭。 「太阳公公出来了，你没有在作梦，快点吃早餐，然后准备上学。」她催着女儿。 「不然就要迟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牛斯平开了口，看着这对母女一早就在上演感人的亲情大戏。 「妈咪，你可以送我去学校吗？很多小朋友都是妈妈送去的。」牛心琦热切的要求着。「爸比为了送我，每天都得提早去公司，你送我好不好？」 「当然好。」马郁佳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但是妈咪没有车，我们要走路哦！」 「我喜欢走路。」牛心琦只差没有喊万岁。 「从家里到她的学校，走路大概要十分钟，你可以吗？」牛斯平有些担心的问，他不希望她勉强自己。 「当然可以。」马郁佳求之不得，她看着女儿，开心的问：「心心，你知道怎么走去学校吗？」 「我当然知道。」牛心琦一想到可以牵着妈咪的手，边走边聊天，像远足一样的走去学校，她就开心到像要飞起来似的。 「那……」马郁佳转头看向牛斯平，开起了玩笑。「心心不需要你了。」 他的心猛的一沉，他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也感觉得到她的心情变好了，正在慢慢融入这个家，但……这并不是她真正的家啊！ 牛斯平和大学时的死党兼篮球队队友，也是女儿的干爹羊柏文，约在一家日式烧烤居酒屋见面，面对人生上的大转变，他实在需要一个可以好好说上话的人。 个性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羊柏文，是个工作时间很自由的文字工作者，出版了几本侦探小说，在艺文界小有点知名度，帅哥一枚的他，还有经纪人想要签下他往演艺圈发展，偏偏他只对文字有感情，也努力成为一个知名作家，像那种要抛头露面的工作，他没有兴趣。 对于干爹这个角色，他扮演得很称职，反正时间怎么安排他可以自己作主，所以随时可以支持牛斯平。 「心心呢？」羊柏文比较关心这个，所以一坐定之后，他马上急问，因为牛斯平只line他，要他几点时到这家居酒屋，有急事。 「在家。」牛斯平的表情是有点闷闷的，他拿起桌上的点菜单，漫不经心的看着。 「一个人吗？」放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在家可不行！ 「有人陪。」牛斯平笑笑。 「临时保母吗？」听好友这么说，羊柏文才稍微放宽心，在牛斯平用原子笔划好要点的东西之后，他接过单子看，并随口问道。 「不是，是心心的妈咪。」牛斯平丢出了一颗炸弹。 果然，羊柏文所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他没有再加点任何东西，只请服务生来收走点菜单，并且叫了一壶清酒。 「你是说汪采彤回来？」他知道心心的生母，也知道牛斯平和汪采彤是怎么回事。 「不是。」对那个女人，牛斯平没有什么记忆和留恋。 「那……」 服务生送上了清酒和两个小酒杯，牛斯平随即倒了一杯给自己，迫不及待地空腹就喝。羊柏文也很识趣，自己动手倒酒，他的好哥儿们一定是碰上棘手的问题了。 「是马郁佳。」干了一杯清酒之后，牛斯平觉得整个人终于比较正常了些，他愿意好好的说说他和马郁佳的事。 「你书桌上那张照片的主人？！」羊柏文当然知道有马郁佳这个人，只是不认识。 「就是她。」牛斯平苦笑。 「她现在在你家？！」羊柏文不敢置信。 「还成了心心的妈咪。」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顺理成章到这般田地，明明不可能的事……都变成了可能。 「不会吧……」羊柏文是写小说的，这么曲折离奇的发展，都可以拿来当作他的小说题材了。「她和你不是失联很久了吗，怎么会突然变成心心的妈妈？」 「我开车撞到了她。」这是事实。 「在茫茫的人海中，你居然开车撞到了你的初恋情人？！」这个梗他可以借来用用。 「她失忆了。」牛斯平又说。 「等等！」羊柏文觉得好奇又想笑，但见好友表情认真，只好忍住，导致五官有点扭曲。「你是说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目前是这样。」 「哇靠！」羊柏文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要和我抢饭碗啊？！」 牛斯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事情就是如此，他只好将经过娓娓道来，不到七十二小时，他的人生已经彻底翻转。 羊柏文一直都没有插嘴，一个会写小说的人，习惯聆听，但他也觉得这样的巧合已经到了有些诡异的程度，明明已经十五年没有联络的两人，现在居然成了夫妻，还有个现成的小孩？！ 下酒的小菜都送上来了，有烧烤、有腌渍、有冷盘，但似乎都比不上清酒来得吸引人，他们几乎都没有动筷子。 「那现在呢？」羊柏文较关心后续发展。「不，是未来呢？」 「未来还没有发生。」牛斯平抱持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事情只要不爆发，他就尽力维持目前的假象。 既然过程都清楚了，羊柏文现在比较想了解的是哥儿们的心态，对……马郁佳。 「你可以不把她带回家、可以不把她当妻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她失忆了，我要照顾她。」 「你可以把她交给警察，让警察去查出她目前的身分、家人，她也三十岁了，一定有自己的生活，她的亲人若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很着急。」羊柏文侦探小说写多了，本就比较理智，也很注重逻辑性。 「没看到新闻或报纸有找她的寻人启事或是画面。」牛斯平也是这么说服自己。 「斯平，你是在走险棋。」 「我已经走了。」而且没有一丝后悔。「反正她现在好好的在我身边。」 羊柏文了然于心的一笑。「所以说了半天这个女人一直在你的心中？」 是的！马郁佳一直都在，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忘了她，以为她总有一天会从他的心底深处连根拔除，是她自己消失、不再和他联络的…… 但是他错了！她一直没有不见，她根深蒂固的一直存在于他的人生里。 第六章 「可等她恢复记忆……」羊柏文不知道事情会变成怎样，那时又将是怎样的风暴。 「柏文，你是个小说家，你会怎么写这个故事？」牛斯平要听听好哥儿们的见解。 「我对马郁佳一无所知，你也是。十五年的时间，改变可是很惊人的。」羊柏文很担心。「她已是成熟的成年人了。」 牛斯平也不是没想过，但他就是无法放着她不管。 「吃点东西。」羊柏文又说了，现在烦这个也改变不了什么。「至少你现在是快乐的吧？」 牛斯平只要不去想到马郁佳恢复记忆之后的事，那么他是快乐的，彷佛他一直在追求的，就是像现在一家三口紧紧相依的幸福。 「那么……」羊柏文一改方才的严肃，忍不住促狭道：「你的老婆有没有尽到她为人妻的义务呢？」 「她和心心睡。」牛斯平受不了的扫了死党一眼。 「可惜啊！」羊柏文假装一叹。 「我对她是感情，不是性。」牛斯平无奈解释。「不要搞得那么廉价。」 「所以你真的不曾忘记过她。」连他都要被感动了。「佩服、佩服！」 晚上煮饭的阿婆依然会来，所以马郁佳只要在放学时间去把女儿接回家，两个人开开心心等着吃晚餐就可以了，她真的是一个很轻松的妈妈，牛斯平还给了她两万元，要她先留在身边用，她的生活真的完全没有问题，只除了……她想要快点恢复记忆，她要知道自己是谁。 在和女儿手牵手走回家的路上，心心总是会和她分享当天在学校的每一件大小事，好像想要借着不停说话，拉近这七年来消失的联系、互动一般。 虽然一开始接送女儿时，她不是没有发现老师和同学露出的狐疑眼神，但既然没有听到女儿提起曾被质问，她便决定不放在心上。 「今天美萍上课不专心，老师叫她要抄课文。」 「那、心心呢？」 「心心今天得到五颗星星，老师说心心一级棒。」 「那妈咪也要给你五颗星星！」 「昱丞下课时玩泰山绳推了我一把，害我摔跤。」 「他怎么可以这样，你有没有受伤？」马郁佳担心的把她全身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番。 「妈咪，没事了啦……不过我跟他说，我妈咪明天会来找他算账！」 「心心，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妈咪，那你要不要找他算账？」 「那明天放学的时候，你指给妈咪看哪一个是昱丞，我会对他微笑。」马郁佳刻意加重微笑两字，还故作生气样。 「妈咪，你好棒！」 母女俩开心的相视而笑。 「妈咪，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牛心琦也会好奇。「有人的妈咪要每天出门上班，有人的妈咪就不用上班，妈咪，你不用上班，对不对？」 「暂时不用。」她微笑。 「可以永远不用吗？」牛心琦的语气近乎哀求。「我要妈咪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但是心心去上学时，妈咪会无聊耶。」 「那我不要去上课了，我在家里陪你！」她很有义气的拍拍胸脯。 「傻孩子，你要去上课才能学到新知识啊！」女儿的童言童语让她感到好笑却又欣慰。 「我想要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嘛！」牛心琦蹭了蹭她的手臂，撒娇道。「一直都在哦！」 「你放心，你会一直在妈妈的身边。」马郁佳可以了解女儿所缺乏的安全感，是她自己缺席了这么多年，不能怪女儿会有这样的反应。 母女俩走着走着，又经过了昨天也经过的一家服饰店，对马郁佳而言，橱窗里模特儿身上穿的衣服都令她觉得不及格，很有改进的空间，陈设方式也表现不出衣服的特色，令她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皱眉。 「妈咪，要进去逛逛吗？」牛心琦见她一直在看衣服，以为她想要买，便贴心问道。 「不用了。」马郁佳觉得这些衣服没有一件令她满意，她认为衣服的设计要简单、高雅、流行再兼具时尚…… 她怎么会想这么多？怎么会对一家小小的服饰店有这么多的批评与感觉？难道她从事的和这一行有关吗？但她一时之间却想不太起来。 「妈咪……」牛心琦摇了摇妈妈的手。「我有点饿了，我想要吃冰淇淋，可以吗？」 「心心，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我们吃过晚饭再吃冰淇淋，好不好？」马郁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妈妈这个角色这么得心应手，她似乎立刻就可以投入其中。 牛心琦有点不开心，怕妈咪只是在哄她。 「我们先把冰淇淋买好。」马郁佳证明自己不是在糊弄女儿。 「耶！」牛心琦马上又开心不已。「我们先买好冰淇淋，然后吃过晚饭或是写完功课之后再吃，这样对不对？妈咪，我是不是很棒？！」 「我再给你五颗星星。」 「那今天我有好多、好多颗星星！」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的心心是最棒的女孩。」 「妈咪，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 「心心，我也是……」 小女孩的心思这会已到了冰淇淋上面，而马郁佳不忘再回头看了服饰店一眼，心想如果是自己拥有一家服饰店，她会怎么摆设、会怎么挑选模特儿身上的展示服，怎么样才能吸引客人上门选购，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端了一盘水果到客厅的茶几上，牛斯平今晚有应酬，吃了晚饭才回来，而心心功课写完了，也看了卡通，九点就被赶着上床睡觉，她虽然还想耍赖，但是马郁佳告诉她，要早早睡，才能长高高。 牛心琦当然也有脾气，也会使小性子，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如果不乖、不听妈咪的话，妈咪就有可能会离开时，她就乖得像只小绵羊。 「心心睡了？」换上了轻松的家居服，牛斯平来到了客厅，有了女主人之后，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家。 「睡了，她很听话。」马郁佳向老公报告。「我跟她说早点睡才能长高，以后才能当模特儿。」 「模特儿？」他怔了一下，然后才往沙发一坐。 马郁佳有些不安地问：「我希望女儿能当模特儿，这会不会很怪异？」 「很多女生都希望当模特儿。」 「我是说……」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递给他。「我到现在还想不起自己失忆前的职业，会不会是和模特儿有关呢？」 牛斯平笑了笑。「你不够高，我想你不是模特儿吧！要当模特儿，身高少说要一七0以上。」 马郁佳也回以一笑，但却透着一点感伤。 「但你气质够好、够漂亮。」他马上补充说明，生怕伤了她的心。 她其实不是想听这种好听话，只是想要多了解自己一些。 「我是读哪一所大学、什么科系？」他应该知道吧。 「郁佳……你一定会慢慢想起来的。」牛斯平只能应付。 「你告诉我不是更快？」她感到不解。 「我是能告诉你……」他必须假装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但如果是你自己一次全部想起来，不是更好？我东告诉你一点、西告诉你一些，搞不好你的思绪会更凌乱。」 「是这样吗？」马郁佳还是有点困惑。「如果我能多了解自己一些，不是恢复得更快？」 「但是这七年……我对你也所知不多。」这是实话，他真的都不知道。 她只好轻轻一笑，这倒是，如果他们七年都不曾联络，他一定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郁佳，不要急。」他安慰她。「没有人要你马上就恢复记忆啊！」 「你不急，因为你不是那个失忆的人。」马郁佳不是存心顶他的话，而是她有她的焦虑。「你不知道整天悬着一颗心是什么感受，万一当我恢复了记忆，而其实世界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时我要怎么办？」 牛斯平起身，换坐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背，沉默以对。 「斯平，我最爱的小吃是什么？」她忽然问，因为她自己完全没有头绪。 「这……」他不敢随便乱编。 「我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吗？」她再问。 「好像……」他记得她是健康宝宝，很少生病，顶多是大姨妈来时会不舒服。 「我以前是个好相处的人吗？」 第七章 「你很甜美。」他记得她十五岁时，的确甜美得令他心醉，令他一生一世想和她在一起。 「我们吵过架吗？」她询问。 「当然没有……」话音未落他立即顿住，如果没有吵过架，她怎么会去美国？下一秒他赶忙改口，「我是说除了那一次的大吵，我们几乎都不会吵嘴，我们的个性都很不错，是可以沟通的。」 「那么我们是为了什么大吵？」既然两人都不是个性冲动或脾气暴躁的人，那他们有什么大吵的理由？ 「只是个误会。」牛斯平想要含糊带过。 「什么误会？」她追根究底，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你们女人……」 「小三？外遇？」马郁佳不假思索的问。 「我没有小三也没有外遇。」牛斯平可以很肯定的说：「郁佳，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没有关系，我们就是吵架……而有天你会想起来的。」 「那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呢？」她好怕自己会失忆一辈子。 「现在这样的生活不好吗？」他反问，并且温柔的搂着她的肩膀。 「是没有不好，但是心心会长大，她总会发现我的不对劲，我也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在她的内心深处深信自己之前一定有份工作或是事业，「你能了解我的不安和焦躁吗？」 牛斯平点点头，他绝对能了解。 「我要不要再去问问医生？」没有人喜欢看医生，但是她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你就是把自己绷太紧了。」他马上口气一转，带了点自责。「明天晚上我找羊柏文来陪心心，我们俩出去走走。」 「我们两个而已？」就算有干爹陪伴，马郁佳仍舍不得把女儿留在家里。 「我们要重温一下恋爱时光。」牛斯平真的这么想。 「恋爱……」她喃喃的说着。 「帮你恢复记忆啊！」 马郁佳马上同意的颔首，如果这样对她的记忆有帮助，她当然举双手赞成。 没料到牛斯平竟然带她去夜市，而且还是非常知名、热闹的士林夜市。 「我们是在夜市里谈恋爱？」这是第一个窜进马郁佳脑海里的想法。 当年十五岁的他们，除了在学校见得着面，只能利用假日到夜市或是百货公司逛逛，再加上看电影、吃小吃，纯纯之爱就是这么简单，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很开心。 「你不是问我你爱吃什么吗？」带她来夜市当然有他的道理。「这里面什么吃的都有，只要你吃得下，都可以尝尝，这样你就知道自己的口味了。」 原来如此。 「斯平，那你先介绍一样，就是每次一到夜市，我第一样会想吃的。」马郁佳马上提出要求。 「小笼包。」牛斯平记得。 「那就先吃小笼包。」她从善如流。 但是小笼包现在显然不合她的胃口，她只吃了几口，就把剩下的全推到他面前。 「不好吃？」他问。 「不会想要吃完。」她很诚实的回答。 「那么猪血糕。」他又想到她当年爱吃的，他们以前常常一人一支猪血糕，然后边吃边走回家，通常是他送她回家。 「先买一份就好，我怕万一……」 「了解。」 然后他们又尝了蚵仔面线、臭豆腐、花枝羹，一些很典型、很知名的台湾小吃，马郁佳是都有吃，但也都只是尝尝味道，似乎没有特别喜爱，不过这也难怪，那是她十五岁时可以接受、很爱吃的，现在她已经三十岁了。 「郁佳，你的口味变了很多。」牛斯平简单表示。「我现在都抓不准你的口味了。」 「我也不知道。」马郁佳有些感伤。「我感觉自己现在吃得很清淡。」 「你是说减肥、只吃低卡路里、没有太多热量的那些东西？」现在的女人都如此。 「或许吧。」 「郁佳，你已经很瘦、很纤细了，不要去想减肥的事，你根本就不需要。」这是他的真心话。 马郁佳感谢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特别说什么。 「那想不想吃麻辣锅？」他记得她以前很能吃辣，吃臭豆腐时，都要加好多辣椒酱。 「好，试试看。」虽然来夜市的主要目的是找回记忆，但毕竟是和老公出来逛逛，心情还是放松了不少。「我还有看到射气球和弹乒乓球、捞鱼的那些摊子，我们可以玩吗？」 「你以前最爱射气球了，因为可以换布偶回家。」这是真的，他一直记得。 「好，我们射气球。」这会她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女孩。「我应该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玩了，回到以前的时光真好！」 「那你就敞开心胸，好好的玩吧！」 马郁佳虽然不确定自己重温了多少的恋爱时光，但至少她很开心，而且她因为射气球百发百中，得到了一只据老板说目前很夯的拉拉熊布偶，正好可以送给心心，弥补一下自己没有带她一起去夜市吃喝玩乐的罪恶感。 趁这个机会马郁佳和羊柏文也认识了彼此，她对这个小说家的印象不错，很大器的一个男人，虽然感觉有点大男人主义，不过对她很客气，让她打从心底接受了他，更何况他是心心的干爹。 如果没有羊柏文，牛斯平应该很难撑过这一段时光，虽然心心小时候是由保母带大的，但是三岁以后，他就把她接回家自己带，那时正值他创业的初期，真的很辛苦。 把拉拉熊放到了女儿的床头，心心睡得好甜，就像个天使般纯真。 这会牛斯平正送羊柏文出门，有这个干爹，他们夫妇一定比较轻松。 「晚安，宝贝女儿。」马郁佳亲吻了下女儿的额头，她真的好爱好爱她。 牛心琦动了一下，好像是在响应妈咪，她的嘴角有着好甜好甜的笑容。 专家说过，要全黑的环境，小孩子体内的生长激素才会分泌、才会长得高，所以心心的房间里只留有一小盏灯光，就在马郁佳起身，正要转个方向离开女儿房间时，因为光线不良，她一个不注意，踩到地上一颗没有收好的小弹球，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一旁的衣柜摔去，右脑直接撞上柜角。 很痛！ 真的很痛、很痛…… 她一手抚着右边的头，希望自己没有撞出什么大问题，咬着唇，不敢叫出声，怕会吵醒女儿。 女儿？！ 忽然，服装设计师这五个字进入了她的脑袋，她忽然想起来——她明明未婚啊！ 服装设计师？！未婚？！ 当这两则讯息进入到马郁佳的脑袋之后，她发现自己很难平静下来，脑袋开始快速运转，撞到衣柜角的右边太阳穴没事，有事的是她无法暂停下来的思绪，这又牵连到了一件事—— 牛斯平是否骗了她？这一切都是谎言吗？ 但是书房中的照片是真的，心心叫她妈妈也是真的，难道一个七岁的小孩会骗人？而牛斯平又为什么要骗她？至少她住在这里的这些天，他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糟糕的事，连一丝不良企图都没有，他一直是那么体贴、温柔，就像是她真正的丈夫。 还是忽然闪进她脑中的这两条线索和她不相干？那她为何会这么激动？ 纷乱的思绪导致她几乎一夜未眠，直到现在仍有些恍神。 牛斯平不会猜心或是通灵，但是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今天早上的马郁佳怪怪的。 「郁佳，你没有睡好吗？」边吃着烤吐司，他边关心问着，目光则停留在她眼下的黑眼圈。 听到爸比这么一问，牛心琦也马上拉了拉她放在餐桌上的手，关切的探询，「妈咪，你怎么了吗？」 「我没事，我很好啊！」马郁佳马上堆起笑脸，她知道这两人是真正关心她、爱她，她不能让他们操心。「心心，喜欢妈咪送你的拉拉熊吗？」 「超喜欢！」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妈咪是个神射手，超会射气球的。」牛斯平夸赞。「心心，下一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当然好。」牛心琦之所以没有吵着要跟，是因为她的干爹告诉她，有时要给爸比妈咪一点相处时间，不然他们的感情不会好，如果做父母的感情不好，那么小朋友可就要倒霉了。 第八章 看着女儿这么贴心乖巧，马郁佳深感夫复何求，虽然被一些事困扰着，但既然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她决定这些噪声就暂时先放在心中。 「外面的天空阴阴的，今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雨……」牛斯平看了落地窗外的天空一眼。 「不然开电视看看气象报告啊！」马郁佳随口说，她和牛斯平有共识，不在吃饭时看电视，虽然饭厅的墙面上就有一台液晶电视，但吃早餐也算是正餐，所以他们不让电视开着。 「好啊！」他同意。 牛心琦马上贴心的拿起一直放在餐桌一个大瓷盘上的遥控器。「新闻台？」 「对，不是卡通台，不能按错哦！」马郁佳知道女儿很想看卡通，小孩子都是这样，但是在要上学的日子里，这可是不被允许的。 「妈咪，我知道啦！」哪怕她再想看卡通，也不会做一个不听父母话的坏宝宝，她很聪明，知道按什么数字是新闻台。 转到了新闻台，但正在播社会新闻，还没有来到气象，马郁佳便开始吃起吐司，想着再等等吧，接着主播的声音渐渐传入她的耳中、脑中—— 「知名服装设计师曾妮芳，因为刚搬新家、不熟屋况，酒后不小心踩空阶梯，由三楼摔落，英年早逝，整个服装界为之惋惜……」 服装设计师？曾妮芳？！她好像认识这个人，还和她一起发表过——去年的春装…… 发表春装？！她是服装设计师？！ 她的表情变化挺大的，牛斯平也注意到了，他以为她是因为这则新闻而感慨，也跟着有感而发，「才三十出头，而且搬了新家，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人真的只能活在当下，不要计较太多。」 马郁佳也颇为感慨和哀伤，毕竟是一个年轻有才华的服装设计师殡落，但是……她很肯定自己也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她和曾妮芳是同行，而且曾经共事过。 「爸比，气象说今天会下雨，要记得带雨伞。」牛心琦童言童语的交代。「妈咪，我要穿雨衣，我有一件好可爱的睡美人图案的雨衣！」 马郁佳这会已听不进去老公和女儿的话，她的心里一团乱，像是纠结成一颗找不到线头的毛线球，但她很肯定一件事—— 她是个服装设计师。 她是个未婚的服装设计师！ 应该是连锁反应吧，由一件事、一个人，可以再连结到另一件事、另一个人，送心心上学、回到家之后，马郁佳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慢组织脑海中纷乱的讯息，之前牛斯平不太喜欢她用计算机，因为怕她随便google同名同姓的人，反而会造成她的困扰。 但现在她知道、也确定自己是个服装设计师，她可以上网google「服装设计师马郁佳」，这样应该就不会出错了吧？ 她要知道自己是谁！ 她无法再活在谎言中，牛斯平欺骗了她，他用一张照片和他的女儿来让她活在虚构的世界里，现在她要找出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何娜亚确定自己瘦了，这几天都无法联络上自家老板，她真的是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又不敢去打扰老板在南部的家人，她很清楚老板和家人不是很亲，除了每个月固定汇钱，还有大节日时的电话联络，老板几乎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但是老板至少还有她，虽说她是老板的助理，但其实也算是老板的朋友、好姊妹，老板从开始创业到成立工作室，都有她的跟随与扶持。 老板前不久去巴黎看秀，顺便了解一下目前巴黎的流行时尚，本来以为老板是因为时差或是事情多，所以没有和她联络，因为以前老板也曾这样过，所以她也不以为意，但是…… 距老板预定的归期已经过了五、六天，而且她的手机一直不通，line也无法联机，感觉她好像从地球消失了一般，心急的她想要报警，又怕老板那低调的个性，一旦引起骚动，一定会怪罪她这个小助理，所以她只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无法有什么行动。 怎么办？ 一向办事利落、有效率的何娜亚，这会也陷入了两难，很多事都停摆了，她每天只能望穿秋水一般，看看说不定突然马郁佳会不疾不徐的从工作室大门走进来…… 是她的祈祷应验了吗？上帝真的有感应到她的祈求？！ 何娜亚在看到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正要走进来的人是她朝思暮想的老板时，她马上从自己的座位弹起来，飞奔而去。 「老板……」她因为太过激动才会这么叫，她向来都是称呼马郁佳的英文名字sasha. 马郁佳认得这个女人，因为她的名字就那么突然的闯入了自己的脑海中，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是叫……「娜亚？」 很想给自己的老板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想想工作室里还有其他人，所以何娜亚收敛了一下情绪，她们都是优雅、淡定、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这么的沉不住气。 「sasha，你可回来了。」何娜亚恢复镇定后，深切感受到自己终于可以用普通的频率去呼吸的那种放松感。 「我是回来了。」马郁佳又想到了，她的英文名字是sasha. 「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何娜亚忍不住问道，因为老板真的一点音讯也没有，而且……她再细看老板的穿着，令她跌破眼镜，t恤？七分裤？一双夹脚拖？ 这是哪门子的穿法？！ 马郁佳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是她会想起来的，她用手指了指某间办公室，想要确认。 「sasha，不会吧，你是在问……这是你的办公室吗？」何娜亚一副她的老板是不是被外星人附身了的惊愕表情。「你不会连……」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办公室。」马郁佳走了进去，墙上布满了各式服装小图，摆设简单、很有自己的特色，她更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走上服装设计师这一行，因为母亲为她量身制作衣服的记忆，她的母亲很会裁缝，是因为缝纫机和母亲对她的爱，才会牵引着她走上这条路。 她记起来了！ 她已经可以记得这个部分。 从父亲开始躲债、家里的经济状况变得不好开始，家里无法再添购一些比较好的衣服，母亲便自己改衣服，把她之前比较好的衣服改给她穿，要不然就是买一块布，自己做衣服给她，还会和她讨论样式。 再加上对美感的坚持、对生活的用心、对女性的穿着有不一样的感触，所以她大学选择就读服装设计系，全心钻研。 往设计桌前一站，看着自己随手放置的那些设计草图，她瞬间觉得找回了自己，彷佛真的活过来了一般。 「sasha，你这些天不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吧？」何娜亚搞笑问道。 「我……出了一场小车祸。」马郁佳淡定的回答。 「车祸？」何娜亚吓了一大跳。 「已经没事了。」 「你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事，但是……」何娜亚还是不放心。「有点怪怪的。」 「曾妮芳过世了。」马郁佳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是啊，我也好意外，早上有记者打电话要来访问你，想要知道你的感受，毕竟她最强的竞争对手就是你。」何娜亚一脸感伤。 「帮我送个花给她的家人。」她语气沉重的表示。「她突然离世，对我们整个服装界和她的家人都是大损失，没有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sasha，你有点不太一样……」何娜亚可能要慢慢适应。「你的打扮……」 「你一定有我家的备份钥匙吧？」马郁佳又问，觉得自己渐渐可以掌握住情况了。 「有啊，但是你……」 马郁佳信心满满的问：「我是未婚的吧？」 「老板……」何娜亚即使平日再精明干练，这会也不禁有些花容失色。「你怎么会这么问？」 「给我答案！」她有些不耐。 「你当然未婚！」何娜亚扬声回答。 「我从没结过婚吧？」更仔细的再问。 「据我所知没有。」 「七岁的女儿呢？」何娜亚应该跟在她身边很久，一定知道很多事。 第九章 「女儿？」何娜亚快要疯了，她很想扯自己的头发。「你有领养小孩吗？这我就不知道了。」 马郁佳眉头一皱，看来牛斯平欠她一个交代，他真的欺骗她。 「sasha，你真的没事吧？你说出了车祸，要不要好好去做一次全身检查？还有……」身为她的助理，何娜亚不能不提醒，「你的这一身穿着，实在不像一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我知道。」马郁佳笑了笑，有些状况她无法一一说明。「先给我一杯咖啡。」 「你……一向是喝花茶。」何娜亚忍不住纠正。 因为牛斯平，她和他一直是喝着不加糖、不加奶精的黑咖啡，原来她平日爱喝的是花茶啊，从现在开始，她要慢慢找回她昔日的习惯。 「那就给我一杯花茶。」马上改口。 「你确定？」 「娜亚。」马郁佳简洁有力的唤道。「我回来了！相信我，我慢慢的回来了！」 马郁佳还是依照往例去接心心放学，陪她做了功课，一起等牛斯平下班回家。 一切如常，但是她的内心早就起了变化，她没有揭穿谎言，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怀着什么心思、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曾是一对恋人？是他旧情难忘？还有什么指纹辨识系统、反恐那些的……他的想象力很丰富嘛！ 哄完心心入睡之后，他们会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加谈心，屋外的空气总是透着一股清凉和自在，屋子里就算有空调或是冷气，也比不上天然的舒适感。 牛斯平并不是一个迟钝的男人，当一向愿意和他手牵手散步的马郁佳，今晚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他时，他就感到不太对劲。 「郁佳，你今晚不太一样。」他也很直截了当的点出，「你有心事？」 她摇摇头。就是因为已经知道他说的全是谎言，她才没有心事，她只是要和他耗，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坦承一切。 在公园的长椅上坐定，今晚她不想走路，她想要听听看他还会编出哪些故事，于是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要他也一起坐下。 牛斯平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仍坐下，至少这么一来他能和她靠近一些。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对于这一点，马郁佳的感觉是很模糊的。 「你现在还这么好奇？」他莞尔，她也参与了那一段过去，只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你说……我们俩是同学？」她现在会怀疑他给她的每一个答案。 「我们国一就同班，一直到国三，才发展出感情。」牛斯平怎么都不会忘。 「国三就谈恋爱，会不会太早？」她自嘲一笑。 「我们谈的是纯纯的爱。」他笑得真切。「那年纪的感情最纯、最真。」 「那高中呢？我们没有继续下去吗？」马郁佳的口吻犀利，但是用甜美的笑容当作烟幕弹。「感觉你好像都只记得国中时候的事。」 「高中……我们没有同校。」牛斯平要自己愈贴近事实愈好。 「没同校就不谈感情了？」她的话里有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酸意。 「往来得比较少。」这是他的说法。 「那大学呢？」马郁佳又若无其事的问。「我们应该也不同校吧？」 「的确，我们念的是不同学校。」到这里为止都是真的。「但是在大四那年，我们又重逢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失联，我们又找上了彼此。」 「怎么找上彼此的？」她故作好奇的追问，想看看他还能掰出个什么名堂来。 牛斯平的反应算是快，不然这会就被她考倒了，只是出来散个步，享受一下两人时光，没有料到她像是拷问他过去一般的提出一堆问题，他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不然就掉漆了。 「同学会。」神来一笔。「有人发起举办国中同学会，所以我们又碰上了。」 「然后就旧情复燃？」马郁佳现在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郁佳，我们本来就有感情基础了。」 「只凭国中那段纯纯的爱？」她的口气不自觉带了一丝嘲讽。 牛斯平立即严肃的望着她。「对你而言或许是纯纯的爱，但对我而言却是刻骨铭心的，不然我不会一直留着你国三的那张照片，心心也不会因为天天看着那张照片就认出了你！」 这之中绝对有蹊跷，但是马郁佳无法反驳他，因为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目前这一切都只是片段。 「你有服兵役吧？」她很随意的问。 「当然。」 「所以我们是在你退伍之后就立刻结婚？」马郁佳算一算他们还有心心的年龄。「然后又立刻有了小孩吗？不然时间兜不起来耶！」 「是这样。」牛斯平有些心虚，因为这一段全是他虚构的。「差不多。」 她刻意重重叹了口气，假装非常难过。「斯平，你一定很气我，我居然把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给遗忘了……」 「我不会生你的气。」他的表情相当认真，侧着头看她，脸上溢满包容。「即使一开始有点不开心，但被我对你的爱给磨去了。」 「你真的这么爱我？」她像是在向他索讨保证。 「郁佳，你怀疑？」 「你说的全是真的？」她又补了一句。 「不然呢？」他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 马郁佳站起身，她没有拉他的手臂或是握住他的手，自顾自地迈步往前走，心中似乎已有了定见，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牛斯平连忙跟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要她停下脚步，他知道有些不对劲， 「郁佳，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必须面对现实，或许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还没有。」换她不得不说谎了，但因为是他先骗她，她只是在保护自己。 「你的反应……」如果她已经恢复记忆，那么她早就该和他翻脸了，怎么还会留在他和心心的身边，还会像没事人一样和他出来散步？可是她的态度真的和之前不太一样。 「心心一个人在家睡觉，我们不要太晚回去。」她就像是一个充满爱心、尽责的妈妈，提醒道。 「当然。」牛斯平附和。「郁佳，谢谢你这么爱心心，你是一个好妈妈！」 「心心是我的女儿，不是吗？」马郁佳笑咪咪。「我当然要当一个好妈妈。」 放开了她的手腕，他心中有些忐忑，但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送心心上学之后，马郁佳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上一个服装设计师会穿的衣服，穿戴整齐之后，她才会到工作室上班，然后提早下班，再回住处换上一般的居家服，接心心下课，再回到……牛斯平的家里。 她发现自己可以同时扮演好这两个角色，只是牛斯平没有发现而已，原来每个人都有秘密，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纯洁无瑕。 她也去补办了证件，申请了新的金融卡、信用卡，她要自己的生活与人生重新开始，慢慢上轨道。 从超市买了一大袋的东西出来，她答应了心心，今天晚上要教她做果冻，周五的晚上，是可以放轻松一下，反正接下来两天不必上课，今晚做好水果果冻，明天就可以享用，母女的欢乐时光…… 马郁佳不在乎牛心琦是不是她的女儿，因为她已经由衷爱上了这个小女生。 「抢劫！抢劫！」 有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喊道，然后马郁佳只见到两个年轻人骑着一辆摩托车，从她的面前呼啸而过。 「我被抢了！」女人一边奔跑一边大喊，表情恐惧害怕。「报警！」 马郁佳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从她面前哭哭啼啼的跑过去。 「救命啊——」 即使已经跑远了，那女人的声音仍然传进马郁佳的耳中。 抢劫？！ 她想起来了！她终于都想起来了！ 马郁佳完全想起来了，在超市前目睹的那一场抢劫，像是最后的一块拼图，把她失去的记忆，全部都拼凑起来。 她记得要去巴黎的前一晚，因为要去超商领钱，才会走在暗巷中，她碰上了飞车抢匪，整个皮包被抢走，她狂奔到大马路上求援，然后一个没有留心，她撞上了…… 是她自己撞上了牛斯平的车。在她真正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高大又熟悉的他，接着才闭上眼睛，任由意识坠落，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了。 第十章 十五年前，她不是因为父亲调职而搬家，而是父亲欠下不少赌债，他们不得不连夜搬离，之后她也不好意思和他联络，对于家里的情况，她难以向他启齿。 所以当年的纯纯之爱，无疾而终。 现在牛斯平说她是他的老婆，编织了这么大的一个谎言，她都忍不住要为他担心，当她不得不让他知道她已恢复记忆时，两人要如何自处？这已不是一个人的事了，还有心心…… 马郁佳现在最好奇的是心心的生母是谁，和牛斯平又是怎样的关系，因为在那个家里，她看不到其他女性的东西或存在过的迹象，那就是一个单亲父女的家啊！ 唉……她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恢复了记忆之后，真的有比较好吗？ 马郁佳带着心心来到小区的小公园玩荡秋千，小女孩玩得开心，却不知道大人的心中有千千结，她那天真活泼的笑靥，令马郁佳打从心里疼爱，她可以用视如己出的心情来爱她。 「陈爷爷好。」牛心琦很有礼貌又恭敬的打招呼。 「心心。」回话的是一名七十出头的老爷爷，他用轮椅推着应该是他老伴、一名花白头发的女人来公园看夕阳，他的表情温和又坚毅，似乎认识心心已有一段日子，很熟络。 「你又推奶奶来看太阳了？」小孩子不太懂黄昏、夕阳那些的，她知道这时天边还有太阳，不太热又有凉凉的风吹拂，很舒服。 「你又来荡秋千？」陈冠龙慈祥的笑说，然后看向了马郁佳。「这位是……」 「是我妈咪。」牛心琦边荡秋千边说：「我的妈咪从美国回来了！」 马郁佳纵使知道这是个天大的谎言，却只能陪笑。 「你好，我姓陈。」毕竟是历经风霜的老人家，不会问些有的没的。「回来就好了。」 这句话彷佛道尽了千言万语，也解除了她是否要解释的挣扎与尴尬。 「陈伯伯好。」因为长了心心一个辈分，马郁佳只好唤他陈伯伯。 「你们心心好可爱。」 「谢谢，她的确是。」 就在马郁佳和陈伯伯客套交谈时，坐在轮椅上的奶奶有些烦躁、坐不住似的。 「我要吃午餐！快一点！我肚子好饿。」 「又慈，是晚餐。」陈冠龙很有耐性的弯下身对妻子说：「我买了你爱吃的菜包，一会回家去蒸给你吃，还有你爱喝的酸辣汤。」 「菜包……」奶奶满意的笑开。「我要吃早餐，我今天都还没有吃过早餐！」 「好、好，我们一会就吃早餐。」陈冠龙哄着老婆。「我再帮你梳头、抹粉。」 「小孩要上学，不能迟到！」 「知道。」 「我要赶着上班。」奶奶又开始躁动。「快！快！」 马郁佳当然看得出老奶奶不对劲，但是她没有多加评论，人到老年时，总是会有很多的状况，不管是对自己或别人而言，都无能为力。 「我们马上回去。」陈冠龙温柔安抚，然后看了马郁佳一眼，淡淡说道：「失智。」 马郁佳马上回了一个明白的微笑。「辛苦你了。」 「有爱怎么会辛苦。」陈冠龙自在的接话。 她立刻把这句话放进了心中，不禁想到了牛斯平，想着他或许是因为对她有爱，所以才会撒下这么大的谎，在他们国三那一年，她也是爱着他的，在沉重的课业压力之外，他是她唯一的慰藉。 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那今天…… 「我要吃早餐，今天早餐吃什么？」奶奶又开始重复一样的话。「要上班了！」 陈爷爷推着老伴，慢慢走回家，一脸甘之如饴的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马郁佳动容了。 「妈咪，那是我们隔壁栋大楼的邻居。」心心已经不玩荡秋千，她来到了马郁佳的身边，抓着她的手。「有时奶奶会骂人，会很生气的吼陈爷爷，但是陈爷爷从来都不生气。」 「哦。」马郁佳浅浅微笑。 「我们要回家吃晚饭，对不对？」牛心琦聪明一笑。 「对！我的心心。」她疼宠的亲了下女儿的额头，心想走一步是一步，只能先这样了。 羊柏文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虽然他刚刚去图书馆找了不少数据，眼睛使用过度而有些疲惫，但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即使只有一面之缘，没有深交，但他绝对认得出她，她是牛斯平从国中以来就一直深爱的女人，现在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 那一次她穿的是很普通的居家服，脂粉末施，而这会他看到的是……一件式的无袖黑色洋装，腰部系着一条宽皮带，细跟黑色高跟鞋，拿着长方形手拿包，看起来风姿不凡，很有都会女性的时尚感。 这是马郁佳？！心心口中的那个妈咪？！ 她不是失忆吗？不是乖乖待在家里当贤妻良母，每天接送心心上下学，每晚等着牛斯平下班回家，牛斯平近来一直嚷嚷着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现在怎么着？ 牛斯平是他的好哥儿们，心心是他的干女儿，这件事他不能不插手！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于是玩起了跟踪游戏。 他跟着马郁佳到了一栋商业大楼里，看着她搭电梯上到十楼，这个楼层……他瞧了下，有证券公司、有做制服的厂商，还有一个私人工作室。 羊柏文在私人工作室外看到了马郁佳的身影，瞧她那指挥若定、领袖一般的气势，跟之前大相径庭，他特别瞄了下工作室的名称，所以她是个服装设计师？ 她想起来了？！她已经恢复记忆却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今天没有接到临时要他帮忙的电话，就表示等一下马郁佳会去亲自接心心放学，所以他等！他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何娜亚看着这个帅气的男人上门，合作的厂商、同行的设计师、工作室的客户，或是那些会做高级订制服的明星偶像，她每一个都认识，毕竟她是sasha最得力的左右手，所以对这个陌生的脸孔，她马上进入了戒备的状况。 「请问你找谁？」工作室里有工读生，但是对这种奇怪的男人，她会亲自接待，很多小心翼翼的客人，就是大客户。 羊柏文稍微打量了一下迎上前来的女人，时髦、亮丽又世故，于是他清了清喉咙，用一种和马郁佳很熟稔的口吻说道：「我找郁佳。」 「请问你是……」何娜亚客套的询问。 「我是郁佳的好友。」他随便胡诌，反正这个女人又不会知道。「刚从国外回来，想要找她叙叙旧，她不在吗？」 就是知道她不在，他才要故意上门来一探虚实。 马郁佳的朋友不多，几乎就是同行的那些设计师，何娜亚知道她也没有男友，没听过她和任何男性交往，她一心似乎都只放在服装设计上，这个从国外回来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请问贵姓大名？」何娜亚微笑询问。「你有名片吗？」 「我不是生意人，所以没有名片。」羊柏文的反应也够快。「我姓羊。」 「羊先生。」她保持礼貌、不得罪人，但不表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马小姐不在，要不要你留个话，还有你的手机号码，我请她和你联络。」 愈是难套话，对羊柏文而言就愈有挑战性，一般女人见到他，很快就会沦陷，毕竟长得挺拔英俊、十足性感的他还没有问不到的事，所以他潇洒的笑着，然后直视着这个女人。 「你是？」他眉毛一扬。 「我是马小姐的助理。」她亦直视着他，并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怎么称呼？」 「我姓何。」 「何小姐。」羊柏文使出浑身解数，他微微靠着墙，站姿随兴又潇洒，一双眼睛散发出迷人的光芒。「马郁佳现在是不是混得不错？」 何娜亚故作思考，随后朝他嫣然一笑。「如果你是马小姐的朋友，你应该清楚啊！」 「我们有一阵子没有联络了。」羊柏文的口气夹杂了一点无奈。「她真的成了服装设计师？」 「是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她当然要把老板的头衔亮出来，这可不是自谦的时候。「马小姐在这一行可是前途无量。」 第十一章 他附和的点点头，果然马郁佳不是池中物，她不是那种只会在家里带小孩、陪老公的女人，她一定是恢复了记忆，不然她不会到自己的工作室。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都没有说？ 「羊先生，马小姐今天不会再进工作室，你留个电话，我请她和你联络。」何娜亚也想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细。 「不用了。」羊柏文笑着婉拒。「我有时间再来找她好了，不急。」 「那你的全名呢？说不定马小姐一听到你的名字，就立刻和你联络。」她的语气带了点逼迫，因为这男人实在可疑。 「不用麻烦记我的名字。」他潇洒的耸肩。「我确定我和她一定会再见面的。」说完，便帅气地转身离去。 何娜亚皱眉偏着头，看着男人离开工作室。诡异，真的很诡异。 羊柏文开车来到牛斯平的公司门口，下了车，斜倚着车身打电话给牛斯平，牛斯平一接到他的电话，便急忙走出公司。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好友的语气听起来十万火急。 「怎么了？」牛斯平劈头就问自己的好哥儿们。「没看到火烧你屁股啊！」 「怕是烧不到我，而是……」羊柏文叹了一口气。「烧到你哦！」 牛斯平知道好友不会这么无聊，特地在上班时间跑来开他玩笑，于是他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想你老婆已恢复记忆了。」他开门见山的道。 牛斯平瞬间愣住。他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是真的来临时，他又有些不能接受，而……发现的人竟然是羊柏文，而不是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他，他实在不服气。 「你怎么证明她已经恢复记忆了？」牛斯平再震惊，理智还在，他要证据。 羊柏文当然不是信口开河，于是他把他看到的，还有他和她工作室里的员工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如果这还不能证明，他就不知道要怎么证明了。 一件式的洋装、细跟高跟鞋、长方形的手拿包？！ 牛斯平没有见过这些，在他的眼里，马郁佳只是一个朴素无华、简单大方的女人，这会……她应该是在家里陪心心，她一定在啊！她在陪心心吃东西、做功课，然后等他回家才对。 「斯平，你还不信？」羊柏文一只手撑在车顶上。「她是个服装设计师！她已经记起了自己是谁，不然她不会去上班。」 「她什么都没有说。」牛斯平不相信马郁佳有那么深的心机，要不就是她有一个好理由，不然她为什么不和他摊牌呢？ 「斯平，她真的记起来了。」 「也许不是全部。」他仍在安慰自己。 「就算只是想起一部分，她都应该告诉你，可是她没有，她反而趁你和心心去上班、上课之后，她再做回服装设计师的本业，你不会觉得很怪吗？」羊柏文只是不想自己的好哥儿们受伤。 牛斯平没有接话，他当然知道好友是好意，不然他不会马上就来告诉他，现在是……他要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斯平，你打算怎么做？」羊柏文实际的问。 这会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牛斯平竟感到有一种空虚，如果没有了马郁佳，什么都是假的，他不要她再走出他的生命。 「我不能没有她！」这是他的回答。 「我是问……」羊柏文耐心的引导。「你要怎么做？」 「郁佳……是未婚的吧？」像被突然灌进水泥的脑袋，居然还能清楚问出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只要她是未婚，那一切都好办。 「应该是，那个女人叫她马小姐。」羊柏文对那个女人印象挺深的，很凶悍，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弱女子，是他会注意的类型。 「我放心了。」牛斯平露出了笑容。 「你这样就放心了？！」 「至少我没有夺人妻。」牛斯平保持乐观。「我知道了，柏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要和她摊牌吗？」羊柏文就像在处理自己的问题一般在乎。 「不会。」摇摇头。 「为什么？」羊柏文有点傻住。 「就顺其自然吧。」牛斯平反而平静的说。 纯纯的爱是一回事，真实生活又是另一回事，马郁佳已完全融入了他和心心的生活，这是比十五年前那一份纯纯的爱更真实的东西，他不能没有她，心心更不能没有妈妈。 推掉了今晚的应酬，牛斯平特别在七点多时就回到家里，心心紧紧抱着他，好像他出国了一年半载，好不容易才回来，马郁佳则是有点意外他今天会这么早，明明他早上说了今晚有应酬。 「还没吃吧？我去热菜。」她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不用热了，这样吃就可以了。」他不想麻烦她，尤其是在……她可能已经恢复记忆之后。 「菜要热的才好吃，你先陪心心玩一会，很快就好。」她很坚持。 她在乎菜要热的才好吃…… 她体谅他辛苦上了一天班…… 她真的恢复记忆了吗？ 马郁佳在厨房里热菜，她看起来平静无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边热菜边帮他摆好了碗筷。 牛心琦向爸爸撒完娇，便回到房里写功课，因为她一直记得干爹告诉她的话，一定要给爸比妈咪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餐桌前两人对坐，牛斯平边吃边关心地问道：「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阿婆很会煮，我现在每一餐都要多吃上半碗饭，每晚都要努力运动才能保持身材。」马郁佳和他说说笑笑，看不出什么异样。 「那你……口味不挑，什么都吃？」他随口问。 「你不知道吗？我们一起生活过啊！」她突如其来丢出一句。 闻言，他捧着碗的手有点滑动，另一手还拿着筷子，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该夹菜还是扒饭。 「阿婆的麻婆豆腐够辣，应该是为我们大人煮的。」马郁佳开口闲聊。 「心心喜欢吃蛤蝌蒸蛋。」他说。 「对！还有炸猪排。」她也知道。 「小孩子都比较喜欢吃肉，是标准的肉食动物。」牛斯平说着，如果她已经恢复记忆，那么她就该知道她不是心心的妈咪，为什么她还可以用妈妈的口吻讨论心心的事，他猜不透。 「不过我有告诉她，青菜也要吃，这样营养才会均衡。」马郁佳笑道。 「心心听吗？」他好奇的问。 「当然听！」她显得很骄傲。「心心是全宇宙最棒、最乖、最听话的小孩！」 她这样的反应……真的恢复记忆了吗？！ 「你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之前他也这么问过她，但是今天再问时，他的心情完全不同，却得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就不知道在忙什么。」马郁佳也回得很轻松。「反正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好像才送心心到学校不久，就要再去学校接她回来，大概我很会杀时间、很混吧！」 牛斯平回以笑容，虚虚实实之间，他自己都失了准，不知道真假。 「你快乐吗？」他是真的在乎她的心情。 「我很快乐。」她诚实的回道。 「你不想……改变现状？」他的声音有点虚。 「为什么要改变？」她凝视着他。 「那你还想不想恢复记忆？」他简直是多此一问，如果她的回答是他们俩都招架不了的…… 马郁佳看着他，猜想他是不是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但又不像，如果他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戳破？他以为他可以再瞒她多久？她也明白……有一天，真实的她与他，都会被摊在阳光下。 「斯平，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她以平常心问，脸上有浅笑。 用扒饭进嘴巴来掩饰自己真正的感觉，只要她不掀开这一切，那他很乐意活在这样的生活里。 「我去陪心心做功课，你慢慢吃，我这样在你身边和你闲扯，好像会给你压力。」马郁佳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起身。 「这个星期天，你想去哪里玩？」他抓到机会就问，要出去玩之前他都会先安排好，这样才能尽兴。 「不用跑太远，大家开心就好。」牛斯平真的是一个好老公、好爸爸，假日只要在台湾，就会带她和心心出去玩，阳明山去了、101去了，关渡、八里那一带也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第十二章 「淡水好吗？」他询问。 「好啊！」她没有意见。 「可以坐渡轮、逛老街，还可以吃到当地有名的阿给。」牛斯平似乎对这些景点都不陌生。「如果你和心心不怕累，还可以骑脚踏车。」 「好，我应该会骑脚踏车吧！」她幽默的自嘲。 「你会！」他想也没想的说出。「你国一时就会骑脚踏车了。」 一听，马郁佳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高深。她的确国一时就学会骑踏车，那时是他利用假日教她、陪她一起骑的，因为他很难想象她居然不会骑脚踏车。 「心心……也会骑脚踏车吗？」她若无其事的问，就像是一个平常的妈妈。「如果不会，她可以早一点开始学。」 「她会，只是怕摔倒，还不太敢放松。」牛斯平回道，怎么感觉两人在谍对谍？ 「小孩子嘛！」马郁佳帮女儿说话。「长大了，胆子就会大一些。」 他没有接腔，看着她的身影离开了饭厅，内心满是纳闷，她到底恢复记忆了没有？ 「姓羊？！」马郁佳马上联想到牛斯平的好哥儿们，因为他们三个人的姓都和动物有关，而且都在十二生肖之中，可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希望不是。 「是啊，他说是你的好友。」何娜亚说完，便自行形容起那个男人的外貌、气质。 「是羊柏文！」马郁佳忍不住惊呼。 「sasha，你真的认识他？」 「他找到了这里，还指名找我……」看来他应该知道她恢复记忆了，那么……牛斯平应该也知道了才对，可是他为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了吗？」何娜亚仍在状况外。 马郁佳没有回答，喃喃自嘲道：「原来我们都习惯活在谎言里。」 很怪异的，纵使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但是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破，还是过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不过马郁佳开始比较忙碌了，晚上她常会有事要外出，因为近期有一个服装发表会，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于是她必须兼顾两个角色，这时羊柏文就要充当救火队。 当羊柏文到来，她向他道谢，并且把女儿暂时交给他时，他很语重心长的说道：「要建立一个甜蜜、幸福的家不容易，但是要摧毁它却很简单。」 「这道理我懂。」马郁佳不卑不亢。「只是所谓甜蜜幸福的家，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斯平很在乎你、很爱你。」他只好这么说。 「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你以为……」她相信他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就能明白。 羊柏文点点头，回以一个心照不宣的浅笑，果然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活在一个大谎言里，但因为幸福感，所以都愿意继续假装下去。 过两天为了补偿心心，马郁佳特地抽空去接她下课、带她去吃麦当劳，没办法，小孩子就爱这一味，当她们端着餐盘来到地下室的座位区时，看到了陈爷爷和陈奶奶。 牛心琦直接朝他们坐的那桌走去。 「我要吃菜包！」奶奶像小孩子一样吵着。 「汉堡和菜包一样。」陈爷爷耐心的劝着。 「我要吃早餐！」奶奶又在闹了。 「现在就是在吃早餐啊！」明明已是傍晚五、六点，奶奶却总是要吃早餐，今天她的状况好，陈爷爷才会牵着她用散步的，才会来到麦当劳，因为先前她一直吵着想来吃汉堡。 「我要去麦当劳。」 「我们现在就在麦当劳里面了。」 「这里不是麦当劳，你骗我！」奶奶发起了小孩子脾气。「我要吃菜包！」 「奶奶……」牛心琦拿起桌上的汉堡，塞到奶奶手里，用童稚却坚定的声音说道：「菜包在这里。」 「这是菜包？」奶奶半信半疑的看着眼前的汉堡。「这是我平常爱吃的菜包？」 「这是很好吃的菜包。」牛心琦笑着保证。 奶奶真的拿起汉堡，开心的咬了一口，然后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马郁佳把餐盘放到旁边相邻的桌面上，每次看到这对老夫妻，她又感慨又感动，她希望自己有天老了以后，不会患有失智症，但如果她真罹患失智症，她会希望有个耐心的老伴陪在她身边。 「心心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陈冠龙看到她对长辈的态度，忍不住夸奖道：「她不像同龄小孩那么稚气。」 马郁佳看着心心，脸上有着浓浓的爱。如果有一天失去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她不敢想象。 「陈伯伯，您年纪也大了，有没有考虑请个外佣来照顾陈妈妈，这样你肩上的担子会轻一些。」马郁佳建议，现代社会很多人都这么做。 「我们的孩子也这么建议，他们都愿意出钱，但是……」陈冠龙摇摇头，看着正在和心心聊得很开心的妻子。「我不想。」 「有些外佣很不错的。」马郁佳知道有些外佣很可怕，但是也有好的啊！ 「这我知道，但是只要我还有能力，我就要自己照顾她。」陈冠龙没有推卸责任。 「只怕你太辛苦。」 「这一点辛苦算什么。」陈冠龙看着妻子的眼神，仍充满了无穷爱意，一种细水长流的爱。「今天如果失智的人是我，我相信又慈也会这么照顾我，不会把我丢给一个外佣。」 她的心是涨满的，温暖充塞其中，这世上是有爱的。 「心心也是幸福的！」陈冠龙看着小女孩。「有了妈妈在身边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以前看到她时，她常常会绷着一张脸。」 现在的牛心琦不会了，她总是笑口常开，好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麻雀。 「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家的故事，但是幸福就像是绑了线的气球，你不抓牢那根线，气球就会飞走。」陈冠龙和年轻人分享自己的经验。 她点点头。 「在现今这个社会，要找真情真爱不容易，如果碰到了，就敞开心胸把握，别犹豫了。」 「陈伯伯，谢谢你的金玉良言。」 「我没有什么金玉良言，只有深刻的人生体会。」陈冠龙淡然的笑。「茫茫人海中，可能只有一个人和你是真正契合的，一旦错过了，可能就是永远的错过，你可以想象这种遗憾吗？」 马郁佳的心一抽，有一种刺痛的感受。一旦错过了……就有可能永远错过？ 「我要吃菜包！」奶奶又开始在卢了。 「好、好，我带你回去吃菜包。」陈冠龙像哄小孩一般，满是宠溺。「我们家的菜包比较好吃。」 「吃菜包！」奶奶高兴了。 「陈爷爷，我来收拾，你先带奶奶回去吧。」牛心琦像个小大人，非常懂事的说。 「那谢谢你了，心心。」陈冠龙扶着自己的妻子。 马郁佳真的好感动，平凡却隽永的夫妻之情，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而且……牛斯平可以给她。 直接把心心送到她干爹那，马郁佳这会情绪澎湃，虽然已过了下班时间，但她知道牛斯平还在办公室，她有话一定要跟他说，而且是在这个时候、这种心情下说。 这段时间以来，牛斯平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一天、哪个时刻，真相就会被揭穿，至于后果，不是他能想象的，代价，也不是他能付出的。 所以原本正在签阅公司收据的他，一看到马郁佳急匆匆的冲进来，担心的马上从办公椅上弹起来。 「是不是心心怎么了？」他没看到女儿随行，有些焦急的问道。 「她在羊柏文那里。」马郁佳微喘着气的说，她一下出租车就一路跑进公司里来。 她把女儿支开了？那……牛斯平知道自己必须镇定、必须冷静，该来的事总是会来，逃不掉、避不开的，他想闪也没有地方闪。 「郁佳……」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几乎是一种求和的口气，或许她是来摊牌的。 「牛斯平。」她忽然用一种非常慎重、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他。「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瞒不住了……她恢复所有的记忆了。 「你问吧。」他逆来顺受。 「如果有一天我失智了，我是说，如果当我渐渐老了、头脑不再清楚，我变成了一个失智老人时，你还会爱我、照顾我吗？」马郁佳正经八百的问道。 第十三章 「我会！」他有听清楚她的问题，也很认真的回答了，只是他当真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 「你真的会？」她再确定一次。 「我一定会！」他回得非常肯定。 马郁佳一向不是主动的个性，但是这会她没有保留、没有包袱的冲进了他的怀里，而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头靠在他的肩头上，马郁佳还要他再保证一次。 「郁佳，怎么了？」她的反应令牛斯平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以来，他有点像是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如临大敌一般，生怕整个生活再被翻转一次。 「我恢复记忆了。」她在他耳边轻轻说出，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一般清淡。 牛斯平瞬间呆住，整个人像是暂时停止了呼吸一般，久久都没有换气，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措手不及。 既然她已经恢复了记忆，那表示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是被他的车子撞到，她根本不是他的妻子，她更不是心心的妈咪，她和他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联系…… 缓缓松开了她，他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不能躲避。 「你都想起来了？」他绷着睑问。 「都想起了。」 「所以呢？」牛斯平毕竟是个大男人，不会要苦苦哀求那一招，也不会死缠烂打，他只有一颗真心而已，但这也要她看得见、感受得到才行。 「牛斯平。」马郁佳连名带姓叫他，口吻就像国中时期那样。「你是真的这么爱我吧？」 「心心的事我可以解释……」 她马上伸手阻止他说下去。「你不用解释什么，我爱心心！我很高兴有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 「你不怪我骗了你？」牛斯平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郁佳，我把你拉进了一个完全你不熟悉的世界，让你当了妻子与妈妈，你不生气？」 马郁佳是该生气，但是……当年是她失联，而且十五年后，他还是这么在乎她，这份深情……令她所有的怒气消失了。 「斯平，过去的事，不管好的、坏的，全都放下了吧！我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现在多了丈夫、女儿，还有个真正的家，我非但没有损失，还算是赚到了，我是要生气什么？」她豁达的说，把事情说开来的感觉好棒。 他难掩心中的激动，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完美的结局。 「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见状，马郁佳忍不住故意闹他。 「我希望！」牛斯平不再患得患失，他不必再整天七上八下的。「但我怕你恢复了记忆之后，一切会风云变色，我会失去你。」 「斯平，你不会失去我。」马郁佳又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双手。「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所以你绝对不会失去我。」 「依照羊柏文打探的消息，你……是个服装设计师？」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问了。 「对，我是个服装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事业。」她骄傲的说。 只要是她的兴趣，他都会支持她，就算她没有工作、整天待在家里，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有经济能力可以养她，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郁佳，你没有……」他问得含蓄。「你没有感情上的牵绊吧？」 马郁佳不想卖关子，更不想让他多紧张，马上坦荡荡的摇头。「没有！没有感情的牵绊、没有男人，我的生活只有工作和事业。」她仰头看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惊喜与松了口气。「斯平，或许是因为我的心中也一直有你，一直还惦记着十五岁那一段纯纯之爱。」 牛斯平微微一笑，表示了解，他反握住她的手，脑中闪过了结婚的念头。 「郁佳，我们都三十岁了，你想不想……」他欲言又止，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 「先等一阵子吧！」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好快乐，那件事不急，我们现在就已经拥有了最美好的一切了。」 他点头，是不急，因为她已经回到他的人生里，一切都这么完美，是不需要急。 不急了…… 趁着假日，一家三口到公园晒太阳、玩飞盘，马郁佳带了野餐垫，还准备了果汁、水果、三明治、甜点，不需要花什么大钱，就可以悠哉的在公园里消磨一个早上，亲子一起享受愉快的时光。 飞盘玩累了，牛心琦和其他也在公园里野餐的小孩子玩了起来，对方有带来一只很漂亮的吉娃娃，她和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马郁佳和牛斯平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真正欢乐的情景，之前大概只在他们的想象中出现。 马郁佳坐在野餐垫上，牛斯平则是躺着，头枕在她的大腿上，他难得这么轻松、这么无忧无虑。 他暗自想着，至少马郁佳不排斥结婚，虽然两人都不急，但是指日可待，他和她终究会步入礼堂，那么，小花童就是他们的宝贝心心了。 「郁佳，马伯伯和马妈妈都好吧？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姊姊。」有关她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应该很好。」她简单带过。 听她的语气，和家人似乎并不亲，牛斯平也很贴心的没再追问，其实谁没有一些故事啊。 「我爸爸已经退休，和我哥哥住在一起。」马郁佳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觉得有告诉他的必要。「我姊结婚了，我妈妈和她住。」 是有点不合常理的地方，可是牛斯平保持沉默，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你呢？」马郁佳也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我的家人都很好，但是我爸妈离婚了，各过各的，现代人好像都是如此。」他的视线向上看着她。「不是那么的亲、保持适当的距离、保有自己的隐私与空间，大家都这样。」 「那他们对心心……」 「他们要我自己负责。」牛斯平已经走过来了，现在已能释怀地笑。「当时他们并不赞成我留下孩子，因为孩子的妈妈并不要孩子，但是我实在无法放任自己的小孩流落在外，就算再辛苦，也一定要把她照顾好。」 马郁佳本想问心心亲生母亲的事，但又想到这毕竟是他的私事，除非是他自己想说，不然她没有立场多问。 「幸好有柏文帮着我。」 「你有一个好哥儿们。」马郁佳替他感到高兴。「心心虽然没有妈妈的照顾，但是她有两个爸爸的爱来弥补。」 「心心很懂事、早熟，她从来不会多问有关妈妈的事，直到你出现。」牛斯平坐起身，认真地看着她。「她其实很需要一个妈妈。」 她点点头。「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可以扮演好一个妈妈的角色。」 「你真的做得很好。」他可是对她刮目相看。「好像你真的是心心的妈咪。」 「我是啊！」她扬扬得意。 这时牛心琦大喊他们一声，朝他们挥挥手，露出粲笑，好像要告诉他们，她就算和狗狗及小朋友玩耍，也没有忘记他们，她还做了一个鬼脸。 牛斯平假装回了一个生气的表情，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逗着女儿。 「心心看起来好快乐……」马郁佳笑着轻叹。「她昨晚还问我，可不可以一辈子都跟我睡。」 「当然不可以！」牛斯平马上投反对票。 「那你要自己跟她说理由。」 「等我们结了婚，你就要跟我睡。」该扞卫他的权利时，他当然要强悍起来。「她不可以和我抢你。」 「那你要先过她那一关哦！」马郁佳决定不加入这场抢人战争。「我不知道她同不同意。」 牛斯平知道在情人的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为什么对心心的生母，马郁佳一点都不好奇，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郁佳，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开口问？」 「问什么？」马郁佳一时没有会意过来，该知道的事，她大概都知道了，该在乎的事，她也都了解完毕，还有忽略什么吗？ 「心心真正的妈妈。」他起了个头。 「你想说吗？」她就是不想他勉强。 「不是很想。」他坦言。 第十四章 「那就不要说了。」她也并不坚持一定要知道。 「你真的不在乎？」牛斯平一定要称赞她一下，她真是奇女子一个，有些女人对所爱男人的过往，只差没有连祖宗八代或是任何一个细节都抽丝剥茧的想要挖个彻底，但是她不会。 「谁没有过去？」马郁佳理性成熟，又充满智慧。「只要她不会给我们带来困扰，那么我就当没有这个人。」 「你可以！」他突然好想亲亲她、抱抱她，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忍住了。 「我可以！」她肯定的笑道。 牛心琦这时抱着那只可爱的吉娃娃跑过来，拜托道：「爸比，我们也养一只吉娃娃好不好？」她也好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狗。 「问你妈咪。」牛斯平把责任推给马郁佳。 马郁佳当然不想伤小女孩的心，只好笑瞪了牛斯平一眼，不过，她可以解决的。 「心心，妈咪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小狗狗，而你白天要上课，妈咪现在要上班，所以……没有人可以陪小狗狗，小狗狗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孤单、很寂寞，你想让牠这么难过吗？」她跟心心讲道理。 牛心琦想了一下，虽然她很想要有一只自己的狗狗，可是一想到狗狗会很孤单……她马上摇摇头，她不要害狗狗孤单。 「妈咪，那等我长大了以后、有时间照顾狗狗时再养。」 「没问题！」马郁佳一口答应。「等妈咪也退休时，我和你一起养。」 「耶！」牛心琦好像已经得到了什么大礼般，欢天喜地又跑去玩了。 「郁佳，你果真是当好妈妈的料。」牛斯平满心佩服。「天生要做妈妈的。」 「是心心太惹人疼了。」 「所以你不是离不开我，而是离不开心心……」牛斯平吃醋了，立刻板起脸。 「不然呢？」马郁佳忍不住揶揄他。 没有不然呢，只要她留在他们父女身边，他不在乎她是爱心心多一些，还是爱他多一些，因为他们三个人就是一家人。 对马郁佳而言，和牛斯平父女同住的家，才是她真正的家，所以她从原本住的地方搬了一些衣物和私人用品过来，心心好眼力，觉得妈咪现在的衣服变得又漂亮又流行，直说妈咪的衣服以后都要留给她，她要当跟妈咪一样很会穿衣服的女生。 晚上心心睡了之后，马郁佳和牛斯平会在书房里办公，她画着设计图，告诉他她的服装理念，他则说着怎么和国外那些零件供货商杀价、接洽。 他们融入了彼此的生活，和对方密不可分，他们在建立起绵密而且坚定的关系。 「照片该换了吧？」马郁佳已经说了好几次。「换上我们三个人一起的啊！」 牛斯平看向这张她国中时的照片，这张照片对他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他不是很想换。 他正要开口告诉她理由时，门铃声不受欢迎的响起。 「羊柏文要来？」马郁佳问。 「没有约啊！」牛斯平边回话边走去开门。 大门一开，他再也笑不出来…… 牛斯平怎么也没有料到汪采彤会再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他本能的跨出门并反手将门带上，他的人生及生活才正要开始幸福美满，她不该再出现打扰。 「嗨，牛斯平。」汪采彤先和他打招呼。 她漂亮、美艳，在念大学时，她的容貌吸引了无数的追求者，校内校外她都是个万人迷。 牛斯平实在很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牵扯，但是她都找上门了，他显然不能不当回事。 「走。」他并没有亲切的问候，而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后，越过她率先往前走。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她跟在他身后问道。 「闭嘴。」他的表情依然冷漠。「安静的跟我走。汪采彤，你不受欢迎！」 她才不在乎自己受不受欢迎，重要的是，她是他女儿的妈妈，光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他绝对拿她没辙，不晓得他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选在离他家里最近的咖啡馆，反正现在的咖啡馆满街都是，他刻意多走两条街，好像汪采彤身上有病菌，会污染他住家附近的环境似的。 「你是要去哪里？」她穿着高跟鞋，没有办法像急行军一般快步走。 「找个地方。」他漠然回道。 「找什么地方？」相隔七年多再见面，他不由分说地是要把她带去哪里？ 牛斯平不语，直到他看到一家毫不起眼、好像没有什么人会光顾的咖啡屋，他才缓下脚步，拉开门准备走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汪采彤，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男人……没有变。 「不就是喝咖啡嘛！」她受不了的抱怨。 「来不来随你！」他呛道。 汪采彤当然要跟进去，不然她是来这一趟做什么？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撑着。 小咖啡屋里没有什么客人，感觉生意很差，橱窗里的蛋糕也不可口，咖啡名称也没有任何新意，就是冰咖啡、热咖啡、美式和拿铁，一点都不吸引人，甚至连个招牌咖啡也没有。 牛斯平不问她要点什么，径自点了两杯冰咖啡，他不是要和她喝咖啡、聊天，他是想要解决事情，而且速战速决。 汪采彤摇摇头叹气，这男人…… 「现在是怎样？！」待咖啡送上来之后，他没有多浪费一秒钟，直截了当的问。「说出你的目的。」 她想要撒娇一下，凭她的姿色和他们俩的过去，这个男人的态度都该礼貌、客气一些。「牛斯平，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 「我刚刚讲了。」他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说出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 当然是有目的，不然她干么要来自取其辱。 话说八年多前他们为了庆祝毕业，班上办了一个ktv夜唱，大家都喝了些酒，而那一夜，有些人继续去第二摊，汪采彤却把牛斯平带回了自己的租屋，他醉了，她知道。 在学校里，她就算不是校花也是系花，追她的男生可以装满学校的活动中心，偏偏只有他把她当空气，同学四年了，他没有和她多说过一句话、多看过她一眼，这令她非常不是滋味，她不相信有她无法征服的男生。 她就是要得到他！ 趁他喝醉、趁他处于大家将各奔前程的那种失落情绪中，她几乎算是半强迫他，当时他的嘴里还叫着别的女生的名字，反正她不认识也没有听过，或许他是把她当成了某个人，但…… 九个月之后，她生下了一个baby. 知道他对她没有兴趣，所以他一当完兵回来，她就把小孩交给他，反正她对小baby也没有什么感觉，她只有崇高的理想和伟大的目标——她要进演艺圈、她要当明星，她要发光发热。 可是七年多过去，她都已经三十岁了，还是名不见经传，但她向其他同学打听过后才知道，他的公司已颇具规模，年营业额也是用好几千万在算的，她这才发现，原来大鱼早就在她的面前。 当然要回头。 说什么都要回头！ 而他刚刚问她出现的目的？这还不简单，而且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斯平。」她先是亲热的叫了他一声。「你说话不要这么冷漠，表情不要这么可怕嘛！我们又不是仇人或是陌生人，我们当过四年的同学呢！」 牛斯平的眼神没有变，还是那种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酷样，语气也没有变，依然冷冰冰，「你到底要什么？快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女儿好吗？」汪采彤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笨到不去用她的秘密武器。 闻言，他勾起一种极尽嘲弄与讽刺的笑容，眸光变得更加犀利睥睨着她，「你怎么可以用这种稀松平常的口吻去问起你遗弃多年的小孩呢？」对她这样的女人，他是不会客气的。 「牛斯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颜面挂不住，她的表情变得有点难看， 「不然你认为我该怎么说？」他故意摆出一副请赐教的样子。 「那是我的女儿！」她的口气很凶。 第十五章 「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牛斯平这会反而比较平静。「从你把她丢给我之后，七年多来，你有没有来看过她一次？你有没有打过一通电话来问她好不好？其他的就都不要说了，就算是对自己养的小狗或是小猫，一般人都不可能那么冷漠无情，汪采彤，请你小声一点，最好不要提你有个女儿，因为……你根本没有资格当小孩的妈妈，你只是生下了一个小孩而已！」 「我明明有照顾她两、三个月！」汪采彤强辩。「小孩又不是一生下来就马上丢给你。」 「那是因为我还在服兵役！」 「就算是……」她得理不饶人。「你是小孩的爸爸，难道你不该照顾小孩、不该负起责任吗？」 牛斯平从来没有要逃避责任，哪怕她硬把小孩丢给他，就说他是孩子的爸爸，他也没有怀疑过，孩子来了，自然就是要养，但是她的态度让他不满。 「我是负起了我的责任，那么你现在出现又要做什么呢？」他还是只想要问这个而已。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她人都来了，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我想要回到你和孩子身边。」汪采彤厚着脸皮说出她的企图。 「什么？！」他眯起眼睛，一副自己听错的样子。「你再说一次。」 「我要回到……」迫于他的气势，她愈说愈小声。「我想要……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他忍不住笑了，但是那样的笑容会令人起鸡皮疙瘩，因为那根本就是打从心底不屑和轻视的笑，好像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多么不堪、多么一文不值似的。 「这么荒谬可笑的话你都说得出口？！」 因为演艺圈混不下去。 因为她不是年轻美眉了。 因为她想要过过好日子。 而牛斯平现在可以给她了，加上她帮他生了一个女儿，至少在她把女儿交给他时，他没有任何异议，那就表示他接受了、认为孩子是他的，所以她这个孩子的妈要到他的身边时，他应该……ok吧？ 「孩子需要妈妈。」她大言不惭道。 「孩子已经有妈妈了。汪采彤，你是不是连续剧看多了？」他也直接回呛。 「你明明还没有结婚！」汪采彤已经打探清楚，他明明就还单身，而且一直没谈感情，同学们都是这么说的，他休想骗她。 「我有没有结婚不需要你操心，汪采彤，女儿是个意外，我们俩从来没有谈过感情，这一点你很清楚，所以不要想演一家三口的亲情戏，你演不来的！」 「反正我是孩子的妈！」她紧咬着这一个优势。「我要回到孩子身边。」 「孩子根本就不认识你，也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他愈说愈动气，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糟糕，当同学时他就对她没有好感，现在对她更加厌恶、排斥。 「那又怎样？！我和她可以慢慢认识彼此、培养感情，只要给我机会。」 「你的演技不好，汪采彤。」他轻哼。 「那也是我的女儿！」她强调。 「你根本没有资格当妈妈！」 「我当定了！」 「除非我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千元钞票，然后猛地起身。「汪采彤，除非你踩过我的尸体，否则你别想当我孩子的妈！」 不知道为什么去开个门可以搞得像是失踪一般，牛斯平又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马郁佳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找人，但是应该不会有事吧？ 一个多小时后，牛斯平才摁门铃回到家里，表情有说不出的气愤与郁卒。 她敏感的马上就知道有事，而且还是不小的事，但是她该不该问呢？如果他愿意告诉她，应该会主动提起吧？ 牛斯平看着马郁佳，很高兴她没有问东问西，因为这会他的心情又乱又愤怒，实在不适合和她深谈这个问题。汪采彤绝不是母性爆发，良心发现想要当妈妈，她一定是有所图，她会对他和马郁佳的感情造成伤害。 「要不要来一杯花茶？」这是马郁佳的习惯，而她现在正在影响他，他也开始喝茶了。 「不用了。」他不想麻烦她。 她没看过他这个样子，想到刚刚两人还很开心的一起在书房处理公事，现在他却这么冷淡，老实说，她是真的有点受伤，但她也明白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私人空间，于是微笑表示，「书房让给你。」 「郁佳……」他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急着告诉我，知道你没事我就可以安心了。」马郁佳表现得落落大方。 「我需要沉淀一下我的心情。」牛斯平仍面带歉意。「给我一点时间。」 「好。」她爽快答应。「需要我时，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会支持你的！」 「不管是什么事吗？」他勾起一抹苦笑。 「我相信你。」 「郁佳……」就这么一句话，牛斯平却无限感动。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她给了他最大的包容与鼓励，从头到尾，她一直是那么的相信他。 身为马郁佳的特别助理和好姊妹，何娜亚终究会知道所有的事，所以在一切稳定下来之后，她很主动的告诉她这阵子发生的事情。 何娜亚不敢说曲折离奇，但是相隔了十五年，又是车祸、又是失忆，然后他们找到了彼此，感情更加坚定，只是现在还多了一个七岁多的女儿，对于当「现成妈妈」，马郁佳真的毫无埋怨的照单全收？ 她一边吃着便当，一边观察着老板，「sasha，你真的不介意那个小孩？」男主角是好得没有话说，但是有一个小孩存在，那就表示男主角有过感情牵扯。 「我爱心心。」马郁佳这么回答。 「有另一个女人存在过。」好像怕她的老板不知道，何娜亚特别强调。 「娜亚，牛斯平都三十岁了，你不会指望他是……」她挑了挑眉，暗示何娜亚应该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有感情牵扯是一定的。」 「那他结过婚？」何娜亚追根究底。 「好像没有。」据她所知是这样。 「没结婚怎么会有小孩？」 「何小姐！二〇一三年，人类都快移民到火星了，谁说没结婚就不能有小孩？」马郁佳也在吃便当，差点噎到，因为她助理的话有些落伍又好笑。「未婚生子的女人不是满街都是？」 「但是你不怕孩子的妈妈出来搅局吗？」何娜亚可能韩剧或是小说看太多了，想的也比较多。「母女情深耶！」 「我不知道孩子的妈是谁或有着怎样的故事，牛斯平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马郁佳神色淡然。 「你也没问过？」何娜亚大惊。 「有什么好问的？」 「和你切身有关的，你竟然都不会想知道？」何娜亚感到不可思议。「sasha，你真的这么淡定自若？万一有一天孩子妈妈出现了，想要从你手中夺回那个男人和她的小孩，你要怎么办？」 心心一开口、一见到她就是喊妈妈，她也一直在当她的妈妈，她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要和她抢心心和牛斯平，她该怎么办。 「sasha，你会不会活得太简单、太幸福、太大意啊？」何娜亚好心提醒，她当然希望老板可以找到幸福，特别是和自己的初恋情人，但是现在可不是像十五年前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情况不同了。 马郁佳觉得简单、幸福没有什么不好，至于大意……牛斯平又不会卖掉她，她是要小心什么？ 「sasha，你该问清楚。」何娜亚比老板还急似的。 「问清楚什么？」 「有关那个女人。」 「她又和我无关。」马郁佳就不知道是要问什么。」娜亚，我连她是谁或是一张照片都没有看过，我相信她根本不存在他们父女的生命中，不需要没事找事，给自己添麻烦。」 「你怎么这么天真？」何娜亚和马郁佳只差一岁，但感觉她像是老大姊。「sasha，你这样会吃苦头的，哪天怎么被卖的都不知道。」 「我相信牛斯平。」 「但他一开始是骗你的哦！」 「当时他不得不。」马郁佳还是挺他的。 「唉！」何娜亚没辙了。「哪天要是你吃了亏，可别怪我没有先提醒你。」 第十六章 羊柏文才看着自己的好哥儿们幸福没几天，现在居然就杀出汪采彤那个程咬金。 牛斯平这会坐在街边热门的海产摊上，只喝着酒，任何菜都没有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汪采彤会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她要什么？ 绝不是女儿。 「别只喝酒，伤肝啊！」羊柏文和马郁佳接触的机会愈多，愈觉得她大器、优雅，尤其她对心心那种视如己出的态度，令他想要鸡蛋里挑骨头，也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她教人心服口服，他也真心喜欢她，可现在…… 「我到现在还没有跟郁佳说。」对自己的好哥儿们，牛斯平畅所欲言。 「汪采彤有说要什么吗？」羊柏文当然很愿意当军师，只要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说要和我跟心心一起生活。」牛斯平边说边不屑轻哼。「好像我和她相爱过。」 「你们没有！」羊柏文立刻驳斥。 「当然，但是她一副……」牛斯平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可以如此厚脸皮。「一副我和她有感情的样子，她真是可怕！」 「谁教你要酒后乱性。」羊柏文只好这样帮好友自我解嘲。 「柏文，那一夜我真的很醉，而她长发披肩的模样和郁佳有点神似，让我一时以为……在我面前的就是郁佳，如果不是有这种感觉，你以为我会和她发生关系吗？」牛斯平气恼咬牙。 「所以你把汪采彤当成是马郁佳？」羊柏文不免感慨。「一个是蛇蝎美人，一个是清新天使，差很多耶！」 「那时我太醉了……」牛斯平扼腕。 「不，是你太爱马郁佳了。」他其实可以理解。「你可以当情圣了。」 「我不想当情圣，我只是希望有一天那个女孩……会再回到我的生命中。」牛斯平紧紧握着酒杯。「现在她回来了，可是汪采彤却出来搅局，汪采彤想拿心心当筹码。」 「她要钱？」羊柏文推测。 「她还没有开口。」 「那你自己开口啊！」他开始出主意。「花钱消灾，她之前不是一直想往演艺圈发展？她不就是要名、要利，你就给她一笔钱嘛！」 「这样就可以打发她了吗？」牛斯平不怕花钱，只要钱能解决的就不是问题，就怕连钱都搞不定。 「试试啊！」 牛斯平又干了一杯酒，但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喝醉，他一定要清醒的好好处理这件事才行。 「我不想让郁佳知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不想她去面对汪采彤这样的女人。」牛斯平看着好哥儿们，表情既担忧又带了点疲惫。 「但她终究是……心心的妈妈，如果她硬要和心心相认，你又能阻止吗？只要她有心，她可以把你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 「不然你以为我在烦什么？」牛斯平放下酒杯，告诉自己不能再喝了。 「坦白从宽？」羊柏文又出主意。 「你是说……告诉郁佳？」他是有想过，但他怕杀伤力不是他能承受的。 「总比她自己发现得好。」 牛心琦已经跟爸比、妈咪吵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今天终于可以如愿。 她念幼儿园时，园方的校外教学就是去木栅动物园，但她一心只想和爸比、妈咪一起来，所以她简直是欢天喜地的，当然，再次亲眼看到这些动物，她乐坏了。 自然是要先去看无尾熊还有熊猫，当他们排队时，她一手牵着爸比、一手牵着妈咪，她像是被保护一般的站在中间，那种幸福感，她终于也感受到了，以前只能看别的小朋友这样，现在她也可以了。 「不喜欢无尾熊？」越过心心的头顶，马郁佳开玩笑的问着牛斯平，她发现这两天他有些闷闷不乐，好像有心事。 「怎么可能？」牛斯平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反而用有些夸张的口吻说着。「从一岁到九十九岁的大人、小孩、婴儿、老爷爷、老奶奶，全部的人都喜欢无尾熊。」 「对嘛！」牛心琦马上帮腔。「谁会不喜欢无尾熊，无尾熊是宇宙超级无敌可爱的，我们有空去澳洲好不好，听说那里有更多的无尾熊！」 「好啊！」他应付女儿。「爸比来安排，我们一家三口去澳洲。」 「打勾勾。」牛心琦要爸爸给个保证。「不能欺骗小孩哦！」 牛斯平得和女儿打勾勾，但是在这同时，他看到了马郁佳传过来的疑惑眼神，她不是小孩，她可没有那么好骗。 「妈咪也来打勾勾。」他只好把她也扯进来的，三个人一起做保证。 「妈咪，你也要！」牛心琦不会忘记妈咪，她只是先和爸比打勾勾而已。「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谁都不能黄牛！」 马郁佳当然和他们打了勾勾，她喜欢无尾熊、也喜欢澳洲，能三个人一起去当然好，但是她看得出来牛斯平的心不在焉，一定是有什么事，不然他的笑容不会那么勉强。 看完了无尾熊，牛心琦想去看大象，于是她就带头往前疾走，不忘叮咛走在后头的爸比妈咪快快跟上。 「斯平，如果有什么事，我希望我能为你分忧解劳。」马郁佳趁这个机会开口，语气不带一丝逼迫，反倒相当善解人意。「你不必一个人承担。」 牛斯平望着她，话都到了嘴边，最终却还是吞了回去。今天是快乐的亲子游，不适合谈那种没有营养的事或是没有意义的人。 「我还好。」他淡淡回道。 「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马郁佳眸光温柔的看着他。「有着焦躁。」 「郁佳，可能是这园里这么多的动物，所以人也免不了跟着躁动。」牛斯平还能开玩笑。「今天是特别带心心来看动物的，我很开心。」 开心？！根本是强撑出来的。 但是她没有逼问，她知道会发生的事就是会发生，无法逃避，既然如此，这一刻就先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户外教学」，她上一次来动物园，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一定要开心……」说完，她快步追上女儿。「因为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闻言，牛斯平的心一直往下坠，像是坠入无底洞一般。 要找到汪采彤，对牛斯平来说一点也不难，翻一翻大学毕业纪念册，找到她当时的姊妹淘，手机号码一问就要到手。 约在她的租屋处楼下，她一直想要请他上去坐坐，但是他不肯，他不知道颇有心机的她，会用什么方式来招待他，还是约在公共场合比较保险。 即使只是到住家公寓门口，汪采彤也穿得很正式，不但化了妆，还穿着一双有跟的鞋子，一副要和牛斯平去约会的样子，她还是想利用自己的外貌，看看是否能够打动他的心，三十岁的她，正是绽放轻熟女魅力的时候。 「斯平。」她热情地叫着，好像他是她的前任爱人，现在正爱火重燃。 牛斯平一向很干脆，他早就已经把支票拿在手上等她，所以她一现身，他就立刻把支票拿到她面前。 「这什么啊？」汪采彤还装无辜。 「支票。」他冷冷的说。 「你当我什么啊！」她当然要小发飙一下。 「不要？！」牛斯平可没有耐心陪她玩游戏。「那我要收回了。」 是人就有好奇心，汪采彤当然也想知道一下自己的价码，所以她故意慢条斯理的接过支票，故作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 两百万？！ 她很小心而且仔细的数了那些0，她汪采彤居然只值两百万？！ 「牛斯平……」把支票对折之后，她塞回到他的西装外套口袋里，一脸不屑。「你这是在羞辱我吗？这是你的用意？」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的体认应该很深切。」 「用两百万就想打发我？」汪采彤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都已经敢上门找他了，也懒得再装什么清高、圣洁。 「给你两百万……」牛斯平也回得很直接。「已经对你够仁慈了。」 他现在是把她当成乞丐吗？ 「牛斯平，我可是你女儿的亲生妈妈！」 又来这一招！不过她就只有这么一招，酒后意外来的孩子，她却可以用来纠缠他、吃定他，这是什么世界？！ 「汪采彤，你要想清楚，我不会再开更高的价码了。」他态度强硬。 第十七章 两百万，塞牙缝都不够！只要她能待在他们父女身边，她会有无数个两百万可以花，她又不是白痴，连这么简单的数学都不会算吗？她还是有脑袋的。 「我不要钱！」这时候可是要表现出母性光辉。「我只想要待在我女儿的身边。」 「你现在说到这两个字时，可谦卑了。」牛斯平讽刺道。 「牛斯平，好歹我们也同学过四年，又有过一夜情，你能不能别这么刻薄？」汪采彤知道这个男人的心不会这么硬。 「就因为和你同学了四年，我更清楚你的为人。」他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最后一次问你，两百万你要不要？」 「不要！」她异常坚决，而且面露微笑。 「你不要后悔！」他又火又气，但是却无可奈何。 「我要我的女儿。」汪采彤笑得更甜、更媚了。「我只想和我的女儿在一起。」 「汪采彤，你的演技并不好。」牛斯平恶狠狠的批评。 「我会改进的。」她笑咪咪的说。 「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他放话。 「那我们就来看看谁不让谁称心如意……」汪采彤笑着叹气。「女儿可是我和你一起生出来的。」 牛心琦并不喜欢何娜亚这个阿姨，因为只要她出现在家里，妈咪就会要她先一个人吃饭或是做功课，然后她们就会到爸比的书房里讨论事情，好像是在说有关工作上的事。 那个阿姨还带了ipad，可是不是要用来和她玩在线游戏，而是要和妈咪讲工作上的事，所以只要妈咪接到阿姨的电话，或是这个阿姨出现时，妈咪就不属于她。 她认为娜亚阿姨是坏人，专门要来和她抢妈妈的，所以她一定要找个办法，让娜亚阿姨不能一直来吵她的妈咪。 今晚马郁佳有一批衣服用色出了问题，跟服装发表会的诉求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她要赶去和厂商讨论应变的方法，正巧羊柏文才刚交了一本稿子，心情很放松，所以可以来陪干女儿玩玩。 「干爹。」今晚的牛心琦表情一直很肃杀、很认真。「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羊柏文这会正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双脚跷上了茶几，双手枕在脑后，一副居家男子的悠哉坐姿，他不是很想动。 「不能去麦当劳。你才刚吃过晚饭。」他会宠小孩，但绝不是纵容。 「不是要去麦当劳！」她忍不住抗议。 「冰淇淋晚一点可以吃，但不是现在。」他言明在先。「免得你肚子疼。」 「也不是冰淇淋。」牛心琦嘟嘴。 「数学你要自己想，我不能直接告诉你答案。」羊柏文不想害小孩。「你不懂可以问我。」 「不是作业的事！」她已经开始微微怒吼了。 「都不是？！」羊柏文的态度正经了一些，看来小丫头是真的有事要他帮忙。「那是什么？」 「我要你追娜亚阿姨。」牛心琦小声的说，明明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她还是一副怕被人家知道的鬼祟表情。「可以吗？」 追何娜亚？为什么？ 她看出干爹满脸困惑，但这不是数学题目，她可以解释得很清楚，直到他懂为止。 小女孩叽哩呱啦的说了起来。 羊柏文是听懂了，因为这一点都不难懂，小女孩吃醋了，本来妈咪是她一个人的，现在却常常要忙工作的事，尤其是娜亚阿姨一出现，她的妈咪就不再专属于她。 「干爹，只要你追到娜亚阿姨，和她去约会，她就没有时间来找妈咪了。」牛心琦勾起奸笑献计。 「你这小鬼！」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头。「我都不知道你心机这么重。」 「我想要和妈咪在一起嘛！」 「你妈咪有工作要做，就像你爸比一样啊！」 「爸比本来就有工作，但是妈咪一开始又没有。」牛心琦不开心的嘟着嘴，妈咪之前没有工作，可以无时无刻的陪着她，她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心心，你还有我陪你啊！」羊柏文故意露出受伤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你不要我这个干爹了吗？」 「我没有不要你！」牛心琦还反过来像个小大人般安慰起他来。「你永远是我的干爹，但我不喜欢娜亚阿姨！」 「所以我一定要追她？」羊柏文窃笑，原来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人小鬼大。 「娜亚阿姨很漂亮又很高啊！」依小女生的眼光来看。 「但你又不喜欢她！」他故意逗着她。「你不喜欢她，那我追她做什么？」 「只要她不和我抢妈咪、不当坏人，说不定我就会喜欢她。」牛心琦很会说话，思考逻辑也非常清楚。「干爹，你答应我。」 「感情的事……」才说着，羊柏文又立刻住口，他居然想和一个七岁的女生讨论感情问题，他是疯了吗？于是……「我答应你！」 「真的？！」她马上眼睛一亮，整个人踩到他身上去。「一言为定哦！」 羊柏文马上把牛心琦抱起来放到地上，他的肚子差一点被她踩爆，二、三十公斤的小女生，也是有一点分量的，他的骨头差一点被踩断。 「牛心琦，你是一个小恶魔！」他忍不住下了这样的评语，然后对着她猛摇头。 「不！我是小天使，我妈咪说的。」 「你妈咪被你骗了，或者该说你妈咪骗了你！」他忍不住笑道，这对母女真有趣。 「哼！我妈咪才不会骗我！」牛心琦绝对是站在马郁佳这一边的。「她永远、永远都不会骗我！」 何娜亚看到羊柏文上门。 她现在当然认识他，而且对他还算熟悉，一个靠写侦探小说谋生的男人，是心心的干爸，是牛斯平的大学死党，自认是牛家的一分子，酷酷的、傲傲的。 「sasha在家。」以为他又是要来找老板，所以她抢先说，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傍晚五、六点时，马郁佳都会在家陪伴女儿。「在牛家。」她又刻意强调，现在马郁佳都不太回去她自己的小窝了。 「我找你。」羊柏文直接说明来意。 「找我？！」何娜亚有点小惊吓，她和这个男人彼此没有特殊好感，顶多偶尔在牛家有机会碰到面，但也只是点个头，没有聊过天。 「有人要我追你。」他潇洒但无奈的表示。 「什么？！」她吓了一跳，这个写小说的男人是在讲真的还是在耍她啊！ 「心心。」他很贴心的直接告诉她幕后黑手。 「心心？！」是他们都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吗？ 「她不喜欢你。」羊柏文直接呛道。 「为什么？」何娜亚觉得有点伤心，她或许不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女人，但是小孩子并不会特别讨厌她或是排斥她啊！「心心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是做了什么吗？」 「你抢了她的妈咪。」他说出原因，否则他怕她会真的以为心心对她有敌意。 「我抢……」她立时松了一口气，感到啼笑皆非。「我是为了工作啊！」 「小孩子哪里会知道。」羊柏文笑道。 「但她讨厌我了啊！」 「所以她要我追你，最好让你忙得没有时间去烦她的妈咪。」他挑起一边眉毛，有点像在向她下战书的味道。 何娜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清楚明白，牛心琦已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他要不要这么做呢？这才是她比较想知道的。 「小孩叫你做什么，你就一定照做吗？」她有点在挖苦他。 「当然不是。」羊柏文一副他又没有疯掉的表情，他不想做的事，就算叫天皇老子来也没有用，他就是这种个性。「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那……」何娜亚瞄他。 「那什么？！」他的口气很是大男人，要她有话就说，不要支支吾吾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那你来干什么？」她的口吻也很直接、大女人，这年头女人可不一定要听男人的。 「我来……」羊柏文看着她，一时语塞。是啊，他来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没有人可以勉强他，那么他主动来到她面前的意思是…… 「你可以不甩心心的命令啊！」何娜亚故意激他。「小孩子的天真想法，你干么理会。」 第十八章 他注视着她，心心说的很对，她是一个漂亮又高的女人，感觉还不是很温柔，没有传统女性那种温良恭俭让的气质，有一丁点大女人味道，但是…… 他来了。 他还是来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不是表示…… 「你要追我？！」既然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小女人类型，便开门见山问道：「你是这意思吗？」 「对！」既然她都先说出来了，他还有什么好不能承认的呢？「我是要追你。」 虽然是自己主动开口的，但听到他肯定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脸颊火烫。他真的说了……他要追她？！ 「和心心无关。」他画蛇添足的强调。 「我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你。」何娜亚偏着头看他，眼中有喜色，但是脸上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你说过了。」 「你几点下班？」羊柏文更加干脆的问。 「我随时可以下班。」已经接近六点，而且她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更何况马郁佳早在三个小时之前就下班了，大头不在，她自然也可以轻松一点。「怎样？」 「去吃个饭吧。」羊柏文状似随口邀约，但其实在他的双眼中，明明就有两把火在窜烧。 「你说去吃饭就去吃饭？」她故意要和他唱反调，下巴一抬。 「去不去一句话！」羊柏文又用很man的口气呛道。 何娜亚想了一下，她当然要做做样子，为了女性的尊严与面子。 「好吧。」她回答得勉为其难。「我反正肚子饿了，是要吃点东西了。」 「我也是。」羊柏文一副他和她同一种心态的感觉。 「旗鼓相当哦！」何娜亚眼睛一瞟的说。 「彼此彼此。」他笑开了。 看到服装发表会的彩排，看着马郁佳那充满自信、活力的神采，牛斯平的心情却雀跃不起来，一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可能会夺走她脸上的光彩，他就裹足不前。 还是拖到不能再拖为止吧。 在上班时间，牛斯平还跑来看她的彩排，马郁佳觉得非常窝心，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意志消沉呢？好像碰到了什么难题，偏偏她又不是那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女人，而他又不肯主动告知，两人就一直僵着。 趁模特儿换装、化妆时，马郁佳来到了牛斯平的身边。 「怎么样？」她要他给意见。 「一流的！」他微笑称赞。 「你又不是我们这一行的，怎么看得出是一流的？」知道牛斯平是在捧她，所以她也用高标准的要求去回问。 「光凭赏心悦目这一点，还有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华服，以及高挑冷艳的模特儿……」牛斯平耸耸肩。「对我们这些外行人来说，这样就很酷了，特别是服装设计师是我的老婆。」 「说女友比较合适吧！」马郁佳打趣道。「我们又还没有结婚。」 「我们随时可以结婚。」虽然有汪采彤这个隐忧在，但这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希望。 「等这次的发表会忙完……」她也很有诚意。「不用太盛大的婚礼，温馨就好。」 牛斯平点头，却没有她原本预想的兴奋，感觉若有所思。 「伴郎、伴娘都有现成的。」马郁佳连这个都想到，可见她不是随便说着玩的。「你找羊柏文，我找娜亚。」 「连花童都有现成的。」他笑了笑。「如果不给心心当，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和我们说话。」 「花童一定要是心心，没第二个人选。」她说得理所当然。「至于我那边，只要请我家人和比较好的朋友就可以了。」 「我也是。」他完全附和。 「所以真的是一个小婚礼。」马郁佳还是有着期待，因为是和所爱的男人结婚。「婚纱和礼服，我可以自己设计。」 「郁佳，这钱让别人赚吧！」 「我不是要省钱。」她马上澄清。「而是我最清楚我自己的身材，还有我喜欢的风格，自己设计的话，绝对不会出错。」 牛斯平微微一笑，表示她开心就好。 她感觉他就是藏了心事，好像心有千千结。 「斯平，你的眉头这些日子总是皱的。」她伸出手，指腹轻抚过他的额头，好像想将那些最近才冒出来的皱纹熨平似的。 「你看得这么仔细？」他温柔的扣着她的手腕，她愈是体贴、愈是善解人意，他的心就愈是起起伏伏，汪采彤似乎和他耗上了，她总有一天一定会引爆这一枚炸弹，她自己就是炸弹。 「你的心事还在。」马郁佳只简单的说。 把她的手放回到她身侧，牛斯平转移话题。「我明天要去一趟北京。」 「为什么这么突然？」 「业主临时把时间订在明天，我不去不行，是一笔很大的生意。」他也不想在这时候离开，但身不由己。 「心心一定会很生气，你答应过她星期天要带她去游乐园玩，还要坐云霄飞车。」马郁佳有点失望，因为她也想去玩。 「只能下次了。」牛斯平感到有点累。 「我会哄心心！」她马上改口。「我们不会那么不懂事。」 「我知道你们不会。」他认同的一笑。 「那你可不可以有精神一点？」马郁佳帮他捶了捶肩膀。「你不要这么累的样子。」 「郁佳……」他欲言又止。「如果有一天、有一天心心的……」他说不下去了。 「心心的什么？」他只说了一半，她不解。 「心心的……」他就是说不出心心的妈妈这样的字眼，他真的讲不出来。 「斯平！」马郁佳有点沉不住气的想要追问，但是那些已换好装的模特儿们陆陆续续回来了，第二次的彩排即将开始。 「你忙吧！」他催她去工作。 「但是你没有把话讲完。」马郁佳边说边看着那些模特们身上的衣服，她要确定都没有错误而且绝对完美，她的服装发表会不能有一丝差错。 「我从北京回来之后再谈。」 「一定哦！」她现在被心心给传染了，语气都会不自觉带了点稚气。 「一定！」他给予承诺。 看着她的宝贝心心进了校门，马郁佳再看看表，现在回到自己的住处再去工作室，一定还来得及，为了发表会，她一定得回去拿一套衣服。 「嗨！」妩媚艳丽的汪采彤，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可是有备而来的。 马郁佳停住了急促的脚步，她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似乎是认识她，所以她只好客气又礼貌的询问，「你是……」 「汪采彤。」她非常爽快的报上姓名。 「我认识你吗？」马郁佳的口吻充满客套。 「牛斯平没有跟你提过我？」汪采彤眼神暧昧，又故意带了点不确定。「他真是糟糕！我一直以为他一定会向你提起，没想到居然没有。」 警钟大作，马郁佳马上就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这女人的来意绝对不是友善的。 「斯平人在北京，所以……」 「我知道他不在台湾。」这也是她为什么选在这个时机出现的原因。「但是我直接找你也是一样的。」 马郁佳有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马郁佳。」汪采彤可是打听过她才来的，她知道马郁佳是什么人物。「你还猜不到我是谁？」 马郁佳不语，眼神凝重。 「我是心心的妈妈。」她随即又再补上一句，「亲生妈妈！」 疲惫的从北京返台，回到家门前，牛斯平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摁了门铃，没有人来开门，他只得拿出钥匙自己开门，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开了灯后叫唤了好几声，房间也找过了，就是不见马郁佳和心心。 照理说今天他回来，她们应该要很开心的迎接才是啊！ 他马上拨打马郁佳的手机，有开机，但是没有人接，他只好再打给羊柏文，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开始感到慌乱，生怕她们出了什么事。 就在他毫无头绪的想要冲出去找人时，大门再次被打开，他立刻盯着门，而当他看到是马郁佳时，瞬间如释重负。 「郁佳，我的胆都要被你吓破了！」见到她，他的心马上安定下来。「心心呢？」 「心心被我安排住在娜亚家。」马郁佳的语气不冷不热，在和汪采彤有了接触之后，她还能这般冷静，她都佩服自己。 第十九章 「心心不是不喜欢她？」他当然也知道女儿的心思。「而且为什么好端端的她要去住她那？」 「汪采彤来找我了。」她不想再兜圈子。 牛斯平的心一紧，他早该料到汪采彤会这么做，他早该在去北京之前就把这件事处理好，但是他太畏首畏尾，现在事情爆了。 「我怕她对心心有什么不良影响，所以就暂时把心心藏起来，希望你谅解。」不让心心和自己同住，就是怕汪采彤会找到她家去。 他马上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却发现她的手好冰、好冰，她的心……是不是也这么冰呢？ 「郁佳，你做得很对，汪采彤是个可怕的女人，我该早一点告诉你她的事。」现在说这些有点迟了，但是总比不说好。 马郁佳的反应依旧清清淡淡，接着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眼神有些飘忽的说道：「我和她聊了一会。」 「不要相信她的话，我可以解释……」 「斯平，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了。」马郁佳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可以用很成熟的方式来面对事情。 牛斯平的细胞好像开始要萎缩、枯竭，他知道汪采彤的能力，只要她想，她可以让他的日子非常痛苦，或许当初他该开高一点的价码来封住她的嘴，也不会弄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想知道什么？」他的心早就凉了半截，汪采彤不知道是怎么加油添醋的。 「汪采彤是不是心心的亲生妈妈？」 「是。」他没有办法否认。 她本来还有一点点的希望，希望汪采彤是个招摇撞骗的女人，她和牛斯平或许有一段过去，但并不会对他们一家三口造成威胁，但她偏偏真的就是心心的亲生妈妈，这个事实改变了一切状况，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优势。 「既然你回来了……」马郁佳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我可以把心心交给你了。」 牛斯平不甘心任汪采彤予取予求。「郁佳，你听我解释，我和那个女人……」 「你和她有过什么，其实不重要了。」她苦涩一笑。「你们有心心。」 「那只是醉后的一次错误。」他气恼低吼。 「心心不是错误。」马郁佳闻言指正他。 「我爱心心！她是我的宝贝女儿，但是对汪采彤那个女人，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牛斯平喊冤。 「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她轻轻一叹。 「所以我说那是错误！」他吼着。 「心心明明就不是错误。」马郁佳还在重复这句话。「斯平，千万不要让孩子有这种感觉，大人的错误，不要牵连到小孩身上。」 牛斯平知道这会他没有什么立场说话，心心目前是安全的，而马郁佳是从外面回来的，算准了他到家的时间，那…… 「我已经搬回自己的家。」像是在回复他眼中的疑惑，她主动告知。 他的心全凉了，但是他又能说什么？ 「斯平，好好处理你和汪采彤的事，你们三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说这话时，马郁佳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带着哽咽的。「只要你和心心是幸福的，我也会为你们祝福。」 但这不是他要的！马郁佳才是他真正要的女人，从她十五岁时……一直到现在，希望一辈子有她陪伴，他是这么计划的。 他想要上前再牵着她或抱抱她，可是都还没有迈开步子，她已经退后了一大步，还把他家的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羊柏文知道娜亚的住处。」 「郁佳，现在是怎样！」牛斯平再也忍不住怒意，为什么她不肯听听他的说法？「你要和我们父女一刀两断？！」 「我不想给你们带来困扰。」马郁佳理智的回道。「我不想事情更加复杂。」 「给我们带来困扰的不是你，是汪采彤！是她把整件事情复杂化，我和心心需要你，我们可以马上去登记结婚！」这是牛斯平第一个想到的事。 她摇摇头。 「郁佳，不要让汪采彤得逞！」他吞不下这口气。 「她赢了。」马郁佳却只能这么说，她认输了。「她是心心的亲生妈妈。」 找了羊柏文一起去接回心心，这时牛斯平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好友会知道何娜亚的住处，也没有心思去细想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们父女一起离开，他一心只关心女儿。 牛心琦即使年纪再小，也隐约感觉得出不太对劲，妈咪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娜亚阿姨家住，而且也没有和她一起住，只交代她乖乖听娜亚阿姨的话，但她明明就不是很喜欢娜亚阿姨。 现在爸比回来了，她相信她和妈咪、爸比就可以一起回家，她喜欢原本的生活，她一点也不想单独和娜亚阿姨在一块。 结果一上了爸比的车子，她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就是没有看到她最爱的人的身影。 「妈咪呢？」牛心琦急问。 坐在驾驶座上的牛斯平，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宝贝女儿解释，大人的问题，小小孩怎么可能懂？ 「爸比？」她又叫了一次，听得出来开始急躁了。 「妈咪暂时不会和我们一起住。」这是回答女儿疑问最直接的方式。「心心，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伤心，但是目前……」 牛心琦突然觉得心碎了，所以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她就急着插嘴，「妈咪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住？」 「因为……」这教他要怎么说？ 「是我不乖吗？」她马上想到是自己的错。「是我不听话、是我惹妈咪生气，所以她才不想和我们一起住吗？」 「当然不是！」牛斯平马上否认，绝不能伤害小孩子幼小的心灵。「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心心，你一定要记住，你妈咪好爱、好爱你。」 「如果不是我……」牛心琦也会推理。「那是爸比不乖吗？」 牛斯平尴尬苦笑，他该怎么回答？他没有不乖，但他和汪采彤却又千真万确发生过关系，可是孩子绝对无法理解这一点，他更无法启齿。 「爸比，是你惹妈咪生气的？」她又追问。 他重重一叹。 「你有小三？！」牛心琦人小鬼大的质问。 「牛心琦！」牛斯平难掩意外，女儿居然懂什么是小三？ 「我们班上的同学就有人的爸比和妈咪离婚是因为小三啊！」她可是很清楚明白的。「小三就是爸比在外面的情人，所以妈咪会很不开心、很痛苦，然后爸比和妈咪就会分开了啊！」 女儿是解释得很清楚，但这并不是他所面对的状况，所以他严肃的跟女儿摇摇头。 「没有小三，爸比只爱你妈咪一个人。」牛斯平可以问心无愧的跟女儿这么说。 「那妈咪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们住？」听到爸比的保证，她比较不那么担心了。 「因为……」他实在有口难言，默默的把车钥匙插进锁孔里。 「因为什么？」牛心琦打破砂锅就是要问到答案。 「反正妈咪一定会回来的。」牛斯平只能这么告诉女儿，也给自己信心。 「什么时候？」她没有放过她老爸。 「尽快。」 「爸比……」 「心心。」牛斯平没有失去耐性，但是他必须和女儿说清楚。「爸比和妈咪现在碰到了一点问题，我们还在解决，所以必须先暂时分开几天，你可不可以乖乖的，让我们大人把问题处理好。」 牛心琦是小孩子，但她看得懂爸比不苟言笑的表情，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不能有小孩子脾气，不然妈咪或许会再消失，所以她一定要乖、不能吵！ 「好，我乖。」她贴心的答应。 「心心……」他为之动容，一个七岁的小孩居然可以如此懂事。 「我会很乖，然后妈咪很快就会回来。」牛心琦这么告诉自己，也告诉爸比。 牛斯平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心乱的他无法再回答女儿任何的问题了。 羊柏文没有跟着牛斯平父女离开，事实上他觉得很不爽，因为何娜亚竟然没有告诉他心心在她这里，当牛斯平打电话问他时，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干女儿的下落。 何娜亚知道这个小鬼为什么会送到她这里来，老板和她之间并没有秘密，所以她现在也知道汪采彤的事，只是，在她的屋子里、在她的地盘上，羊柏文又是要兴师问罪个什么劲？！ 第二十章 况且以他和牛斯平的交情，怎会不知道汪采彤的事？他凭什么跟她摆臭脸啊？！ 「怎样？！」她先冷冷给他一句。 「怎样？！」羊柏文更加不爽了，她居然用这种好像他有错的口吻对他说话。「你为什么没说？」 「说什么？」何娜亚还是一脸凶悍。 「心心在你这里！」他就是气这一点，他是牛心琦的干爹，马郁佳应该把心心交给他，而不是她的助理。 「她在我这里是会怎样？」她这时完全是在为自己的老板抱不平。「会少块肉吗？」 「我是她干爹！」 「那你认不认识汪采彤？」何娜亚凶巴巴的质问。 羊柏文顿时无言，气势马上就弱了，看来这颗炸弹已经引爆了。 「sasha因为怕汪采彤会找上你，而牛斯平人在北京，她为了保护小孩子，只好把心心带来我这里，你能不能了解她的苦心？」何娜亚愈说愈不爽，天下乌鸦真是一般黑。 「所以汪采彤和马郁佳见过面了？」他深感不妙，尤其汪采彤是在牛斯平去北京时找上马郁佳，两个女人不知擦出了什么火花？ 「交手过了。」何娜亚一哼。 「马郁佳认为有必要把心心藏起来？」羊柏文不知道有这么严重。 「sasha认为汪采彤来意不善，好像要宣示她做心心妈妈的主权，可是sasha又感受不到她对心心的爱，那个女人并不急着想看女儿，只是要sasha知道她是心心亲生妈妈的身分而已。」她清楚说明情况。 这的确是汪采彤的作风，他完全可以理解，只是苦了马郁佳和牛斯平。 「没话说了？」何娜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一股气，就是想要发作在羊柏文的身上，为什么这么大的宇宙，就是找不到一个真心真意的男人！ 「说什么？」羊柏文当然感觉得到她的怒气，但是犯错的人又不是他。 「我本来还以为牛斯平是个多痴情的男人。」她的表情有着不屑。 「他是！」他连忙为好友仗义执言。 「他才不是！」何娜亚则是为马郁佳感到不值。「如果他是，又怎么会和汪采彤搅和在一起，又为什么会生出心心来？！」 「那是一个错误。」羊柏文完全知情。「他太爱马郁佳，那一夜又大醉，他只是把汪采彤当成了马郁佳，就这样而已。」 「真好的借口！」她完全不信。 「没有人是圣人，更何况人是情感的动物，牛斯平绝对没有想要和汪采彤怎么样，那一夜是她主动，而且是她挖了洞让牛斯平跳进去的，她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他还在帮自己的好哥儿们。 「说得牛斯平好无辜似的。」男人就是会找理由，何娜亚当然不会照单全收。 「他有错，但他绝没有那个心，他从来没有多看汪采彤一眼过。」 她马上不屑轻哼。 羊柏文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怪了，明明就不是他们俩的事，她是和他在呕什么气、使什么性子啊？他立刻冷静下来，觉得吵了之么久，吵的却是别人的家事，实在有点荒谬。 「娜亚，你是在和我发什么火？这又不是我的问题，和你也没有关系。」 「sasha是个很好的女人，我只是不希望她受伤。」何娜亚说出她的想法。 「牛斯平也是很好的男人，他绝不会想要伤害马郁佳。」羊柏文平静的说。 「可他已经伤害了。」 「他人在北京，他一定没有想过汪采彤会直接找上马郁佳。」他知道牛斯平没有把事情处理好，但这绝不是他的错，他已经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了。「他会处理的。」 「他当然会处理，只是……」结果她并不是很看好。「从sasha的语气听来，那个汪采彤绝不是省油的灯。」 「这事会过去的。」羊柏文对好友有信心。「给牛斯平一点时间，反正现在事情也爆了，没有什么好再遮遮掩掩，就一次解决吧！」 何娜亚看着羊柏文，心情无法立刻平复，她不禁想到之前劈腿的男友，还有那个用简讯就和她提分手的男人，这会……她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东西，都该下地狱去。 「是，没事了。」她故作轻松道。「你也可以回去了，我想休息了。」 「娜亚……」他没有想到这事会对他俩造成影响，明明他们就进展得不错，价值观、兴趣、个性都很契合。「你何必让自己去蹬这浑水？」 「sasha是我的老板，更是好姊妹。」 「牛斯平也是我的好哥儿们！」羊柏文大声了一点。「但这关我们什么事？」 「是不关我们的事！」可何娜亚就是有气、就是不平。「但这是我家，我可以请你离开吧？」 他很明显就可以听出来，她此刻是真的在生气，也是真的把他当成敌人、讨厌鬼。 「你真要我走？」他再问她一次，毕竟女人一向善变。 「羊柏文，你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你以为我会舍不得你走？」何娜亚心里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话一说出口就走样了。「大门就在你面前！」 羊柏文向来心高气傲的男人，一向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现在又这样被赶，不满瞬间飙升到了极点，冷傲的问：「何娜亚，你想清楚了？！」 「怎样？」又是这一句。 「你就不要哪天来求我！」 和汪采彤约在一家咖啡屋，牛斯平不认为自己输了，他反而有一种打落门牙和血吞的气魄，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 汪采彤依然艳光四射的出现，她就是要让他后悔之前这么对待她，其实只要他点个头，她可以留在他身边，虽然她对当妈妈和妻子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只要能过好日子，她愿意勉强一点。 「找我算账吗？」汪采彤先声夺人，反正在公共场合，她也不怕他会对她怎样。 牛斯平不是要和她算账，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他只是要解决问题。 「你到底要什么？」他好像还搞不清楚似的。 「要你、要女儿、要一个家。」像是在背台词一般，她说得很流利。 「你见到心心了吗？」牛斯平语气淡漠。 「马郁佳送她去上学的时候，远远的看了一眼。」汪采彤平淡回道。 他忽然想要试试这个女人。「不然这样吧，我把心心还给你，既然你这么想要你的女儿。」 「还给我？！」她不禁有点错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斯平摆出更加若无其事的态度。「你回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女儿吗？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感情，所以你的目的只是女儿吧？」 汪采彤的目的当然不是要拖油瓶，她一向都嫌小孩是累赘，才不要自找麻烦，她要的是钱、要的是过好日子，给她小孩做什么？ 「牛斯平，你愿意把女儿给我？」感觉上他就是一个好爸爸，他怎么可能不要小孩？ 「如果你坚持的话。」他微笑的说。 「你要放弃你养了七年的小孩？」汪采彤仍认为他只是随便说说。 「你是心心的亲生妈妈，心心跟在你身边，没有什么不好。」看出了她的失措，牛斯平更加有把握。「我不能太自私。」 不！她不要小孩！小孩根本就不是她的目标！ 「牛斯平，有爸爸妈妈的家，对小孩子来说才完整、快乐，你希望你女儿一辈子都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吗？」她急忙搬出大道理。 「好！那你就不要出现，我和马郁佳、心心就是快乐的一家三口，你是希望你女儿快快乐乐的生活吧？」牛斯平立刻反击。 汪采彤勾起冷笑，她在演艺圈或许混不出名堂、或许没有演技，但是该有的表情，她一样可以做足，一样可以演出来几分。 「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甜甜的笑容下，隐藏了几分威胁。「我的价码正好不低，要我别出现……那就要看你的诚意。」 「你这是勒索。」他冷瞪着她。 「是吗？」汪采彤眼睛一勾。 「你不会满足的，只要哪天想到或是有需要，你就会再拿心心来勒索我。」牛斯平点出了事实，这就是她的真实心境。 汪采彤只是回个暧昧的笑，没有回答。 第二十一章 「你把心心当武器，想要一辈子对我予取予求？！」他就算曾经想妥协、曾经想要给她一大笔钱，请她主动离开，但是现在，他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满足的，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 「我只想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汪采彤一直这么说，而且一定得这么说。 「不！你不想！」看来他必须另想解决方式，或许会肮脏一些，但不得不！ 「我想！」她可是吃定他了。 他起身离开，他知道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已经没有商量或是妥协的空间，一定要硬碰硬了，他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开战了！ 牛斯平来到马郁佳的工作室，她的员工都已下班，包括何娜亚，只剩下她仍在设计桌前努力画着草图。 她看到他，放下了笔，想要知道他究竟还想说什么。 牛斯平把他和汪采彤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想要证明自己和马郁佳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也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只是马郁佳听完，感觉没有更好，表情仍是黑蒙蒙一片，她不觉得问题解决了多少，因为汪采彤的个性和目的她上一次就领教过了，没得到她想要的，她不可能轻易放弃。 「我决定要委托征信社。」这是他不得不的一个奥步，他要查查汪采彤的底。 她没有同意也不反对。 「心心很想你。」牛斯平抬出了女儿。「她一直想要来这里找你。」 马郁佳顿感心如刀割，她也放不下心心，可是她必须撑着。 「汪采彤早晚会找上心心。」她提醒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别再拖了。」 「和我回去看看心心吧！我怕我的理由不能再瞒骗她了。」他很谦卑的请求。 摇摇头，她必须把心一横。 「郁佳……」牛斯平真切的想要再次恳求。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马郁佳有她的苦衷，她怕见了心心，就不想再离开了，只会让问题更复杂、难解。 何娜亚眼尖，先看到牛心琦，且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于是她马上冲出工作室。现在是什么状况？ 「娜亚阿姨……」牛心琦很虚弱的叫唤。 反正不管是什么状况，何娜亚赶忙把牛心琦拉到身后，她和这女孩虽然不是那么对盘，但好歹也有革命情感，先保护小孩比较重要，其他再说。 「你是谁？」她凶悍的问。「你怎么会和心心在一起的？」 「我是出租车司机。」不想被当成是绑架小孩的嫌疑犯，男人口气也凶凶的说：「我是来拿车钱的。」 「多少？」何娜亚终于比较冷静一点。 「三百二十元。」 「你等一下。」 她先把牛心琦带进工作室去找马郁佳，才拿了钱包去找司机。 马郁佳一看到是牛心琦，马上冲过去抱住她。 她好想心心，甚至想过深夜偷偷去探视，只希望能看看睡梦中的她，但是又怕横生枝节，再加上钥匙也还给牛斯平了，只好硬忍下来，可现下心心自己找上门来，她再也忍不住想念了。 「心心！」马郁佳激动的喊。「你怎么来了？」 「妈咪……」牛心琦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脸也微微扭曲。「我好不舒服……」 「你怎么了？」她马上摸了摸心心的额头。「你有点烧耶！」 「我头痛……」 小孩子会头痛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必须立刻去看医生，马郁佳在心中不停的责怪自己，如果她没有离开，而是照平常去接心心放学，就不会发生她得一个人回家，又自己坐出租车来找她的情况。 「妈咪，我很乖。」牛心琦怕自己会惹大人生气，马上先坦白。「我是真的很不舒服才会坐车来找你……不是故意不听话……」 「心心……」马郁佳的眼眶立刻红了，大人的事把小孩搞成这样，她真的觉得很自责。「你没有错，是妈咪的错！」 「妈咪，你回家来好不好？」她哀求道。 付完钱回到办公室的何娜亚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喉头一紧，明明她们俩就没有血缘关系，却比真正的母女还要亲，如果汪采彤那个女人没有出来闹，他们真的会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心心，妈咪先带你去看医生。」马郁佳抓起放在椅子上的包包。「然后我再通知你爸比。」 「妈咪，你不要离开我！」牛心琦紧抓着她的衣摆。 「我……」马郁佳有苦难言。 「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好不好？」她用那稚嫩的童言说道：「像陈爷爷和奶奶，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马郁佳心乱如麻，脑中闪过了好多的事与人，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心心，她身体不舒服，要赶快去看医生才行。 「乖，我们先去医院，其他的再说。」她哄道。「心心，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所以你答应我了！」牛心琦开心的笑，感觉身体的不舒服好了一半。 「先去看医生。」 牛心琦因为滤过性病毒感染，到了医院才真正开始发高烧，医生帮她抽血、验尿，再做一些例行的检查，当牛斯平赶到医院急诊室时，牛心琦才刚刚照完光。 「这么严重？」在和女儿拥抱之后，他一脸担忧的问着马郁佳。 「医生只是比较谨慎一点。」马郁佳解释。「因为心心直喊头疼。」 「她早上还好好的。」他心里极为自责。「是有咳嗽个两声，但是看起来都还好。」 「小孩子抵抗力较弱。」她的语气充满疼惜。 「她自己坐出租车去找你？」这么做实在很危险，但是当牛斯平要骂女儿时，又狠不下心。「心心，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干爹，他可以到家里带你去看病，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搭出租车去找妈咪？」 「我想妈咪。」这就是牛心琦最好的理由。 「你该先打电话给爸比的。」牛斯平叨念了下。 「你这么忙……」 「我就算再忙，当你生病了……」 「爸比，我生病的时候，想要妈咪在身边啊！」她打断了他的话。「妈咪一定会陪我的，像刚刚抽血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是啊，心心好勇敢，她都没哭。」马郁佳是证人。「心心是一个好勇敢、好棒的女生。」 「对！我不哭，因为有妈咪在身边保护我。」牛心琦一手拉着妈咪、一手拉着爸比，感觉又像回到了之前。 抽血…… 这念头从来没有在牛斯平的脑中浮现过，但是当汪采彤出现、当事情变得棘手时，他开始有了这个想法，反正人都在医院里了。 于是他看着马郁佳，「医生有说要住院吗？」 「住院应该是不用，但必须在急诊室观察个十二小时。」马郁佳解释道：「你去忙，我在这里陪心心，你一定有很多事。」 「我是有一件事要办。」牛斯平没有明说是什么事。 马郁佳也没有追问，这会她的眼中，心中只有心心，汪采彤那麻烦已被她暂时抛到脑后。 汪采彤以为牛斯平是要投降了，因为他在电话里说今晚要一次解决，所以她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盛装打扮的出现，活像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牛斯平早就到了，他在桌面上摆了一个牛皮纸袋，神情看起来轻松、胸有成竹样，对汪采彤，他已找到了致命武器。 汪采彤才一入座，他也不啰唆，立刻就指了指桌上的那袋东西。 「我请征信社查的。」 「怎么，玩起小人的招数啊！」她并不怎么紧张。「是有什么照片还是有什么可以抹黑我的东西？前任男朋友、别人的老公？是想要把我塑造成一个淫荡不堪的女人吗？哈！电视上都演过了。」 牛斯平没有动怒，仍是一脸平静，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胜利是属于他的。 「汪采彤，你不能否认你的生活多采多姿。」他暗示。 「浮生若梦，一个人只能活一次啊！」汪采彤颇不在乎，男人多怎样？又不犯法。 「对，那是你的自由。」他笑了下，他知道征信社的那些东西没有办法让她一刀毙命，但他手中的数据可以，于是他从公文包中又拿出了一个信封袋来。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她不耐烦了。 「前两天心心高烧，在医院做了些检查。」牛斯平说得轻描淡写，想要给汪采彤留点面子。 「所以呢？」汪采彤没有问女儿的状况，只急着想知道接下来的情形。 「她抽了血。」 第二十二章 「你要讲什么？」她的脸色终于有些微改变，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虚。 「从心心到我身边的第一天开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不是我的女儿，直到你再出现，你那贪婪、令人厌恶的嘴脸，令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真的是心心的爸爸吗？」牛斯平淡淡的诉说。 「所以你去做了亲子鉴定？」汪采彤不是笨蛋。 「是的。」 「结果呢？」她冷冷询问。 「结果在这个信封袋里，你要不要自己看？」 汪采彤没有去碰那个信封袋，也不需要，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戏唱了，这一刻她倒有些后悔，早知道拿了那两百万走人，至少还讨到了点好处，现在一翻两瞪眼，搞不好吃亏的是她。 「看来你早就心里有数。」牛斯平摇着头，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有够可怕。 「你打算怎样？」她也问得直接。「如果你不要这个小孩，那就直接把她送到育幼院去。」 「汪采彤，你是心心的亲生妈妈，竟然还提出这种建议？」他实在无法置信。 「反正我又不喜欢小孩。」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那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牛斯平吼，他不敢相信她可以这么冷血。 「又怎样？！」她回呛。 「难道你没有一点母性？」 「我又不是马郁佳。」汪采彤态度傲慢、无情。「把别人的小孩当宝贝，一副自己是好妈妈的样子，真可笑！她不能生育吗，还是她有什么心理创伤？那么爱当妈妈……」 他和这个女人果真无话可说，但是这一次，他要看着她永远走出他的人生，不再有任何瓜葛！ 汪采彤接收到他的狠瞪，不禁一叹，明白在这个男人身上不可能再榨出一点油水了，还好他没有真的要把女儿还她。 「看来……」她起身，认输了。「我们无话可说了。」 「这辈子也不用再见面。」他更清楚的表示。 「你会……好好照顾那个小孩吧？」汪采彤毕竟还是有一点人性，方才嘴硬只是不想示弱。 「心心永远都是我的女儿。」只要她别再来打扰他们，一切都会很美好。 「一家三口是吗？」汪采彤冷哼。 「没错，一家三口。」牛斯平再次宣示，「我、心心还有马郁佳。」 「真是……」她本来想再酸他几句，但是念头一转，算了，至少这两个人会照顾她的女儿。「幸福！」 「我马上到，等我！」话是这么说，但其实牛斯平开车过去还要一点时间。 「你和汪采彤谈得如何？」马郁佳有点心急。 「见面再说。」 「她会愿意从此以后不再出现吗？」 「你等我就是。」 「我怕她会要回心心！」 「一会见。」牛斯平结束了通话。 他终于可以体会何谓峰回路转、何谓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来他很怕汪采彤的搅和会害他失去心心和马郁佳，但是现在，他又有点感谢她，因为她，他终于可以一辈子和这两个他最爱的女人在一起了。 工作室里静悄悄一片。 员工当然早就下班离开了，但是马郁佳跟他说好了，会在工作室等他来，可是现在人呢？ 牛斯平马上拨了她的手机，却完全没有响应。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可能平空消失，在他们一起携手走过这些事之后她怎么可以丢下他和心心呢？这说不通啊！ 几乎要把她的工作室给翻遍了，但就是没有她的踪影，他无法忍受！ 他无法忍受她再一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无法再过着没有她的生活，汪采彤不会再来烦他们了，他们一家三口可以真正安心的过日子了，但是马郁佳却不在他的视线内…… 她人到底在哪里？！ 牛斯平觉得自己要抓狂了！ 马郁佳这会心焦的在警察局里做笔录，她的手机那么巧的没电了，而这个笨贼，竟然在她去洗手间时，以为整个工作室都已空无一人闯进来，怪只怪她随手关灯的好习惯，不想要浪费地球资源。 她的大叫引来大楼的警卫，并且报了警，警察把笨贼和她一起带到警察局做笔录，其实她没有损失任何东西，也不想追究，她只想快点回工作室等牛斯平，她要知道结果。 但是在警察局里一耗就是大半天，想借电话又怕牛斯平担心，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心想等事情都结束之后再联络。 然而等她回到工作室时，已不见牛斯平的身影，他们明明约好在这里碰面的啊。 正要锁门时，她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支离破碎、很无辜的智能型手机。 那是他的手机！ 他的脾气向来很好，也几乎不动怒的，连汪采彤的烂招、纠缠也无法令他失控，这会他却把自己的手机给砸了？ 快回家吧！ 快赶回去，什么都不要多想，赶快回到心心和牛斯平的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个笨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害她和牛斯平无法在最重要的时刻见面。 该死的笨贼！ 羊柏文打开了大门，本来以为牛斯平和马郁佳已经把事情解决了，正甜蜜的携手回来，可是……他看到的人却是何娜亚。 他没有忘记上次他被赶出去的事，所以在面对她时，他的脸臭臭的，不像牛心琦，她现在看到娜亚阿姨时表情可温暖多了。 「娜亚阿姨。」她笑容甜美的打招呼。 「心心。」何娜亚可是敞开心胸的叫。 「心心，乖，去把功课写完！」羊柏文催促着。「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在这里凑一脚。」 「干爹，你的脸好凶哦！」心心忍不住抗议。 「因为干爹在生气。」他凉凉回道，还故意扫了何娜亚一眼。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牛心琦一脸无辜。 「我又不是在指你。」 何娜亚没有辩白，好像是她理亏，所以不吭气，但是小孩子在场，她也拉不下脸道歉，只好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牛心琦向来鬼灵精，她看看她的干爹，再看看娜亚阿姨，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她露出一个得知大秘密的笑容。 「哦……你们在谈恋爱！」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 「小鬼！」羊柏文喝斥。 「心心……」何娜亚终于开口讨饶。 「我去做功课了，爸比、妈咪回来时要叫我！」她当然知道不要当电灯泡。 心心这个润滑剂一消失，羊柏文和何娜亚立刻陷入尴尬，两人都把头撇向一旁，不看对方，似乎都在等对方先释出善意。 羊柏文认为自己没有错。 何娜亚认为自己是女人，不能先认错。 于是……客厅里的气氛愈来愈凝重，几乎都要结冰了。 何娜亚知道羊柏文是那种名字温和，个性却强硬的男人，看来……只好她先低头了。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这算求和吗？」羊柏文没有忘记那时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来求我了？」 何娜亚也不是那种小猫咪型的女人，她已经说了对不起，对她而言已是很大的让步了。 「不是求，只是对于我上次那样赶你离开道歉。」她酷酷的说。 「你也知道那是赶？卜他酸道。 「每个人都有情绪。」她顶回去。 「我又不是一个糟糕的男人。」他大声的抗议。 「那要时间来证明。」何娜亚偷偷的看他。「我就碰过几个很烂的男人。」 「不要拿我和他们相比！」羊柏文马上说，警告似的瞪着她。「我是我！」 「所以……」她抿着唇。「还是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他一哼。 何娜亚的表情有点错愕，好像被人当场打了一巴掌，不知道眼神要往哪看。 「我们是男女朋友！」羊柏文立刻补上这一句，生怕说太慢她会翻脸。 何娜亚笑了 他仍旧一脸酷样，盯着她，像是在等她的下一步。 「等他们回来后……」何娜亚笑得媚惑，又带了点酷劲。「我请你喝咖啡赔罪！」 「你要请咖啡？那我请看电影。」 「好啊，谁怕谁！」 「太好了，我喜欢胆子大的女人！」 「我才喜欢不占女人便宜的男人！」 「哪个大男人会想占女人便宜？」 「随便啦，别计较那么多，反正我们是男女朋友。」结果才是重点。 尾声 【尾声】 坐在车里，牛斯平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幸好有羊柏文陪心心，他可以放任自己好好发泄一下，手机已经毁了，那是愤怒、冲动的后果。 愤怒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好像失去马郁佳一次还不够，一定要再有第二次！ 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消失？她知道他一定可以把事情处理好，汪采彤绝不可能再威胁他们的家，但她还是走了，这令他怎么都想不透，她是去了哪里？ 正在他百思不解之际，他看到从一辆出租车下来、匆匆忙忙的身影，那分明就是—— 牛斯平马上开了车门下车，自己没有眼花，那一定是马郁佳！ 由后方被人拉住手臂，马郁佳差一点就要放声大喊，之前是抢匪，然后是笨贼，现在又是什么？她怎么会这么「好运」？！ 「是我。」他出声唤道。 「牛斯平！」她惊魂未定。「你是要把我吓死吗？」 「你才要把我吓死了。」牛斯平很少对她凶，但是这会他发脾气了。「你为什么不在工作室里？」 「因为一个笨贼。」马郁佳马上把经过说了一遍，她真是有够倒霉的。 他瞬间如释重负。原来如此……原来他并没有失去她，只是阴错阳差的出了一点状况。 「你的手机又是怎么回事？」轮到她来质问了。「那么贵的手机就这样乱摔。」 「我以为我再次失去你了……」他坦白道。 「你怎么会失去我？」马郁佳很想骂他笨、骂他呆，但是一想到这是他的真情流露，她就留点口德吧。「汪采彤那边没有问题了？」 「她不会再来烦我们了。」牛斯平相当肯定。 「心心那边……」 「她永远都不需要知道。」 马郁佳同意的用力点头。「反正我们永远都是她的爸比和妈咪，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听到她的想法和他一样，他当然很开心，不管他们和心心有没有血缘关系，心心一辈子都是他们的心肝宝贝。 马郁佳知道女人向男人求婚有点怪，但是一想到他那可怜的手机和他当时的心情，为了让他可以安心，她决定…… 她仰头看着他，一脸严肃的问：「牛斯平，你愿意娶我吗？」 「郁佳？！」牛斯平既惊喜又错愕。 「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皱了皱鼻子。 「愿意！」他马上兴奋的吼了出来，抱起她旋转。「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他深信，他们一家三口会幸福的在一起。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真爱求翻盘之一《抢当爹地》； 02、真爱求翻盘之二《热恋前妻》； 03、真爱求翻盘之三《半路当妈》。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