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后,刑警队长他红了眼》 第1章 卷入命案 屿城,雨夜。 “徐晚宁,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入地狱!” 不等徐晚宁反应过来,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前一送,顺势把刀插\/入自己的腹部。 鲜红滚烫的血,瞬间在女人的腹部蔓延开来,可她脸上不见痛苦,只见笑容诡异且瘆人。 “啊!” “杀……杀人啦!” 在旁人惊恐发颤的尖叫声中,女人倾倒在徐晚宁的身上很快没了气息,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徐晚宁面色煞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汹涌翻滚着,可指尖又是发凉的。 十多分钟后,警车和医护人员几乎同时抵达百福花苑a栋801房案发现场,迅速拉起警戒线保护现场,并对案发现场进行初步勘查,提取与案件有关的证据材料。 提审的警官叫王京生,神色严肃不言苟笑,压迫性十足的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徐晚宁,良久才缓声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不像在审问犯罪嫌疑人,倒是像是在工作面试,坐在他身旁边的年轻小伙子正奋笔疾书做笔录。 徐晚宁的心情由一开始的慌张失措,到现在的只想骂娘,压低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徐晚宁,今年29岁,屿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 语气下意识加重了几分,替自己辩解道:“人,不是我杀的。” 王京生抬眼看着徐晚宁,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的邻居,也就是a802房的黄女士,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向我们警方指证说死者许美娜是你杀的,对此你有什么说法?” 说法? 说法就是许美娜那个疯女人把时间点掐得刚刚好,因为位置角度的问题,她的邻居黄女士看到的就是她手里握着刀捅了人。 她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警官,许美娜不是我杀的。准确来说,是她用自杀诬陷我。” “她用自杀来诬陷你?”王京生对她这个说法显然是存疑的,眉头微皱,“你们是什么仇什么怨,逼得她要自杀来诬陷你?” 徐晚宁听出这话的潜台词——你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逼得人家连性命都豁出去。 “据我所知,许女士在几个月前和她的丈夫离婚了。”徐晚宁想了想,解释道:“她误以为我是第三者,还把这段婚姻的失败归咎到我头上。” 说起来,这是徐晚宁第二次见许美娜。 第一次见她,大概在半个月前。 许美娜曾跑到徐晚宁上班的医院大吵大闹——当众骂她道德败坏当三,害得她的婚姻破裂。 徐晚宁当时赶着要去做一台手术,几乎都没正眼看这个上门找碴的女人,更加没有时间跟她扯嘴皮子,只跟她解释了一句“我跟你的老公连朋友都算不上,麻烦你回去先把事情搞清楚”。 后来,闻讯赶来的保安把许美娜给撵走了。 徐晚宁原本以为自己当时解释得已经够清楚了,可谁承想许美娜时隔半个月竟然又再次找上门来。 她更加没想到的是,许美娜上次是撒泼打滚出口成脏,而这一次上来就是拼死玩命。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被冤枉当三,被诬陷杀人……窦娥都没她冤吧? 此时,屋外。 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抓起警戎线走进案发现场,三十岁出头,头发凌乱,下巴上生起了青色的胡茬,浑身透着股痞劲儿,眉眼间气息微沉,压迫性甚强。 正在检查尸体的法医时上嘉见了他,笑眯眯地打趣道:“假期结束,欢迎陈队长归队。” 被唤作陈队长的男人名字叫陈铮,是屿城刑侦支队的队长,前两天刚破了一桩连环杀人案,上级领导心情愉悦大手一挥给他批了几天假。 假是今天刚刚开始休的,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接到了通知,让他提早结束假期归队。 陈铮瞥了他一眼,被强行结束假期,心里烦躁的不行,没好气地道:“你少说风凉话,小心哪天风水轮流转。” “转转就习惯了,反正这该死的使命,咱们谁都逃不掉。” 陈铮冲着他竖起大拇指,吐槽道:“时大法医,你身后都冒出神圣的光芒来了。” 他从一名警员的手里接过白色手套戴上,目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案发现场在大门口,陈铮站在门前往屋内探头。 这是一套横厅设计的两居室,目测有一百平方左右,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客厅的对面是两间卧室和卫生间。 陈铮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向身旁的警员了解案子的情况。 “陈队,我们联系了物业要视频监控,但物业回复说监控系统故障,这两天的视频录像全没了,他们正在安排技术人员排查故障的原因。” “你安排人去跟一下,查清楚这故障到底是人为还是巧合?”陈铮了解完案子的情况后,转身问时上嘉,“老时,情况怎么样?” “死亡原因为锐器伤致腹部主动脉断裂、左肾裂伤造成大失血死亡,初步推断为他杀。” 时上嘉的语气不紧不慢,“死亡时间的话,大概是半个小时前。” “对了,死者怀有身孕,估摸3个多月。” 陈铮的目光落在死者许美娜的脸上,从上而下打量,目光落在她的左手腕时倏地定睛,“死者生前曾有过自杀行为。” 许美娜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显然是割腕后缝针留的伤疤。 “嗯,这个我也注意到了。”时上嘉反复打量疤痕,“根据伤口的愈合情况,应该是两个月前割的腕。” “这就有意思了。”陈铮轻哂一笑,“自杀不成,却被人给杀了。” “死者的皮肤表面有不少血点,暂时不确定是过敏还是患病,尸体我得带回去好好研究。”时上嘉下巴往屋里抬了抬,“嫌疑人是个医生,老王正在里边审着呢。” 陈铮转身抬腿往屋里走。 被审问的女人背对着大门口方向,陈铮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见她背影纤细单薄,背脊挺直,风骨自成。 “有时候亲眼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眼睛常常会欺骗人,所以王警官您别急着下判断给我定罪。” 这声音…… 陈铮脚下一顿。 他安静站在原地不动,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却有场海啸,惊涛骇浪,地动山摇。 第2章 久别重逢 王京生抬眼看见陈铮,猛然站了起来,“老大。” 与此同时,徐晚宁也微微侧过身。 在看清这位陈队长的五官时,如一道厉雷劈了下来,徐晚宁背脊瞬间僵直。 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一般,全都冲向头顶。 不过一瞬,徐晚宁眼底的异样全无,努力把不该有的情绪全都克制着,死死的压在了平静之下。 陈铮走了过去,在王京阳身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胳膊撑在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这么抬起眼望着她。 王京阳向徐晚宁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屿城刑侦支队的队长陈铮。” “我知道。”徐晚宁与陈铮目光对视,轻轻笑道:“陈队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铮的语气平常,在徐晚宁听来,不辨情绪。 “算一算,应该有小半年了吧。”徐晚宁努力让自己姿势神色放轻松些,耸了耸肩打趣道:“我想过无数次我们重逢的场景,但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 他是刑警队长,她是犯罪嫌疑人。 生活果然是充满戏剧性的。 陈铮的视线黏在她的脸上,“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算一算时间,徐晚宁离开屿城都快十年了,他原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百年归西后大概也会葬在异国他乡的土地里。 陈铮坐正身子,语气平静,“说回案子吧,想必你也知道了,走廊的监控坏了,现在你的邻居黄女士看见你把刀子捅入许美娜的腹部,导致她死亡。” “事实的真相是许美娜抓住我的手,把那把刀子捅向她自己的腹部。” 虽然时隔十年再见面,可徐晚宁见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心底里那点慌乱烦躁顿时消失殆尽,眼神也不是刚才的故作镇定,坦坦荡荡的,轻轻嗤笑一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我不至于这般犯蠢。” “你和许美娜的前夫,也就是周绍森,是什么关系?” “严格上来说,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徐晚宁收起笑容,将刚才与王京阳说过的话再一次重复道:“周绍森是森美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板,跟我们医院一直有合作,部分手术器械和医疗用品需要跟我对接。” 徐晚宁简单总结道:“我跟他,仅限于工作上的对接交流。” “他在追求你。”陈铮收回搭在椅背上的胳膊,再次迎上她的目光,“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我们医院的同事都知道。”周绍森曾在医院公开向她示爱,这事还一度成为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对别人的男人不感兴趣,拒绝他这事,医院的同事也都知道。” 他公开示爱,她当面拒绝。 徐晚宁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与周绍森的聊天记录,然后递给陈铮。 陈铮接过手机,低头看聊天记录,周绍森的表白大胆露\/骨,徐晚宁的拒绝直接了当。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徐晚宁的那句回复——“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请勿再打扰,否则我将会考虑报警处理”。 “你这拒绝,确实是毫不给情面,不留余地。”说完,陈铮把手机还给她。 徐晚宁接过手机,笑容骤然加深,“对不喜欢的人,千万别拖泥带水,就是要快刀斩乱麻直接拒绝。” “说起来,这还是跟陈队长您学的。”一直神色算是平静的徐晚宁,情绪突然有了起伏波动,“当然,没能抓其中精髓,只学了皮毛。” 想当年他拒绝她,那一个叫果断直接,斩钉截铁。 她终生难忘,刻骨铭心。 陈铮:“……” 王京阳看了看陈铮,又看了看徐晚宁,身子悄悄地往后缩了缩,一直缩到椅子靠背上。 他好像无意中扒到自家老大过去那段不为人知的感情纠葛。 不过数秒,王京阳已经脑补了一出“风流少年招惹佳人,但又残忍辜负”的大戏。 难得一见他那向来英明神武的老大,竟也有这么吃瘪的时候。 陈铮双手手指交叉相握,伸两个食指抵在嘴唇上,定定地看着徐晚宁,欲言又止。 徐晚宁却故意低头错开视线,不想与他对视。 一时间,现场陷入了沉默。 良久,陈铮才开口对徐晚宁道:“现在案情尚未明朗,而所有的证据,全部都是指向你。徐晚宁女士,你需要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徐晚宁微微点头,“好,我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 陈铮侧身倚在吉普车上,看着徐晚宁俯身上了警车。 直至警车走远,慢慢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才把视线收回来。 四周恢复了深夜的寂静,打火机滑动的声音格外响亮。 陈铮点燃了一支香烟,但也不抽,任由它慢慢地燃烧着。 一旁的王京阳把老大的“不快乐”都看在眼里,心想被强行停止休息确实是一件恼火的事情,偏偏这案子还跟他的旧情人扯上关系,说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像也不为过。 王京阳脑海飞快组织语言好好宽慰他,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看见他竟然如释重负地笑了。 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随着唾沫咽回了肚子里。 呃……这男人的心情,也是这么善变的吗? 陈铮抬眸见王京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伸手糊上他的半个脑袋,语气里满是嫌弃,“你看我那眼神儿,给我收敛点。” 王京阳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老大,你是知道的,我对你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 陈铮简直听不下去了,眼神更嫌弃,连忙打断他的话,“滚!” 王京阳伸手薅了把头发,讪讪地笑了下,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老大,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见他把八卦两个字写在了脸上,陈铮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能。” 王京阳耳朵自动过滤不能两个字,径直把心里的想法给问了出口,“老大,抛开你和那位徐医生是旧情……故友这层滤镜,你觉得她是凶手吗?” 第3章 上门调查 “这个案子疑点颇多,一是许美娜生前曾有过自杀行为。”陈铮的语气顿了顿,“二是许美娜持刀上门,那她一开始的目的到底是想杀了徐晚宁,还是如徐晚宁所言,许美娜想用自杀来诬陷她?” “按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徐晚宁确实没有杀害许美娜的动机。”王京阳也给自己点了支香烟,“有没有可能,许美娜原本是想持刀上门吓唬吓唬徐晚宁,不料两人发生了肢体冲突,最后徐晚宁错手杀了她。” 在香烟就要燃烧完时,陈铮掐灭烟头,“她们两人并没有发生肢体冲突。” 他仔细观察过,不管是许美娜,还是徐晚宁,身上都没有锐器划伤的痕迹。 翌日一大早,陈铮和王京阳登门森美医疗器械公司。 王京阳负责开车,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铮打开免提听组员林攀汇报连夜查到的信息。 许美娜和周绍森是大学同班同学,两人在大三下半学期发展成情侣关系,并在毕业那年合伙成立了森美医疗器械公司。 公司成立后的第三年,两人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 从一开始几个人的小作坊,经过两人几年的奋力打拼,成为如今旗下已有上千人的大公司。 王京阳蹙着眉头,提出疑问,“森美是许美娜和周绍森合伙创办的,公司好不容易做起来了,这两人闹离婚后,公司财产怎么分啊?” “听说周绍森是个大方的人,并没有亏待这位陪他艰苦创业的前妻,离婚的时候把公司的七成财产转到许美娜的名下。” “这样说来,这周绍森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王京阳评价道。 “有情有义?”陈铮哂笑了一声,嘲讽道:“功成名就后,毫不犹豫踹掉陪他艰苦创业八年的糟糠之妻,离婚后更是迅速移情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一时间,连空气似乎都静默了。 陈铮不提起,他们都快忘了周绍森在和许美娜离婚后不久,转身对徐晚宁展开了猛烈追求。 车子拐了个弯,森美医疗器械几个大字赫然映入视线。 王京阳亮出证件说明来意,前台接待不敢有分毫为难,直接把他们三人带到周绍森的办公室。 周绍森起身相迎,“两位警官今日登门,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呢?” 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长相文气,戴着金丝边眼镜,温润儒雅,不像个商人,反而像个大学教授。 王京阳冲陈铮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这长得人模狗样的,气质也不错,难怪能让许美娜死心塌地。 陈铮不搭理他,心里想: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这款斯文败类的。 至少,徐晚宁就不喜欢。 周绍森领着陈铮和王京阳往会客桌坐下,侧过身吩咐助理去沏茶。 “不用沏茶这么麻烦了。”陈铮道:“矿泉水就行。” “不麻烦。”周绍森一举一动都谦逊有礼,“这矿泉水说白了就是凉白开,没味道,喝得浑身难受。” 见周绍森坚持,陈铮没有再拒绝,“看来,周先生是个嗜茶之人。” 一面墙的柜子满满当当陈列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名贵好茶,他面前这套沏茶用具显然也是价值不菲。 周绍森点头承认道:“确实,喝茶是每日必不可少的。” “对了,两位警官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你最后一次见许美娜,是什么时候?”王京阳直奔主题。 陈铮起身来回踱步,仔细打量着这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前几天她来过公司找我……”周绍森猛然察觉不对劲一般,语气像卡顿了似的,“你们今天来找我,是不是美娜……美娜她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助理端茶进来。 王京阳一直暗中观察周绍森的神色,“许美娜死了。” 周绍森一惊,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茶水四溅,碎片横飞。 助理大慌失措,连忙蹲下身捡碎片,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鲜血汨汨往外冒。 陈铮见状,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处理伤口,等会儿再安排人进来打扫。 助理冲着陈铮感激一笑,踉跄起身,走路一瘸一拐的。 周绍森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王京生,声音发颤,“不可能,这不可能……” “周先生,请节哀!”王京生说。 陈铮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两个月前,许美娜割脉自杀,这事你知道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她以死相逼要与我复婚,我……我没答应她。”周绍森显然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面色看上去很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美娜她……她是怎么死的?” “锐器捅刺导致的失血性休克。”陈铮伸手拿起摆在办公桌上的相框,“你跟相片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王京阳的目光落在陈铮手上的相框。 相片里的人,不正是徐晚宁吗? “朋友。”周绍森回答说:“她叫徐晚宁,是一名医生。” “都把她的相片放在你眼皮底子下了。”陈铮的目光变得锐利,“不会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吧?” “我和晚宁确实只是朋友关系。”周绍森脸上有些尴尬,解释说:“实不相瞒,是我一厢情愿,她对我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陈铮紧蹙的眉头舒缓开去,“昨晚十点左右,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有人指证徐晚宁杀了许美娜。” “什么?”周绍森猛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铮,喉咙发紧得厉害,咽了咽唾沫,艰难地开口求证,“美娜她……她是晚宁杀的?” “不不,这不可能……”周绍森摇头,语气坚定,“晚宁她不可能杀害美娜的。” “为什么不可能?”王京阳追问。 “美娜得知我在追求晚宁很是生气,所以曾经上医院去找过晚宁的麻烦。晚宁当时就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务必要跟美娜解释清楚我和她的关系。” 周绍森苦笑,“刚才我也说了,只是我一厢情愿,她对我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不管我跟谁在一起,她都不会在意的,又怎么可能杀了美娜呢。” “既然是一厢情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这张照片就物归原主吧,她人现在警局,我顺带帮你还给她。” 不等周绍森同意,陈铮已经把照片从相框拿出来,紧接着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许美娜怀有3个多月的身孕,这事你知道吗?” 第4章 站在光里的人 周绍森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似乎在犹豫在挣扎,沉默良久才回答说:“我知道。” 陈铮追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割脉自杀那天。”周绍森声音略沉。 陈铮当着主人家的面堂而皇之把相片揣进兜里,随后又把空相框放回原位,“你跟许美娜从恋爱到结婚在一起八年,她陪你艰苦创业,现在又怀了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答应与她复婚?” “我和她在一起八年,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这些年争争吵吵,感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本来就是日子过不下去才离的,复婚不就等于重蹈覆辙吗?” 说起这些事,周绍森一脸疲惫,他摘下眼镜,伸手捏了捏鼻梁,随后又把眼镜戴上,哑着声音,“我可以抽根烟吗?” 陈铮身子往沙发背上靠,“请便!” 周绍森动作缓慢地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沉默了半晌,语气嘲讽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从周绍森办公室出来,陈铮和王京阳向公司的职员打听消息。 “我们公司上下都没人看好她和周总,虽然说她陪着周总打下江山,但是她那个脾气,谁受得了啊!” “也就周总的好脾气,才能忍得了她那个性子。照我说呀,他们这婚离得好,不然我都替周总感到憋屈。” “有能力的人脾气大点可以理解,但周总跟她离婚并不是因为她脾气不好。听说,我也是听说的,说许总私生活上不太检点。” “我听别人说,许总那些大单子,都是在床上签回来的。” …… 一番打探下来,两个人得到的消息竟然出奇一致—— 周绍森是个脾气温和、重情重义的好男人,而许美娜在员工的眼里却是个强势蛮横的人,脾气暴躁,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最重要的是,她的私生活糜\/烂荒唐。 “这样说来,周绍森头上顶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啊。”王京阳总结道:“难怪许美娜以死相逼求复婚,周绍森也要拒绝。” 换成哪个男人,不也得拒绝啊! 陈铮沉默不言。 “不对啊!”王京阳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劲,“周绍森拒绝与许美娜复婚,是因为知道她肚子里孩子不是自己的,可许美娜为什么还要持刀去找徐晚宁的麻烦?” 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头上戴着顶绿帽吧,她难道不应该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吗? 王京阳很快又想通了,强势蛮横的人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错了? 陈铮陷入思忖,“周绍森没有说实话,他有事情瞒着我们。” “假如许美娜用自杀来陷害徐晚宁,以达到报复周绍森的目的……”王京阳陡然提高的音量,“许美娜应该是无意如发现了周绍森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话刚落音,王京生又否定自己的说法,“可也不对啊,如果许美娜知道周绍森背叛了自己,那冤有头债有主的,怎么也不会把这笔债算到徐晚宁的头上去。” 王京阳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还差点被自己绕晕。 脚刚踏进专案组办公室的门,陈铮一眼就看见前两天被借调隔壁市的沈云开。 “看来这案子挺棘手啊,咱们陈队都急得嘴角起两大泡了。”沈云开打趣道。 沈云开跟陈铮从初中到高中,后来上警校都在同一班,上下铺睡了n多年,毕业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 这两人的“孽缘”仅次于千年修得共枕眠,战斗力和默契程度爆表,所向披靡,是警局里出了名的黄金cp。 “这案子的犯罪嫌疑人跟咱们老大是老相识,还是个颜值爆表的大美女,他能不急吗?”王京阳冲着沈云开挤眉弄眼。 “老相识?大美女?”沈云开顿时来了兴趣,“谁啊?” “是个外科医生,叫徐晚宁。” 沈云开一怔,不敢置信地问:“叫什么名字来着?你再说一次。” “徐晚宁。”陈铮没好气地白了沈云开一眼。 “小师妹不是在m国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铮对答如流,“她说回来大半年了。” “小师妹这也太不够意思了,都回国大半年了,也不来找我们。”沈云开乜了陈铮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都怪你。 陈铮无视他这个怨妇似的眼神。 沈云开撇了撇嘴,疑惑上了心头,“老陈你是不是搞错了,小师妹她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 这时,林攀从外边进来。 “陈队,徐晚宁申请要见你。” 陈铮想也不想,应道:“行,你把她带到审讯室吧。” 他往沈云开惊诧的嘴里塞了块面包,又瞥了一眼随时随地都八卦欲爆棚的王京阳,“哥哥们,案子还没破呢,少八卦,多做事!” 陈铮前脚刚走,一直不敢插嘴的王京阳迫不及待地凑近沈云开,“沈哥,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认识啊,高中同一所学校,她是我小师妹。” “沈哥,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徐晚宁不是杀人凶手?” 沈云开觉得面包有些干,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继续道:“你老大当初年少无知差点误入歧途,是徐晚宁只身独闯匪窝,嚷嚷着要打爆他的狗头,以一己之力把他给拉回这阳光大道上。” 如果不是徐晚宁,陈铮应该也不会选择当一名刑警,没准这会儿在哪个山头当着一方枭雄,祸害百姓。 一个本来就站在光里的人,怎么可能会与黑暗坠落。 “打爆老大的狗头……”王京阳简直不敢置信,陈队长的身手别说在局里是数一数二的,在整个警察系统那也是响当当的存在,“完全看不出来啊,徐医生看起来挺温柔挺斯文的……” “王京阳你在那儿磨磨叽叽什么,是等着我让人抬你过去是吧?”门外传来陈铮暴怒的声音。 王京阳打了一哆嗦,一溜烟儿地往外跑,“来了,来了!” 徐晚宁在审讯室等了几分钟,陈铮和王京阳推门而入。 陈铮直勾勾地看着徐晚宁,“你申请要见我,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徐晚宁微微点头,“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不知道是否对这个案子有帮助?” 第5章 洗清嫌疑 “你说说看。”陈铮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她的跟前,“有没有帮助,我们负责查。” 徐晚宁接过矿泉水,说了声谢谢。 看着陈铮那张已经褪去少年青涩的脸,干净利落的寸头凸显出了硬朗的五官,眼神坚毅,气场全开。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淡淡的,但却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就像那年,两人被一群流氓痞子的围堵,徐晚宁慌得心跳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陈铮伸臂把她护在身后,“别害怕,天塌了都有老子给你顶着。” 见徐晚宁恍了神,迟迟没有说话,陈铮屈指轻轻敲了桌面,狐疑地问道:“你要说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 “不是。”徐晚宁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半个月前,许美娜来医院找我,当时我赶着要去一台手术,于是我让保安打发她走。” 陈铮轻嗯了一声,“这个你之前就有说过。” “就在保安请她离开的时候,我见许美娜突然控制不住流鼻血。”徐晚宁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许美娜的鼻血来势汹涌,像是止不住一样,“我敢确定,他们当时肢体上并没有发生冲突。” 王京阳插了一嘴,“流鼻血,会不会是因为她上火?” 陈铮觑了他一眼。 “应该不会是上火,我留意到她当时面色异常苍白,而且胳膊和颈部都有不少针尖样的血点。” 徐晚宁想了想,抬眸与陈铮对视,“我怀疑她患有严重的白血病。” 从审讯室出来,陈铮直奔法医室。 时上嘉正好从里边出来,差点与走路生风的陈铮撞个满怀。 陈铮伸手扶稳他,目光上下打量,“没碰坏您的老胳膊老腿吧?” “当我是玻璃做的啊?一碰就散架。”时上嘉没好气地把手里的文件夹塞到陈铮的手里,“你来得刚好,我正想去找你。” 陈铮急忙打开文件夹,“是不是有什么新线索?快说说!” 时上嘉声音微沉,“死者患有白血病,晚期。” 陈铮低头翻看报告,“果然!” 果然,徐晚宁的猜测是对的。 时上嘉又道:“还有,许美娜她是自杀的。” 陈铮?暗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怎么说?” 时上嘉领着陈铮往里走,揭开白布,指着许美娜身上的致命伤口,“你看死者的创口形状规则,边缘比较整齐而且深,可以看得出来,她生前没有挣扎。” “如果死者有抵抗或躲避但仍被刺中,那创口会因为抵抗或躲避,导致刀与原先位置有所滑动,存在弯曲的痕迹或者呈现其他不规则的痕迹。” “自杀的话,伤口会有些偏右,伤口向下略勾,程度由深到浅。而他杀就不同了,一般伤口是直下的,程度由浅到深。” 陈铮的目光落在伤口上,单手抚碰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创口的位置,应该也需要考虑捅人者和被捅者的身高关系吧。” “许美娜的身高目测是163cm,而徐晚宁的身高是170cm,案发当天她穿的是一双6cm的高跟鞋,如果刀子是她捅的,创口更应该靠近胸部而不是腹部,这样捅人者发力才比较自然。” 时上嘉点头表示认同,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过一支圆珠笔,塞到陈铮的手里,然后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腹部推送,模拟案发现场的情景。 “我身高175cm,你身高184cm,现在你试着下意识拿笔捅我。”时嘉上道。 陈铮照做,圆珠笔落在时上嘉的胸口处。 “我想不明白的是,死者白血病晚期,本来也就时日无多了,她何必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把自己给送走?”说话的是时大法医新收的徒弟小丁。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时上嘉言笑晏晏,“真相就交由我们的陈大队长去挖掘。” “报复。”陈铮呼了一口浊气,“许美娜在用这种极端偏激的方式来报复周绍森。” “想报复的话,直接粗暴点,把刀子往周绍森身上捅就是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小丁“唉”了一声,“这样说来,那位嫌疑人也太可怜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拉徐晚宁下水不过是个幌子,准确来说是借此来引起警方的关注。”陈铮望着许美娜,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她知道警方肯定会查清楚事实的真相还徐晚宁一个清白的,她真正的目的是周绍森。” 陈铮的脑海里有一个想法:许美娜想借警方的手,揭穿周绍森伪善的真面目,甚至要把他给送进局里来。 可周绍森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逼得许美娜连命都豁出来。 陈铮突然灵光一闪,转身问时上嘉,“许美娜的白血病,是后天造成的吧?” “是。”时上嘉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时上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前来寻人的王京阳打断,“老大,来了个女人,说是许美娜的堂妹。” “我有种好预感……”时上嘉从陈铮的手里拿回圆珠笔,故作神秘笑道:“老天爷给你送馅饼来了。” 陈铮退后一步,双手抱拳,俯身作揖,“承您吉言。” 王京阳一头雾水,见陈铮走远了,赶忙拔腿快步追上他,“老大,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馅饼?” 许美娜的堂妹,名字叫许恩恩,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头发又长又直,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袖连衣裙,很有文艺气息。 不得不说这姑娘真的很美,五官精致,肌肤胜雪,柔柔弱弱的,有种男人看了她就想护着她的冲动。 她眼睛又红又肿,显然痛哭过一场,开口第一句话,“我姐是被周绍森那个王八蛋给害死的。” 王京阳一脸诧异,余光瞧见陈铮面不改色,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无数的疑惑涌上心头。 陈铮挺拔身姿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一言不发地看着许恩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敲了敲。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许恩恩被他排山倒海的压迫感震慑,一时间,竟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抽干,窒息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说谎!”许恩恩的情绪变得激动,像一个被冤枉急于证明自己没有偷东西的孩子,红着脖子大声重复道:“我姐就是让周绍森那个王八蛋给害死的!” 第6章 送花 “现在外边的人都说徐晚宁是杀了你姐许美娜的凶手,唯独你一上来就给我们一个不一样的说法。”陈铮眼皮子稍掀,“警方办案向来是讲证据的,扯嘴子那一套不管用。” “能上你们这儿,我也不会空手白来……”许恩恩低头翻找包包,不一会儿从包里掏出一沓单子出来,猛的摔在桌子上,“这些化验单,就是证据。” 王京阳起身,伸手拿过单子,一张一张翻看,面色微变,眉头越发紧蹙,偏过头对陈铮沉声道:“核辐射引发的白血病。” 陈铮从王京阳的手里接过单子,眉头一皱,眸光晦暗不明。 因为长期的辐射对人体会造成严重的影响,导致引起染色体的异常改变,长期积累引发白血病的发生。 陈铮手指用力戳了戳单子,对许恩恩道:“这些单子只能说明许美娜患病的原因,并不能指证她的死跟周绍森有关系。” 许恩恩冷笑不已,森寒道:“那个红翡翠手镯,是他周绍森送给我姐的30岁生日礼物。”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京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麻烦你展开来说说。” 见许恩恩紧握的拳头青筋突起,显然在努力克制着随时随地都会爆发的情绪,陈铮出言宽慰道:“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 王京阳给许恩恩递了瓶水,附和道:“既然你找到了我们,我们就不会不管。” 许恩恩犹豫了几秒,接过矿泉水,仰头猛灌了半瓶,在愤怒边缘暴走的情绪稍稍舒缓了下来。 “大概三个月前,我姐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和四肢莫名出现许多血点,过敏膏药擦了一轮又一轮也不见好转。”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以为这是由于怀孕,体内激素水平变化引起的。” 可慢慢的,许美娜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不只是身上这些顽固的血点,鼻子也时不时会流血,严重的时候她自己根本就止不住。 然而,许美娜小时候体质不好老爱生病,三头两天就得往医院跑,吃药吃怕了,见到针头都会下意识哆嗦两下。 许美娜的心里堵着慌,一直拖着不肯上医院做身体检查。大概又过了半个月,她突然高烧不退,浑身的骨头疼得快要散架似的,连床都下不了。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便给与自己从小感情甚好的堂妹许恩恩打电话。 不等许恩恩赶到,许美娜已经昏迷了过去。 很快,许美娜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白血病,竟然还是晚期。 许美娜不相信这个结果,辗转又换了几家医院做检查,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在无尽的绝望中,许美娜慢慢接受自己身患绝症时日无多这个残酷的事实。她不愿意自己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开始着手调查自己患病的原因。 一番调查下来,让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致使她患病的源头竟然是一只红翡翠手镯。 而那只手镯,是周绍森在两年前送给她的30岁生日礼物。 那是一只天然出品玉质上乘的红翡翠手镯,极为罕见。听说周绍森为了得到它,花费了不少心思,这样一件爱意满满的礼物,许美娜自然是当成了宝贝,天天戴着不肯离手。 可她哪里想得到,最后竟成了她的夺命符。 “许美娜割脉自杀,是因为她得知自己患上白血病的真相,一时间无法接受所以选择轻生,是吧?”陈铮问道。 许恩恩紧攥着矿泉水瓶,几乎将牙齿都要咬碎,红着眼愤恨地道:“我姐去找他告诉他,她患了绝症,已经时日无多,问他能不能陪她走完最后这段日子。” 王京阳接过话,“不用说,周绍森拒绝了。” “是,他拒绝了!”许恩恩手上的力气太大,矿泉水瓶子完全变了形,“他周绍森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要是没有我姐,哪有他周绍森的今天。” 陈铮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眯着眼睛审视着许恩恩,“许美娜用自杀来诬陷徐晚宁,是早有预谋,对吧?” 许恩恩沉默,偏过头不接话。 陈铮猛一拍桌子,正言厉色道:“想让我们帮你,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合作的诚意来?” 她被吓了一跳,几乎要坐不稳。 陈铮眸光冷凝,气势逼人,“你今天来找我们,也是许美娜早就和你商量安排好的,对吧?” 被通知嫌疑洗清解除拘留,徐晚宁有些诧异。 她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在这个地方多呆几天,没想到警方的查案效率这么高。 徐晚宁心情舒朗了不少,“陈队长,您辛苦了!谢谢您替我洗涮冤情。” 陈铮确实辛苦,眼底的乌青透着疲惫,“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见陈铮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徐晚宁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陈铮见她要走,急急叫住她,“晚宁……” 徐晚宁回过头来,眸底亮晶晶的,“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加个微信吧,这个案子还没破,后面少不得要联系你。”陈铮掏出手机,迅速打开微信二维码。 这个理由正当且充分,徐晚宁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拒绝这个请求,掏出手机扫一扫加好友。 对方通过好友申请,陈铮低着头在备注栏一笔一画输入徐晚宁三个字,点击完成。 徐晚宁的目光紧锁着陈铮,他抿着唇,清隽的侧脸轮廓更显线条深刻,“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陈铮把手机揣回兜里,“我送你出去吧。” 闻言,徐晚宁拧身就走,眸底的亮光瞬间变暗。 警局大门口处,徐晚宁远远就看见一个身材清瘦身穿警服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似乎在等人。 她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这人不是沈云开吗? “小师妹,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我都快认不出师兄你来了。”再见老朋友,堵在心头的郁闷感一扫而空,徐晚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你也被分配到这儿来上班?” “可不是,我这辈子都逃不掉老陈的魔掌了。”沈云开把手里的香槟玫瑰塞到徐晚宁的怀里,“这是老陈让我帮他订的花,送给你的。” 陈铮脚下一趔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趁徐晚宁低头嗅闻花香的时候,双手叉腰瞪了沈云开一眼,分明是责怪他多事。 沈云开冲着他挤眉弄眼,回敬了他一个眼神:一世人两兄弟,大恩不言谢! 第7章 我只钟情于你 徐晚宁转身回头看陈铮,笑意盈盈地问道:“陈队长,这花是你送给我的吗?” 陈铮顿时觉得如鲠在喉,一时间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简直就是个送命题! 把陈铮的犯难都看在眼里,沈云开抢过话,“当然!这花当然是他送给你的。” 徐晚宁笑容骤然加深,语气温柔娇嗔,“陈队长,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从来都没给别人送过花的陈队长满脑子黑线,嗓子发紧得厉害,磕磕巴巴半天,“玫瑰,奶……奶黄色的玫瑰。” 沈云开侧过身,单手捂脸,不忍直视。 “陈队长,这花叫香槟玫瑰。”徐晚宁面上笑容不减,“花很漂亮,我很喜欢。师兄,你的花我收下了。” “你喜欢就好。”沈云开有些尴尬,仍作垂死挣扎,“其实这花,真的是老陈他……” 徐晚宁打断他的话,“你就别骗我了,这花不可能是你们陈队长送的。” 沈云开:“……” 他怎么就忘记他这位小师妹个性率真耿直,不喜欢装腔作势。 尤其是她身边亲近的人,根本不给机会“装”。 沈云开讪笑,“你为什么就那么确定花不是老陈送给你的?” “因为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于你。”徐晚宁瞟了有些局促不安的陈队长一眼,“他就算哪天开窍要给我送花,给我送的也只会是百合、郁金香、马蹄莲。” 总之,与爱情无关的。 沈云开正要开口替陈铮解释,视线突然被缓缓向他们驶近的一辆黑色保时捷吸引。 推车门而下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无镜框眼镜,身姿欣长挺拔,气质干净温和,颜值堪称逆天。 他一出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沦为陪衬。 沈云开和陈铮相互对视一眼,这个生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叫徐言白,是徐晚宁的哥哥。 “晚宁。” 徐晚宁的眸光登时焕亮,声音难掩愉悦,“哥,你怎么来了?” 徐言白佯装生气,“出息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 徐晚宁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挽上徐言白的胳膊,“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回去再跟你好好算帐!”徐言白向陈铮和沈云开微微颔首,“陈警官,沈警官,这一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 陈铮神色是肉眼可见的疏离,语气寡淡,“客气了。” 徐言白把陈铮的疏离都看在眼里,笑容依旧温和,“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徐晚宁冲着沈云开扬了扬手里的花束,“礼尚往来,我今晚请你们吃饭,就当庆祝我们几个老朋友重逢。” 庆祝重逢是假,感谢他们忙前忙后为自己洗涮冤情才是真的。 想起今晚还有工作任务,陈铮有些犹豫,最终选择了拒绝,“今晚的话,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沈云开连忙替他解释道:“小师妹你别误会,老陈他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还没有破,上头又催着要早日结案,所以时间上不太方便。” 徐晚宁的面色缓和了些,“工作重要,这样吧,等这个案子破了,我们再约。时间,你们来定!” “好,一言为定。”沈云开一口应下,“到时候,我和老陈一定会准时赴约的。” 等徐晚宁和徐言白驶车离去,沈云开才开启吐槽模式,“老陈,你再这样下去,这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吧。” “看把你能的!”陈铮毫不留情反击,“请问你现在脱单了吗?” 五十步笑百步! 沈云开:“……” “还有,以后别给我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尬是尬了点……”沈云开腹诽,他怎么知道小师妹看破非要说破,愣是让陈队长下不来台,“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束花,给你换来了一个再见面的机会。” “闭嘴吧你,别一天天的瞎操心。”陈铮身上的力气仿佛也突然被泄去了,“要在一起的话,我们十年前就在一起了,不必等到今天。” …… 在许恩恩的带领下,陈铮、沈云开和王京阳还有化学部门的同事一起去了许美娜的家。 那是一套在半山腰的三层独栋别墅。 他们在别墅后院挖出了被许美娜埋了的红翡翠手镯,经检测确实含有核辐射。 “周绍森真他妈的不是人!”王京阳气得直接爆国粹,“他这是谋杀!!” 沈云开心情颇为沉重,“不爱,放过就是。” 何必要置人于死地。 许恩恩再次红了眼,“偏偏周绍森那个人最会伪善,认识的人无一不说他有情有义。在他们的眼里,我姐落得今天的下场只会是咎由自取。” 陈铮想起昨天走访森美公司的员工,所有人都对周绍森不吝赞赏,而对许美娜的评价几乎是清一色差评。 “黑是黑,白是白,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陈铮的话让许恩恩感觉鼻尖一酸,积蓄在眼底多时的眼泪滚烫地滑落,“做尽坏事的人,一定会得到惩罚的对吗?” 陈铮重重点头,“你手头上有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翡翠手镯是周绍森赠送给许美娜的?” “证据……”许恩恩愣住了,犯难地道:“我姐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每年的生日都会叫上亲朋好友开生日趴,唯独30岁那年生日,她和周绍森去澳洲旅游庆生。” “她跟我说,这个手镯就是在澳洲旅游时送给她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死无对证。 陈铮眉心一拧,“进屋找找吧,没准许美娜给我们留下了证据。” “行,你们跟我来吧。” 许恩恩刷脸开锁,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沈云开道:“看来你跟许美娜的关系不错啊。” “我从小跟我姐感情好,经常往她这里跑,她懒得给我开门,所以就给我开了权限。” “你姐平时跟谁一起住?”沈云开又问。 “离婚后,我姐她一个人住。” 王京阳有些惊讶,“这么大个房子,她一个人住也不怕瘆得慌。” “我伯父早在两年前因车祸去世了,伯母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人也疯了。我姐要顾着生意,实在没那么多精神照顾她,只好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许恩恩解释说:“这房子是我姐斥巨资买来当婚房的,每一处细节都经由她自己细心打磨,光是装修都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离婚后,周绍森搬了出去,只剩我姐一个人住了。” 陈铮抓住重点,“周绍森为什么要跟你姐提出离婚?” 第8章 再现尸主 “因为……因为……”许恩恩欲言又止,面色霎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陈铮面色严肃,语气也严厉,“许恩恩,事到如今天,你觉得隐瞒还有意思吗?” 许恩恩咬咬牙,把心一横,“四个月前,我姐约客户谈生意,那天酒喝多了,两人发生了关系,还被周绍森抓\/奸在床……”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 看来许美娜生活作风不检点,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陈铮等人分头对屋子进行搜索,从一楼到二楼,从客厅到卧室。 衣帽间整整三面墙全都是摆放着各种大牌子的鞋子和包包,另外一面墙则是堆放着满满的衣服。梳妆台与衣帽间相比毫不逊色,化妆品琳琅满目,空气里都是金钱堆砌的味道。 桌子上放着几瓶药,陈铮拿起仔细端详,都是些治疗白血病的药。 随后,视线落在收纳盒上,目光被一张名片吸引。 那是一张纯白至简的名片,上面写着悦宁心理咨询室,底下一行小字写着地址。 没有心理医生的名字,也没有电话号码。 陈铮把名片翻转到背面,没想到上面手写着一句话:既然已经坠入黑暗,就不要妄想光明。 将近两小时的搜索,并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沈云开眉心紧拧,“不对啊!” 王京阳连忙凑过来,“沈哥,哪里不对?” 陈铮也看了过来。 “手机。”沈云开分析道:“手机已经是现代人必不可少的随身物品,但不管是案发现场,还是她的家里,都找不到许美娜的手机。” 往往很多时候,手机里会藏着一个人的秘密。 从别墅出来,陈铮等人又再次登门森美公司。 前台接待告诉他们,周绍森今天并没回公司。 陈铮翻找通讯录,昨天走的时候,他问周绍森要了联系电话。 电话拨打过去,竟然是关机。 王京阳眉头紧皱,“这孙子,怕不是故意躲着我们吧?” “几位警官,你们来得正好。”说话的是周绍森的助理,面上有几分慌张,“从昨晚到现在,周总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助理解释说:“周总他从来都不会关机的,外出洽谈生意怕手机没电,充电宝必须带上。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电话联系不上他,又去他家找他,结果也不见他人。” “整整一天了,都联系不上人。”助理语气越说越急,“警官,我怀疑周总他……他可能出事了。” 陈铮等人面面相觑,突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昨天在周总的办公室见过你,你是他的助理吧?怎么称呼你?”陈铮问道。 “对对,我是周总的助理,免贵姓林。”林助理自我介绍道:“全名叫林志辉。” 林志辉见不少职员都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立即提议道:“几位警官,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陈铮知晓他心里的想法,“好。” 林志辉连声道谢,把他们几人带去了会客室。 “林助理也不必过于紧张,周总也许这会儿正一个人躲起来释放情绪。” 沈云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助理,“成年人的崩溃悄无声息,不敢声张,哭脸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释放。许美娜好歹也是陪你们周总的前妻,现在她死了,你们周总心里难受,关机躲起来让自己静一静也是正常的。” “不会的,许总死了,他只会觉得是一种解脱……”猛然惊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林志辉急忙打住话头,讪讪地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其实周总对许总早就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不会因为许总的死不理会公司的事情。” 林志辉告诉陈铮他们,周绍森今天和客户约好了一起吃午饭洽谈续约事宜的。周绍森极其看重这个大客户,为了迁就这个客户的时间,不惜推掉别的行程安排。 “你进森美工作多久了?”沈云开继续问。 “算算有五个年头了吧。” “一直给周绍森做助理?” “不是,我一开始是许总的助理。”林志辉坦言道:“两年前,工作有所变动,我成了周总的助理。” “刚才你说周总对许总早就没有感情了。”沈云开审视着他,“详细展开来说说你的看法。” “我……”林志辉面色憋红,难以启口。 “你无意中撞见了周绍森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对吗?” 林志辉诧异地望向陈铮,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并不难猜,人们对自己亲眼所见之事往往会给予充分的肯定。”陈铮问道:“那个女人是谁?你认识吗?” “我也是无意中撞见的,当时离得远,又是大晚上的,我没看清她的脸。”林志辉说:“我就看见周总他跟搂着一个女人的腰,动作亲密。” 陈铮观察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和身体语言,不动声色又问道:“评价一下你们许总吧,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志辉想了想,“许总她是个漂亮聪明特别有本事的女人,公司里很多大单都是她谈回来的。虽然脾气不好,嘴上说话也不饶人,但不是个坏心肠的人。周总遇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可惜……” 后半句“可惜他不懂得好好珍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王京阳与陈铮对视了一眼,“我想你是森美唯一一个对许总给予好评的人。” “我……”林志辉低下头,“许总好胜张扬,性子确实不太讨人喜欢。但我在许总身边工作三年,我对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陈铮的目光落在林志辉的腿上,“冒昧问一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林志辉下意识缩了一下自己的腿,语气有些失落,“三年前出了车祸,捡回了条小命,腿治不好了。” 陈铮扬手看了眼腕表,对林志辉道:“我们警方会安排人寻找周绍森的下落,你这边有什么消息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从森美公司出来,几人回到车上。 坐在后排的王京阳倾身向前探头,“老大你觉得这个周绍森是真的出事了,还是像沈哥说的那样关机躲起来发泄发泄?” 第9章 搬家 陈铮探头到车窗外四处打量,观察现场细节,“这附近有不少监控视频,周绍森开车离开公司肯定要进入视频中,老沈你去查一下周绍森他昨晚离开公司后的行踪。” 说完,又吩咐王京阳道:“你去查一下许恩恩的底细。” 王京阳正仰头喝水,听了这话差点噎着,“老大,你怀疑许恩恩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 徐言白提出要徐晚宁换个新住处,他虽然不是个封建迷信的人,但考虑她到每天下班回家难免会想起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容易影响心情。 “其实,我换不换都无所谓。”徐晚宁不是个喜欢随便挪窝的人,“住了小半年,我也住习惯了。” “我知道你问心无愧,但总有些人喜欢乱嚼舌根,我不希望你的好心情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影响。”徐言白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已经跟你的房东沟通了退房,她同意了。” “我早出晚归的,那些闲言碎语传不到我耳朵里,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影响不到我的。”徐晚宁有些不乐意,撇着嘴道:“你这不是跟我商量,是在通知我呀!” “我这是思你所思,想你所想。”徐言白冲着她挤了挤眼,“这得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你有我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哥哥。” 徐晚宁都快被他这波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操作给逗笑。 “我给你换的地方,你肯定会喜欢。”徐言白笑道:“离你上班的医院很近,步行只需要五分钟,从此以后你每天都可以多睡20分钟懒觉。” 徐晚宁挑了挑眉,“听起来诱惑力还挺大的。” 徐言白给找的是老城区的步梯房,出乎意料不是想象中的老破小脏乱差,小区环境清静优雅,树木葱茏,百花簇拥,空气中浮动着不知名的清香。 徐晚宁跟在徐言白的身后直上三楼,听见他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子,他前年移民国外,想着留个念想,所以房子也没处理掉。” 房子确实是许久无人居住,屋内所有的家具都盖上防尘布,上面积了一层厚灰。 “我叫了两个家政帮忙收拾房子。”徐言白扬起手看了眼时间,“她们这会儿应该在路上。” 徐晚宁原本想还想着大干一场舒筋活络,现在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徐言白总是这样,抢在她的前头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徐晚宁也曾感慨,他这样会容易把她给惯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生活白痴。 他把钥匙塞到她的手里,指着阳台旁边的房间,“你住那个房间吧,早上起来拉开窗帘,满室都是阳光。” …… 陈铮打开导航,输入名片上咨询室的名字,约摸四十分钟后到达悦宁心理咨询室。 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绿植,清新又充满生机。漫园的桃花红遍,梨花似雪,还有些不知名的花争先竞放枝头,仿佛整个春天都被藏在了这里来。 陈铮沿着鹅卵石小径往里走,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米黄色的沙发、温馨的标语、茶几上的小摆件,氛围亲切平和,六七个年轻的女子围着前台接待,似乎在争执。 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听见前台接待温柔地解释道:“徐医生的预约已经满了,空档期最快都要在三个月后。我们的乔医生、张医生都是非常专业优秀的心理医生,而且档期上相对没那么紧张……” 不等前台接待把话说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直接打断她的话,“给我预约徐医生,就算是排到半年后,我也要预约徐医生。” “对,我也要预约徐医生。” …… 陈铮双手抱胸倚靠在墙边上,静静地看着前台接待耐心安抚这群治病心切的女子。过了十来分钟,成功登记预约徐医生的女子心满意足地离去。 前台接待看着她们施施然离开的背景,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在不经意瞄见站在角落里的陈铮时,立即挺直腰身,对他露出温柔甜美的笑容,“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 陈铮走到她的跟前,“最近遇到了些烦心事,过来做个心理疏导。” “不知道先生贵姓?”前台接待时刻保持着笑容,“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的话,我这边帮您做登记预约。” “免贵姓陈,没有预约,是朋友介绍我过来的。”陈铮想了想,“预约徐医生,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前台接待有些为难,“就是徐医生他的档期实在是太满了,您要等待的时间较长,最快也要三个月后。” “看来你们徐医生很受患者的欢迎。” “这是自然,徐医生他专业又帅气……”前台接待的眼睛倏地变亮,语气隐隐变得愉悦,“徐医生。” 陈铮下意识回过头,没想到这位徐医生竟然是老熟人。 徐言白见了陈铮,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笑着打趣道:“陈警官,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案子没破,压力山大,过来做个心理疏导。”陈铮问道:“这个咨询室,是你开的?” “我跟两个朋友一起开的。”徐言白做了个请的姿势,“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徐医生日理万机,预约都得排到三个月后,我这不是挺耽误你的时间吗?” “配合公安机关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陈铮言笑晏晏,“没想到徐医生觉悟还挺高。” “过奖!” 陈铮大喇喇地在沙发坐下,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徐言白的办公室,“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没想到你最后选择当心理医生。” “拿手术刀救死扶伤,心理疏导防患于未然。”徐言白道:“都是救人,方式不同罢了。” 陈铮从徐言白的手里接过矿泉水,说了声谢谢,随后把手机推到他的跟前,指着上面的照片问:“许美娜,认识吗?” 第10章 金屋藏娇 “认识,来找过我几次。”徐言白抿了口水,“她最后一次来我这里,是一个星期前。她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死了。”陈铮定睛看着他,“徐晚宁被卷入命案风波,就是因为她。” 徐言白表现得有些震惊,抬眸迎上陈铮探究的目光,“我只知道晚宁无辜被卷入命案,但内容细节,我并未去了解。” “许美娜是两个月前经朋友介绍找到我的,她没有事先预约,我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我看见她左手腕上有道疤。” 徐言白道:“丈夫坚决要离婚足够让她痛不欲生,白血病晚期更是让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跟她说,在最后的生命时光里,那些爱恨情仇都抛诸脑后,去做她想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陈铮问。 徐言白陷入回忆中,仿佛面容苍白神色惨戚的许美娜坐在跟前,嘴角勉强牵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想把那些泼在身上的脏水,狠狠地还回去,我想清清白白地去天堂。” 陈铮突然想起昨天走访森美员工,所有人提起她的时候,眼里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她说的脏水,是指别人污蔑她为了签单爬上客人的床吗?” 徐言白点头说是。 这个时候,陈铮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云开的声音从无线电波传了过来,“老陈,我们刚刚接到报警电话,城外郊区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是……周绍森。” 陈铮风驰电掣开车赶往案发现场。 这是一栋占地面积数百平方的别墅,上下两层,带有花园。 别墅里,七八名警员正在现场采集证据。 看到陈铮的身影,沈云开走了过来,“我向交警部门申请调取监控查看,周绍森是在昨晚七点左右开车离开公司的,一路开车直奔这里。” “还有,我让人查过了,这栋别墅是周绍森私人买地自建的,有两三年了。” 两人边说边往屋里走,案发现场在客厅。 周绍森被人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死相恐怖,瞳孔放大,像是死前见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被活活吓死一般。 他左手腕被割破动脉,鲜血流了一地,像是怕他没死透,往腹部又捅了一刀。 王京阳走了过来,“老大,我们检查过了,屋里的监控视频全部被人为破坏掉。” 陈铮轻“嗯”了一声,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老时,现在是什么情况?” “死者生前曾遭受过惨烈的折磨,身上有多处骨折,四肢全部被敲断,但真正的致命伤是左手腕处的桡动脉被划破后大量出血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时上嘉的语气顿了顿,“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凌晨2-3点。” “也就是说,周绍森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一点一点流完的?”王京阳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这凶手也太变态了吧?” 沈云开抬胳膊肘搭在王京阳的肩头,“在犯罪心理学专家武伯欣看来,大多数的特大杀人犯都有严重的变态心理。” 陈铮瞟了他俩一眼,“等抓到凶手,给你们俩一个与他深入探讨变态心理的机会。” “完全没这个必要吧。”王京阳立即变得乖觉起来,“我与沈哥刚才仔细做了现场勘查,发现门和窗都完好无损,也没有被撬动和攀爬的痕迹。所以,我们判断应该是熟人作案。” “现场只有死者一个人的血迹。”技侦部的同事道:“凶手行事极为谨慎,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指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陈铮戴上白色手套半蹲下来检查尸体,沉着声音道:“许美娜生前有过割腕自杀行为,两个月后腹部中刀身亡……” 沈云开接过话,“我怎么感觉凶手是想让周绍森感受许美娜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周绍森死前遭受过惨烈的折磨,四肢全被敲断。”沈云开分析道:“可以判定凶手对他恨之入骨,连死都不会让他死个痛快!”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王京阳挠了挠头,突然脑海里蹦出一张脸来,“你们说凶手不会是许恩恩吧?” 许恩恩和许美娜姐妹情深,对周绍森痛下杀手为她报仇,杀人动机明显。 “怀疑没有用,得有证据支持你的猜想。”陈铮话锋一转,问道:“是谁报的案?” “是周绍森家的钟点工,每周二、四、六下午三点会来这里打扫卫生。今天是周四,她跟往时一样过来打扫卫生,可没想到一进屋就发现周绍森死了。” “钟点工在哪儿?” “人在阳台,吓得不轻,林攀正陪着她。” “我去看看。” 钟点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显然吓得不轻,面色苍白,眼神慌乱。 见陈铮进来,林攀忙不迭的打招呼:“陈队。” 陈铮点点头,转即对钟点工道:“你好,我是屿城支队刑警陈铮,麻烦你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 钟点工黄春玲哑着声音跟陈铮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这栋房子,平时只有周绍森一个人住吗?”陈铮问。 “我只是给周先生当钟点工的,了解到的信息不多。我只知道周先生也不是经常回来这里,我听说他在市里也有房子的。” “周绍森有没有带女人回来过这里?” 王京阳想起刚才技侦的同事在沙发缝里找到一根目测有二十多厘米的长头发。 黄春玲齐耳短发,明显对不上号,不出意外的话,这栋别墅应该是周绍森用来金屋藏娇的。 “那个姑娘应该并不常住在这里,我给周先生当钟点工也快两年了,也就与她碰过两次面,我见这屋里也没多少她的生活用品。” 王京阳自言自语道:“看来不是金屋藏娇,而是周绍森用来与情人私会的地方。” “金屋藏娇?”黄春玲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我倒是觉得那个姑娘像是来抵债的。” “抵债?”王京阳皱着眉头,狐疑地问:“大姐,你这话怎么说?” “因为……”黄春玲吞吞吐吐,“周先生对她并不好,一次见她被周先生揪着头发拳打脚踢,还有一次,周先生冲她发了好大的火,拿起烟灰缸就往她的头上砸。” 黄春玲指着自己额头,“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见她的胳膊上也有很多鞭打的伤痕……唉,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要是让她爹妈知道她遭这种罪,不得心疼死啊。” 陈铮和王京阳对视了一眼,沉着声音问道:“大姐,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儿?你还记得吗?” 第11章 不好惹 “她长什么样,我是真的没看清楚。”黄春玲解释说:“因为我两次见她,周先生都在冲她动手,我也不敢往前凑啊。我躲得远远的,没太看清她长什么模样,只知道她大概二十来岁,个儿高高的,也很清瘦,皮肤雪白雪白的。” 黄春玲对周绍森的事情了解并不多,问不出太多有用的线索,陈铮交代林攀道:“你照顾一下大姐,安抚下她的情绪。” 王京阳跟在陈铮身后走进屋里,“老大,你说周绍森的死会不会跟这个抵债的女人有关啊?” “排查一下周边的监控,看一下有没有发现。”陈铮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除了一套做工精致的茶具,数盒价值不菲的名贵茶叶,还有一个水晶烟灰缸,里头摆着几个杂乱的烟头。 想起黄春玲刚才说的话,“把这个烟灰缸带回去,让技侦那边帮查一下是否有残留的血迹?” “好嘞!”王京阳应声道。 见王京阳要把烟头倒进垃圾桶,陈铮立即开口制止道:“慢着!” 王京阳手上的动作一顿,拧着眉问陈铮道:“老大,这烟头也要带回去做检测?” 陈铮点头,“一起带回去检测吧。” 正如时上嘉所言,凶手行事极其谨慎,众人忙活了数小时,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 被卷入命案,徐晚宁早就预料到自己回医院上班,总免不了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原本以为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流言会止于智者的,但偏偏让她见识到教养跟接受的教育并不一定是对等的。 正如她现在上个卫生间,都能听见外边有人对她评头论足。 “你们看见了没,外科室那个徐晚宁回来医院上班了。” “看见了呀。哎,我就想问这害死了人,都不用坐牢的吗?” “人肯定不是她杀的,要是她杀的,她还能回来吗?” “那个女人确实不是她杀的,可是她逼得人家自杀的。也不知道你们晓不晓得,就在大半个月前,那个女人就有上医院来找她大闹过一场,骂徐晚宁不要脸知三当三,不择手段抢走她的丈夫。” “这件事估计全医院上下没人不知道的吧。要我说吧,要不是徐晚宁做事太过逼人太甚,谁会用自杀这种事情来诬陷她啊。” “谁让人家长了一张狐媚子脸,挥挥手就有大把的男人前仆后继争着要献殷勤。让我说那个女人也是蠢,干嘛要自杀啊,换我的话,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她好过。” “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主,平日里清高得很,背地里不知道干些什么不入流的勾当呢。总之,咱们离她远点就是了,要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晚宁正要推门出去,突然听见赵一苒的冷嘲热讽。 “不就是你们那位程医生不喜欢你们这几个又矮又胖又挫的,见人家正在追晚宁,戳中你们的肺管子了,一个个的跟疯狗一样在背后中伤她。” “赵一苒!你说谁又矮又胖又挫呢!” “谁应我,谁就是喽!” “赵一苒你别太过分!别以为你跟院长有关系,仗着他替你撑腰,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算了吧,人家可是走后门进来的,我们真的惹不起。人家去院长那儿告个状,咱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赵一苒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拿起一勺水,猛地向她泼去,“白雯丽你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脸说我走后门。” “赵一苒,你竟然敢拿水泼我!”被水泼得像落汤鸡一样的白雯丽气得炸毛,气势汹汹地向赵一苒扑去。 这时,洗手间的门往里打开。 徐晚宁厉声呵道:“住手!” 所有人的目光投了过去。 徐晚宁点击播放录音,刚才几人的对话又在这洗手间里循环一遍。 白雯丽和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脸色有些难看。 徐晚宁关掉录音,“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你们心里也是有数的。再让我知道你们在背后说三道四,我会走法律途径,让国家好好教育你们做人。” 白雯丽等人敢怒不敢言,脸色憋得紫红。 徐晚宁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踩着高跟鞋走到洗手台前,水流声哗哗然。 白雯丽冲她们使了个眼色,正抬脚要走。 徐晚宁突然关掉水龙头,又道:“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就别往我跟前凑,非把无知当个性到我跟前张牙舞爪,我会让你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我这个人记仇,有仇必报。”徐晚宁把擦手的纸团扔进垃圾桶,“说完了,你们可以滚了。” 见那几个女人狼狈开溜的背影,赵一苒就跟被人点了笑穴似的,笑得五官几乎都要变形。 徐晚宁微蹙着眉头看她,“有这么好笑吗?” “有!”赵一苒努力控制笑意,“这几个八婆,我早就想收拾她们了,要不是你,我非要揍得她们满地找牙。” “你傻呀你!”徐晚宁用手戳了戳赵一苒的脑门,“打人是犯法的,本来我们有理的事,都变成无理了。” 赵一苒不以为然,“怕什么!事情就算闹大了,要收拾包袱走人的肯定不会是我。” “好啦好啦,我的赵大小姐,跟这些人动手,不是脏了自己的手吗?”徐晚宁搂过她的肩膀,“走吧,吃饭去。” “你请我吃饭?” “嗯,我请客,你买单!” “行吧,今儿心情不错,给你一个宰我的机会。” 两人去医院附近吃涮牛肉,从饭馆出来,已经是深夜十点多。 “我送你回去吧。”赵一苒道。 “不用了,就几分钟的路程,我走走当散步消化消化吧。” “行吧,那我先走了。” 三月深夜的风微凉,马路上早已经没有了白日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抬眼望去,木棉花开得正盛,哪怕是在夜里,依然是满树火红热烈,色艳如霞。 平日里工作忙,行色匆匆,基本没时间好好欣赏路边的风景。 夜风徐来,花树摇曳生姿,徐晚宁心情也慢慢的宁静了下来。 前边迎面走来三四个男人,看样子喝了不少酒,面色浮红,走路都有几分摇晃。 徐晚宁拧过脸,靠紧墙边走,可被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拦住去路,语气轻浮地道:“小姐姐,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不安全,不如我们哥几个送你回家吧?” 第12章 我今晩可要遭罪了 酒精味混合着烟味直让徐晚宁犯恶心,好心情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忍住想吐的冲动,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着脾气道:“不劳烦几位了,麻烦让一让。” 男人非但不让路,还得寸进尺把手搭在她的肩头上,还不忘向另外三个人使了个眼色,一行四个人把徐晚宁围得严严实实的,“哥几个平日里最爱当护花使者了,小姐姐你放心,我们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男人们看着徐晚宁的目光越发不怀好意,其中一人语气轻佻地道:“哥几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保准让小姐姐你满意的” 徐晚宁耐性尽失,眸光寒光乍现。 她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随意些,“就这么想送我回家呀?” 一只咸猪手直接要往她脸上摸,“我们不但想送你回家,还想陪你好好玩儿呢!” 不怀好意的哄笑充斥在耳边,徐晚宁不怒反笑,“我家就在前边不远,有劳各位了。” 她这一笑,仿佛全世界都亮了,几个男人眼睛都看直了,顿时高兴得找不着北,目光越发猥琐,“那咱们赶紧走呗!” “急什么!”徐晚宁伸手往前面一指,“我家就在前面。” 不远处就是一条老巷子,路灯早就坏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狗路过都不往里边钻,很不容易引人发现。 黑灯瞎火的老巷子,最适合用来收拾这些社会渣滓。 其中一个男人刚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徐晚宁的动作快如旋风,一个反手拽住了他一条胳膊,一个过肩摔,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脚踹上他的后背。 男人只觉得胸口几根肋骨都快要断了,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另外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醉意瞬间清醒了不少。 “没想到你还会点功夫。”男人咬牙切齿地道:“老子就喜欢玩你这种够野够辣的,今晚哥几个教你写驯服两字。” 徐晚宁冷哼一声,“希望你的骨头也跟你的嘴巴一样硬!” 她的话无疑是在挑衅,越发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抓住,咱们好好的陪她玩到底!” 那边,陈铮顾不上车停在路边是否会被拍照被扣分罚款,急急忙忙跳下车。 车门摔得震天动地,脸上杀意腾腾。 他开车回家,无意中撞见徐晚宁被几个醉汉骚扰,还被他们挟持着进了黑灯瞎火的老巷子。 陈铮耳力敏锐,远远听到打斗的声音,心瞬间跳上了嗓子眼。 以一敌四,徐晚宁她那点三脚猫功天怕是要招架不住! 等陈铮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傻眼。 三个男人被撂倒在地,蜷缩着身体痛苦哀嚎。 还有一个男人在负隅顽抗,可徐晚宁招招狠厉,打得男人节节往后退躲。 徐晚宁脚上用力,正要抬腿招呼男人的脑袋瓜子,余光无意中看见了陈铮,立即改变了主意,猛的收回半空中的腿,转身就往他的方向走,状作惊恐一般,哀哀嘁嘁地道:“陈队长,救命啊!他们要非礼我,我不从,他们就对我动手动脚!” 陈铮:“……” 这画风骤然转变,他一时间没接住! 地上躺着的三人:“……” 现在到底是谁对谁动手动脚! 没被踢爆脑袋瓜的男人顾不上几个难兄难弟,转身拔腿就跑。 “陈队长,你快去追啊,他要逃跑了!” 陈铮看了她一眼,上一秒随时能拧爆壮汉天灵盖的人,此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认命地拔腿去追人。 地上躺着的三人已然猜到了徐晚宁嘴里的陈队长很有可能是警察的身份,顾不上疼痛,挣扎起来要逃。 “给我乖乖的躺下,否则的话……”徐晚宁不紧不慢地道:“少条胳膊缺条腿的,别怪我!” 声音不大,但威胁赤\/裸裸的。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仰天长叹一口气,乖觉的都躺了下来。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只能认命了! 要怪只怪自己今天出门不看黄历,本以为艳福降临,谁知道是灾祸找上门。 没几分钟,陈铮就把人给逮了回来。 “真是多亏了陈队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徐晚宁笑眯眯的说:“要不然,我今晩可要遭罪了。” 陈铮:“……” 遭罪的四条壮汉:“……” 什么是睁着眼说瞎话,他们今天晚上算是领教了! 陈铮当没听见她的话,“我已经给附近值班的民警打电话了,他们正在赶过来。” 徐晚宁一脸乖巧,“谢谢陈队长!”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陈铮道:“你现在的身手,出乎我的意料。” 身手了得,力量惊人,就算是与他过招,也未必会处于下风。 徐晚宁眼中的笑意更盛,“说起来,还是陈队长当年教得好。” 陈铮的眼底也带着笑意,当年那个跑也跑不快,更别说打起架来只有挨打的份的小姑娘,现在徒手可以撂倒三四个男子了。 至于他当年教的,不过都是些防身术,如今有这般进步,足见她这些年没少苦练。 陈铮指着那个被他逮回来正蹲在墙角的男人,“你刚才明明可以自己出手解决他的。我说徐医生,咱们也是认识十几年的老熟人了,你大可不必给我制造英雄救美这种机会的。” “英雄救美?”徐晚宁敛起了笑意,神色认真地道:“陈队长,咱们身份有别。您出手解决他,那叫除暴安良,我出手解决他,那叫滋事斗殴。” “我不是刚从你们那儿回来没两天嘛,要是再进去,这影响不太好吧!” 陈铮伸手揉了揉眉心,嘴角上扬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啧,这小算盘打得真好! 附近的民警很快就赶到,徐晚宁随他们回警局录口供,四人均对违法事实供认不讳。 录完口供从警局出来,将近12点了。 徐晚宁没想到陈铮还没走,远远看见他整个身子懒倦倚靠在车旁,黑色的长款大衣衬得他身形欣长挺拔。 街道两侧的霓虹灯照在他的脸,斑驳的光影之中,徐晚宁有些不大看清他的面容,只见他抬眸看向自己的眼神深邃,眼里藏着光,像星星碎碎地铺满眼底。 徐晚宁向他走近,“你怎么还没走啊?” 第13章 新邻居 “都这个点了,不好打车。”陈铮扬了扬手腕。 徐晚宁倒是不在意,“打不到车,步行也可以的。” 陈铮抬了抬下巴指向马路对面,“那边半条街都是大排档,没准还会遇上一两个喝大耍流氓的。” “没想到在陈队长的眼里,我长得竟然如此不安全。” “我一直以为徐医生对自己的颜值有清晰的认知。”陈铮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徐晚宁俯身上车。 陈铮系好安全带,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搜索栏上正输入“百福”两个字,徐晚宁探过头来,“忘记了跟你说,我现在不住百福花苑了。” 闻言,陈铮的手一顿,抬头看她,“那你现在住哪儿?” “锦佳华庭。”徐晚宁道:“就在市一医院的斜对面。” “锦佳华庭?”陈铮眉头微拧,“你现在住锦佳华庭?” 徐晚宁点头轻嗯,察觉他语气里的惊讶,“这锦佳华庭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陈铮把手机扔进储物格,缓缓陈铮启动车子,“就是好奇你怎么突然搬到那儿去了?” 徐晚宁坦言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言白怕别人的指指点点会影响我的心情,所以帮我换了个新的住处。” “能理解,他对你的事情向来上心。” 提起徐言白,徐晚宁的心情瞬间放晴,“嗯,天天跟老妈子一样爱操心我的事。” 把她眉眼仿佛要满溢而出的笑容都看在眼里,陈铮的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前方左拐,车子驶入锦佳华庭。 小区保安从值班室里出来同陈铮打招呼,“陈队长,这么晚了才收工啊?” 陈铮在驾驶座旁边的储物盒摸出两盒东西给保安递过去,“张叔,听说这种中草药膏贴对旧患有奇效,你试试看。” “这也太让你破费了,我不能收!”张叔推托着不肯收。 陈铮把药膏贴强硬塞到他的手里,“拿着!我这也用不上,放着不是浪费吗?” 张叔只好伸手接过,心中满是感动,“劳你费心了。” 目光越过陈铮落在徐晚宁的身上,张叔面色有些诧异,“陈队长,这是你女朋友吗?” 徐晚宁开口解释,“不是不是,我是3栋301的新住户。” “张叔,我们先上楼,改天再聊。”陈铮指着他手里的膏药贴,“好使的话,你跟我说,我让人再寄过来。” 车子缓缓驶入小区。 徐晚宁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看了眼正在倒车入库的陈铮,“我真没想到你也住这里。” 要是她知道陈铮住在这里,她打死都不答应徐言白搬到这儿来住。 陈铮单手打方向盘,平稳将车停好,侧过身看她,目光沉沉,“看来这些年,你是彻底把我踢出你的生活圈子了吧?” 对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这语气颇有些责怪的意思,徐晚宁一怔,随后迎上他的目光,理直气壮地道:“你拒绝了我,我总不可能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吧。” 不打扰,不纠缠,不联系,是成年人最大的体面。 她一直谨记在心呢。 “你是因为我的拒绝,所以选择了出国?” “并不全是。”徐晚宁收回了目光,焦点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语气沉了几分,“你应该也知道当年我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都没了,留在这个地方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当年她家的变故,陈铮自然是知道的。 徐家半夜起火,火势猛烈,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远在国外读书的徐言白躲过了一劫,徐家夫妇却葬身在那场漫天大火里。 至于徐晚宁,也在那场大火里受了重伤,后来出国治疗。 “那现在为什么又选择回来?” “为什么回来呀……”徐晚宁沉默了半晌。 约摸过了两分钟,她突然笑了,“大概是因为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徐晚宁伸手开车门,“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陈队长也早点休息吧。” 这一晚,徐晚宁睡得并不安稳,那些过往经历全都化作碎片涌入梦中。 梦境凌乱,记忆交错。 睡得不安稳的人并不只有徐晚宁一人,陈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毫无睡意。 “晚宁从小到大每年的生日愿意都是希望自己终有一天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我跟她爸爸都商量好了,计划下半年送她到国外读书。” “你跟晚宁根本不是一路人,她喜欢你是因为你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她被这种冲破循规蹈规的新鲜和刺激深深吸引,等哪天她的新鲜感刺激感没了,她会发现这种生活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我只有晚宁一个女儿,我希望她平安喜乐,有人爱有人疼,终岁无忧。陈铮,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也希望你能放手,让她走回她原本该走的路。” 那年,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流浪街头与野狗抢食,差点冻死在冬天的街头,是开云吞店的陈大姐好心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家。 而她,父亲是知名三甲医院的院长,母亲是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板,虽说不是豪门千金,但从小过的都是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光是听到他的名字,老师都要摇头的坏学生,同学闻之色变的校霸,打架滋事,学习成绩一直是年级吊尾车。 她刚好相反,学习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名,容貌又出众,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说起她的名字,从来都是赞誉有加。 他与她之间,云泥之别。 第二日,闹钟响了三遍,徐晚宁才爬起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乌青,粉底液都涂厚了一层。 赖床的后果就是,早餐都没时间吃。 徐晚宁匆忙换鞋出门,正好撞见陈铮从302房走出来。 她惊得愣在原地,忘记自己赶着时间去上班。 住同一个小区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成为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 徐言白啊徐言白,你在找房子之前,就不能好好做做调查工作吗? 第14章 我顺路 “早呀,徐医生!”陈铮打招呼道。 徐晚宁拼命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懒懒地回应他,“早,陈队长。” 陈铮疾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见她眼底有些浮肿,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啊?” 徐晚宁丝毫不怪是自己的粉底液涂得不够厚,毕竟陈队长查案断理,早就练就了一双金睛火眼,“嗯,蚊子太多了,没有睡好。” 这理由也不算敷衍他,毕竟在南方,天气稍微一回暖蚊子就很多,而且他们住的楼层低,小区的绿植也多,没被蚊子骚扰才是怪事。 “不跟你说了,我快要迟到了。” 说完,徐晚宁加快脚步。 她人刚走出小区,身后传来“哔”一声喇叭声。 车窗缓缓降下,陈铮探出半个脑袋,对徐晚宁道:“上车吧,我顺路。” “不用了吧,我走快两步就行……” 不等她把话说完,陈铮已经解开安全带,侧身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上车。” 时间确实有些赶不及了,徐晚宁也不扭捏作态,俯身上了车。 “你还没吃早餐吧?”陈铮指着她跟前的储物箱,“里边有面包、零食和牛奶,挑你喜欢的口味填下肚子。” 徐晚宁伸手打开储物箱,果然满满当当的都是小面包、小零食和牛奶,“没想到你车上还备着这些。” “办起案来,有时候吃饭都是个问题,备点干粮少挨饿。” 徐晚宁有些心疼,“你们辛苦了!保家卫国,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救死扶伤,也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陈铮催促她道:“赶紧吃吧。” 徐晚宁还真在里头挑到几款她爱吃的,没吃上几口,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我到了。”徐晚宁扬了扬手里的软面包,“谢谢陈队长的盛情款待。” 徐晚宁正要推门下车,听见陈铮说了声等一下,她拧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陈铮也没说话。 徐晚宁见他在储物格里掏出一半新的袋子,三下二除五挖空了一半干粮装进袋子里,随后塞到她手里,“你们医生忙起来,也是顾不上吃饭的,以防不时之需。” 徐晚宁彻底愣住,“陈队长,你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还有五分钟,你就要迟到了。”陈铮温馨提醒道。 “没时间跟你客气了。”徐晚宁大大方方收下,“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徐晚宁一路小跑,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陈铮收回视线,启动车子回警局。 陈铮半只脚刚踏进办公室,王京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头,“老大,你今天是不是睡过头了?” 平时,陈队长总是最早到办公室的,今天破天荒成为最后一位的。 陈铮敷衍地“嗯”了一声,转移话题道:“监控查得怎么样?有发现没有?” 沈云开脚用力一蹬,连人带椅滑到陈铮的跟前,“监控那边,林攀还在排查,暂时没有发现。不过,那个烟灰缸的检测结果出来。” “烟灰缸上没有血迹残留。”沈云开的语气顿了顿,“那几个烟头上检测出来有两个人的dna。” “其中一个人是周绍森,还有一个人是他的助理林志辉。” “林志辉?”陈铮凝眉,“他之前犯过什事?” 根据现行规定,有案底的人会采集dna数据入库。 “六年前,他在酒吧寻衅滋事,打伤了人,被拘留了十五天。”沈云开道:“正是因为他有案底,dna数据库里能匹配到他的信息。” 王京阳一脸凝重,“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林志辉是周绍森的助理,在他家别墅抽根烟很正常吧,不能说明他杀了人。” 陈铮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对沈云开道:“老沈,你和李浩去查一下六年前他为什么在酒吧寻衅滋事。” “你怎么会觉得这个事情会跟这个案情有关?”沈云开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陈铮坦白道:“我记得林志辉也是在六年前进入森美公司工作的,一般情况下,一个有案底的人,很多公司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歧视,但实际上都比较避讳,不予以录用的。” “好的,我明白了。”沈云开道:“我们这就去查一查,不过时隔六年,能查到的寥寥无几了。” “对了。”沈云开又道:“在周绍森别墅里找到的那根头发,不属于前妻许美娜的,在dna数据库里找不到可匹配的信息。” 林攀开口道:“我调查周绍森的社会关系发现,他这个人口碑很好,经常往来的客户和公司员工都说他对感情专一,从不乱搞男女关系。” “周绍森养在郊外别墅里的女人到底是谁呀?”王京阳道:“这也捂得太实了吧。” 陈铮问道:“周绍森的父母那边呢?” 林攀回答道:“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他母亲一直住在老家乡下,得知儿子没了,人当即就晕了过去。” 沈云开皱着眉,叹了口气,“现在是陷入死胡同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也不完全是。”陈铮晃了晃手里的报告,“林志辉一个助理既然能在老板的别墅里抽烟,那说明他这个员工是深得老板信任的。那个女人,想必他是知情的。” “大家分头行动。”陈铮安排工作任务,“林攀继续排查监控看有没有发现,王京阳你跟我去一趟家政公司。” “家政公司?”王京阳问道:“老大,你是怀疑那个钟点工黄春玲?” “我要去确定一件事情。” 黄春玲是妙宜家政公司的员工,其负责人蔡经理在得知陈铮和王京阳的身份和来意后,表示一定会全力协助警方的调查工作。 “黄春玲是跟我们公司签署劳动合同的员工,我们在接到客户订单后,会统一为他们安排工作的。” “她是什么时候安排到周绍森家做钟点工服务的?” “有一年多了吧,具体时间我记不大清。两位警官请稍等,我查一查。”蔡经理忙不迭输入密码打开电脑,很快就查出具体时间来。 “黄春玲这个人,你是怎么评价的?”王京阳问道。 蔡经理想了想,“说实在的,我对她的印象挺好的,做事认真手脚麻利脾气也好。她来我们公司工作已经有三四个年头了,也从不挑单,公司安排去哪儿就去哪儿。” “黄春玲在工作上有没有接到客户的投诉?” “肯定也是有的。”蔡经理如实回答道:“一些挑剔苛刻的客户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有投诉是很正常的。黄春玲呢,她客户被投诉相对较少。” “相信你们公司也十分注重服务质量的,但员工一旦外出离开了你们的视线,想必你们也难以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监管。” 陈铮问道:“那你们公司如何有效监督外勤保洁人员的工作呢?” “是这样的。”蔡经理解释说:“我们公司会要求上门服务的保洁人员工作前后都拍照。” 陈铮微微颔首,紧接着又问:“用这种方式虽然一定程度上能解决保洁人员偷懒、迟到等问题,但我想仍然存在有其他的问题,比如照片作假,拿之前留底的照片糊弄你们。” 第15章 消失的手机 蔡经理笑了笑,“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其实这个问题可以用防篡改的马克水印相机解决,拍照时自带时间地点等信息,并且不能修改,还能自动上传云端,管理人员可实时查看。” 当然,照片只限内部有权限的高层领导可见,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客户的隐私。 “我想查看一下前几天的照片,可以吗?”陈铮笑问道。 “可以的。”牵涉命案,蔡经理也不敢不配合,“两位警官请稍等,我这就给你们调出来。” 从妙宜家政公司出来,时值中午,烈日当空,明亮而耀眼的光线倾斜地照射下来,让人差点睁不开眼睛来。 王京阳心情有些愉悦,“老大,咱们这一趟没白跑呀。” “现在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陈铮没有他那么乐观,“走吧,再去一趟森美公司。” “现在去啊?”王京阳摸了摸并不争气在唱空城计的肚子,“老大,可否填饱肚子再卖力?” 陈铮点头,“走吧!” 干饭人王京阳麻溜上车,“我要吃猪脚饭,凤阳路那边有家猪饭贼好吃。” 陈铮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换一下口味?天天猪脚饭,你也不腻味?” 王京阳乐呵调侃道:“一碗隆江猪脚饭,吃出男人的浪漫!” 陈铮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打心底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腻味呢?”王京阳摸摸鼻子,理直气壮地道:“比方说,我要是喜欢上一个姑娘,我就会喜欢她一辈子。” 陈铮:“……”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破比喻? 见他不说话,王京阳凑过头问道:“老大,难道你不是的么?” “不是什么?” “你对喜欢的姑娘,不能从一而终吗?”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还想不想吃饭了你?” 王京阳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十来分钟后,车子在一家餐馆门前停下。 陈峥对王京阳道:“你先进去点餐,我去对面商场买点东西。” 吃完饭回到车上,王京阳脑袋一个劲儿的往后排凑,他就是很好奇一年没逛两回商场的人到底买啥去了。 目光落在后排车椅上的盒子上,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地道:“家用灭蚊神器——全屋零蚊,智能定时。我说老大,咱们皮糙肉厚的,蚊子都咬不进去,用不上这玩意吧?” “打住!”陈铮嘴里咬着根牙签,“你那叫皮糙肉厚,我这叫健壮结实。” 王京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眼陈峥的胳膊…… 好吧,视觉效果确实有些差别。 还有脸也是,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这造物主,未免也太偏心了! 陈铮瞥了眼神色有些哀怨的王京阳,“还愣着干嘛?赶紧开车呀!” 林志辉似乎早就料到警方会再次上门,见到陈铮和王京阳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两位警官,你们是不是有周总的消息了?” 王京阳正要说话,被陈铮一个眼神制止。 “暂时还没有,警方正对他的行踪展开搜查。” 林志辉面色一愣,“那两位警官今天登门是?” 王京阳正色地附和道:“周绍森突然人间蒸发,警方也毫无头绪,今天过来是找找有没有线索。” “两位警官想了解什么就尽管问我,我一定会知无不言。” 王京阳循例问周绍森失踪前一天有什么异常行为,有没有什么特别交代之类的,林志辉对答如流,丝毫找不出破绽来。 陈铮提出要去周绍森的办公室。 林志辉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头说好。 办公室里的摆设陈列,跟他们上次来时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变动。 电脑主机还在运行着,屏幕处于锁屏的状态,像是主人临时有事离开了座位。 陈铮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一部手机,手机壳是钻石金属边框,背面贴着粉色闪膜。 看样子十有八九是女士用的手机。 “知道这手机是谁的吗?”陈铮问林志辉道。 林志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手机,下意识咽口水,“这个手机好像是许总的,可怎么会在周总这里啊?” 陈铮与王京阳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到他们把许家翻了个遍都找不到的手机,竟然会在周绍森这里。 手机也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坏了,打不开。 以查案为由,陈铮提出要把许美娜的手机带回警局。 离开周绍森的办公室,陈铮指着紧挨的小办公室问:“这是谁的办公室?” 林志辉回答道:“这是我的办公室。” “我们方便进去看看吗?” 林志辉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赔着笑,伸手往里做了个请的动作。 办公室并不算大,陈列摆设有条不紊,不管是地面还是桌面都是一尘不染。 陈铮仔细打量,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目光最后落在办公桌的相框上。 照片里,林志辉的手搭在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肩头上,两人的笑容明媚灿烂。 “照片里的女孩是你的妹妹吗?” “是。”林志辉有些吃惊,“陈警官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人基本上都会问,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因为你们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 “是,亲戚朋友都说我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妈生的。”提起妹妹,林志辉眼里焕着亮光,他那张普通的脸此刻竟然变得格外鲜活生动。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应该有很多人追,你这个做哥哥的可没少操心吧。” 林志辉嘴边的笑容嘎然而止,眼里的亮光顿时暗淡下来,哽咽着道:“我妹妹她,已经不在了。” “抱歉!我不知道她……”陈铮拍了拍林志辉的肩膀,“节哀顺变。” …… 徐晚宁下班回家,远远就看见自家大门的门把上挂着一白色塑胶袋。 她满肚子好奇打开一看,“家用灭蚊神器”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个东西,是送给她的? 徐晚宁下意识瞟向302房,只见房门紧闭。 她想了想,拎着塑料袋开锁进屋。 换了拖鞋,徐晚宁盘腿坐沙发上,对着灭蚊神器拍了个照,然后给陈铮发微信。 徐晚宁:[陈队长,这个是你送给我的?] 第16章 连自己都绿 那边很快回了信息,惜字如金只有一个嗯字。 这人呀,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没变。 能用一个字表达的,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徐晚宁:[为什么突然给我送这个?] 陈铮:[你不是说蚊子多吗?这玩意儿是单位去年过节时发的福利,我这皮糙肉厚也用不上。] 好吧,原来是借花献佛。 徐晚宁放下手机,伸手去拆包装盒。 在看见包装盒贴在左下角的标签时,眼睛瞬间都亮了。 她忍着笑,拿过手机对着标签拍照,把图片给陈铮发过去。 徐晚宁:[陈队长,让您破费了!] 一墙之隔的陈队长连忙点击放大图片,只见标签上写着: 长虹商场 威本灭蚊神器 售价298元 陈铮把手机摁熄扔到一边,仰天抚脸。 他把购物小票给扔了,但完全没注意到包装盒底部贴有标签。 过了一会儿,被摁熄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陈铮犹豫了两秒,伸手去捞手机,结果信息不是徐晚宁发过来的。 有点失落,又有点幸好不是她的感觉。 总的来说,心情还挺复杂。 半夜三更莫名其妙醒来,陈铮下意识摸枕边的手机。 徐晚宁没有再给他发任何新信息。 只要不上门退货就行,陈铮这样想着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大早,陈铮就被闹钟给吵醒。 起床洗漱换衣服,十分钟时间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捯饬了一番。 出门时,发现大门门把上挂着一白色塑料袋。 陈铮心下咯噔一跳,脸色顿时黑了。 果然,最怕什么来什么。 可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袋子里装的是两个卖相十分好的三明治,和一个漂亮的玻璃杯,目测杯子里装的是鲜榨橙汁。 袋子里有张便签,只见上面写着谢礼两个字。 陈铮开着车回到警局,所有人都惊奇发现今天陈队长的心情好像不错,逢人就热情打招呼问好。 沈云开和王京阳在陈铮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凑近陈队长的办公室,两颗脑袋一上一下扒拉在门框边上。 只见陈队长从袋子里掏出两个三明治,还有一瓶……好像是橙汁吧。 陈队长也不急着吃,整整齐齐地把这仨摆好,先是拿出手机对着拍照,然后托着腮欣赏。 王京阳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般矫揉造作怎么可能会是他那英勇神武,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队长? 这这这……吃错药了吧? “你俩鬼鬼祟祟的,当我眼瞎是吧!”陈铮眼皮子都不掀一下,“赶紧给我滚进来!” 沈云开和王京阳两人相视尬笑一声,推推搡搡凑到陈铮跟前。 “老陈,您今天这早餐够精致的!”沈云开笑道:“看着味道应该不错。” “凑合凑合吧!”陈铮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没事,慢走不送!” 王京阳指着陈铮手里的三文治,咽了口水,“老大,你这三文治看着就很好吃……”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铮立即出声打断他,“想你都别想,饿了你就去饭堂,包面粥任君选择。” “一天天的不是包子就是面条,我这不是吃腻了吗?” “腻味了是吧。”陈铮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小面包塞到王京阳手里,“来,给你换换口味!不用谢我!” 王京阳哭笑不得,依旧虎视眈眈陈铮手里的三明治,“老大,我还是想……” “不不不,你不想!”沈云开推王京阳往门外走,“人家那是爱心早餐,你就别惦记了。” “啊?!”王京阳后知后觉,“老大他……他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沈云开瞪了他一眼,“你傻了吧你,你老大谈恋爱还要向你打报告申请?” “你俩把门给我关上!” 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信息是徐晚宁发过来的,问他早餐是否合胃口。 陈铮打了一行字,想了想觉得不合适,又删除。 最后回复:【味道还不错!灭蚊效果如何?】 都把两个三明治给吃完了,陈铮才收到徐晚宁的回复:【一觉睡到天亮。】 陈铮放下手机,喝了口橙汁,好像带了一点点姜味,握着玻璃杯有些烫手,但不会烫口,一直从喉咙暖到胃里。 过了一会儿,沈云开来敲门。 “老陈,技侦那边昨晚加班加点把许美娜摔坏的手机给修好了,里面删掉的短信和视频恢复了。” 陈铮立即起身,“走,去看看。” 技侦部的负责人姓刘,叫什么名字全局上下没几个人能记住,见了人都是叫刘哥。 陈铮和沈云开两人大步流星赶往技侦部,“刘哥,辛苦了!” 刘哥笑眯眯地道:“你小子别光耍嘴皮子啊,来点实际的。” “得嘞!”陈铮爽快地答应道:“等这案子结了,咱们几个出去小酌几杯。” 全局上下的人都知道,刘哥没有别的喜好,唯独喜欢喝酒。 喜欢归喜欢,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从不会耽误正事。 沈云开插了一嘴,“不醉不归!” “就等你们这句话!”刘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话锋一转,“咱们先说正事,这个手机被人设置了恢复出厂设置,我们部门的同事费了很大功夫才恢复了一部分的数据,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跟这个案子有关的线索?” 刘哥走到电脑跟前坐了下来,对陈铮和沈云开道:“手机连了数据线,你们可以在电脑上查看。” “谢谢刘哥。” “你们先忙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陈铮和沈云开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上百个文件里找到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背景好像是某个酒店的洗手间,镜头里出现周绍森的脸,他拍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我已经让人在她的酒里下了药,房间也已经给你们开好了,今晚玩得开心点。” 中年男人吐了口烟,看着周绍森,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挺狠的!狠起来,连自己都绿!” 第17章 错过就是一辈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周绍森不以为然,“能让杨总你开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杨总掐灭烟头,看向周绍森的眼神有几分玩味,“再怎么说人家许美娜也是陪你创业打下江山,你烦了腻了,跟人家离了就是,不至于玩这么大吧?” “杨总您的心也不在嫂子身上了,可你会跟她离婚,分她一半财产吗?”周绍森反问道。 杨总会心一笑,手搭上他的肩膀,装作为难道:“都说朋友妻不可欺,这事传了出去,我也不好做人啊!” 周绍森的眼底掠过一丝厌恶,但面上表情却掩饰得非常好,对着杨总伸出两根手指,“只要杨总答应帮我演这场戏,这一次的合作,我让价两个点。” “两个点?周总,咱们生意人讲究爽快两个字不是?”杨总伸手把周绍森的两根手指摁下去,嘴角的笑意骤然加深,“五个点。” 周绍森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趁火打劫,他隐忍着不发作,“财色兼收,这桩生意怎么算都不亏,杨总可要好好帮我演好这出戏啊。” “好说好说。”杨总心满意足,面上难掩笑意,“等我办完事,我就给你信息,到时候你就带人进来。” 看完视频,沈云开的面色沉如墨,“姓周的长得人模狗样的,做的尽是猪狗不如的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许美娜上辈子怕是杀了周绍森全家吧,这辈子才会遭这样的罪。” 陈铮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有什么上辈子宿怨这种狗屁说法,分明是有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过了一会儿,沈云开难受的情绪很快也缓和过来,“这视频看起来像是被偷拍的,到底是谁把它发给了许美娜?” “这个视频是通过匿名邮箱发给许美娜的。”陈铮道:“看来还是得麻烦刘哥帮我们查一查来源。” 沈云开拍了拍陈铮的肩膀,“看来你家里那两瓶好酒快要藏不住了!” …… 从手术室出来,徐晚宁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办公桌上那碗赵一苒给她买的面条早就坨了。 饭盒底下压着张纸条——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结束手术,给你加了个卤蛋和一根火腿,要是面坨了,你就吃这俩货吧! 徐晚宁嘴角勾起笑意。 就这俩货,也填不饱肚子啊。 那些小面包、牛奶啥的,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这时,一个小护士走进来,见徐晚宁一脸疲惫,笑呵呵地道:“徐医生,我那儿有速溶咖啡,要不要给你来一杯?” “不用了,谢谢!”徐晚宁拉开抽屉,笑道:“我这里有牛奶。” “今天手术日,赵医生,梁医生他们也是顾不上吃饭,一直在手术室里忙活儿。” 在每周二和周五是手术日,会安排10台手术,从早上八点钟一直轮番做手术,直到所有的手术结束为止。 在手术日这天,外科医生是比较辛苦的,需要连续作战,可能需要连续做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不仅需要高度集中精力,还需要非常好的体力。 徐晚宁坐了下来,揉了揉几乎要抬不起的肩膀,饿过了头,反而没太大的食欲。 但转念一想:算了,凑合吃两口吧,浪费粮食可耻! 谁知道刚坐下来扒拉两口,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护士长走进来,“徐医生,救护车刚送来一个急性心梗患者,你赶紧过去看看!” 科室里的其他医生都还在手术室里忙,现在只有徐晚宁得空。 “好!”徐晚宁连忙合上盖子,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两下嘴,跟在护士长的身后出了办公室。 徐晚宁远远就看见站在救护车旁边的陈铮。 陈铮也一眼就看见了徐晚宁,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两人遥遥相望,目光相触。 “小师妹。”站在陈铮旁边的沈云开热情打招呼道。 徐晚宁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一句,“你们怎么在这儿?” 陈铮解释说:“他跟许美娜的案子有关,我们想找他了解事情,没想到他突然发病。” “这样啊。”徐晚宁道:“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乐观,等我忙完再找你们。” “好。”陈铮点了点头,“你先去忙。” 徐晚宁转过身和几个护士推着病人往手术室方向赶。 陈铮怔怔地看着徐晚宁疾驰的背影。 真好,她终于如愿成了一名医生。 优秀外科医生。 沈云开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陈铮收回目光,“走吧。” “去哪儿?” “找个地方坐着。” 沈云开紧跟在陈铮的身后,“问你个事。” 陈铮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除了工作上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沈云开也不是听话的人,偏要问:“现在她回来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陈铮问。 “别跟我装傻充愣啊!”沈云开道:“你这些年一心一意做单身狗,不就是在等小师妹吗?” 陈铮突然顿住脚步,后面紧跟的沈云开与他撞个满怀。 沈云开龇着牙,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每次提起徐晚宁,你就急!” “谁跟你说我在等她?” “你不等她,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局里那些大姐说要给你介绍对象,见了人家远远就绕道走。” “我不谈恋爱,是因为没时间。”陈铮觑了他一眼,“说得你有时间谈恋爱一样?” “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沈云开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小声嘀咕道:“我不是没时间,是人家看不上我。” 陈铮没听清他后半句,“你神神叨叨什么?” “没什么。”沈云开后知后觉话题被扯远了,“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陈铮拒绝回答这个他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为了躲避沈云开的追问,干脆闭上眼睛休憩。 “人生没几个十年,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沈云开语重心长地道:“老陈,你要想清楚了,有的人要是错过,就是一辈子了。” 第18章 偷拍 沈云开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陈铮的心上。 陈铮只觉得胸口发闷发胀,到了最后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小时后,手术结束。 见徐晚宁从手术室出来,陈铮和沈云开连忙起身上前,“他怎么样了?” 徐晚宁摘下口罩扔到指定的垃圾桶,“你们放心,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身体各项指标还不算稳定,已经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去了。” 陈铮点点头,“人没事就好。” “以他现在身体的状态,也没办法配合你们的调查工作。这样吧,等他病情好转些,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嗯。”陈铮看了眼时间,“你到点下班了吧?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徐医生。” 陈铮和沈云开不约而同循着声音望去,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满眼微笑走向徐晚宁。 等男人走近了,才发现他五官立体,皮肤白皙,最亮眼的就是他的笑容,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冲刺开来,特别有感染力。 “程医生。”徐晚宁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程医生自动忽略陈铮和沈云开两个大活人,明亮的眼睛只看得见徐晚宁,和煦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羞涩,“今晚一起吃饭,可以吗?” “抱歉!”徐晚宁笑着指了指陈铮和沈云开,“我跟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 程医生这才注意到陈铮和沈云开两人的存在,微微冲他们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不死心又问徐晚宁道:“那明天呢?明天可以吗?” “明天,恐怕也不行。”徐晚宁婉拒道:“我明天有事要请假。” 程医生眼里的失落明显,但仍然保持笑容,“没关系,反正来日方长。” “来日方来”四个字,陈铮怎么听都感觉刺耳,暗暗舔了舔后牙槽。 沈云开把陈铮脸上的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等程医生走远,调侃道:“看来咱们小师妹的魅力不减当年啊,不管走到哪儿,追求者都是趋之若鹜。” 徐晚宁冲着他竖起大拇指,“你老人家的眼力跟以前一样好。” “我觉得这程医生好像挺不错的,长得一表人才,气宇清朗,谈吐也不俗,关键他还是个医生,跟你也有共同语言。” 沈云开余光睨了眼面色骤变暗沉的陈铮,嘻皮笑脸地试探徐晚宁的想法,“小师妹,这朵桃花,你想不想摘?” 徐晚宁偷偷看了眼陈铮,顺着沈云开的话杆,“这朵桃花确实挺赏心悦目的,可以考虑摘下来带回家。” 沈云开的笑容戛然而止。 陈铮的脸彻底黑了。 徐晚宁全然当作没看见,“等会儿去哪儿吃饭啊?” 沈云开看了眼陈铮那张臭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吃醋,今晚吃醋。” “吃醋?”徐晚宁眉头微蹙,“臭屁醋火锅?” “是臭屁醋火锅。”沈云开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行吧。”徐晚宁道:“你们到停车场等我吧,我回去换身衣服。” 这时,陈铮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是王京阳打过来的,“老大,刘哥那边查到那个匿名邮件的ip地址了,是一个叫庄伟锋的男人给许美娜发的邮件,他人现在正在凯悦酒店上班。” 陈铮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寡淡,“行,你现在带人去找他,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结束通话,陈铮把手机揣兜里,望向徐晚宁的目光满是歉意,“抱歉,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徐晚宁莞尔而笑,“理解的,任务要紧。改天再约吧!” 陈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只剩下抱歉两个字。 “抱歉这两个字,我都听腻了。”徐晚宁敛起了笑意,“不过是一顿饭,没那么重要。”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我也要回办公室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 走了几步,陈铮最终没忍住,回头看徐晚宁。 她与自己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半小时后,陈铮和沈云开到达凯悦酒店。 王京阳和另外两名同事早就在酒店门外等着。 “这个就是庄伟锋那小子。”王京阳把手机递给陈铮,“他是凯悦酒店的服务员,在这儿干了两年多。” 照片里的男人年轻,看起来二十六七的年纪,长相普普通通。 陈铮想了想,对王京阳他们三人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跟老沈进去问话,有什么情况再给你们打电话。” 两人亮出工作证,很快就找到了庄伟锋。 听说警察上门找自己,庄伟锋吓得双腿都发软,结结巴巴地问:“警……警察叔叔,你……你们找我,有……有什么事?” “本周五,也就是3月13日凌晨两点至三点,你人在哪儿?有没有人可以替你作证?”王京阳直接问道。 “3月13号……凌晨……”庄伟锋道:“凌晨两三点那个时候,我肯定是在家里睡觉啊。” 沈云开屈指重重地敲了几下桌面,厉声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警官,我是真的没骗你。”庄伟锋有些急了,就连语速也快了起来,“12号那天晚上,有人包了酒店一楼办结婚宴,宴席一共摆了60桌,我们忙前忙后到晚上的十点半才下班。回家后,我就打了一会儿游戏,然后就洗澡睡觉了。” “我现在是一个人租房子住,也没人帮我做证。”庄伟锋想了想,“不对不对,去年我们那栋楼闹贼,不少租客说丢了东西,逼得房东在出租房大门装了监控的。你们查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们都会有人去核实的。” 庄伟锋说了半天,才怯生生问:“两位警官,我想问问,我到底犯什么事了?” 一直不说话的陈铮拿出手机递给到庄伟锋的跟前,“这个视频,哪儿来的?” 庄伟锋看清楚视频的内容,面色瞬间发白,半天没说一句话。 “1月16日晚上9点左右,你通过匿名邮件把这个视频发给了许美娜。”陈铮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这个视频,你是偷拍的吧。” 第19章 你已经站在阳光底下了 “死……死了。”庄伟锋直接被吓出破音来,“我……我不知道这事啊。” “两位警官,你们该不会是怀疑周绍森是我杀……杀的吧?”说着说着,庄伟锋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是恨他找人打了我一顿,但我……我真没想过要杀他啊。” 见陈铮和沈云开从凯悦酒店出来,王京阳迎了上去,“老大,沈哥,情况怎么样?” 沈云开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复述一遍,“我跟老陈的看法一样,周绍森的死和庄伟锋没什么关系,庄伟锋是记仇,但他胆子小,并不敢对周绍森做出什么事情来,发视频给许美娜不过是想利用她替自己报仇出一口恶气罢了。” 陈铮吩咐站王京阳身旁的李浩道:“谨慎起见,浩子你去找庄伟锋的房东查看一下监控视频。” 李浩点头,“好的。” “如果凶手不是庄伟锋……”王京阳道:“那到底是谁杀了周绍森?” 王京阳挠了挠头,“我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许恩恩最有嫌疑。” “怀疑没有用,咱们办案得讲证据。”陈铮有些烦躁,点了根烟,良久才开口问沈云开,“林志辉六年前酒吧打架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那个酒吧在前两年换了老板,据可靠消息前老板去了a市,我打算明早去一趟a市……” 不等沈云开把话说完,陈铮打断他的话,“不用跑a市,你明天去查一下林志辉的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好。”沈云开沉声问:“你怀疑周绍森是林志辉杀的?” “我在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 “林志辉杀周绍森的动机。” …… 第二日上午九点左右,陈铮接到徐晚宁的电话后,和王京阳连忙赶去医院。 “杨见山的病情是好转了不少,但情绪不宜激动。”徐晚宁叮嘱陈铮,“你们等会问话时候,尽量不要刺激他。” “行。”陈铮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我还要去查房,你们忙吧。” 杨见山今天早上从重症室转到普通病房,住的是单人间。 陈铮也不跟他兜弯子,直接亮出视频,“许美娜死了,这事你知道吧?” “听……听说了。”杨见山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毫无血色,“两位警官,你们该不会怀疑她的死跟我有关吧?” “外界都在传周绍森跟许美娜之所以会离婚,是因为她了签单不惜和爬上客户的床,结果被周绍森抓\/奸在床。”陈铮指了指视频,“那个客户,说的就是你吧?” 杨见山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直视陈铮的审视,“是……是我。” “所谓的爬床,根本就是你和周绍森设计陷害她的是不是?” “怪我,怪我!”杨见山有些懊恼,“都怪我贪财好色。” “你这不只是贪财好色,是狼狈为奸,禽兽不如。”王京阳怒声呵斥道,“活了几十年,连做人都做不明白!” 杨见山被骂的面红耳赤,“我和周绍森有些交情,他跟我说想跟实在受不了他老婆那个臭脾气,他想离婚,但他老婆死活不肯。” “他嘴上说着受不了他老婆的臭脾气,其实我知道他周绍森不过就是不能接受老婆比自己有本事,什么都压着自己一头罢了。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要不是靠着老婆,他周绍森算个屁!” 杨见山眼底毫不掩饰对周绍森的鄙夷和不屑,“不是什么女人都能上我的床的,说实话,我是打心底欣赏许美娜的,我跟她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女人有胆识有魄力,人还长得漂亮,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好。”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许美娜的死跟我真的没半毛钱关系。”一场大病,几乎抽掉了林见山的精神气,说话都呼哧带喘,“多半跟周绍森脱不掉关系,他可是个连自己都能绿的狠人,许美娜死在他的手里,又有什么奇怪的。” 陈铮与他对视,沉声道:“周绍森死了。” 几个字如同一道厉雷凌空劈下,杨见山惊得如同被石化一般。 陈铮和王京阳从病房出来,刚好遇见查完房的徐晚宁。 王京阳特别有眼力劲儿,“老大,我去给沈哥回个电话,车上等你啊。” 脚底跟抹油似的,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还顺利吗?”徐晚宁问。 “不能说毫无收获。”陈铮想了想,“怎么说呢,见识人性吧。” 徐晚宁嘴角上扬,打趣道:“想不到混世魔王也有感慨人性的一天。” 陈铮偏头看着她,目光炙热如火,“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可以,一定要往有光的方向跑。” 年少时,曾怨恨过命运的不公,自甘堕落,游离于黑暗中。 比他差不多矮了一个头的女孩,踮着脚毫不留情地挥了他一拳。 明明被打的人是他,但她却红了眼。 徐晚宁一怔,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陈队长,你已经站在阳光底下了。” …… 陈铮回到车上,王京阳立即向他汇报工作,“浩子刚打电话过来,他查看了出租房的监控,庄伟锋没有说谎,晚上十点多回到家后就再也家出过门。” 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 两人回到警局,已经是中午时分。 下午三时左右,沈云开带回了林志辉妹妹死亡的原因。 陈铮对王京阳道:“请林志辉回来好好聊聊,他能告诉我答案。” “是,我现在就去请人。”王京阳立即起身去执行任务。 在王京阳把人请回来之前,陈铮又去了趟法医室。 时上嘉正在解剖另一个案子的尸体,陈铮也不打扰他,静静在一旁坐着等他。 在等待期间,他霍霍了不少时大法医藏在抽屉里的进口小零食。 二十分钟后,时上嘉忙完工作,抬眼看见陈铮一副饱食餍足的模样,还冲着他打了个饱嗝。 时大法医痛心疾首道:“土匪进村啊你,给我留点!” 陈铮拿纸巾擦了擦嘴,“还挺好吃的,下次多备点。” 时上嘉捂住胸口,转头吩咐徒弟小丁,“你等下让人给我那抽屉上把锁,最近老鼠多,得防着点。” 小丁嘿嘿地笑了两声,“师父,你那抽屉加把锁,是能防住老鼠,但你防不住咱们陈队长。你忘了,他也算是半个开锁的行家。” 陈铮一脸傲娇,夸赞道:“小丁,你这眼力劲是要比你师父好!” 时上嘉仰头长叹,“造孽啊!” “别这样嘛,分享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陈铮在挨揍之前,赶紧切换话题转移时大法医的注意力,“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第20章 动机 说起工作,敬业的时大法医果然把他被霍霍掉的小零食抛诸脑后,“被害人的体内大量残留一种叫佐匹克隆的药物,这通常是安眠药的主要成分。” 陈铮整理重组案情,“死者回到家,喝了杯被下了安眠药的水,在失去知觉后被五花大绑,其后遭受暴力对待,折磨至死。” “按照目前的情况推断,凶手是熟人,而且是周绍森信得过的熟人。”陈铮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这个人与周绍森的关系不一般,但又对他恨之入骨。” “你心里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时上嘉问。 陈铮坦言道:“刚有点眉目。” 许美娜自杀只是开始,再到周绍森被害身亡,显然背后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 这时,王京阳的电话打了进来,说林志辉已经到了。 见陈铮和沈云开推门进来,林志辉连忙起身打招呼,“陈队长,沈警官。” “又见面了,林助理。”沈云开笑道:“坐吧。” 陈铮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如你所料,周绍森他出事了。” 林志辉眼底浮起一抹慌色,“周总他……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在城东郊区有一栋自建别墅,这件事情你知道吗?”陈铮不答反问。 “城东郊区……”林志辉有些迟疑,最后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他在别墅里养了个女人吗?” “女人?”林志辉满眼惊讶,“这应该没有吧。”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又连忙解释说:“我是知道周总在城东郊区有栋别墅,但我很少去那里。” “你最后一次去那里,是什么时候?” “这……”林志辉有些为难,“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都记不大清了。” 陈铮屈起食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语气瞬间严厉了不少,“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林志辉似乎被吓得不轻,顿时面露慌色,“陈队长,沈警官你们该不会怀疑周总的死跟我有关吧?” 沈云开身子往前倾,似笑非笑,“是谁跟你说周绍森死了的?” 周绍森郊外别墅遇害一事,警方昨日严密封锁消息,并未对外公布,陈铮之前更是有意瞒着林志辉的。 “我……我猜的。”林志辉忐忑不安地追问道:“两位警官,该不会真让我猜中了吧?” “咚咚”敲门声响起。 随着“请进”两个字落下,林攀推门走进来,俯身凑在陈铮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志辉的目光紧盯着陈铮,那个警员的声音太小,他完全听不见说了些什么,只见陈铮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越发凌厉如霜。 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挺直腰身,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好的,我知道了。”陈铮冲着林攀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审讯室的门缓缓被合上。 “林助理想起来了吗?”陈铮目光凌厉逼视着他,“你最后一次去城东郊区是什么时候?” “陈队长,我是真的记不大清楚了……” 陈铮打断他的话,“林助理真是贵人多忘事,三天前才去过,竟然完全记不想来了。” 不给林志辉说话的机会,步步逼紧道:“虽然说你们周总选的这个地方也算隐蔽,但也不至于罕无人迹,还是有邻居作伴的。” 沈云开打开手机,点开林攀发过来的视频,把手机推到林志辉的面前,“你们周总的这位邻居怕遭贼入室盗窃,在大门前装了监控。摄像头360度旋转,门前公路往来的车辆都拍得一清二楚。” 一辆白色的轿车缓缓出现在视频里,沈云开按下暂停键,“这个是你的车吧?车里的人,是你吧?” 林志辉仔细辨认车牌号,再看视频右上角的日期,不得不承认道:“我想起来了,三天前我确实有去过,周总说有一份重要合同落下了,让我开车去帮他取一趟。” “你确定三天前是最后一次去?”沈云开追问。 “我确定。”林志辉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你们不是监控视频吗?我后来有没有再去过,你们可以查的。” “你说谎!”陈铮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带着很强的震慑力,“你最后一次去城东郊区是前天晚上,也就是周绍森遇害的那个晚上。” “陈队长,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林志辉没有了一开始的唯唯诺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甚是不满,“你这个毫无证据的猜测,直接把我打上了犯罪嫌疑人的标签。” “如对我的名誉造成损害,我是有权利起诉维权的。” “起诉维权是每一个公民享有的权利,你请便!”陈铮把文件夹扔到林志辉的面前,“我们在周绍森家的烟灰缸里找到一个你抽过的烟头。” 林志辉一怔,眼里露出不可置信。 他伸手拿过文件夹,一目十行迅速看完检测报告,然后轻轻合上放回桌面。 迎上陈铮审视的目光,林志辉微笑道:“两位警官,我去我老板家取个文件,一路奔波劳累,坐下来抽根烟不犯法吧?” “一个烟头,你们说人是我杀的……”林志辉的笑容骤然加深,但笑意不达眼底,“你们这样查案断理未免也太草率了吧?到时候上了法庭,想必法官也会被你们所谓的证据气到跳脚吧。” 陈铮把林志辉的有恃无恐都看在眼里,轻挑了一下眉头,“周绍森请了一个钟点工,每周二、四、六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别墅打扫卫生。” “你说你三天前是最后一次去周绍森家,三天前也就是周三,你那天留下的烟头早就被钟点工周四上门打扫时倒入垃圾袋打包扔掉了。” 林志辉心下一紧。 陈铮又继续道:“家政公司为了防止员工偷懒不干活,也为了在发生纠纷时可提供有利证据,他们要求员工在打扫完毕后,必须录视频和拍照片上传到指定系统。” 沈云开从一沓照片里抽出一张递给林志辉,“3月12号,也就是周四,钟点工打扫完卫生后,这个烟灰缸是干干净净的。” “换句话来说,3月12号下午三点后,你又再一次去了城东郊外。” 林志辉面色微变,那张镇定自若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们口口声声说人是我杀的说,我为什么要杀了周总?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死了,我可是丢了饭碗的。” “杀人动机……”陈铮望向林志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一字一顿道:“你深爱着许美娜。” 第21章 承认 林志辉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陈队长,你别开玩笑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深爱着许总。” 陈铮定定地看着他,也不与他争辩,淡声道:“是与不是,你心里最清楚。当然,去一趟你的家里,便能证实我的说法。” 很快,林志辉的笑意僵在嘴边,转移了话题,替自己辩驳道:“陈队长,一个烟头只能证明3月12号之后,我又再一次去了周总家里,但你们并不能证明他的死跟我有关系不是吗?” “没证据,我们又怎敢打草惊蛇。”沈云开在手机上切换另外一个视频,随即把手机推到林志辉的跟前。 视频里是一辆车牌号被遮掩的破旧面包车,开车的男人戴着口罩,戴着鸭舌帽,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容。 “周绍森邻居家门前的监控拍下3月13日凌晨两点二十三分,你开着面包车从他家门前经过。” 沈云开语气平静,“而法医验尸报告证实周绍森的死亡时间是3月13日凌晨两点到三点。” “沈警官,你这是在诓我吧。”林志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指着视频,一副快要被气笑的模样,“开车的人连脸都看不清,你张嘴就指证他是我。你们这是没办法缉拿真凶归案,随便抓一个替死鬼完成任务吗?” 陈铮起身,绕到林志辉的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微微俯下身来贴在他的耳旁道:“看不清你的脸没关系,能看清你脖子上这块痣就行。” 林志辉的左颈脖上有块拇指般大小的黑痣,自打娘胎带来的。 闻言,林志辉不自觉抬手去摸左颈脖上的黑痣。 沈云开拿过手机点击暂停,随后把画面放大。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跟林志辉一样,左颈脖上有块拇指般大小的黑痣。 这两日,屿城的气温回暖高达三十摄氏度,审讯室里也没有开空调。 一直隐隐感觉闷热的林志辉,像是感觉被人当头浇了盘冰水。 从背脊到四肢指末,都有种透心凉的寒冷。 沈云开用力敲了敲桌子,把林志辉的魂儿给叫回来,“说说吧,为什么要杀了周绍森?” 一阵惊慌失措过后,林志辉慢慢开始变得冷静下来,语气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杀他的动机,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你自己说的,跟我们猜到的是两码事。”沈云开道。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志辉双臂搭在桌子上,十指交叠在一起,“我承认,人是我杀的。可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 林志辉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眼神有些失焦,“许总跟了他八年,陪他创业陪他打江山,创业初期艰苦,为了他打掉了两个孩子,可那个人渣最后是怎么报答她的?” 周绍森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在他八岁那年,父亲死于矿难,是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 孤儿寡母,没少受别人的欺辱,打碎了牙齿都要往肚子里咽,因为一反抗,就会遭受更惨烈的报复。 周绍森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远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考上了全国知名的学府,认识了家境富裕的许美娜。 “许总连命都豁出去帮他实现出人头地的梦想,结果他功成名就之后,便绞尽脑汁要了她的命。” 林志辉眼眉腥红,染上了怒意,“他送给她的红翡翠手镯,她视如珍宝,连睡觉都要戴着。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玩意竟然成了她的夺命符……” “偏偏这样聪明的女人,在爱情里智商却为零。明知道周绍森为了独吞公司财产要杀她,她却还在为他找借口,跟我说他是上当受骗,并不知道那个手镯是假货。” 许美娜自知时日不多,向来骄傲的她放下自尊求复婚,求周绍森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甚至不惜玩她平日嗤之以鼻的割腕自杀。 可笑的是,周绍森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她不干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拒绝与她复婚。 公司里也流言四起,说她并没有什么真本事,那些订单都是在客户的床上谈回来的。 “许美娜设局自杀报复周绍森,是因为那个视频,她得知自己不是喝多了被客户趁机占便宜,而是一开始就是周绍森设下要和她离婚的圈套。”陈铮问:“我说得对吗?” “是啊。”林志辉嘴角是嘲讽的笑,“那个视频,让她为自己编织的梦彻彻底底碎了。” 许美娜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要一辈子对她好的男人,竟然会那样对她。 什么喝醉酒爬上了客户的床,什么抓\/奸在床,全都是周绍森设下的局。 公司那些流言,十有八九也是他让人流传出来的。 “那个畜生不仅要杀她,还要让她身败名裂。”林志辉双拳紧握,青筋凸起,咬牙切齿地道:“警官,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 “纵使他罪孽深重,可你也不能私下对他进行审判。”沈云开看着林志辉,“你大可以把他交给法律制裁,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人把自己也搭进去?” 林志辉紧握着的双拳缓缓松开,“无所谓了,反正我烂命一条,要不是许总,我可能早就死了。” “六年前,你在酒吧寻衅滋事,是要替你的妹妹报仇对吗?”沈云开追问。 林志辉对警方查到的这些并不感到意外,正如他们刚刚所言,手头上要是没点证据也不会打草惊蛇,把他请到这里来。 事到如今,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是,那个人渣敢玩\/弄了我的妹妹,我就要他付出代价。” 他的妹妹从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突然遭遇爱情的背叛与玩弄,感觉天都塌下来了,终日精神恍惚,意外成了车下亡魂。 他找到那个人渣要为妹妹复仇,奈何敌众我寡,他很快就落了下风。 要不是许美娜出手相救,他那天很有可能会死在拳打脚踢下。 第22章 她是谁 那些人告他杀人未遂,他们对他暴力相向都是出于正当防卫,就在他百口莫辩之际,是许美娜再一次出手救了他。 他被拘留十五天,便被放了出来。 那天在拘留所的门外,他问她为什么要三番两次救他。 她说:“因为你跟我一样,嫉恶如仇。你是个好哥哥,伸张正义不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因为有了案底,很多公司都不要他。 许美娜得知后,二话不说让他去给她当助理。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脾气不好,说话不懂委婉,伤人毫不自知。”提起许美娜,林志辉的眼神都温柔了不少,嘴角洋溢着笑意,“可我知道,她是善良的,是仗义的。” 有些人满嘴仁义道德,可心却是黑透了的。 而有的人,看似凶恶张扬,可一次又一次把别人从泥潭里带出来。 陈铮开声打断林志辉的回忆,“许美娜后来把你调到周绍森的身边,是不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是。”林志辉眼里的柔情瞬间没了,变得像只刺猬一样,敌对地看着陈铮,“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她对我好都是在利用我,是吗?” “就算她是在利用我又如何?”林志辉自言自语地道:“公司那么多人,她从来相信的只有我一个人。” 入职的第三年,他意外出了车祸,性命是捡回来了,但是腿却治不好。 人力资源部说他走路时一瘸一拐,严重影响公司的形象,提议要把他给开了。 这一次,许美娜还是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厉声呵斥那位人事经理道:“他是我的人,他的去与留,只能由我来决定。” 陈铮与沈云开对视了一眼。 也难怪林志辉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在他的心里,她早已经成为了他的救世主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周绍森,反而是让他解脱了?”沈云开慢条斯理地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他后半辈子在监狱里日日悔不当初,难道不是一种更好的报复吗?” “他那种人,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哪有什么后悔可言。” 林志辉讽刺道:“他的妈妈为了把他养大,一个人当爹又当妈的,可他走出大山了,从来没想过把他妈妈也带出来享享清福,恨不得别人都不知道他有那样不堪的出身,有个上不得台面的母亲。” 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尚且如此,又怎么奢望他还有半点良知。 林志辉面目扭曲狰狞,“最好的结局就是让他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一点一点流干,被恐惧与绝望反复折磨着……” 陈铮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林志辉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冷漠地抽着烟,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往日里不可一世的男人被五花八绑无力动弹,如今如同蝼蚁一般卑微跪在自己的跟前声嘶力竭地求饶…… “我们在周绍森的胃里发现了安眠药残留的成分。”陈铮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药?” 林志辉定住了神,慢悠悠地回答:“我提前潜入他的家里,往没开封的矿泉水里注射了安眠药溶液。” “你怎么确保周绍森一定会拿中那瓶水?” 林志辉略略思忖,“因为我给冰箱里那几瓶矿泉水都给注射了安眠药溶液,不管他开的是哪一瓶,结果都是一样的。” 陈铮盯着他看了半晌,又问:“周绍森在郊外的别墅养了个女人,这事你知道吧?她是谁?” 周绍森养在郊外别墅的女人,隐藏得极好,至今警方还没有找到关于她的消息。 甚至连她到底是谁,都不清楚。 “陈队长,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了。我知道他的郊外别墅里有个女人,但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林志辉眼睛不自觉地向左上方瞟,“他那个房子我也只去过两三次。” “你前后去过他家两三次,就一次都没撞见过那个女人?” 林志辉摇了摇头,用肯定的语气回复道:“没见过。” 沈云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还有,你计划杀害周绍森,就不怕那个女人在场,坏了你的好事?” “坏事吗?”林志辉笑了笑,语气森寒,“她要是在场,我就把她也一起解决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在郊外别墅金屋藏娇的?”陈铮连环追问:“许美娜知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 “去年年底吧,他们闹离婚的时候。”林志辉挺了挺腰杆,“许总应该是不知道,我没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不是她的人吗?”沈云开再次提出质疑。 “没必要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了。”林志辉迎上陈铮和沈云开审视的目光,“两位警官,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周绍森是我杀的,没有同伙。” 从审讯室出来,沈云开松了口气,“这起命案终于告破了。” 陈铮的脸色倒是还沉着,眉头紧皱,“我总觉得这个案子还没结束。” 沈云开知晓他心里的想法,“我知道,你怀疑林志辉有同伙作案,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老陈,黄春玲在周绍森家做钟点工一年多了,每周三次准时准点登门,也只是见过那个女人两次,而且还是连正脸都没见着。” “这就说明,周绍森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那个女人也刻意躲着不见人,林志辉不知道她是谁,也是很正常的。” “郊外别墅关于那个女人的生活痕迹被彻底抹掉,也就是说在周绍森死后,这个女人回到了案发现场,拿走了自己的物品。”陈铮摇了摇头,“不对,林志辉一定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林志辉杀害周绍森不是一时兴起,肯定是做过周密的谋划,而那个女人也会在他的谋划里。 为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他得提前打探那个女人的行踪。 至少,他潜入周绍森家里往矿泉水注射安眠药溶液,得避着人吧。 “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林志辉是伙同他人作案的,林志辉也说了,要是当晚碰见屋子里有其他人,他也会一并解决的。” “那个女人回到别墅,发现周绍森死了后,为了不惹祸上身,收拾包袱走人也是正常的。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我们把事情想复杂了?” 第23章 十年前那场大火 真的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吗? 直觉告诉他不是。 陈铮没有说话。 沈云开伸了伸懒腰,语气有些轻快,“今晚咱们约小师妹一起吃饭吧,这顿饭可是拖了很久了。” 陈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敢情你是一直惦记着这事啊!” “我得说清楚,我只惦记着饭。”沈云开搂过他的肩膀,“这人,我可没惦记啊!” 陈铮嫌弃地掰开沈云开搭在肩膀上的手,“你给我注意点形象,上班时间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要是让老冯看见,免不了要被他请进办公室喝茶。” “陈铮!” 就在不远处,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笑容和蔼地冲着陈铮招招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陈铮一张俊脸顿时黑了。 真的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云开热情向领导问好,“我就说怎么感觉咱们这儿突然就敞亮了不少,原来是冯局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冯耀东面上严肃,但嘴角却往上扬,“就你嘴贫!” 陈铮凑到冯耀东跟前,“今天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冯耀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怀疑你小子是不是把我手机号码给拉黑了?打你那么多次电话,都联系不上人的。” “您这话可真冤枉我了,我拉黑所有人也不敢拉黑您啊!” 陈铮边说边翻看手机,果然有几通领导的未知电话,“可能是不小心设置了静音,没听见呢。” “你去我办公室,咱们聊一聊。” “不至于吧!”陈铮捏了捏眉心,“就这点小事,您不至于要对我上纲上线的进行教育吧?” “说什么呢你?”冯耀东吹胡子一瞪,“你以为我闲着呢我?再说了,我哪次苦口婆心的教育,你听进去了?” 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 只要不是思想教育,一切好说,陈铮眼睛一亮,“那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到我办公室你就知道了。”冯耀东道:“我那里又没洪水猛兽,你怕什么?” 沈云开在一旁憋着笑,等冯耀东走远,拍了拍陈铮的肩膀,低声说:“兄弟,你自求多福啊!” 众所周知,冯局长喜欢说教,每一次谈话都让人记忆犹新。 陈铮挤出一个塑料笑容,优雅十足地道:“滚!” 沈云开笑眯眯地道:“我现在就去给小师妹打电话。” …… 墓园 徐晚宁和徐言白拾台阶而上,小道两旁树木葱茏,花卉茂密。挺拔的青松敛去喧嚣,只剩下肃穆幽静。 两人心情沉重,一路无言。 徐晚宁把花束放在墓碑前,伸手婆娑碑前的两张黑白照,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底又胀又涩,声音里带着哭腔,“爸妈,我和言白来看你们了。” 十年。 他们已经离开整整十年了。 徐言白把手帕递给她,沉声道:“想哭,就哭吧。” 徐晚宁接过手帕,最终还是没忍住,直直跪在墓前失声痛哭。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爸妈就不会死……”徐晚宁无法控制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半夜突然起火,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整栋房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徐晚宁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看着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根本无法动弹。 父亲身上裹着湿透的棉被冲进来,嘶吼道:“晚宁,晚宁,你没事吧?” “爸爸!” 父亲的出现,让徐晚宁被吓丢的魂被找了回来,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心又鲜活地跳动了。 “晚宁,别怕!” “爸爸在呢,别怕!” 父亲把身上的棉被强行裹在女儿的身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房门倒下来之前,把女儿推出火海。 “呯”的一声巨响。 徐晚宁回头看,被烧毁的房门砸在了父亲的身上。 “爸爸!”徐晚宁竭力嘶吼。 “晚宁,快跑!” 在模糊的泪光中,徐晚宁看见父亲脸上没有慌张,也没有恐惧,他只是隔着火海慈爱地看着自己,满眼的不舍。 “爸爸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答应爸爸,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不要!”徐晚宁紧裹着身上的湿棉被要往火海里冲,“要走,咱们一起走!” 及时赶来的母亲忍着悲痛,死拽硬拉着她一路跑下楼。最后,她和父亲一样,最后拼尽了一丝气力把她推出火海。 他们把生的希望全都给了她。 “晚宁,这不是你的错。”徐言白双手紧握着徐晚宁的肩膀,痛心疾首地道:“我们是一家人,换成我,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你安好的。” “十年了,你也该放下了。爸妈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他们不会安心的。” 道理她都懂的,可有些事情恐怕一辈子都难以释怀,“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们就不会……” 徐言白将她揽过肩头,沉声道:“晚宁,没有如果!他们爱你胜过爱自己,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徐晚宁靠在徐言白的肩头,任由泪如泉涌,把自己吞噬。 泪水无声渗湿他的衣衫,徐言白疼得撕心裂肺,眼底通红,目光却冷洌如霜。 从墓园下来,天都已经黑了。 徐晚宁哭得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恹恹的。 “想吃什么?”徐言白问。 徐晚宁摇了摇头,“不想吃,没胃口。” 徐言白看着她,目光沉沉,也不强求,“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回到家,徐晚宁倒头就睡。 数不清的火星子疯狂吞没一切,漫天大火燃尽了半边的夜空。他们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在滚烫的火焰中轰然坍塌,热浪爆炸迎面向她冲来…… 不要烧了,不要再烧了…… 爸爸! 妈妈! 求求你们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轰隆”一声巨响,她的家,她的父母,永远都被埋葬在这场大火里。 徐晚宁猛地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这些年来,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能梦见那场毁天灭地的大火。 在半夜里惊醒,然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 第24章 都交给我 徐晚宁紧攥着被角,眼睛胀热发疼,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变得异常清晰,意识还未从噩梦中完全清醒。 等她缓过神来时,发现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伸手摸床头灯,一看闹钟,已经是八点多了。 此时,肚子唱空城计唱得欢快。 徐晚宁想起中午到现在,自己滴水未进。 实在是太饿了,徐晚宁不得不爬起来觅食。 打开房门,饭菜的香味直直往鼻子里钻,徐晚宁觉得更饿了。 看来邻居的厨艺真心不赖,香味都飘到她家来了。 能不能去蹭顿饭? 付钱也可以。 不对啊,动静好像是从她家里传出来的。 果然,厨房的灯是亮着的。 徐言白系着围裙,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头顶柔和的灯光映衬得他的眼神温柔如水,“去洗手,过来吃饭。” “好。”徐晚宁转身入洗手间洗漱。 一桌子菜,都是徐晚宁爱吃的,鲫鱼豆腐汤奶白奶白的,看着十分有食欲。 半碗汤下肚子,徐晚宁觉得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徐晚宁不忘伸出大拇指手动点赞,“五星好评,厨艺又进步了。” 徐言白眼底盛满笑意,明晃晃的,嘴上却在吐槽她,“你平时没少吃外卖吧?冰箱里连个鸡蛋都找不到。” “我这不是工作忙嘛。”徐晚宁为自己辩解,“下班早,我还是会自己生火做饭的。食材刚好用完,我正准备着明天去超市补货呢。” 前半句,徐言白是相信的,至于后半句嘛,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你冰箱里头的那些罐头,火腿肠都过期了,我都给扔了。” 徐晚宁夹菜的动作一怔,苦着脸讪讪地问:“火腿肠应该没过期吧?我昨晚还拿它泡面呢。” “你所谓的生火做饭,就是泡面?” 徐晚宁:“……” 呃,被套路了! “偶尔,偶尔。”徐晚宁赶紧切换话题,“鱼汤是加了牛奶吗?怎么这么奶白?” “没有加牛奶。”徐言白放下碗筷,紧盯着她的脸,“你刚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没有啊。”徐晚宁挤出笑容来,“放心,我答应过你,会学着放下的。” “嗯。”徐言白夹菜到她的碗里,“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徐晚宁扒着饭,几番欲言而止。 徐言白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笑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昨天,我去见了冯叔叔。” “冯耀东?”徐言白的笑意僵在嘴角,“你去找他干什么?” 冯耀东是屿城公安局局长,跟他们的父亲徐辞安是挚友。 徐言白心里已然猜到她为什么要去见他了。 徐晚宁坦然道:“我请他帮我调查十年前火灾的真相。” 当年那场两死一伤的火灾,警方最后公布的调查结果——火灾是由电线短路导致的。 换而言之,这场火灾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为的痕迹。 对于这个结果,徐晚宁一直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因为她清楚记得当时闻到了气油的味道,而且地板上有像水一样的液体。 再说了,就算火灾的起因是电线短路导致,但是电房周边并没有其他易燃物品,即使着火也不会在瞬间燃烧,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冯叔叔他怎么说?” “他说就算当年那场火灾是人为,但时间过去十年之久,所有的线索都没了,重新启动调查恐怕也是白忙一场。”徐晚宁苦笑,“都怪我,一振不撅太久了,错过调查真相的最好时机。” 至亲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人世,对徐晚宁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她的双腿在那场火灾中受了重伤,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大半年,徐言白怕她触景伤情,带她去了国外治伤。 整整两年时间,徐晚宁才慢慢地从悲痛中走出来,回归正常的生活。 她想回国调查火灾的真相,但就在这时,徐言白的身体出现了不适,又一次被耽搁了。 这一耽搁,就是差不多十年。 直到大半年前,徐言白的身体好了不少,徐晚宁才再一次提出回国。 徐言白最听不得徐晚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他劝说过无数次她放下“心结”,但结果都无济于事。 他有些无奈,“你当初跟我说你在国外呆腻了只是借口吧,你回来就是想调查当年的真相。” 徐晚宁犹豫半晌,轻轻点头承认。 “冯叔叔说得对,时间过去太久了,旧案重查也不见得有结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言白,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徐晚宁目光变得坚定,“我不能让爸妈死得不明不白。” 徐言白给徐晚宁盛了碗汤,“喝汤吧,凉了有腥味。” 徐晚宁从他的手里接过碗,嘴皮子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认真喝汤。 就在她快把汤喝完时,听见徐言白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你别掺和了。” …… “这些都是你姐的遗物,现在案子破了,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吧。” 沈云开把箱子递到许恩恩的手里,见她红了眼,忍不住出言安慰,“她的心愿已了,也能安息了,节哀顺变!” 许恩恩重重地点头,“沈警官你说得对,周绍森那个人渣也算是死得其所,我姐的大仇得报,我是该开心的。” 她分别对一言不发的陈铮和沈云开深深鞠躬,“谢谢你们替我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陈铮摆摆手,“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你检查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如果没问题的话,签名确认就可以走了。” 许恩恩打开箱子,粗略看了一眼,随即在文件末端签名。 她盖上签字笔笔帽,把笔和文件还给沈云开,“两位警官,要是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沈云开在前头带路,陈铮跟在他们身后离开接待室回办公室。 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声音有些吵杂,不大听得清在吵些什么,只看见一男一女像是在斗鸡一般,随时随地都要扑起来掐死对方,工作人员则在一旁劝架。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大家都见惯不怪。 正在争吵的两人情绪越发激动,争吵似乎已经无法宣泄对方的怒意,直接上升到动手,一旁的工作人员忙着拉架。 男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挣脱掉工作人员的禁锢,随手抄起桌面上的烟灰缸猛向骂骂咧咧的女人砸去。 女人来不及躲避,被烟灰缸砸中的额头,瞬间鲜血淋漓。 “哐当”一声,箱子从许恩恩的手中掉落,东西散落一地。 第25章 喜欢他,你就追啊 陈铮看见身旁的许恩恩防御性的伸手护住自己的额头,脸色惨白,整个人因惊恐而瑟瑟发抖。 他定睛一看,许恩恩的额前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因为额前有重重的刘海遮挡,他们之前并没有看见。 沈云开被许恩恩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许恩恩缓过神来,见陈铮和沈云开都在疑惑地审视着自己方才的举动,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解释道:“让两位警官见笑了。” “是这样的,我爸他脾气暴躁易怒,稍有不顺意就动手打我妈,我……”许恩恩低着头,沉声道:“刚才,我又想起了我爸拿烟灰缸砸我妈。” 沈云开知道她这是应激反应,有不少人在突然遭遇到强烈的外界有害刺激或者伤害事件以后,出现的非特异性反应。 他俯身帮许恩恩一起收拾散落在地的东西,说了几句宽慰她的话。 目送许恩恩离开后,沈云开收回的视线落在陈铮脸上,见他面色微沉,“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陈铮转身往办公室方向走。 “对了,我已经跟小师妹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沈云开疾步跟上陈铮,“她说这次的事情,大家都辛苦了,让我把他们也带上。” 陈铮倏地顿住脚,眉头微皱,“他们是谁?” 沈云开指了指王京阳,又指了指林攀,“就带上他们俩吧,人太多了过于热闹也不好。” 陈铮:“……” 不是说老朋友叙旧吗? 这分明是答谢宴吧!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王京阳把脑袋凑过来,一脸哀嚎道:“该不会又有什么新任务吧?” 周绍森的案子好不容易结了,他想好好休息两天呢。 “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沈云开抬起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上下打量着王京阳,眉头紧皱了起来。 头发抓成了鸡窝似的,胡子应该也有几天没刮了吧。 这邋遢的熊样,确实有些带不出去见人呀。 “沈哥,你别这样看着我。”王京阳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老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感觉后背嗖嗖凉。” “嗖嗖凉个屁,我又不吃人。”沈云开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下班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头发给剪了,胡子刮一下。对了,记得把你那些压箱底的给我穿上,哥今晚带你出去吃饭。” 王京阳瞬间两眼放光,“这么隆重其事,沈哥你这是要带咱们兄弟去见你的女朋友吗?”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捯饬捯饬我这张老脸,把压箱底的西装给找出来,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什么呢?”沈云开道:“天天都跟你们混在一起,我哪来的女朋友。” “沈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没有女朋友不能怪在我们头上啊。”王京阳突然发现话题扯远了,连忙绕了回来,“不是,那我们今晚到底要跟谁吃饭啊?” 这么隆重其事,想必对方的身份不一般吧。 “徐医生。”沈云开睨了眼王京阳,“压箱底的西装就不必穿了,别把人家徐医生给吓着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呢?”陈铮臭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赶紧的,结案报告不完成不许下班。” “啪”的一声,办公室的门摔得王京阳心肝一颤。 “老大这是怎么了?”王京阳疑惑望向沈云开,“跟吃了炸\/药似的,谁惹他了?” “没人惹他。”沈云开望着紧关的门,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兴许是因为激动,还有些紧张。” 王京阳:“?” 激动,还有些紧张,是这样表达的吗??? “跟你解释不清楚。”沈云开道:“赶紧去写结案报告,争取在下班前写完。” 王京阳:“为什么又是我?” 沈云开:“你文笔好,思想觉悟高,这事非你莫属。” 案子告破,难得清静。 这人一清闲下来,老感觉坐不住。 陈铮看着时间,觉得分分秒秒都很难熬。 一看时间,才下午两点钟。 沈云开敲门进来,陈铮觑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手里的资料,“报告写完了?” “上头又不急着今天非得交。对了,我刚去找冯局替你请了半天假。”沈云开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走吧!” 陈铮拧着眉,眼神分明是在责怪他多管闲事,但语调却是往上扬的,“你去老冯那儿替我请了半天假?他还批了?” “批了啊!”沈云开笑道:“大手一挥,批得那一个叫爽快。” “沈云开!”陈铮把资料撂桌子上,半眯着眼,眼底满是警惕,“你是怎么跟他说请假这事的?” 沈云开笑容骤然加深,眉眼有些得意,“我说我今晚要带你去相亲。老冯可通情达理了,一听说你要去相亲,二话不说就批了请假条,还跟我说,如果你需要多一天假期,他也是可以批的。” “相亲?我跟谁相亲啊?”陈铮都快要被他气笑了。 “你这什么记性啊?不是跟你说了吗,今晚约了小师妹一起吃饭。” “吃饭就吃饭,你说什么相亲?” 等着吧,不出一天时间,全局上下都知道他跟别人相亲这事。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沈云开紧盯着陈铮的脑袋,眼里的嫌弃毫不加掩饰,眉心都挤成一疙瘩,“你这形象不行呀!” 陈铮不爱听他这话,黑着脸道:“你说谁形象不行?” “别甩我黑脸,我这是实话实说。你自己拿镜子照照,你这头发都可以扎辫子了,早该修理修理了。” 前额遮眼,头发都要没过耳朵了,看着就没精神气儿。 沈云开继续吐槽,“你这身衣服也不行,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黑的,老气横秋!” 徐晚宁巡查完病房回办公室,才坐下没两分钟,从外边回来的赵一苒径直走到她的身边,“晚宁,今晚下班一起吃饭呗。咱们医院斜对面新开了家火锅店,听他们说味道不错,而且新店开张优惠力度很大,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不了,我今晚约了人。” “你约了谁?”赵一苒追问道:“约了你哥吗?能不能带上我?” 徐晚宁刚回国不久,赵一苒知道她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下意识想到的只有徐言白。 “赵医生,很遗憾地告诉你,不是我哥。”徐晚宁手肘撑着桌面,手掌心托着下巴看着赵一苒瞬间黯淡无光的眼睛,“喜欢他,你就追啊!” 这么扭扭捏捏,一点也不赵一苒。 第26章 这般上心 “可他不喜欢我啊。”赵一苒有些丧气。 赵一苒从不在徐晚宁那儿掩藏自己对她哥心怀不轨。 她对徐言白,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她承认她肤浅了,可她真的从来没见过谁像他那般俊朗绝伦。 他逆着光不紧不慢向徐晚宁和她走来,像从天而降的神,五官变得清晰无比,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她的心上。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如雷捣鼓。 总感觉下一秒,就会破膛而出。 徐言白似乎察觉她的喜欢,有意无意向她透露自己有喜欢的人。 但他喜欢的人是谁,却从未言明。 赵一苒暗自留意过,徐言白的身边从不缺女人,但始终未见他和哪个女人走得亲近。 因此,她很多时候都在怀疑他这是故意拿借口来搪塞自己。 “这么轻易就说放弃,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 “如果我跟薄家那位二少爷没有婚约……”赵一苒耸耸肩,调侃道:“没准你现在该喊我一声大嫂。” 赵一苒不说,徐晚宁都快忘记这一茬了。 婚事是家里长辈在他们俩人六岁的时候订下来的,名副其实的家族联姻。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那位薄家二少爷,我建议你跟你爸爸好好谈谈,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徐晚宁见过赵一苒的父亲赵译行两次,看得出来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赵父应该不会不顾及女儿的幸福,强迫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咱们分头行动,你劝你哥从了我。”赵一苒紧紧握住徐晚宁的手,打趣道:“我去说服我爸退了这门婚事。” 徐晚宁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哎,交友不慎啊!我拿你当闺蜜,你却只想着当我大嫂。” “要怪就怪你哥过分美貌,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赵医生,你其实可以以其人之身还以其人之道的。” 赵一苒一怔,狐疑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以美貌迷惑你。”徐晚宁捏了一把赵一苒的脸,“你也可以用美貌征服他的。” 赵一苒学着徐晚宁长叹一声,“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如我一般肤浅的。” “别感叹了。”徐晚宁笑着转移话题,“快下班了,赶紧去收拾收拾,今晚带你一起去吃饭。” 今日门诊坐诊,临下班的时候临时加了两个号,徐晚宁和赵一苒赶到酒店的时候,陈铮、沈云开和王京阳三个人早就到了。 推开包厢的门,徐晚宁一眼就看见穿着白色衬衫的陈铮。 在她的记忆里,从来都没见他穿过白色衬衫,一成不变的都是黑灰棕几种颜色。 不得不说,白衬衫其实也很适合他。 干净明朗,还多了几分与年龄和身份不符的少年感。 徐晚宁留意到陈铮头发剪短了,露出英气的浓眉,看上去更有精神气,下颌线条越发清晰硬朗,帅气尽显。 她想起年少时的陈铮,总喜欢留着个寸板头,目光桀骜倔强,身上总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野性痞气,小孩子见了他都得颤颤兢兢地躲着走。 经历时间的洗礼,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戾气。 如今这双眼睛,坚毅而沉稳。 “徐医生!”王京阳一如既往自来熟式热情。 “王警官。”徐晚宁笑吟吟地道:“几天不见,变得更帅气了。” 王京阳摸着有些刺手的寸板头,“还行还行。”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事赵一苒。”紧接着徐晚宁向赵一苒一一介绍在场的三位男士,“要不是他们帮忙,没准我这会儿还在里头蹲着呢。” “这哪能!”沈云开笑道:“小师妹你得相信正义。” 沈云开绅士地给两位女士拉开座椅,安排徐晚宁坐在陈铮的身边。 “就冲沈警官您这句,等会儿我得替我好闺蜜敬您一杯!” “一看就知道赵医生是个爽快人!”沈云开笑声爽朗,“红的,白的还是啤的?” “您随意,我都行!” 看来是遇上个酒量不错的,沈云开望向徐晚宁,乐呵问道:“我刚才说那话是不是草率了?” “不草率,咱们不玩不醉不归,小饮酌情就好!”徐晚宁问道:“点菜了没?” 陈铮自然地把菜单递给徐晚宁,“还没,你点吧。” 徐晚宁推辞道:“还是你们来点吧,王警官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别跟我客气!” 王京阳从徐晚宁的手里接过菜单,他也不是扭捏作态的人,“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不客气是真的不客气,王京阳一口气跟服务员报了好几道菜名。 “花生鸡爪煲换掉。”陈铮道。 王京阳疑惑地望向陈铮,正要问为什么,听见徐晚宁开口道:“没关系,我不吃,你们吃就行。” 陈铮转身对服务员道:“跟花生有关的食物一律不能上桌。” “晚宁,你对花生过敏啊?”赵一苒的目光落在陈铮的身上,满是打探的意味,笑道:“看来我这闺蜜当得可真够失职的,竟然连这事都不知道。” 陈铮似乎没听见赵一苒的话,继续叮嘱服务员道:“白切鸡,记得撒白芝麻,香菜另外用碟子装着。” 服务员疾笔记下客人的要求。 陈铮盯着菜单,又道:“还有,剥虾太麻烦了,白灼虾换成椒盐虾吧。” 王京阳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大队长在吃上面可谓是“百无禁忌”,平时局里聚餐,他从来都不点菜,别人点什么他就吃什么。 陈大队长这是完全顾着那位徐医生的口味,不能吃的,喜欢吃的,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呢。 “风流少年招惹佳人,但又残忍辜负”的戏码好像有些不对啊。 陈大队长这般上心,不像是对人家徐医生一点意思都没有。 徐晚宁低头喝着荞麦茶,喝到嘴里带有淡淡的炒米香味,是她熟悉喜欢的味道,一口下去感觉心情都好了。 赵一苒性格开朗健谈,沈云开和王京阳又是个会热场子的人,几个人很快就打成一片,倒是挨着坐的陈铮和徐晚宁两人没说上几句话。 像极了都是跟朋友来赴宴的陌生人。 几杯酒下肚子,王京阳早就没了开始的拘谨,笑眯眯地看着徐晚宁,“徐医生,你跟沈哥是怎么认识的?” 第27章 记得,都记得 “间接认识。”回答王京阳的是沈云开,“小师妹那个时候像个小跟班似的,喜欢天天跟在你老大的身后跑,我想不认识她都难。” 徐晚宁不乐意了,“谁是他的小跟班啊?” “屿城三中全校上下都知道,学霸徐晚宁是校霸陈铮罩着的人。”沈云开两手一摊,一本正经地道:“得罪徐晚宁就等于得陈铮,吃不了得兜着走。” “没想到咱老大以前读书还是个校霸啊。”王京阳转头又问陈铮,“老大,你是怎么认识徐医生的?” 学霸vs校霸,这组合听起来就很王炸,瞬间就点燃了王京阳的八卦心。 陈铮面色有些不自然,目光偷偷睨了徐晚宁一眼,语气颇有些严肃,“少些八卦,吃你的饭。” 一旁的徐晚宁光明正大地觑了陈铮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我捡到的。” “捡到的?”王京阳疑惑道。 第一次见陈铮,是十五岁。 徐晚宁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傍晚,妈妈交代她吃完饭后下楼扔垃圾。 一个少年躺在小街巷里的垃圾桶旁边,浑身上下都是脚印,胳膊上、腿上全都受了伤,满脸是血,一动不动。 殷红的鲜血浸透了厚厚的一沓废纸,看得她只觉得一阵眩目,堪堪扶住墙壁才没有让头晕脚软的自己跌倒在地。 一声尖叫声先窜出了她的嗓子眼。 这分明是个死人! 奄奄一息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喊什么呢?我还没死呢!” 徐晚宁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巍巍颤颤地道:“你,你,你……” 不耐烦涌上他的眼底,“你是个小结巴?” “你才是小结巴。”她壮着胆往前两步,“你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被人打了?” 话说了出口,徐晚宁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少年看向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徐晚宁:“……” 伤势严重,倒也不影响他眼神犀利。 少年不说话,单手撑地挣扎着要起身,但伤势实在过于严重,双腿虚软,几乎都要站不稳,要不是扶着墙,又要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徐晚宁见他这样,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善心,“你流了很多血,我……我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吧?” 少年倔强挣扎着撑起来,几乎用尽全部气力一把抢过她的手机,语气凶猛地道:“我不要去医院!” “我刚才说了,你流了很多的血,不去医院你会死的。”她伸手去抢手机,“把我手机还给我。” 少年出其不意,伸出臂膀勒住她的脖子,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尖刀顶在她脖间,声音充满了戾气,“你想活命,就听我的话!” “你!”徐晚宁恼火不已! 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恩将仇报的人? 她明明是想救他一命,而他却把尖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王京阳眼睛都亮了,“不是吧,老大你还有被人揍得那么狼狈的时候啊?” “中了对方的埋伏。”沈云开替陈铮解释道:“那天他一人单挑十几号人, 命硬得很,阎王爷都不敢收。” 赵一苒也对徐晚宁与陈铮的故事感兴趣,打趣王京阳道:“王警官,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偏题了呀?” “对对!”王京阳后知后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神色莫名激动,继续追问徐晚宁道:“徐医生,那后来怎么样了?” 见赵一苒和王京阳眼底充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知欲,陈铮脸都有些沉了,哼哼两声清了清嗓子,“哪有什么后来,那个……后来就是我坚强地活了下来,现在好好的站在你们的面前。” 徐晚宁偏过头看向他。 定定地看着他。 陈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徐晚宁轻轻地摇了摇头,只笑不语。 她这一举动,让赵一苒和王京阳的探知欲直接推上了顶峰。 恰好这时,服务员端菜上桌。 陈铮趁机转移话题,“都动筷吃饭吧,菜凉了,味道欠佳。” 在八卦面前,王京阳完全不为美食所动,语气甚是迫切继续追问徐晚宁,“徐医生,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老大显然是想极力掩藏那段不堪提起的黑暗历史啊,可老大越是这样掩掩藏藏,他就越想知道。 揭他人之短,好像有些不道德。 但,不道德就不道德一次吧。 又不是天天不道德。 毕竟这种机会不是天天有! “后来……” 陈铮自知阻止不了这两人的八卦欲,抬手给徐晚宁的碗里夹了菜,“你拣些好的来说吧。” 沈云开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在接收到陈铮强烈不满的眼神后,沈云开识趣地抬手在唇边做了个拉链噤声的动作。 徐晚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目光分别看向赵一苒和王京阳,“当事人不同意,我还是不说了吧。” 陈铮看着她,心情也不由得变得好起来,“不碍事,你说吧。时间久了,有些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我正好回忆回忆当时年少。” 徐晚宁笑意顿时凝固在唇边,看着他,神色认真地问:“那些事,你都不记得了?” 突如其来的变脸,让陈铮愣了两秒,遵从本心地道:“记得,都记得。”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想听听你口中的版本。” 沈云开努力地憋着笑,一口菜噎在喉咙里,差点呛了。 这家庭地位!!! 真的一目了然。 这答案,徐晚宁听着还挺满意的,笑眯眯地想着怎么组织语言讲故事,很快,整个人完全陷入回忆里—— 徐晚宁装作乖巧听话,趁陈铮放松警惕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一口狠狠咬下去。 陈铮吃痛不已,等他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刀已经被徐晚宁抢走。 “你想活命,就听我的话!”徐晚宁把话完完整整还给他,双手插腰状作凶样威胁他道:“你不听我的,我就喊非礼!” 徐晚宁知道他的伤势极重,现在究其量就是只强撑的纸老虎,真要动起手来连她都打不过,“等我把人喊过来,送你去的可就不是医院了……” 她把那把刀扔得远远的,威胁他道:“而是公安局。” 第28章 偏偏喜欢你 陈铮舔了舔后牙槽,只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王京阳望向徐晚宁的眼神突然变得肃然起敬,双手抱拳冲她俯身鞠躬,“徐女侠,请受我一拜!” 能活活把陈大队长气晕,这徐医生绝对是个人物。 沈云开拍了拍王京阳的肩膀,“要向她一拜的人,是你老大。医生说,再送晚点,他这条命就没了。” “这救命之恩……”王京阳不嫌事大,笑着起哄道:“老大,你可得以身相许啊!” 徐晚宁余光瞄向陈铮,见他低头饮茶,像是没听见王京阳的调侃。 “以身相许这个词过于言重了,你们队长后来也救过我的命。”徐晚宁胸口发闷,面上却将掩饰得很好,言笑晏晏地道:“我跟他,谁也不欠谁的。” 闻言,陈铮握茶杯的手一顿。 徐晚宁又为自己心里那点失落的情绪感觉到可笑,偏过头不再看他,对上菜的服务员道:“麻烦帮我拿碟辣椒酱来,谢谢!” “也帮我拿一碟。”沈云开对徐晚宁道:“看来去国外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你这无辣不欢的嗜好啊。” “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改不了。”徐晚宁笑道:“不吃辣,感觉没味道,浑身难受。” 陈铮一怔,脑海里灵光一闪,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面上,眉头微拧,自顾自地道:“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沈云开见状,连忙问道:“什么不对?” 陈铮猛然起身,也不解答众人的疑惑,“不好意思,你们先吃,我到外边去打个电话。” 包厢的门缓缓合上。 “应该突然想到是跟案子有关的细节。”沈云开也猜出了个大概,“我去看看,你们先吃饭。” 沈云开找到陈铮的时候,他刚好结束通话。 “你怎么也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沈云开不答反问。 陈铮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刚才是晚宁提醒了我,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改不了。她说,不吃辣,感觉没有味道。” 沈云开云里雾里的,显然还没跟上陈铮的节奏,实诚地问道:“所以呢?” “林志辉说他用针管把安眠药溶液打进矿泉水里,致使周绍森失去知觉。” “没错。”沈云开听出些端倪来了,“你怀疑矿泉水有问题?” 陈铮抬眸与沈云开对视,“我第一次去森美公司找周绍森,当时他吩咐助理林志辉给我们沏茶,我嫌麻烦就跟他说喝矿泉水就行了。” “你知道他当时怎么回复我的吗?”陈铮放慢了语速,“这矿泉水说白了就是凉白开,没味道,喝得浑身难受。” “我想起来了,周绍森的家乡是有名的茶乡,当地人以种植茶叶为生。”沈云开道:“他们对于饮茶的喜爱是深入骨子里的。” “我记得周绍森郊外的别墅里,也藏了不少好茶。”沈云开恍然大悟道:“一个嗜茶如命的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很有可能就是替自己泡上一壶热腾腾的茶。所以,林志辉在说谎!” 安眠药根本就不是下在矿泉水里,而是下在茶水里。 这时,陈铮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微信收到一张图片,发信人是妙宜家政公司的蔡经理。 陈铮打开图片,图片里是一套精美的茶具,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3月12日下午5时。 “果然如此!” 沈云开一眼就认出图片里的这套茶具,“常见一套茶具会配4-6个杯子,都是双数杯子,照片里也是6个杯子。而案发现场只有5个茶杯,也就是说有一个茶杯被人藏起来了。” “可我没想明白啊?”沈云开疑惑地道:“这林志辉都承认人是他杀的,没必要隐瞒这个事情吧?” “因为他在替他的同伙打掩护。” “我明白了。”沈云开微皱的眉头顿时舒缓开来,“他要保护的是周绍森养在别墅里的那个女人。” 陈铮点点头,“嗯。” 说到这儿,沈云开又有些犯难了,“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连那个女人是谁都不知道。” “也不算毫无收获。”陈铮思忖片刻,“你明天帮我去做一件事情。” 陈铮和沈云开回到包厢时,徐晚宁几人都已经吃饱放下筷子了,也不知道王京阳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把两位女士哄得眉开眼笑。 “老大、沈哥你们总算回来了。”王京阳道:“菜都快要凉了。” 沈云开笑道:“没事,已经吃得半饱了。” “你们慢慢吃!”徐晚宁起身,“我上个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徐晚宁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账单已经结过了。 徐晚宁第一时间想到是结帐的人是陈铮,听收银人的描述,自己果然没猜错。 待徐晚宁回到包厢的时候,大伙儿已经把战场从饭桌转移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沈云开正在忘我地唱着e神的《十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 熟悉的旋律,唤醒斑驳的光影记忆。 歌词说应景吧,也勉强算应景,但她和陈铮从来都不是那种关系,一直明明白白地停在了朋友的界限内。 她曾经想要走出这个界限,但被他拒绝了。 “徐晚宁,可能是我的表达方式不妥当,让你对我有所误会。” 那天晚上的月光皎洁明亮,但陈铮的眼神却暗沉如墨,“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了朋友,没有别的想法。” 越过了朋友的界限,不是相爱就是再见! 他们是后者。 在满场的掌声里,王京阳从沈云开的手里拿过麦克风递给陈铮,“老大,我给你点了首《偏偏喜欢你》。” 陈铮拧着眉拒绝,“我五音不全,还是你们唱吧。” 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总之认识多年,徐晚宁是没听过陈铮开嗓音唱歌。 “我们谁也不是专业歌手,跑音是正常操作。”王京阳真心希望听陈大队长能一展歌喉,“你不是经常跟我们说吗?下班了,就要让自己学会放松。” 陈铮:“……” “这首歌,你肯定会唱!”沈云开直接从王京阳的手里拿过麦克风塞到陈铮的手里,目光瞟了一眼徐晚宁,“你一个大男人,就别扭扭捏捏了。” 那边,王京阳带头鼓掌。 陈铮被迫上阵,略显无奈。 一开嗓,着实让人有些惊艳,没有他自己说的五音不全。 陈铮的嗓音略显低沉,咬字清晰,情感饱满,唱得很是投入。 沈云开悄悄地凑到徐晚宁的身边,“知道我为什么给他选这首歌吗?” 徐晚宁略略思忖,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首歌,他会唱。” “是因为他车载dvd里只有这一首歌,这些年,来来回回地循环播放这一首歌。”沈云开揉了揉耳朵,咬牙切齿地道:“小师妹你是不知道,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跟他说要他换一首,他当时就跟我急眼了,还要把我给轰下车。” 第29章 当年 徐晚宁怔住了。 沈云开紧盯着徐晚宁,“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首歌吧。” 确实喜欢。 那时候年少,情窦初开,向往爱情。 为丹尼仔和何小姐的爱情深感意难平。 徐晚宁有些诧异,“他跟你说的?” “没有。”沈云开摇了摇头,“你的mp3被他如珠如宝地藏了起来,我趁他不注意,偷听了里边的歌。” mp3里只有这首《偏偏喜欢你》循环播放。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喜欢的呢?”徐晚宁反问他道。 “小师妹你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有些事情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徐晚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依旧保持得体的笑容,“自以为是的事情,十年前我就已经做过了。” 她早就明白,折磨她自己的,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情绪,而是她心存幻想的期待。 当她不抱任何期待时,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如这些年。 “我们办案向来讲究的是证据。”沈云开神色肃然认真,“没有证据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胡说八道,我以我的职业和人格做担保。” 就在《偏偏喜欢你》即将演唱结束的时候,陈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王京阳麻利地把音响关小。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陈铮面色微变,“你别着急,把地址发给我,别乱跑,我现在马上过去找你。” 见陈铮结束通话,沈云开忙不迭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铮拿起撂在沙发上的外套,沉声道:“夏瑶的车被撞尾了,我过去看看。” “撞尾?”沈云开面色倏地大变,语气掩饰不住焦虑,“她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夏瑶这个名字,让徐晚宁有片刻的恍神。 夏瑶,全名陈夏瑶。 陈铮养母的女儿,他名义上的妹妹。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晚宁还是能想起陈夏瑶的模样。 想起她的那句——“陈铮他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想他当我的哥哥。” “她人应该没受什么伤。”陈铮回答道:“受了惊吓,情绪不太稳定。” 沈云开语气都有些急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过去就行了,有什么事再给你打电话。”陈铮的目光落在徐晚宁的身上,“老沈,麻烦你帮我送她回家。” 随即又对王京阳道:“你送送赵医生。” 王京阳立正,还不忘敬个礼,“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徐晚宁把陈铮和沈云开的着急都看在眼里,拒绝道:“师兄你忙你的去,我自己回去就行。” “夏瑶那边,有老陈在,出不了事。” 再说了,夏瑶想要见的人,也不会是他。 沈云开胸口发胀,面上却是在笑, 见徐晚宁的目光落在陈铮的身上,沈云开把话题绕了回去。 徐晚宁收回视线,沉默良久,才缓声道:“师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聊的欲望,沈云开也只好生生打住话题。 -“小师妹,给个机会让我也当一次护花使者。”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碰了几杯。王京阳打车,送赵一苒回家。 徐晚宁提议道:“师兄,我家离这儿不远,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走路怎样?” “行啊!”沈云开一口答应:“就当饭后散散步了。” “说起来饭后散步,上一次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刑警大队的工作忙起来脚不沾地的,加班加点都是家常便饭吧。”徐晚宁道。 沈云开点点头,“有案子的时候,有时候连家都不回了,几个大男人直接在办公室打地铺。” “我记得几年前有个同事,当时因为查案子,婚期先后三次被推迟,他的未婚妻甚至都有了放弃结婚的想法。别人是为了结婚忙得焦头烂额,他呢却是抽个空去结婚。” “还是那句话,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已。”徐晚宁冲着他竖起大拇指,“你们辛苦了!” “你们医生救死扶伤,也不见得容易。”沈云开也给她回了个大拇指。 徐晚宁被他给逗笑,“我们像不像商业互捧?” “不是商业互捧。”沈云开想了想,“应该是相互诉苦。” “但乐在其中。”徐晚宁道:“不说工作了,说说你自己吧。” “我?”沈云开指着自己,乐呵一笑,“我有什么好说的?要不,你问问老陈的事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看样子,师兄应该还是单着吧?”徐晚宁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你老人家该不会都没敢向人家告白吧?” 沈云开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小师妹,你这个人家是谁啊?” “别给我装傻充愣啊!”徐晚宁直言道:“你对夏瑶的心思,在我这儿可藏不住!” 沈云开的笑容彻底僵住。 沉默了半分钟,嘴边勾起一抹苦笑,“如果她有你这洞察力,那得多好!” “我说沈警官,你当这是打哑谜呢?”徐晚宁嗤笑一声,“你的心思,全得靠猜。” 沈云开:“……”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勇敢向她表白心意,二是把这个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徐晚宁瞥了他一眼,“目测你会选择后者,也行吧,往后年年双十一,我都给你送礼物。” 沈云开:“……” “年年有礼物收,就当是安慰奖吧,小师妹记得给我送些贵点的。”沈云开一副摆烂到底的模样。 徐晚宁:“……” 忍不住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沈云开转换话题道:“对了,有件事情,我觉得我应该要告诉你的。” “什么事?” “你去m国的第二年,老陈他有去找过你。” 徐晚宁顿住脚步,转头定定看向沈云开。 沈云开继续道:“当时听说你们家都烧没了,我们都以为你也……你是不知道,老陈他当时都快要疯了。” 整天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简直活得不成人样。 徐晚宁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后来,他查到你在那场火里逃出生天,被你哥徐言白带去m国养伤。” 沈云开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哭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哭,小的时候他被人欺负,被打折了腿都咬着牙倔强着不肯掉一滴眼泪的人,那天在我面前泪流满面。” 第30章 原来你都知道 徐晚宁顿在原地。 沈云开又继续道:“他想都没想,拉上我连夜订m国的机票飞去看你。” 但他们两人被徐言白给拦下了,并没有见上徐晚宁一面。 所以,徐晚宁对此事并不知情。 “师兄。”徐晚宁的语气顿了顿,“这事,我知道。” “徐言白他跟你说的?” 徐晚宁摇了摇头,“我看见你们了。” 她人当时就在院子里,花丛刚好把她的身影给遮挡住,他们并未留意到她。 乍然看见陈铮风尘仆仆出现在眼前,徐晚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男孩眉间是掩藏不住的疲倦,看着比以前清瘦了不少,但幽黑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我想见见晚宁。”陈铮语气殷切。 徐言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铮,语气和目光同样锐利,“只是见见?” “还是说……”徐言白语气刻意放缓,气势迫人,“你想把她带走。” 陈铮一下子怔住。 徐晚宁看见他瞳孔蓦地紧缩,眸底翻涌,硬朗的下颌线开始变得紧绷锋利起来。 “我可以同意你把她带走。”徐言白语调逐渐显得压迫,“可你敢吗?” “我的父母早就帮她把未来的路给安排好了,这里将会是她实现梦想的开始。陈铮你告诉我,你如果把她带回去,你能给她什么?” 陈铮的唇不可察觉僵硬地蠕动着,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刑警这个职业,生活在刀尖之上,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晚宁她是我们家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公主。”徐言白步步紧逼,“恕我直言,我这个做哥哥的见不得她吃半点苦,受半点委屈。” 徐言白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句句属实,陈铮眼里的光暗淡下来,有些无力地道:“我……就是想见见她。” “见一面又能改变什么?要是见面的结果会让她徒增烦恼,甚至是伤害,那还不如不见。” 徐言白的百般阻挠,一旁的沈云开有些急眼了,“我们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是想见她一面,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徐言白看向陈铮,“我父母的死,已经让她经历了拔筋抽骨的痛苦,她那半条命是我费尽心思才捡回来的。如果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请你不要来打扰她。” 沈云开情绪越发激动,“徐言白你……” 陈铮连忙拽住沈云开的胳膊,沉声道:“我们走吧!” “走?”沈云开一口气憋在心里,可谓难受至极,“我们大老远的赶来,连小师妹的面都没见着,就说要走?” 陈铮喉咙间酸涩发疼,艰难地说道:“我不该来打扰她的。” 徐晚宁看着他风尘仆仆赶来,又匆匆忙忙地离开,头也不回。 明明是盛夏六月,烈日当空,可她却觉得寒气从五脏六腑一直渗到骨髓里,随后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仿佛要撞破她的胸膛。 “你……”沈云开有些惊讶,呼哧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原来你都知道啊。” “小师妹,老陈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你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性子倔又好强,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他总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 “是不是连喜欢都要假口于人?”徐晚宁打断他的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克制着激动又百般无奈的情绪,“师兄,有些话,我想听他说,不是代劳。” …… 翌日早晨 陈铮回公安局上班,敏感捕捉到同事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但哪儿奇怪,他具体又说不上来。 直至时上嘉气势汹汹找上门,大手掌往陈铮的面前一伸,“你还我钱!” “老子要还你哪门子的钱?”陈铮一巴掌糊上时上嘉的掌心,要笑不笑地睃了他一眼,“这里是公安局,明目张胆地玩敲诈,胆儿够肥的啊!” 时上嘉抽回吃疼的手,吐槽道:“我说陈铮你就不能争气点吗?我可是下了重本押你能抱得美人归的,结果鸡飞蛋打!” 陈铮听得云里雾里的,“抱得美人归?什么鬼?” 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但连在一起就不懂什么意思了。 “你昨晚不是去相亲了吗?”时上嘉反问。 “谁跟你说我昨晚去相亲了?” “全局上下估计没人不知道这事吧!”时上嘉道:“我们还特意开了个微信群追踪实时感情发展进度呢。” 陈大队长相亲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整个公安局,瞬间就炸锅了,引发热烈的讨论。 起初大家都只是很好奇地打听陈大队长的相亲对象如何,后来聊着聊着画风大变,变成押宝这次的相亲究竟能不能成。 时上嘉一听说相亲的对象是徐医生,毫不犹豫押了重金赌这事能成。 可结果,啪啪打脸了。 陈铮都要给气笑了,“你们那个群,我看看都说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时上嘉推搪着不肯给陈铮看。 陈铮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银手铐,敏捷地往时上嘉的手腕上一套。 等时上嘉反应过来时,右手腕和椅背已经被银手铐铐在一起了。 “陈铮,你疯了吧?”时上嘉又气又恼,“罪不至此吧?” 陈铮拉过一张椅子在时上嘉的正对面坐下,义正言辞地道:“涉嫌赌博,罪加一等!” 时上嘉咽了口唾沫,皮笑肉不笑,“好好好,我弃暗投明!” 好汉不吃眼前亏,时上嘉投降弃械,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人脸识别开锁,把手机递给陈铮。 陈铮接过手机,嘴角勉强牵扯出一个爱笑不笑的弧度,“这觉悟不错!” 别说,这个群人还挺多,二三十号人,一个个的对他的感情生活表现出高度的关注。 “不瞒你说,群主是冯局,他逢人就说陈队长终于开窍了,必须敲锣昭告天下。” 陈铮面无表情,“你们这是捏造事实。” “如果这是捏造事实,那主犯不是我,我最多只能判从犯,冤有头债有主,你抓错对象了。”时上嘉指了指被铐着的右手腕,“能解开了吗?” 罪魁祸首沈云开也在,就连冯局长也来凑热闹。 见陈铮不说话,时上嘉又道:“就我和冯局押了你会相亲成功,结果你不争气,害得我俩要掏钱出来请他们吃饭。” 第31章 重审 “你别想着去找冯局算帐啥的,他不找你麻烦,你都偷着乐吧。” 陈铮把手机塞回时上嘉的怀里,直接摆烂,“吃饭什么时候,在哪儿?带上我!” 时上嘉大开眼界,彻底无语。 中午时分。 沈云开把物证袋交到陈铮的手里,“不辱使命,完成任务。” 物证袋里装着是一只一次性纸杯。 陈铮接过物证袋,“刘哥那顿饭,你请客!” 沈云开可不乐意了,“为什么是我请客?” “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啊!” “我干什么好事了?” “不是开了个群实时报道我的相亲进度吗?”陈铮斜眼看他,“长本事了,学会当叛徒了!” 沈云开下意识往后退几步,讪皮讪脸地道:“这真不能怪我,是冯局非得拉我进群的。” “解释就是掩饰。”陈铮塑料假笑,“刘哥那顿饭你请客,这事,就此翻过!否则的话……” 打又打不过,还能咋地?沈云开自认倒霉,苦着脸道:“行行行,我请客我请客!” “好酒,你自己备上!” 沈云开:“……” 陈铮满意至极,嘴角微勾,“走,咱们去给时大法医的工作添砖加瓦。” 时上嘉看见陈铮,想起早上被铐的不愉快记忆,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我没记错的话,周绍森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凶手就是他的助理。” “这个案子还有疑点。”陈铮解释道:“我怀疑林志辉伙同他人一起杀害了周绍森。” 时上嘉点头,把物证袋交给徒弟小丁,“帮陈大队长揪出在逃同伙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两个小时后,根据一次性纸杯上残留的表皮细胞和唾液检测出的dna,跟在周绍森家找到的那根长头发检测出来的dna是完全吻合的。 沈云开把检验报告递给陈铮,“你的猜测是对的,周绍森养在郊区别墅的女人就是许恩恩。” “有一个问题。”沈云开问:“你是怎么怀疑到许恩恩身上去的?” 陈铮缓声道:“烟灰缸。” 沈云开一下子就想清楚事情的关联,“那个钟点工曾经说过周绍森对那个女人非打即骂,有一次还撞见他拿烟灰缸砸她。” “许恩恩那天的应激反应,不是源于她父亲家暴母亲,而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嗯,我那天看得很清楚,许恩恩的额头上有一道疤。”平时刘海遮掩,根本看不见。 陈铮接过检验报告,迅速浏览,“去请人回来吧。” 沈云开道:“好,我马上去。” “等等。”陈铮道:“同时提审林志辉。” 对于再次提审,林志辉有些惊讶。当他看见许恩恩的时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迎面相撞,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错开了视线。 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许恩恩就是周绍森养在郊外别墅里的女人,是吗?”陈铮一上来就是开门见山。 在见到许恩恩的那一刻,林志辉心里隐隐猜到再次提审跟她有关,果然不出他所料。 林志辉气定神闲,不慌不忙道:“陈警官,我说过我只知道周绍森在郊外别墅金屋藏娇,但我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们在周绍森家里的沙发缝里找到一根长头发,已经证实是许恩恩的。”陈铮把检验报告推到林志辉的面前。 林志辉扫了一眼检验报告,故作惊讶,“怎么可能?她和许总的关系那么好,绝对不会做背叛她的事情!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许恩恩会不会背叛许美娜我不知道。”陈铮双手撑着桌面,俯身前倾审视着林志辉,“我只知道,她出卖了你!” 林志辉心跳漏掉了一拍,极力保持镇定,“我听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另外一个审讯室里 许恩恩未施粉黛,笑意盈盈地看着沈云开,“沈警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我也没有想到。”沈云开审视着许恩恩,“你就是周绍森养在郊外别墅里的女人。” “你说什么?”许恩恩像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略带嘲讽道:“我可以是任何人的女人,但绝对不会是周绍森的女人。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对不起我姐的事情!” “你确实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许美娜的事情。”沈云开的声音顿了顿,“因为你是被逼的!” “因为你是被逼的”几个字如同数把锋利的尖刀刺向许恩恩的心脏,攥在衣兜里的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沈云开把她的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我们在周绍森郊外别墅里找到一根长头发,证实是你的。” “你不用急着想词反驳我。”沈云开道:“我们已经向周绍森家的钟点工确认过你的身份,以及你们两人的关系。” 许恩恩沉默,紧抿嘴唇不言。 “周绍森并不喜欢你,对你动辄就打骂。”沈云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额头上的这道疤,就是周绍森拿烟灰缸砸的,对吧!” “烟灰缸”三个字让许恩恩心中一颤,镇定自若的面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沈云开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里,所以被逼着委身于他?” 那边的林志辉油盐不进,极力否认自己根本不知道许恩恩就是周绍森的女人一事。 直至一名警员敲门进来,附在陈铮耳边窃窃私语。 “许恩恩已经招供了,她和周绍森确实是情人关系,见不得光的那种。”陈铮紧盯着林志辉,“她确实没有背叛许美娜,因为她是被周绍森逼的。” “她和周绍森是什么关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志辉满脸嘲讽,“就算不是许恩恩,也会有别人。” “周绍森是你的老板,他要跟哪个女人暧昧不清,确实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助理能干涉和阻止的。” “你还挺护着她。”陈铮道。 “我这不是护着她,实话实说罢了。” “我本将心对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陈铮轻叹了一声:“可惜了。” “可惜?”林志辉有些摸不清陈铮这话里的意思,“有什么好可惜的?” “你有没有想过?”陈铮嘴角轻轻勾起,似笑非笑,“如果不是许恩恩故意把烟头留在案发现场,你就不会那么快被我们警方盯上,以至于暴露身份。” 第32章 以恶制恶 林志辉努力克制心底翻山倒海般的情绪,直视陈铮的眼睛,语气依旧平静,“我说过,周绍森是我一个人杀的,你们猜测的同伙并不存在。” “周绍森嗜茶如命,他根本就不爱喝没味道的矿泉水。”陈铮严肃的眼神压迫性甚强,“我刚才忘了告诉你,许恩恩已经招认了,安眠药是她放在茶水里的。” 另外一个审讯室里 许恩恩一副摆烂的模样,不管沈云开说什么,她都用沉默去对抗。 沈云开耐着性子,脸上丝毫不见不耐烦,“我今天约你中午见面,但其实你并不知道,早上八点多我尾随你去了一趟精神病院。” “今日是许美娜父亲的忌日,她的母亲许老太太虽然精神有些失常,但是有些事情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哪怕是精神出现了问题,依然牢记于心。” “许老太太吵闹着要去拜祭丈夫,精神病院那边的医护人员被闹得没办法了,所以给你打电话,让你前去劝一劝她。” 女儿许美娜死后,也只剩下许恩恩一个亲人了。 许恩恩终于开了口,“沈警官,你们怀疑我伙同林志辉杀害了周绍森而已,好端端的扯到那些事干什么?” “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 不等沈云开把话说完,手机响了。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许恩恩只见沈云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随后对电话那端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沈云开挂了电话,盯着许恩恩,目光严厉了许多,正色道:“林志辉已经招认了,安眠药是你放在茶水里的,你是杀害周绍森的帮凶。” 许恩恩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脸上竟然露出释然的神色,“我就知道这天迟早都会来的。” “林志辉那个扔掉的烟头,是你故意放放在案发现场的,对吗?”沈云开用陈述句的肯定语气道:“从一开始,你就为自己想好了退路,让他承担所有的罪名,你片叶不沾身。” “可惜呀!”许恩恩语气拖得老长,带着深深的惋惜之意,“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许恩恩一早就知道林志辉喜欢许美娜喜欢得要命,于是她找到他,把许美娜死亡的真正原因告诉他。 林志辉得知真相,果然对周绍森动了杀意。 许恩恩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警方迟早会查出她和周绍森的关系。 把林志辉推出去也是无奈之举,她其实也是在赌。 赌他不会出卖自己。 现在看来,她赌输了。 “杀害周绍森是你的主意,还是林志辉的主意?” 事到如今,许恩恩也没有刻意隐瞒,坦言道:“是我的主意。” 许恩恩满眼的讽刺,“他那样的人渣,我这也算是为人民除害了。” “违法自有法律裁决,其他人无权代表正义。”沈云开道:“你打着替许美娜伸张正义的旗号,其实不过是帮你自己逃出周绍森的魔爪罢了。” 钟点工黄春玲说过,周绍森那不是金屋藏娇,那个女孩子更像是来抵债的。 许恩恩伸手拉开拉链,把外套脱下来,露出一件吊带背心。 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深浅不一的伤疤,有鞭打的,还有几处是烟头烫伤的,纵横交错,看着触目惊心。 “沈警官,难道我不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吗?”许恩恩满眼嘲讽反问道。 “遇到这种事情,你大可以向警方求助。但是你并没有这样做……”沈云开走到许恩恩的身后,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沉声道:“是因为你有把柄在他的手上,逼得你打断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能让你这般吞声忍气的,你那个落在周绍森手上的把柄,只能是被写进刑法里的。” 许恩恩穿好外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眼波盈盈地笑道:“说说看,我想知道沈警官你都查到了什么?”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 陈铮信步走了进来,“我记得那天在许美娜的家里,你说她的父亲在两年前因车祸去世了。” 沈云开跟许恩恩周旋的时候,陈铮和王京阳等人也没有闲着,着手调查许恩恩的家庭背景,抽丝剥茧寻找线索。 “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陈铮拉开一张椅子在沈云开的身旁坐下来,“让汽车自燃的办法太多了,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周绍森无意中撞见。” “他不但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妻子许美娜,反而以此事来威胁你。” 许恩恩安静地听着,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那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那位伯父?” “你的父亲在你十三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你的母亲生怕带你改嫁会让你受委屈,拒绝了别人再嫁的建议。” 陈铮语气平静述叙着,“但是孤儿寡母总免不了会受别人的欺负,你们母女二人万万没想到这个别人会是丈夫的亲哥哥,你的亲大伯。” “喊他一声大伯,他配吗?”许恩恩脸上虽然含着笑意,但是眼底却森寒,“设计抢走霸占了我爸爸的遗产,还多次欺辱我妈。” “他威胁我妈说,如果我妈敢报警,他就弄死我!我是我妈最看重的人,她很清楚有些人丧尽天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为了我,她吞声忍气。” 许恩恩抬眸望向陈铮,语气逐渐冷漠,“可她太善良想法太单纯了,不知道吞声忍气向邪恶妥协并不能换来平静,那只是噩梦的开始。” 丧尽天良的人,道德底线在他们的眼里一文不值,这个恶魔竟然连自己亲生弟弟的女儿都不肯放过。 “我不敢告诉我妈我偷偷打了两次胎,我怕她伤心难过,多年的忍辱偷生已经让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许恩恩极力控制情绪,可眼泪毫无征兆从眼里滚落,模糊了视线,“我极力隐瞒,可她还是发现了。” 女儿的遭遇,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痛不欲生的她,最后用大半瓶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第33章 他在等你 “我妈是他给害死的,他得给她陪葬。”许恩恩伸手粗鲁地擦掉眼泪,声音像是夹了冰碴子似的,“现在想想,我不该让那个人渣死得那么痛快的,我应该把他关起来,让他日日夜夜饱受折磨……” 沈云开心情沉重,觉得有口闷气堵在胸膛处,无处发泄,难受至极。 以善制恶未必善,以恶制恶亦非恶。 陈铮的眸色暗沉,“许美娜知道这些事吗?” 许恩恩摇了摇头,冷笑道:“在别人的眼里,他为人师表受人敬重,在妻子的眼里,他是个好丈夫,在女儿的眼里,他是个好爸爸。” “想必许美娜也不知道你和周绍森的关系吧。”沈云开道。 许恩恩道:“她确实不知道,周绍森不敢让她知道,而我……没脸让她知道。” 陈铮陈述事实道:“别人眼里的金屋藏娇,但事实上,你不过是他发泄的工具。” “对,你没说错,我就是他发泄的工具。”许恩恩目光幽冷,“工作上不顺心,在外面受了气,他都拿我当成出气筒,往死里虐待我找心理平衡。我姐的脾气不好,周绍森在她那儿受了气,他也会变本加厉地加在我的身上。” 陈铮脑海里灵光一闪,忙不迭地追问道:“红翡翠手镯,是不是你的手笔?” 许恩恩看着陈铮,突然就笑了,“想什么呢?我虽然痛恨她的父亲和丈夫,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姐的死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 陈铮和沈云开相互对视了一眼,许恩恩已经承认了杀害许美娜的父亲和周绍森,断然逃不掉法律的制裁,如果许美娜的死跟她有关,她也不需要掖着藏着。 “我虽然为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许恩恩,犯罪就是犯罪,你得承担后果。”沈云开道。 许恩恩把双手伸向沈云开,“我的运气向来不好,从来就没有赌赢的时候。”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铮毫不犹豫把银手铐套住许恩恩的双手,厉声道:“不要以身试法挑战法律,因为从来没人能赌赢,你也不例外。” 许恩恩低头看着铐在手腕上的银手铐,低声道:“我接受这样的后果,我也不后悔!”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同样的方式,别人永远都不知道,周绍森死的那个晚上,她一直在别墅里待到天亮。 她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一夜无梦,直至天亮。 “两位警官,我知道我罪不可赦,从今往后注定要与铁窗为伴。在此之前,我可不可以申请见一个人?” …… 徐晚宁看见手机荧幕上闪烁着“陈铮”两个字时,颇感意外。 说起来,她当他邻居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陈铮这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站在一旁的赵一苒见她久久不接电话,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陈队长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你们俩该不会又吵架了吧?” “我跟他面儿都见不着,哪来的吵架?”关键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连吵架的理由都找不着。 徐晚宁扬了扬手机,对赵一苒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说完,徐晚宁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 身后传来赵一苒的声音,“哎,听个电话都要躲躲藏藏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走廊尽头,四下无人。 陈铮略显低哑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过来,“在忙吗?” “现在是休息时间,不忙。”徐晚宁诚实道。 “我见你那么久没接电话,以为你在忙。” 像极了没话找话的尬聊,徐晚宁忍不住打趣道:“我迟迟没接电话,是因为我在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犯法的事,劳驾陈队长亲自打电话过来审问。” 话筒里传来陈铮低低的笑声,短短一瞬,却让徐晚宁的耳朵恍若被烫过似的红了一片。 “我确实是想请你抽时间来一趟公安局。” 徐晚宁:“……” “陈队长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陈铮解释道:“有一个人想见你。” 下班后,徐晚宁驱车前往公安局。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交通路况堪忧,二十分钟的路程,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徐晚宁在公安局门前的停车场把车停好后,径直到保安室进行来访登记,等她把信息都填好后,掏出手机给陈铮打电话。 没想到有手机铃声是从保安室里传出来的。 徐晚宁俯身往小窗口里边看,见陈铮正在里头坐着。 陈铮滑动拒接键,把手机揣兜里,走到徐晚宁的跟前,笑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你多久才会发现我,可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徐医生,你这观察力不行啊!” “你一大忙人有空在这儿闲坐着,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徐晚宁笑问:“你该不会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吧?” 陈铮拿起办公桌上的纸盒子,“我来取快递。” 虽然说这个答案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徐晚宁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一点失落,脸上的情绪却掩饰得很好,笑道:“得嘞,是我自作多情。” 保安潘叔看了眼陈铮,又看向徐晚宁,认真且严肃地道:“姑娘,他是骗你的!” “骗我?”徐晚宁诧异地看着潘叔,“他骗我什么了?” 潘叔拉着徐晚宁,绘声绘色地道:“他都在我这儿坐了都快一个小时了。我问他怎么下班了还不回家,他说他在这儿等一个人。” 陈铮:“……” “姑娘,我跟你说。”潘叔觑了一眼陈铮,继续对徐晚宁道:“他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小时,前后看了26次时间,我都给数着呢。” 陈铮:“……” 徐晚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心头冒出的那点小失落顿时烟消云散。 陈铮脑门冒出无数根黑线,有些无奈地道:“潘叔,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明明是在等人,却非要骗人家姑娘说是取快递。”潘叔义正言辞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可是刑警支队的队长,不仅得牢牢谨记党言,还得以身作则。” 第34章 抱歉 “行行行!”陈铮最怕别人给他上教育课,连忙高举双手投降,“我坦白我坦白,我刚是在等这位徐医生。” 潘叔这才满意,笑眯眯地对徐晚宁道:“姑娘,我跟你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这么上心的……” 陈铮连忙打断潘叔的话,“潘叔潘叔,我们还有事赶着去处理,改天再说。” 潘叔不敢耽误正事,只好作罢。 从保安室出来,见徐晚宁还在一个劲儿在憋着笑,好看的眉眼透着股子娇俏灵动,陈铮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这么好笑吗?” 徐晚宁偏过头看他,能听见心腔里急促的跳动,“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对我这个老朋友这么上心的。” 陈铮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眼底如跌入星辉,光彩流溢,他的心跳随即一顿,忽又加速,失了分寸。 他强行别开视线,低声笑道:“你别听潘叔的,他夸大其词。” “别人都跟我说陈队长如何英勇神武,可在我这里……”徐晚宁敛起了笑意,声音顿了顿,“是一个连自己的心都不敢正视的胆小鬼。” 陈铮嘴角的笑意僵住,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浑身僵硬得如块石头。 徐晚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忽然就笑了,不再纠结这个他刻意回避的话题,“许恩恩有没有说为什么想要见我?” 陈铮摇了摇头,“她没有说。” 徐晚宁其实并不认识许恩恩,在陈铮那里得知她是许美娜的堂妹,在招认自己所有的罪行后,向警方提出见她一面的请求。 在审讯室里,徐晚宁见到一直在等她的许恩恩。 年轻漂亮,身上自带的柔弱气质,楚楚可怜,想必根本不会有人把她和杀人凶手联想到一起。 “谢谢你能来见我!”许恩恩的眼中毫不掩饰对徐晚宁的打量,“徐小姐比我想象中还漂亮,难怪周绍森见了你,不惜放下身段对你死缠烂打。” “我想你应该要夸我慧眼如炬,分得清是人是鬼。”徐晚宁面上保持着礼貌性笑容,“你申请要见我,该不会只是好奇我长什么样吧?” “当然不是。”许恩恩对徐晚宁的直言爽语莫名有种说不上好感,“今天约见你,是想跟你说声抱歉!” “抱歉?”徐晚宁眉头微蹙,“不知道许小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声抱歉,是我替我姐许美娜说的。”许恩恩坦言道:“她跟我说,如果有机会,让我代她郑重向你道歉。” 徐晚宁平静地看着许恩恩,半晌后才开口,语速放得极慢,“如果许小姐你没有东窗事发,我想我这辈子都等不到这句道歉了吧?” 许恩恩点头承认道:“对,如果没有东窗事发,抱歉这两个字会一辈子烂在我的肚子里。” 徐晚宁轻轻嗤笑了一声,缓缓起身,“如此说来,我们今天根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徐小姐。”许恩恩叫住转身要走的徐晚宁,“把你牵扯进这趟浑水不是她的本意。她时日无多,没有时间筹划更周密的计划,只能出此下策。” “虽然我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我不会接受这个道歉,不幸不是她恶意伤害我的借口。”徐晚宁语气冷了下来,“但你放心,我不会往她的墓前泼粪的。” 许恩恩看着徐晚宁头也不回地离开审讯室,嘴角一点点上扬,自言自语地道:“你看,我没说错吧,她肯定不会接受道歉的。” 跟在陈铮的身后离开审讯室,许恩恩刚好撞见从另外一个审讯室里出来的林志辉。 许恩恩别开视线,当作没有看见他。 就在两人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志辉顿住脚步,伸手硬生生拽住许恩恩的胳膊,情绪很是激动,眉尾都有几分腥红了,“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周绍森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承认?” 许恩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志辉,“不是,你……”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急急望向陈铮和沈云开,怒声道:“你们骗我!” “他没有背叛你。”沈云开对上许恩恩质问的目光,“他明知道那个烟头是你故意留在案发现场的,可他还是一口咬死周绍森的死是他一人所为。” 许恩恩眼眶渐渐潮红,泪水在眼底打滚,嘴唇都在颤抖,“你……” “我懂了,你这是爱屋及屋。”许恩恩低头笑了笑,眼泪汹涌而出,“说到底,我姐还是比我幸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在她的身边。” 林志辉红了眼,声音有些哽咽,“你是个好女孩,我以为我能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的……” 许恩恩痛声失哭。 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沈云开肩膀碰了一下陈铮,下巴往徐晚宁所在的地方抬了抬,“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吧,小师妹在等你呢。” 陈铮也不推搪,“好。” 徐晚宁坐在沙发上,正低着头好像在回复信息,连陈铮走近了也没发现。 等她把赵一苒和徐言白的微信消息都一一回了,抬眸才发现陈铮正盯着自己看,目光灼灼,好像要把她看个清楚明白般。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陈铮眼里带着笑意,整个人明朗得与往日大不相同,“你还没吃饭吧?走吧,请你吃饭。” “这一次怎么也该轮到我请了。”徐晚宁笑了笑,“上次说请你们吃饭,结果你却抢先买单了。这一次,不许再跟我抢了啊。” 陈铮难得乖巧听话,“行,这一次不跟你抢。” “老大。”林攀急匆匆地跑过来,喘着气道:“冯局有急事找你,他人正在咱们办公室等你呢。”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好像是有人给冯局打电话,说自己的女儿被绑架了,请求我们警方协助救人。” “绑架?”陈铮眉头微皱,“知不知道报警的人是谁?” 一般情况下,寻求警方的帮助,会直接拨打110。现在直接把电话打到冯局长那儿去,显然报警的人身份不简单。 第35章 我们就在一起 林攀摇了摇头,“不知道。老大你赶紧过去吧,冯局他在等着你。” “好,我知道了。”陈铮望向身侧的徐晚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徐医生,你的这顿饭得先欠着了。” “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徐晚宁语气松驰,“救人要紧,你先去忙吧。” “好。”陈铮道:“回去注意安全!” 徐晚宁点头,“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也一样。” 陈铮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三步作两,脚下犹如生风。 果然不出陈铮所料,给冯局打电话的人来头不简单。 “薄明成是薄氏集团的老总,咱们屿城生意界的传奇人物。”冯局道:“外边都在说薄明成随便动一动手指头,便能让屿城很多企业都倒闭。” 被绑架的是薄明成的小女儿-薄云霏。 林攀有些不解,“薄家这么厉害,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绑架他的女儿,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冯耀东从警数十年,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在利益的驱使下,人比魔鬼还要可怕。 “冯局,现在是什么情况?”陈铮追问。 冯耀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扼要地叙述一遍—— 薄云霏昨晚夜不归家,怎么也联系不上人。 她内向乖巧,没有在外夜宿的习惯,也不会无缘无故关机失联。 薄家担心出事,迅速动用了人脉关系,很快就查到薄云霏竟然在一家西餐厅的门外,被几名男子硬拽上了一辆没牌的破旧面包车。 薄家立即召集一拨人,兵分几路全力展开追踪,但毫无收获。 直至今日下午五点左右,薄家先是收到薄云霏被五花八绑的视频,随后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声称薄云霏在他们的手里,想要救她的命,必须要筹备2亿的赎金。 薄明成以金额太大,筹备需要时间为理由,在安排人筹钱的同时,打电话给警方请求协助。 陈铮思忖片刻,很快与冯耀东敲定营救的计划。 十余辆警车同时启动,数十名警察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陈铮!”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正要俯身上警车的陈铮动作一顿,急急转身回头。 徐晚宁还没有离开,人站在数米开外,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陈铮不太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她的语气难掩担心,“你给我记住了!我还欠你一顿饭,你别耍赖!” 陈铮正要说话,只见徐晚宁飞奔向他而来。 猝不及防地扑到他的怀里。 陈铮整个身子顿时僵住了。 徐晚宁紧抱着他,抬眼直视他,“等你回来,我们在一起吧!” 警车渐行渐远,陈铮坐在副驾驶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车子拐弯,才收回视线。 直到现在,他的胸膛里都如万鼓齐擂。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都在发出震颤的回音。 “等你回来,我们在一起吧!” 当时,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像火烧般厉害,干涩,还发痒。 他看着她,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看到她红了眼,陈铮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声音粗粝又嘶哑,“这事,等我回来再说。” “瞧这眼巴巴的样儿,都快成望妻石了。”沈云开轻叹了一口气,“我说老陈,你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从了我小师妹吧!” 旁边的李浩也跟着凑热闹,“局里都在说老大相亲失败了,但现在显然是有后续的,沈哥你当初该不会是谎报军情吧?” “相亲的成败,取决于你老大好吗?”想起掏腰包请刘哥吃饭,快小半个月的工资了,沈云开的小心肝现在都疼得一颤一颤的。 “老大为什么不同意呢?”李浩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医生这职业不错,而且徐医生人长得好看又有气质。” 陈铮将咬着的烟取下,认真地道:“就是因为她太好了!” 她实在太好了,好到他心生害怕。 他害怕自己给的不够好,能给的不是她想要的。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极度渴望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哪怕是向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打扰和亵渎。 徐言白说得对,皎皎如明月的她,应该生活在花团锦簇里,安然且快乐! 而不是跟着他颠沛流离,日子过得像坐过山车一样。 说好听些叫惊险刺激,说句难听的,没一日是安生的。 “老大,我不同意你这样的想法。” 李浩认认真真的发表自己的见解,“要是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拼了命都行。如果总是害怕自己会做得不够好,然后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做,结果会告诉我们,错过才是最可怕的。” 沈云开冲着李浩竖起大拇指,“你小子要是会说就多说点!活该你是我们专案组唯一一个成功摆脱单身的。” 李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腼腆地道:“这是我个人的看法,也不知道对不对。要是说错了,老大你也别放心里面去。” “对,浩子你说的都对!”沈云开瞅了陈铮一眼,“某人就是进了死胡同,非跟自己较劲。” 陈铮斜睨着沈云开,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别没事找事。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李浩说。 短短几句对话,简直羡煞旁人。 家里有个人煮好饭等着自己,到点不见人进门还会打电话关心问候。 生活既简单又踏实。 “我记得你妻子好像快要生了吧?”沈云开问。 “嗯。”提起妻子,李浩满眼柔情幸福,“快了,现在九个月,预产期是下个月初。” “恭喜你呀,马上就要当爸爸了!”沈云开一脸的羡慕嫉妒恨,“我也想有个闺女,有时间就给她扎小辫子,给她买漂亮的公主裙……” 陈铮仰头猛灌了半瓶水,想要把那些不安分的情绪统统都压下去。 可胸膛里的心跳,却如疯狂攻城般锤着撞击着他本就不坚固的城墙。 如果这次任务平安归来。 他不会再逃避了,他会身着盛装,手捧鲜花去见他最最心爱的姑娘。 第36章 牺牲 徐晚宁夜里惊醒了几次。 梦见的不是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而是陈铮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躺在手术台上。 徐晚宁冷汗涔涔,睡衣浸湿了一大半。 她想给他打电话,但电话刚拨通,又急急忙忙地挂断了。 这深更半夜的,给人家打电话不合适。 没名没分的,说是一种骚扰都不为过。 徐晚宁干脆关了手机扔到一边去,捞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没过几分钟,在犹豫不决中选择了开机。 心想某人突然良心发现发信息过来报平安呢。 在百般煎熬中,徐晚宁转辗反侧,心烦意躁。 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结果上班,险些迟到。 踩着最后一分钟打卡还有赵一苒,撞她的肩,“你这都快了变国宝了,昨晚干什么去了?” 徐晚宁心里藏着事,精神焉焉,“没睡好!” 起床后,她给陈铮打了电话,是关机状态。 她的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萦绕,想起昨晚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梦,徐晚宁只觉得现在头疼得厉害,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 结果就是越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陈铮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身上有几处刀伤。 还有一个和陈铮一起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伤者,胸膛中了子\/弹。 小伙子躺在手术推车上,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晚宁……”陈铮紧攥着徐晚宁的手,声音嘶哑得厉害,哽咽中带着哭腔,“求你,一定要把浩子给救回来!” 徐晚宁胸膛被扯得发疼,眼前的男人脸上污泥和血痕揉混一起,眼底布满血丝,向来如钢铁般坚毅的男人,此时像是卸下了铠甲,眼里有了胆怯。 沈云开也红了眼,“小师妹,求你一定要把浩子给救回来!他老婆快要生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的!” 徐晚宁鼻子一酸,反握住陈铮的手,对他和沈云开道:“你们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手术室安静如斯,只有金属冰冷的碰撞声和心电监护的报警声。 “止血钳。” “剪刀。” “吸血。” …… 徐晚宁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她希望自己能超常发挥,能把浩子从死神的手里给救回来。 前后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抢救,可是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最后还是变成一条无限延长的直线。 徐晚宁的手里紧攥着手术刀,紧紧地攥着,每个手指头的关节都酸痛发胀。 无力感充斥着整个胸膛,窒息感涌上来,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陈铮和沈云开等人立马向围涌她而来,眼神殷切而焦急。 徐晚宁几乎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沉声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安静得可怕。 痛苦在每个人的脸上蔓延。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跌跌撞撞地扑到浩子的身上,不住的摩挲着浩子那双几乎没了温度的手,又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如掉线的珠子似的,颤抖着声音说:“浩子你醒醒!我是柳敏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浩子,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我害怕,真的,我害怕!” 可不管她怎么喊,那个男人都没有睁开眼来。 在场的几个男人掩面失声痛哭。 恐惧很快爬上女人的眼底,她低头用力咬上男人的胳膊,“醒醒!李浩你给我醒醒!” “弟妹你别这样!”沈云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柳敏,“浩子他……他……” 沈云开如鲠在喉。 “不会的!浩子他就是在跟我开玩笑!”柳敏声俱泪下,“他说过的,会陪着我一起陪孩子出生的。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的……” 徐晚宁心里越发难受,虽然说每天都有无数的生老病死在医院里重复上演着,但生命的脆弱总让她心生唏嘘。 她抬眼望向眼底蓄满泪水而又隐忍克制着情绪的陈铮,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着,“对不起,我没救回他!” “这不怪你,我们都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陈铮眼底情绪猛烈翻涌,分明在刻意压抑着,骨节分明的手背是青筋微微凸起,“都怪我,是我没能保护他。” “你身上有伤。”徐晚宁道:“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与劫匪殊死相搏长达十几小时,加上身受重伤,早就已经透支陈铮太多的体力,明明疲惫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死灰之色,还是他坚持守在这里等李浩做完手术,不管谁劝说都不肯去处理伤口。 陈铮摇了摇头,“不用,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这些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见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徐晚宁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是知道的,伤口感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兄弟牺牲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恨不得被盖上白布的人是自己。”徐晚宁指着哭成泪人的柳敏,“可是陈铮,要是连你们都出事了,谁来照顾谁来保护他的妻儿?”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苦苦折磨自己,而是想办法把歹徒绳之以法。” 陈铮双拳紧握,胸膛起伏不定。 王京阳抬手粗鲁地抹了一把眼泪,劝说道:“老大,咱们就听徐医生的吧。浩子这个仇不报,誓不为人!” 沈云开也劝说道:“老陈,你先去处理伤口,这儿有我们呢。” 徐晚宁抓起陈铮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王京阳道:“王警官,麻烦搭把手,把人给我送到治疗室去。” 陈铮的伤远比徐晚宁想像的要严重许多,皮肉外翻,隐隐可见白骨。 还有些伤口,都跟衣服黏在一起了。 他坚持不肯打麻醉针,冷汗浸湿发鬓,紧紧地抓住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死死咬着毛巾不肯喊一声疼。 徐晚宁手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心惊肉跳。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徐晚宁的手轻轻抚过他背上的几处旧伤疤,看伤口的愈合程度像是几年前的旧伤了,但仍然可以想象当初这些伤口是怎么样的满目疮痍。 陈铮听出了她刻意平静语调下的哭腔。 这一刻,仿佛四肢百骸如同剜骨般的好疼痛都聚涌到心脏处。 他扯掉嘴里咬着的毛巾,偏过头直视她,“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下次再受伤,我不会管你了!” 第37章 陈年旧事 读书时代,陈铮在同学和老师的眼中,虽然身份是一个学生,但实际是在外边混社会的。 校霸的地位是靠实打实的拳头打出来的。 没人能永远是常胜将军,虽然他经常把别人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但双手也有难敌四拳的时候,受伤在所难免。 偏偏这人性子犟,受了多重的伤都不肯上医院处理,完全任由伤口自生自灭。 徐晚宁嗅觉向来灵敏,再加上小时候经常跟父亲出诊看病,对血腥味比别人要敏感一些。 她会躲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等他出现时突然跳出来拦他的路,“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陈铮都不拿正眼看她,语气冷漠,“关你什么事?” “能不关我的事吗?”徐晚宁理直气壮地道:“你的命是我救的!” “你现在这样糟蹋你自己的身体,跟毁坏我的劳动成果有什么区别?” 陈铮:“……” 他其实想不明白,学校里的同学见了他,远远掉头就走,生怕跟他这样的坏学生沾上一丁半点关系,坏了自己的名声,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位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竟然主动往他的身边凑。 而且好像完全不会看别人脸色似的,他对她甩冷脸,她全当看不见,整天把救命恩人挂在嘴边,非得要跟他扯上点关系。 怎么撵都撵不走。 陈铮打心底不想跟她扯上半点关系,娇滴滴的富家小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人家父母不得找他拼命才怪。 他眼底浮上不耐烦,“我有让你救我吗?” “算了算了。”徐晚宁撇撇嘴,“算我多管闲事行了吧!” “知道就好。”陈铮冷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结果被徐晚宁伸开双臂拦住去路。 陈铮舔了舔后牙槽,咬牙挤出一句话来,“你又要干嘛?” “你受伤了,我给你处理伤口吧。”徐晚宁摘下书包,打开拉链,拿出一个迷你的医用药箱,“免费的,不收钱!” “不需要!”陈铮冷声道:“少管闲事!” “这怎么算是多管闲事呢?”徐晚宁见陈铮要走,急急忙忙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我这明明是助人为……” “乐”字被陈铮痛苦的“嘶”声淹没。 大概是无意中触碰到了陈铮的伤口,鲜血瞬间浸染了浅灰色的t恤。 徐晚宁像是触雷一般松开手,心慌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想帮你处理伤口。” “我说了用不着。”明明应该很生气的,可看见她惊慌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陈铮的怒气莫名消失不见。 “等过两天,它自己会好的!” 话说了出口,他才惊觉得自己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那个……”徐晚宁咬咬唇,“我还是先帮你止血吧!” “你的伤口,之前跟我是没有关系。”徐晚宁的语气顿了顿,扯出一个笑容来,“现在跟我有关系了。” 陈铮:“……” 她是故意的吧?! 见他不吭声,徐晚宁也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 他这个人眼里带有敌意,对谁都警惕着三分。 想到这里,徐晚宁一脑门的把迷你医用药箱塞到了陈铮的怀里。 “药都给你,你自己处理吧!” 没等陈铮反应过来,徐晚宁已经提着书包跑了,留下陈铮在风中不知所措。 药箱虽然迷你,但家庭常备药基本齐全,什么感冒药、退烧药、肠胃药,还有外用的万花油、消毒液、棉签、跌打酒等等。 扔了,还是不扔。 陈铮没有过多考虑,直接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眼不见心不烦。 没走几步,板着脸折回来伸手去捞。 他盯着医药箱,面无表情地在想:算了,万一哪天人家上门讨要,他上哪找一个? 出乎陈铮意料的是,徐晚宁没有向他讨还医药箱,快两个月过去了,也没看到她人往自己跟前凑。 跌打酒,他都快用半瓶了。 他们的学校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她正读初二,而他读高一。 学校的占地面积比较大,初中部和高中部的课室、宿舍和饭堂都是分开的,只有操场是共用的。 如果不是刻意偶遇啥的,基本上是见不着面的。 再不问他拿回药箱,里边的药物都要给他糟蹋完了。 再见到徐晚宁,是一个星期后。 那是周五的傍晚,她被几个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流氓堵在学校门外的小道上。 学校位置本来就比较偏僻,这时天将黑未黑,明儿是大周末放假,老师和学生都走了。 摸清这个点没什么人,所以这几个小流氓才敢肆无忌惮堵人。 “你们再这样拦路,我可就要喊人了。”徐晚宁哪里见过这种只出现在电视剧里的桥段,心里慌得不行,但面上强作镇定,“保安室就在前边。” 小流氓根本就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你觉得我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喊人吗?” 徐晚宁瞬间面色刷白。 染红发的小流氓把徐晚宁的害怕都看在眼里,神色更加得意了,指着那辆改装过的摩托车,“上车吧,哥哥带你去兜风!” “呸!”徐晚宁怒斥道:“谁要跟你们去兜风啊!” “救火啊!” “救火啊!” “赶快来救火啊!” 徐晚宁扯开嗓子大喊。 几个小流氓有些慌了,相互使了个眼色,拽着徐晚宁胳膊,强行要把她拖上车。 徐晚宁奋力挣扎,可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嘴巴也被人死死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绝望涌上了心头来,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周身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强掳未成年少女,你们是嫌自己家里的饭菜不好吃,想要吃牢饭是吗?” 看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陈铮,不不不,是从天而降,徐晚宁原本已经湿润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趁那人分神,用力挣脱束缚,大声喊道:“陈铮,救我!” 仗着人多势众,几个小流氓根本就把陈铮放在眼里,嘴角勾着蔑视不屑的笑,“想逞英雄救美,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第38章 我的事,你别管了 “跟他废什么话,直接让他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下场不就完事了吗?” 陈铮眼里毫无怯意,似笑非笑地道:“好几天没松筋动骨了,正好有人送上门来练练……” “哟,你小子还挺狂!” 红毛冲着身后的两小弟使了一记眼色,“咱们就给这位英雄松松筋骨。” 小流氓都还没挨近陈铮的身边,就被陈铮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肚子哀嚎。 愣了几秒,其余几人才反应过来。 红毛气急败坏,几乎是吼道:“都给我上!” “今天非得折他一条胳膊两条腿!” 那几人眼神都发了狠似的,一拥而上将陈铮团团包围,恨不得将他拆骨吞腹。 以一敌五,明显敌众我寡,想起陈铮上次被人揍得惨兮兮的样子,医生说再送晚一点命都保不住了,徐晚宁的心一下子蹦上了嗓子眼。 都是她连累他了! 徐晚宁的糟糕心情没持续两分钟,迅速由阴转晴! 陈铮动作又快又狠,三下五除二,几人都被他撂倒在地。 各种哀嚎各种喊饶命,哪还有半分刚才要折人一条胳膊两条腿的气势。 陈铮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冷声道:“滚!” 那几个人连爬带滚,踉跄了几下,开着摩托车滚远了。 徐晚宁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拔腿小跑到他的跟前,“谢谢你救了我!” “咱俩扯平了。” 陈铮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我!”徐晚宁赶紧拔腿追上他。 陈铮瞪了她一眼,“你跟着我干嘛?” “我肯定得跟着你啊!”徐晚宁理直气壮,“万一他们又回来呢?” 陈铮觉得自己好像不好反驳这说话,“不早就放学了吗,你怎么现在才走?” 徐晚宁挠挠头解释道:“下周一年级黑板报评比活动,所以我留下来画板报,一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了。”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些小混混的。” “以后注意点,尽量别落单。”陈铮突然想起那个被她遗忘的医药箱,“对了,你那个医药箱,我怎么还你?” “不用还不用还。”徐晚宁连忙摆摆手,“送给你了。” “谢了。” “不客气!” 陈铮腿长,走路很快,徐晚宁几乎要小跑才能追得上他的步伐。 她不好意思让他走慢点等等自己,只得憋着劲儿跟上他,没话找话地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呀?” 陈铮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答非所问道:“你刚刚为什么喊救火?” 不是应该喊救命吗? “这个呀!”徐晚宁眉眼弯了起来,“我爸爸跟我说,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喊救命没有人会管的。” “为什么?”陈铮问。 “我爸爸说现在这个社会人心比较复杂,没有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一般不会有人爱管闲事,甚至惹祸上身。所以遇到坏人时喊救火,这人就都从家里跑出来了,才能为自己解围。” 陈铮嗤笑了一声,那表情显然是不认同她的这种说法。 徐晚宁把他的嗤之以鼻都看在眼里,“怎么,你不认同吗?” 陈铮睨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徐晚宁撇了撇嘴,坚决拥护父亲的教导,“反正我觉得挺管用的!” 陈铮不以为然,“不见得吧!” 人性都是冷漠无情的,哪怕从家里冲出来,结果还不是袖手旁观,看个热闹罢了。 又真正有几个人愿意伸手救别人于水深火热? “当然管用!”徐晚宁眉眼间有些许得意,“你出现救了我呀!” 陈铮:“……” “我建议你还是去学些防身术吧。”陈铮语气玩味说道:“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走运的。” “这个主意好!”徐晚宁小跑到他的前面,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你的身手这么好,不如你教我吧?” “没时间。”陈铮毫不犹豫拒绝。 “其实你不用急着拒绝我的。”徐晚宁从来都不是容易气馁的人,眼里没有半点被拒绝的尴尬,眼里满满都是笑意,“今天没时间的话,我可以等明天,后天也行的。” 陈铮:“……” 他打内心觉得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要不然他怎么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跟她好好交流。 后来才知道,她非但是个油盐不进的,简直就是块黏皮膏药。 他怎么甩,她都能黏得上来。 慢慢地,学校里的人都知道陈铮多了个小跟班。 是个女生。 竟然是个女生。 只有陈铮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小跟班啊? 哪个小跟班敢给老大甩脸色看? 哪个小跟班不是抄家伙跟老大打架的? 只有她敢指着他鼻子骂他,“你再打架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我不会再管你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把两人的思绪从遥远的记忆里拉了回来。 不等人开口说请进,来人踩着高跟鞋已经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语气难掩担忧,“阿铮,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陈铮看着来人,脸上的笑意温柔,“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执行任务受了伤……”陈夏瑶的话说了一半,视线落在一旁的医生的脸上时,目光顿时僵住,脸上满是诧异,“晚宁?” “嗯,是我。”徐晚宁微微一笑,“夏瑶,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 “我以为我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陈夏瑶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来,看了一眼陈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听阿铮跟我提起。” 徐晚宁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有小半年了吧。” 陈夏瑶偷偷地瞥了一眼陈铮,胸口有一种噎着的感觉,面上故作轻松,笑着道:“有时间一起约个饭吧?” “最近的工作都比较忙,应该很难抽得出时间来。”徐晚宁婉言拒绝。 和陈夏瑶本来就不熟,而且对方以前一直把自己视为假想情敌。 徐晚宁不认为和她一起吃饭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她这个人有个优点,从来不太喜欢做让为难自己的事情。 陈夏瑶不是没听懂徐晚宁的拒绝之意,但仍然维持表面的客气,“好,那等你有时间再约。” “嗯。”徐晚宁的目光匆匆掠过他们两人,“我还有事,你们聊吧。” 陈夏瑶道:“好的,你先忙。” 徐晚宁转身要离开治疗室,听见陈铮叫她的名字。 “还有什么事吗?” 陈铮定定地望着徐晚宁,漆黑眼眸有情绪在翻涌,喉咙像卡了鱼刺,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晚宁的心微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声音有干涩,“怎么啦?” 陈铮下颚角的线条紧绷了几分,迟疑了许久才开口,“我的事,你以后别管了。” 第39章 到此为止 徐晚宁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闷得生疼。 “夏瑶。”徐晚宁目光落在陈夏瑶的脸上,“我想单独跟陈铮说几句话,可以吗?” 陈夏瑶望向陈铮,见他向自己点头,只好答应道:“好的。” 门被缓缓地合上。 徐晚宁手指微微蜷紧,艰难地开口,“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陈铮不敢看徐晚宁的眼睛,别开视线,语速放得极慢,“是,这就是我的答案。” 徐晚宁感觉这几个字如倒刺般深深地钉进了她的血肉里,无法拔出。 所有的期盼在刹那间决堤。 胸腔里的难受齐齐涌了上来。 徐晚宁勉强稳住情绪,“拒绝我的原因跟十年前一样吗?不喜欢,所以拒绝。” 陈铮喉头滚了滚,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说不出不喜欢三个字。 他骗了自己很多年,现在没办法再骗下去了。 “你拼命想要的,也许只是那段回忆,也许是得不到的遗憾。”陈铮轻声道:“这十年里,事物在变,人也在变,现在的我未必会是你喜欢的。” 他的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是真的。 害怕她哪天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喜欢他,是真的。 害怕她成了第二个柳敏,也是真的。 别人都说什么事情他都冲在最前面,无所畏惧。 只有徐晚宁说的对,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在你的心里,从来都不敢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十年前,你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贪图新鲜刺激;十年后,你觉得我只是输得不甘心,只为弥补遗憾。” 一时间,徐晚宁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消失殆尽。 陈铮摸了摸裤兜,他想抽根烟,压制无法控制的情绪。 看着她红了眼,他的心被扯得生疼。 可想起柳敏痛不欲生的模样,又猛然想起因为他,失去了做母亲资格的陈夏瑶……陈铮心脏一阵阵抽痛,逼自己狠下心来,眉眼冷然地道:“抱歉!” “道歉大可不必。”徐晚宁越是心里难受就越要笑,“这些年,我总觉得还会与你再见面的,其实不是我们缘分未尽,而是我没放弃。” 这十年里,他再也没去找过她。 如果她没有回来,他们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那天,徐言白问她执意要回国是不是为了查清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 查清真相固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她执意要回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她想再见见他。 “人的一生总要遇到很多很多的人,有些人本就是拿来错过的。”徐晚宁眼里氤氲着一层水雾,“很多关系到最后不过相识一场,你也是。” 人都有各自的耿耿于怀,耗尽所有期待,风也止意也平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上寸寸凌迟。 陈铮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没有痛感一样,手指掐了掐未燃尽的烟头。 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就到此为止吧,我尊重你的决定,这些让你为难的话,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徐晚宁伸手去抹掉眼角的泪,干脆利落转换话题,“你的伤口不能碰水,每隔两日过来换一次药,直到好为止。” 陈铮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点头说好。 “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徐晚宁头也不回地离去,陈夏瑶推门而入,见陈铮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右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缓慢地燃烧着。 说不上来的落寂。 陈夏瑶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走到他的身边,拿掉他手里的烟,“医院里不让吸烟。” “我知道。” 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走吧。”陈夏瑶道:“我们该要把治疗室还给别人了。” “好。”陈铮点头。 陈夏瑶紧跟在陈铮的身后离开治疗室,满腹到嘴边的话,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忍不住,“为什么要拒绝呢?你明明一直在等……” 陈铮打断她的话,“夏瑶,这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 “你拒绝她,是因为顾及到我吗?”陈夏瑶的情绪有些激动,“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 陈铮头痛欲裂,沉声道:“夏瑶,我累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 徐晚宁经过护士导医台时,小护士曹霞叫住了她,“徐医生,你哥来找你了。” “他人呢?”赵一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语气里难掩喜悦,“他人在哪里?” “他跟我说他在楼下的咖啡室,等徐医生你忙完再去找他。” “好的,我知道了。”徐晚宁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曹霞,“谢谢曹姑娘。” “说谢谢就客气了。”曹霞伸手过巧克力,笑道:“但是巧克力,我可不客气。” 赵一苒伸手臂搂过徐晚宁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贼兮兮地道:“跟你商量个事呗?” 徐晚宁看穿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我继续忙,给你点时间去二楼偶遇我哥。” “还是你懂我!”赵一苒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曹霞打趣道:“赵医生你想当徐医生的嫂子,那可是我们科室是公开的秘密。” “曹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赵一苒伸手去捏曹霞的脸,“见徐言白来了,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这真不能怪我,你刚才不是一直在手术室里忙着吗?” “好吧,现在也不晚。”赵一苒用肩撞徐晚宁,“你赶紧去忙你的,你哥就交给我吧。” 徐晚宁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你想不想经常见到我哥?”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赵一苒眼神瞬间发亮,睫毛接连地动了几下,“快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记得你前两天跟我说过你的邻居要把他的房子租出去。” 赵一苒微眯了眯双眼,狐疑问道:“不会是你想租吧?” “和我当邻居,你不就经常能见到他了吗?” “不是。”赵一苒满腹疑惑,“你不是才搬的家吗?而且跟陈队长是邻居……”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徐晚宁这搬家都还没几天呢,要不是因为某人,怎么可能会又动了再次搬家的念头,赵一苒气势汹汹,“我找他去!” “不是。”徐晚宁静默片刻,嘴角微微莞尔,“赵医生,我想放过我自己了。” 第40章 为什么不想嫁给他 赵一苒看不得徐晚宁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把她拉到一边,心疼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别担心,我没事。” “骗谁呢你?”赵一苒一个字都不相信,“你这样子还叫没事?” “我是真的没事。”徐晚宁的眼角微微地弯了弯,似乎在笑,“就是这梦,是时候该醒了。” 这些年来,她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也不是没想过找个人代替,忘记,然后重新开始。 见谁都像他,可谁都不是他。 那几年的经历,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是渗透进了她的生命中一样。 赵一苒伸开双臂,“徐医生来拥抱一个吧?” “放心,我又不是玻璃,没那么脆弱。” “今晚下班,我们去吃麻辣香锅吧?”赵一苒笑吟吟地道:“出一身汗,保准你什么坏心情都没有了。” 徐晚宁快要笑劈叉。 吃货的世界里,没什么问题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记得帮我问问你邻居租房的事儿。” “行,包在我的身上。” “不是说要去偶遇我哥吗?”徐晚宁提醒她道。 “对对对,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赵一苒看着徐晚宁有些犯难,好朋友好像更需要安慰和陪伴,“可是你……” “你快去吧!”徐晚宁笑道:“我哥可是个大忙人,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 “赵医生,赵医生……” 赵一苒正要下楼咖啡厅偶遇徐言白,被曹霞叫住。 见她眉眼间带着焦急,“怎么啦?” “305房那位薄小姐醒了,得知自己的脸受伤,极有可能会留疤,情绪直接崩溃,病房里的东西都被她摔碎了不少。” 赵一苒脸色骤沉,“我现在马上过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在赵一苒寥寥数语中得知,这位薄小姐就是警方昨晚营救的对象——薄云霏。 为了把她从劫匪的手里救出来,李浩壮烈牺牲。 等徐晚宁和赵一苒赶到305房时,入眼一地狼藉,显然能摔的能砸的都在地上了。 那位薄小姐正歇斯底里轰人走,“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们滚啊,滚!” “薄小姐,你听我说,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你脸上的伤一定能治好……”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薄小姐拿过床上的手机狠狠向她砸去。 “滚,都给我滚!” 护士来不及闪躲,手机正好砸在她的额头上,鲜血顿时汩汩往外冒。 “薄云霏!”赵一苒怒声呵斥道:“你到底疯够了没有?” 薄云霏一怔,怒瞪着赵一苒。 徐晚宁感觉这两人似乎相识,对曹霞道:“你先带小文出去处理伤口,这里交给我和赵医生。” “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整个医院都拆了也没用。想你的脸没事,必须要配合我们的治疗。”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只要你配合我们的治疗,你脸上不会留疤的,相信我!” 薄云霏半信半疑,“你说真的?” “我没骗你!”赵一苒语气笃定。 薄云霏敌视着赵一苒,“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目测这个病房损坏有些严重,徐晚宁安排人给薄云霏换了间病房。 可偏偏薄云霏这位千金大小姐并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好说歹说都不肯换病房。 “她想住这里,你们就让她住这里!” 薄云霏在听到这严厉的呵斥时,像是被人按了开关似的,立即停止了无理取闹。 徐晚宁和赵一苒不约而同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站在病房门口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衣服质感满满,精致到头发丝,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阔太。 女人双手抱胸冷冷地审视着薄云霏,面部轮廓紧绷,显得锋锐凌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徐晚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总觉得她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半会,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刚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的薄云霏,现在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女人,低声道:“妈……” 女人冷哼一声,看向薄云霏的目光冷如冰霜,厉声呵斥道:“简直胡闹!” 薄云霏的目光瞬间黯淡无光,低着头不说话。 徐晚宁一怔,直觉这母女两人的关系也真够奇怪的。 作为一个母亲,女儿被绑架受了伤,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句安慰的话。 而女儿薄云霏见了自己的母亲,就像老鼠见了猫。 赵一苒走到女人的跟前,礼貌客气地打招呼道:“程阿姨,您来了。” 程女士立即换上一副笑脸,亲切地拉过赵一苒的手,与方才判若两人,语气尽显温柔,“一苒,辛苦你了!” 徐晚宁的视线落在薄云霏那张被纱布裹着的脸,只见她怔怔地注视着母亲紧握着赵一苒的手。 眼神充满渴望,很快,又涌上了失望。 “程阿姨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要做的。”赵一苒把不自然掩饰得极好,“云霏刚遭遇横祸,情绪波动比较大是在所难免的。” “她这是任性妄为!”程女士不满地指责,对着赵一苒又放缓了语气,“她要是不配合你们的工作,你就告诉我!” 赵一苒笑着替薄云霏解释道:“程阿姨,您也别怪云霏,她不是不配合我们的工作,而是她受了惊吓,情绪不太稳定。” 程女士看了一眼薄云霏,什么话也没说,随后目光又落在赵一苒的脸上,拍了拍她的肩膀,“改天来家里吃饭,阿姨亲自下厨。” 从病房出来,徐晚宁问赵一苒,“看样子,你们是认识的吧?” 赵一苒嘴角勉强牵扯个笑容,“何止认识啊!” “薄云霏,姓薄……”徐晚宁猛然抬眸望向赵一苒,“该不会是与你有婚约的薄家吧?” 赵一苒点点头,语气有些无奈,“可不是嘛。” “那位程女士是你未来的……婆婆?” “我可不可以不承认?人家只想当你大嫂。”赵一苒把头伏在徐晚宁的肩膀,“本来欢天喜地想要与你哥来个浪漫的偶遇,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你。”徐晚宁问:“你为什么不想嫁给薄家那位二少爷?” 第41章 你以后会明白的 “薄二少爷的红颜知己,怕是比咱们一天坐诊看的病人都要多。”赵一苒撇了撇嘴,“在他那里,我这位未婚妻都不知道排几号。” “现在跟薄二少爷打得火热的是一个叫秦雪的一线明星。”赵一苒拿出手机,用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秦雪”二字,然后底下弹出了一堆跟她相关的信息。 赵一苒把手机递到徐晚宁的跟前,“就是这位靠美貌驰骋娱乐圈的大明星,别说薄二少爷了,就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想娶她回家。” 徐晚宁定睛看照片上的女人,明眸皓齿,美艳动人。 “实在不合适,这门婚事还是早点退了吧。” “这桩婚事,我做梦都想退了……”提起这个婚约,赵一苒有些无奈。 徐晚宁也知道豪门联姻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其中牵扯了方方面面的利益,不是说想退就退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想起那位对自己女儿不苟言笑的程女士,“我总感觉你的这位未来婆婆我看着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怎么也想不……” 徐晚宁正说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终于想起来了,十年前她家出事的前两天,她在自家门前见过这位程女士。 那天,徐晚宁放学回家。 见自家门前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父亲徐辞安正在和一个女人在攀谈,两人的谈话似乎不太愉快,因为徐晚宁见女人一直冷着脸,而父亲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徐晚宁不敢打扰父亲谈事,因着隔得远,两人的谈话内容听得并不真切,隐约听见父亲对那个女人说:“只要你不做伤害他的事情,这件事情我可以当作不知道的。” 至于父亲嘴里说的这个他,还有这件事情具体指的是什么,徐晚宁都不清楚。 赵一苒伸手在徐晚宁的眼前晃了晃,“晚宁,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徐晚宁从遥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来,“没想什么。” 想起徐言白还在楼下咖啡厅等自己,“我说赵医生你还要不要去偶遇我哥的?你不去见他,我得去见他了。” 赵一苒已经没了好心情,萎靡不振地道:“还是改天吧。” 程新柔的出现,把她拉回了现实中来。 她再不情愿,可毕竟和薄家二少爷薄绍宽的婚约还是存在的。 她心怀不轨去见他,不该顶着谁谁未婚妻的名号。 徐晚宁大概猜到赵一苒心里的想法,她如今的境地大概可以用进退两难来形容。 退一步舍不得,进一步又没资格。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但安慰的话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赵一苒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再者,徐言白对她似乎没有别的想法。 徐言白正坐在咖啡厅的窗边低头安静看书,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钻出来,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这让徐晚宁突然想起那句话:阳光温热,岁月静好。 他向来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只需一眼,便能惊艳别人的时光。 徐晚宁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发现,咖啡馆里大多数的人都在看他,有拿手机偷偷拍照者,胆子大些的上前搭讪。 “续了几杯咖啡了?”徐晚宁在他的正对面坐下来,跟侍应生点了杯拿铁。 徐言白合上手里的书本,抬眸看着她,目光潋滟,“第二杯。”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喝咖啡了?”徐言白的工作有多忙,徐晚宁还是知道的,“是有什么事吗?” 徐言白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有时候总要忙里偷闲吧。” “你这哪是忙里偷闲啊。”徐晚宁把周围那些炙热、嫉妒、羡慕的眼神都看在眼里,揶揄道:“分明招蜂引蝶呢。” 闻言,徐言白眼角的笑意如水面荡漾开去。 见徐晚宁盯着自己看,并不说话,“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记得两年前有朋友问过我,到底什么样的女孩才能把他这么个神仙般的人给拿下。” 徐言白手中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爱情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别急着给自己下定论,只能说你要等的那个人还没出现。” “你以后会明白的。”徐言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了。” “再?”徐晚宁精准捕捉重点,八卦欲瞬间拉满,“意思是你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那个人?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刚说了,你以后会明白的。” 徐晚宁只好作罢,徐言白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不想说的事情,她是套不出话来的。 “对了。”徐晚宁想起程新柔来,“你认识程新柔吗?薄氏集团董事薄明成的妻子。” 徐言白的眼神倏沉,不过两秒恢复如常,“不认识。” “咳咳咳……” 徐言白突然虚握拳头捂嘴低声咳嗽起来。 徐晚宁立即变了面色,“言白你没事吧?” 徐言白患有心脏病,在国外那几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 积极配合治疗,悉心调理了数年,直至去年病情才见好转。 徐言白很快缓和了过来,“我没事,别担心。” 他拿过消毒湿巾拭手,不着痕迹地问道:“怎么跟我打探这个人?” 徐晚宁见徐言白面色恢复正常,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你是怀疑爸妈的死跟她有关?”徐言白问。 徐晚宁摇了摇头,“怀疑说不上,就是突然想起有这件事。” 一次不太愉快的会谈,一场夺命的火灾,其中找不到丝毫可关联的,说怀疑未免言之过甚。 “不过,我挺好奇他们那天到底为什么事起了争执。”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徐言白话锋一转,“今天过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情想告诉你的。” “什么事?” 能让徐言白亲自跑过来,不惜等上她几个小时的,这般郑重其事,徐晚宁挺期待的。 第42章 录口供 徐言白的嗓音隐约带着愉悦,“晚宁,我们的家终于要重建了。” 徐晚宁一愣,不敢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重新修建房屋的申请通过了?” 当年徐家被烧毁成了野草比人高的荒地,徐言白和徐晚宁回国后,立即去政\/府部门申请重新修建房屋。 因为时隔多年,很多手续材料要补交,没过多久又听说要那个片区进行重新规划,重新修建房屋的申请一直迟迟未通过。 徐言白点头,“是,申请通过了。” 重新规划的消息传得有板有眼,徐晚宁原本以为没有希望。 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太好了!”徐晚宁热泪盈眶,“我们挑个日子动工吧,就按原来的模样,把咱们家给建回来。” 徐言白略微颔首,眸底泛出柔色,“好,都听你。” …… 审讯室 “保持沉默不等于抗拒!” “警官,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双手被铐在身后的男人名字叫孙文龙,态度嚣张蛮横,眼角处有一道很深的伤疤,更显戾气。 劫持薄云霏的一共有五人,策划此次绑架案的头目和两个小弟持\/枪负隅顽抗,被警方当场击毙。 还有一名同伙羁押等待提审。 “港警片看多了吧你?”想起李浩惨死的情景,想起其妻柳敏痛哭晕厥,沈云开胸膛里的怒火上升一大截,“绑架勒索,众目睽睽持\/枪杀人,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还需要律师替你辩护吗?” 孙文龙不以为然,狡辩道:“绑架勒索这件事情我承认有参与,但持\/枪杀人警官你可真的冤枉我了,我当时负责开车,跑腿司机来的。” “保持沉默确实不等于抗拒。”陈铮屈指重击数下桌面,疾言厉声道:“我现在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抗拒。” “在确凿充分的证据面前仍然不认罪,或者避重就轻、推卸责任的。”陈铮目光如炬审视着孙文龙,“你可以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但我提醒你一句,沉默等于放弃自我辩护的权利。有期徒刑还无期徒刑,取决于你自己。” 孙文龙哑口无言,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虽说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还是放低了姿态,“是不是我坦白,会得到从宽处置?” 陈铮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说说吧,你们为什么要绑架薄云霏?受谁指使?” “绑架薄云霏这个事情,说起来要怪董弛。” “董驰?”沈云开追问:“董驰是谁?是你们同伙?” 已被警方击\/毙的头目是孙文龙的同乡叫孙景胜,正等候提审的叫潘仁贵。 并没有董弛这个人。 “不是吧警官,你们竟然连董驰都不认识啊?”孙文龙吃惊反问,“那小子怎么说也是当红流量明星呢。” 陈铮直视孙文龙的眼睛,严肃道:“你不需要提出反问,只需如实交代事情就行。” 迫人的气势迎面扑来,孙文龙低下头躲避锋芒,将事情如实交代。 孙文龙五人和薄家千金薄云霏并无恩怨纠葛,事情发展到绑架这一步也算是稀里糊涂,一切皆由她的男朋友大明星男朋友董弛引起。 这位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大明星,其实是黄\/赌\/毒全沾的败类,连狗听了都摇头的玩意儿。 董弛嗜赌成性,拼命拍戏、商演和广告代言赚的钱都输在了赌桌上。 恋爱脑薄云霏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借给他不少钱。但董弛赌品烂,输了没钱还,就把女朋友薄云霏的私密视频抵债给债主孙景胜。 孙景胜伙同孙文龙、潘仁贵等五人拿着私密视频找上薄云霏索要封口费。 薄云霏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软柿子,不仅一分钱不给,还扬言如果他们敢把视频泄露出去,就是等于跟薄家为敌,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孙景胜原本就是个暴脾气的主,哪能受得住一个女人言词威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给绑架了。 这样的结果,沈云开唏嘘不已。 为了证实孙文龙是否说谎,陈铮和沈云开直接提审潘仁贵,但这人简直一问三不知。 他只不过是孙景胜手底下的小喽啰,上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其中原因一概不知。 因为好奇,会招来祸事。 在潘仁贵身上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董弛人间像是蒸发了似的,找不着人。 沈云开向提陈铮提议到医院对受害者薄云霏录口供。 陈铮略略思忖,“我也去,顺带换药。” 两人驶车直奔医院。 沈云开抬腕看了眼时间,对陈铮道:“你先去挂个号吧,晚些估计没号了,赶明儿你得再跑一趟。” 陈铮略带鼻音“嗯”了一声,大步流星往挂号窗口走去。 “你好!外伤,过来换药。”陈铮把对工作人员道。 “没有意向指定医生的话,我这边随机为您安排医生。” 徐晚宁医生几个字到了嘴边,陈铮又咽了回去,微微颔首道:“好。” 几秒钟后,工作人员提醒缴纳挂号费。 陈铮用微信扫码支付,随后,工作人员把挂号小票从窗口递给他。 他下意识低头看挂号小票。 医师:徐晚宁。 前面排队人数17人。 陈铮舔了舔后牙槽,看着这名字恍了神。 见陈铮盯着挂号小票恍神,沈云开走了过来,关心问道:“怎了啦?” “没事。”陈铮随手把挂票小号揣兜里,“走吧。” “要不,你先去换药吧?”沈云开道:“笔录那边,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前边还有十几号人等着,还轮不到我,先办正事吧。” 沈云开点头,“也行。” 等电梯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两人果断爬楼梯直奔三楼305病房。 沈云开正要抬手敲门,结果房门从里打开,迎面撞上赵一苒。 “赵医生。”沈云开语气带着愉悦的惊喜,“好久不见。” 赵一苒有一瞬的惊讶,笑容爬上眉梢,“沈警官,好久不见!” 可当她的目光越过沈云开,落在他身后的陈铮的脸上时,笑容立即消失不见。 赵一苒收回视线,刻意忽略陈铮的存在,别说跟他打招呼,眼神都不愿多分他一下。 陈铮神色寡淡,一声不哼。 沈云开敏锐察觉赵一苒对陈铮的敌意,心里猜想应该是陈铮做了什么对不起徐晚宁的事情,惹得赵一苒不待见他。 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赵医生,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跟薄云霏做个笔录的。” 第43章 抗拒 “做笔录的话,恐怕不行。”赵一苒领着两人往里走,边走边说:“云霏她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对陌生人的靠近比较抗拒。” 安静躺坐在病床上低头看手机的薄云霏,闻声抬头,见到陈铮和沈云开瞬间如同惊弓之鸟,手机跌落在地上,满眼惊慌往后蜷缩,紧紧抱着双膝瑟瑟发抖,颤着声音说:“滚,都给我滚……” 赵一苒见状,快步走到薄云霏的身边,紧紧握着她颤抖的手,细声安抚她的情绪,“云霏你别害怕,他们不是坏人。你忘记了吗?他们是警察,是他们救了你……” “不是的,坏人,他们都是坏人……”薄云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尖着嗓子道:“坏人,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都是快人……” 薄云霏紧紧抓住赵一苒的胳膊,“一苒,你让他们走,你把他们都赶出去!” “云霏,你别害怕,他们真的不是坏人,他们是警察。”赵一苒反手握住薄云霏的双手,温声解释道:“他们来找你,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把那些伤害你的坏人都抓起来送去坐牢……” “我不要!我不要!”见赵一苒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薄云霏情绪切换得飞快,上一秒还在瑟瑟发抖,但下一秒整个人突然变得狂躁起来,抓起床上的枕头猛地向陈铮和沈云开砸去,竭嘶底里吼道:“滚啊,都给我滚……” “好好好,咱们不聊天,你别生气!”赵一苒紧抱着薄云霏,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我现在就让他们走。” 赵一苒抬眸望向沈云开,“沈警官,你也看到了,云霏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肯定是没办法配合你们做笔录的,要不你改天再来吧?” 薄云霏现在的状态显然是无法配合,沈云开也只好作罢,正要回复赵一苒说好,却被一直没有哼声的陈铮开口拦截,“她这两日的情绪,一直都是这样反复无常吗?” 陈铮视线紧锁着薄云霏的一举一动,面无表情,目光冷淡。 薄云霏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下意识抬起头,与陈铮的目光相撞。 那双眼冷淡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薄云霏慌乱低下头,歇斯底里不见了,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躲进赵一苒的怀里,“徐医生,徐医生,我要见徐医生……” “徐医生他……” 根本不等赵一苒把话说完,薄云霏用力一把推开赵一苒,语气变得十分焦急,“徐医生,我要见徐医生,我要见徐医生!” 猛然被人用力推开,赵一苒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身体重心不稳几乎要跌倒,沈云开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赵一苒稳住身子,面色微白,心有余悸,对沈云开道:“谢谢!” 沈云开松开手,“不客气!” 赵一苒抬眸见陈铮如置身事外看戏一般,不不不,应该说更像是在审视犯人一样看着薄云霏。 赵一苒莫名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不自觉有些抬高,近乎呵斥,“陈队长,我刚说了云霏她的情绪不稳定,对陌生人的靠近比较抗拒,我希望你能慎言慎语,不要刺激她。” 陈铮眼皮子稍掀,望向赵一苒,“我有对她说什么了吗?” 赵一苒噎住。 他确实什么都没有说。 可他那看人的眼神,像是在将人一寸寸凌迟。 胆小点的小孩,都能给吓哭。 氛围略显尴尬,沈云开不动声色地站在两人中间,打圆场道:“赵医生,薄小姐一直嚷着要见徐医生,她跟小师妹是认识多年的好友吗?” 明明赵一苒是薄云霏的主治医生,但是偏偏只信任徐晚宁。 赵一苒对陈铮不满,都是源于徐晚宁,对着沈云开实在冷不下脸,脸色和语气皆缓和了不少,“沈警官,她说的徐医生不是你的小师妹,而是……” 拐着弯提起名字,都能让赵一苒感觉愉悦,“是晚宁的哥哥徐言白,我想你应该也认识他吧。” “徐言白?”沈云开有些惊讶,连忙追问道:“他怎么……” 不等沈云开把话说完,一道温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薄小姐的心理医生。” 徐言白径直走到薄云霏的跟前,微微一笑道:“薄小姐,我在,别害怕!” 薄云霏怔怔地看着徐言白,如在海中经历了一番生死挣扎的人,终于被冲上岸,恐慌、狂躁从眼里缓缓褪去,整个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陈铮和沈云开两人相互对视,面面相觑。 徐言白扶薄云霏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温柔地道:“刚刚做完检查,你也累了,该休息了。” 薄云霏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眼巴巴地看着徐言白,像个孩子般怯生生地道:“徐医生,你别走,我怕……” 徐言白拉开椅子在薄云霏的床边坐下,“不用害怕,我会在这儿陪着你的。” “真的吗?” “真的。” 得到徐言白肯定的回答,薄云霏顿时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听话,闭上眼睛睡觉。” “好。”薄云霏听话地闭上眼睛。 陈铮和沈云开跟在赵一苒的身后离开病房。 房门缓缓合上。 赵一苒对沈云开解释说:“被绑架一事,对云霏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从而引起了精神失常。” “她这个是心病,需要接受心理治疗和情绪疏导。” 提起心理医生,赵一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言白,于是立即给他打电话求助。 赵一苒原本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因为薄云霏未必会愿意接受心理治疗。 但没想到结果让她十分惊喜。 薄云霏对徐言白的信任和依赖,远超她的预想。 说言听计从,一点也不过分。 沈云开目光骤沉,对陈铮道:“以薄云霏现在的精神状态,做笔录是不可能的了。” 薄云霏见到他们,就像如临大敌一般,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陈铮略略思忖,目光落在房门上,“我们是问不了话,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第44章 配合 沈云开心领神会,“你是说徐言白?” “嗯。”陈铮点头。 薄云霏现在只相信她的心理医生徐言白。 这时,赵一苒接到曹霞的紧急来电,“赵医生,26床患者突然血压骤降,陷入昏迷,请您马上过来看看。” “好,我现在马上过去。”赵一苒结束通话,对沈云开道:“沈警官,有个病人突然发病,我得过去看看。” “不用管我们,救人要紧,赵医生你去忙你的。” 沈云开目送赵一苒疾步快跑离开,收回视线时,见陈铮正低着头发微信。 “今天是白跑一趟了,改日再来吧。”沈云开想起陈铮来医院的另一个目的,“走吧,陪你去换药。” 陈铮纹丝不动,“等等。” 沈云开狐疑问道:“等什么?” 不多时,病房门再次从里面打开。 徐言白神色寡淡,不辨情绪,“薄小姐已经休息了,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们。” “薄云霏是绑架案的被害人,在某种程度上,被害人的陈述是可以作为直接证据的。” 陈铮丝毫不肯退让,“我理解徐医生关心患者的心情,但是此次绑架案事关重大,希望徐医生可以出手协助警方办案。”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薄小姐情绪的不稳定,相信你们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徐言白语气顿了顿,“两位警官,改日再来吧。” “一个人若是想装睡,别人是没有办法叫醒的。过两日再来,恐怕也只会是白跑一趟罢了。” 陈铮笑了笑,不徐不疾地道:“麻烦徐医生转告薄小姐,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还有,她是本案的当事人,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与义务。” 沈云开诧异地看着陈铮。 他的意思是:薄云霏的精神失常,是装的? 这没道理啊? 明明薄云霏是受害者,不应该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吗? “哦?”徐言白尾音微微上扬,“陈队长何以见得她是在“装睡”?” “恕我直言,薄小姐的演技比较拙劣。”陈铮嘴角的笑容骤浓,“她这不是精神失常,只是不想配合我们调查而已。” 前两年,陈铮接手办过一个案子,凶手伪装成精神病者试图逃过法律的制裁。 那段时间,他经常往精神病院跑,见识过真正的精神失常患者是什么样的,所以能轻易分辨出薄云霏的伪装。 陈铮又继续道:“徐医生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警方只相信司法精神病鉴定机构能提供的证明。” 徐言白嘴角微勾,眸底并没半分笑意,语气如常,“你们稍等,我进去跟她说两句话。” 不多时,徐言白出来,请陈铮和沈云开两人进去。 薄云霏的情绪较刚才平稳许多,因被揭穿“装疯”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尴尬得不太敢直视陈铮的目光。 这个男人的眼神,太犀利了! 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陈铮也没有追究她为什么要“装疯”,直入主题,“就从董驰说起吧,你跟他是认识的?” 提起董弛,薄云霏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眼中恼恨和惊慌相互交织。 徐言白提醒道:“虽说那些事情难以启口,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应该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让坏人接受应有的惩罚。” 薄云霏冲着徐言白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一辈子都不想提起这个人渣的。” 董弛颜值过人,在俊男帅哥如云的娱乐圈仍能靠着一张脸杀出一条血路,是不少女生心目中的偶像,而薄云霏也是众多粉丝中的一员。 为了追到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一掷千金根本不值一提,还做过许多不惜放下身段的事情。 死缠烂打快一年时间,薄云霏终于成功拿下这位俘虏万千少女芳心的偶像。 她开心得彻夜难眠,殊不知这竟然是噩梦的开始。 两人确实过了一段甜蜜幸福的日子,但没过多久,董弛就开始找各种理由伸手向她要钱。 借钱的理由五花八门,什么投资做生意,向广告商赔付违约费,甚至说准备他们的婚房差点钱。 粗略计算,董驰前前后后在薄云霏身上索取的钱财将近千万。 这个数字,令沈云开咋舌。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董弛问你要钱是用于偿还赌债的?”陈铮问道。 “我喜欢他,也非常信任他,他说要用钱,我转给他便是,你们知道的,我不缺钱。” 薄云霏自嘲道:“可是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填补,谎言说多了,他自己都难圆其说,我想当个瞎子聋子的机会都没有。” 也曾经给过董弛机会的,薄云霏告诉他赌博就是一个无底洞,金山银山也能一夜之间输没的。 但薄云霏太高估自己在董弛心中的地位了,这个男人和她在一起本来就是有所图谋的。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侦探呈报给她的调查结果——这位别人眼里的纯情青少年偶像,这些年一直在各式各样的富婆之间周旋,不少好资源都是在床弟间把人哄高兴了拿到手的。 薄云霏觉得自己像生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果断向董弛提出分手。 她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赌债高筑的董弛,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之际,竟然会拿她的私密视频抵债。 “孙景胜他们几个人拿着私密视频找到我,向我勒索500万,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给钱的话,他们就把视频散播出去。” 薄云霏轻轻嗤笑,“500万我不是没有,可我知道这些钱不能给。” 他们这些人贪得无厌,给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绝对不能助长他们的气焰。 薄云霏不肯妥协,在言语上有些激烈,彻底惹怒了孙景胜。 绑架,不是早有预谋,只是临时起意。 从薄云霏这里得到的信息,与孙文龙的口供基本一致。 沈云开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薄小姐,你是这个案子里的受害者,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第45章 真是要命了 “正常来说,受害者一般都会积极主动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想早日将施害者绳之以法。” 薄云霏沉默,抬眸看向徐言白。 “薄小姐并非不肯配合你们警方的工作。”徐言白的语气顿了顿,“她这样做,其实是想引起父母的注意和关心。” 这样的理由,对陈铮和沈云开而言是始料未及的。 薄家的千金,头顶自带万丈光环的,多少女孩子艳羡的对象!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理由特别惊讶可笑?”薄云霏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不瞒两位,从我出事到现在,今天是第三天了,只有我妈来医院匆匆看过我一眼。” 没有关心,只有责怪。 责怪她咎由自取,为了一个戏子丢尽了薄家的脸。 徐言白斟言酌词,极其婉转地表达薄云霏在薄家并不受宠爱。 薄家当家人薄明成有两子两女,薄云霏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哥哥,下边有一个妹妹。 大哥在小时候意外走丢,至今下落不明。 二哥薄绍宽也就是赵一苒的未婚夫。 薄氏夫妇向来重男轻女,凡事以儿子为重。 都说排行在中间的孩子很尴尬,最容易被父母忽视。 薄云霏就是被父母彻底忽略的那个,尤其是母亲程新柔,对她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她们两人在一起,不像母女,更像不相识的陌生人。 事实上,陌生人的关系都要比她们母女的关系要好。 毕竟不相识的人,也不会在见面时冷着张脸。 沈云开不好评论别人的家事,见薄云霏一脸悲伤,有些于心不忍,出言安慰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善于表达对孩子的爱,他们不是不爱你,只是他们表达的方式不是你想要的。” 薄云霏红着眼,笑容苦涩,嘴皮子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铮一直在暗中观察薄云霏的表情,转回正题,“你最后一次见董弛是什么时候?” 董弛这个人,从案发到现在一直都是活在别人的台词里。 他的踪迹难寻,不知生死。 “你们问错人了。”薄云霏抬眸望向陈铮,“我跟他早就分手了,并不关心他的行踪。” 薄云霏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知道他的档期很满,没准是进剧组拍戏了。你们有所不知,他们有时候去偏远山区拍戏,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没网络没信号,三头两个月没消息也是正常的。你们可以联系一下他的经纪人,董驰所有的行程都是他在负责。” “我们联系过了,他的经纪人现在也在找他。” 王京阳和林攀已经联系了董驰的经纪人方文,他告诉他们,两个月前帮董驰接了一部古偶剧,时间原定昨天进组拍戏的,但他人却消失不见了,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谁都联系不上他。 经纪公司那边可以说是倾巢出动找董驰,但由于他的身份特殊,公司只能死死地压着这事,不敢报警。 “估计是怕被债主追\/杀,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吧。”薄云霏道:“他赌起来六亲不认的,欠了一屁股债。” 从病房出来,沈云开的面色有些凝重。 “老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沈云开沉声道:“我总感觉董驰他出事了。” “薄云霏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有可能是躲起来了。”陈铮道:“你跟他们说,要加派人手,必须要把董驰给找出来。” “放心,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出来。”沈云开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是要去换药吗?” 沈云开抬手腕看了眼时间,“赶紧的,人家医生都快下班了。” 陈铮急急忙忙赶到普外科3号诊室时,还差两分钟就到五点。 诊室门紧闭着,他瞄了一眼旁边分诊系统显示屏。 主治医师:徐晚宁 正在就诊: 等待就诊:a087陈铮 徐晚宁,陈铮。 看着两个名字搭在一起,莫名有种微妙的情愫在心底悄然展开。 隐隐有些紧张。 陈铮暗自调整有些急促的呼吸,抬手屈指敲门。 “请进!” 推开诊室门,陈铮看见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徐晚宁正低头写病历。 “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算不上耽误。”徐晚宁抬眸看他,把未写完的病历放到一边,伸手问他要挂号小票。 陈铮从兜里掏出挂号小票递给徐晚宁。 她的神色和和气气的,连语气也是和和气气的。 他偏偏在这没有起伏,没有多余的和气里,察觉到难以言明的疏离。 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好像有一根细细小小的刺在心尖上轻轻地扎了一下。 “把上衣脱掉。” 陈铮一怔。 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想什么呢?”徐晚宁觑了他一眼,“你是过来换药的,我得先替你检查伤口。” “我没多想。”陈铮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干脆利落脱掉上衣。 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宽肩窄腰,肌肉遒劲有型,瘦而不柴,线条的流畅恰到好处,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 他挺直腰杆,双手随意搭在腿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作,徐晚宁却偏觉得画面莫名将性张力拉满了。 简直让人血脉喷张。 徐晚宁忍住咽口水的冲动,“转过身去。” “哦。” 陈铮听话转过身。 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大大小小的伤疤遍布。 这一身的伤,徐晚宁看一次,就心疼一次。 但理智很快就被拉回来了。 他现在只是你的病人。 病人,只是病人。 温软的指尖触碰肌肤,陈铮的心里一阵阵跌宕起伏,带起一阵阵战栗,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铮一动也不敢动,嘴角紧抿,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努力压抑着翻涌而上的气血。 被歹徒拿枪指着脑袋,也没这样紧张到不知所措。 真是要命了! “你……”徐晚宁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声问道:“是觉得冷吗?” “啊?”陈铮下意识回头望向她,脱口而出,“我不冷。” “不冷的话……”徐晚宁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46章 退出他的生活 陈铮沉默了半天,才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一本正经地道:“我怕痒。” “人在遇到寒冷、紧张、恐怖或兴奋时,相关的交感神经就会产生作用,导致鸡皮疙瘩出现。”徐晚宁的语气顿了顿,“怕痒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 陈铮硬着皮头瞎掰扯,“我可能体质比较特殊。” “确实挺特殊的。”徐晚宁道:“你的伤口恢复情况良好,已经开始结痂了。” “行了,把衣服穿上吧。”徐晚宁起身回到座位上,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打。 陈铮穿好衣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工作,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徐晚宁停下手里的动作,“给你开了些药,现在去窗口缴费,缴费后拿收据到中医室取药,然后再到换药室换药。” “知道了,谢谢。”陈铮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点了,换药室的医生应该已经下班了吧?” 徐晚宁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放心,有安排人值班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随着徐晚宁一声“请进”落下,诊室的门被打开。 “晚宁……”看清徐晚宁面前坐着的人是陈铮时,赵一苒的笑容瞬间消失见,“你忙完了吗?” “最后一个号,刚刚忙完。” 赵一苒表面上无视陈铮的存在,眼角余光却瞅向他,故意大声道:“晚宁,你不是让我问我邻居那房子出租的事吗?” “他怎么说?答应了吗?” “听说是我朋友要租,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赵一苒声音难掩愉悦,“那个家伙,听说我们徐医生是个大美女,非说要给你打个八折。” “我说不用打折,人家还不高兴。” 听起来赵一苒的这位邻居是个有趣的人,徐晚宁眉眼弯起弧度,隔着口罩仿佛都能看到那张笑脸,“替我谢谢他。” “他早就料到你会说谢谢。”赵一苒笑道:“他让我跟你说,口头上的谢谢不太够诚意,有时间约他吃个饭就行。” “说起来,他也是个外科医生,未婚多金,关键是人长得贼帅,演偶像剧男主角都没问题。” “行。”徐晚宁爽快答应,“这饭我请,地方他挑。”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赵一苒打铁趁热,“不如就今晚吧?” “今晚不行,我约了人吃饭。”徐晚宁拒绝道:“改个时间吧。” 赵一苒点头,“那行吧,反正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这一时。” 被彻底忽略的陈铮,心情跌沉至谷底,紧紧盯着徐晚宁,艰难开口问道:“你要搬走?” 徐晚宁坦诚道:“嗯,有这个打算。” 陈铮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喉头如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晚宁抽回视线,“陈队长,你现在可以去缴费取药了。” “好。”陈铮缓缓起身,“谢谢!” 徐晚宁道:“不客气!” 陈铮步伐沉重,几乎是拖着身子出了诊室。 耳边一直反复回荡徐晚宁说过的话—— “在你的心里,从来都不敢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十年前,你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十年后,你觉得我只是输得不甘心。” “这些年,我总觉得还会与你再见面的,其实不是我们缘分未尽,而是我没放弃。” “人的一生总要遇到很多很多的人,有些人本就是拿来错过的。” “很多关系到最后不过相识一场,你也是。” “就到此为止吧,我尊重你的决定,这些让你为难的话,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 她说的到此为止,原来是想彻彻底底退出他的生活。 诊室的门没关上,没走远的陈铮隐约听见赵一苒的声音,“你老实交代,今晚是不是去约会?” “你猜?” “我倒希望是,你也老大不小了,那些旧人旧事,早该让它过去了。你呢,找个人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步入人生的下个阶段。” “行行行,都听你的,找个人谈恋爱,结婚生子……” 陈铮越走越远,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沈云开在车上等人,等着等着,结果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陈铮已经回来了。 他人坐在副驾驶座上,沉着脸,手里夹着半截没抽完的烟。 车里烟雾缭绕,鼻息间充斥着浓烈的烟草味。 抽得还挺狠的! 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沈云开的睡意顿时清醒了不少。 沈云开粗糙地搓了把脸,让意识彻底地清醒过来,半眯着眼审视着陈铮,“老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铮将烟头的灰弹去,重重地吸了口,“没事。” “没事?”沈云开的声音拔尖了不少,“你当我瞎呢?” “赶紧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云开突然想起赵一苒来,试探性问陈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拒绝小师妹了?” 虽说和赵一苒没前后只见过两次面,但沈云开他看人还是挺准的,她绝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无缘无故甩人脸色看的人。 这分明是陈铮“犯了事”,惹恼了人家的闺蜜! 陈铮也不隐瞒,坦白说是。 “你!”沈云开气得快要心肌梗塞,痛心疾首骂道:“你怎么就那么油盐不进呢?” 陈铮目光沉沉,自嘲道:“我是不知好歹。” 沈云开:“……” 陈大队长有这般清醒的觉悟与认知,还坦坦荡荡地承认,沈云开一时语塞。 满腹苦口婆心的教育言语到了嘴边,不得不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云开长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没忍住呛他,“你这属于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陈铮不说话,沉着脸抽烟。 此时,天色不早了,车里光线昏暗,陈铮半瞌下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弥散的烟雾里。 沈云开瞥了他一眼,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把工作上的勇敢果断匀一点到感情上?” 这般瞻前顾后,让人牙齿痒痒的。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放屁!” 沈云开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知道浩子的死刺激了你,你是怕小师妹会变成第二个柳敏!” “但如果大家都跟你一样的想法,那么全国上上下下成千上万的警员是不是都单着不结婚了?” 第47章 是约会吗 “说我的事,你扯上别人干什么?”陈铮勉强算平静的面色出现一丝裂痕,有东西硬生生地压着喉咙,“要不是因为我,莲姨不会死,夏瑶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莲姨,全名陈瑞莲。 她是陈铮的养母,陈夏瑶的亲生母亲。 沈云开怔住。 莲姨和陈夏瑶这两个女人,是陈铮一生最大的痛。 “莲姨的死,不是你的错。”沈云开从陈铮的手里抢过烟,摁在烟灰缸里掐灭,“我记得上警校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过,和平是无数革命先辈用鲜血与生命换取的,而正义也是如此,往往很多时候需要付出代价去坚守。” 在沈云开看来,莲姨的死,夏瑶的伤,都是代价。 “所有的代价,我一个人承受就行。”陈铮哑着声音,“晚宁她不该承受这些。” “按你这个说法,那我应该跟你一样,这辈子都不结婚不生子,要不然哪天像浩子那样捐躯报国,岂不是拖累妻儿?” “那是不是千千万万的人民子弟这辈子都不结婚不生子了?”沈云开的情绪有些激动,“还天空澄澈,还世道清平,还天理昭彰,我们一直坚守在正义的路上。受打击被报复,那是常有的事情,我们要做的不是被他们吓破了胆,而是与他们抗争到底。” 陈铮哪能不知道这些道理,但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去m国见见徐晚宁,没人知道在人深夜静的时候,他也会任由思念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不眠不休,不消不尽。 可一桩桩横在他眼前的惨重代价,让他一次又一次退缩了。 “陈铮你知道吗?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做母亲的资格了,夏瑶她痛苦她难过,但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责怪你的话,她反反复复跟我说,这不是你的错,还让我劝劝你不要责怪自己为难自己。” 沈云开摸过烟盒,想了想,又把它扔到一边去,“反倒是你始终耿耿于怀,夏瑶她也跟着难受。” 陈铮眼尾腥红,“是我对不起她!” “你想夏瑶从痛苦里走出来,首先你自己得走出来,再把她给带出来。”沈云开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人哪儿都好,唯独在感情上太钻牛角尖了。” “说我的时候就头头是道。”陈铮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呢?” 五十步笑百步。 谁也没比谁好。 沈云开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心里可比你拎得清多了。” “说来听听,怎么个拎得清?” “努力经营当下,直至未来明朗。” “口号喊得不错,你倒是行动啊!”陈铮道:“想当我妹夫都肖想了好多年了吧,你这努力一直都挺默默无闻啊。” “不是……”沈云开从来没有跟陈铮说过自己对陈夏瑶的心意,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窥探得知的,可现在被他当面揭穿,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明明是我在给你做思想教育好吗?你就不能虚心受教吗?” “过两天是夏瑶的生日,来家里吃饭。”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云开的嘴。 沈云开瞧见白色的奥迪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库口缓缓驶出,他猛的拍陈铮的肩膀,“你快看,那车好像是小师妹的吧?” 陈铮循着沈云开指的方向望去,在半降落的车窗里,徐晚宁的脸一闪而过。 她的车牌号,他更是稔熟于心,“是她的车。” 沈云开原本还想劝他几句的,但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吧。 陈铮说得对,他自己那点事都还没理清呢,说多了,难免被人嫌弃只会纸上谈兵。 沈云开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难得今晚不加班,咱俩去喝两杯吧。” 陈铮心里也装着事,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同一个方向的缘故,两人的车一直跟在徐晚宁的车后面。 当然中间隔着三四辆车。 “这也不是回你们家的方向啊。”沈云开狐疑道:“小师妹这是要去哪里啊?” 陈铮不由得想起徐晚宁在诊室里跟赵一苒的那些对话。 是约会吗? 他不知道。 前面的绿灯进入转红倒计时,等陈铮回过神抬眸时,奥迪a6已经踩着点施施然驶了过去,而他们的车缓缓在停止线前停住。 “我们去天福广场吧,四楼有家烤肉店味道不错。” 陈铮对吃的向来不挑,吃饭挑地儿,向来都是沈云开作主。 烤肉加冻啤酒,是沈云开的最爱。 运气还挺好的,他们到天福广场时,刚好有一辆车出来,沈云开麻溜地把车停好。 沈云开的心情不错,钥匙在指尖打着圈,还哼着歌儿,没走几步,又倒着退回来。 “老陈,你快看!” 陈铮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老冯的车吗?” 陈铮对了下车牌号,确实是冯局的车,“嗯。” 沈云开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地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把老冯和小师妹都吹到这儿来了。” 陈铮定睛一看,果然看见徐晚宁的车。 “该不会他们也是过来吃烤肉的吗?”沈云开猜测道,“别说,这家烤肉店口碑还挺好的。” “人家就不能过来逛逛商场的?” 事实证明,沈云开的直觉更准一些。 在四楼的烤肉店里,两人真的碰见正在角落边上吃着烤肉的冯耀东和徐晚宁。 隔着栏栅和绿植,冯耀东和徐晚宁并没有留意到他们。 沈云开有些傻眼,“什么情况?老冯跟小师妹竟然认识的。” 何止认识。 两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好吧。 陈铮眉头微蹙,余光不受控制老瞟向那边,“你问我,我问谁去?” 正说着,两人瞧见那边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拉开椅子入座。 “这男的谁呀?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沈云开的脑子飞快在搜索对号入座,“我想起来了,这男的不是那什么程医生吗?” “小师妹的同事,说要追她的那个。”沈云开生怕陈铮记不起来,“上次杨总心脏病发入院,我们在医院见过他。” 沈云开丝毫没察觉陈铮眸色晦暗,还在喋喋不休,“老冯闲的吧,亲自出马攒相亲局。” 第48章 不能让她卷进来 这餐饭,陈铮食之无味。 沈云开倒也没再苦口婆心对他再来一番劝说,而是大块朵颐地当着干饭人。 平日里不怎么沾酒的陈铮,烤肉没吃多少,啤酒猛灌了半打。 九点半的时候,徐晚宁那桌终于散场了。 沈云开把某人那点闷骚都看在眼里,识趣地也跟着结账走人。 两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 沈云开叫了代驾,陈铮则打了辆计程车。 半小时后,计程车抵达目的锦佳华庭的正门前。 “先生,你好!锦佳华庭到了。”司机提醒道。 陈铮全部注意力被前方的事物所吸引,对司机的提醒置若罔闻。 在他们的正前方停着一辆白色的奔驰,程医生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束玫瑰花,双手捧到徐晚宁的面前。 徐晚宁低头看着玫瑰花,似乎在犹豫。 程医生一双眼睛含着笑静静地看着她。 他并不说话催促,似乎安静地等着她做出决定。 徐晚宁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拧身往陈铮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明亮的路灯下,隔着两三米远,陈铮看得见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澄亮。 在沉默的对视里,陈铮听不见周围的嘈杂,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乱跳着。 那边徐晚宁深深地凝望着他,眸中某些情绪在汹涌地翻腾着。 他和以往一样,安静地当着一个置身事外的看戏角色。 徐晚宁心脏刺痛,指尖微微发颤。 又冷又硬的痛感狠狠滚过心尖。 她终于是闭了闭眼,再睁眼,平静地别开视线。 徐晚宁抬眸望向程医生,微微一笑,从他的手里接过玫瑰花,“花很漂亮,谢谢!” 程医生顿时心花怒放,喜悦爬上眉梢,像个孩子似的,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发,眉梢眼角都透着春风得意。 “程医生。”徐晚宁看着他,“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现在是下班时间,其实你可以喊我名字的。”程医生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道:“请允许我向你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叫程复嘉,回复的复,嘉奖的嘉。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喊我复嘉。” “复嘉,好名字。”徐晚宁没告诉他,如果他今天没这般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她还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平时都是喊他程医生。 程复嘉从没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如此动听。 脸上的笑容,要是没有耳朵拦着,嘴能咧到耳后根去,“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徐晚宁道:“我先回去了。” “晚宁。”程复嘉叫住徐晚宁。 徐晚宁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程复嘉三步作两走到徐晚宁的跟前,怔怔地看着她。 就在徐晚宁要再次问他“还有什么事吗”时,程复嘉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并不深情,只维持短短数秒,如蜻蜓点水般。 司机也是过来人,这一幕看得明明白白的。 “那个姑娘如果没看见你,我想她是不会收下那束玫瑰花的。” 陈铮猛然偏头看司机,疑惑的目光直接代替了为什么。 司机没有回答为什么,苦涩一笑,“很多年后,每每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你的心里也许装的全是后悔。” “后悔竟然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到了别人的身边。” 陈铮不说话,撕裂般的疼痛,在剧烈起伏的胸膛横冲直撞,鼓躁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最后,在他的胸膛轰然碎裂。 锦庭华锦岔路口的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隐匿在黑夜里,难以察觉。 徐言白站在阴影处,把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脸上清冷无温,黑眸幽冷,薄唇被抿得发白。 “白哥。” 说话的男人叫阿飞,是徐言白的助理。 “晚宁小姐似乎怀疑当年那场火跟薄家夫人程新柔有关,一直在暗中调查她跟徐先生的关系。” 徐言白语气微沉,“她查到什么了?” “据我所知,晚宁小姐查到程新柔和徐先生是多年同窗好友,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也顺着线索查到程新柔在嫁入豪门薄家后,更是借着薄家的势力铲除异己,扶持徐先生当上了华中医院的院长。” 现屿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前身就是华中医院,其原先为一家大型三级综合性民营医院,薄氏集团是华中医院最大的控股股东。 直到八年前,华中医院结束近十年的“民营”身份,重新转制为“国有”,纳入公立医院管理序列,并正式改名为屿城第一人民医院。 徐言白想起那天徐晚宁跟他说曾撞见程新柔在自家门口与父亲起了争执,话说出口语气沉了两分,“想必也查到后来父亲和程新柔的关系闹僵了。” 至于两人闹僵的原因,程新柔不会想告诉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那个是她到死,都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徐言白半眯着眼,眸色暗沉,“你安排人盯紧点,不该让她知道的,都给我捂严。” 阿飞有些迟疑,低声道:“白哥,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想问什么,直接问。” “晚宁小姐是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知道当年的真相。”阿飞的声音顿了顿,“要是她知道你一直在瞒着她,怕是要生你的气。” 徐言白愣住。 如果徐晚宁知道他一直在瞒着她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 她肯定会生气。 她肯定会怪他。 他脑海里闪过徐晚宁生气时的模样,眸底的暗沉消散,漂亮的桃花眼尾不经心地翘起,染了上月色的温柔,“阿飞,绝对不能把她卷进这事里来。” 阿飞嘴上恭敬应声,低垂着眉,暗自叹了一声。 其实从晚宁小姐着手开始调查当年的真相那天起,她就已经不可避免卷进这事里来了。 徐言白心绪涌动,连咳几声,仿佛已经将全身力气耗尽一般,连眼角都被刺激的微微泛红。 阿飞面露惊色,连忙扶着徐言白回车上,给他拿药和水。 徐言白接过药和水,一口吞了下去。 整个人往椅背后深躺,慢慢闭上眼,微微拧眉,苍白的唇瓣也紧抿着,极力对抗着身体抽筋剥骨的疼痛。 光线斑驳,映得徐言白的面色惨淡如霜。 阿飞眼根微湿,拿过薄毛毯轻轻帮他盖上。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药起了效果,徐言白终于从疼痛中缓了过来。 他气息奄奄半阖着眸,声音低得几成气音,“我的时间不多了,要加快推进计划。” 第49章 逼婚 阿飞深深呼了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明白。” “还有。”徐言白偏过头看他,“我的病情,不要告诉晚宁。” 阿飞低着头,并不应声,神色难掩悲伤。 徐言白把阿飞的担心和难过都看在眼里,轻笑出声,“我的身体情况我知道,把心放进肚子里,死不了。”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在静谧里被数倍扩大。 阿飞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转头看向徐言白,面色有些为难,显然是在等他的指示。 徐言白的目光掠过屏幕上“秦雪”二字,下巴微微抬了抬,示意他接听。 通话时长不到两分钟。 阿飞请示道:“白哥,秦雪想要见你,说有事要跟你汇报商量。” 徐言白神色寡淡,“可以,你安排一下。” …… 徐晚宁刚回到家,正想去浴室放水洗澡,赵一苒的电话打进来。 “晚宁,你现在在哪儿呢?” “刚回到家呢。”电话那端的背景音声很是嘈杂,像是在酒吧,徐晚宁敏锐分辨出赵一苒的声音带着哭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心情不大好,出来陪我喝两杯呗。” “你人现在在哪儿?”徐晚宁侧着头,把手机夹在耳边和肩膀之间,俯身穿鞋子,“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在……”电话那端的赵一苒喝了几杯,意识有些模糊,脑子像是突然宕机了似的,愣上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没办法只好问了旁边的帅哥,“那个,我现在在周……对,周末酒吧。” 徐晚宁抓过钥匙揣兜里,开门往外走,“周末酒吧是吗?你要是没醉,就给我发个定位,不不,你让你身边的人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马上过去……” 陈铮开门的动作一顿,急急望向匆忙出门的徐晚宁。 徐晚宁正和谁打着电话,压根没留意他这位邻居的存在。 “我知道了,你在那儿别乱跑,等我过来……”徐晚宁步伐匆忙,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拐弯处。 看她这匆匆忙忙的样子,想必是出什么事了。 陈铮想也不想,也跟了上去。 等陈铮追到楼下的时候,徐晚宁已经启动车子往外驶去。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只能急忙上线约网车。 应该没有听错,徐晚宁要去的是周末酒吧。 等徐晚宁赶到周末酒吧的时候,赵一苒已经有几分醉意了,面色酡红,醉眼惺忪。 “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徐晚宁从她的手里抢下酒杯,把她带到卡座上休息。 赵一苒鼻子又酸又涩,眼尾泛红,委屈兮兮的模样,指着自己的胸膛,“我这儿难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晚宁追问。 明明今天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 赵一苒话还没开口,眼泪已经争先恐后簌簌滚落。 徐晚宁心下一紧,连忙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你先别哭,有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赵一苒紧紧拽住徐晚宁的胳膊,“晚宁,你能不能喊我一声大嫂?” 徐晚宁:“……” 这是喝了多少酒? 竟然醉成这样! 徐晚宁心里有了猜测,“你该不会是去找我哥表白,然后被拒绝了吧?” “没,没表白……”赵一苒哭得稀里哗啦,“是我家老头,他非逼着我嫁给薄绍宽。” 赵一苒一把鼻涕一把泪告诉徐晚宁,她今晚回家吃饭,趁着父亲赵译行心情不错,便跟他提出要与薄家解除婚约一事。 没想到父亲即时变了脸色,眼底骤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透着些微恼怒之意,“婚姻大事,岂能任由你胡闹!” 父亲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从小到大,他都没大声凶过她半句。 赵一苒心头微颤,“现在胡闹的人不是我!只要爸爸你让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薄绍宽最近跟一个叫秦雪的女明星打得火热,那个女人现在怀了他的孩子。” 圈里不少人都知道,薄珧宽一掷千金为秦雪购置上亿豪宅当婚房。 赵译行眼里没有半分惊讶,显然是早已经知晓此事,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眸底一闪而过的恼意掩饰在镜片后,声音克制而冷静,劝说道:“不管他在外边有多少女人,你只需要稳坐薄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就行。” “爸……” 父亲的话传入耳中,像一道惊雷炸响,赵一苒的理智被炸得七零八落。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她最敬爱的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 从女儿的眼里看到不敢置信,还有失望,赵译行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硬生生别过脸。 “我们赵家与薄家是世交,在生意上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倚仗薄家。一苒,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赵家的一份子,不能那么自私,只为了你自己而活。” “至于那个女明星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赵译行冷声道:“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把烂摊子给处理干净。” “孩子……”赵译行冷哼了一声,沉声道:“能生得下来,那才叫孩子。” 赵一苒知道薄绍宽的父亲薄明成极看重面子,对此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为了薄家的声誉,秦雪肚子里的孩子几乎没有能来到这个世上的可能。 可没有秦雪,还会有张雪李雪。 “在家族利益面前,女儿的幸福根本不值一提,是吗?”赵一苒原本以为自己会声嘶力竭质问,但结果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嫁进薄家有半分委屈你了?”赵译行恼羞成怒,“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削尖脑袋想要嫁入薄家吗?” “有多少女人想嫁进薄家我不知道!”赵一苒拔尖声音,“我只知道什么薄少奶奶不是我想要的,薄绍宽的心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嫁给他跟守寡又有什么区别?” “自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明知道那是个火坑,可为了家族的利益,你还是毫不犹豫把我往火坑里面推。”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大声。 赵译行气得声音都在颤抖,“这一巴掌是打醒你!你的一切都是赵家给的,没有了赵家,你什么都不是!” 第50章 救命稻草 母亲楚红惠闻声而赶来,讪讪地指责父亲道:“一家人,有事好好说,非得要动手吗?” 随即,她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一脸的心疼。 赵一苒扑到母亲的怀里,委屈涌上心头随着眼泪汹涌而出,“妈……” “妈,我不想嫁给薄绍宽,我不喜欢他,他的心也不在我身上……” 原本以为母亲会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因为她也是女人,她会理解没有感情为基础的婚姻就是一场活葬。 可母亲一开口,便断了她所有的希望,“一苒,你别怪你爸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 脸上火辣辣地在疼,赵一苒明明很想哭,却还在笑,死死地盯着父亲,“那我不要了,赵家的女儿,我也不想做了……” 不等赵译行开口,楚惠红已变了脸厉声呵斥,“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现在觉得所谓的爱情很重要,可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会发现生活永远比爱情重要。” 赵一苒不说话,一直在笑,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我们说的,你不爱听,但你以后会明白的。”赵译行把那些呵斥的话语统统都咽回了肚子里,面色和语气都缓和了不少,“你薄伯父给我打电话了,说明天想和我们一起吃饭,把婚期定下来。” 徐晚宁心情犹如从高处跌落谷底,翻江倒海般难受。 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徐晚宁沉声问道。 现在一切尚未成定局,只要赵一苒愿意,人生也许还会有另一种选择。 “我怎么想的,我怎么想的……”赵一苒把脑袋伏在徐晚宁的肩膀上,泪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衣服,“我能怎么想,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怎么想……” “你刚才不是说秦雪怀上了薄绍宽的孩子吗?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他谈一谈,要是你们两个当事人都不愿意,这个婚约没准可以如愿解除。” 赵一苒摇摇头,“他就算不想娶我,但也不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 “为什么?”徐晚宁追问。 赵一苒轻轻嗤笑了一声,解释说:“因为反抗他的父亲,就等于放弃薄家的继承权……” 薄明成在外边还有一个私生子这事,从来都不是遮遮掩掩的,而是公开承认他的身份。 对私生子的宠爱,并不比薄绍宽这个“嫡出”的儿子少。 而那位私生子的母亲,外边的人见了面,也会恭恭敬敬喊她一声二夫人。 近几年,争夺家产的戏码愈演愈烈。 惹薄明成不痛快,无疑等于把继承权亲手送到对方的手上。 一时间,徐晚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哥呢?”赵一苒猛然抬头,紧紧地抓住徐晚宁的胳膊,泪眼模糊地看着她,用乞求的语气,“晚宁,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 徐晚宁看着赵一苒这样,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又沉又酸。 她现在这样,无疑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徐言白,根本就不会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晚宁,求你了,带我去见他……” “两位美女要去哪里呢?我送你们去,可以吗?” 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三十岁出头,西装革履的模样看着挺斯文败类,与酒吧有几分格格不入。 看似文质彬彬,但眼底难掩精明和欲望。 常年混迹于风月场上的老手,绝非善类。 “不用了,谢谢。”酒吧里鱼龙混杂,徐晚宁不愿节外生枝,直接拒绝。 徐晚宁对赵一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男人眼睁睁看着徐晚宁和赵一苒两人离开,眼睛半眯,闪过一抹阴鸷。 一个染黄发打耳钉的小年轻凑到男人的跟前,谄媚地道:“四哥,要不要兄弟们去把人给您拦下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得讲文明,拦字多粗鲁。”男人轻哼了一声,“是请。” “是是是。”小年轻连连附和道:“我现在就叫上几个兄弟把人请回来。” 小年轻正要上前追人,突然被人伸臂拦住去路。 “你他妈的谁啊?”小年轻暴躁怒骂:“多管闲事,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四哥是谁。” 陈铮扫一眼小年轻身后的男人,“四哥是吧,行,我记住了。” 男人被陈铮这一眼心生不痛快,阴着脸冲小年轻使了个眼色。 小年轻心神领会,二话不说就对陈铮动手。 眼看他的拳头就要落在陈铮的脸上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一个过肩摔狠狠撂在了地上,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挪了位。 男人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色黑沉如墨。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到陈铮的身上,几个男的蜂涌而上,团团把陈铮给包围住。 陈铮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不紧不慢地亮出证件,“对你们来说,被我记住怕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定睛看证件,面面相觑,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要快,疾步走到陈铮的面前,笑道:“原来是陈队长,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小年轻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两记耳光,赔笑道:“陈队长,刚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求您别跟我一般计较。” 陈铮看着小年轻,一言不发。 男人冲着身后的小弟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我存的酒拿过来,给陈队长好好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陈铮眉目严肃,厉声教育道:“法治社会绝对不是空谈,不要以身试法。” 一众人忙不迭地应“是是是”。 等陈铮离开酒吧时,徐晚宁和赵一苒早就已经乘着计程车离去。 意识清醒了些的赵一苒趴在车窗前,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去徐言白家的路。 她猛然回头看徐晚宁,“你不是说带我去找你哥吗?” 徐晚宁心情复杂,“改天吧,这个点,他应该睡了。” 赵一苒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晚宁看,语气极其认真,“是不是连你也觉得……结果不会如我所愿?” 第51章 恭喜你,错过了我 “你看看,都快12点了,我哥他应该睡了。”徐晚宁知道她今晚受了刺激,非要给自己讨个死心的说法,借此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嫁入薄家。 徐晚宁见不得她这般“自暴自弃”,一个喝醉的人,又不能言语刺激火上浇油,只得温声哄着她,“他明天不是过来医院给薄云霏做心理疏导吗?中午吃饭,我帮你约他。” 赵一苒盯着徐晚宁看了半晌,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人往后靠在车座椅背上,耷拉着眉眼,哑着嗓音说:“好,听你的。” 见她没有拗性子,徐晚宁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想做的事情,别勉强自己。你先别急,退婚这事咱们再好好想办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赵一苒别过脸,望向车窗外,整个人陷入了沉默里。 亲自将赵一苒送回家,把她安顿妥当,徐晚宁才打车回锦佳华庭。 没想到在小区花园里碰到正在慢跑的陈铮。 两人在铺满青砖的小道上迎面相撞,徐晚宁想装作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 转念一想,不过是被人拒绝而已,又不是对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真不至于要小肚鸡肠到连打声招呼都吝啬。 于是,徐晚宁很大方很主动地打招呼道:“陈队长,这么晚了,还在夜跑啊?” 陈铮“嗯”了一声,解释道:“今晚吃得有些油腻,运动运动消化一下。” 从酒吧出来,不知道徐晚宁和赵一苒行踪的陈铮只好打车回家。 见她家的灯并没有亮,便一直在楼下徘徊。 直至看见她人,悬着的心才安放下来。 “这样呀,那你继续吧。”徐晚宁笑了笑,“我先上楼了。” 陈铮紧跟在徐晚宁的身后。 徐晚宁回头,疑惑地问:“陈队长,不跑了吗?” “跑了快一个小时,我这消化得也差不多了。” 徐晚宁心里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哦。” 见她兴致不高,没有要跟自己搭腔的意思,想起今晚她与程医生的那个拥抱,心脏处好像生出许多尖刺,硌得哪儿哪儿都生疼,“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玫瑰花的。” 徐晚宁没太听清陈铮的话,脚下停顿,“你说什么?” 事实上,陈铮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这没头没尾地冒出这样一句,徐晚宁突然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呈直线下降,猜不透陈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铮迎上徐晚宁疑惑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我记得你说过玫瑰俗气,你不喜欢。” 徐晚宁反应了过来,嫌弃玫瑰俗气这话她确实说过。 那是她读高一的时候,一位高二年级的师兄,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她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天是情人节,放学后在校门外,他捧着一束玫瑰花堵她。 高调告白,自然是引来不少同学围观的。 这位师兄,徐晚宁当时对他是有一点印象的。 因为往时经常在她的面前刷存在感,但徐晚宁对他并不感冒,面对他的告白,直接拒绝。 当众被拒绝,那位师兄的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撂下狠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徐晚宁只当一个笑话听听,转身就走。 不料转身抬眸,一眼就看见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陈铮。 在回家的路上,陈铮格外沉默。 徐晚宁余光偷偷看他,只见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目光淡淡,侧脸映着夕阳的光,轮廓清晰俊冷,好看得不像话。 那一刻,她的心在胸膛里跳得欢快。 这张脸好看是好看,但他此刻薄唇紧抿,透露着一股沉寡冷漠的疏离感。 好像谁也走不进他的世界里。 自然也包括她。 陈铮向来沉默寡言,徐晚宁分辨不出他的情绪起伏,跟平时一样无话找话,“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拒绝他呀?” 陈铮情绪虽不高涨,倒也配合她,“你为什么要拒绝他?” 徐晚宁看着他的眼眸难掩惊讶,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配合自己。 她原本以为他会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地嗤笑一声,然后用冷淡的语气怼自己一句:我没兴趣知道。 他这般配合,徐晚宁郑重其事佯装认真思考,一句不喜欢非要说得文绉绉,“可能是因为玫瑰花太俗气了,我不喜欢。” 十几年前的一句话,还真难为他现在还记得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玫瑰花,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送的才好看。” 徐晚宁低低地笑着,漆黑的眸子里像有亮光流动,“现在年纪大了,难免会沾上俗气。” “人总是会变的,以前不喜欢的,现在觉得好像也不见得讨厌了;而那些养成的习惯,现在也可以试着慢慢戒掉的。” 陈铮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人总是会变的,从一开始的喜欢她,到后来的更喜欢她。 唯一不变的,喜欢这两个字,他始终开不了口。 陈铮一夜没睡好,接连做了几个梦。 第一个梦,他看见徐晚宁和程医生紧紧相拥。 第二个梦,他看见程医生手捧玫瑰花单膝下跪向徐晚宁求婚。 她笑颜嫣然,欣然答应,任由他在她的无名指戴上钻戒。 第三个梦,梦里没有那位程医生,只有他和徐晚宁。 她依旧笑脸盈盈,对他说:“陈铮,恭喜你,错过了我。” 陈铮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这一次,是真的要错过了。 可他,分明是不甘心的。 他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光。 …… 陈大队长失恋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在局里不胫而走。 谁见了他,远远的就躲开了。 就连狗见了他,都绕着走。 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陈铮后知后觉得知自己被失恋时,都快被这些人的丰富想象力给气笑了。 上次造谣他相亲。 这次造谣他失恋。 是不是下次,他会突然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来? “你们哪只眼看见我失恋了?”陈铮抓住沈云开“拷问”。 “你被失恋这事跟我没关系,真的,我发誓!”沈云开想了想,“对了,我让人查了程医生的底,想不想知道?” 第52章 失踪 陈铮死鸭子嘴硬,一脸无所谓,“爱说不说。” “既然不想知道,那算了吧。”沈云开装作起身要走。 明知道沈云开装模作样,但陈铮还是忍不住叫住他,“给我滚回来!” 沈云开麻溜滚回来,跟背书似的,“程医生,全名程复嘉,跟小师妹一样,从小到大妥妥的学霸,现在是屿城第一人民医院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说重点。”陈铮觉得不用浪费唇舌过多修饰以及塑造某人的光辉形象。 沈云开精练提取重点,“他爸是屿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他妈来头也不小,是卫健委党委书记,而老冯是他的舅舅。” 这样的家庭背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是带着可望不可及的耀眼光环的。 “昨晚的相亲局,据说是老冯特意为亲外甥攒的。” “老冯和晚宁早之前认识?”陈铮抓住重点。 “我听小师妹提过一嘴,老冯跟她妹的父亲好像是发小。” 见陈铮的面色凝重,沈云开毫不犹豫“落井下石”道:“老冯是铁了心想要撮合亲外甥和小师妹,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反正你也没想过要跟小师妹在一起。” “小师妹年纪也不小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这程医生的条件是真心不赖,而且对小师妹也是真心实意,郎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嘛。”沈云开乐呵一笑,“要我是他爹,这婚事我大手一挥批准了。” 陈铮的脸色黑如锅底。 “你瞪着我干嘛呀?”沈云开毫无畏惧,理直气壮地道:“我说的是事实。” “女孩的青春有限,没人会陪你在这儿拉扯一辈子,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陈铮头一次被怼得哑口无言。 沈云开句句在理,字字诛心,陈铮烦躁得想抽根烟。 见他伸手摸烟盒,沈云开眼疾手快抢了过来,嫌弃地道:“抽个十盒八盒也不见得你能想得明白,乖,别浪费烟了!” 陈铮:“……” 他突然不想抽烟了,确实如沈云开所言,解决不了问题,这烟抽了也是白抽。 “董驰那边有消息了没?” 话题转得快,沈云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我和王京阳找了董驰的经纪人方文问过话,他说最后一次见到董驰是薄云霏出事的前两天,也就是4月8日,大概是晚上的7点,见面地点是董驰的家,深水湾那套别墅。” “据方文交代,根据董驰的行程安排,他要在4月10日下午坐飞机到横店进组拍戏的。进组拍戏前一天,公司也替他安排了行程,董驰应邀成为某护肤品新一季代言人,为该护肤品拍摄了一系列广告片。但拍摄广告当天,董驰他人不见了。” “最先发现他不见的是他的生活助理小张,别墅里不见他的踪影,打电话关机,他第一时间就给方文打了电话。” 陈铮十指交握,“方文知不知道董驰嗜赌这事?” “知道。”沈云开声音停顿了一下,“说起来,还是方文领他进的门。” “董驰绝对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方文是喜欢赌,但是这人做事有分寸,见好就收。而董驰年少成名,星途一帆风顺,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越是在一件事情上栽了跟头,越是想要赢回来,结果越输越来劲了。” 这时,王京阳敲门进来。 “老大,深水湾小区那边提供的监控,证实董驰是在4月8日晚8点23分开车出门。”王京阳紧接着道:“我跟林攀到交通部那边申请调取路段监控,追查到董驰当晚去了一家名字叫香澜海的高级私人会所。” 沈云开和陈铮对视了一眼。 陈铮起身,抓起车钥匙,“走吧。” 香澜海是屿城出了名的销金窟,顶级的私人会所,需要满足相当严格的条件才能进入的,达不到要求,有再多的钱也有可能不被接待。 陈铮亮出工作证,会所负责人崔杰书没有预料中的傲慢,而是相当配合调查工作。 海澜香提供的视频证实4月8日晚9时,董弛确实有来过这里消费。 但是在11点多的时候,他人就离开了。 沈云开一丝不苟地盯着监控视频,右手下意识摸着下巴,“奇怪了。” 一旁的崔杰书连忙追问,“哪里奇怪了?” “董弛来的时候穿的是黑色长款大衣,内搭一件白色针织毛衣,蓝色牛仔裤,搭着白色休闲鞋。” “可他离开的时候,穿的是一套偏米棕色的西装,内搭浅绿色的衬衫。” 最抢眼的是,他还系着根棕色腰带。 崔杰书闻言,轻声笑道:“几位警官有所不知,董先生是我们会所的vip客户,我们为他提供了专属房间。” 陈铮当即提出要到董弛的专属房间查看。 崔杰书脸上有些犹豫,说牵涉到客户的隐私,需要打个电话向领导请示意。 陈铮也不为难他。 几分钟后,崔杰书打完电话回来,言笑晏晏地对陈峥他们道:“领导让我全力配合几位警官的调查工作,来,这边请。” 陈铮几人跟在崔杰书的身后进了电梯,直奔4楼。 海澜香不愧是有名销金窟,入目之处皆富丽堂皇,每一个细节之处都十分考究,先不说墙上看似平平无奇的壁画每幅都是大有来头,就连普普通通的屏风都是紫檀打造。 崔杰书告诉他们,很多vip会员都有自己的专属房间,房间的设计风格甚至是根据会员的个人喜好而定的。 海澜香的私\/密性是顶级的好,谈生意、享受放松都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轻奢主卧套房,极致的奢华。 陈铮等人默契地进行地毯式的盘查工作,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偌大的衣柜里挂着数套换洗的衣服……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线索。 离开海澜香之前,沈云开把相关视频拷贝了一份带走。 此时,海澜香的斜对面停着一辆白色的阿斯顿·马丁。 车窗降落半截。 阿飞目送陈铮等人离去,收回视线望向后排,嘴角微勾,“他们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他们费尽心思把董驰给藏了起来,警方想找到他,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徐言白正在给徐晚宁发微信,头也不抬,淡声道:“协助警方办案调查,是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义务。” “白哥,你的意思是……” 徐言白按了发送键,抬眸望向阿飞,“过两日,会有一场暴雨,把董驰的消息透露给警方。” 第53章 救世主 徐晚宁今天接连做了几台手术,直至下午四点多,才知晓赵一苒今日请假。 邵主任告诉她,赵一苒是今早凌晨一点多给他发的信息,说家里出了事,需要请两天假。 “我今天早上醒来看见她的信息,给赵医生回了个电话,听她的声音感觉她很疲惫,状态也不太对,她不想说,我也没追问。” 邵主任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徐医生,你平时跟赵医生走得近,你多关心关心她。” 徐晚宁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邵主任放心,我会联系她的。” 从邵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徐晚宁给赵一苒打电话,接连打了三次,都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发微信,也没有回复。 赵一苒请假,该不会是答应跟父母一起和薄家吃饭吧? 她昨晚说过,薄家那边提出要尽快确定她和薄绍宽的婚期。 徐晚宁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划过一个的猜想。 她连忙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 三秒后,徐言白干净温柔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了过来。 “哥,我问你件事。” “嗯,你问。” 徐晚宁突然有些紧张,“昨晚,一苒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徐言白微愣,“她昨晚确实有来找过我,没记错的话,她敲我家门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徐晚宁抬手捏了捏眉心,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表白。”徐言白言简意赅,“她昨晚喝多了。” “估计今天醒来,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干过什么事。”徐言白补充道。 “她没喝多,她喜欢你这事是真的,就算她喝醉了,这也是酒后吐真言。”徐晚宁语气稍顿,“一苒昨晚跟你表白,你是怎么回复她的?” 徐言白坦然道:“实话实说。” 事实上,徐言白知道赵一苒并没喝醉。 她是喝了酒,但他知道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赵一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双手紧张到有些不知所措,带着些许颤音,“徐言白,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徐言白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对她的心意早有所察觉,笑着婉言拒绝道:“赵医生,你喝多了。” “不不……”赵一苒摇了摇头,“徐言白,我没喝多,我现在很清醒。” 赵一苒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喜欢你,是认真的!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徐言白敛起了笑意,“抱歉,我不可以!” “我就知道……”赵一苒早就猜到结果,虽说面色如常,但眸底还是难掩失落。 赵一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些,强颜欢笑道:“你知道吗?我说我要来找你,晚宁一直找理由拦着我。就连她都看得出来,根本就是我一厢情愿。” 可她不听劝,偏要来找他。 她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这段不见天日的暗恋亲手画上一个句号。 从此,心跳完全属于她自己的。 徐言白看着她,面色平静如水。 说实话,情绪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她是徐晚宁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此情此景,除了抱歉,其他的话,都不合时宜。 “不需要道歉,你只是不喜欢我,有什么错呢?”赵一苒难过得吸了一下鼻子,用力戳了戳徐言白的胸膛,“你这里一直藏着人,除了她,是看不见别人的。” 徐言白一怔,抬眸看向赵一苒。 “你现在心里肯定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赵一苒伸手轻拭眼角的泪,“有人说过咳嗽和爱是藏不住的。徐言白,你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追随着她,如何能藏得住。” 徐言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 没想到…… “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徐言白不愿多言。 “我……”赵一苒看着徐言白,目光灼热,语气却是小心翼翼,“我能抱你一下吗?” “就……抱一下。” 徐言白不说话,直接伸开手臂抱住她,“谢谢你的喜欢,相信你一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站在门口的迎风处,更深露重,寒意侵染,徐言白的怀抱并不温暖,但两个人抱在一起自然会有亲密无间的滋味。 赵一苒不敢动,全身僵住。 她清楚地闻见他身上清洌的檀木香。 再舍不得,也要放开。 赵一苒拒绝了徐言白送她回家,临走前,她对他说:“徐言白,告白还是隐藏,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说的。” 电话那端久久不听见有回应,要不是屏幕上的通话时间继续变动,徐晚宁以为徐言白已经挂电话了。 “哥……” “嗯,我在。” “你拒绝了一苒,对吗?” “嗯。” “一苒她其实与薄家二少爷有婚约在身,昨晚借酒壮胆表白,其实就是想让你替她自己做一个决定。” “晚宁。” “我不是谁的救世主。” 而他,也自身难保。 …… 陈铮一行人从海澜香出来,直奔交通部申请查看道路视频监控。 屿城的视频监控系统建设得不错,在全国都算是有名气的,道路上随处都是监控,可海澜香位置偏僻,不临街不靠路,恰巧不在录像区域内。 也就是说,从海澜香出来,董驰的行踪就此中断。 王京阳长叹了一口气,焉焉地道:“得,线索又没了。” “这不是查案的常态吗?”沈云开心态要放开一些,抬手臂搭在王京阳的肩膀上,“革命尚未成功,我等还需要努力啊。” “这董驰失踪,方文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要着急。最近几年董驰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作为星乐经纪公司的顶梁柱,董驰为星乐经纪的贡献不菲,说他是星乐经纪公司的摇钱树也不为过。” 陈铮皱眉思索,“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都说经纪人和艺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经纪人都害怕自家的艺人行为不检点或者传绯闻影响形象,而这个方文倒好,竟然带着自己的艺人去赌。” 难道他不清楚沾上赌博,会让自己的艺人星途全毁吗? 第54章 悲惨童年 “按常理来讲,方文这样做,确实是自掘坟墓。”沈云开接过话,“不过据我所知,那个圈子里的人都玩得很开,不少经纪人和艺人沆瀣一气。” 王京阳发表意见,“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两人只是面和心不和,早就积怨已久。” 陈铮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目光瞄向王京阳,“你和林攀去查一下这个方文的底细。” 王京阳做了个ok的手势,“收到!” 到点准时下班,陈铮和沈云开直接开车去蛋糕店。 蛋糕是沈云开提前预订的,款式精心挑选,口味自然也是陈夏瑶喜欢的。 取了蛋糕,两人又去花店,挑了一束花。 从市里回家,原本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整整花了将一个小时。 陈夏瑶住的还是郊区的老房子,陈铮前几年带她去看新房子,说要全款给她在市里买一套小三居,被拒绝了。 她说喜欢前后带庭院的老房子,前院种种花草,后院种些菜和树,生活更惬意一些。 陈铮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勉强。 因为陈夏瑶在镇上的中学当语文老师,离家比较近,骑个小电驴,就几分钟的路程。 院子里的门没关,陈铮推门而入。 厨房里飘来炒菜的香味,沈云开放下蛋糕直奔厨房打下手。 陈铮进屋第一件事,洗干净双手,给陈瑞莲上香。 “莲姨,我回来看你了。” 定格在黑白相框中的陈瑞莲,齐耳短发,娴静温婉,眼角爬上了隐约可见的几条鱼尾纹,坚定而温柔地笑着。 在他的记忆里,哪怕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都是带着笑的。 事实上,在认识的人眼中,莲姨绝对是个苦命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看人的眼光不行,嫁了一个爱赌爱玩不顾家的男人,结婚不到两年,就把家里所有的钱输光了。 输了钱,爱发脾气,莲姨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经常被打得眼青鼻肿的,就连怀着身孕,也没逃过家暴,听老一辈的人说,莲姨差点被打得流产。 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半个月,才堪堪保住胎儿。 莲姨不是没提过离婚,但是被丈夫威胁——要是敢提离婚,老子杀了你全家! 在生下女儿夏瑶后,莲姨的日子愈发难过。因为在丈夫看来,女儿就是个赔钱货。 可能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在夏瑶两岁多的时候,莲姨的丈夫半夜喝酒喝多了,一头栽进村口的鱼塘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就这样,莲姨成了寡妇,一个带着幼女的寡妇。 为了养活自己和女儿,莲姨东拼西凑的借了点钱开了间云吞店。 莲姨手脚勤快,云吞店的生意还行,勉强能养活母女两人。 “阿铮……” 恍惚间,陈铮好像听见莲姨在喊他。 “哎。”陈铮应道,猛觉鼻子有些发酸。 直至,陈夏瑶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他才知道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陈铮收回的目光无意中落在搁在电视柜上的鸡毛掸子,笑道:“在想小时候犯浑,莲姨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我打。” 提起往事,陈夏瑶忍不住笑出声来,“可你每次都跑得飞快,我妈她追了你整整三条街都没追上,最后把她自己累得够呛的,光顾着喘气,顾不上要教育你这事了。” “以前不懂事,确实没少让莲姨操心。”陈铮的目光又再望向黑白相框,声音有些哽咽,“要不是因为我,她老人家……” 显然猜到陈铮想要说什么,陈夏瑶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来我家的吗?” “我听莲姨无意中提过,是云吞店开张后的第二年冬天。” 虽然那时候,他只有六岁,可许多事情记忆犹新。 他记得很清楚,那年的冬天,特别特别的冷。 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小小的他寸步不离守在一家包子店前,看着升腾的蒸气,不断地咽着口水。 包子的香味往鼻子里钻,过度的饥饿感会导致腹痛难耐。 店主人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估计脾气不太好,见他蓬头污垢衣衫褴褛在自家店门前徘徊,恶狠狠地盯着他。 一个客人买了几个包子,咬了一口,眉头紧皱,骂了一句真难吃,然后随手把包子扔到地上。 他见了,顿时眼冒精光,兴奋地跑过去捡包子。 谁料,一条野狗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眼见就要到了嘴边的包子被狗叼走,他又惊又急,也顾不上它会咬人,捡起石头往它的身上砸,希望能把它给驱赶走,把包子给抢回来。 一番激烈的撕扯,用被咬了一口为代价,最后他成功地在野狗那里抢到了一个包子。 顾不上被野狗咬的生疼,他迫不及待地把包子往嘴里塞。 咬了两口,他蓦然发现店主人手里拿着扫把,正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 嗅到危险在靠近,他面色大变,眼露惊恐,下意识往后倒退几步。 “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狗东西,小小年纪竟然敢偷我家的包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扫把一下一下地重重落在身上,火辣辣的感觉窜了上来,棍子与肌肤触碰发出沉闷的声音,他似乎听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没偷!我没偷!” “你没偷,那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男人下手更重了,骂骂咧咧道:“偷东西还敢嘴硬不承认,看今天我不打死你!” 见男人凶神恶煞,铁了心要把自己往死里打,他吓得心跳都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可他哪里跑得过一个大人,没跑几步就被追上了。 他被打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牙关紧咬着,瘦弱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痉挛的双手拼命地将半只包子紧攥在怀里。 裸\/露在空气里的苍白肌肤留下一道道醒目的血痕,蜷缩的身子哆嗦不止。 见他奄奄一息了,中年男人才愤然住手,可嘴里还在骂,“下次再让老子见到你,扒\/光你的衣服吊着打。” 分不清到底是像刀子一样的寒风直往骨子里钻更疼一点,还是身上被抽打的伤口更痛一点,陈铮只知道他现在感觉呼吸都觉得异常困难。 意识慢慢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 他想,他就要死了。 第55章 谎言 等陈铮醒来,发现自己人在医院。 医生告诉他,是一个叫陈瑞莲的好心女人救了他。 她发现他的时候,衣服单薄破烂蜷缩在街头,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手脚身子被冻得跟块冰儿似的,急急忙忙把他送去医院。 也算送得及时,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他看着陌生的陈瑞莲,眼里难掩防备和警惕,像是一只小刺猬似的。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陈瑞莲的心,她一只手紧握着他冰凉的小手,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别怕,阿姨不是坏人。” 他有些抗拒,但又贪恋这种温暖。 百般纠结中,只剩下小心翼翼,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真的记不清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更别说能记住父母是谁。 一旁的医生告诉陈瑞连,这孩子发过一场高烧,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瑞莲看着小小的孩子竟然满身的伤痕,又想起他怀里紧紧攥着的半个面包,心疼得红了眼,哑着声音问他说:“以后,你就做我的孩子,好不好?” 这段时间见惯了冷漠和残忍,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暖,他犹豫不定。 生怕这是假的,更怕这是一个骗局。 “阿姨带你回家,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云吞,喜欢吃吗?阿姨包的云吞,可好吃了!” 最后,还是没抵挡住吃的诱惑,犹豫半晌还是点头答应了。 饥饿的滋味太难受了,只要有一口热乎的,他就愿意。 陈瑞莲欣喜若狂,“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了。” 想到他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又道:“我姓陈,你就跟着我姓陈吧。” 她学历不高,把新华字典都翻了一遍,最后决定帮他起名叫陈铮。 铮,铁骨铮铮。 她希望他可以永远挺直脊梁,面对生活里的任何暴风雨。 “你知道吗?当我妈决定要收养你的时候,亲戚朋友都骂她疯了。”陈夏瑶道。 陈铮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 母女两人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竟然还要领养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可她跟我说,虽然日子过得艰难,可有我们在她的身边,她又觉得其实日子也没那么苦的。” 陈夏瑶偏过头看他,一脸认真地道:“你总觉得妈妈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可妈却在临死前跟我说,她要谢谢你,谢谢一直在用你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们,保护我们这个家。” 陈铮看着陈夏瑶,沉默了半晌。 所有人都跟他说,陈瑞莲的死不是她的错,就连她临死前,也紧握着他的手叮嘱他不要责怪自己,更加不要惩罚自己。 可每每想起陈瑞莲死时的情景,陈铮的心就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似的。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陈铮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让陈夏瑶不开心,挤了个笑脸,“可以开饭了吗?肚子饿了……” 这时,胸前系着粉色小猪佩奇围裙的沈云开端着两个菜进来,“你别光等着吃呀,赶紧帮忙。” “今天夏瑶生日呢,你好意思让人家忙前忙后给你煮饭吃吗?” “他都忙活一天了,你让他休息休息。”陈夏瑶瞪了沈云开一眼,拉着陈铮直接坐下来,“你别管他,今天你负责吃就行了,其他事情就交给我。” 陈夏瑶指了指沈云开,“还有他。” 沈云开蹙着眉,委屈巴巴地道:“夏瑶,你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我今天也跟他一样跑前跑后忙了一整天呢。” “看你这样子,还挺委屈的。”陈夏瑶走到他的跟前,要从他的手里接过菜盘子,“还是我来吧。” 沈云开秒怂,赔着笑道:“不不不,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 “能让大舅哥吃得安心耍得开心,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荣幸。” “大舅哥?”陈铮一脸懵,看了眼陈夏瑶,然后嫌弃地看向沈云开,“别乱叫,有什么想法憋着。” “他也不算乱叫。”陈夏瑶望向陈铮,定定地看着他数秒,然后笑着解释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我跟沈云开在一起了。” 在一起三个字,仿佛凝成一道雷直直劈下来。 陈铮愣在原地,震惊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夏瑶你跟他……”陈铮强逼自己努力消化这个事情,指着沈云开,磕磕绊绊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夏瑶抢在沈云开之前开口道:“就前几天,我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的。你就当我给你一个惊喜吧!” “惊喜……”陈铮伸手捋了一把寸头。 惊喜没有,只有惊吓。 沈云开把两盘菜放桌子上,似乎不甚满意陈铮这个反应,“老陈,能不能收起你这嫌弃的表情?” 陈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干脆不看他,目光落在陈夏瑶的脸上,温声地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陈夏瑶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微微低着头错开他的目光,嘴角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可是,笑意似乎并没有到达眼底。 陈铮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夏瑶。” 陈夏瑶抬眸望向他,“嗯。” 陈铮看着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一字一顿地道:“哥希望你是幸福的。” 沈云开窜到陈铮的跟前,紧握着陈夏瑶的手,“老陈,你给我把心放在肚子里,今天当面向你保证,我沈云开绝不会让陈夏瑶受半点委屈的。” 突如其来被一只宽厚的手紧紧握住,陈夏瑶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身子也僵住。 这种感觉,莫名让她感觉慌乱。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不料沈云开却握得更紧。 眼角余光见陈铮一直盯着自己看,陈夏瑶放弃了挣扎。 沈云开笑得见牙不见眼,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这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 聊的都是小时候的那些事,从前那些当时觉得很痛苦很艰难的经历,现在竟然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间过得特别快,晚上九点半,陈铮和沈云开两人开车回屿城。 风停了,雨也歇了,空气里都带着湿润的气息。 普吉车在双向道的水泥路上匀速行驶,《偏偏喜欢你》在循环播放。 “这首歌你都听多少遍了?”沈云开吐槽道:“咱们换一首听听,行不?” 陈铮单手打方盘转弯,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路,不答反问,“老实交代,你跟夏瑶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出事了 沈云开手上的动作一顿,“什么怎么回事?” 陈铮轻嗤了一声,“沈云开,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质疑我的职业水平?” 沈云开:“……” “行吧,我坦白。”沈云开也自知瞒不过他,没半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这刑警队长的位置也坐不稳,“我跟夏瑶……没有在一起。” “为什么编这个谎言来骗我?”陈铮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恼怒,“这事,是谁的主意?” 沈云开坦诚交待,“两天前,夏瑶她给我打电话,说请我一定要帮她一个忙。” 两人打小就邻居,认识了二十多年,她几乎没开口请他帮忙的时候。 听到陈夏瑶说有事请自己帮忙的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等她说要帮什么忙,满口应下来了。 当她说要他假扮她的男朋友时,沈云开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谷底。 沈云开紧握着手机,指关节处微微泛白,“为什么要骗他?” 他何其聪明的一个人,明知道她这样做的意图,可还是要开口问,用刻意轻松的语气,“陈铮他自己都还单着呢,应该也不会催你结婚,没这个必要吧?” 电话那端的陈夏瑶语气有些沉重,“这些年,徐晚宁一直没有回来,我觉得我自己终会有守得云开见明月的那一天的。” “我在等,等他慢慢忘记她。我跟自己说,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我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得见我。” 陈夏瑶告诉沈云开,她曾经以为徐晚宁已经慢慢淡出陈铮的生活了。 直到徐晚宁回来,她才知道这个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陈铮不是忘了,而是隐藏得足够深。 沈云开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耳边又传来陈夏瑶略显嘶哑的声音,“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什么责任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非要觉得自己害死了我妈,又害惨了我……明明喜欢徐晚宁喜欢得要死,非要死鸭子嘴硬把人往外推。” “沈云开,你能帮帮我吗?”陈夏瑶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这些年,他一个人过得太苦了,我想他能开心点。” 沈云开感觉有人拿锥子往他的心上反复戳,闭上眼睛把痛苦隐藏起来,沉声道:“那你呢?”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才传来她轻微的声音,“只要他过得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夏瑶她总是希望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的跟前。老陈你要不是我的兄弟,我肯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为了让陈铮解开心结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不惜编织这样一个谎言。 沈云开简直妒嫉得要发疯。 陈铮陷入沉默里,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 车窗外昏暗的灯光打在玻璃上,又折射在他的脸上,晕染出昏暗交错的沉寂。 良久,陈铮才缓缓开口道:“夏瑶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胡闹吗?”沈云开身子往后靠,双手扣在后脑勺上,“可我怎么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听说过假戏真做吗?” 陈铮瞥了沈云开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沈云开佯装没看见,“你呢,就当作不知道我俩假扮情侣这事,我会想办法让自己转正的。” 陈铮:“……” “我不是你,心里装了一堆事。我呢,一腔孤勇,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的。夏瑶她想要我把男朋友这个名号摘掉,只能是用丈夫这个身份来换了。” 陈铮睨了他一眼,“你还挺自信。” “我相信滴水石穿。”沈云开语气倏地变得坚定,“今天这声大舅哥,不会白喊的!” 正说着,沈云开感觉兜里的手机似乎在震动。 他掏出手机一看,乐呵一笑道:“小师妹这么晚给我打电话,该不会是约我吃宵夜吧?” 陈铮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不由得竖起耳朵。 沈云开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欢快愉悦,“喂,小师妹,晚上好呀……”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陈铮瞅见沈云开的笑容瞬间凝固,神色肉眼可见变得凝重起来,而他的心也因这个表情变化倏然直直往下坠。 沈云开沉声道:“小师妹,你先别急,听我说!你现在打开你的手机定位,我马上开车过去找你……” 陈铮的身体忽然间就僵住了,轮胎在地面上的急剧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徐晚宁出事了! —— 事实上出事的人,不是徐晚宁。 而是赵一苒。 事情要倒退到三小时前说起—— “人间蒸发”了大半天的赵一苒,终于在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联系徐晚宁。 两人约好见面吃饭。 吃完饭后,两人又去看电影。 九点半,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在电影院的地下停车场,突然冒出几个面戴口罩,身穿黑衣的男子,硬拽生拉赵一苒上一辆白色金杯。 徐晚宁当时已启动车子即将要驶离停车场,转弯时在后视镜看到的这一幕。 她心尖一颤,急急忙忙调头。 然而,对方的动作十分迅速敏捷,已经启动车子往她所在的反方向出口驶离。 徐晚宁想也不想猛踩油门跟了上去。 想到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报警求助才是上上之策。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陈铮的脸。 可在拨打电话的时候,她犹豫了。 最后,拨通的是沈云开的电话。 金杯的车牌号被人故意遮挡,一路疾驰而行,接连闯了两个红灯,从国道驶入不知名的乡村小道。 徐晚宁猛踩油门,紧跟其后。 对方似乎察觉后面有人跟踪,故意绕进胡同小道。 从出口众多的胡同小道出来后,徐晚宁发现自己跟丢了。 徐晚宁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狠掐自己的手臂,强逼自己要冷静。 她瞧见路边有间小卖铺,急忙下车向老板打听,才知道金杯往哪个方向离开。 徐晚宁连连道谢,开车连忙往小卖铺老板指的方向继续驶去。 那边,陈铮也是猛踩油,锁定徐晚宁的手机定位全力追踪。 沈云开则打电话向冯局简单汇报情况,申请立即派警员进行支援工作。 两人一路追踪,眼前原本是不知名的乡村小道,但很快驶入山路。 山路路面很窄,只容得一辆车单向行驶。下过暴雨的原因,原本就不平整的泥路,现在变得坑坑洼洼,路面上车辙痕迹凌乱。 沈云开紧皱着眉头,疑惑道:“他们这是要进山?” 第57章 她这一生都毁了 然而,回应沈云开的只有沉默。 沈云开侧过头,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见陈铮的下颌线紧绷着,整个轮廓像是刀子刻出来般锋利。 “放心吧,小师妹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你别说话!” 沈云开立马噤声。 山路十八弯,一个急转弯,前面的路面突然变得宽阔。 远远的,他们看见一辆白色的轿车横在路中间。 沈云开定睛一看,只觉得那辆轿车看着眼熟,脱口而出,“这不是小师妹的车吗?” 手机屏幕上红色的点清晰显示,他们的车正靠近目标。 陈铮二话不说,连忙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走近了才发现,车头左侧被撞凹进去,损坏程度严重。 从损坏痕迹上判断,车头是遭遇了硬物的撞击,并非与山体发生刮蹭碰撞。 车上没有人。 陈铮的心猛然往下沉,连忙拿出手机拨打徐晚宁的电话。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从副驾驶座底下传来。 “老陈,这边有血迹。” 陈铮捡起徐晚宁的手机,疾步向沈云开走去。 嫣红的鲜血与黄泥混染,化作了一滩血泥。 陈铮只觉得喉咙发紧得厉害,从脊梁骨开始的寒意蔓延到整个背部。 沈云开指着右侧车头上一道微凹的痕迹,目光顿时沉了下来,分析道:“这个看着像是被棍子砸出来的,他们应该是发生过激烈的搏杀。” 陈铮的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判断,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车轮在路面驶过留下清晰痕迹,车头与行驶方向大调头,破碎的挡风玻璃,车内还隐约可见血迹……根据这些痕迹,脑海里飞速还原当时的情景—— 陈铮指着拐角处的空地,“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晚宁的车一直穷追不舍,在那儿设下了埋伏,等晚宁的车开过时,故意撞她的车。” 以徐晚宁的身手,对付三两个人不是问题。 但她受了伤…… 陈铮的目光顺延着道路的方向望去,厉声道:“上车,追!” 两人沿着山道一路追踪,终于在临山顶处发现一辆面包车。 今晚的月色分外明亮,依稀可见面包车停放在一间老房子的空地前。 与其说那是一个老房子,倒不如说它是个旧仓库更加贴切,皎洁的月光下呈现年久失修的模样,门前杂草丛生,一片破败之色。 应该是个废旧仓库。 “这山顶上怎么会有个仓库?”最让沈云开吃惊的是,这个废旧仓库竟然通电。 橘黄的灯光,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陈铮随即把车靠边停下。 沈云开秒懂他的意思。 陈铮这是怕打草惊蛇。 两人下车,迅速向仓库靠近。 靠近仓库时,听见里面传出阵阵男人淫\/笑声和女人哭泣的哀求声。 这声音……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气血顿时往上翻涌。 陈铮和沈云开默契十足,暴力踹门,直接破门而入。 如他们所料那般,眼前的画面不堪入目。 那个正遭受凌\/辱的女人,正是赵一苒。 旁边的两台录像机正对着他们。 突如其来被人破门而入,四个男人皆被吓得愣如呆鸡,等缓过神来,第一时间是满地找自己的衣服套上遮体。 “他妈的,你们谁呀?” “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送死啊!” “废什么话!敢坏我们的事,给老子干他们!” 沈云开半眯着眼睛,怒意在眼底炸燃。 这群狗东西! 他挥拳而出,猛然轰向距离最近的,拳头带风,猛攻对方的要害之处。 陈铮也没闲着,抬腿横扫,接连而出,直击对方的下半身,一击比一击有力。 猛然一个回旋,将从身后逼近的凶徒鞭扫倒地。他动作迅疾,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手起刀落,直接卸了对方的下巴和胳膊。 沈云开发了狠似的,当胸一脚,狠狠踢向迎面扑来的凶徒,只见他整个人倒飞而出,直接撞向身后的墙壁。 “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时间,惨叫声充斥着整个仓库。 沈云开走到瑟瑟发抖的赵一苒的面前,脱下外套递给她,转过头不敢看她,沉声道:“赵医生,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赵一苒泪流不止。 嘶哑的声音在喉咙扯断,身子控制不住颤抖。 她这一生,已经被毁了。 自此,暗无天日。 陈铮把偌大的仓库都翻遍了,可并不见徐晚宁的踪影,揪住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的衣领,厉声道:“还有一个女人在哪里?” “什么女人?”伤疤男尽管被修理得无法动弹,可直视陈铮的目光毫不畏惧,似乎饶有兴致地看他发怒发狂。 陈铮一拳挥向他的脸,“别给老子装糊涂!你们在半山腰撞了她的车,把她人藏哪去了?” 伤疤男的脸被打歪到一边去,满嘴都是血腥味。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还有两个被打掉的牙齿。 被人坏了好事,伤疤男恨意爬上眼底,挑衅道:“你们不是很有本事吗?自己找去啊……” “这深山老林,你们挨个山头找去。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等你们找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没准她只剩一副白骨了。” 陈铮把翻涌的怒气压下去,伸手掐住伤疤男的脖子,语气森寒道:“别说我没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非得要把牢底给坐破,我不拦着你。” 这时,外边传来呼啸的警笛声,从远至近。 不多时,王京阳带着十几名警员闯进来。 “老大……”王京阳疾步跑到陈铮的面前,目光瞟见面色惨白的赵一苒时,所有要说的突然卡在喉咙。 “把这些人都带回去,好好审问。”陈铮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给我好好扒他们的底,事无巨细。” 陈铮的话刚落音,一个看起来年纪较轻的男人突然爬过来,死死抱住陈铮的大腿,“警官,警官,是不是坦白可以从轻处理?我说,我什么都说……” 伤疤男愤怒呵斥年轻男子,“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陈铮失去了耐心,一脚踹上伤疤男的胸膛,“你要是不想说话,我可以让你永远都说不了话。” 年轻男子生生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刷白。 陈铮目光随后紧锁着年轻男子,寒声道:“她人现在在哪?” 年轻男子颤着声音道:“她……她掉下山去了……” 第58章 生死未卜 “嗡”的一声,陈铮的脑子一片空白。 从半山腰掉下去,就算不死,也…… 陈铮不敢往坏处想,眼尾腥红,似发狂一般,揪着年轻男子的衣领,“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年轻男子颤颤巍巍地告诉陈铮,他们发现有一辆车一直尾随跟踪,猜想是他们掳走的这个女人的朋友。 一开始,他们并不想节外生枝,只是想办法把人甩开,但没想到很快又被跟上来了。由于害怕事情败露,他们几个就商量在偏僻无人烟的地方对人下手。 他们埋伏在隐蔽的转弯处,见车驶近时,猛踩油门撞车。 见是个漂亮的女人时,几个男人顿时动了歹意。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点拳脚功夫,誓死不从不说,一上来就动手。 几个男人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咬牙切齿喊着今晚一定要征服这个烈马般的女人。 “她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受了伤,处于劣势,不太是我们的对手。”年轻男子道:“她被我们逼到悬崖边上,不小心一脚踩空,所以掉下去了。” 年轻男子越说越心虚,低着头不敢看陈铮要吞噬人似的眼神,哆哆嗦嗦地道:“我也不知道死……她……死了没?” 这一刻,陈铮几近崩溃。 他浑身僵硬,绷紧的表情里透着极力克制的愤怒,手指掐入掌心,提醒自己要冷静,沉声地安排工作任务,“老沈你护送赵医生去医院,王京阳你带队把这几个人带回局里好好地给我审。” 陈铮随意点了几个人,“你们跟我一起去救人。” “京阳你来护送赵医生去医院,林攀带队把他们带回局里。”沈云开望着陈铮,“老陈,我陪你一起去救人。” “把这深山老林给翻遍了,我也要把小师妹给找回来。” 陈铮轻“嗯”了声,算是同意了沈云开的建议,随即转身往外走。 “老陈,小心!” 身后突然响起沈云开尖锐的声音。 陈铮警觉转身,见刀疤男神色凶狠阴戾,双手持着粗壮的木棒劈头盖脸向他砸下。 木棒近在咫尺,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了,陈铮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 他仿佛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撕裂的疼痛从左手臂迅速向身体席卷。 “找死!” 沈云开箭步冲来,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一脚将刀疤男踹出两米远,其他人员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人制服。 “老大,你的手没事吧?”王京阳自知这话问得有些多余,挨这一棍子怎么可能没事,瞧他有些发白的脸色就知道很有可能骨折了,试探性问道:“老大,要不这样吧,你先去医院去处伤,我和沈哥去找徐医生。” 沈云开附和道:“老陈,不如就按京阳的意思吧。你的手受伤了,行动起来也不方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小师妹找回来……” 陈铮不等他把话说完,打断道:“我没事,走吧!” “老陈你……” “多耽误一分钟,她就多一分危险!”陈铮的脾气突然就上来了,眼底仿佛隐隐挟着狂风暴雨般的暗涌,“走!” 沈云开等人不敢作声,他一个箭步冲在陈铮的前面,利索坐上驾驶座的位置。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半山腰,一个急刹车,吉普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奥迪旁边。 打亮手电筒往下照射,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往下看,是不见底的深渊。 从这摔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陈铮紧绷着一张脸,面色愈发阴沉,三步作两绕到车尾箱取出安全绳。 “给我吧!”沈云开从陈铮的手里拿过安全绳,利索地将其固定在坚固的物体上。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下山道的坡度都在60度以上,一行人顺着安全绳一步步艰难沿着陡峭的山体往下走。 一路往下,众人都没有发现在徐晚宁的踪影。 这个夜晚,月光分明是格外明亮的,此时却显得异常沉寂。 仿佛有一块无比沉重的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之上,每个人的情绪都十分沉重。 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那小子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沈云开开口打破这份压抑的沉寂。 陈铮眼神冷厉,肃声道:“谅他也不敢!” “你小心点!”陈铮左手受伤,只靠右手单手行动,沈云开见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显然是在极力忍耐着痛苦。 “下面好像是条河?”陈铮听力向来极好,听见耳边有湍急的流水声。 沈云开打了一激灵,“小师妹该不会是掉进河里了吗?” 掉进河里,并非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不会游泳,再加上身受重伤……无疑死路一条。 沈云开又连忙追问:“小师妹她会不会游泳?” 陈铮一怔,沉默了几秒,“以前不会的,现在……” 至于后来,她到底有没有学会游泳,他并不知道。 他向神明祈祷,希望她学会了。 如陈铮所料,山脚底下确实是一条河,河面宽约十几米。 河水穿山破壁,水流湍急。 沈云开仔细打量四周的情况,“按这水流速度,掉到水里,很大可能会被冲到下游去。” “陈队,沈哥你们看!”一个叫郑德的警员把手电定定投射到河的对面,“那边是个沙滩,好像有艘鱼船。” 几个手电筒齐刷刷向河的对面投射而去。 对面确实是个沙滩,上面停着的确实像是鱼船。 “我们游过去看看。”沈云开想起陈铮的左手受了伤,要游到对面去实属困难,“老陈,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去把船划过……” 根本不等沈云开把话说完,陈铮“扑通”一声,已跳进了河里。 沈云开气急败坏骂道:“陈铮你个疯子!” 左手要是废了,这职业生涯基本也走到尽头了。 陈铮听不见沈云开的骂骂咧咧,深夜的河水寒冷彻骨,左手的疼痛更是钻心的疼。 每动一下,似乎有人往他的身体里打入钢钉一般。 又感觉骨头全碎了,意识里只剩下一个疼字。 咬牙游到河对岸,几乎耗费了他的全部体力。 沈云开率先上了岸,瞧见陈铮那张煞白的脸,一副咬牙强撑着的模样,心里堵得发闷,喉咙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那些到了嘴边骂人的话,又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换他最在意的人生死未卜,他也会这般把命豁出去的。 第59章 她还活着! 沙滩上停着几艘鱼船,陈铮顾不上左手臂钻心的疼痛,和他们一起忙不迭地把鱼船推进河里,“咱们几个分头找人,顺着水流的方向找人。” “生要见人,死……”沈云开意识到说错了话,抬手就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我们一定要把嫂子给救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说小师妹。 郑德拍了拍陈铮的肩膀,声音掷地有力地道:“陈队你放心,兄弟们一定会把嫂子给救回来的!” “对,我们一定会把嫂子给救回来的!” 陈铮有些动容,但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废话不多说!”沈云开朗声道:“我们立即出发救人!” 一行人划着鱼船浩浩荡荡地往水流的方向展开搜救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仿佛有千斤的重石,沉沉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凝滞起来。 除了陈铮,其他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结果注定凶多吉少。 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消磨志气和轻易放弃的话,谁也不敢说。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陈队,沈哥,你们快过来!” “这边的沙滩好像有个人。” 陈铮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急急忙忙调转鱼船的方向,往沙滩划去。 他的心砰砰地跳,仿佛从嗓子里跳出来。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颤抖着。 鱼船快要靠近沙滩时,早已迫不及待的陈铮直接从船上跳到沙滩上。 双腿发软得厉害,一路上踉踉跄跄,几乎要走不稳路。 沙滩上躺着的女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徐晚宁。 徐晚宁浑身凉冰,身上的衣服被撕破,奄奄一息地躺着,似乎没了气息。 “晚宁,晚宁……”陈铮跪坐在地上,扶她靠进自己的怀里,颤颤巍巍地伸手探她的鼻息。 气息十分微弱。 她活着,她还活着! 陈铮声泪俱下,不,应该说是欣喜若狂,“快,把她送医院。” …… 等徐晚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 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轻微挪动一下,身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 趴在病床边上休憩的陈铮,本来就睡得不踏实,听见动静立马睁开眼睛,“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对了,你渴吗?”不等徐晚宁回答,他猛然起身去倒水。 徐晚宁头痛欲裂,心里头疑惑重重。 记得在电影院的地下车库看见赵一苒被人劫持,一路开车追踪,在半山腰的时候与那几个歹徒打了起来,因身体受伤寡不敌众,最后掉下山去。 她被河水冲了很远一段距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老天爷眷顾,抓住一根浮木…… “来,喝口水润润喉。” 徐晚宁从回忆里缓过神来, 抬头望着陈铮。 眼前这个男人,头发凌乱,他下巴上冒出了青青胡茬,双眼通红,眼圈发黑,疲惫不堪。 左手臂还打着石膏。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徐晚宁心里一堆的疑问,意识尚未完全清晰的脑子闪过赵一苒的脸,突然抓住陈铮的手臂,“一苒呢?一苒她怎么样了?” 徐晚宁抓住陈铮的手臂,摇晃得厉害,杯子里的水因晃动而溢出来。 “她……”提起赵一苒,陈铮有些难以启齿,斟词酌句道:“她的伤势恢复良好,人就在隔壁病房。” 见他眼神晦涩,徐晚宁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定定地盯着他看,“陈铮,你看着我的眼睛!” “一苒,她是不是出事了?” 陈铮自知这事情瞒不过,轻垂眼敛,哑声道:“对不起,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徐晚宁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落到那几个禽兽败类的手里,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要去见她!”徐晚宁眼睛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把拔掉手腕上输液的针头,呜咽声低沉隐忍,“陈铮,你带我去见她。” 徐晚宁拔掉输液针管的动作粗暴,鲜血汨汩往外涌冒。 陈铮连忙把水杯搁到桌子上,替她按压着针口,并且用肩膀阻挠她下床的动作,“你的右脚骨折了,医生说要卧床休息,不得下床走动。” 他这一提醒,徐晚宁才留意到自己的右腿打着石膏。 她想起来了。 和那几个凶徒打了起来,因车被撞受了伤,并不是他们几个对手,她被逼得节节往后退。 一步一步被逼得退到悬崖边上,脚下踩空,整个人从山上掉进河里,被河水一路冲刷,手和脚撞到旁边的峭壁上,致使腿部骨折。 徐晚宁挣扎着要下床,却发现右腿根本无力动弹,钻心的疼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一般。 一张脸变得煞白惨青,额头前全是冷汗。 陈铮知道劝服不了她,只得妥协道:“你别动,我带你去找她。” 徐晚宁原本以为陈铮会帮她找一张轮椅过来,没料到他直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啊!” 徐晚宁惊得忍不住尖叫出声。 想到陈铮的手还打着石膏,“赶紧放我下来,你的手还受伤呢。” “我单手也是可以的。”陈铮沉声道:“你抱紧我就行了。” 徐晚宁低头一看,某人果然用单手抱着她。 察觉自己要往下掉,徐晚宁吓得打了一激灵,双臂紧紧搂着他的颈脖,嗔怒道:“你就不能给我去找个轮椅吗?” 陈铮稳稳当当地把她抱在怀里,“现在带你去找轮椅。” 徐晚宁:“……” 这厮,今天吃错药了吧? 平日里见了她,都恨不得划清界线,泾渭分明。 一个折了胳膊,一个瘸了腿,组合在一起,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引起了不少人侧目关注。 护士见状,匆匆忙忙去帮他们把轮椅推过来。 徐晚宁坐到轮椅上,感觉整个人都踏实不了。 可一想到赵一苒,心又悬了起来。 陈铮推着她,一直往走廊尽头的病房。 走近时,听见病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痛哭流涕的人不是赵一苒,而是她的母亲楚红惠。 赵一苒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眼神空洞,不管谁和她说话都不应答。 哪怕母亲在床畔前哭得死来活去的,也丝毫没有反应。 第60章 你也是别人心中很重要的人 站在楚红惠身后的是她的父亲赵译行。 女儿的遭遇,让这个一向保养得宜儒雅俊朗的男人一夜之间老去十岁,鬓间竟隐生白发。 徐晚宁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一般,有些透不过气来。 水雾熏得双眼又酸又涩,徐晚宁强忍着泪意,紧紧握着赵一苒微凉的手,“一苒……” 话刚出口,眼泪也汹涌而出。 赵一苒像是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离开病房后,陈铮没有推徐晚宁回病房,而是推她到医院的后花园里转悠。 两人谁也没说话,任由风吹过脸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晚宁开声打破沉寂,“你知道吗?一苒昨晚跟我说,她和薄家二少爷薄绍宽的婚期提上了日程,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初。” “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这婚怕也是结不成了。” 虽然徐晚宁知道赵一苒一直抗拒嫁入薄家,可她也见不得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解除婚约的。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什么人,不会有人笑话你的。”陈铮也算贴心,连纸巾都给她准备好了。 徐晚宁接过纸巾,“我以为你说要借我肩膀呢。” “你需要的话……”陈铮拍了拍肩膀,“随时可以。” 伤心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了。 徐晚宁抬眸望着陈铮,也没了调侃他的兴致,“这事,是谁干的?查出来了吗?” “林攀他们把人押回警局,连夜进行审讯工作。”陈铮道:“头目是一个叫孙景天的男人,据交代他们原要绑架的人是薄云霏,行动时却把赵一苒错认。” 孙景天是孙景胜的亲弟弟,因为在绑架薄云霏时不慎丢了性命,孙景胜痛失亲人大发雷霆,暗暗发誓要帮哥哥报仇雪恨。 据交代,孙景天绑架薄云霏的目的,并非想要取她的性命,而是想要毁她的清白,然后把视频公布全网,让她身败名裂。 孙景天的原话是:毁了她,那可比杀了她痛快多了! “不可能!”徐晚宁极力克制的情绪一秒破防,“薄云霏跟一苒哪有半分相似?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要报仇,难道不会先起对方的底细? 连报仇的对象都搞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可笑的说辞,恐怕也只能骗骗三岁小孩。 “这个案子确实有不少疑点。”案情的细节不便多说,陈铮定定地看着徐晚宁,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赵医生一个公道的。” “那就拜托你们了!” “客气了,这本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徐晚宁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视线落在他打着石膏的左手上,“你在哪儿找到我的?” “你被水流冲到了下游的沙滩上。”说起这事,陈铮仍旧心有余悸,“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千万记住不要独自行动。”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苒被人带走无动于衷的。” 说起来也怪她,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把赵一苒从“火坑”里救出来。 “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但是徐晚宁……”陈铮语气沉了几分,“永远都不要把你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赵医生是你很重要的朋友,你见不得她出事……”陈铮的语速越说越快,“可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别人心中很重要的人,别人也看不得你出事……” 看着她怔然错愕的目光,陈铮的话戛然而止,突然变得有些无措。 徐晚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就连语气也有些干巴巴,听起来不太自然,“你说的那个别人是谁?” 陈铮定定地看着她,第一次没有闪躲没有逃避,目光慢慢变得灼热起来,沉声道:“是我。” 时间仿佛陷入的停滞,周遭的声音全都消失。 她听见自己胸膛里,心跳声加剧,一下一下,地震山摇。 …… “老大,我跟林攀起了孙景天的底细,这厮口口声声说与孙景胜兄弟情深,结果你猜怎么着?” 陈铮觑了王京阳一眼,“相不相信我让你写三千字调查报告?” 王京阳连忙高举双手投降,讪皮讪脸地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能动嘴的,咱们别动笔。” “别废话,说重点!” “孙景天的父亲在他们兄弟俩上小学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孙母一个人当爹又当娘的把两个儿子拉扯大的。” 这兄弟俩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成绩常年稳占倒数第一,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于是早早辍学出来给别人打工。 但由于年纪小,打的都是黑工,干的都是些又苦又累又脏活儿,两人吃不得这样的苦,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后来,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干起了些偷鸡摸狗来钱快的行当。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孙景胜和孙景天两人很快就混出名堂来,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流氓痞子。 “虽说这两兄弟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但对母亲倒是挺孝顺的。后来,孙母的死,让向来团结的两兄弟反目成仇了。” “孙母因何而死?”沈云开追问。 “孙景胜烂赌,欠下巨债,遭遇暴力追债,孙母被牵连其中,意外身亡。”王京阳道:“孙景天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死,记恨上了亲哥孙景胜,两兄弟算是彻底闹掰了。” 林攀接过话,“所以孙景天说劫走薄云霏,事实上是赵一苒,是为了替亲哥孙景胜报仇,并不可信。” 陈铮放下手中的资料,“错把赵一苒当成薄云霏这个说辞同样不可信,口口声声要为亲哥报仇,可连复仇的对象都搞错。” “薄云霏并不是养在深闺里从不抛头露脸,相反的是,她兼职模特,时常在公众面前露脸。想知道她长什么样,随便上网一搜就知道。” “我赞同老陈的说法。”沈云开道:“我调查了赵一苒的社会关系,她是个外科医生,每天的两点一线,生活模式简单。外科医生的工作很忙,加班加点是常态,医院的同事告诉我,赵一苒和患者的关系向来良好,应该不存在患者故意滋事寻仇。” 第61章 暴露 “有没有可能,孙景天要报复的对象是赵一苒的父亲赵译行?”王京阳猜测道:“赵译行从商,生意场上因利益关系免不了会得罪人。” “如果是冲着赵译行来的……”沈云开的声音顿了顿,并不认同王京阳的猜测,“那些人也应该对他的宝贝儿子下手。” 赵译行膝下只有一子,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向来重男轻女。 要是对家要报复赵译行,势必会对他儿子下狠手。 毕竟蛇打七寸,才能致命。 陈铮拿起孙景天的照片,眸光渐显深沉,“着重调查孙景天的社会关系,查他背后的人是谁。” “老陈,你的意思是……”沈云开盯着陈铮,“你怀疑孙景天劫走赵一苒,是受他人指使?” 陈铮低沉的声音响起,“若排除劫错人这个说法,孙景天和赵一苒两人并没宿仇恩怨,最有可能的就是受他人钱财替他人消灾。” 这时,响起敲门声。 随着“请进”落下,会议室的门从外往里推开。 推门而进的接警员小孔,“陈队,我们刚接到报警电话,一个老农上山挖草药,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挖草药,结果挖出一具尸体?”王京阳诧异道:“这也太凑巧了吧?” “不是。”接警员解释道:“昨晚下了一场大暴雨,山上发生了塌方,把尸体冲刷了出来。” 陈铮和时上嘉等人连忙驱车赶往案发现场。 混合着泥土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湿漉漉的地上,身体如同充气般浮肿,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各种因腐烂而产生的气体充斥在空气里,令人作呕。 时上嘉他们将尸体转移到白布上,对尸体进行检验。 死者身上没有可证明身份的物件。 “老大,沈哥,你们看这人……”王京阳抬眼看陈铮和沈云开,“这人怎么感觉有点像董驰?” 虽说尸体开始有些腐烂,但是面容还依稀可辨认。 看面容有些像他们这段时间在苦苦寻找的董弛。 沈云开摸着下巴,仔细辨认着,“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还真有点像。” 他抬头看陈铮,“你说,不会真是他吧?” 如果真是他,那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各路人马挖掘三尺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陈铮觑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能不能问点有水准的问题?” 沈云开摸了摸鼻头。 他就不该问的! “死者男性,年龄大概26岁到30岁之间,从尸体腐化的程度上来看,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5-7天前。” “死因呢?”陈铮问时上嘉。 “死者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时上嘉把死者头颅翻过来,“你们看这里,头骨后脑勺部位有裂痕,应该是重物击打所致。” “目前来说,我还不能确定哪一处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得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陈铮回头对王京阳道:“给董驰的经纪人方文打电话,让他过来辩认。” “好,我现在就联系他。” 陈铮和沈云开打量四周的环境,两人默契十足往塌方的山体走去。 “老陈你今天吃了火\/药啊?脸色这么臭。” “摊上命案,难不成我得开心大笑啊?” “和命案打交道,对我们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平时也没见你大动干戈啊?” “我……”陈铮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你哪只眼见我大动干戈了?” “你刚骂我问了个没水准的问题。” 陈铮:“……” 陈铮的眉头皱成个“川”字,几乎能夹死个苍蝇,嫌弃地道:“你能再矫揉造作点吗?从警这么多年,还不能治好你的玻璃心?”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 “不可以!”陈铮打断他的话,“沈云开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积极对待工作,少管同事八卦。” “不说我也知道,跟小师妹脱不掉关系……” 陈铮掀起眼皮子觑了他一眼。 沈云开立马噤声。 “赶紧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沈云开相当配合,立即打开工作模式,“这里的土质松软,长久经历大自然的侵蚀,被大暴雨一冲刷,出现山体坍塌正常不过了。” 他轻叹一声,“一场大雨,把所有的证据都冲刷没了。” 肉眼所见之处,除了草树石头,就是粗粝的黄土。 “这里只是抛尸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哪怕没有这场大雨,也不见得会留下证据来。” “也是。”沈云开不置可否,“这个地方土质松软,实在不适合毁尸灭迹。凶手想必当时也是心急,根本没想太多,只想着随便找个地把人埋了就行了,没想到一场大雨,让一切都暴露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死者的身份。”究竟是不是董弛还两说,陈铮道:“走吧,跟报案人聊聊,看没有线索。” 陈铮和沈云开往回走,林攀带着一位年长的老者过来。 “老大,沈哥,这位是温叔,是他发现尸体并且打电话报的案。” 温叔显然是吓得不轻,脸色看着不太好,结结巴巴地交代了发现尸体的过程。 温叔是这附近的村民,退休后闲赋在家,因为家庭条件有限,平时经常会上山采摘些草药卖钱补贴家用。 见今天天气放晴,温叔闲不住,跟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后便戴上草帽,背上竹篓,拿上砍柴刀和锄头就上山。 “温叔,你平常都采摘的草药都有哪些啊?”沈云开追问道。 “也没有一定要采摘哪些的,都是碰运气,碰见哪些就挖哪些,像五指毛桃,牛大力,独脚金……” 温叔道:“我今天早上翻了大半个山头,收获也算不错,挖了不少独脚金。中午时分太阳猛烈,晒得人头晕脑胀的,我就想着回家吃午饭休息一会,下午凉快了些再过来的。” “下山回家的时候经过这里,看见有具尸体,就赶紧打电话报警了。” 陈铮问道:“温叔你是从哪个方向上的山?” 温伯伸手指了个方向,“我上山是从那边的方向。” “这山,平时来的人多吗?”沈云开问。 温伯摇了摇头,“不多。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每家每户烧水煮饭,用的不是电就是煤气。” “要是搁十几二十年前,这山上的草哪会长得比人高啊……”温伯察觉自己说了些跟案子无关的废话,话头嘎然而止。 沈云开和陈铮相互对视一眼。 毫无有用的线索。 两人回到发现尸体的现场,时上嘉和小丁等人正忙着把尸体放入袋子运上车。 陈铮的目光落在尸体上,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在海澜香看到的视频画面,“等一下。” 第62章 确认死者身份 闻言,时上嘉和小丁等人手里的动作一顿。 沈云开疑惑望向陈铮,“怎么了?你有什么新发现?” 陈铮疾步走近,沈云开紧跟其后。 “他身上这套衣服,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沈云开有些云里雾里,狐疑地摇了摇头。 陈铮提醒道:“海澜香提供给我们的视频。”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云开的记忆打开了闸门似的,“我想起来了,董弛当晚走进海澜香时,穿的是黑色长款大衣,内搭一件白色针织毛衣,蓝色牛仔裤,搭着白色休闲鞋。” 尸体身上并不见黑色长款大衣,虽然染上了黄泥,但仍旧可分辨出身上穿着的是白色针织毛衣,蓝色牛仔裤,搭着白色休闲鞋。 和视频里董弛的装扮大抵对得上。 沈云开心里有了结论,“也就是说这人,十有八九是董弛。” 陈铮眉头拧紧,“如果这人是董弛,这里面存在一个疑点。” 沈云开与陈铮对视,语气倏地森寒了两分,“董弛离开海澜香的时候,是换了一身衣服的。” 接到王京阳的电话后,方文扔下手里的工作连忙赶往警局。 沈云开带他前往法医室辨认尸体。 “是董弛,是董弛……”方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情绪有些激动,“沈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害死了他?” 沈云开带他离开法医室,转移到接待室。 “你怎么就肯定董弛是他杀,而不是自杀?”沈云开反问道。 “董弛他活得好好的,现阶段又是事业的上升期,好的剧本任他挑,广告代言接到手软……他怎么可能会自杀?”方文反问道。 “董弛烂赌,这个月初到赌场碰手气,结果一夜之间输了上亿元。”陈铮从门外走进来,“他无力偿还巨债,选择轻生也正常吧。” 方文被噎住,讪讪地解释道:“欠款金额缺口是大,但两位警官有所不知,董弛的吸金能力十分强悍,多拍几个代言,多接两部剧,钱就能还上了。”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进娱乐圈,这钱好赚呀!”陈铮盯着方文看,神色寡淡,不辨情绪,“因为他的吸金能力强,所以你才毫不顾忌领他进赌场吗?” 沈云开接过话,“方先生,我们有件事情一直没想明白,你们做经纪人的,不是最怕手底下的艺人出丑闻败坏形象吗?” “董弛他可是你们公司的摇钱树,他烂赌的事情一旦曝光,人设崩塌,势必会影响星途,事业也会跌落谷底。这怎么看,都不应该啊!” “两位警官,你们可真的冤枉我了。”方文一脸委屈,“正如你们所说,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带他去赌自断财路呢?你们别看明星表面上光鲜亮丽的,但其实明星的工作压力很大,他们经常会找些娱乐消遣释放压力。” “我本人平时也喜欢赌两把,董弛见了,也嚷着要玩,所以别人都误以为是我带他入这行的。” 方文解释道:“一开始呢,就是公司内部的人休息的时候约一起打打麻将什么的,我当时就在想,大明星也是人,总归是要娱乐消遣消遣的,便由他去了。” “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玩上了瘾,背着我偷偷去赌,后来我才知道这小子玩大了,不光这几年挣的都搭进去了,还欠了不少钱。我好话歹话都说了,让他把赌博给戒了,但他就是不听。” 方文语气倏地变沉,“也怪我,这两年顾着栽培新人,忽略了他。要是我盯紧点他,也许就没这些事了。” 陈铮静静看着一脸懊恼自责的方文,并不接他的话,再开口时已转了话题,“董驰是海澜香的vip会员,这事你知道吧?” 方文点点头,“我知道。” “他能成为海澜香的vip会员,搭的是薄云霏的关系吗?” 海澜香是屿城出了名的高级会所,不是有钱就能进的。 董弛虽然贵为当红顶流,但还没这个资格成为其尊贵的vip会员。 方文点头说是。 “据我们了解,董弛失踪前,最后去的地方就是海澜香。” 方文看着陈铮,语气有些紧张,“陈警官,你的意思是,董弛的死跟海澜香有关?” 陈铮盯着方文看,不答反问:“海澜香幕后的老板是谁?方先生知道吗?”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了。”方文笑得有些无奈,“坊间都在传海澜香的幕后老板神通广大,不能轻易得罪,但其具体身份,又没人能说出个一二来。” “是吗?”陈铮似笑非笑,“我以为方先生广结善缘,消息灵通,会知道一二呢。” “陈队长真是抬举我了,方某只不过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有些年头了,因工作需要结交的人确实是要比普通老百姓多一些,但也不是神通广大的,海澜香的幕后老板,我是真的不知道是谁。” 陈铮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方先生打算怎么处理董驰的后事?” 方文沉默,思忖片刻才缓声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实对外宣布董驰逝世的消息了。” 他看起来有些难过,“毕竟纸包不住火的,不是吗?” 沈云开神色与语气皆有些凝重,“董驰是个公众人物,这消息一公布,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方文抬头看向沈云开,“两位警官,请放心!我们在公布消息的时候会谨慎用语的,尽量不给警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 “不过什么?”沈云开追问。 “董驰现在死得不明不白的,我恳求警方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沈云开郑重其事地道:“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方文临走时,陈铮再次叮嘱他道:“有些媒体为了流量,爱搞噱头无下限,劳烦方先生多费些心,避免事态持续发酵,对社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我明白的。”方文道:“董驰和我合作了几年,我一直也把他当成弟弟看待,也希望他走得体面些,而不是死了,都要被某些人吸血。” 目送方文离开,直至他人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沈云开才收回目光,“方文这人不简单,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 第63章 红色玫瑰花 “在那个复杂的圈子里能站稳脚跟的人,哪个又会是省油的灯。”陈铮低声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当红明星,稍有话题就能引爆全网热议,稍微有人想煽风点火,便能掀起轩然大波。 沈云开自然明白陈铮的担心与顾虑,“董驰的死,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在哪里遇害的? 他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沈云开觉得压力迎头扑来,想起陈铮刚才说的话,“对了,你怀疑董驰的死,跟海澜香有关?” 陈铮点头,“我怀疑海澜香给我们的那个视频有问题。” 沈云开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衣服?” “是。” 沈云开连忙掏出手机,打开保存的视频,“董驰4月8日晚9时出现在海澜香的时候,身穿的是白色针织毛衣,蓝色牛仔裤,可他在11点多离开的时候,穿的是一套偏米粽色的西装,内搭浅绿色的衬衫。但是董驰死的时候,他身上穿的却是他来时的衣服。” “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海澜香的工作人员说谎,4月8号晚上11点后,董驰曾经再一次回过海澜香;要么是海澜香提供给我们的这份视频是假的。” “把视频发给技侦那边查一查便知有没有剪辑过。” “好,我马上给他们发过去。” “还有一件事……” 不等陈铮把话说完,沈云开抢了先,“我知道,你想让我查海澜香的幕后老板是谁。” 陈铮笑得跟塑料花似的,勉为其难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你还是别笑了。”沈云开嫌弃地道:“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陈铮凉凉地睨了他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大舅哥这一关从来都不好过。” 沈云开秒怂,嫌弃的小眼神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跟演变脸术似的,笑容甚是谄媚,“你下班是不是要去医院换药,我开车送您老人家过去。” “我去看看小师妹,也……”沈云开的语气顿时就沉了几分,“顺道去看看赵医生。” 王京阳站在门口刚好要敲门进来,听到赵医生三个字,右手悬在半空中,完全忘记了敲门,“沈哥,我也想去,能不能捎上我一起?” 沈云开敏锐嗅到不寻常,打趣道:“那你是想去见的人是徐医生,还是赵医生?” 王京阳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当然是想去看徐……” 可一看见陈队长的脸色沉了,王京阳的话头急急打住,连忙改口道:“徐医生和赵医生都是我的朋友,肯定都要去探望的。”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赵医生吧。”沈云开睨了一眼陈铮,“徐医生呢,就不劳你惦记和操心了。” 王京阳的脸一路红到了脖颈上,看着陈铮,极力替自己辩解,“老大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觊觎你的徐医生……” “你放心,他聪明着呢,知道你想去见的人是赵医生。” 最先说出口的那个人,往往是挡箭牌。 王京阳的脸,霎时更红了。 像极了煮熟的虾子一样。 “我就是觉得赵医生她太可怜了……” 沈云开打断王京阳的话,“听哥一句劝,你千万别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出你可怜她的意思。” 王京阳一脸谦虚,不懂就问,“为什么?” “反过来想想,你喜欢别人可怜你吗?”沈云开道:“去订花吧。” 王京阳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你去探望别人,难道两手空空去啊?” “哦,好好,我现在就去订。” “回来!” 陈铮叫住他。 王京阳回过头看着陈铮,见他一脸严肃,心莫名有些慌,“老大,你有什么吩咐?” “帮我也订一束花。” “哦,好的。”王京阳的心安放了下来,“老大,你要订什么花?” “玫瑰花。”陈铮一字一顿,“红色的玫瑰花。” ……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徐言白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徐晚宁的跟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晚宁拿起一块苹果往嘴里塞,“还好吧,就是天天躺着,闷得慌。” “我的徐医生,骨折后尽量少下床活动,避免骨折的部位疼痛症状更加严重,不利于病情的好转。”徐言白见她吃完,拿起一块苹果又往她的嘴里送,“注意卧床休养。” “知道了知道了。”医学理论她都懂,可闷得慌也是不争的事实,“那个……” 见她欲言又止,徐言白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你能去看看一苒吗?”徐晚宁轻声道:“你是心理医生,一定有办法开解她的对吗?” 几天过去了,赵一苒不吃也不喝,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全靠打营养液在吊着性命。 赵母楚红惠愁得两鬓都生了白发,整天以泪流脸。 “晚宁,我不是不愿意去看她。”徐言白淡然一笑道:“我想,她未必愿意见我。”, 如果换作他,他是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揭露给自己喜欢的人看的。 因为在意,所以在意。 徐晚宁自然也知晓徐言白心里的想法,愁容一下子上了眉梢,“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教教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帮助她走出来?” “所有安慰言词,对她而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能自己救自己。” 徐晚宁看着徐言白,他不笑的时候,神色寡淡,极具疏离感。 但偏偏这样一副好皮囊,却让众人觉得如神只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徐晚宁觉得他对赵一苒总是格外的冷漠。 “你饿了吧?”徐言白把水果盘放下,“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徐晚宁摇了摇头,“我不饿。” 徐言白扬起手腕给她看时间,“徐医生,请按时吃饭。” “那行吧。”徐晚宁想了想,“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可以吗?” “没问题。”徐言白宠溺一笑,“我需要先去一趟超市,然后回家做饭,得两小时吧。要是觉得闷得慌,你先刷刷剧。” “手机拿来。”徐言白向她伸手。 “干嘛?”徐晚宁嘴上问着为什么,可已经把手机递给了他。 “帮你开通视频会员。”徐言白笑着补充了一句,“刷我的卡。” “千好万好都不及我哥好。”徐晚宁笑得眉眼弯弯,“有哥在,最幸福了!”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只有在使唤我干活的时候,才知道世上只有哥哥好。” 徐言白乘坐电梯直下一楼大厅。 “星河。”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 徐言白身子微僵,脚步一顿。 第64章 告白 可不到两秒,沈云开继续抬步往前走。 “星河,星河……” 身后的声音愈发仓促。 不多时,一个中年女人小跑上前,伸开手臂拦住他的去路。 “星河……”中年女人红了眼,略略嘶哑的嗓音难掩激动,“星河,是你,真的是你。” 徐言白目光冷厉,寒声道:“这位女士,我想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我怎么会认错人呢。”楚红惠眼泪如掉线的珠子似的,她迅速伸手抹掉,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来,“星河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们从未见过面,又谈何记得?”徐言白冷眼看着她,“这位女士,我还有事,麻烦让一让。” 说完,徐言白错开半个身子,大步流星与她擦肩而过。 “星河。”楚惠红急急叫住他,情绪有些崩溃,“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在生我的气……” 徐言白猛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的目光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楚女士,卓星河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徐言白。” …… 徐晚宁在视频库里翻来找去,最终翻牌收视与口碑齐飞的《琅琊榜》。 正当被江左梅郎梅长苏迷得三迷五道的时候,陈铮带着沈云开和王京阳登门。 “小师妹。”沈云开手里提着水果篮,眼含笑意,“在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入迷。” 整个人沉浸在手机里,他们来了好几分钟了,也浑然不知。 徐晚宁直接把手机画面转向他,“我闷得慌,刷刷电视剧。” “徐医生。”王京阳打招呼道。 “哎。”徐晚宁放下手机,笑意盈盈,“王警官。” “叫王警官太生疏了,跟他们一样叫直接喊我名字吧。”王京阳笑眯眯地道:“徐医生,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跟沈哥一样喊你小师妹。” “她不介意,我介意。”沈云开皱着眉头,“你年纪都比她小两岁,喊人家小师妹你心里不硌的慌呀。” 王京阳摸摸后脑勺,表示有点尴尬。 沈云开伸手勾过王京阳的肩膀,“你傻呀,当然喊嫂子呀!” 王京阳顿时恍然大悟一般,眉开眼笑地道:“对对对,是应该叫嫂子。” 这回轮到徐晚宁傻眼,“嫂子?什么嫂子?” 眼角余光忍不住偷偷瞟向陈铮。 只见某人也不出声反驳,脸上竟然破天荒挂着笑容。 还笑得很温柔。 他的眉眼本来就生得极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分外潋滟,极为惑人。 沈云开松开王京阳的肩膀,把手捧红色玫瑰花的陈铮往徐晚宁的跟前推,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过来当花瓶做摆设啊?” 陈铮把玫瑰花双手递到徐晚宁的跟前,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这花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徐晚宁望着娇鲜欲滴的红色玫瑰,丝丝缕缕的花香闯入鼻腔,一时间脑袋竟然有些空白。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今天这样的画面,没有想象中雀跃欢愉,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呢,不知所措好像挺贴切的。 见徐晚宁沉默不说话,并没有伸手接自己的花,面上也没什么表情,陈铮一下子有些心慌,连不迭地解释道:“我知道这是红色玫瑰花,我也知道21朵玫瑰花的花语。” “玫瑰花是我亲自挑的,每一朵都是。”原本是让王京阳帮忙订的,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亲自开车去花店挑的。 沈云开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心想:大哥,你倒是赶紧说重点啊!能不能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陈铮喉咙有些发紧,头一次告白难免有些紧张,“花店的老板她告诉我,21是唯一的谐音,所以21朵玫瑰花的花语是唯一的爱,想和你共度余生。” 她按捺着情绪,面上云淡风轻,“陈队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的腿只是受伤,不是瘸了,你不必觉得对不住我……” “再说了,我这腿就算是瘸了,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徐晚宁道:“你放心,我不会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事……” “没有误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陈铮连忙打断她的话,“晚宁,我后悔了。” “小师妹,我可以替他作证的,他是真的后悔了。”沈云开怕陈铮不会说话,“小师妹你是不知道,为了救你,他这手不要了,前途什么的都不要了。在送你去医院的路上,他紧紧握住你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半分。” “他当时跟我说,他后悔了。”沈云开声情并茂,“如果你死了,他这一生都算白活了。”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没有后悔药这个方子。” 众人闻声回头。 站在门口的是提着饭盒的徐言白,神色冷漠。 他一出现,沈云开如临大敌一般。 想要过徐言白这位大舅哥的难关,堪比蜀道难。 徐言白走到徐晚宁的跟前放下饭盒,把她挡在身后,与陈铮面对面站着,“十年前,你追到m国来找她时,我曾经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的。” “十年后,她给过你机会,同样也是你不要的。”徐言白语气愈发凌厉,“陈铮,你把她当成什么了?你觉得你的肩膀上负担不起她的时候,直接抛下她就走,你觉得自己放不下她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找她,说一句不痛不痒的我后悔了,就能赦免这些年你给她带来的伤害?” “徐言白你别太过分了!十年前,你那叫给他机会吗?你说过的话,哪一句不是往他身上插刀子?难道不是你用小师妹的前途作要挟,逼他放手的吗?” 徐言白轻轻嗤笑一声,伸手指向窗台,“我让他从这儿跳下去,他也跳吗?” “一个男人肩膀上扛不了事,没有与她共度余生的勇气与坚定,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妹妹托付于他?” “你……”沈云开气得脸色都白了,徐言白颠倒黑白的本事,他甘拜下风。 陈铮直视徐言白的目光,沉声道:“你说得对,是我太过自私太过懦弱了,是我的自以为是伤害了晚宁。” 换作是他,也不会把陈夏瑶托付给一个没有与她共度余生的勇气与坚定和男人。 “在感情这件事情,我承认我错得离谱。”陈铮深情地注视着徐晚宁,目光灼热,直白道:“徐晚宁,你也知道我这人嘴笨,说不出动人的情话,但我对你的感情会用一生去验证。” 第65章 我爱你 徐言白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冷漠地下逐客令道:“你们回去吧,她要吃饭了。” 陈铮充耳不闻,绕过徐言白走到徐晚宁的跟前,不由分说把玫瑰花塞到她的手里,“这一次,我不想再说对不起,我想说的是……” 他挺直腰杆,神情严肃郑重,“徐晚宁,我爱你!” 他爱了一个姑娘整整14年,也当了整整14年的逃兵。 “从18岁,到32岁。” 徐晚宁似乎能从耳膜里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 那样热烈,鲜活。 “你不用急于给我答案的。”陈铮笑声温软,“这一次,换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 出了病房后,沈云开长长舒了一口气,用一种老父亲看儿子的欣慰眼光看着陈铮,满眼都是骄傲和得意,“老陈,你终于长一回脸了,可喜可贺啊!” 一直都被徐言白打压得死死的,他这口一气可一直憋着呢。 大舅哥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呀! 王京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老大刚刚这肺腑之言,令我大受震撼,以后谁跟我老大是千年铁树不会谈恋爱,我第一个跟他急。” “今天这事,你们回去要是敢给我乱嚼舌根,一人给我写三万字检讨报告……” 陈铮抬眸看见走廊那端迎面走来的程医生,面色瞬沉,立即改口道:“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但说无妨,尤其冯局对我的终身大事比较上心,老沈你回头可以透露一二给他知道。” “对对对。”沈云开忍着笑,配合道:“局里的事还不够他忙吗?瞎安排什么相亲局。” “相亲局?什么相亲局?”王京阳听得一头雾水,“咱们局里什么时候搞过联谊活动,我怎么不知道?” “不该知道的,你别问。”沈云开话题一转,“你不是说要去看赵医生吗?走啊!” 提起赵一苒,王京阳倒也不再纠结联谊活动了。 再见赵一苒,陈铮等人不由得感到心头窒息。 眼前的女孩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不已,像是日渐枯萎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鲜活艳丽。 与从前的快活明艳,简直判若两人。 “赵医生……”王京阳如鲠在喉,眼睛又酸又涩。 看着这样的她,仿佛有人拿针在扎他的心似的。 赵一苒的目光木然地在他们三人的脸上掠过,因着许久不曾说话,乍然开口说话声线又沙又哑,“你们抓住凶手了吗?” “抓住了!都抓住了!”王京阳愤然道:“那几个畜生不如的狥东西,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法律的严厉制裁。” “呵呵!”赵一苒笑声有分刺耳,目光定定地看着陈铮,“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劫错人,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陈铮眉心一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可赵一苒偏偏不说话,抿嘴沉默。 沈云开温声劝说道:“赵医生,实不相瞒,我们也不认同劫错人这个说法,事情的真相我们还在追查之中。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们,我们也能少走些弯路,尽早还你一个公道。” 王京阳附和道:“赵医生,请你相信我们,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们都会竭尽全力还你一个公道的,让那些伤害你的人都接受应有的惩罚。” “赵一苒,安慰你的话我不会说,我想你也不愿意听,因为事已至此,那些话也起不了任何作用。”陈铮拉开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下来,缓声道:“当人跌落万丈深渊的时候,你会发现哭没有用,自我折磨更是愚蠢,而你真正要做的是想办法从个深渊里爬出来。” 陈铮看着她,“自救者得救,不自救者即使老天爷也爱莫能助。” 从警多年,他接手被欺辱的案件不在少数。 那些被伤害的女生,有人委屈草草了结自己的生命,也有人直视痛苦,亲手将伤害自己的人送进大牢。 生命诚可贵,最不值得的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赵一苒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双眼空洞木然,似乎筑起了一道屏障,与外面的人与事统统都隔绝开来。 陈铮也不勉强她,缓缓起身,“给她多点时间吧。” 说得容易,要做总归是难的。 沈云开点点头,拍了拍王京阳的肩膀,“我们走吧。” 可见他眼底腥红,沈云开心头难受得厉害,蓦然想起陈夏瑶被人伤害失魂落魄的神色,心头堵得厉害,“改天,我再陪你来看她。” 王京阳微微仰起头,即将要往下滑的眼泪倒流回去,哑着声音道:“好。” 几人深深看了赵一苒一眼,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传来赵一苒的声音。 “我不知道背后的指使者是谁,我只知道那几个人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陈铮疾步往回走,回到赵一苒的面前,“这话怎么说?” 赵一苒低着头不看陈铮,声线微凉,“我被那些人带到了山上,我跟他们谈条件,让他们放了我,我说我可以出双倍,不,十倍也行。可那个脸上有道疤的男人说,不管我给他们多少钱都不谈,因为道上的规矩不能破。” “他说这话我就知道他们是接活办事,我又试探问他们到底是受谁指使。”赵一苒苦涩一笑,“我也知道拿钱办事是不可能出卖金主信息的,那人只告诉我,是我挡了别人的路。” 陈铮面色微沉,“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了?” 赵一苒摇了摇头,“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和谁结下深仇大恨了。” “我换个方式问吧。”陈铮问道:“让你的名誉清白受损,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说起来,我也算是其中的受益者吧。”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受害者成了受益者? 王京阳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心直口快道:“赵医生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是你自导自演?” 沈云开一巴掌糊上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你有病啊”的眼神,厉声呵斥道:“别胡说八道!” 第66章 孩子没了 王京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抽了自己一记耳光,“赵医生,对不住!我这人说话有时候不经过脑子,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赵一苒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陈铮突然想起徐晚宁那天说过的话,“我听说你跟薄家二少爷薄绍宽的婚事提上了日程,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底。你说你也算是其中的受益者……” “你根本就不想嫁给薄绍宽对吗?” “陈队长果然聪明。”赵一苒虽然在笑,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得知我出事后,薄家便上门婉转提出要解除婚约。” “提出要解除婚约的人是薄绍宽?”陈铮追问。 “不是,是他的母亲。”赵一苒敛起了笑容,眸色晦暗不已,“想必这也是薄绍宽的意思,毕竟跟我解除婚约,他就能娶那位大明星回……” 赵一苒的声音戛然而止。 薄绍宽,秦雪。 她怎么就忘记这两人了。 出了这档子事,他们两人恐怕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吧。 薄绍宽有理由解除婚约,然后光明正大娶秦雪回家。 “赵医生。”沈云开伸手在赵一苒的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赵一苒缓过神来,面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两分,就连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你们刚才不是问我,我出事,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吗?” 王京阳脱口而出,“谁?” 赵一苒冷冷地道:“大明星秦雪。” “秦雪?”王京阳连忙掏出手机上网搜索秦雪,随后把手机递到赵一苒的跟前,“是她吗?” 赵一苒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点头说是。 陈铮和沈云开也把视线投过来。 即使两人不关注娱乐圈的事,也不追星,但是对这个家喻户晓的名字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仗着美貌横空出世,一出道就是巅峰。她本人也足够努力,并非花瓶美人,心思都放在如何演好戏上,出道六七年也拿了不少重量级的大奖,是娱乐圈里难得一见美貌与演技并存的演员。 说起人气与国民度,顶流董弛还要逊色一筹。 “这薄家二少爷和大明星秦雪的绯闻,我也听说过。”不过沈云开也只是当绯闻看看。 这些有钱公子哥儿,哪个不是在变着花样玩儿? 可也只是玩玩而已,要娶回家的,最后还得听从家族的安排。 “薄绍宽不至于犯蠢为了一个女人得罪赵家吧。” 陈铮对赵家的财力实力也有一定的了解,虽然说没办法与薄家比肩,但也绝非那些小门小户,在屿城绝对是排得上号的富贵人家。 与赵家撕破脸皮,薄家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能给自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云开接过话,“所以这件事背后的策划者,很有可能是秦雪?”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跟她有关。”赵一苒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只知道她怀了薄绍宽的孩子。” …… 徐言白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对敲门进来的阿飞示意轻声一点。 徐晚宁好不容易睡着了。 阿飞蹑手蹑脚的走到徐言白的跟前。 “什么事?”徐言白问。 阿飞刻意压低声音道:“白哥,秦雪她要见你。” “现在?” “嗯,现在。”阿飞余光看了眼熟睡的徐晚宁,继续道:“她人现在也在这医院里。” 徐言白微微颔首,轻轻地给徐晚宁盖好被子,随后两人一起离开病房。 当房门缓缓关闭那一刻,熟睡的徐晚宁缓缓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阿飞敲门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徐言白和阿飞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向来耳力不错的徐晚宁,听见他们提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雪。 他们口中的秦雪,会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秦雪吗? 徐晚宁从来不愿意浪费时间去猜一个答案,拄着拐杖也出了病房。 秦雪是疼醒的,下腹间一阵接一阵的隐隐绞痛让她难以安眠。 察觉身后似乎有人,秦雪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待转身看清男人的容貌时,秦雪那颗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单手撑着床,艰难地坐了起来,颤着虚弱的声音,隐隐带着委屈,“白哥。” 男人清隽的脸半隐在昏暗的光线里,目光里夹着冬日料峭的森寒之色。 秦雪怔怔地看着他,莫名觉得鼻尖一酸,倏地红了眼眶,紧紧咬着唇欲说还休,破碎感拉满的眉眼间写满了委屈。 徐言白抿嘴不言,安静地与她对视。 眼前的女人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她额前的头发,因为疼痛把自己蜷缩起来,肩膀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对……对不起。”在眼底打滚多时的眼泪划过脸颊,秦雪低声音哭泣道:“我没能保住孩子。” 今日早上,秦雪正要从酒店出发进组拍戏,刚要出门就被几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拦截,被请到薄家外苑。 被逼着跪了快一个小时,才看见薄绍宽仓促赶来。 薄绍宽看见了秦雪,那张原本就慌张的脸霎时白了几分。 别说走近将她人扶起,甚至连句话也不敢跟她说。 薄绍宽连爬带滚 “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父亲薄明成的跟前。 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喘。 跟往日那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公子哥儿简直判若两人。 薄明成视若不见,完全把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大活人当成了空气一般。他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替自己沏茶,看也不看一眼跪在自己跟前的儿子。 一副气定神闲十分好相处的模样,很符合别人眼中慈眉善眼的慈善家形象。 秦雪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她曾听薄绍宽提起过,每次薄老爷子耐着性子给自己沏茶,都有人要倒霉。 显然,薄珧宽和她就是那个倒霉蛋。 这一跪,又是半个小时。 薄明成才抬起眼来,目光并未是预料中的冷厉,而是如深潭湖水般沉静。 薄明成从始至终都没把眼神分给秦雪半分,而是落在儿子薄绍宽的脸上,“她的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只能选一个。” 第67章 撞破 平常不过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 可听在秦雪和薄绍宽的耳朵里,两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灰。 恐惧,倏地从秦雪的心底里生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她的背脊。 秦雪泪光溶溶地看着薄绍宽,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薄绍宽看了眼正向自己发出求救信号的秦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都绞成了一团,咬咬牙,跪着爬到薄明成的面前,乞求道:“爸,我跟秦雪是真心相爱的,求您成全我们。” “秦雪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们薄家的骨肉呀,求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 薄明成不为所动,眼里似乎有了不耐烦之色,“二选一,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见父亲眼底有了怒意,薄绍宽敢怒不敢言,垂死挣扎地道:“爸……” “我想让她消失,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一句话,彻底让薄绍宽瘫软在地上。 二选其一,薄绍宽用孩子保存了她的命。 孩子,是当着薄绍宽的面拿掉的。 徐言白起身扶秦雪躺下,替她捻好被子,眼里的森寒之意褪去,神色也温和了不少,“别多想,这事不怪你。” 只能说薄明成的无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秦雪低声道:“可没了孩子,会影响你的计划……” 徐言白打断她的话,“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秦雪一下子怔住了,紧紧地攥住被角,不太敢确认地问:“您的意思是,我还要继续留在薄珧宽的身边吗?” “薄珧宽那个人我了解,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不肯轻易放手。” 轻易得到手的人和物,都不会珍惜,玩腻了也就扔了。可薄明成越是阻拦他娶秦雪,越是激起他的胜负欲,势在必得。 这是男人的天性。 “你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我还有其他任务安排给你。” 只一瞬,秦雪眼底的光,骤然熄灭,暗淡无华。 她觉得自己胸腔内那团满怀期待的火焰,瞬间被铺天盖地的冷水浇灭。 寒意从她心尖,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低垂着头,掩藏眼里落寞的神色,良久才缓缓说道:“是我今天被薄明成吓得不轻,所以才会有想要逃的愚蠢想法。白哥你放心,我会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薄家夫妇的手段都狠辣,你自己要小心点,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的。” 秦雪忍着腹部一阵紧接一阵的疼痛,又听见徐言白继续道:“你要是遇到麻烦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跟我说。” “我……我疼……”秦雪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去叫医生。”徐言白猛然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 秦雪一听说他要走,顿时慌了神,急急伸手地抓住他的手臂,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徐言白的目光落在秦雪紧紧攥住的胳膊上,语气淡漠地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医生。” 再一次被冷水当头泼下,秦雪瞬间面如死灰。 她一点一点地松开手,脸上努力保持着微笑。 “你放心好了,我会配合你完成我们的计划的。” 当初说好了是联手复仇,两人不过是合作关系。可她总忍不住贪心,想要得到他一分半分的关心和怜爱。 “秦雪,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的,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秦雪闻言泪流满面。 腹部的绞痛及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徐言白起身,“我去叫医生过来。” 他伸手开门,抬眸看见徐晚宁拄着拐杖站在门外,徐言白的神色微僵。 徐言白眼底闪过诧色,不过一瞬间,便恢复往常,不见半点波澜。 “晚宁,你怎么在这里?”徐言白的语气平静且轻松,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局促。 “原来哥你和秦小姐是朋友啊。”徐晚宁眼里有几分探究之色,直言道:“刚才门没关上,我都听到了。” 徐晚宁的目光越过徐言白,落到躺在病床上的秦雪身上。 而秦雪也正好看着她,两人的目光远远对峙着。 徐晚宁压下所有的情绪,对徐言白道:“哥,我有话想问她。” “可以。”徐言白毫不迟疑,侧身让路。 秦雪单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冲着徐晚宁微微一笑,声音温软动听,“晚宁小姐。” 不得不说,秦雪确实是有仗着美貌驰骋娱乐圈的资本,明眸生辉,肤如凝脂,尽管病服裹身,仍然明艳不可方物。 娇弱病态,更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久仰秦小姐大名。”因着赵一苒的缘故,徐晚宁对这位大明星多少有些敌意,但也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态度冷淡了些,“只想问一句秦小姐,我的好朋友赵一苒被人欺辱一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秦雪嘴角的笑意骤然加深,正要说话,却忍不住一顿咳嗽。 一阵急促的咳嗽过后,秦雪的脸色愈发苍白,强撑着笑道:“晚宁小姐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怕是心里已经将这个罪名坐实于我。” “我不是法官,没有权利给任何一个人定罪。”徐晚宁的语气冷了两分,“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件事情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秦雪仍然保持盈盈浅笑,因着脸色苍白,弱如扶柳,“如果我说没有,晚宁小姐会相信吗?” “这件事情最好跟你没有关系。”徐晚宁道:“否则的话,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言下之意,哪怕是徐言白开口求情都不行。 秦雪直视徐晚宁的探究,笑了笑,“身正不怕影子歪。” “最好如此!” 搁下话后,徐晚宁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回到自己的病房,徐言白紧跟其后。 徐言白给徐晚宁倒了杯温水,可她并没伸手去接,抬眸看着他,“一苒的事情,到底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秦雪的话不可信,毕竟哪个小偷也不会往自己的脸上刻一贼字。 “从小到大,你都没骗过我。”得知秦雪竟然是徐言白的人时,徐晚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直到现在她也还没能接受事实,“我希望这一次也不会。” 此时此刻,徐晚宁的心七下八下的乱成一团。 是前所未有的心慌。 徐晚宁很在意赵一苒这个朋友,但如果这件事情跟徐言白有关,她以后不知道该要怎么去面对她。 “没有。”徐言白把水杯放到一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平静地解释道:“我安排秦雪接近薄绍宽,原意是想破坏薄绍宽和赵一苒的婚约,再借赵家的势力对付薄家。” 徐晚宁抓住重点,“你们为什么要对付薄家?” 她的语气倏然惊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爸妈的死,是不是跟薄家有关?” 第68章 身世 徐言白眼底骤沉,嘴上却否认道:“不是。” 徐晚宁定定地睁着徐言白,不依不饶地道:“可你的眼睛告诉我,这不是真心话。” “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徐言白顿了顿,抬眸迎上徐晚宁的目光,勾唇轻轻浅笑,目光勾勒出温柔的弧度,温声道:“你要是想听的话,我都告诉你。” 徐晚宁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爸爸领我回徐家时,我是几岁吗?” 徐晚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十岁。”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徐言白十岁,她五岁。 父亲手里紧紧地牵着一个小哥哥的手,对她说:“晚宁,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你们以后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徐晚宁倒也不排斥,相反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高兴。 徐晚宁的眼睛亮晶晶的,难掩兴奋,急切地向父亲求证道:“爸爸,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吗?” 父亲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是,他是你的哥哥。” 徐晚宁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下子抱住好父亲的脖子,“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有哥哥了!” 她终于不用羡慕别人有哥哥了。 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以后再跟自己炫耀哥哥时,她也可以挺直腰杆拍拍胸膛说:“你有哥哥了不起啊!我也有哥哥呀!” 哼!以后她也是有哥哥的人了。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才知道徐言白不是她的亲哥哥。 他是父亲领养的孩子,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徐晚宁打心底里觉得,这不影响他们是一家人。 从她喊他一声哥哥起,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别人问起我的时候,爸妈跟别人说,我是他们从孤儿院里领养的。” 徐晚宁心下一紧,“难道不是吗?” 她也曾经问过爸妈有关徐言白的身世,他们告诉她——哥哥是从孤儿院里领养的。 他们还跟她说,哥哥以前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千叮万嘱她一定不能欺负他。 因此这些年来,她也没有去深究徐言白的身世问题。 徐言白摇了摇头,“不是。” “我是爸爸他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 父亲顾及他心思敏感,也不想别人对他的过往经历指指点点,所以编织了这样的谎言,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一并蒙在鼓里。 徐晚宁一怔,惊讶地道:“人贩子?” “我记得我被人贩子拐走那天,刚好是七岁的生日,短短三年时间,九死一生。” 徐言白轻描淡写,也不细细描述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轻轻一笔带过,“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那个拐卖妇女儿童的集团。” 徐晚宁很快捋顺其中关系,“那个犯罪集团跟薄家有牵连?” “薄家祖上三代从商,家底殷实,奈何薄明成的父亲不争气,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祖上家业交到薄明成手里时,金山银山也败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副空壳子,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薄明成跟他老子不是一路人,野心勃勃一心要重振家门。 然而,能赚大钱快钱的生意都写在了刑法里了。 薄明成自知富贵险中求,昧着良心没少干见不得光的生意迅速敛财。 后来,薄家东山再起时,薄明成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慢慢洗白。 讽刺的是,他摇身一变,还成了人人称赞的大慈善家。 “那秦雪?”徐晚宁望向徐言白,“她也跟你一样吗?” 她在门外听见秦雪说,她会配合徐言白完成他们的计划的。 徐言白的计划是复仇。 所以,秦雪应该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算是天涯沦落人。”徐言白坦言道:“她长得好看,落到那些人的手里,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徐言白出手救了她,把她从水深火热里救了出来。 为了彻底与过去告别,徐言白让人替她换了一张脸。 徐言白替秦雪换一张脸,原本是想她能换个身份好好地活下去,可那些痛苦的记忆却不肯饶人,夜夜折磨得她无法安眠。 后来,秦雪找到他,“若此仇不报,我这一生都是苟且偷生的蝼蚁,既然走不出来,那我就为亲手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也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尝一尝这些蚀骨的痛苦。 徐晚宁心情如灌了铅似的沉重,“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计划的?” “三四年前吧。”徐言白道。 三四年前……时至今日,徐晚宁才发现徐言白做事情竟然如此滴水不漏,要不是今晚好奇心作怪无意撞破,想必她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也怪我,平时总是在忙工作,对你的事情不上心。”徐晚宁苦笑自嘲道:“连你平日里在忙什么竟然也不清楚。” “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徐言白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出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是我有意要瞒着你的。” “一定要对付薄家吗?”徐晚宁小心翼翼地问。 就连赵家都不敢与薄家叫板,更何况是徐言白这样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与薄家为敌,最坏的下场…… 徐晚宁不敢去想。 徐言白看着徐晚宁,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且严肃,坚定地道:“不能。” “我比较幸运,遇到了爸爸,他救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家。”徐言白眉眼染上一层薄霜,“可那些跟我一样被拐卖的小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有的被打断四肢,有的被弄瞎双眼,被人扔到人流多的地方乞食为人赚钱,甚至有的被绑上手术台,器官被人摘拿去卖钱……” “最后死了,连一张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触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徐言白的语气变得痛苦,“我不是想要做能渡世人的观音菩萨,也不是想要做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我只是想尽我的绵薄之力,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些是披着人皮的恶魔,那些地方是人间的炼狱……徐晚宁可以想象徐言白被拐的那几年里到底吃了多少苦。 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不死也被扒了一层皮。 徐晚宁心疼得无以复加,眸底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哽咽地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徐言白摇头,紧握她的手,叮嘱道:“晚宁,复仇这事跟你无关,你不要牵扯其中。” 第69章 最后一通电话 薄家财大势大,与其为敌凶险万分。 要赔上他徐言白的性命,无关紧要。 但徐晚宁不能因此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哥。” 徐言白心尖一颤,此时此刻,他有些听不得她这般郑重其事喊他一声哥。 “晚宁,你要是想劝我收手的话……”徐言白笑了笑,“我心意已决,所以这些话,你不必再多说了。” 徐晚宁看着徐言白,莫名喉头有些发紧,“爸妈的死,当真跟薄家没有关系吗?” “晚宁,你为什么会觉得爸妈的死会跟薄家扯上关系呢?”徐言白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以前的华中医院,也就是现在的屿城第一人民医院,薄氏集团是最大的控股股东。”徐晚宁道:“在这种勾心斗角堪比宫斗大戏的民营医院里,爸爸能稳坐院长这个位置,离不开薄氏夫人程新柔的扶持。” “父亲需要程新柔的扶持稳坐院长的位置,而程新柔需借助父亲的帮忙巩固自己在薄家的势力,两人算得上了互助互惠,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人闹翻了。”徐晚宁最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父亲生前的社会关系,可得到的线索也不多,“他们两人闹翻后,不到一个月,我们家就出事了。” “所以,你怀疑那场火跟程新柔有关?” “目前只是怀疑。”徐晚宁心里很清楚,凡事都要讲证据,无凭无证的猜测到了法庭上,无疑等同于污蔑。 直觉告诉她,当年的那场火跟程新柔有关,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 正如冯耀东所说,纵使当年那场火灾是人为的,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线索什么的,早就已经没了。 见徐晚宁并没查出什么来,徐言白的眉头几不可察悄然舒展开来,“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薄家,也一直在调查咱们家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 “晚宁。”徐言白语气笃定地道:“我调查的结果是,爸妈的死跟薄家,跟程新柔没有关系。” “当年那场火灾,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不可能是意外,我明明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徐言白打断她的话,“晚宁,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徐晚宁怔住,摇了摇头,“没有。” 他从小到大都没骗过她,一次都没有。 答应她的事情,亦从未食言。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能接受爸妈去世的事实……”徐言白声音顿了顿,“要是你对当年那场火的起因还是有所怀疑的话……我答应你,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徐晚宁哪里听不懂徐言白的弦外之意,有些不悦,“哥,我们是一家人,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去面对的,可你现在只想一个人去承担……” 徐言白抬起手,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撩到耳后,温声哄道:“晚宁,这些年来,我和秦雪一直都在暗中收集薄家的犯罪证据,我不想你牵扯进来,是因为他们的势力远超你的想象,咱们人越多就越容易暴露。我们处心积虑谋划了几年,对薄家早已有了应付的计划。你要是加进来冲动贸然行动,我们的计划将会毁于一旦。” “哥,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坏了你们计划的。”徐晚宁急忙道:“我会配合你的计划行事。” 徐言白抬起腕表,指了指时间,“已经很晚了,改天再说,好吗?” 徐晚宁哪里还睡得着觉,“哥,我不困。” “是谁经常跟我说的,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徐言白起身扶徐晚宁躺下,“来日方长,慢慢来。” 见她还要说什么,徐言白板起脸佯装生气道:“听话啊!” 守着徐晚宁熟睡后,徐言白才离开医院。 回到车上,阿飞惶恐不安地看着徐言白 战战兢兢地道:“白哥,对不起,都怪我闹肚子,没把守好门……” 如果他把门把守好了,徐晚宁也就不会知道那些秘密了。 徐言白伸手揉了揉眉心骨,“无妨。” 阿飞小心翼翼地问:“白哥你都把真相告诉晚宁小姐了吗?” “没有。”徐言白抬眸望向阿飞,“我会想办法阻止她牵扯其中的,当年的事你也要谨慎些,不要说漏嘴。” 阿飞点头,“好,我知道了。” 徐言白散漫慵懒地往后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思绪翻涌。 在徐家出事的前一天,父亲给他打了一通越洋电话。 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 “我撞破了那个女人的秘密,她是绝对不可能会放过我的。前几日的车祸,虽然我侥幸躲过了,但还会有下一次的。毕竟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言白,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和妹妹。我都安排好了,你这两日抽时间回来一趟,接她们去m国生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那是他与父亲最后一通电话,父亲千叮万嘱他一定要保护、照顾好妈妈和妹妹。 父亲早就已经预料自己会出事,提前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了海外,再暗中转到他的名下。 十年前那场夺去父亲与母亲生命的火灾,当然不是意外。 如果不是父母拼尽全力把徐晚宁往外推,想必她也会葬身那场火海。 徐言白倏然睁开眼睛来,戾气横生,阴郁的眼底似乎有场风暴,随时随地能吞噬一切。 那个女人想用一场大火,把那个肮脏的惊天秘密永远掩埋。 可他徐言白,偏偏不会遂了她的愿。 他会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痛失至亲的滋味。 还有那个她想要极力掩藏的秘密,他将会亲手让它曝光在太阳底下。 翌日上午十点左右。 执行外勤回来,陈铮的车被堵在城北路与公安局交汇处,只见眼前人山人海,比隔壁旧街市场赶集的人似乎还要多。 沈云开把头伸出车窗外,乌泱泱的全是人头,乍眼望去少说有两三百人。 他一脸疑惑,“今天什么日子呀,怎么堵了那么多人?咱们局里也没搞免费领取鸡蛋的活动啊。” 第70章 聚众闹事 “就算是有免费领取鸡蛋,你觉得来的会是这些年轻的孩子吗?”陈铮搭腔道。 要是有免费的鸡蛋领取,那排队的就是大爷和大妈,可围堵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孩子。 “聚众公安局门前,难道是来伸冤的?”沈云开打趣道:“可这也没到六月啊,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冤情吧。” 陈铮眼尖,见不少人的手里举着“驰”字的牌,心下顿时了然,“这些人,应该是董驰的粉丝。” 沈云开回过头来看陈铮,“董驰的粉丝?” “昨晚星乐经纪公司对外公布董驰离世的消息,话题引爆了全网。”陈铮反问道:“你没留意娱乐新闻吗?” 昨晚八点多,网上突然惊现大批爆料,声称艺人董驰因病在27岁生日前离世。 消息一出,网络顿时炸开了锅。 董驰的粉丝纷纷痛斥爆料者造谣,炒作无下限无底线。 就在粉丝们骂得唾沫横飞的时候,扬言要深扒爆料者底细,并且将他们送进去蹲牢时,董驰的工作室发文回应: “董驰主演的电视剧《日落告白》正在热映……可他却如此突然地永远离开我们了。一路走好,希望天堂很安静。” 一时间,整个网络上沸沸扬扬。 关于董驰的死因,星乐经纪公司并没有对外说,网络上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 说法一董驰是因为抑郁症自杀。 说法二董驰赌博欠下巨债,被仇家追杀。 说法三董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挡了别人的路。 众说纷纭,无数人在发声,然后无数人出来辟谣,再有无数人扳回谣言,多家媒体也出动前往星乐经纪公司求证说法。 说起来,沈云开还真没那个时间上网看娱乐新闻,因为从医院出来后,他直接驱车回老家见陈夏瑶去了。 假戏真做这事,他一直都很上心。 白天里逮着空余时间就给她发微信问候,晚上不用加班来个突然现身,总之狂刷存在感。 “不是,这些粉丝疯了吧?”沈云开哂笑一声,“以前围堵机场追星,现在人死了,围攻公安局门口蹲守。吃饱了撑的吧!” 陈铮不再搭他的话,而是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 这阵仗,车是一时半会也开不进去了。 两人绕道避开人群回公安局,堵在大门前的粉丝手拉着红色横幅,抬死者遗像。 也不知道谁开了扩音器,高声喧闹要为董驰的死“讨公道”。 现场民警和辅警数十名在维持秩序,耐心地向粉丝和不嫌事大的媒体解释:关于董驰的死因,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请耐心等查结果。 不少粉丝沉浸在董驰离世的痛苦中,情绪失控难自持,向执勤民警扔矿泉水瓶、砖头、啤酒瓶。 民警、辅警不同程度受伤,公安局大门受损,多台车辆被砸坏。 见了陈铮和沈云开,王京阳眼睛顿时亮了,“老大,沈哥,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他瞅了眼行为举止疯狂的粉丝们,刻意压低声音道:“这些人跟失心疯似的,根本不听解释,吵着闹着警方在今天之内必须要把杀害董弛的凶手交出来,要不然就把我们公安局给拆了。” 王京阳的话刚落音,矿泉水瓶砸中他的后脑勺。 “啊!”王京阳下意识伸手掩头,脸上难掩痛苦之色。 沈云开眼底闪过一抹冷厉,“这些人不是疯了,而是脑子有病。” 王京阳大吐苦水道:“真当我们是神啊,查案也需要时间的啊。” 陈铮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冯局在吗?” “冯局来了。”沈云开提醒道。 陈铮回头,见冯局从大厅里匆忙走来。 他从民警的手里拿过扩声器,大声道:“各位请先冷静!” “各位请先冷静!” “各位请先冷静!” 陈铮凑到沈云开耳边,“给兄弟部门打电话,申请支援。” 沈云开狐疑地看着他,“?” “听我的就是。” “好,我现在去打电话。” “各位,我是屿城公安局局长冯耀东,我知道各位对董弛先生离世的事情比较关注,你们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 “关于董弛先生的死因,我们警方一直在追查。查案也是需要时间的,希望各位可以理解并且支持我们的工作。” “我向各位保证,一定会查明真相,还董弛先生一个公道,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可粉丝并不买帐,人群里也不知道谁起哄,“董弛从失踪到现在都好几天了,你们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们的办事效率和能力?” “董弛死得不明不白的,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把凶手给交出来。你们一日不把凶手交出来,我们就守在这里不走了。” “把凶手交出来!把凶手交出来!” …… 现场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仗着民警和辅警不会对老百姓动手,竟把怒气发泄到他们的身上,多名警员造成不同程度的受伤。 更有个别极端者,把警车车胎扎爆,砖头砸向警车玻璃。 多次警告,仍旧无效。 冯局的面色比锅底还要黑。 陈铮走到冯局的身边,沉声道:“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冯局一怔,显然是有些犹豫。 “他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了?菜市场吗?”陈铮眉眼冷厉,“法律,不是拿来给他们随意践踏的。” 这话,说到冯局的心坎里去了,“就按你的意思办。” 暴力抗法必须严惩,司法权威不容侵犯! 陈铮从冯局里拿过扩声器,厉声道:“都给我听好了,带头闹事者,全部进行司法拘留!” 说完,陈铮把扩声器扔给身后的王京阳,一个箭步上前,单手过肩摔,把一名手里拿着砖石的男人放倒在地。 两只手,被手铐铐在身后。 其他警员见状,也纷纷仿效。 这时,支援大部队赶到,依法强行驱散非法聚集人群,并成功控制42名带头闹事者。 直至中午时分,这场持续了三个小时的闹剧才落下帷幕。 受伤的警员有十几人,没受伤的,个个都累得筋疲力尽。 王京阳仰头猛灌了大半杯茶水,难以平复满腔怒火,吐槽道:“这个世界真的太疯狂了!” “呕心沥血让国家进步强大是科研人员;保家卫国守护和平的是军人;在守护生命财产的安全,是公安消防人员,守护身体健康是医护人员。” “抗震救灾、抗洪抢险、救火抗疫,在这些真正的灾难面前,哪次不是这些无名英雄用血肉之躯挡在前面?而这些所谓的明星偶像,他们在干嘛?” 想到刚才那些人把“枪口”指向他们,王京阳只觉得寒心不已,情绪也不由得激动起来,“无名英雄在一线浴血奋斗时,他们躲在豪宅里享受吧?” 第71章 出乎意料的死因 众人皆沉默。 真正该被追捧的大明星,应该是那些为国为民的人,绝不应该是这种无德戏子! 陈铮拍了拍王京阳的肩膀,“我们不要去管别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只需要记住我们肩膀上的责任,对得住我们这一身制服。” “对,制服穿在身上,责任扛在肩上。”沈云开道:“做好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就行了。” “陈队,冯局请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前来请人的是冯局的助理。 “好,我马上就来。”陈铮拍了拍手掌,朗声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之前安排的任务全都要落实到位。” 王京阳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郑重其事向陈铮立正敬礼,“yes,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沈云开正喝着水,王京阳一句“yes,老大!”,让他忍不住笑喷。 这该死的中英混杂! 局长办公室的门没关,陈铮抬手屈指敲了两下,“冯局。” 冯局从文件堆里抬头,下巴往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抬了抬。 陈铮屁股还没坐下来,便听见冯局直奔主题,“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董弛是个公众人物,他的死可以说是闹得满城风雨,很多人都在关注破案的进度,舆论压力比你想象中还要大,破案迫在眉睫啊。” “案子还在查,您老人家得给点时间大家。”陈铮道:“一口也不能吃成个大胖子,不是?” “那你说,要多久才能破案?” 陈铮单手撑着脑门,冯局这又在给他下套了,可他也不上当,“兄弟们会争取尽快破案,将真凶缉拿归案,给您……不,给关注这件事的人一个交代。” 冯耀东瞪了他一眼,“一周,一周之内,你必须把案子给我破了。破不了,你给我卷盖铺滚蛋!” “一周。”陈铮摸了摸鼻子,“一周,时间有点紧啊!” “你小子不要跟我讨价还价,这案子破不了,你和我都得玩完!”冯耀东的语不予商量,“就一周。” “冯局,您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冯耀东觑着他,“这么着急,赶着去哪儿呢?” “赶着去破案哪,只有一周的时间,我这不得争分夺秒呀!” “是该有这觉悟!”冯耀东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陈铮没走两步,又听见身后传来冯耀东的声音,“回来。” “请问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你小子最近谈恋爱了。”冯耀东问:“听说对象是个医生。” “这您都知道了呀。”陈铮笑眯眯地说:“是个医生,很漂亮的外科医生。” 见铁树终于开花,万年老光棍终于有人要了,冯耀东一脸欣慰,“你小子总算是开窍了,可喜可贺。” “外科医生,而且还很漂亮……”局里追陈铮的女生也不少,没见他拿正眼瞧过谁,更没听他夸过哪个女人长得好看,冯耀东顿时来了兴趣,“有照片吗?我瞧瞧。” “照片还真有。”陈铮打开相册,把手机给冯耀东递了过去,“她叫徐晚宁,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冯耀东接过手机一看,笑容逐渐凝固,疑惑地看着陈铮,“你确定她是你女朋友。” “当然!”陈铮语气充分肯定,还有点小傲娇,“如假包换!” 从冯局办公室出来,陈铮接到了时上嘉的电话。 董驰的验尸报告出来了。 陈铮到法医室的时候,沈云开比他早到一步。 “哟,笑得这么开心,怕是去一趟老冯办公室收获颇丰啊,轻则表扬,重则奖励吧。”沈云开打趣道。 “表扬没有,奖励别想。”陈铮耸了耸肩,“只有逼我立军令状的份,一周之内破不了案,他让我卷铺盖滚蛋!” 沈云开拿一种“那你有病啊”的眼神看着陈铮。 随时都有可能失业了,还笑得这般甜蜜蜜。 陈铮对他这眼神甚是不满,“别拿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给我收敛点!” “我懂,您这是苦中作乐。”沈云开冲他竖起大拇指,“精神可嘉啊。” “别乱拍马屁,我像是有这种精神的人吗?”陈铮的心情不错,眼角眉梢带笑,“就是解决了个小麻烦,心情挺好。” “什么小麻烦?”能让他这般春风得意的,哪能会是小麻烦,沈云开八卦追问,“说来听听。” 陈铮不给他这个八卦的机会,大腿一迈径直越过他,“老时,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云开:“……” 时上嘉把验尸报告塞到陈铮的手里,“他的死因,出乎我的意料。” 陈铮打开验尸报告,死因那一栏里赫然写着肺源性猝死。 “猝死?”陈铮满眼疑惑地看着时上嘉,“这怎么会是猝死呢?” “死者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头骨后脑勺部位有裂痕,我当时猜测他的死因会是其中一个,可在经我们反复检查,得出的结论证明这两个都不是致命伤。在解剖尸体后,我们发现他的右室肥大。” 是由于各种胸肺及支气管病变而继发的肺动脉高压,最后导致以右室肥大为特点的心脏病。 时上嘉继续道:“我跟董驰的经纪人方文了解过,董驰患有哮喘病,他平时不管去到哪儿,都会随身带着药。” “哮喘发作时,人体会出现许多变化,主要是发生支气管平滑肌痉挛,支气管腔会收缩变小,气体的呼出、吸入变得非常困难,加之支气管分泌物增多,堵塞气道,支气管粘膜水肿,使支气管管腔变得更窄,而导致呼吸衰竭。”时上嘉叭啦叭啦一顿专业输出。 陈铮接过话,“如果抢救不及时,就会导致患者死亡。猝死,可以说是支气管哮喘最严重的并发症。” 沉默了半晌的沈云开突然开声,“老时你的意思是,董驰的死是意外?” “哮喘病患者在做跑步或者其他运动的时候,由于呼吸可能会加深加快,从而刺激气道产生痉挛,诱发哮喘发作。” 时上嘉道:“董驰的身上有多处骨折,都是生前造成的伤,可见在生前曾遭遇过殴打,这很有可能是诱发哮喘发作的原因。” “患者在哮喘发作时使用不当呼吸抑制药物,或者是使用其它的药物,会导致死亡。哮喘病发作时,未能及时得到救治也会导致死亡。” 第72章 说真心话不违法 时上嘉顿了顿,“结合死者身体的损伤特征、其个人因素、现场情况等各方面情况综合分析,我判定董驰为他杀。” “我赞同老时的说法。”陈铮道:“董驰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沈云开叹了口气,“知道是他杀,可是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就连案发现场都没找到。” “刘哥那边有消息了没有?”陈铮问。 “暂时还没有。” “对了。”时上嘉想起一件事情来,“我们在死者食道里发现了残留的液体,经过检验其主要成分是维生素c。” 陈铮眉头微拢,很快就反应过来,“老时,你刚才说患者在哮喘发作时使用不当呼吸抑制药物,会导致死亡。意思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有人提前把董驰的救命药给换成了维生素c。” “哮喘病人最好以吸入性药物来控制症状,而不是口服药物,能够直接到达气道,起效快,副作用少,常见的吸入性药剂有沙美特罗替卡松、沙丁胺醇气雾剂等。”时上嘉道:“我是有这个猜测,但具体是不是事实,就有劳你们进一步查探证实了。” 陈铮冲沈云开使了一记眼色,“我们去一趟董驰家里,看有没有意外收获。” “好。” 临走的时候,陈铮拍了拍时上嘉的肩膀,“谢了啊。” “别光耍嘴皮子,倒是来点实际行动啊。” 陈铮伸开双臂,以猝不及防之势扑上去给时上嘉一个爱的拥抱。 时上嘉被他抱得动弹不得,骂骂咧咧道:“姓陈的,你还要不要点脸,光天化日之下占我便宜。” 陈铮抱着他原地转了几个圈圈,才把人松开,“这行动,够实际吧!不用夸我,我向来是个实干型人才。” 时上嘉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赶紧给老子滚!” 骂完还不解气,狠狠瞪了一眼笑得正欢实的徒弟小丁,“你,现在去打印一张纸贴在咱们法医室的大门上。” 小丁忙憋住笑意,谦虚请教,“师父,那纸上写什么呀?” “就写……就写陈铮与狗,不得入内。” “嘿,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了,是你让我别光耍嘴皮子,要来点实际行动的,我按你意思做了,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沈云开笑得前俯后仰,推着陈铮往门外走,“赶紧走吧你,被拉入黑名单,老冯来了都救不了你……” 两人刚从法医室出来,陈铮的手机响了。 沈云开把脑袋凑过去,见荧幕上显示“晚宁”两个字,打趣道:“看来你跟小师妹的关系有所改善啊。” 陈铮嗓音隐匿着笑意,“找我算账来了。” 沈云开神色立马变得警惕,“算帐?算什么帐?” “你忙你的去,别管我的事。”陈铮转身为自己找个适合聊电话的地方。 “徐医生。”陈铮低沉的嗓音影影绰绰含着几分愉悦,“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说呢?”徐晚宁的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倒是希望你是因为想我了,才给我打电话。”陈铮的声音顿了顿,“可我怎么听,你都像是在兴师问罪。” 徐晚宁一怔,整个人恍神了好几秒。 这么“油腻”的话,她根本不敢相信竟然是出自于陈大队长的嘴里。 徐晚宁直奔主题,“今天冯局长是不是找过你了?” “是的。” “你跟他说我是你女朋友?”徐晚宁语气微扬,“你还跟他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冯耀东刚才打电话过来,绕了一大圈子后,委婉地问她和陈铮是不是在谈恋爱。 她当时觉得不对劲,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问他这是听谁说的。 冯耀东跟她说,这话是陈铮本人亲口说的,说他和她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陈铮伸手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地道:“我这说的都是事实啊。” 徐晚宁都要被他气笑了,反问道:“哪个是事实了?” 陈铮:“我们是青梅竹马吗?” 徐晚宁:“陈队长,你是不是对青梅竹马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陈铮:“那那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两情相悦吧。你别否认,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 徐晚宁:“……” “你跟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陈铮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至于女朋友这个身份,只要你点头,就是了。” “陈铮,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陈铮不由得往程医生的身上联想,笑容逐渐消失,“何出此言?” 徐晚宁慢悠悠地道:“我想你可能要上政\/治课挨批了,严重的话,可能得写三千字检讨书。” 陈铮:“嗯?” 徐晚宁:“我跟冯局说,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你是在骗他的。” 陈铮:“……” 也不等陈铮说话,徐晚宁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他低头看着手机,无奈一笑,然后打开微信给徐晚宁发信息。 陈铮:[徐医生,说真心话不违法。今晚下班我去找你,等我。] …… 董驰住的南园公馆位于屿城的繁华地段,是了名的富人区,房屋均价现在卖到了25万一个平方,是屿城中心少有的低密度楼盘。 这个小区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生活便利,周边的环境非常的静谧,闹中取静。这里的房屋最小面积是150平方,最大面积是300平方,也就是说这里的房屋最低要3750万一套。 “这明星的钱也太好赚了吧,动不动就是千万豪宅。”王京阳脑子飞快运算着,“就这套豪宅,光是交契税,我打工奋斗一辈子也搞不来。” “要是想把它给买下来,那更加不得了,需要不吃不喝的干够300余年。也就说就算是从大明朝开始打工,干到今天我也未必能买下这套豪宅。” 沈云开伸手搭在陈铮的胳膊上,调侃道:“老夫看你相貌出众,资质不凡,要是转行娱乐圈,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陈铮这张脸,长得可不比董弛差,气质阳刚坚毅,远胜奶油小白脸。 沈云开偏过头对王京阳道:“咱们能不能住得上这种千万级别的豪宅,就看你老大了。” 第73章 有发现 王京阳“嘿嘿”一笑,“我觉得有希望。” “我听说后勤部的保洁阿姨要辞职伺候儿媳妇坐月子,这岗位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这地没人拖,厕所没人洗……”陈铮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我倒觉得你俩挺适合,毕竟挺闲的。” “别呀老大,就我这种连自己衣服都搓洗不干净的资质,实在扛不起保洁这大旗……” 沈云开也不让王京阳把话说完,拽着他往屋里走,“闭嘴,干活了!” 再叭叭叭,就不是拖地洗衣服的事了。 方文一直在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接到他们要来做搜查取证的通知,早已在董弛的家里等着了。 沈云开上前一步,对方文客套道:“感谢方先生对我们的工作积极配合和大力支持。” “这是应该的,我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告慰董弛的在天之灵,也能给粉丝们一个交代。” 跟在陈铮身后的五六名刑侦人员鱼贯而入,二话不说开始勘察取证工作。 沈云开凑到陈铮的耳边,压低声音道:“看来我们是晚来一步了,你看这房子,地面擦得都能当镜子用了。” 有用的证据,恐怕早就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我看未必,再找找,没准能有发现。”陈铮转过头问方文,“这里平时只有董弛一个人住吗?” 方文点头说是,“董弛他不爱与别人一起住,嫌吵闹。” “我记得你之前说董弛的生活助理因父亲病重回老家去了,现在他人回来上班没有?” 在怀疑董驰失踪的时候,陈铮他们第一时间联系的人是他的生活助理。 娱乐圈里不少艺人都会配有生活助理,默默无闻地为他们端茶递水、拎包催场、照顾起居、打理事务。 艺人在排练节目时,他们会在一旁静静陪伴,拭汗摇扇;艺人要出远门,他们就准备行囊;艺人接受记者采访,他们便拎着装有各种资料的挎包如影随形。 而生活助理算是与艺人最亲近的人,知道不少艺人的秘密。 但是方文告诉他们,董驰的生活助理因父亲病重,请假回老家去了。 沈云开当时亲自去核查了,确有此事,方文没有说谎。 方文打了个电话,不多时,董驰的生活助理赶到别墅。 是个二十出头的大男生,名字叫罗顺杰,身材清瘦,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一副文弱的知识分子模样。 “你给董驰当助理,有多长时间了?”陈铮问道。 罗顺杰面对警察的审问,似乎有些紧张,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有三个多月了吧。” “他的生活饮食起居,都是你一个人在负责吗?” 罗顺杰点点头,“是的,都是我一个人在负责。” “据我所知,董驰每天的行程很满,你一个人负责得过来吗?” “是这样的,我其实只是驰哥的生活助理,专门负责他的衣食住行。”罗顺杰解释说:“驰哥还有两个助理,一个专门负责制定并完成每天的行程安排,帮驰哥安排车辆、订机票、对接媒体、主办方等工作;还有一个是负责宣传工作的。我们三个人分工合作,每天的事情很多,但习惯了也能忙得过来。” “你最后一次见董驰,是什么时候?” “4月7日。”罗顺杰道:“我记得很清楚,我请假回家那天是4月7日,大概是早上九点,我接到我妈的电话,她说我爸旧疾复发住院了,怕他这次撑不过去了,让我一定要请假回家一趟。” “董驰有哮喘病,这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入职的第一天,方文哥就特意嘱咐我,一定要记清楚驰哥的饮食禁忌。” “你是他的生活助理,你应该清楚他平时用于治疗哮喘的药是去哪儿配的吧?” “驰哥平时用的那款药叫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药店就能买到,平时都是我帮他去买的。”罗顺杰解释道:“怕哮喘突然发作,所以每次出门之前,我都会检查有没有把药给带上。” “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记一下,后续可能还有些情需要跟你了解。” 罗顺杰连忙把自己的号码报给陈铮,“我跟在驰哥身边做事只有短短几个月,了解到的事情并不多。” 陈铮顺着他的话问,“董驰上一任生活助理跟在他的身边做了多久?他为什么离职了?” “这……”罗顺杰下意识地望向方文,随即又低下头,摇了摇头,“听他们说跟朱莉跟在驰哥身边工作有两年多时间,但为什么辞职,我就不清楚了。” “朱莉?”沈云开把罗顺杰不太自然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这听起来像个女生的名字,她是个女生吗?” “嗯。”罗顺杰再次习惯性伸手推鼻梁上的眼镜,“是的,她是个女生。” 见方文走过来,沈云开冲着他一笑,“刚听小杰说,董驰之前的生活助理是个女生,怎么后面想着给他换个男生呢?当然,我没有说小杰不好的意思,就是觉得照顾起居饮食这一块,相对来说女生比较体贴细心一些。” “女生确比较体贴细心一些,但是吧……”方文笑着解释,“你们也知道,男明星的粉丝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她们不太喜欢自己偶像的生活助理是个女生,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尊重粉丝的意见的。” 话说到这份上,哪还听不明白里边的意思。 一番询问下来,罗顺杰基本上对答如流,陈铮和沈云开都没有在他的话里抓到疑点。 痕检工作人员那边也没有什么收获,如沈云开所说那样,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有用的证据,恐怕早就被人清理掉了。 陈铮和沈云开自然不甘心空手回去,再说了他们一开始就是有目的而来的。 两人对全屋展开地毯式的搜查,分别在客厅和卧室找到罗顺杰所说的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 陈铮装把两瓶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装进物证袋里,送回去给时上嘉做检测。 “老陈,过来,这边有发现。”沈云开道。 方文顺着声音看过去,眼底难掩不安。 罗顺杰的视线也紧紧胶着在沈云开的身上。 陈铮三步作两走向沈云开,“有什么新发现?” 第74章 亲生父母 沈云开跪趴在地上,把手伸向沙发底,一顿好生捣鼓,手里握着一个状似瓶子的东西。 “这玩意就卡在沙发脚背后,还真不好发现。”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云开的手上。 王京阳向沈云开走了过去,“沈哥,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沈云开缓缓摊开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瓶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 方文暗自松了一口气,而罗顺杰的眸色暗晦几分。 陈铮对王京阳道:“一起带回去做检测。” …… 徐晚宁提出要出院回家休养,一开始徐言白是不同意的,但是拗不过她,也只好无奈妥协,“行,我去给你办理退院手续。” “还是我哥疼我。” “你少拍我马屁。” “管用就行。” “真拿你没办法。”徐言白嘴角微勾,眼里尽是宠溺之色,“你躺着继续刷你的剧,洗漱用品那些等我回来再收拾。” “我现在都有些羡慕我的未来嫂子了。” 徐言白的眸色骤沉,语气也沉了两分,“你知道的,我是个不婚主义,你没有这个羡慕别人的机会。” 徐晚宁撇撇嘴,不再说这个话题。 多少年了,追求他的女生多如过江之鲫,可徐言白就真的一直贯彻他这个不婚主义的原则。 不婚也就算了,就连恋爱也不谈。 日子过得比和尚还要清心寡欲。 她这个当妹妹的,旁敲侧击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起任何效果。 徐言白起身移步去医生办公室,给徐晚宁办理退院手续事宜。 他伸手拧门把,一眼就瞧见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的楚红惠,面色瞬间变沉,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里?” “我……”见徐言白面上带了些愠怒,楚红惠错开视线不敢与他锐利冷漠的眼神对视,想要见见他之类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楚红惠探头望向病房,找了个借口,“我……我想请晚宁过去看看一苒。” 徐言白想也不想便拒绝,“她现在也是伤员,需要静养休息。” 楚红惠不敢反驳,嗫嚅道:“那……那打扰了。” 徐晚宁的听力佳,隐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哥,是惠姨吗?让她进来呗。” 楚红惠望向徐言白,像是在向他请示一般。 徐言白眼中的不悦更甚,刻意压低嗓音道:“为了救你的女儿,她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她不欠你们的。” “我知道,我知道……”楚红惠眼睛泛红,“我只是想请她陪一苒说说话,开导开导她,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还有,务必请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徐言白语含警告道:“要是让那个人知道我的存在,你这个赵家夫人怕是也要当到头了吧。” 楚红惠的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星河,是我对不起你……” 听到星河两个字,徐言白面色变得铁青,语气又冷又凶,“赵夫人,你认错人了,我叫徐言白。” 那边徐晚宁已经下了床,见楚红惠哭成了泪人,而她哥徐言白则面沉如霜。 在她的记忆里,徐言白鲜少有这般怒不可遏的时候。 在别人看来,他为人是清冷了些,和谁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他向来懂得管理自己的情绪,与人态度都算温和友善。 可现在这场面…… 徐晚宁拄着拐杖,走到徐言白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关心地问道:“哥,发生什么事了?” 掌心里传来徐晚宁的温度,徐言白心中的怒火消弥大半,他不愿再多看楚红惠一眼,偏头看徐晚宁的时候切换温柔模式,笑道:“没事。你想去看赵小姐就去吧,我先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 楚红惠的目光紧锁着徐言白渐行渐远的背影,泪光溶溶。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徐晚宁正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她察觉自己失态,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忙不迭伸手擦眼泪掩饰。 楚红惠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晚宁,你的脚还没好,我不该来打扰你的。但现在能和一苒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你了。” “惠姨,一苒是我最在意的朋友,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她的。”徐晚宁顿了顿,目光落在楚红惠的脸上,“惠姨,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楚红惠隐约猜到徐晚宁想问什么,先发制人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跟你哥以前是不是认识的,对吗?” 徐晚宁紧着她的话问:“那你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楚红惠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头,“他是我故友的孩子。” “故友的孩子?”徐晚宁有些诧异。 在徐晚宁的记忆中,徐言白从未在任何人的面前提及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徐言白刚到徐家的时候木讷寡言,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像只小刺猬一样,随时都把自己蜷缩起来,把坚硬的刺对着别人。 徐晚宁疑惑地问父亲,“爸爸,为什么哥哥他不是喜欢说话?” “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说话的。”父亲当时摸着她的头说:“晚宁你要记住,有些秘密就是要藏在心底的,不能与人分享的。如果他愿意跟你分享,你就听着,如果他不愿意说,你别追着问。” 徐晚宁把父亲的话牢记在心底,徐言白不说,她也从不追问。 “那他的父母现在哪里?”徐晚宁语气难掩急切,“他们知道言白的身份吗?他们这些年有没有在找他?” 关于徐言白的父母,她也曾经问过父亲,“哥哥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 父亲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会让哥哥伤心的,你不要去问他,好不好?” 年幼的徐晚宁似懂非懂,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真乖。”父亲摸着她的头,又继续道:“晚宁,我们和哥哥是一家人,他和你一样,都是爸爸的孩子。” “他……”楚红惠看着徐晚宁,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他从来都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亲生父母吗?” 第75章 我们离婚吧 徐晚宁摇了摇头,“没有。” 楚红惠有些愕然,别人眼里徐言白是个宠妹狂魔,可面对他那么在意的人,他也没有向她提及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的心像是被又长又细的针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心肝发颤。 徐晚宁把楚红惠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头的疑惑更甚,“惠姨,你能跟我说说言白的爸爸妈妈吗?”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楚红惠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亲自问他的。” 说完,楚红惠自顾自地笑了笑,眸底尽是自嘲之色,“算了,我想他未必想告诉你。” 徐晚宁紧盯着楚红惠的脸,“我想知道,他们的亲生父母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要抛弃他?” 楚红惠心头一颤,急忙解释道:“他的亲生父母没有抛弃他!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已经去世了,他的母亲……” “你没资格提他的父亲!”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的徐言白,眉眼裹挟着冬日寒峭,下颌线条越绷越紧。 语气平静而克制,但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呼之欲出。 “楚女士,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未经我的允许,有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徐言白的语气愈发冷漠,讽刺道:“后果并非你承担得起的,不是吗?” “我……”楚红惠的嘴角微微颤抖,嘴皮子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徐言白的眼眸如同结了厚厚一层冰,冻住了眼底的失望,冷嘲热讽道:“赵一苒需要的是一个母亲的陪伴与照顾,而不是好朋友的安慰开导。楚女士,请回吧!” 徐晚宁原本是想随楚红惠一起去看赵一苒的,可见徐言白心情到了冰点,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红惠离开时,脚步都踉踉跄跄,险些要摔倒。 直至她走远,徐晚宁才将收回的视线投向徐言白。 “不和我说说她吗?”徐晚宁的下巴往楚红惠离开的方向抬了抬。 “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徐晚宁的声音沉了两分,“她就是你一直不愿意提及的母亲,对吗?” 让她得出这个结论,不仅是徐言白的反常,还有他们两人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 徐言白心下一惊。 可很快就释然了,徐晚宁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得出这样一个猜测不足为奇。 “你的脚还没好呢,别到处乱跑,要听从医嘱卧床休养。”徐言白不由分说扶徐晚宁回病房,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医生。” 对徐晚宁刚才的问题,只字不提。 “如果她让你不快乐,那我以后都避着她。”徐晚宁从徐言白的手里接过温水,抬眸看着他,神色认真的道:“徐先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徐言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晚宁,眼底的情绪复杂。 “你这样冷着脸,小孩子都能被你吓得半夜啼哭。”徐晚宁放下手里的水杯,像小时候一样,她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他的唇边,轻轻划出嘴角往上扬的弧度,“这样,就对了。” 徐言白怔怔地看着她的笑脸,时光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刚到徐家,因为过往经历,对任何人都有极重的防备心。 他害怕交出一点点真心的后果,就会让自己再次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管是谁,他都是冰冷相对,时刻保持着自己认为的安全距离。 可偏偏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妹妹”像是听不懂人话,看不明白别人的脸色似的,不管他怎么冷着一张脸,她都喜欢往他的跟前凑。 说的最多的就是,“哥,你能不能对我笑笑?你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 其实她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她才是那个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从小就集万千宠爱长大,根本不知人心险恶和社会黑暗,暖心一笑,眼神透亮,干净纯粹,如春日嫩芽。 恰似冬日里的阳光,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那个时候,他就怀疑她是会魔法的,拥有着治愈别人的能力。 要不然,为什么见了她,再糟糕的心情都会变好。 徐言白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副完全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这就对了嘛。”徐晚宁笑道:“别皱眉,多笑笑。” 徐言白眼底里的痛苦与落寂交织,深深刺痛了徐晚宁的心,“既然是不愉快的回忆,那我们以后都不提了,彻底忘了它,咱们继续往前走。” 父亲说得对,有些秘密就是要藏在心底的,不能与人分享的。如果他愿意跟你分享,你就听着,如果他不愿意说,你别追着问。 刚才是她错了,她不该追问这个令徐言白不开心的问题的。 徐言白低着头思忖片刻,随后抬眸望向徐晚宁,在她澄亮如水的眼睛里看见了心疼。 他的心脏忽颤了一下,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来,缓缓开口道:“是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也是她把我推入万丈深渊。” “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确实不堪一提。” 烂在心底那么多年的秘密,他突然不想再藏了。 “可有一个人,我想跟你说说他。”徐言白的语气倏地变得有些沉重,“我的亲生父亲,他的名字叫沈山,是一名初中语文老师。” 徐言白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徐晚宁,他的原名叫沈星河。 灿若星河,一位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这一生都是璀璨明亮的。 他的原生家庭并不富裕,普普通通却温馨幸福。 因为,他也是那个可以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快乐男孩。 七岁那年,一场意外打破了这一切。 父亲在下班回家途中被一辆货车撞飞了,当场因重伤陷入昏迷,肇事司机逃逸。 因为当时天色昏暗,路上并没有行人,乡村也没有安装电子监控。 巨额的医疗费用如重山,一下子就压垮了这个本就没多少积蓄的家庭,而亲戚朋友的捐助不过也是杯水车薪,母亲每日都以泪洗脸。 老天爷向来喜欢欺负善良的老实人。 医生父亲说因腰椎骨折,下辈子只能瘫痪在床时,母亲的脸色惨青败坏,当即晕了过去。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医院里。 他当时就站在门外,听见母亲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道:“阿山,我们离婚吧!” 第76章 跌入黑暗地狱 沈山看着妻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楚红惠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低声道:“我会把星河一起带走的。” 听说要把儿子给带走,沈山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双手用力地撑着床,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下半身却毫无觉,几番艰难的尝试后,大汗涔涔,干裂的嘴唇粗重地喘息着…… 他这时突然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 永远再也站不起来的废人。 眼神一寸一寸变得空洞,心死如灰。 楚红惠别过脸不再看他,泪如雨下,“阿山,你也别怪我狠心,我和你一样,都想给他好的生活。” 沈山端详了她的侧脸许久,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汹涌而出,痛心彻肺道:“我这样,也只会拖累你们母子俩。” “离婚这事,我听你的。你以后,好好对他。” 听到这里,徐晚宁震惊不已。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一场飞来横祸,沈山已经失去了健康的身体,也失了去了工作,犹如跌落万丈深渊。 楚红惠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并且要带走儿子,简直就是往他的伤口上插刀。 “从医院出来,她以带我去外婆家为由,哄我离开了家,离开了父亲。”徐言白的声音低沉,带着哽咽的暗哑,“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三个月后,突然传来父亲的消息。” 电话那端的人告诉母亲,沈山死了。 是服毒自杀。 妻离子散,身残体废……沈山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徐言白语气平静地说着这一切,而徐晚宁却忍不住掉眼泪,“沈伯伯那时候该有多绝望,才会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哀莫大于心死。”徐言白平静的语气下难掩怒意和痛苦,“他这个人,向来不重名不重利,只求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他所求的也不算贪心,但最后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徐言白知道,沈山肯定是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 “那后来呢?”徐晚宁又问道:“她不是把你带走了吗?为什么你会落到人贩子的手里?” 徐言白的语气和面色原本还勉强算平静,但徐晚宁这个问题让他面色忽然一沉。 他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嘲讽,“她把我扔给了外婆抚养,自己到外边的大城市找工作,说要努力赚钱养活我。” 可好景不长,两年后外婆患病去世了。 “我外公走得早,外婆就一走,便没人能照顾我了,她不得不把我接回到她的身边。” 能回到母亲的身边,是小小的沈星河做梦都想着的事情。 虽然外婆的死,让他难过伤心,但能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总归还是高兴了占了上风。 沈星河很开心,但母亲却并不开心,她不允许他在别人面前叫她妈妈,只能叫阿姨。 就连旁人邻居问起他和她的关系时,她每次都笑着回答别人说:“这是我姐姐的儿子。” 那时候的他满脑子的疑问,明明外公外婆只有妈妈一个女儿,根本就没有姐姐,可妈妈为什么骗别人呢? 沈星河撇着嘴,委屈巴巴地问她:“你明明就是我的妈妈,为什么你要我跟他们撒谎说,你是我的阿姨?”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发大火,把水杯都摔到了地上,“说了不许叫,就是不许叫,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沈星河被吓懵了,“哇”的一声大哭,“可你就是妈妈,你就是妈妈……” 并没有预想中的好言相哄,楚红惠的巴掌凌厉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情绪失控得跟疯子一样,怒吼道:“说了不许叫妈妈,你是听不懂吗?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喊我妈妈,叫一次,就打你一次。” 沈星河性子倔强,哭着又喊了两声妈妈。 楚红惠并没有手软,而是说到做到,拿起鸡毛掸子就往他的身上抽打,“我不是你妈,我不是你妈……” 徐晚宁怔住,停止了哭泣,胸膛里像一锅开水那么沸腾,心火冲头,太阳穴突突的跳。 “言白……”徐晚宁小心翼翼地喊着他的名字,心疼不已。 时间匆匆而过,一个月后,母亲提出带他去游乐园玩。 那天,是父亲离世后最快乐的一天,也是他跌入黑暗地狱的一天。 母亲跟他说要上洗手间,让他留在原地等她。 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见母亲回来。 沈星河等呀等,等到太阳落山,天色慢慢变黑。 游乐园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快要走光了,可他的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突然一个戴着眼镜,长得高高瘦瘦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笑容甚是和蔼可亲,对他说可以带他去找他的妈妈。 沈星河原本不肯跟戴着眼镜的男人走的,因为他答应了妈妈在这里等她回来的。 可眼镜男跟他说,他是他的妈妈的好朋友,就在刚刚,他的妈妈被车撞伤,被救护车送去医院了。 见沈星河还是不相信,眼镜男又跟他描绘妈妈的模样,身上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子,又说妈妈的伤很严重,再不走的话,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沈星河听他全都说得上来,又害怕这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像爸爸那样被车撞伤后,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左思右想,沈思河最后还是跟着他离开了游乐园。 眼镜男带他去的并不是什么医院,更不是去找妈妈,而是把他带到一个废弃的仓库。 那里关着十几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五六岁左右,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铐着。 不,有些孩子根本就没手,或者没有脚,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 那些孩子的衣服破烂不堪,泥巴、灰尘和血迹混成一体,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他们见了眼镜男,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眼里写满了恐惧。 第77章 抛弃 屋里又乱又脏,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 有个小姑娘见了眼镜男,直接给吓哭了。 眼镜男对哭声似乎十分抗拒,早已没了在游乐场时笑容满面的和善面孔,跟换了个人似的,满眼欲要杀人的狠戾,烦躁不已的他解开皮带就往小姑娘身上抽。 小姑娘被抽打得哇哇大哭,满地滚爬,可不管她怎么求饶,眼镜男始终没有心软。 很快,小姑娘的衣服就沾染上了鲜血。 直至小姑娘倒地奄奄一息,眼镜男才肯停手罢休。 看着眼前这一切,沈星河惊恐得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想哭又不敢哭,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懵懵懂懂中,他明白了自己落在了坏人的手里了。 沈星河想偷偷逃跑,跑回去找妈妈。 他答应过妈妈,要在原地等她回来的,要是找不到他,妈妈肯定要着急要难过的。 沈星河又慌又急,逮着了机会就逃跑,可没跑多远,便被抓回来了。 他们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的,可他强忍着痛不哭,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要去找妈妈。 眼镜男伸手狠狠地捏着他的嘴巴,恶狠狠地骂他,“你小子是不是傻呀?你妈跟你说上厕所,让你在那里等她,根本就是骗你的。” “你妈根本就没有上厕所,她早就从后门偷偷跑了,你妈早就想好了要把你扔在游乐园,她不要你了。” 沈星河感觉嘴巴随时都会被捏碎,可再疼,他也强忍着眼泪,死死地瞪着他,生气地骂道:“你骗人!我妈是不会骗我的,她不会不要我的!她不会不要我的!” “你是个大骗子!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眼镜男撇了撇嘴,“我是大骗子没错,可你妈比我更会骗小孩子,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把你给骗回来。” “他……”徐晚宁简直难以置信,在她的印象里,楚红惠温柔贤惠,见了谁都是一副和蔼亲切的笑脸,根本没有办法和抛夫弃子联系一起,“那个人贩子说的都是真的吗?” 徐言白微微颔首,“是真的。” 这一刻,徐晚宁的三观轰然崩塌了。 虎毒尚不食子…… 她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被毒打了几次后,沈星河终于意识到靠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逃出魔掌的,必须要把那些人哄好,让他们放松警惕,再寻找合适的机会。 他开始佯装无奈屈服,听从他们的安排,在天桥、在广场这些人流量大的地方乞讨,给他们赚钱。 可是他们并不满足,为了赚更多的钱,想要把他的手脚都打断,用残疾博取更多人的同情心。 沈星河连忙向眼镜男求饶,说残疾讨钱已经过时了,越来越多的人宁可给些吃的乞讨的,也不愿意再给钱。 他说他会吹笛子,可以到街头卖艺换钱的。 沈山生前痴迷吹笛子,也吹得一手好笛子,也乐于把这种爱好教给自己的儿子。 父亲一直说他在这方面有着极好的天赋,别人要苦学一两年的基本功,可沈星河短短三个月便可以掌握了,那些简单的曲子,他只教两遍,沈星河便可以吹得有模有样。 沈星河长了一张帅气可爱的脸,又吹得一手好笛子,卖艺赚来的钱确实要比跪地乞讨赚得多。 就这样,沈星河开始了他的卖艺讨钱生活,每天被人带到不同的地方,从早吹到晚,吹得嘴唇干裂,胸短气闷,每天都是从阎罗王殿前走一遭。 他卖艺讨钱的要比别人赚得多一些,但这不代表他会得到更好的待遇,每天吃的都是馊了的东西,睡的是冰冷又臭味冲天的地上,被打被骂那更是家常便饭。 那两三年里,除了一张脸,沈星河的身上就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新伤与旧伤纵横交错。 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孩子,有的熬不住死了,有的被卖掉了,甚至有的被推上了手术台,身上的器官被强行移植到了别人的身上。 春来冬去,屋里的孩子的换了一茬又一茬,竟然是他一直都守在眼镜男的身边。 不管刮风和下雨,沈星河都会听从安排外出卖艺。 因为他心里一直在期待,有一天妈妈能看见他,并把他带回家。 他还想跟妈妈说:他没有不听话,那天,他一直在游乐园等她回来的…… 沈星河咬着牙,等呀等,终于在三年后再见到他日思梦想的妈妈。 那天,他在游乐园门前摆摊卖艺。 在人群里终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沈星河激动得泪水汹涌而出,拔腿奔向她,“妈妈,妈妈……” 谁料那个女人见了他先是一怔,随后神色慌张,像是见了鬼一般,抱起身旁边的小男孩转身就走。 沈星河在身后追,可女人越跑越快,最后上了一辆豪车,扬长而去。 望着慢慢变成黑点消失在视线里的豪车,沈星河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逃跑,沈星河再一次遭受了毒打,被打得皮肉绽开,两天不能吃饭。 又过了好几天,眼镜男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让他彻底死了心。 眼镜男带他去的地方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半山腰,告诉他这是富人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沈星河一开始并没想明白眼镜男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心里猜想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卖给哪个没有生育能力没儿子继后香火的富翁狠赚一笔。 直到他日思夜想的母亲出现在眼前,沈星河才懂眼镜男说让他彻底死心的意思。 眼前的母亲,跟他记忆中的素面朝天判若两人,化着好看的妆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衣服,最耀眼的,还是她一身的珠光宝气。 她的手里牵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 小男孩走路不稳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她急急忙忙跑过去,满眼心疼地把小男孩抱进怀里,又是亲又是哄。 眼镜男指着那个小男孩,“看见没,那个小娃就是你的弟弟,你妈跟有钱男人生的儿子。” 沈星河拼命摇头,死死咬着唇不让在眼底打滚的眼泪掉下来。 “爱信不信!”眼镜男没什么好脾气,冷嘲热讽道:“你信不信,你现在下车去找她,她还是会跟上次一样,像见了鬼一样躲着你。” 第78章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这一次,眼镜男没有骗他。 楚红惠见了他,一如上次见面,慌张到不知所措,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神,颤着声音说:“孩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妈妈。” “我没有认错人,你是妈妈,你就是我妈妈!” 沈星河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肯认自己,痛哭流涕地道:“妈妈,我是星河,你不认得我了吗?” 楚红惠慌张地四处张望,见周边没有熟人,随即黑着脸,厉声呵斥道:“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妈妈,你认错人了,你别乱喊!” “还有,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便抱起小男孩匆忙往小区里走。 而沈星河被小区的保安拦了下来。 这一刻,沈星河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了。 沈星河以为他不见了,母亲会伤心会难过会着急,会天南地北寻他找他,把他给找回来的。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历尽了千辛万苦站在她的面前,她说他认错人了。 她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这时,徐晚宁已经泪流满面。 有些父母为了儿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在所不惜,而有些父母却亲手把自己的儿女推进万丈深渊见死不救。 原来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生了孩子的人,都配被称为母亲的。 徐言白告诉徐晚宁,在半年后的冬天,他在街头卖艺的时候遇到了徐辞安。 也许是那天太冷,也许是他饥饿的原因,笛子吹着吹着,只觉得眼前的人和物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也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沈星河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里。 徐辞安告诉沈星河,他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注意到街头卖艺的他了,一直暗中观察并且报了警。 沈星河晕倒的时候,沈辞安抱起他要送往医院,而眼镜男等人却冲了出来要拦住他,被早已埋伏在人群里的便衣警察一举捉拿。 “孩子你别害怕,坏人都已经被警察叔叔给抓起来了,你现在自由了。”身穿着白大褂的徐辞安也是沈星河的主治医生,“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吗?我让警察叔叔联系他们,把你带回家。” 沈星河眼神空洞,紧紧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徐辞安怜爱的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地安抚道:“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的,警察叔叔也会想办法帮你找到他们的。” “不用找了。”沈星河的声音微弱又冰冷,“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他们都已经死了。” 徐辞安颇为震惊,但又觉得这也算是意料中的事。 沈星河以为自己会被送到孤儿院,但没有想到徐辞安会提出收养他。 “如果你愿意的话,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法律上的爸爸。”徐辞安想了想,“我还有个女儿,她名字叫徐晚宁,比你小几岁,她很可爱的,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沈星河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收养我?” 这两三年里,他不光卖艺讨钱,还被逼着做过不少坑人拐骗的事情。 他这样的人,不干不净的,在别人的眼里,是骗子,是坏人。 “我的女儿,她一直都很羡慕她的同学有一个哥哥。”徐辞安笑道:“我也想这个世界上能多一个人疼她爱她。” 沈星河目不转睛地看着沈辞安。 他没告诉徐辞安,他是羡慕他女儿徐晚宁的。 因为徐辞安在提及她的时候,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芒。 就像父亲沈山看他的时候,笑意会从眼角里溢出来。 一个爱孩子的父亲,不会是坏人。 所以,沈星河答应了徐辞安的收养。 徐辞安问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星河摇了摇头,“我忘了。” 父亲走了,母亲不要他了,他的人生将此不会再灿若星河。 这个名字,与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徐辞安思忖片刻,“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言白,徐言白,这名字你喜欢吗?” 见他眼神迷茫,徐辞安笑着解释道:“这话的意思是话一出口,就不能随便更改收回。过去的事情,你把它给忘记了。从今天开始,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不仅要对自己负责,也对别人负责。” 末了,徐辞安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的人生已经拨云见日,不要再有自暴自弃的想法,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对自己负责,明白了吗?” 把埋藏在心底里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徐言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仿佛压在他身上的巨石,瞬间就被移走。 这么多年来,徐言白从不敢揭开伤疤示人,包括徐晚宁。 因为他的过去是肮脏的,带着污点的,他害怕她知道他的真面目后,跟别人一样躲着他远离他。 可此时此刻,徐晚宁失声痛哭,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徐言白抽了几张纸巾给她递过去,“该难过该掉眼泪的人是我,你怎么哭上了?” “我不知道你原来受了那么多苦。”徐晚宁紧紧抓住他的手,眼里难掩对他的疼惜,“你是徐言白,是我的哥哥。爸爸他说得对,那些事情过了就让它过去,至于那些你不想见的人,咱们以后都不见。” 徐言白有几分惊愕,随即轻声笑道:“我以为你会劝我原谅她。” “伤害就是伤害,不管时间过去多久,身上的伤口会痊愈,可疤痕难消,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原谅的。” “她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等我的脚好了,我陪你回去看看沈伯伯,给他老人家上一柱清香。” 徐言白点点头,“好。” 晚上九点多,陈铮从警局出来,开车直奔医院住院部。 他说过,他要亲自上门赔礼道歉的。 没想到的是,225号病床竟然换了人,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子,而徐晚宁不知所踪。 这时,刚好有护士进来查房。 陈铮认得她,也知道她平日里跟徐晚宁的关系不错,好像名字叫曹霞,“曹姑娘,晚宁她人呢?” “晚宁她今天下午已经办理出院手续了。”曹霞颇有些惊讶地看着陈铮,疑惑问道:“陈队长你不知道晚宁出院这事吗?” 徐晚宁丝毫没跟他提过今天出院这事,当然,这事主要怪他也没问。 陈铮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答反问:“她的脚不是还不能下床活动吗?怎么这么快就办理出院手续了?” “我听徐医生说,就是晚宁的哥哥,好像是说要带她出国治疗。”曹霞也不多说,目光落在陈铮还打着绷带的胳膊上,转移了话题,“陈队长你这胳膊还伤着呢,可得仔细注意,要是再受伤,这胳膊……华佗再世也难治好了。” “出国治疗?曹姑娘你确定没听错?” “好像是徐医生认识国外一个享誉国际的骨科专家,所以要带晚宁出国找他帮忙治疗。” 曹娟想了想,又继续道:“晚宁原本在国外的工作就要比在这里更有发展前景,老东家也多次邀请她回去工作,所以也有可能把脚给治好,就直接留在那边工作了。” 第79章 他在吻她 从医院出来,陈铮心绪骤然混乱,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虚浮的,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 在回家的路上,陈铮给徐晚宁打电话。 三通电话,都是没人接听。 那种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浮浮沉沉的茫然感充斥胸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在收紧,头皮发麻,手脚开始发凉。 隐隐觉得,虚汗似乎想要争先恐后冒出来。 陈铮耳边一直不断回荡着曹霞说过的话,思绪一直被她又要离开占据着。 三魂丢了七魄,开车经过保安亭时,连张叔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浑浑噩噩地把车子停好,可当他抬眼瞧见3栋301房的灯光正亮着时,陈铮猛然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心脏跳窜得不能自已,呼吸也突然难以稳住。 徐晚宁正从浴室出来,门铃声被按得惊天动地。 要不是她在猫眼里瞧见陈铮那张脸,这门铃就算是被按坏了,也不是敢打开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家上门寻仇来了呢。 徐晚宁把门给打开,见陈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而呼吸也比平时要粗重一些,“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铮摇了摇头,看着她,也不说话,一个劲地在笑。 看见是她,他那颗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稍稍安放了些。 幸好,她还在。 徐晚宁见他一脸傻笑,总觉他今晚怪怪的,“陈队,您以后要是没什么要事紧事,能不能别在大晚上找我?” 陈铮眉头微皱,疑惑不解地问:“你这是怕别人瞧见了,会怀疑我们关系不正当?” 徐晚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是会怀疑我是不是干了什法理难容的坏事。”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职业什么身份。 陈铮低低的笑了一声,直勾勾地看着徐晚宁,眸光潋滟若桃花般,“我来找你,确实是因为你犯事了。” “我?犯事?”徐晚宁食指指着自己,“我犯什么事了?” “你先让我进屋。” “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好……” 不等徐晚宁把话说完,陈铮已经侧着身子登堂入室。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铮把大门给关上,静静地看着她,幽黑的眼眸情绪翻涌得厉害,喉结上下滑动几下。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似乎要将人焚烧一般,徐晚宁觉得周围的空气像是渐渐被挤压掉,喉咙发紧,“你别这样看着我,有事说事。你刚说我犯事了,我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陈铮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畏爱潜逃。” 徐晚宁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陈铮倏地伸手,把她紧紧拥入怀里,嗓音像是从胸腔里溢出来,低沉又沙哑,“别走,留下来,可以吗?” “留下来?”徐晚宁有些懵,“什么意思?” 什么畏爱潜逃? 什么留下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我知道国外那位骨科专家的医技高超,对你的伤势有更好的帮助,我也知道对你来说可能国外的发展前景更好。”陈铮稍稍松开力道,可还是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可我……” “可我的想法很自私,我想你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 “什么国外骨科专家,什么国外发展前景?”徐晚宁终于反应过来了,“谁告诉你,我要走?” “你们医院的那个小护士曹霞。”陈铮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的脚就是骨折了,养几个月就能康复,哪里需要找什么骨科专家。”徐晚宁顿了顿,“不过,老东家让我回去上班,倒是真的。” 陈铮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被那个小姑娘诓了,还真是枉自己干刑警多年,竟然没能辨识半分。 罢了罢了,方寸大乱,容易失去判断力。 陈铮不怪自己失了判断力,只怪自己以前自欺欺人得厉害,低估她在心里的位置。 “那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两人挨得近,徐晚宁清晰的感觉他温热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觉得,他再靠近些,他们都能亲上,“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们换个方式说话。” 陈铮坚定地摇了摇头,“因为我的怯弱,我已经放手两次了。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了。” “陈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没喝酒,也没发烧。”陈铮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他在吻她!! 徐晚宁脑子“轰”的一声,陷入一片空白。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般,甚是生涩,没有技巧可言。 徐晚宁呼吸不稳,声音也在发颤,“你……” “你先别说话。”陈铮打断她的话,“听我说。” “我以前总觉得,只要你安好便是晴天,你的去和留我都可以逼着自己接受。可当曹霞跟我说你要走时,我觉得天好像都要塌下来了。” “徐晚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骗你。”陈铮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陈铮不爱徐晚宁,是我说过的最大的谎言。” 玄关处的灯光昏暗,而他的目光却亮如星辰,好像藏了世间所有的星光。 徐晚宁看着他,眼尾渐渐染上腥红,“你把眼睛闭上。” 陈铮深情地凝视她两秒,听话地把眼睛给闭上,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你这是要吻我吗?” 结果,不是预料中的亲吻。 倒是耳朵被人揪起来了。 陈铮猛地睁开眼睛,一脸委屈地看着徐晚宁,“不是,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说谎是要受到惩罚的。”徐晚宁瞪了他一眼,“你骗了我这么久,别想着说几句好话就能让我原谅你。”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呢?” 这个问题,徐晚宁一时间还真答不上来,“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那行吧,时间不也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陈铮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陈铮顿住脚步,蓦然转过身来。 上前一步,如迅雷疾风般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跟刚才的蜻蜓点水完全不一样,这个吻热烈且缠缠,霸道也疯狂,她根本无力抵抗。 第80章 耿耿于怀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她头脑发晕,双脚发虚时,他才肯放过她。 徐晚宁气息喘喘,连耳尖都微微发红,“你……” 陈铮眸色幽深,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低声打断她的话,“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她倒觉得有些憋屈,越憋屈越生气,“你这是求原谅的态度……” 那些没有被说完的话,被一个灼热而凶狠的亲吻堵回去。 这一次,徐晚宁被吻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北。 憋屈没了,生气也没了,只想求饶投降。 陈铮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俯身在她的耳畔,“徐晚宁同志,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以后都不会骗你,也不会再惹你生气。” 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充电,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微信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曹霞:【你教我说的,一个字不落,陈队有没有上你家找你?】 陈队长赖在她家十一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徐晚宁拔掉显示已充满电的手机,给曹霞回信息。 徐晚宁:【革命必须成功,改天请你吃饭。】 很快,那边回复了她的信息。 曹霞:【饭要吃,姐妹团也要给我留个位置呀。】 徐晚宁:【留,必须留。】 退出微信,徐晚宁翻开通讯录。 响了十几秒钟,对方终于接通电话。 “夏瑶。” “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徐医生你这算得上扰民了啊。”电话那端的陈夏瑶声线清晰,没有半点睡着后被吵醒的惺忪懒慢。 估计也是个夜猫子,还没睡呢。 “十年也没骚扰你两回,你忍忍吧。” 陈夏瑶低声地笑了笑,“好吧,那我忍忍。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终于把我哥给拿下了吧?” “嗯。”徐晚宁语气难掩愉悦,“夏瑶,谢谢你。” 此刻,陈夏瑶站在窗台前,院子里满是月色,白如银练。 心底有些酸又有些涩,但更多的如释重负。 这十几年来,她跟陈铮两人就像是拉锯一般。 她喜欢他,而他喜欢着徐晚宁,谁都不曾肯退让半步。 现如今,终于结束了这种无休止的拉锯僵局,心酸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陈夏瑶道:“谢谢你,没有放弃他。” “夏瑶,你放心,我会一直陪他走下去的。”“只要那个人是你,我就放心。”陈夏瑶无奈一笑,“没办法,谁让他只喜欢你。” 两人互说晚安,结束了通话。 今天出院这事,算是徐晚宁给陈铮设的一个小圈套。 说起来,他们两人能走到一起,陈夏瑶是最大的助攻。 那天在医院,陈铮拒绝了她。 但他不知道,当天晚上,陈夏瑶有来找过她。 两个说不上熟悉的女人坐在医院的天台上吹着风,沉默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今晚月亮都偷懒了,星星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没什么好看的。”徐晚宁率先开口打破沉静,“陈老师,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恕我不能再陪你吹夜风了。” 徐晚宁起身往回走,身后传来陈夏瑶的声音。 “阿铮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我妈妈从马路边捡回来的。” 徐晚宁顿住脚步,“早在十年前,你就已经告诉过我了。” 他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这事,是陈夏瑶告诉她的。 事隔多年,徐晚宁仍然记得陈夏瑶当时跟她说过的话—— “我不是他的妹妹,我也不想当她的妹妹。我喜欢他,我想做他的女朋友,我想以后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结婚生子,共度余生。” 徐晚宁回头看她,“陈夏瑶,十年前我是想跟你争他抢他,但现在,我弃权了,你随意。”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死缠烂打,就不体面了。 “说弃权的人应该是我。”陈夏瑶抬眸与徐晚宁的视线相对,“准确来说,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阿铮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他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撒谎,做事情永远都是一就一二就是二,不玩弄虚作假那套,唯独在喜欢你这件事情上,撒了一次又一次的谎。” 想起今日被他拒绝,徐晚宁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自己都不敢承认喜欢我,你们怎么一个个地跑来跟我证明,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不是我们可笑,而是你不够了解他。”陈夏瑶紧紧地盯着徐晚宁,“徐晚宁,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来保护你。” “为了保护我?”徐晚宁有些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是。”陈夏瑶沉声道:“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当母亲的机会了。” 徐晚宁心头一震,望向陈夏瑶的眼神染上了诧异与疑惑,“你……” “五年前,他亲手抓捕一名瘾君子入狱,那人蹲了两年出来后,发现老婆背着他带着儿子另嫁他人,原本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父亲在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天,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湖里。” 陈夏瑶语气淡淡的,不带感情地述说别人的故事,“那人觉得是陈铮害得他“家破人亡”,所以要报复他。” “我是他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他想让陈铮尝试痛失至亲的滋味,所以就把目标对准了我。” 案发后,据那人交代,他在作案前暗中跟踪了陈夏瑶好几天,寻着她落单的机会对她进行绑架。 妻子改嫁、父亲逝世令那人受了很大的刺激,脑子都有点不正常了,是铁了心要和陈铮同归于尽的…… 因为武力值的悬殊,那人的刀子都没能伤害陈铮半分,怒火攻心之下,刀子捅入了陈夏瑶的腹部。 这一刀,陈夏瑶的身体生殖系统受损,医生说子宫损伤严重,基本上失去生育能力。 徐晚宁倒吸了一口冷气,背脊有些发凉。 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有些伤害,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害了我。”陈夏瑶一步一步向徐晚宁走近,“你以为他没有想过去找你吗?他喝醉了酒,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可他怕呀,他怕徐晚宁变成第二个陈夏瑶。” 第81章 他不是不爱你 “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拒绝你吗?”天台的灯光明亮,光影斑驳,徐晚宁清楚地看见陈夏瑶眼尾泛着泪光,“因为他害怕徐晚宁变成第二个柳敏。” 徐晚宁忍不住哽咽,鼻尖凝起酸涩,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陈夏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多时,终于忍不住滑落,“他那个人很多时候想法很消极,总觉得自己霉神附体,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就连我妈妈的死,也要怪在自己的头上。” “莲姨她……”徐晚宁心下一紧,连忙追问道:“莲姨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夏瑶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苦笑地道:“孤儿寡母,总是别人欺辱的对象。” “我的父亲死了后,他的堂哥也就是我的大伯父,他欺负我们家没个可以做主的男人,就想着将我们母女二人赶走,强行把我们的家还有田地占为己有。” 大伯父来势汹汹,一进屋就砸东西赶人走。 陈铮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打小没少受人欺辱,当那些拳头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不被欺负,就得做一个比恶人恶的人。 打架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也不为过。 众人周知,他打起架来向来比旁人要凶狠。 五十多岁的伯父,又怎么会是小野狼的对手,还没过招几个回合,最后被他撂倒在地不得动弹。 大伯父折了胳膊,瘸着腿灰溜溜的走了,但心里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连自己姓啥名啥都不知道的野种,竟也敢对他动手!!! 过了几天,大伯父带了十个人上门,个个手里都抄着家伙。 陈铮身手了得,以一敌十竟也丝毫不占下风。 大伯父见状,气得脸都黑了,卑鄙无耻地挟持了母亲陈瑞莲。 陈铮投鼠忌器,很快就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 “落到那些人的手里,自然不会有好下场,能拿得上手的东西,他们都跟疯了似的往阿铮的身上砸。”陈夏瑶回想那天的血腥场面,心还疼得像要被绞碎似的,“我大伯父那个人心狠,说要打断阿铮的双手双脚,让他变成一个废人。” 陈铮被那些人折磨得不成人样,已经没有了还手的能力,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陈瑞莲自然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禽兽把陈铮弄成残废,为了救他,最后意外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上。 “母亲的死,结束了那场闹剧。”陈夏瑶泣不成声,指着自己的胸膛,“我妈死了之后,阿铮这里就生病了。” “他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的,他一直在责怪自己没有能力,没有保护好我妈……”陈夏瑶道:“徐晚宁,他不是不爱你,而是他一直觉得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宁稳定的生活。” 徐晚宁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徐晚宁,就当我求求你了……”陈夏瑶擦干眼里的泪水,哑着声音乞求道:“不要放弃他好吗?” …… 天还没亮,便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将近三小时,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灰蒙蒙地笼罩着整个城市。 天昏昏令人郁郁。 王京阳完全提不上精神来,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就连眼泪也飙了出来,忍不住跟沈云开吐槽道:“这种鬼天气,真的很影响好心情啊。” 沈云开轻哂了一声,“谁说不是,我这不是连咖啡都泡上了。” 话刚落音,余光瞧见陈铮哼着不名的小曲走进办公室。 容光焕发,满眼都是笑。 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都回以热情的笑容。 王京阳凑到沈云开的身边,“沈哥,这是什么情况?老大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啊!” “你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某人笑得跟只怀春的猫似的,骚里骚气的,心情何止不错。 王京阳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沈哥,要不你去打听打听发生啥事了?我跟在老大身边做事那么久,就没见过他有这么好心情的时候。没准我们讹……不,让他请我们吃大餐,也是有可能的。” “咱们组确实好久没团建聚餐了。”沈云开把咖啡杯放回桌上,“机会嘛,是要靠争取的。” 王京阳双手抱拳,“静候佳音。” 沈云开随手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今天心情不错啊,是不是我小师妹给你转正了?” 陈铮挑眉一笑,“有这么明显吗?” “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陈铮收起笑容,“好,那我收敛点。” 沈云开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哄骗小师妹原谅你的?” “想学?” “嗯。”沈云开想起自己那个假戏真做的计划,存在感是刷满了,但陈夏瑶对他始终是不冷不热的,认命地谦虚请教道:“想学。” “想学,那得交学费。”陈铮想了想,“咱们组好像很久没有聚餐了吧?你这学费,就当是赞助经费吧。” 沈云开:“……” 这怕是有内鬼吧! 这时,刘哥的电话打了进来。 陈铮和沈云开赶往技侦科。 “刘哥,情况怎么样?这视频是不是剪辑的?”沈云开问。 “我反复做了对比,找不到剪辑的痕迹。” 沈云开看了眼陈铮,“这不应该啊!我们都有理由怀疑这是一份被剪辑过的视频。” “猜测是需要证据支持的。”刘哥想了想,“还有一种可能,我们遇上技术流了。” “技术流?” 刘哥解释道:“也是就是网友口中的百万剪辑师,技术超一流,几乎找不到被剪辑过的痕迹。” 从刘哥那儿回来,沈云开垂眉耷眼,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 两人紧接着去了一趟法医室。 时上嘉昨晚加班加点,把陈铮他们从董驰家里带回来的三瓶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都分别做了检测。 送来的三个物证中有两瓶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另外一瓶被人动了手脚,里面装的液体跟和董驰食道里提取出来的液体,经检测发现两者的主要成分都是维生素c。 沈云开指着3号物证袋,“这瓶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不是我在董驰家的沙发底下找到的吗?” 第82章 关系不一般 陈铮回想起当日沈云开在沙发底找到一瓶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时,方文和罗顺杰两人神色迥异,前者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者则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心里当即有了结论。 罗顺杰想“杀”董驰。 “假如这药是罗顺杰换的,那他这个人还真的挺有意思。”沈云开道:“他是董驰的生活助理,本人也亲口承认董驰平时用的药都是他去药店买的,不就是等于亲口告诉别人,我就是杀人凶手吗?” “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罗顺杰给董驰当生活助理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两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才让罗顺杰对他痛下杀手。” “请他回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沈云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反正这小子也没想过要隐瞒。” 没等沈云开把罗顺杰请回来问话,林攀倒是带来了一个消息。 “老大,沈哥,我查到了董驰的前任生活助理朱莉,和现任生活助理罗顺杰的关系不一般。” 陈铮问:“怎么个不一般?” “朱莉是土生土长的湖隅人,罗顺杰是平阳人。因为父母工作忙的原因,罗顺杰从小就被寄养在外婆家生活。”林攀顿了顿,“他的外婆与朱莉是邻居,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直到初三那年,他才被父母接回平阳读书。” “这些年,两人一直都保持联系。” 陈铮很快反应过来,“朱莉为什么要离职?她是被董驰辞退的?” 林攀点点头道:“朱莉在董驰身边做生活助理做了两年,三个月前被董驰炒掉,对外说辞退她的原因是她的手脚不干净。” “手脚不干净?”沈云开问:“那朱莉她人现在在哪里?” “说来也奇怪,董驰说朱莉手脚不干净非要开除她,可星乐经纪公司的一姐温轻却执意要收朱莉给自己当生活助理。” “温轻,你说的是三金大满贯影后温轻?”沈云开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对,就是这位家喻户晓的实力派演员。虽说董驰贵为当红流量小生,粉丝众多人气高涨,但在有实打实成绩的温轻面前,那完全是不够看的,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声姐。” 提起这位街知巷闻的七十年代女明星,不管是电视剧领域,还是电影领域,都是顶级拔尖的人物,用观众的话来说,温轻已经脱离了“演什么像什么”的地步,直接进阶到“演什么是什么”。 妥妥的,爷爷辈和爸爸辈的梦中情人。 “温轻不仅是星乐经纪的定海神针,听说还是股东之一,她跟公司点名要朱莉,公司那边绝对不会轻易地驳了她的面子,所以就算董弛心里不舒服,可开除一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朱莉现在就跟在温轻的身边。” “按道理来说,一般人是不会要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在自己身边的。”沈云开眉头微拢,“我从小就爱看温轻拍的戏,也对她的事情特别关注,媒体和圈内人都评价她这个人较真,性子直,眼里揉不下沙子,她明明知道朱莉手脚不干净还点名要她,这不合常理啊。” 沈云开抬眸看向陈铮,“莫非,朱莉手脚不干净这事,另有隐情?” “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陈铮道:“现在董驰死了,真正的原因只能问朱莉了。直觉告诉我,罗顺杰给董驰换药这事,跟朱莉有关。” 沈云开一乐,终于逮住机会揶揄道:“陈队长,破案不是靠预感和直觉的,咱们得讲证据。” 陈铮觑了沈云开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看把你能的”,“搞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工作,连这点直觉都没有?那些经验都喂狗吃了?” 沈云开:“……”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那按陈队长你的直觉判断,我们现在是先去见朱莉,还是先提审罗顺杰?” 陈铮想也不想,“先去见朱莉。” “老大。”林攀道:“朱莉她人跟着温轻在青宁市拍戏。” 陈铮看了眼时间,“现在过去的话,还能赶在天黑之前到青宁市。” 开车赶到青宁市的时候,正好是日落西山,但谁也没有心情欣赏唯美的落日黄昏和感受恰到正好的微风。 陈铮等人亮了工作证,深入剧组拍摄现场一路畅通无阻。 “cut!”导演的手里提着个大喇叭,“这一条过了,演员休息10分钟,道具组开始准备下一场。” 场外等待的生活助理立即上前为自家艺人递水擦汗,化妆师也在一旁候着,随时准备着替艺人补妆。 场务工作人员指着一个身穿米黄t恤,穿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子说:“两位警官,她就是你们要找的朱莉。” 沈云开不认识朱莉,但他认得大名鼎鼎的三金影后温轻。 他不追星,但是从小就看她演的戏长大,对知性、温柔、优雅的她莫名有一种好感。沈云开现在见了真人,内心隐隐有些激动。 她单单是坐在那里都非常吸引大家的目光,自带着耀眼的光芒,彰显出了属于自己的气场。 中年女性的娴静和优雅感,身上带着一种岁月美人的美好。 沈云开肩膀撞了一下陈铮,“你说我等下能不能找温影后签个名?” 陈铮毫不犹豫地抛给他一个白眼,“沈云开同志,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追星的。” “就签个名,耽误不了工作。” “你喜欢就好。”陈铮实在理解不了这种找明星偶像签名的行为,但他表示尊重。 沈云开懊恼自己出门没带个像样点的本子时,陈铮已经大步流星向温轻和朱莉走去了。 “你是朱莉,对吧?” 温轻、朱莉还有化妆师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铮的脸上。 朱莉愣了两秒,眼里带着疑惑,“对,我是朱莉,请问您是?” 陈铮亮出工作证,“我是屿城刑侦支队队长陈铮,关于董驰的案子,有些事情要找你了解一下。” 提起这个名字,朱莉眼底掠过一丝慌张,但很快恢复正常,“董……董驰?两位警官,你们这是怀疑他的死跟我有关吗?” 第83章 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沈云开解释道:“据我们调查了解,你之前给董驰当了两年的生活助理,对他的事情比较清楚,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他的事情。” “这样啊。”朱莉随即转身望向温轻,“温老师,我……” 温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两个身穿便衣的年轻人,面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对朱莉道:“没事,你好好配合警官的调查工作。” “谢谢温老师的理解。”沈云开欲言又止,挠了挠头,神色有些不自然,“温老师,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温轻见他这样,神色微诧,“请说。” 沈云开赶紧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笔,“温老师,我一直都很喜欢看你演的戏,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闻言,温轻嘴角的笑容骤然加深,嗓音带笑道:“当然可以。” 她伸出双手从沈云开的手里接过本子和笔,扬扬洒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本子和笔递还给他,温声问道:“想合影吗?” 沈云开受宠若惊,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可……可以吗?” “当然!”温轻望向陈铮,笑着问:“要一起吗?” 陈铮婉言拒绝,“我打小就不喜欢照相,谢谢邀请。” 温轻与他正面相视,目光掠过他左耳时,笑容逐渐凝固。 陈铮的左耳垂上有一颗黑色的痣。 见温轻的面色骤变,且直勾勾地盯着陈铮看,沈云开心头涌上疑惑,“温老师,温老师。” 温轻自知失态,立即调整好表情管理,可目光依旧胶在陈铮的脸上,“一直都听老人说,耳垂长痣的人,有福气且长寿,一生的运气满满。” 陈铮闻言,笑道:“虽说听起来很玄学,但希望承你吉言。” “玄学不玄学我不知道,但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说的。”温轻试探问道:“陈队长,您左耳上的这颗痣是天生的吗?” “应该是吧。”陈铮直言道:“我没留意。” 陈铮偏过头,低声提醒沈云开道:“时间不早了。” 该干嘛就干嘛。 沈云开和温轻合影,陈铮拿手机替他们拍的。 随后,两人带朱莉离开剧组,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进行问话。 “外面传言,你是因为偷窃,所以被董弛辞退是吗?” 朱莉没想到陈铮一开口就是如利箭直戳胸膛,偷窃两个字让她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似的,强辩道:“我没有偷东西,他冤枉我!” 陈铮仔细观察朱莉的神色,见她胸膛剧烈起伏,肩膀微微颤抖,情绪明显激动,“据我们调查所知,那枚价值百万的奢侈品牌胸针是从你的包里搜出来的,董弛是看在你忙前忙后为他工作了两年的份上,没有报警抓人,而是辞退了事。” 朱莉面红耳赤道:“那枚胸针不是我偷的,而是有人故意放进我的包包里,嫁祸给我的!” “有人?”陈铮抓住重点,“那个人是谁?” 朱莉脱口而出,“薄云霏。” “薄云霏?”沈云开蹙眉,“她为什么要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陷害你。” “薄云霏是董弛的女朋友,你们应该知道吧?” “嗯,知道。” “我是董弛的生活助理,负责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自然跟他走得亲近。薄云霏的占有欲很强,她不喜欢董弛和异性有过多的接触,所以想办法让董弛辞退我,再给他换个男性助理。” “偷东西是犯法的,我虽然生活不富裕,但也不至于去偷去窃,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陈铮紧盯着她足足有两分钟,等她激动的情绪慢慢缓和,才又抛出另一个问题,“说说董弛吧,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死者为大,没什么好说的。” 陈铮把朱莉的怨念和不屑都看在眼里,“看来你对你这位老东家颇有怨言啊!” 朱莉紧抿着唇,显然是不愿意多谈董弛。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沈云开走远几步接听电话。 “不想谈董弛是吧,行,那我们来谈谈罗顺杰。”陈铮道:“罗顺杰,你认识吧?” 朱莉紧绷的面容有一丝裂缝,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话题扯到了罗顺杰的身上,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认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罗顺杰初三转学后,你们有没有再联系?” “我们是qq好友,时不时还有联系的。”朱莉疑惑道:“警官,我不明白,这跟董驰的死有什么关系?” “他给董驰当生活助理这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我并不知情。”朱莉直视陈铮的眼睛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时,沈云开接电话回来,“朱小姐,你有男朋友或者未婚夫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朱莉微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是这样的,我们的同事查到去年年底,也就是11月份,你怀孕了。”沈云开紧盯着朱莉的眼睛,“我冒昧地问一句,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朱莉的瞳孔猛地一沉,眉眼也冷了几分,“对不起,这是个人隐私,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沈云开却咄咄逼人,“孩子是董驰的,对吗?薄云霏栽赃陷害你偷东西,千方百计逼着董驰辞退你,并不是因为她小气计较他身边有异性,而是因为她知道你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这些猜测都是真的。”朱莉面色不悦,言语间有些抗拒,“沈警官,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告诉我,你怀疑董驰是我杀的,对吗?”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的心里最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纸是包不住火的。”沈云开的语气顿了顿,“至于董驰是不是你杀的,我们警方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跟案子没有关联牵扯,我们是不会浪费人力物力找上你的。”陈铮语气严肃,“朱小姐,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同一件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和从我们的嘴里说出来,是有区别的。” 第84章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 朱莉紧咬着唇,似乎在做心理建设,迟疑半晌,才缓缓开声道:“沈警官猜得没错,孩子是董驰的。” 她猛然抬眸凝视着陈铮,咬牙切齿地道:“虽然我痛恨他,恨不得杀了他,但是他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听到这里,陈铮和沈云开都明白了,董弛强行与朱莉发生了关系,大概是措施没做到位,朱莉怀孕了。 在回屿城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月亮昏沉,星光稀疏。 陈铮和沈云开两人皆沉默不语,氛围有些压抑。 临走的时候,朱莉告诉陈铮和沈云开—— 不少流量明星的价值维系在粉的丝身上,对外的都是禁欲系高冷男神,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很受女粉丝欢迎。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代言,一般情况下金主爸爸会白纸黑字要求代言人不能恋爱,维持单身人设的形象。 经纪公司捧红一个组合或者一个偶像,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金钱,也不想自家艺人绯闻缠身影响自身形象,也是三令五申禁止艺人谈恋爱的。但考虑大明星也是人,也有心理和生理上的需求,所以会想办法替他们安排能够提供特殊服务的生活助理。 两年前的朱莉刚大学毕业,涉世未深,单纯地以为生活助理就是照顾明星的饮食起居。入职前的两三个月,董驰确实是循规蹈矩的,后来慢慢地就向她露出獠牙。 第一次,是在董驰的别墅里,忙前忙后替他收拾屋子,正要走的时候,觉得眼前的景物飞快变得模糊,恍惚间,眼前的东西慢慢重叠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而身边熟睡着的人竟然是董驰。 朱莉崩溃大哭,扬言要告发董驰,可他一点也不慌张,而是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眼神和语气皆难掩不屑,“你知道外边有多少女人排着队等着被我睡吗?” “你的粉丝是怎么想的,我管不着。”朱莉厌恶他这副欺负了他人还要他人感恩戴德的嘴脸,歇斯底里骂道:“我的工作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不是向你提供生理性服务的。” “公司招你的时候没跟你说清楚吗?你的工作内容不光是要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还要解决一些我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董驰大言不惭地道:“为我解决生理需求,也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 董驰威胁她说,如果她敢对外透露一个字,他就把昨晚的露水视频铺满全网。 朱莉嘲讽道:“他就是个惯犯,在那个视频里,他的脸全程躲开了摄像头。” 事后,方文找到了她,软硬兼施逼着她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朱莉知道这些人的手段有多龌龊,想毁掉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而她签的是两年的合同期,单方面毁约需要巨额赔偿。 入夜之后凉透的风,从摇下的车窗倒灌进来。 心底的压抑感被吹散了些,使人的思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沈云开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静,“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内心里边都已经烂透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我们常年与妖魔鬼怪打交道,不是早就该知道这个真相了吗?” 沈云开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社会败类,就这样死了,我倒觉得便宜他了。” 应该把他的恶行公诸于众,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接受他应得的惩罚。 沈云开突然想起温轻来,“你说温轻在朱莉被辞退的时候,点名要她给自己当助理,是不是早就知道董弛是什么德行了?” 陈铮不置可否,“她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怕是早就炼了一双金睛火眼了。” “这样说来,温轻这人还挺仗义的,不愧是我偶像。”沈云开絮絮叨叨地道:“长得看就不说了,演技甩现在的流量九条街。最难得的是,她盛名在外为人却特别低调,在娱乐圈这种名利场里混了几十年,而她几乎没有绯闻,除了拍戏其他时间基本没有消息,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沈云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目光落在陈铮的耳朵上,“我总感觉她对你耳朵上的这颗痣甚感兴趣。” 陈铮把座椅往后调了些,紧贴着靠背,双手放在肚子上,闭上眼道:“你就别瞎感觉了。” 车子驶入屿城的时候,已经快凌晨1点了。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俩今晚回局里随便对付一晚?” 平日里查案,也没少在局里过夜,折叠椅一打开就是床,生活用品和换用的衣服都备着。 陈铮摇头,“不了,我回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有人等着呢。”沈云开玩笑道:“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这些年,在办公室睡得最多就是陈铮,有时候忙起来,半个月都不着一次家。 “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提起徐晚宁的时候,陈铮眼里的笑意一路荡漾开去。 “你还是别笑的,眼角褶子都跑出来了。”这老男人春心荡漾,空气里都是恋爱的酸臭味,“不对啊,你的意思是你和小师妹住在一起了?” 陈铮单手撑着脑袋,笑而不语。 沈云开猛一踩刹车,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你们俩这速度,开的是火箭啊?” 巨大的惯力使然,陈铮整个人身子往前扑,揉了揉被高音震得生疼的耳朵,不理解地道:“你瞎激动什么?” 沈云开神情严肃,“你真的跟我小师妹住一起了?” 陈铮揉了揉雪上加霜的胳膊,一张俊脸拉得老长,没好气地道:“就你这破车技,我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住一起,住一起…… 他倒是想啊,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求到,住个屁一起。 见徐晚宁的家还亮着灯光,陈铮在301房门口徘徊了半分钟,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按门铃。 门从里边打开,陈铮抢先开口:“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不也还没睡吗?” “下午去了一趟青宁市,刚回到。”陈铮一边主动报告自己的行程,一边侧着身子钻进门,找了个借口,“你家有吃的吧?我饿了。” 第85章 我后悔了 也不等徐晚宁回话,自来熟的直奔厨房。 冰箱里空荡荡的,要啥没啥。 陈铮叹了口气,“你这冰箱,比我的脸还要干净。” 徐晚宁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直言道:“你知道的,我不会煮饭。” “言白的厨艺好,有他在,厨房都是他的主场。”徐晚宁解释说:“我受伤这段时间,他有空就亲自下厨给我做好吃的,没空的话,就安排人给我送过来。” 陈铮眉头直接皱成一个川字。 她这个解释,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陈铮突然想起沈云开之前说过的话:如果徐言白不是小师妹她哥,早就没你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陈铮突然觉得自己是不够资格向她求一个名分的。 他有太多太多要提升的空间了。 “你饿吗?我那儿有面条和鸡蛋,要不给你下碗面吧?”陈铮不但有一定的思想觉悟,还是个想到就会去做的实力派。 奈何徐晚宁不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不饿,我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陈铮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那宵夜改成早餐吧,不瞒你说,我煮的面味道还不错。” 徐晚宁并不怀疑他这个说法,毕竟他家以前是开云吞店的,也卖面食,陈铮没少在店里帮忙,长年累月耳濡目染,厨艺再差也会比她强,“我还记得阿姨煮的云吞特别好吃。” 这些年,她也没少吃云吞,不管是隐藏在小街巷里的老字号,还是盛名在外的连锁品牌,可她总觉得味道最好的,还是他妈妈陈瑞莲给她煮的那碗云吞。 “我也觉得她煮的云吞味道最好。”提起陈瑞莲,陈铮眸色微暗,见徐晚宁的脚已经拆了石膏,转了个话题,“你的脚,好些了没?” “伤势恢复良好,现在进行一些简单的康复训练。”徐晚宁道:“过两日,可以回医院上班了。” “回医院上班?”陈铮的目光落在她右脚,“徐医生,你现在是个病号。” “陈队长,你现在不也是个病号吗?”徐晚宁看着他,“我记得你这胳膊受伤,可一天都没休息呢,一直坚持带伤上班。” “这怎么一样呢?我这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都不算伤。” “陈队长,你别忘了我是个医生,我对自己的伤情有着清晰的判断。” 徐晚宁的性子跟从前一样,她认准的事情倔得很,别人难以说服,陈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争论不休,“脚受伤怎么说行动也不太方便,要不这样吧,只要我在家我都负责开车送你上班,至于下班的话,我尽量把时间腾出来。” 他的工作情况,他心里很清楚,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有时候还要出外勤执行任务,三几天不着家都是常事。 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敢拍胸脯保证。 “不用这么麻烦的。”徐晚宁坦言道:“言白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了。” 陈铮松了松领子,舔了舔后牙槽,一步一步向徐晚宁逼近。 徐晚宁见他眸色幽暗,似是有些不悦,敏锐察觉危险在靠近,喉咙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你……” 陈铮右手一伸,直接把她拉入怀中,“我想我应该要找徐言白好好谈谈了。” 右脚受伤本来身体重心就不稳,徐晚宁整个身子都倾斜在他的身上,想起他和徐言白向来都不太对付,紧张地问:“你找他干什么?” 陈铮将她抱紧了些,将好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嗓音沙哑低沉,“我得好好跟他谈一谈,他总不可能把我这个男朋友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总得给条活路别人走,不是吗? 男朋友…… 徐晚宁乍然有些恍神。 在此之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含糊不清的。 “我们什么时候确认了关系?”徐晚宁问。 陈铮抬眸看她,神色坦然,“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心照不宣的。” 徐晚宁:“……” 见她眼神有一丢迟疑,陈铮连忙投降,“是我不对。” “徐晚宁同志。”陈铮立正挺背,连头发丝都带着严肃,“我陈铮,想申请与你建立永久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请批准!” “合作伙伴关系?”徐晚宁有些懵。 “对,建立合作伙伴关系。”陈铮正言厉色,“我们组建一个家庭,我当孩子的父亲,你当孩子的母亲。我们约定彼此忠诚,相互信任,无论贫穷富贵,都不离不弃,执手偕老。” “你这节奏会不会快了点?”徐晚宁哭笑不得,“八字连一撇都有,就连孩子都扯上了。” “我只想跟你徐晚宁谈恋爱。”陈铮还是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我和你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在我作出决定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之前一直以怕伤害我为理由拒绝我,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报告!”陈铮立正敬礼,认真道:“那天晚上,我们找了你很久很久,他们都婉转劝我要做好最坏结果的心理建设。我当时就在想……” “如果你死了,我所有的害怕,所有的坚持都是个自我感动的笑话。” “徐晚宁,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后悔白白浪费了十年的时间。” 回应他的,是肩头上深深的牙齿印。 翌日七点,徐晚宁被门铃吵醒。 相比她的睡眼惺忪,陈铮却精神爽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快去洗漱,我做了你喜欢吃的云吞。” 徐晚宁睡意都醒了几分,“你一大早起来包云吞了?” “你说你想吃,我就包了点。” 五点起床揉面醒面,然后跑去菜市场买鲜肉。 徐晚宁眼眶有一丝灼热,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先别顾着看我,去洗脸吧。”陈铮笑了笑,“一会再让你看个够。” 感动不过三秒。 徐晚宁从洗漱间出来,陈铮已经把一锅热气腾腾的云吞都端过来了,“我想着你的脚不方便,所以就干脆端过来了。” 他家的锅,她家的碗筷,组合起来真的有点两人一起过生活的味道。 第86章 你这是心疼我了? 徐晚宁嘴角微翘,不揭穿他那点小心思。 她坐下来尝了两口,清脆柔糯的瘦肉裹着鲜甜的虾滑,鲜味软嫩舌头穿梭,汤色金黄不浊,鲜香回味,想必没少下功夫。 徐晚宁抬头看他,不吝赞赏道:“莲姨这独门秘诀,看来是让你学到精髓了。” 这味道,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陈铮心满意足,“哪天退休了,应该可以摆个摊卖云吞养活你。” 徐晚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场面,“这云吞皮,该不会是你手擀的吧?” 云吞皮看似薄,但吃起来爽滑劲道。 “嗯,外边卖的那些不好吃。” “你几点起的床?” “好像五点吧。” “你平时工作够忙的,大可不必为了一碗云吞这般折腾的。”徐晚宁感动之余,还有些心疼,“多睡会觉养好精神,多破两个案子为祖国报效才是正事。” 某人跟她一样,现在还是个病号,一只手擀面,绝非容易之事。 毕竟像她这样的,就算双手都给用上,也是擀不出来的。 “守护小家,并不影响报效祖国。”陈铮把脸凑近徐晚宁,一双眼睛兀自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这心疼我了?” 徐晚宁舀了一勺云吞,飞快地吹了两口,然后忙不迭地送到陈铮的面前,“陈队长,您辛苦了!” “是挺辛苦的。”陈铮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所以,你得给我奖励。” 徐晚宁嗔了他一眼,“我记得陈队长一直主打为人民服务乐于奉献精神的,怎么到我这里就要斤斤计较了?” “我记得徐医生做事向来干脆利索,所以这奖励,可不可以给得痛快一点?” 徐晚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拉进怀里,唇瓣在他的脸颊轻轻掠过。 “徐医生,知不知道你这叫雷声大雨点小?” 徐晚宁还没反应过来陈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反客为主,单手握着她的脖颈,仰起她的脸,吻得天翻地覆。 炽热缠绵的后果就是,嘴唇肿得没办法见人。 徐晚宁回衣帽间换衣服,陈铮则收拾碗筷,见客厅有些凌乱,也一并替她收拾。 厚厚的医学书本下压着是一个暗红色的绒布盒子,烫金的汉仪魁肃简体写着宝丽嘉。 陈铮怔怔地看着宝丽嘉三个字,感觉这名字眼熟,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面画。 视频。 海澜香提供给他们的视频里,可以清晰看见斜对面开了一家珠宝店,名字就是叫宝丽嘉。 徐晚宁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见陈铮盯着锦盒看,神色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过去,从陈铮的手里拿过锦盒,当着他的面打开,解释道:“这手链是言白他给我送的,他说这家珠宝店五周年店庆搞活动,全场商品都打6.8折,他刚好路过见划算,便给我挑了一条手链送给我当生日礼物。” 锦缎盒子装的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 又是不给他活路走的一天。 “你的生日不是下个月吗?”陈铮眉头微皱,“他这生日礼物送得可真够早的。” 徐晚宁笑了笑,“他说这早送晚送都是送,不存在提前一说。” 陈铮咬咬牙,心里暗戳戳盘算着要给徐晚宁准备生日礼物。 虽然没有大舅子财大气粗,但主打一个真心实意,必须体现礼轻情义重。 徐晚宁销假回医院上班的第一天,恰好赵一苒办理出院手续。 住院大半个月,赵一苒整个人削瘦了不少,但胜在气色好了些,人看着也精神。 赵一苒说是有话想要跟徐晚宁聊聊,把前来接她出院的父母都打发走了。 两人坐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早上十点多钟,咖啡馆里没什么人,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徐晚宁看着正低头看饮品菜单的赵一苒,总感觉她有些变了。 以前的赵一苒爱笑,她的眼睛极好看,星星眼似的,眼里藏着光。可现在,她的眼里没了亮光,整个人像是长了刺似的,冷淡的目光也变得凌厉了不少。 赵一苒向服务生点了杯拿铁,随手把饮品菜单递给徐晚宁。 徐晚宁也不看饮品菜单,侧过头对服务生道:“给我一杯蓝山,谢谢。” “好的,两位请稍等。” 等服务生离开,赵一苒缓声道:“说起来,我欠你一声谢谢。” 陈铮和沈云开那晚虽然是来晚了一步,但是他们没有出现,赵一苒不敢想象等待她的后果是什么。 那些不堪的视频已经被警方销毁,而伤害她的人也已经被刑拘,正等待法律的裁判。 “你这一声谢谢说得生分,我倒是觉得我们的友谊小船要翻了。” 赵一苒嘴角牵扯出一个笑容来,“听说你为了救我,差点连小命都搭上了,虽然做不到以身相许报答你,但一句谢谢总得说吧。” 她侧身俯瞰,目光落在徐晚宁右腿上,“你的腿可千万要好生养着,要是瘸了,我这辈子都得养你了。” 见赵一苒还能跟自己开两句玩笑话,徐晚宁紧着的心也稍稍安放了些,“放心,再过两月,它就自己好了,养我这种艰巨任务落不到你的头上。” “也是,有陈队长在,这个任务绝无可能落在我的头上。哪怕没有陈队长,你哥徐言……”说起这个名字,赵一苒如喉哽咽。 干脆打住话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提起徐言白,徐晚宁不由得想起楚红惠。 同母异父的身份,一早就注定她的感情不会有结果。 徐晚宁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隐瞒。 这样的真相,对她而言,无疑又是毁灭性的打击。 赵一苒的情绪好不容易振作了些,徐晚宁不敢冒险。 “与其等别人养,不如靠自己。”徐晚宁笑了笑,“赵医生,你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赵一苒侧身往医院方向望去,沉声地对徐晚宁道:“这个地方,我想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第87章 这样太便宜他了 徐晚宁心头一惊,“一苒,你……” 辞职两个字哽在喉咙,徐晚宁说不出口。 赵一苒苦涩一笑,收回目光,“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的辞职申请书已经让人转交给主任了。” 声音不大,却是坚定。 “医生是你年少时的梦想,你为这个梦想挑灯苦读,努力了很多年,就这样放弃了,不觉可惜吗?” 这一刻,徐晚宁才察觉赵一苒并没有真正走出来。 “当医生确实是我年少时的梦想。”赵一苒的声音沉沉,匿着隐隐的怒意,“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赵一苒没有告诉徐晚宁,她前两日曾去拘留所见过孙景天。 一开始孙景天拒绝与她见面。 赵一苒让沈云开帮她向孙景天带了一句话。 与其说是一句话,事实上是一个名字。 钟子浩这个名字,让孙景天改变了想法。 隔着厚重的透明玻璃,孙景天并没有在对面的女人脸上看到愤怒,她只是冷着眼睥睨地看着他这个阶下囚。 孙景天拿起话筒,耳边传来女人略显沙哑的声音,“你认得我是谁吗?” “薄……”孙景天摇了摇头,“不,你是赵小姐。” “别装了,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赵一苒冷声嘲讽道。 孙景天沉默,明显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嘴角微翘,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赵一苒也不恼火,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用手摁贴在玻璃窗上,“你瞧瞧,这孩子多可爱呀!” 孙景天看清楚照片上孩子的模样时,嘴角一僵,眸底闪过一抹阴唳,不过一瞬,恢复了刚才那副模样,“赵小姐,你有事说事,没事我继续回去接受教育了。” “他叫钟子浩。”赵一苒面无表情地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现在我的手里。” 孙景天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刺耳的笑声如猛潮般倒灌进入她的耳朵,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赵小姐,我会接受法律的裁判,赔偿对你的伤害。”孙景天伸手指了指照片,“我单身未婚,哪来的孩子,这种玩笑,请你别乱开。” “行吧,既然这孩子跟你没什么关系……”赵一苒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想必失足摔死或者意外车祸,你也不会有半分心疼。” 赵一苒神色切换得飞快,眼里的狠厉消失不见,嘴角微微一勾,笑意温柔可人,温柔地道:“就这样吧,我就不打扰你继续接受教育了。” 眼见赵一苒要挂电话,孙景天顿时急了,“别挂,你别挂电话……” 赵一苒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 眼前的女人,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孙景天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滚动喉咙咽了几口唾沫,“你想知道什么?” “到底是谁指使你绑架我的?” 孙景天舔了舔后牙槽,抿嘴沉默,面色难看至极。 “你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不为难你。”赵一苒沉声道:“你只需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赵一苒一字一顿地道:“薄绍宽。” 孙景天面如死灰,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他不敢说是或者不是,但赵一苒在他的沉默里找到了答案。 赵一苒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哂笑道:“晚宁,我从来都不是善良之辈,狗咬了我,我不仅要咬回去,还要咬两口。” 陈铮回到警局的时候,沈云开给他带回了一个消息。 经过抽丝剥茧式的内查外调,沈云开终于证实海澜香幕后老板是薄家。 这个结果,陈铮丝毫不觉得意外。 “有薄云霏保驾护航,难怪董驰能成为海澜香的vip。”沈云开嗤笑一声,“只不过董驰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要是换成别人,肯定会死死抱住薄云霏这棵大树不放,可他倒好,没想方设法让把自己嫁入豪门就算了,竟然敢把这位大小姐的私密照拿去抵债,怕不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董驰就算有入赘的想法,也不见得能把自己嫁进去。”陈铮微微仰头喝了口水,话锋一转,“秦雪的孩子被拿掉了。” 沈云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声音微扬,“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孩子是薄家逼着她拿掉的?” “据可靠情报,秦雪的孩子是薄明成当着薄绍宽的面,让人拿掉的。” 沈云开眉头一皱,仰天感慨一句豪门难进。 在粉丝眼里如神只一般的明星,在豪门世家的眼里,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罢了。 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看来董驰不是脑子不太好使,而是他比别人都要清醒。 陈铮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别感慨了,跟我一起去见一见罗顺杰。” 被传唤审讯的罗顺杰,被人带到审讯室后,直接晾了三个小时。 陈铮径直走到他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此时的罗顺杰,跟前两天见面时有些不一样,耷拉着脑袋,精神萎靡不振。 显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壁思过”,他的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 “知道我们为什么传唤你前来审讯吗?” 罗顺杰盯着陈铮的眼睛,点了点头,“大概猜到。” “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发现董驰的食道里有残留的液体,经过检验主要成分是维生素c。”陈铮把一份检测报告推到罗顺杰的面前,“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在董驰的别墅里带回了三瓶硫酸沙丁胺醇气雾剂,其中有一瓶是在沙发底找出来的,那瓶药被人动了手脚,经检测里面的主要成分也是维生素c,跟董驰食道里残留的液体是同一种物质。” “董驰的药,是你换的吧?” 罗顺杰往后一靠,换了一个相对放松的姿势,笑道:“没错,药是我换的。说起这事,我后悔了。” “罗顺杰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患者在哮喘发作时如果使用不当呼吸抑制药物,会导致死亡的。”沈云开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你这是谋杀!你就算跪在他的墓碑前忏悔,董驰他也活不过来了。” 罗顺杰倾身向前,靠近沈云开,目光落在他的工作证上,“沈警官,我想你误会了。” 沈云开有些疑惑,“你说什么?” “我后悔用这种方式杀了他。”罗顺杰的笑容慢慢凝结成冰,嘲讽道:“这样太便宜他了。” 第88章 那我来替她主持公道 沈云开顿时被噎住。 “为什么要杀董驰?”陈铮轻敲着桌面,“说说你之间的深仇大恨吧。” “你们不是已经去找过朱莉了吗?”罗顺杰反问道。 “你和朱莉是什么关系?” “朋友。” “准确来说,是她把你当成朋友,而你对她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吧。”陈铮语气笃定,“你喜欢她。” 罗顺杰也不否认,“我是喜欢她,一直都喜欢她。” “你杀董驰,是因为他玷\/污了朱莉,对吗?” “他们这些这大明星被那些脑残粉丝捧得不知天高地厚,都快要把自己当成皇帝了,恬不知耻地认为睡她们是她们至高无上的荣誉。” 罗顺杰胸膛激烈地起伏着,“那个混蛋见朱莉怕报复不敢反抗,竟得寸进尺三番五次欺负她,得知她怀了他的孩子,威胁利诱她把孩子给打掉。” 短短的两年时间里,朱莉为他堕了三次胎。 不久后,董驰跟薄云霏勾搭上了,朱莉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脱离苦海,可董驰还是不愿意放她一条生路。 毕竟她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 有一次,董驰喝多了酒,对朱莉动手动脚,没想到刚好被薄云霏撞见。 董驰二话不说,当场甩了朱莉一记耳光,大骂她不要脸,竟然趁他喝醉勾引他。 薄云霏轻信了董驰的话,一怒之下,让两个手下处置了勾引自己男朋友的下贱女人。 “那天晚上,朱莉被那两个禽兽折磨得只剩半条命。董驰从来都不把她当成人看,在他的心里,她甚至连条狗都不如吧。为了讨好薄云霏,配合着她演戏,诬陷朱莉偷东西,要辞退她。” 不仅摧残身心,还要毁了她的名声前途。 “朱莉走投无路,要跳江寻死。如果我去晚半步,她现在已经沉尸江底了。”罗顺杰双拳紧握,眼角有泪涌出,“你们说,这样的人渣败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就不该这样轻易地让他死掉,应该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朱莉受到的伤害都十倍百倍地还回给他。 陈铮沉默良久,“你这样做确实太便宜他了。” 罗顺杰微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刑警队长竟然会认同他的看法。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惩罚他。”陈铮道:“像他那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人,从云端摔入泥潭,曾经拥有的烈花繁锦都成了过眼云烟……终日与铁窗相伴,那样活着对他而言,绝对会比死了要更加痛苦。” 罗顺杰的眼泪愈发汹涌,“在我看来,他这样的人渣多活一天都是赚了的。就当为民除害了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世间没有人能替她主持公道,那我来替她主持公道。” 从审讯室出来,沈云开的情绪有些低落。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是有着太多的不公平,他们求助无门,无能为力之下,选择以身冒险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陈铮拍了拍他的肩膀,“董驰生前遭受过殴打,身体受到严重的创伤。虽说罗顺杰换药断了他的生路,但引发他哮喘发作的另有其人。” “对对。”沈云开道:“有前因才有后果,殴打董驰致伤的人,也要为他的死负一半责任。” “老陈,我希望能向检察院写申请书,请求法院对罗顺杰宽大处理。” 陈铮没回答他,而是突然来了一句,“你要买珠宝送人吗?” 沈云开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整得一头雾水,怔了几秒才恍过神来,“什么?什么珠宝?” “听说宝丽嘉5周年店庆,全场商品打6.8折。”陈铮道:“母亲节将至,你拿实际行动表示孝心?” “全场6.8折,真的假的?”沈云开顿时来了兴趣,“我早就想着给我妈买个玉镯子,还有夏瑶,我也想送她一条项链。” 沈云开迫不及待,“还等什么,走呀!” 两人立即动身驱车前往宝丽嘉。 虽说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可小街巷两旁还是停满了各式轿车,沈云开正愁着没停车位,就在这时,白色丰田缓缓驶离停车位,他立马紧随其后把车安安稳稳停好。 沈云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抬眸,不远处海澜香三个字映入眼帘。 顿时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哀怨地看向陈铮,“买珠宝是假,过来查案才是真的吧?” 陈铮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查案是真的,买珠宝也是真的。” 沈云开紧跟着推门下车,“海澜香开在这种位置,我能理解,可珠宝店不应该开在显眼的商业中心吗?” 街道两边是停满了车,可路上只有零丁几个行人。沈云开严重怀疑,在这条街上开商铺的人都是家里钱多得花不完,才会在这个地方开店打发日子的。 陈铮不搭理他,径直走进宝丽嘉。 工作人员见有客人登门,立马笑脸相迎。 “我想看一下钻戒。”陈铮道。 沈云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凑到陈铮身边,“不是,这就准备要求婚了?你和小师妹在一起才几天呀,你这未免也太猴急了吧?” “她要是愿意的话,这婚可以今天就结。”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到底等了多久。 沈云开服气地冲他竖起大拇指,“来都来了,我也给夏瑶挑一个。” 陈铮偏过头看他,“你转正了没?” 沈云开错开他的注视,讪讪地道:“你懂什么,我这叫有备无患。” “机会永远是留给早有准备的人的。”沈云开不忘自我打气。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端着红色的托盘到两人的面前,笑意盈盈地道:“这些都是目前最新最受欢迎的新款式,两位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陈铮低着头认真挑选款式,“听朋友说,你们店里在搞周年店庆,全场的商品都可以打6.8折?” “先生您说的全场6.8折,是我们宝丽嘉5周年庆活动。”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可这个折扣仅限于店庆当天哦,现在除了部分特价以外,其它的都已经恢复原价了。” “但如果两位一起购买的话,我会尽力帮忙申请优惠折扣。” 陈铮跳过优惠折扣这个话题,“你们5周年店庆是哪天?” 工作人员不假思索,“我们的店庆是4月5日。” 第89章 以假乱真 陈铮继续追问:“你们的店庆折购活动是什么时候撤销的?” 工作人员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如实相告,“全场6.8折活动,仅限于店庆当天,紧接着第二天,我们就恢复了正常的价格。” 一旁的沈云开早已反应过来,亮出工作证道:“我们是屿城刑警支队的,有个案子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工作人员面色微变,但仍旧保持得体的从容与镇定,“好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陈铮拿出手机打开视频,手指滑动进度条,点击暂停键,“我接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你们摆在店门外这些红地毯、气球、鲜花还有促销广告牌到底是什么时候撤走的?” “4月6号中午的时候撤走的。”工作人员的语气十分肯定,“刚才我也说了,6.8折促销活动仅限于4月5日店庆当天,我们怕客户看见广告牌这些会误会活动还在继续不好解释,所以第二天中午便撤走了。” 一旁的另外一位工作人员附和道:“警官,这件事情我们绝对不可能搞错的。店庆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店长还在群里发消息让我们中午把场地清理干净。” 说完,她忙不迭地掏手机出来,打开工作微信群,往上翻找聊天记录,随后把手机递给陈铮查看。 “喏,两位警官你们看,我们完成指示工作后,还给店长发了几张照片。”她解释道:“我们店长当时在外面出差。” 陈铮低头看工作群的聊天记录,确实如她们所言。 宝丽嘉4月5日搞店庆促销活动,4月6日中午已经将店门外的促销活动广告牌等撤掉了,可是海澜香提供给他们的视频,4月8日晚的宝嘉丽门外还是4月5日促销活动的景象。 这足以证明,视频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他把手机还给工作人员,“感谢你们的配合。”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从宝嘉丽出来,陈铮和沈云开都没有空手而归,工作人员言出必行,给他们申请了优惠折扣。 两人回到车上,沈云开半眯着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海澜香,嗤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百万剪辑师倒是名不虚传,但假的终究成不了真的。” 陈铮低头玩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把手机递给沈云开,“找到了。” 沈云开接过手机,手机页面是一篇媒体报道,内容是4月5日下午某品牌护肤品在屿城举办新品发布会,董驰作为形象代言人出席发布会,当天他身上穿的是黑色长款大衣,内搭一件白色针织毛衣,蓝色牛仔裤,搭着白色休闲鞋。 媒体对他的夸赞向来是毫不吝啬,盛赞他这一身装扮尽显少年帅气。 “他们百般掩饰,不惜动用百万剪辑师,无疑是等于告诉我们,董驰4月8日晚根本没有离开海香澜。”苦苦追查了一段时间,案子终于有了眉目,沈云开简直喜从心来,“也就是说案发第一现场就是海澜香。” 回到警局,陈铮第一时间找冯耀东汇报情况。 冯耀东做事向来雷厉风行,马上下令重案组、技侦组、痕检组联合对海澜香展开搜查取证工作。 陈铮等人现场对海澜香的负责人崔杰书在现场进行审讯,而技侦组和痕检组则对董驰原来住的vip套房进行现场勘查工作。 面对强而有力的证据,崔杰书一开始的从容淡定轰然崩裂,不得不承认剪辑视频的事实。 “说说吧,为什么要造假视频?”陈铮背脊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看着崔书杰,“董驰4月8日晚进了海香澜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对吧?” “不。”陈铮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误,纠正道:“应该说他是活着走进海澜香,最后是横着出去的。” 这时,王京阳走了过来,对陈铮道:“老大,有发现!痕检的同事在墙壁和地板缝里均勘查出细小的血迹。” 崔杰书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惊慌之色。 陈铮把他表情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你是现在交代呢,还是等dna比对结果出来再说?” 沈云开往火里添把柴,“只要我们把这些血迹拿回去做dna对比,就可以证实这些血迹是董弛的。” 崔杰书缓缓闭上眼睛,顷刻后,又再睁开眼,认命般自嘲地道:“这一天,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早。” 沈云开嘲讽道:“你曾经是不是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 “我想换谁,都会有这种侥幸的心理吧。”崔杰书忽然停了下来,放缓语气道:“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他,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但没想到他突然哮喘发作,等我们发现异常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没气了。” “你们为什么要出手教训他?”陈铮紧接着又追问,“你是受谁的指使?” “没有人指使我。”崔杰书低头垂眸,声音低沉,“出手教训他,是我跟他有私人恩怨。” 沈云开挑眉,“说清楚点,什么私人恩怨?” “我的女儿思思是他的粉丝。”崔杰书突然声音变得哽咽,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了,“她才十八岁,从小就被宠大的孩子心智都没成熟,根本经不起诱骗。” “你的意思是说……”沈云开倏地想起了朱莉,“董驰他骗睡粉丝?” 事实上,沈云开也知道明星骗睡粉丝并不是什么新鲜新闻,即使他没有关注娱乐圈,可也偶尔能听到这种恶心的爆料。 要不是无意中发现女儿怀孕,崔杰书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在他轮番软诱威逼下,女儿才肯说出实情。 那一瞬间,他感觉世界都快崩塌了。 崔杰书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爱妻死于难产,她临死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他从小捧在手掌心上百般疼着,结果一不留情被人给毁了。 崔杰书咬牙切齿道:“我让人查他的底,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个混蛋,在荧幕上塑造单纯懵懂天真的暖男形象,可私底下却玩得比谁都花。” 第90章 我偏要众人皆知 崔杰书告诉陈铮他们,董弛玩起来不分场合、地点、年龄,栽在他手里的女孩数不胜数。私生活混乱得超乎想象,绝对是可以坐牢的程度。 “思思得知自己被骗,一时想不开,吞了半瓶安眠药,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发现送到医院……”崔杰书咬牙切齿地道:“那个混蛋毁了我的女儿,不动手教训教训他,我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得知他又来海澜香,我便叫上几个兄弟一起。”崔杰书坦言道:“我当时气在头上,所以下手确实也重。我承认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但我还没至于失去理智,犯不着为这样的人把我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们离开房间的时候,他还活着的……”崔杰书猛然抬头看陈铮,有些懊恼地道:“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他死了。” “他人死在海澜香,警方一来,绝对会查到我的头上来。他确实是被我和几个兄弟打了一顿,我怕说不清,所以我花重金请人帮我弄了一份假视频。” 崔杰书等人把董弛的尸体装进垃圾袋,避过会所监控,偷偷地从厨房后门运出去。 到了夜里,他们把尸体带到一处人迹稀少的荒山,挖地埋尸。 原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没有想到一场大雨竟然会引发山体坍塌,把董弛的尸体给冲了出来。 陈铮把崔杰书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又问:“海澜香的老板是谁?” 崔杰书一怔,有些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这个……我不清楚。” 他下意识挺直身子,“老板一直隐身幕后不现身,我们也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是吗?”陈铮盯着他笑,“薄云霏认识吗?” 陈铮不笑还好,他这一笑,崔杰书心里有些发慌,笑着掩饰道:“薄小姐是我们海澜香的vip客户,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据我了解你们海澜香有极高的入会门槛和严格的审核制度,你们这儿的大门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不仅要交价格不菲的会员会,关键是要有人引荐。” 陈铮语气寡淡,分辨不清是否有嘲讽之意,“会员都是了各个领域具有号召力和影响力的名流、精英,虽说董驰是个人气挺高的大明星,但按照你们的规矩和要求,他并没有资格成为你们的会员吧。” “所以,他能成为海澜香的vip会员,是什么人给你们引荐的吗?” 外面都在流传,海澜香往来出入的是国际名流、外交官、有背景的企业家,以及各种二代们。 听说一线女明星是经常出现的,但也只能是作为饭局上的配角。 崔杰书僵硬一笑,避重就轻地道:“陈警官您说笑了,董先生他是娱乐圈当红的流量明星,人气极高,是有资格成为我们海澜香的会员的。” 陈铮摆摆手,示意王京阳等人将崔杰书送去看守所羁押。 目送崔杰书被押着上了警车,沈云开肩膀撞了下陈铮,“你觉得崔杰书的话,可不可信?” 警车缓缓启动,半下降的车窗里崔杰书的侧脸一闪而过。陈铮目光玩味,“他想玩以假乱真。” “以假乱真?”沈云开直接把胳膊搭在陈铮的肩头上,“说说看呗,怎么个以假乱真法?” 陈铮并不给他解惑,而是下达工作任务,“你现在去查他的女儿,越详细越好。” “行吧。”沈云开挑眉,哂笑道:“反正我也觉得崔杰书这只老狐狸是在编故事骗我们,我呢,最喜欢玩揭穿的游戏。” 小巷口的拐弯处,停放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小轿车。 “白哥,警方已经查到海澜香了。”阿飞顿了顿,“不过,那个女人好像把崔杰书推出来背锅。” 徐言白的神色平静,淡声道:“这是她一贯的常规操作。” “要是崔杰书铁了心要背这锅,想必警方那边也奈何不了他。”阿飞请示道:“白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越是想瞒天过海……”徐言白的语气冷了两分,“我偏要众人皆知。” “一直到现在也有很多人关心董驰的死因,尤其是他的粉丝。”徐言白似乎累了,闭上眼睛休憩,“你按原计划进行。” 阿飞点头,“好的,我马上安排。” 薄家后花园 程新柔正在专心致志地浇着花,而站在她身后的薄云霏垂头低眉,不敢哼声说话。 不徐不急地忙活了快一个小时,薄云霏踩着七寸高跟鞋也站了快一个小时,明明小腿站得发麻发酸,也不敢坐下来休息。 见母亲忙活完手里的事情,薄云霏忙不迭地从佣人的手里接过毛巾和水分别递给她。 程新柔洗了洗手,又接过毛巾擦手,随后坐下来喝茶,眼神始终没分女儿半分,语气寡淡得如对待下属一样,“那个小明星的烂摊子,我已经安排人去善后了,警方就算怀疑到你的身上,也没证据证实他的死跟你有关系。” 薄云霏暗自松了一口气,喜在心头而不动声色,低着头,“妈,我知道错了。” 程新柔端着茶杯的手一怔,抬眸看她,“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把性子给收收。” “这个周末,我约了周夫人一起吃饭,她的儿子前阵子从国外留学回来了,你跟我一起去吃饭。” “是周致远吗?”母亲这几年和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走得比较近。 薄云霏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因常年沉浸酒色而浮青的脸。 “我记得你跟他是同学。” “是。”薄云霏眸色微变,“妈您这相亲对象,可不可以换一个人?” 周家公子周致远跟薄云霏确实是高中同学,但说起这号人物,她确实对他提不起任何好感。 这位周公子在读高中的时候已经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换女人的速度堪比换衣服,那会儿为他流掉孩子的女人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国外留学不过是家里为了给他镀金罢了,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据说周致远去国外读书,没人管着玩得那一个叫更加变本加厉。 第91章 愚蠢 薄云霏自问自己没那个本事,能让一个花花公子为了自己金盆洗手。 她甚至可以想象,他们两人如果为了家族联姻,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人前装恩爱,人后相看两厌。 一如她的父母现在这样。 程新柔的面色冷了两分,“别忘你自己的身份,婚姻大事从来都由不得你自己选择。别说是你,就连你哥也是如此。” 一字一句如利箭戳在了薄云霏的心上,想到秦雪被硬生生拿掉孩子,忽然悲从心来,眼底渐渐染上了水雾,苦涩道:“难道在你的心里,家族的利益远远要比儿女的幸福来得重要吗?” “你不也尝试去追寻过真爱吗?可结果呢?”程新柔嘲讽道:“被人骗财骗色,私密视频被拿去抵债。这就是你所追求的真爱?” 薄云霏一瞬间白了脸,一张脸红白交错。 最灰暗、最丑陋、最不堪的疤痕,就这么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用冷冰冰的语气揭开来,血淋淋地暴露在太阳底下。 薄云霏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火辣辣地疼着,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几番挣扎,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和周致远那样的人结婚,下场早就已经注定了。您这是让我步您的后尘,把您走过的路重新再走一遍。” 程新柔并没有大动肝火,只是眸色寒冷如冬,夹着料峭的森冷直直扑向薄云霏。 “如果你不是薄家的大小姐,你觉得那些人会对你和颜悦色吗?那些人谄媚卑屈的只是你的身份罢了,等哪天你一无所有,你就会明白,爱情算什么东西,金钱权势才是能让你安身立命的东西。” 薄云霏面红耳赤辩驳道:“人前看似风光无限,人后却是委屈求全,这样的日子我看着都替您觉得累……” “啪!” 一巴掌,让薄云霏那些未说完的话全都只能咽回肚子里。 程新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一巴掌,是打醒你的!” “任何的肆意妄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程新柔的嘲讽更甚,“女人最大的愚蠢就是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给我收起你的愚蠢,再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薄云霏眼眶通红,紧紧抿着唇,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只能是一个听令行事的傀儡。 “云霏,你怎么又惹妈生气了?” 身后传来薄绍宽的声音。 见薄云霏红了眼,右脸颊又红又肿,巴掌印清晰可见,薄绍宽便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 他暗自冲她使了个眼色,嘴上却是十分不耐烦,“你先回去吧,我跟妈有事要商量。” 薄云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程新柔对女儿的是去是留并不在意,目光落在薄绍宽的脸上,稍稍缓和了些许,“也不见得你让我有多省心。” 薄绍宽走到程新柔的身后,替她捏肩膀,揉太阳穴。 程新柔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妈,你也别跟云霏她置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你儿子我可真要心疼了。”薄绍宽道:“等下我再说说她。” 程新柔缓缓睁开眼睛,“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薄绍宽知道母亲是指秦雪的事,连忙道:“妈你就放心好了,既然爸不同意我娶秦雪进门,我不会跟他对着干的……” 程新柔伸手打断他的话,“你爸昨晚找过我了,咱们跟赵家的婚约不变,你和一苒的婚期由这个月底延期到下个月中。” 薄绍宽手上的动作一顿,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一般。 不等他开口说话,又听见程新柔继续道:“至于秦雪,就跟她断了吧。等哪天你真正成为这薄家的当家人,你想娶谁进门,我都随你。” “不是……”薄绍宽震惊得舌头都快捋不直了,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让我娶谁都行,可让我娶赵一苒,绝对不可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都被人……” 虽然赵一苒被辱的事情被极力掩盖,可还是有知情者的。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哪天这件事情被传开了,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他薄绍宽绝对会成为整个屿城最大的笑话。 退一步来说,就算这事捂得好没被捅破,可他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被人玩过的女人。 这简直就比活吞苍蝇还要恶心。 “一苒这事,是你安排的人吧?” 程新柔的语气平静,可却在薄绍宽的心里投下了惊天巨雷,炸得他几乎两耳轰鸣,“这事怎么可能会跟我有关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到你的跟前乱嚼舌根?” “是不是,你的心里最清楚。”程新柔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你不该这样鲁莽行事,阳奉阴违跟你爸对着干。” “妈,你听我说,这事真的跟我没关……” 程新柔抬眸看向他的目光陡然变冷,薄绍宽心底生寒,肩膀控制不住颤抖。 一个眼神,生生逼得他把辩驳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愚蠢!”程新柔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你觉得你这种小把戏能骗得过别人吗?” 薄绍宽低下头不敢直视程新柔的锋芒,避开这个话题,“妈,你快帮忙想想办法,我是不会娶赵一苒的。” “知道你爸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你娶赵一苒吗?” “因为这门亲事是爷爷当年亲口定下来的,爸他是个重承诺守信用之人。” 程新柔突然大笑,笑声在空荡的后花园里显得有些瘆人,似乎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薄绍宽面色极其难看,冷汗涔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自作聪明犯了父亲的大忌。 父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没人能撼动他的权威。 而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薄绍宽这才反应过来父亲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让人拿掉秦雪肚子的孩子。 那是给他一个警告。 现在逼他娶赵一苒,是让他明白跟他作对的下场。 薄绍宽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又哭又笑地自嘲道:“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什么要那样对待我……” 程新柔看着情绪几近崩溃的儿子,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在他的眼里,那个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的,才是他的儿子。” 第92章 替谁背黑锅 而她程新柔生的两个儿女,还有养在外边的那个私生子,都是入不了薄明成眼里的。 可能在男人的眼里,只有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 这时,佣人蓉姐走了过来,“夫人。” 程新柔见她眼神慌张,欲言又止,心里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有什么话,直说。” 蓉姐凑到程新柔的耳边,轻声道:“夫人,姑……姑奶奶她回来了。” 姑奶奶三个字,让程新柔那张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薄家书房 薄明成此时正立于桌前练书法,管家的一句“姑奶奶她回来了,正在楼下客厅”,让他顿时乱了心神。 姑奶奶温轻是他母亲的表侄女。 母亲从小就寄养在姥姥家,与表弟(也就是薄明成的表舅)的感情十分亲近深厚。 温轻是表舅与外面的女人露水情缘生的私生女。 据说那个女人是瞒着表舅把女儿生下来的,后来那个女人患了严重的病,实在是没有能力抚养女儿,只好把女儿托付给表舅。 表舅的家教十分严格,其妻又是个性子泼辣手段厉害的女人,他根本不敢对家里说自己在外边跟人生了个女儿,只好找母亲帮忙。 母亲见不得表舅百般为难,便与父亲商量,两人对外声称这是父亲失散多年的妹妹。 事实上,父亲的妹妹在很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只不过这事一直都没对外提起。 就这样,温轻成了薄家人。 论辈分,薄明成也要喊她一声姑姑。 薄家上下见了温轻,都会尊称她一声姑奶奶。 高跟鞋和地面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上。 事隔多年,她再一次笑眼盈盈站在他的面前。 薄明成借着摇曳的光影,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只有一咫之远的温轻,心跳一如当时年少般扑通扑通猛跳,每一下都清晰有力,震耳欲聋。 他放下手里的毛笔,眼里是旁人不曾见过的温柔,“你回来了。” “我今天回来,是有事情找你的。”与薄明成的温柔不同,温轻始终保持着刻意的疏离和冷淡,声音却有些止不住颤抖,“明成,我找到译儿了。” …… 沈云开和林攀对崔思思的社会关系展开了深入的调查。 “崔思思的情况有些严重。”沈云开拿了支烟衔在嘴里,低头拢着打火机,吞云吐雾道:“半年前,她患上了严重的心理障碍,人现在在仁和医院精神科接受治疗。” 王京阳气得浑身发抖,“这董驰真的是害人不浅啊!” 就这么死了,确实是太便宜他了! 要是搁古代,那必须得把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这些酷刑都给他一一用上才行。 转念一想,自己身穿警服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心里默念了五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据我这边查到的结果,那个被流掉孩子不是董驰的。” “什么?”明显没料到事情竟然还有反转,正仰头喝水的王京阳猛然喷了出来,“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沈云开横斜了眼一惊一乍的王京阳,继续分享调查的消息,“崔杰书没有说谎,他的女儿崔思思确实是董驰的铁杆粉丝,也在半年前确实有做过人流手术,但是孩子并不是董驰的。” 林攀补充道:“崔思思读高二的时候和同班同学袁俊谈恋爱,两个小年轻没有把持住发生了关系,安全措施没做到位,崔思思怀孕了。崔杰书得知女儿怀孕后大发雷霆,得知男方家境很一般,逼着女儿跟袁俊分手,随后还强行送女儿到国外读书。” “崔思思吞了半瓶安眠药这事也是真的,但并不是为了董驰,而是她的男朋友袁俊。两个小年轻爱得如胶似漆,崔思思不愿出国读书,便以死相逼。” 袁俊得知崔思思吃安眠药自杀,火急火燎地跑去医院见她,不料在去见她的路上出了车祸。 小货车刹车失灵,袁俊被撞飞几米开外,人当场断了气。 “崔杰书原本想把这事隐瞒下来,可最终还是没瞒住。”林攀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语气有些惋惜,“崔思思在知道袁俊出车祸死了后,精神失常了,崔杰书给她找过心理医生,可并不管用,后来没办法了,就把她送去医院的精神病科接受治疗。” 白炽灯在头顶赤惶惶的亮着,这几天气温忽然升高,办公室没有开空调,只有两把有年代感的老风扇在吱吱悠悠的转着,连带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让人心生烦躁。 集体陷入了沉默。 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而他们警察见惯了黑暗不幸,每天兢兢业业抽丝剥茧寻求一个真相,但最后见识的都是各种充满无奈心酸悲哀的人间故事。 王京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算是听明白了,崔杰书这是拿自己的女儿做幌子,赶着往上赶替人背黑锅啊。” “但问题来了,崔杰书这是在替谁背黑锅啊?”王京阳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这可不是一般的锅,得蹲牢的。你们说这背后的人得有多大能耐啊,竟然能让崔杰书心甘情愿背这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铮作简要总结,“让崔杰书豁出去的,逃不过利益两个字。” 这时,刚入组不到两个月的年轻女同事简曾婷新大陆发现似的,“你们快看微博,董驰被逼下跪话题冲上了热搜榜首。” 这偌大的办公室,也没几个人有下载微博app的,大家都扎堆凑在简曾婷的工位前刷看热搜。 视频像是被偷拍的,背景好像是某栋别墅的前院,没有声音,画面也不是特别清晰,但是能清楚辩认五官长相,董驰被七八个男人围攻,疑似被逼跪在地上,不复往日荧幕前的精致,灰头土脸的哭丧着一张脸,狼狈至极。 董驰跪在一个背影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女人面前,抱头痛哭,鼻涕泡糊了一脸,肢体语言怎么看都像是在说他错了,求女人要放自己一条生路。 镜头飞快切换到女人的身上,只见她双手抱胸,眼露狠戾杀意,对董驰的痛哭求饶不为所动,冲着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神领会,三四个人一涌而上,对董驰一顿拳打脚踢。 董驰无力反抗,双手抱头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任由拳打脚踢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波暴打持续差不多两分钟,董驰早就已经被摧残得遍体鳞伤,满脸是血瘫在地上不得动弹。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尽是厌恶。 王京阳惊呼道:“这女人不是薄云霏吗?” 第93章 殴打 沈云开拧着眉,“嗯,大家都没瞎。” 陈铮两手叉在腰间,“你们排查一下,这是不是董驰某个影视剧的片段。” 董驰是个演员,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拍了不少影视剧,首先要确认这段视频是不是某部影视片里的片段。 王京阳和林攀两人立马执行任务。 而简曾婷滚动鼠标,刷看网友们的评论。 “这是驰哥哪部未播存货吗?没看过呀,在线求剧名。” “看不出来啊,董驰竟然还有这演技。” “有一说一,董驰这张脸确实看得过眼,但他的演技吧,我能抠出一厅三室来。别跟我杠,要杠你赢!” “这个片段看来,我驰哥的演技突飞猛进啊,看见他被打得那么可怜,我都哭了。” “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在演戏,这哥们是真的被人打呢?” “+1,我也觉得这不是在演戏。毕竟董驰是真的没演技!!!” “话说之前有人??爆料董驰烂赌欠巨?债,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被追债的人殴打?” “董驰嗜赌成性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那个圈子里都是公开的秘密。” “据知情人士爆料,董驰近两年拼命上综艺代言就是为了捞快钱还赌债。” “某些人为了炒作,吃相也太让人恶心了。这娱乐圈里都没活人了吗,非要扒在一个死人的身上吸血。” “拿死人来开玩笑,董驰尸骨未寒呢,也不怕他半夜三更上门来找。” “炒作无下限,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这女人不是薄云霏吗?薄明成的掌上明珠,董驰的绯闻女友。” “请把绯闻两个字去掉,董驰要是没死,他没准就要嫁入豪门了。” …… 沈云开让简曾婷倒退进度,随后按下暂停键,“老陈,你觉得不觉得他们身后的别墅看着有点眼熟啊?” 这个地方,他总感觉眼熟,熟悉感扑面而来。 陈铮早就看出来了,“董驰家。” “这样说来,基本上可确定这些人不是在拍影视片。”沈云开道:“董驰欠下赌债还不上,把薄云霏的私密视频作为筹码给债主,让对方拿着这些视频去要挟她给钱。” 这个本也是事实,薄云霏亲口证实过的。 沈云开又道:“薄云霏骗了我们,她一直没跟我们坦白,在得知董驰背叛出卖她后,亲自带人教训了他。” “老大,我刚刚跟方文确认过了,这并不是影视片段。”王京阳语气又快又急,“当初孙景胜他们在董驰的手里拿到私密视频后,便直接找上薄云霏勒索要钱,薄云霏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两人彻底撕破脸皮,更是亲自带人到董驰家堵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陈铮追问。 “方文说是4月5日晚。” “我不太想得明白的是,既然薄云霏和董驰早在4月5日已经撕破脸皮了,那为什么4月8日他还要去海澜香,他不可能不知道海澜香是薄家名下的产业。”沈云开提出疑问。 这不是传说中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换作其他人的话,躲薄云霏都还来不及呢。 “或者是去海澜香取回他的东西,又或者是薄云霏约他前去。”陈铮也不在这上面纠结,提出疑问道:“这个视频显然是偷拍的,那到底是谁躲在暗处偷拍?将这个视频曝光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偷拍者?” 沈云开接过话茬,“会不会是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 董驰是当红明星,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想偷拍他的狗仔,两只巴掌都数不过来。 “可能性不大。”陈铮不太认同这个说法,“像这种娱乐消息,跟新闻一样讲究时效性,错过了那个时间点,效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董驰要是还活着,这种八卦消息,那效果比现在劲爆百倍毫不夸张。 吃瓜群众向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他们会化身神探柯南探扒董驰和薄云霏这对昔日情侣为什么会反目成仇,自然而然就把董驰烂赌的黑料给扒出来。 蝴蝶效应,足以把这位万人力捧的顶级流量从神坛拉下来。 世人喜欢造神,予以心灵寄托,但更喜欢看神陨落,予以精神慰籍。 毕竟人总归是人,不是神。 —— 赵一苒没有出事之前,为了方便上下班,一直都是在外边住的。 自打出院后,她便搬回赵家住了。 徐晚宁以前时不时会上她家坐坐,但她搬回赵家住后,两人见面都是在外边。 “晚宁,我要结婚了。”赵一苒面上无半分喜悦,沉静如深潭,语气寡淡,“对象还是薄家那位少爷。” 徐晚宁彻底愣住,心情百般复杂。 “不是说在你出事后,薄家已经第一时间登门退婚了吗?” 薄绍宽原本也没想过要娶赵一苒,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两人如何心无芥蒂共度后半生? 毫无感情可言的婚姻,徐晚宁简直不敢想象。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想过要娶我,但无奈父命难违。”赵一苒双目若深邃的幽泉,无声掠过一道冷芒,嘲讽道:“他薄二少爷花名在外,也就这两年为秦雪收心了些,之前换女人的速度堪比换衣服,说起来我跟他半斤百两,谁也嫌不了谁脏。” 徐晚宁压下胸腔那股翻涌的情绪,心疼地道:“以后别拿这些话来评论自己。” 赵一苒倒不觉有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徐晚宁见不得她这般破罐子破摔,但也知道她现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自知安慰的话无济于事,干脆切换话题,“对了,一直听你喊薄绍宽薄为二少爷,我怎么没听说薄家还有位大少爷呢。” “薄家那位大少爷,其实我也没见过。”赵一苒坦言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位大少爷在五六岁时意外走丢了,薄家这些年一直斥重金在找他,天南海北地找了二十多年,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赵一苒的语气顿了顿,“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这时,徐晚宁的电话响了起来。 见屏幕上跳跃着“阿飞”两个字,徐晚宁心里陡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与徐言白这位助理打过不少照面,但是交情真的不深。 他主动联系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来电,都不是什么好事。 徐晚宁滑动接听键,阿飞的声音传了过来,“晚宁小姐,白哥他出事了。” 第94章 病重 徐晚宁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上,语气顿时急了几分,“言白他出什么事了?” “白哥他晕倒了。”阿飞沉声道:“他人现在医院。” “你把医院地址和房号发给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结束通话,徐晚宁抬眸有见赵一苒满眼焦灼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言白他进医院了。”徐晚宁火急火燎拿包起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赵一苒犹豫了片刻,痛定思痛一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她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徐晚宁担心徐言白,“那我先走了。” “嗯。”赵一苒笑容有些苍白,“替我向他问声好。” 徐晚宁匆忙赶到医院,远远就看见在急救室门外来回踱步的楚红惠。 “晚宁。”楚红惠主动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在得知楚红惠是徐言白的亲生母亲后,徐晚宁便对她没有半分好感,哪怕她是赵一苒的母亲。 楚红惠有些惊诧徐晚宁对自己的态度,她毫不掩藏眼里的讨厌与疏离,甚至连个称呼都省略了。 从前她见了自己,不是这样的,虽然谈不上多亲近,但总归是客气的、尊重的。 阿飞走了过来,“晚宁小姐。” “言白他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楚红惠焦灼地看着阿飞,显然也想知道答案。 阿飞伸手摸颈脖子,不太敢看徐晚宁的眼睛,支支吾吾地道:“白哥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没有好好休息,所以……” “阿飞你看着我的眼睛。”徐晚宁半眯着眼睛审视他,“我怎么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 阿飞瞄向急救室紧闭着的大门,觉得以徐言白目前的身体状况也难以继续瞒下去,坦诚道:“你别看白哥每次去见你都是精神奕奕的,事实上他的病情加重了,身体每况愈下,他让我瞒着你。” 徐晚宁有些生气。 这种事情,是徐言白能干出来的。 “病情加重?”楚红惠蹙着眉,关心问:“星……言白他得了什么病?” “当年他被你抛弃,落入人贩子的手里生不如死时,你在哪里?”徐晚宁眉眼冷淡,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可心里堵着难受。 “他被那些人打得遍体鳞伤,就剩一口气,可也要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徐晚宁沉声道:“因为他要活着回到你的身边,他害怕你会因为找不到他而伤心难过。” “可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他吃尽了苦头终于找到你了,你为了安心当你的赵太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敢认。”徐晚宁很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不是你的玩具,你想要的时候就捧在手上,不想要的时候就随意扔到一边去。” “当初是你不要他的,所以请你不要惺惺作态表现得你很在意他,你很关心他,大家都是成年人,都别搞这套虚伪的把戏。”徐晚宁冷笑,讽刺道:“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他并不想跟你再扯上任何关系,也不会想再见到你。” 楚红惠面色惨青,双眼赤红,“我……我只是来看看他,确认他没事我就走。” 她是今日下午跟朋友逛街时无意中遇见徐言白的,神使鬼差般一路开车尾随他回了工作室,也不敢进去找他,车子就停在楼下。 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直至天都快要黑的时候才想要动身离开。就在她要开车走的时候,没成想救护车来了。 她坐在车里,清楚地看见被抬上救护车的人竟然是徐言白。 楚红惠开车一路尾随救护车来了医院。 “大可不必来看他,我想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他从要改名换姓的那天起,就决定好了要与过去做个一切两断。”想起徐言白那几年受的苦,徐晚宁的情绪无法控制,“他是徐言白这个身份对你对他都更好,要不然你这些年如履薄冰求来的泼天般富贵的好日子,可就要成镜中花水中月了。” 徐晚宁作了一个请便的姿势,冷声道:“赵太太,请吧!” 楚红惠的心像是被尖刀硬生生剜出来似的,泪光涟涟,“是我对不住他……” “你这句对不住不值钱,也没人愿意听,以后就别说了!”如果他的运气差一点的话,他很有可能早就死了,尸曝荒野……想到这里,徐晚宁心情很糟糕,没有兴致听人忏悔,再次冷声下逐客令,“赵太太,您请,恕不远送!” 楚红惠心虚得厉害,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心底里隐隐觉得,徐晚宁要是能替他骂得厉害点,她的心可能要更好受一些。 徐晚宁咬咬牙,还是没忍住,“这个秘密,我希望你永远烂在肚子里,尤其是一苒,别让她再受到伤害了。” 眼泪汹涌而出,楚红惠觉得自己似乎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路都是她自己选的,事到如今,自作孽不可活也得受着。 楚红惠转身要离去,在模糊的泪眼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脚下顿时如生根一般,无法动弹,眼里慌张恐惧交织,仿佛瞬间坠入冰窖。 转角处,赵一苒神情冷漠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多少。 楚红惠抬手慌忙擦拭眼泪,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一……一苒,你怎么来了?” 徐晚宁心下大惊,猛然回过头,“一苒。” 赵一苒目光掠过徐晚宁,随后定定地落在楚红惠的脸上,“我如果没来,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显然,赵一苒什么都听到了。 徐晚宁的脸色霎时白了两分,凉意瞬间攀爬上了背脊。 她一直极力想要瞒住的。 最终还是没能瞒住。 “我……”面对赵一苒的质问,楚红惠不由得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些不堪的过往猝不及防地被翻出来,赤\/裸裸地展现在女儿的面前,楚红惠只觉得像被人狠甩了几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着。 四肢僵硬,浑身冰凉。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95章 我从来没怪过他 这时,急救室的门突然被缓缓打开。 谁也顾不上解释过去的种种,只关心徐言白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老严,我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严医生既是徐言白好友,也是他的主治医生。 徐晚宁与他的关系向来不错,两人是同行,也比较有共同话题。 “他这是心脏病引起的晕厥。”严医生解下医用口罩扔进指定的垃圾桶里,“现在暂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他的身体很虚弱,还在昏迷中。” 徐晚宁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老严,言白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别担心,这两天就会醒过来。”严医生看着徐晚宁,“你也是医生,你应该知道的,他这种情况是因为心脏往外射血不足,造成脑供血中断出现晕倒。” 徐晚宁当然知道脑供血不够,会出现意识丧失倒在地上。 而意识丧失表现为:人什么都不知道,失去了自主体位倒在地上。 “言白目前的身体情况很不理想,不能再拖了,需要尽快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严医生的语气顿了顿,沉声道:“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 “我这边一直有联系朋友帮忙寻找,老严麻烦你也帮我们多多留意。” “放心,我一直都有留意。”严医生道:“晚宁,我还有一台手术等着做,回头再聊。” “好,你先去忙。” 心脏病? 徐言白患有心脏病? 赵一苒愕然,这事她从未听徐晚宁提起过。 楚红惠也算听明白了,红着眼问徐晚宁,“他怎么会得心脏病的?” 这话并没有质问的意思,是因为沈星河并没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小时候他的身体素质挺好的,别的小朋友抵抗力差,三头两天往医院跑,而她家的常年不见咳嗽感冒的。 怎么就会患上心脏病了呢? 楚惠红不问这话还好,一问就炸毛了徐晚宁心里那把火,沉着脸厉声道:“你知道他那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你要是不知道,可以去看看天桥底下、火车站的那些乞讨为生的小孩子。他现如今能活着站在你的面前,已经是个奇迹了。” 那种日子是人过的吗? 铁打的身子都经不起那般糟蹋。 把徐言白接回家里后,父亲用尽自己的人脉关系请了很多医生替他调理身体,可大家都说已经伤到根本了,想彻底治愈不可能,只能好好地养着。 这些年,都是靠药物在维持着的。 楚红惠全身一震,两眼发黑,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堪堪扶着墙壁才稳住身体,好半天没有语言。 此时此刻,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皮到脚尖,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像被人在用巨大的石轮一点一点碾压着,鲜血淋漓,疼痛不堪。 徐晚宁瞥了楚红惠一眼,随即拧过头不再看她。 现在才来说后悔和心疼…… 那算个屁呀?! 那些玩意,能弥补得了徐言白这些年遭的罪吗? 徐言白被送回了病房,只允许在规定的时间内探视,而楚红惠被丈夫赵译行一个电话叫走了。 重症室外长廊的沙发上,徐晚宁和赵一苒并肩而坐。 徐晚宁言简意赅,用寥寥几句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赵一苒。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跟我的关系了?”赵一苒的语气有些悲凉。 她和徐言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种八点档狗血剧情竟然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恍若一场梦,她此时此刻仍旧是浑浑噩噩的,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徐晚宁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一早,我也是前一段时间刚知道的。” 赵一苒眼底难掩疑惑,“前一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徐言白对徐晚宁的心思,她这个旁人看得一清二楚,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哪怕徐晚宁说想要他的命,想必他也不会犹豫。 这种事,徐言白没有理由会瞒着她。 徐晚宁自然是知晓赵一苒心里那点想法,“是在你出事之后,他才告诉我的。” “在很多人的眼里,言白他样貌能力样样出众,小说里形容的谪仙般的人物,可你并不知道他其实敏感又自卑,这么多年了,他从不跟我提及那一段暗无天日的过往。”徐晚宁的心像是被人一瓣一瓣地撕碎,发胀又酸涩,连鼻尖都是酸的,“他总觉得自己一身污泥,会嫌弃他弄脏我的漂亮衣裙。” “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护在我的身前。”想起那些事,徐晚宁嘴角微翘,笑容也变得温柔起来,“遇到事情永远自己扛着,他不想让我知道的,死磨硬泡都没用。” 赵一苒泪流满面。 “他拒绝你,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徐晚宁轻声道:“你也别怪他,那段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的经历,是他花光力气都想把它从生命中抽离割断的。” “我从来都没怪过他。”赵一苒说的是真心话,喜欢从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遇见已经是上上签,虽然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就算真相还是这般啼笑皆非。 这一切都并非他的本意。 要怪,她也只能怪老天爷喜欢爱捉弄人。 “晚宁。” “嗯?” 赵一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你有没有想过,徐言白也许从来都没想过把你当妹妹?” …… 凌晨时分的医院,虽说少了白天的喧闹,但依旧忙碌,病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分别。 和急诊室的忙碌不同,凌晨时分的住院部已经沉沉睡去。 白天焦灼不安的走廊,现在变得空荡荡的,偶尔见查房的医护人员,徐晚宁坐在门口的长沙发上,隐约听见仪器滴答作响。 徐晚宁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因为这是生命跳动的声音。 徐言白还没有醒来,现在也不是开放探班的规定时间,她只好守在门外等他醒来。 虽说她现在因为腿受伤不用做手术,只负责坐镇门诊上班,但忙活了一整天,徐晚宁此时也觉得倦意袭来。 可因为肚子饥饿,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晚上和赵一苒吃饭的时候,菜刚端上来,阿飞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想到大半夜的,她这一瘸一拐的去找吃的…… 算了,忍忍吧。 睡着了就不饿了。 睡得迷迷糊糊,徐晚宁感觉有人替自己盖被子,她喃喃自语:“谢谢……” 这被子似乎有股淡淡的香烟味,混着说不上来的清香,味道闻着很是熟悉。 徐晚宁猛然睁开眼睛,人瞬间清醒了三分,低头看了眼盖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又抬起朦胧的睡眼看着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 陈铮俯下身,伸手去拭擦她嘴角的口水花,“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睡觉还流口水呢?” 徐晚宁脑门飘过无数道黑线,尴尬得直接想把人给轰走。 第96章 你男人他把持不住 “那是因为我最近脾胃失调。”徐晚宁极力为自己挽尊。 “是吗?”陈铮在她的身边坐下来,“确定不是饿的?” 陈铮这样一说,徐晚宁倒是想起来了,她刚才确实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面前摆了一桌的好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徐晚宁清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成年人流口水往往是脾胃失调的一种表现,常见于脾胃运动功能减弱、水湿停留、脾胃湿热或胃内存食下降、胃热上蒸,这就是说的胃不和则卧不安。” “我平时睡觉不流口水的……” 话还没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计。 陈铮嘴角抵制不住的勾了勾笑,平日不笑时严肃凌厉的眼尾多了几分柔软缱绻,握住她的手,“我还没吃晚饭呢,徐医生能不能赏脸陪我一起去吃个宵夜?” 徐晚宁一听,急眼了,板起脸严肃教育,“你怎么还没吃晚饭呢?不知道不按时吃饭容易伤胃啊?”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你先消消气,千万别气坏自己。”陈铮认真解释道:“今天协助兄弟单位抓捕潜逃了6年的犯罪嫌疑人,你知道我们干这行的,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 “不过你放心,我有听你的话,吃不上饭也会吃面包饼干垫肚子的。”陈铮笑道:“我车上那些干粮可不是摆设。” 陈铮没有告诉她,他今天是到外市去协助抓捕犯罪嫌疑人,成功将人抓捕归案后,拒绝他们一起吃饭的邀请,马不停蹄地赶了两百多公里回来见她。 他就是矫情想见见她。 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一身的疲惫烟消云散。 很多时候,他也会暗自取笑自己,都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了,却还跟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一样躁。 那个时候,他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睡不着,便起来偷偷开摩托车到她家的楼下。 三更半夜的,徐晚宁早就已经关灯睡觉了,可奇怪的是,他就是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窗口,竟然也能让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后来,她家发生变故出了国。 他烦躁得睡不着觉时,便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抽烟不能解愁解烦。 徐晚宁本来也不生气,有的只是心疼,“所以你是现在才下班啊?” 陈铮原本想说这个点下班算正常,但还是忍着没说,话出了口就成了一个“嗯”字。 “要不,咱们叫外卖吧?”徐晚宁指了指自己的脚,“我一伤残人士,也懒得折腾了。” 他忙了一天,也累了,该歇歇。 “不是有我在吗?” 没等徐晚宁反应过来,只觉得肩膀上一重,整个人直接被他抱了起来。 “这像什么话。”虽说这也不是第一次被某人公主抱,但徐晚宁还是有些习惯不了,“快放我下来。” 她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气息若有似无的撩拨她,“抱还是背,你选一个?” 陈铮的呼吸灼热,烫红了她的耳根,“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行,你现在是伤残人士,需要特殊照顾。” 徐晚宁不服气,“陈队长,你别忘了你自己也算个伤残人士。所以,伤残人士就别为难伤残人士了。” “我的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陈铮见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心里软成了一滩水,没忍住又咬她的耳朵,尾音勾着动情的笑意,“二选一。” 拗不过他的徐晚宁认真思考了两秒钟,做出了选择,“那你背我吧。” 至少这样看起来,好像要正常一点。 电梯门缓缓关闭。 徐晚宁的下巴无意识地支在他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别拿这样的眼神看着你男人。”笑声闷闷的,像是从胸腔里满溢出来,“你男人他把持不住!” 似乎有烟花在她头顶乍然绽放,愉悦爬上了心头。 徐晚宁一时起了坏心,欺负他腾不出手来,两只手揪他的耳朵,一副明摆着要算旧账的模样,“我记得高一上半个学期上体育课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叫你背我,你死活不肯。” “徐医生,咱们能不能不提这事了?” “为什么不能再提?”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你了。” “什么?”徐晚宁的心微微被提起。 陈铮语气莫名有些严肃,“徐医生,为这事,我后悔了很多年。” 那个时候,他不是不想背她,而是顾前瞻后总是想得太多。 她是天上的明月,而他是深渊里的污泥。 又怎么能引诱她坠落呢? 旁人以为他那是冷漠,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自卑。 感觉自己在往下掉,徐晚宁虚惊,勾紧他的脖子,心潮翻涌,“你这些年怎么就没找个女朋友?” 陈铮无奈一笑,“徐医生,你这是明知故问。” “我要是不回来呢?”徐晚宁咬咬牙,把这些年的疑惑都说了出口,“我怎么觉得你这些年是在摆烂,而不是在等我。” 徐晚宁总觉得,陈铮不会再飘洋过海去找她,把她给找回来。 因为十年后,她站在他面前再次向他表白,他还拒绝了她。 “嗯,算是摆烂吧。”陈铮无比实诚,“我其实没想过要跟谁谈恋爱,也没想过要跟谁结婚。” 徐晚宁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佯装生气道:“陈队长,你完了。恭喜你,恢复单身狗身份!” “徐……徐医生。”陈铮被她勒得面红脖子粗,艰难地为自己发声,“咱……咱们能不能听话听全套?我……我还没说完呢。” “你就算谋……谋杀亲夫,要判我……死罪,是不是也……要给个机会我申……申辩? ”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徐晚宁松开手,“机会只有一次,你好好说话。” “我现在深刻认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并且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的后悔。” 陈铮想到了一个词。 自缚作茧。 用它来形容自己,简直不要太贴切。 徐晚宁忍不住笑出声来,“陈队长,这些年你没少上政\/治思想课吧?” 第97章 她的好,他知道 徐晚宁的脸颊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肌肤,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根,像一股暖流在他的胸膛里肆意流动,让他难以把控。 陈铮腾出一只手,拉开后排的车门,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座椅上,“后排躺着要更舒服一点。” 说完,他伸手去替她调节座椅。 徐晚宁刨根问底,“你还没回复我呢,你这些年是不是没少上政\/治思想课。” 她记忆中的陈铮,桀骜不驯,不可能会低头认错。 陈铮配合她的好奇心,“课是没有少上,但检讨书我是没写过。” 徐晚宁大眼睛骨碌一转,小心思“上头”了,“既然你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是不是应该给我写封检讨书啊?” 某人得寸进尺,“不能少于八百字哦。” “通常情况下,检讨书是当事人对错误思想或行为的反省和认识,仅对本人有效,是无法律效力可言。” “然后呢?” “与其写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不如我用实际行动向你表达我深深的悔意?” 没等徐晚宁开口问他要采取什么样的实际行动表达悔意,陈铮已经钻上了车,顺手把车门也给关上。 他轻巧避开她的右腿,把人压在身下,一只手抓上女人的手腕,然后抵在椅背上,舌头长驱直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她越是挣扎,他的禁锢越是牢固。 他吮住她的唇瓣,一点点轻咬舔舐,“徐医生,从今天起,我会身体力行告诉你,我的悔意到底有多深。” 徐晚宁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集体罢工了,她被吻得无力招架,分不清东西南北,她直接放弃了反抗,直到被吻的有些透不过气来,陈铮才放开她。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徐晚宁有些无奈,嗔了他一眼,“每次有点什么事,你一言不合就……你这偷梁换柱的招儿,您玩得真溜啊!” 上次说她说要考虑考虑原不原谅他的时候,某人一言不合就玩色\/诱,吻得她七荤八素的。 现在又故技重施!!! 这这这……谁经得住考验啊?! “这哪能叫偷梁换柱呢?”陈队长表示大受委屈,“不是你让我自作检讨吗?难不成我的情真意切,你的感受并不深刻?” 某人一脸深刻自我反省的模样。 徐晚宁:“……” 陈队长的这张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长达数秒深刻反省的陈队长再次凑到她的跟前,“徐医生要是觉得我刚才的诚意不够的话,我可以……”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晚宁火急火燎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够了够了……” 她刚才已经切身感受到他的悔意了。 陈铮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模样,好看的双眼像是蓦然炸开喜悦的烟花来,笑意从眼角满溢而出。 徐晚宁可经不住他这般情深款款的看着自己,这人不正经的时候,她真招架不住,话锋一转,“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宵夜吗?这都几点了?再不去的话,估计人家都得收摊了。” 陈铮拿开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末了在手背上轻吻细啄,“要是都收摊了,我给你煮。” 收摊是不可能的,医院附近的不少饮食摊档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徐晚宁突然想起“医院经纪圈” 的说起来,意思就是说一所医院养活数十家快餐店。 放眼望去,整整一条街都是大排档,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烧烤味道,冰凉的啤酒将暑气冲散。 两人找了一间露天海鲜大排档坐了下来,男俊女俏的组合,明明都是普通的打扮,却赏心悦目的很,与这里有几分格格不入。 三五成群,谈天侃地,喝的不是啤酒,而是把激情燃烧的岁月,灌进喉咙里。 鲜红的小龙虾,汁水浓稠,大虾饱满……大快朵颐地往嘴里塞着吃食,那种丰盛看着不吃都是享受。 这样的日子平凡寻常,但跟袅袅升起的烟雾似的,鲜活且滚烫。 “你应该很少来大排档吃东西吧。”陈铮端起滚烫的热茶替她洗杯子碗筷,“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 “少来,但不代表不喜欢。”徐晚宁拿过菜单,一边看一边询问陈铮想吃什么。 陈铮表示他不挑食,都可以。 徐晚宁耸了耸肩,“那行吧,给你来份随便。” 陈铮嘴角弯了弯,抬眸望向服务员,嘱咐道:“跟花生沾边的食物,都不要端上来。” 徐晚宁的心情更好了些,侧过头问他,“对了,我们要不要来点啤酒?” 没有啤酒的烧烤,没有灵魂的。 陈铮不想扫她的兴致,“小酌怡情,来两瓶吧。” 烤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一口咬下去,香辣孜然粉的味道在口中满足地弥散开来。 人潮交织,来来去去,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还坐在身边,陪她一起感受这人间最寻常的烟火气息。 今晚的月色很美,夏夜的风不躁,带有凉意的温柔。 不用放烟花,这就是她想和他一起去看的璀璨烟火。 一顿宵夜,吃到凌晨两点多,快把徐晚宁的胃都给吃撑了。 “赶紧回去吧。”徐晚宁看了眼时间,“还能睡三四个小时。” 陈铮径直在徐晚宁的身旁坐下来,“不回去了,还能省出半小时呢。” “其实你不用留在这里陪我的,医院这个地方,比我待家里的时间还要长。”徐晚宁笑了笑,“你回家里睡吧,要舒服些的。” 陈铮伸手把她拉近了一些,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吧,我陪着你。” 徐晚宁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用陪,真的。” 陈铮再次把她的头按在肩膀上,“徐医生,是我需要你的陪伴。” 徐言白是早上七点半醒过来的。 看着他虚白憔悴的脸,徐晚宁不敢责怪他一句报喜不报忧隐瞒病情,要怪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没能察觉出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徐晚宁替他倒了杯温水,“我去叫老严过来替你做个检查。” 徐言白接过水轻抿了几口,目光落在陈铮的脸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吃惊算不上,好像不高兴更多一点。 “晚宁昨晚守了你一夜。”陈铮直言道:“她还受着伤,我不放心她。” “我饿了。”徐言白抬眸看徐晚宁,“你去给我买点吃的。” 徐晚宁知道徐言白这是故意支开自己,下意识看了眼陈铮,又看向徐言白,欲言又止。 徐言白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打趣道:“就我现在这样,你还怕我欺负他呀?” 第98章 坠楼 “我真没这种想法。”徐晚宁挑了挑眉,从他的手里拿过水杯,“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徐晚宁离开后,陈铮乖巧地站在一旁,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着”的模样。 谁料等了好几分钟,徐言白还是一声不哼。 陈铮难得觉得和一个人相处觉得有些尴尬,硬着皮头缓和气氛,“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其实我并不喜欢你。”徐言白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我知道。”陈铮自嘲一笑,“你的表现够明显的了,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我的不喜欢跟你的人品无关,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对感情的怂样。”徐言白半躺在床上,斜眼看着陈铮,眼里带有佯怒之色,“如果不是她非要坚持你不可,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言下之意,你现在是同意了?”陈铮憋着笑,“不过,虽然你是她的兄长,但感情的事情,只要她点头就可以了,你的同意与否,都只是参考意见。” 徐言白看不得陈铮那憋笑得瑟的样儿,拿过枕头就砸向他,“要不是我这个病,哪里还有你的事。” 他的病情,他自己太清楚了,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便永远与世长辞了。 所以,关于爱情,他从来不敢奢求。 陈铮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登时,眼里满是戒备,“我以前就觉得你对她图谋不轨,看我的猜测是对的。”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了吗?”徐言白不以为然,“她的好,并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徐言白理直气壮,陈铮无言反驳。 陈铮曾经暗中调查过徐言白的身世,对他的过往经历也是了解一二的。 徐晚宁就像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就照耀到哪里。 她把他从黑暗地狱里拉回这个人世间,也把徐言白从深渊里带了出来。 在黑暗里生活了太久,没人能拒绝光。 “陈铮,她真的很好!” “我知道。” 她的好,不需要别人提醒,他一直都知道。 喉咙突然变得灼热干痒,徐言白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肺都要咳出来了。 陈铮上前帮他拍背,见他难受得厉害,“我去叫医生。” 徐言白慢慢缓了过来,“不用了,我没事。” 陈铮转身给他倒水,“喝点水润润喉吧。” “谢谢,我喝不下。” 一阵咳嗽,似乎把徐言白的精神气都给抽走了,脸色看起来惨白了几分,游气若丝地躺着。 “我这病,怕是也没几天了。”徐言白与陈铮对视,神色严肃地问:“陈铮,我能放心把她交给你吗?” “我知道我曾经的退后让你觉得我很窝囊,让你对我的感情态度一直有所怀疑。”陈铮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徐言白,她是你的整个青春,也是我的整个青春。你大可不必怀疑我对她的感情,因为我的坚定不移,会超出你的想象。” 徐言白哂笑,嗓音轻缓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是今天才长了嘴。” 陈铮:“……” 这两日,薄云霏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她带人教训董驰的视频在网上流传开来,舆论更是铺天盖地,满屏的热度持续两天却丝毫没有降下来的趋势,她的人故意曝光另外一位大明星隐婚生子的黑料,试图转移吃瓜群众的视线,但结果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四面八方,潮水涌动,有吃瓜群众看热闹,有好事网友去扒底。不得不佩服现代网友的神通广大,董驰睡粉、吃药、酒驾、烂赌……一件一件一桩桩接二连三地被扒出来。 圈内人士也在“神助攻”,与他有交集的明星,营销号子们,一个个完全不顾“死者为大”,实锤董驰的各种黑料。 这波操作,简直堪称死后被挖坟鞭尸。 而她作为被董驰拿私密视频抵债的女主角,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 为此,网友直指董驰的死跟她有关,是她买凶杀人。 董驰的粉丝无视他的各种黑料,“邪教式”疯狂攻击薄云霏的社交平台,还有粉丝扬言:一定要她一命还一命。 现在,董驰的粉丝火力集中对准她,讨伐她的声音像海啸般汹涌扑来,地裂山崩般的诅骂声把她架上刑场,公开处刑。 薄云霏恨得咬牙切齿,吃不好睡不安,噩梦连连。 在梦里,她看见董驰浑身是血,跪在她的脚前,痛哭流涕地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 这边薄云霏被董驰的粉丝的恐吓咒骂吓破了胆,不敢出门;那边,警方得到了一个消息。 崔杰书唯一的女儿崔思思死了。 院方那边给的说法是跳楼自杀。 这个消息猝不及防,让陈铮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崔杰书?”沈云开问。 陈铮思忖片刻,缓声道:“暂时先瞒着他吧。” 沈云开点点头,“也行。” 陈铮下巴往沈云开和王京阳的方向抬了抬,“你们跟我去一趟医院。” 几人走的时候,把时上嘉和小丁也一起带上。 车子往仁和医院方向四面八稳驶去。 王京阳手握方盘,目不斜视着前方,“老大,沈哥,你们说崔思思的死,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也并非王京阳阴谋论,只是在这个骨节眼上,崔思思的死显得过于凑巧。 沈云开调侃道:“王京阳同志,我们是刑警,不是半仙,做不到未卜先知。” “瞧沈哥你这话说得……”王京阳撇了撇嘴,“咱们这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有意为之的可能性不大。”陈铮一边伸手捏鼻梁骨醒神,一边做案情分析,“崔杰书显然是被人推出来背锅的,他这个人妻子死得早,唯一的女儿是他的软肋,背后的人不至于愚蠢到这个骨节眼上动他的女儿。” 沈云开点点头,“我认同老陈的说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背后的人绝不敢轻易触碰崔杰书的逆鳞,毕竟鱼死网破的结果,绝非他们想看到的。” 第99章 为她谋个光明的未来 崔思思的主治医生姓骆,忙里抽闲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出事地点是住院部门前的空地,年轻的女生如同折翼的蝴蝶坠落,暗红的血流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崔思思的眼睛瞪得奇大,嘴巴也半张着,早已没了生命的体征。 围观的人不少,现场有些混乱,交头接耳讨论着死者到底是自己失足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陈铮让院方的负责人安排安保人员协助保护现场。 “崔思思是从4楼西侧卫生间坠楼身亡的。”说话的人是仁和医院的廖院长,满脸自责地道:“说起来,也是我们院方的疏忽,没有看管好患者。” “平时都是谁在负责崔思思的饮食起居?”陈铮问。 “是……是我。”人群里慌慌张张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她说她要上厕所,我就在厕所门外等着她。” 崔思思的专属护工叫张秀梅,在厕所门外等了好久也不见崔思思出来,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张秀梅大力拍门,大声喊崔思思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越想越心慌,伸手拧门锁,发现大门被崔思思在里面反锁住了。 张秀梅害怕出事,连忙去找崔思思的主治医生骆医生帮忙。 拍门声震耳欲聋,厕所里面还是丝毫没有反应,情急之下,骆医生只好暴力踹门。 厕所门被踹开后,骆医生和张秀梅都傻眼了。 因为厕所里空无一人,地上有两只东倒西歪的拖鞋。 张秀梅一眼就认出那是崔思思的鞋。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喊声:有人跳楼了。 陈铮和沈云开跟着廖院长直上4楼涉案卫生间。 廖院长告诉他们,这个厕所为公共性质卫生间,该住院楼只有1楼的窗户安装了防盗窗,2楼至4楼的卫生间窗户均未安装护栏及其他防护措施。 廖院长絮絮叨叨的解释说这是符合国家相关建筑标准的。 陈铮认真打量卫生间的布局情况,窗台距地面高约1.5米高,若非人为攀爬跨越,不存在坠楼可能。 推拉式窗户也不大,容不下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沈云开根据现场状况,推测案发过程,崔思思是借着按压式的厕所水箱,攀爬到窗户上。 “对了。”廖院长像是突然想起事一般,“我们每一层楼都是有监控的。” 陈铮和沈云开跟着廖院长去监控机房,工作人员把四楼的监控全都给调出来。 两人完完整整地看监控。 张秀梅并没有说谎。 陈铮和沈云开回到一楼事故发生地,时上嘉和小丁也完成了尸体的初步检验。 “死者颅骨严重粉碎变形,脑组织重度挫伤,多发性肋骨骨折,体表损伤大多比较轻微,损伤分布有规律,损伤处有生活反应,符合高坠伤亡的特征。”时上嘉总结道:“初步判定为生前坠楼,死亡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陈铮仔细审察着崔思思,她身材娇小,体形削瘦,估摸体重只有80多斤,瞬间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可以从那个小窗户那里爬出来。 时上嘉和小丁带着尸体先一步回局里做进一步的尸检。 陈铮等人则对崔思思的主治医生和护工继续进行审问。 “崔思思是大概是四个月前送到我们医院来接受治疗的,由我来担任她的主治医生。”骆医生克制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小姑娘把感情看得很重,得知男朋友车祸去世后,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打击,精神出现了异常。” “她神经错乱精神分裂,记忆停留在她男朋友未去世之前,坚定认为他还活着,我们在给她做心理疏导的同时,也一直让她服用抗精神的药物来做治疗。” 骆医生道:“跟大多数的精神病患者一样,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在发病之后,经常会出现语言混乱,情绪也不太稳定,但是清醒的时候,行为比较疯狂,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陈铮抓住话他话里的重点,“崔思思在坠楼前的精神状态如何?是糊涂的还是清醒的?” 张秀梅接过话茬,“她当时的状态是比较清醒的,怀里紧紧地抱着男朋友生前送她泰迪熊公仔,一直反复在说自己对不起他之类的话,哭得几乎要抽不上气来。” “我当时劝慰她说,闺女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学着放下继续往前走呀。他在天堂里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走得也不安心啊。我知道你的心里很难受,但是你想想你爸爸,他看见你这样,他也是很难受的。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赶紧好起来……” “她哭了好久,一边哭一边跟我说对不起男朋友,也对不起爸爸……她声音也哭哑了,跟我说她想上厕所。”张秀梅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难受和委屈齐齐从心底往上涌聚,最后凝聚在滚烫的眼底,化作泪水汹涌而出,“她说她要上厕所,我也没想那么多,可谁知道……” 陈铮冲王京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带张秀梅下去,顺带给她做一下心理疏导。 “骆医生,崔杰书也就是崔思思的父亲,多久会来医院探望自己的女儿?”沈云开问。 “崔先生的工作很忙,但一星期也会来医院两三次,可能是工作的原因吧,他大多数都是晚上才过来。”骆医生道:“他每次来都会陪着女儿一整晚,到第二天早上才会离开。可以看得出来,崔先生是很爱思思的。” “他跟我说过,他的妻子是在生思思的时候难产而死的,这十几年来,他一个人当爹又娘的把女儿养大,可以说是父女两人相依为命。”骆先生叹了口气,“他努力工作,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之所以极力阻止思思跟袁俊在一起,是因为他计划着要把女儿送到国外读书。” 说着说着,骆医生声音有些哽咽,“他想为女儿谋一个他认为更光明更灿烂的前途。” 而不是一点一点埋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寻常的日子里。 第100章 我们绝对不允许真相被掩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陈铮知道崔杰书很疼爱自己的女儿,但他无法评判这种疼爱是否过于用力。 别人的父母,大多数都是把子女捧在手掌心上宠着的,可他的父母呢? 六岁之前的记忆全都没了,陈铮有时候也会在想,自己会不会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 如果他不是被遗弃的话,那这些来,他们是否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在寻找他的下落? “除了崔杰书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来探望过崔思思?” 沈云开的提问,把陈铮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没有。” “你们这里的来访人员,都要进行登记的吧?” “有的。”骆医生解释说:“我们医院有严格的规定,要对每一个探访人员进行身份的核查,并做好详细的登记,保安大叔才能让人进来,探访人员离开的时候,也会把离开时间给填上。” 沈云开要求提供最近四个月的探访登记表,得知刚刚发生命案的保安大叔配合度也很高,翻箱倒柜把最近四个月的登记表全都拿了出来。 作为物证,登记表全都被带回了警局。 精神病科的探访人员并不算多,来来去去的,大多数都是患者的亲朋好友,有些名字反复在登记表上出现。 王京阳生怕出纰漏,反复翻看审查登记表,甚至还用系统核查登记表上的名字与身份号码是否对得上,对不上的全都做好备注,列入可疑人物的范围。 “老大,沈哥你们看,这里是不是少了一页啊?” 陈铮和沈云开凑近一看。 被撕页的痕迹并不明显,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王京阳察觉被撕页,也是因为前一页跟后一页的时间有些对不上。 “被撕页的日期是4月8日至4月9日。”沈云开的嗓音陡然提高,“董驰是4月8日晚遇害的。” 陈铮极快理清了其中的关键,对王京阳道:“你给仁和医院那边打电话,让他们提供4月8日至9日的监控视频。” 王京阳起身,“好的,我马上去联系他们。” 崔杰书得知女儿的死讯是出事当日的傍晚时分。 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抱着女儿的尸体泣不成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在场的人看见都于心不忍,纷纷转过身,眼尾泛红。 接近一个小时的痛哭流涕,似乎已经抽光了这个男人的所有精神气儿,两眼空洞无神,颓丧得仿佛老去了好几岁。 陈铮递给他一瓶已经拧开瓶盖的矿泉水。 蹲坐在墙角的崔杰书抬眸看着陈铮,并不接他手里的矿泉水,哑着像破败了的抽风机似的声音问:“她是怎么死的?” “我们经调查发现,你的女儿她是跳楼自杀。”陈铮拉了张椅子在崔杰书的跟前坐了下来,语气平静陈述事实,“她从四楼西侧的洗手间往下跳,当场就断了气。这事,有视频也有人证,你要是有疑惑,我们可以把证据都调出来给你看的。” 崔杰书瞬间又再次泪如泉涌,痛彻心扉地道:“我没想到她竟然那么恨我,她竟然那么恨我……” 恨他恨到连命都不要了。 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惩罚他。 “她未必是恨你,也许她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不想再饱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了,所以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崔杰书把头埋在双膝间,“她是结束痛苦了……” 她走了,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他一个人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当初就不该反对她和袁俊的恋情。 什么前途,什么未来……都及不上她健康、平安、幸福。 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就好。 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让他重新再做一次选择。 陈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再华丽的语言都没有办法安慰他失去爱女的痛苦。 “言归正传,关于董驰的案子,还有些疑点。”陈铮顿了顿,“4月8日晚,也就是董驰遇害的那个晚上,你人在哪里?” 崔杰书愣怔了一下,想苦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陈队,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过我几遍了。” “你带兄弟教训董驰的时候,是几点?” “当时应该是十点半左右吧。”崔杰书跟背答案似的。 “是吗?”陈铮似笑非笑,“崔思思的护工张秀梅跟我们交代,4月8日晚,你一直在医院陪你的女儿,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离开。” “4月8日晚,我确实是去了仁和医院陪思思。”崔杰书沉声道:“我到仁和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崔杰书,医院里有监控这事,你应该知道的吧?” 陈铮拿出平板,打开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崔杰书出现仁和医院精神科俯身提笔作登记的画面,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4月8日晚22:16。 “仁和医院的数字监控系统十分完善,公共区域基本上覆盖,楼层内所有人员的活动情况都可尽收眼底。” 陈铮语气平静,但听起来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你是4月8日晚22:16出现在住院部4楼的,4月9日上午8:47分才离开,视频显示你中途并没有离开过。” 崔杰书的脸色似乎更惨白了些。 陈铮嘲讽道,“你们只知道对海澜香的监控视频动手脚,怎么做戏不做全套,把仁和医院的监控视频也一并处理了?” 崔杰书泄气一般,无力般闭上眼睛。 “指使你背锅的人,是你说,还是我来猜?”陈铮道:“我想我需要提醒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瞒得了这一时,瞒不了一世。” 崔杰书抿嘴不言,显然是想用沉默来对抗。 “你要是不肯说,我们警方就一点一点去查。”陈铮义正言辞,“我们绝对不允许真相被掩盖。” 若是前路荆棘丛生,那便将正义化作利剑,披荆斩棘。 管它风高浪急,任它惊涛骇浪,迎风起帆,乘风破浪,穿越深海,随时为生命开道。 因为他们永远都是人民和罪犯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不会相信长夜将至,因为火把就在他们的手中。 第101章 去给你拐个嫂子回来 崔杰书在对面这个男人坚定的眼神里看见为使命而所向披靡的决心,“警察”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称号,而是一份责任,肩膀上的红星是刻在骨子里的无上荣光。 他刚才那句“我们绝对不允许真相被掩盖”绝对不是空谈。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悲伤、自嘲、无奈、讥讽、绝望的情绪在崔杰书眼底翻涌,最后化为一声无力的笑,“思思走了,也没什么值得我顾虑的了。” 那些人拿他的女儿来要挟他。 如今女儿没了,他再也没有软肋了。 崔杰书缓缓抬头看向陈铮,“陈队长,你这般聪明的人,想必早就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我们警方办案只会用事实证据说话,从来不靠猜。”陈铮凝视着他,正色道:“4月8日晚,在海澜香指使他人教训董弛的人到底是谁?” 崔杰书知道陈铮怎么可能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他只不过是逼着自己亲口指证罢了。 “是薄云霏。” 他不是不知道指证那个人,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可女儿的死让他心死如灰。 他甚至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和意义。 有了崔杰书的指证,陈铮向冯局申请正式逮捕薄云霏。 然而,不知道该说薄云霏的预感精准,还是说她在警方安插了眼线。 总之,薄云霏消失不见了。 冯耀东气得把文件摔桌子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是挖地三尺,你们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抓捕归案。” 星河灿烂,夜明如昼。 如水的月色倾泻而下,遍地银辉,窗外的花树被映照得枝叶分明。 见陈铮抓起车钥匙,俨然要下班走人,沈云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都十点多了,要不陪兄弟在办公室对付一晚算了,还能帮你省点油费。” 陈铮斜斜瞥了他一眼,“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夜不归宿,使不得!” 某人一副“你是单身狗你不懂”的表情,着实让沈云开狠狠地噎了一口。 沈云开起身,微微俯身,往大门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慢走,不送!” 陈铮大步流星,毫不掩饰自己的归家心切,骚里骚气地来一句:“没什么事,别给我打电话。再见!” 沈云开寒毛竖起,“你赶紧滚吧!” 大晚上的,玩什么虐狗! 道德呢?良心呢? 这时,王京阳抱着资料从门外进来,眼角余光瞥见陈铮匆忙离去的背影,刚想吱声,人影已经没了,“沈哥,老大这是去哪儿啊?” 溜得贼快! “你最好别问!” 王京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上了,神情紧兮兮的,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菩萨保佑,千万别来案子!!! 沈云开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座椅后背上,心里想的是:陈铮那是爱情得意,他这是情场失意。 今天下午,他收到了陈夏瑶的信息。 她的短信有两三百字,总结起来的意思是:陈铮终于如愿和徐晚宁走在一起了,他们两个也就没必继续演戏了。 呵呵,过河拆桥呢。 这事,他也没跟陈铮提起只言片语。 直到傍晚,他才回陈夏瑶的信息—— 【夏瑶,我们当时约定的时间是三个月,现在期限还没到呢,我不同意分手。】 想了想,又继续给她补发一条信息—— 【你这是单方面毁约,不能算数!】 一晚上,看了百八十遍手机,屏幕都快要被他给戳烂了,陈夏瑶也没给他回个信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他这也不敢打电话去问,生怕她在电话里直接把话给说死了。 沈云开焦虑难安,仰天长叹,“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要出人命了!” 如果陈铮给力一点,明年这个时候,娃娃已经落地了。 “啥?又来命案?还让不让人活啊!”王京阳惊得手里的资料几乎要拿不稳,歪歪斜斜的还掉了一本在地上,哭丧着脸道道:“我还想着等把薄云霏抓捕归案,向老大请两天假休息休息呢。” 沈云开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也顾不上搭理王京阳。 王京阳见他一副天都快要塌下来的模样,不好的预感如火山喷发般直直冲向天灵盖,把手里的资料一脑门地撂在办公桌上,跟沈云开一样垂头丧气地把自己瘫在椅子后背上,仰天长叹道:“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你说这愿望咋就那么难实现呢?” 沈云开一改垂头丧气的模样,神色瞬间变得肃然起敬,对着王京阳竖起两个大拇指,“王京阳同志,你这思想觉悟不错!” 他拍了拍王京阳的肩膀,一扫刚才的颓废之色,郑重其事地道:“吾辈当自强,这盛世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这愿望好像是宏伟了点……”王京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庄重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见沈云开起身要走,连忙从椅子里腾起来,“沈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是要去支援老大吗?我要不要一起去?” 沈云开双手搭在王京阳的肩膀上,把他给摁了回去,“没什么事,别给我打电话。再见!” 王京阳有些迷糊,冲着沈云开的背影嚷嚷,“你好歹告诉我,你要去哪呀?” 沈云开头也不回,“去给你拐个嫂子回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 “嘎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剧烈摩擦,尖锐的声音划破耳膜。 右侧车道的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加速变道,直直横停在正前前方。 陈铮眼疾手快,猛然急刹,在距离黑色轿车还有两公分,堪堪停住车。 这显然是故意将他逼停。 果不其然,黑色轿车的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陈铮半眯着眼,眼神凌厉,看男人疾步向自己走近。 “陈队长,我们老板想见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陈铮的手肘随意搭在车窗沿上,斜睨着他,“你们老板是谁?” “等会见了,你就知道了。” 陈铮嘴角勾着笑,“我要是不去呢?” 男人低头笑了笑,“陈队长身手了得,我们几个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那位徐小姐脚受了伤,怕是没什么反抗的余力。” 第102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铮双眸微微一沉,眸底寒光乍现,“你们敢动她试试?” 西装男还是那副阴森森的笑脸,言语间却是威胁的意味,“陈队长,只要你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为难徐小姐。” “带路!” “陈队长果然是个爽快人!” 西装男甚是满意,绕过车头,正伸手要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却听见“咔嗒”的上锁声。 陈铮毫不掩饰嫌弃的声音从半下降的车窗往外传,“别弄脏我的车!我这人有洁癖!” 西装男的脸色瞬间大变,但又拿他没办法,咬牙切齿道:“那陈队长可得要跟紧了,别跑丢了。” “你的肺是长在了嘴上了吗?” 尽说废话!!! 陈铮一路开车紧随其后,半个小时后,驶入西下海岸。 夜深的缘故,海岸边上已经没了游人,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轿车。 一个身穿黑色连衣长裙的女人正倚在车侧,手里端着高脚水晶酒杯,似乎在欣赏茫茫海景。 陈铮侧头看向海,圆月刚好从乌云里露出脸来,霎时一片清明。 从天穹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随着夜晚的凉风在海面上轻轻荡漾着,漾出星星点点,灿灿生辉。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 陈铮心里在想:下次有时间,要带徐晚宁过来看看。 “夫人,陈队长来了。”西装男恭恭敬敬。 女人半分眼神也不分他,只是摆摆手。 西装男心神领会,连忙带着几个手下整齐划一地退到一边去。 陈铮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快,他就想起来她的身份来。 薄明成的太太,程新柔。 程新柔不动声色地在上下打量着陈铮,目光似是隐隐含笑,“陈队长,冒昧打扰了。” 陈铮目光直直迎上她的打量,“薄夫人深夜兴师动众请我前来一叙,是有什么要事相谈吗?” “陈队长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以你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我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薄夫人真是抬举了,你我今日第一次见面,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心中所想?”陈铮懒得跟她绕弯子说废话,“时间也不早了,麻烦你有事说事,我还得赶回去睡觉呢。” 寥寥几句,程新柔便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概率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也不再拐弯抹角,“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听说你们警方现在找我的女儿薄云霏,是吗?” “所以呢?”陈铮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有些促狭。 见他这副表情,程新柔的心里有几分恼怒,她贵为薄家的夫人,不管去到哪里,别人都是毕恭毕敬的人,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陈队长,不如我们做一桩交易吧?” “我是个警\/察,要是违法犯规的事情,请您免开尊口。”陈铮的嘴角轻轻翘起,眼神澄亮且坚定,“恕难从命!” “陈队长你也别先急着拒绝我。”程新柔不紧不慢地道:“让崔杰书改口供,对你来说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只要你把薄云霏从这个案子里干干净净地摘出来……”程新柔轻抿了一口红酒,“我给你两百万现金。” “两百万……”陈铮嘴角的笑容骤然加深,“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记得小时候,曾有一年的生日愿望就是:一夜暴富。 原来,老天爷是能听见别人许的愿。 “陈队长,我跟人做交易向来都是诚意满满的。”程新柔见他面色似乎有松动之意,“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可以再加一百万。听说陈队长苦等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这一百万就当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了。” “首先,我要感谢薄夫人的抬举与厚爱。”陈铮耸了耸肩,一脸的遗憾,“可惜这个忙,我是真的帮不上你。” “崔杰书指证薄云霏这事整个警局上下已是人尽皆知,没人能帮她从这个案子里干干净净摘出来。”陈铮笑道:“虽然这三百万是个不小的诱惑,但是爱钱不要命,一向都不是我的作风。” 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当有一群人越过道德与法律的底线时,也就是世道变乱的开始。 程新柔不以为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只有想不想与敢不敢。陈队长,你要是愿意做,这事就一定会有转机的。” “我不想做违法犯规的事,不敢去触碰法律的底线。”从穿上那身藏蓝的警服起,他始终怀揣着对法律的敬畏,“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薄夫人你今天不是在救你的女儿,而是在害你的女儿。” “是救还是害,我心中自有判断。”程新柔似乎失去了耐性,眸色冷了几分,“虽说你是个警\/察,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但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不是每一个你都有能力保护的。”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陈铮沉声道:“我们做不到让整个社会都光明,但我们会竭尽能力让这个社会的黑暗少一点。” 程新柔冷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道:“难怪大家都说陈队长是个好警察。” “过奖了!” “陈队长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该为那位徐小姐着想,万一哪天她出了什么意外……”程新柔轻轻哂笑,“陈队长,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铮似笑非笑,双眼定定地看着她,“薄夫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说不上。”程新柔顿了顿,“我只是怕陈队长一时迷糊,做错了选择。”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是一个三岁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我想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实在没必要再陈述一遍。” 陈铮摁亮手机荧幕看了眼时间,“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洗澡睡觉了,失陪!” 愠怒瞬间爬上程新柔的眉眼,气得她把高脚水晶杯猛摔在地上。 一旁的保镖们站了出来,凶神恶煞地拦住陈铮的去路。 “陈队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103章 捅伤 陈铮冷声道:“抱歉,我不喝酒!” 程新柔:“……” 陈铮回头看向程新柔,“薄夫人,你这就很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程新柔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陈铮,讥讽道:“我喜欢这个词。”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陈铮尽然不想与她再浪费唇舌,拨开衣领,露了一个微型摄像头来,“我们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它录拍下来了,这个摄像头是连接我们公安局系统的,只要我轻轻一按传送键,所有人都会知道薄家夫人逼我违法犯规。” “如果我家那位出了事,薄夫人你一定会是最大的嫌疑对象。”陈铮眼里的笑敛了起来,厉声道:“你若敢伤了她,我不介意和你玉石俱焚。” 程新柔脸都气白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陈铮竟然敢摆她一道,还敢反过来威胁她。 西装男等人护主心切,步步向陈铮逼近,弩张剑拔,一场激烈的厮杀,一触即发。 程新柔隐忍着怒意,“让他走!” 在回去的路上,陈铮一路狂飙。 原本大半个小时的路程,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现已经是凌晨时分,陈铮把门铃声按得惊天动地。 徐晚宁开门,还未来得及好好说教说教他这行为是深夜扰民,已经被人一言不发地抱入怀中,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的脸紧实地贴在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炙热的气息紧裹着她。 陈铮突然松开她,紧张不已地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吧?那些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徐晚宁愣怔了一瞬,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出事了,“我没事,也没有人来找过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铮随手关了门,虽说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安放了下来,但还是心有余悸,再一次将人拥进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微微俯身把头埋在她的肩窝,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跟怀里的女人叙述了一遍,“程新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以后一定要加多小心,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我知道了。”提起程新柔,徐晚宁的眸色骤冷。 有些人,用钱给自己堆出了优越感,以为可以随意更改社会的规则。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针安安稳稳的指向凌晨十二点。 “又是新的一天。”徐晚宁说。 陈铮抱着她不愿意撒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见他像个孩子似的黏人撒娇,徐晚宁忍住笑,温馨提醒道:“陈队长,我的意思是说,你该回去休息了。” 陈铮抬头捧住她的脸,额头与额头相贴,“徐医生,你能不能别跟个老妈子似的,每晚都提醒要回去休息了。” “我也不想操这份心的。”徐晚宁蹭了蹭他的鼻尖,“可谁让你不自觉。” 这一瞬间,陈铮觉得自己全身血液似乎都倒流而上,直直冲向了大脑。 酥麻的触感从鼻尖,一直蔓延在了心口。 “徐医生,我必须纠正你的说法。”陈铮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我这不叫不自觉,是恋恋不舍。”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徐晚宁再次提醒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时间真的很晚了。” 陈铮:“……” 徐医生还真是油盐不进。 “徐医生你难道就不觉得你这逐客令多少有点敷衍?” “敷衍?”徐晚宁有点懵。 想不明白他这敷衍,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陈铮勾着星星眼看她,笑着提醒道:“徐医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天还有事情没做?” 徐晚宁更加疑惑了,“有吗?” “当然!” 慢慢地,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徐医生。” “嗯?” “我申请今晚留下来。” “不可……” 陈铮再次以吻封住她的嘴,“不,可以!” —— 一个人刻意要把自己藏起来,别人想要找到他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警方全城通缉薄云霏却一无所获的时候,突然接到消息——薄云霏被人捅伤被送进医院,生命危在旦夕。 休了一天假回来的王京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喝口水几乎要把自己给呛了,“什么人干的?” 薄家大小姐身边那些高大威猛的保镖都是干饭吃的吗? “捅伤薄云霏的是个女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审讯时她交代自己是董驰的忠实粉丝,早在薄云霏带人殴打董驰的视频在网上曝光时,她就认定董驰的死跟薄云霏脱不了关系,于是便开始偷偷跟踪薄云霏。” “为了接近薄云霏,她也算是煞费苦心,应聘小区物业后勤人员,趁薄云霏家里只有她一人时,持刀登门入室行凶。要不是碰上邻居刚好下班回家,出手相救,薄云霏这小命是保不住了。” 王京阳摇摇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唏嘘地道:“不得不说,这位粉丝对董驰绝对是真爱。” “有人曾经说过,追星其实是一场自我感动。”沈云开感慨地道:“但她这种早就已超越了自我感动,飞升到丧心病狂的境界。” 正如撒老师所言: 追星其实你是在追自己,其实是在为自己设计着一个你理想中的生活的人设、状态,你的目标,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最终追来追去,你追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在现实的世界里,而现实并不那么完美,不可能做到如愿以偿,不可能做到有求必应,但是你至少可以把自己的生活构架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你看他,看那个目标,看那个样子,就是我想要的样子,但最终投射到自己身上,你是希望自己未来,能够像他一样优秀,像他一样成功。 可为了董驰这样一个虚有其表德不配位的明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不说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陈铮把烟灰头往烟灰缸里头摁了摁,“我倒是希望董驰还活着。” 活着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第104章 对峙 一是给娱乐圈的其他人提醒——做艺先做人,做人德为先。 大明星的身份并非有特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当今这个法治社会中,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具有真实的威慑力。 不管是触碰到了法律红线,必将被接受严厉的惩罚。 二是让那些疯狂的粉丝们认清现象,追星不是坏事,不受谴责,但是要理智追星,切忌盲目。 “走吧。” 王京阳跟着起身,“老大,咱们去哪?” 沈云开紧随陈铮其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陈铮等人到医院的时候,薄云霏已经从抢救室出来,并且转到了vip病房。 病房门外有三四个黑色西装保镖守着,见陈铮等人靠近,警惕性十足将人拦下。 沈云开有些不悦,直接亮出工作证,“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没有里面的人点头同意,保镖死活不肯放人进去。 “你们这是想妨碍公务执法吗?” 四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出声,“我们先去通报一声。” 几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从病房里走出来。 男人目测年过半百,没有发福,下颌线依然明显,显然年轻时也是个一等一的帅哥。他目光深邃锐利,不怒自威,就往那里一站,气场瞬间上来了。 这男人,对陈铮等人都并不陌生,前一段时间还跟他打过照面,薄家的当家人薄明成。 这时,程新柔也跟着出来,就站在薄明成的身后。 她定定地看着陈铮,目光冷厉,狠戾的幽光从眼中快速划过。 陈铮的目光轻飘飘的掠过她,落在薄明成的脸上,不卑不亢地道:“薄先生,令媛薄云霏涉嫌教唆他人犯罪致他人死亡,现在请她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涉嫌,显而易见是有嫌疑,从严格上来说你们警方并没有最终确认我的女儿是否犯罪。”薄明成的声音不大,但是威慑力极强,“当然,我们肯定会配全警方的调查工作,但是她现在身受重伤,恐怕暂时不能配合你们的工作。” 程新柔上前一步,与薄明成并肩而立,声音像是机器人似的,没有什么感情,“等云霏的身体情况好转了,我亲自陪她到你们警局接受调查,如何?” 字面上听似在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程新柔显然是想利用薄云霏的伤势拖延时间,在想缓救计策。 陈铮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惯着她,拿出检察院批准逮捕令,“对于犯罪嫌疑人受伤的,我们会按照以下两种情况进行处理,一是犯罪嫌疑人受伤不严重,不危及生命,可以在看守所治疗的继续羁押在看守所,我们看守所配备必要的医疗器械和常用药品。” “如果犯罪嫌疑人受伤较为严重,不适合在看守所羁押的,麻烦两位走相关程序,依法取保候审,不然的话得由我们警方监视令媛的居住。” 陈铮强硬的态度,不仅让程新柔面寒如霜,就连薄明成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薄明成直视着他,声音冷了几分,有些咄咄逼人,“陈队长,确定要如此不近人情吗?” “薄先生,我这是依法行事。”陈铮丝毫不肯退让。 薄明成的面色更难看了一些,不悦地道:“这事,我会打电话跟你们冯局沟通的。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他后续会正确指示你们工作的。” “我想薄先生你对我们的工作有所误会了。”陈铮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我们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会先向上级请示,得到批准后才会行动。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站在这里,冯局都是知情和支持的。” 薄明成愠怒不已,“要是我今天坚决不让你们把人带走呢?” 在屿城,还没谁敢这样落他的面子。 他走到陈铮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确实可嘉,但也是莽夫所为。” 王京阳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暗暗为陈铮捏了一把汗。 薄明成好歹是屿城生意界的传奇人物,毫不夸张地说一句,随便跺一跺脚,整个商界都要跟着震三震。 即使冯局亲自来了,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程新柔盯着陈铮,似笑非笑地道:“鱼放三日发臭,客住三天讨嫌,我的意思是做人最重要的是懂得分寸。” 陈铮当作没听见程新柔的话,伸手拨了拨薄明成拍过的地方,目光直视着他,语气坚定,“热血也好,鲁莽也罢,从我穿上这身警服起,早就注定了要以血铭誓,九死一生也早就在预料之中。” 薄明成怒极反笑,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你还真是不识抬举。” 陈铮不识抬举地往前迈一步,“薄先生,得罪了!” 黑衣人保镖训练有素地把薄明成护在身后,与警方壁垒分明地对峙着。 “薄先生,你确定要妨碍公务执法吗?”沈云开厉声质问道。 “与其说我妨碍公务执法,不如说你们警方不够体恤百姓。” “明成。”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头戴帽子面戴口罩的温轻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程新柔见了温轻,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薄明成与程新柔不一样,见了温轻,像是摘掉面具一般,前一秒还愠怒不已,下一秒已是笑眼柔和,“你怎么来了?” 王京阳与沈云开两人面面相觑。 薄明成这是在表演变脸术吗? 温轻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小巧白净的脸,也不看一眼站在薄明成身边那位恨她恨得牙齿咯咯响的程新柔,目光在薄明成脸上停留了数秒后,随即落在陈铮的脸上。 “陈队长,好久不见。” 陈铮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只觉得温轻看向自己的眼光和上一次见面时迥然不同。 欣喜。 还有些隐隐的激动。 像是与多年未见面的老朋友久别重逢。 一旁的沈云开再次见到温轻,心情十分激动,忍不住跟她打招呼,“温老师,您还记得我不?” 温轻看了眼沈云开,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当然记得。” “你们今天来是执行任务的吗?”温轻问陈铮。 陈铮点头说是。 温轻回头看向薄明成,却一言不发。 数秒后,薄明成竟然一改刚才的态度,语气温和,“既然几位警官是依法办事,我薄某人理应积极配合。” 第105章 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吧 陈铮与沈云开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皆有疑惑。 疑惑之余,两人更多的是感慨温轻的面子可真够大的。 她人往这里一站,什么都不用说,薄明成就轻易改变了主意。 温轻好像是来帮他们的,但陈铮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他们。 程新柔脸色黑得铁青,尖刀似的剜了眼温轻,不满地对薄明成道:“明成,现在云霏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把人交给了他们,指不定连命都没了。” “你这不是让人笑话吗?”薄明成斜瞥了妻子一眼,“他们是警察,不是劫匪。” “你……”程新柔情绪几乎要失控,见薄明成面色有些不悦,生生把怒火咽回肚子里。 “我国法律永远把保护公民的生命健康权放在首位。”陈铮义正言辞地道:“薄夫人,我们都是严格依法按程序办事,如果你对我们有任何的意见,可以向相关部门进行投诉,接受人民群众和社会监督。” “好!”接连两次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程新柔虽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极力保持得体的笑容,“陈队长最好不要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哪天要是脱下了你身上的制服,就不好看了。” 话里暗戳戳带着威胁之意,陈铮不着痕迹地回击,“等到要脱下这身制服,我想我那时应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 薄明成的配合,让陈铮等人的工作变得顺利。 薄云霏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 在回警局的路上,憋了半天的王京阳没忍住,“沈哥,你那女神到底什么来路啊?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让薄明成改变了主意配合我们的工作。” “不懂别乱说啊,夏瑶才是我女神。”沈云开道:“温老师只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位女演员。” 王京阳打趣道:“哟,沈哥你这该死的求生欲,不用说以后也是没什么家庭地位的人。” 沈云开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豪,“没什么家庭地位也要比某人做单身狗强。” 王京阳顿时想把膝盖捐给沈云开,“就冲你这思想觉悟,活该我是单身狗行了吧。” “不是,这话题怎么跑岔了呢?”王京阳又绕回去,“沈哥,你知不知道那位温老师到底什么来路呢。” “我记得曾经有靠谱的营销号爆料温轻跟薄家的关系非同一般。”沈云开努力回忆,灵光一闪,“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温轻好像是薄明成他爸的妹妹,也就是说薄明成见了她要喊一声小姑姑。” “温轻是薄家的姑奶奶?” 这样的身份,陈铮是没有想到的。 “虽说爆料的是个娱乐营销号,但那个家伙爆的料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可信度还是很高的,用网友的话来说那是一爆一个准。”沈云开若有所思地道:“就刚才薄明成对温轻的态度,我觉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王京阳又抛出自己的疑问,“不对啊,要是温轻是薄家姑奶奶,那她为什么不改回姓氏呢?” 这有多少人想跟薄家攀上关系啊! 在这屿城里,但凡跟姓薄的沾上点关系,都跟镀了层金光似的。 “谁知道呢?温轻有可能只是一个艺名而已。”沈云开道:“也有可能是她不想靠家里的关系,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 “我以前会时不时问我爸妈,我们家到底是不是装穷的,我其实是个隐形的富二代,可以好一步登上峰顶直接躺平……”王京阳笑道:“啧,这一对比啊,显得我没格局了。” “人生不需一直卯着劲儿往前冲的,偶尔停下来偷偷懒,至于幻想不切实际的,就当自我娱乐了,无伤大雅。”沈云开忍着笑,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王京阳的肩膀,“做不了富二代,你努力点让自己当个富一代。” 王京阳耸了耸肩,“白日梦做多了,无益身心健康。” “不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这是梦想吗?这是妄想!”王京阳话茬一转,“话说,温轻结婚了吗?有孩子没有?” 虽说温轻这个名字红遍大江南北,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炒作过任何的绯闻,私生活也是十分的低调。 “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是没听说她结婚,也没听说她有孩子。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曾经看过一个营销号爆料……”沈云开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说温轻的真实身份并非是薄家的姑奶奶,还说她跟薄明成有过一段感情。” 这等八卦,顿时让王京阳来了精神,边忙追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啊!”沈云开道:“那些营销号为了博人眼球毫无底线可言的,啥事编不出来,时不时还爆料某个明星死了,结果人明星出来喊话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死了。” 一听说是假的,王京阳顿时意兴阑珊,抬眸瞥了眼坐在后排不参与八卦,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铮,“老大,你之前跟温轻认识吗?” 陈铮眼皮也没掀一下,“不认识。” “不认识吗?”王京阳狐疑道:“我怎么感觉她看你的眼神过分友好?我还以为你们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呢。” …… 眼睁睁地看着警方把女儿带走,程新柔怒火攻心,但碍于薄明成在场不好发作。 他向来护着温轻那个女人,只要她想要的,恨不得亲手捧到她的跟前。 哪怕她嫌弃,但只要她能看他一眼,他也是欢天喜地的。 不受宠如程新柔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温轻,当众与她唱反调,无疑等同于和薄明成撕破脸皮。 她以前年轻气盛,没少吃过这种亏。 陈铮等人前脚刚走,温轻尾随其后。 薄明成目光紧盯着温轻渐行渐远的背影。 程新柔见他这样,虽见怪不怪,但是怒火还是忍不住上升了一大截,下巴微抬,示意保镖都退下。 偌大的vip病房里只剩下程新柔和薄明成两人。 以为程新柔是要兴师问罪,薄明成敷衍地解释道:“说起来警方也是依法办事,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对我薄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会跟冯耀东打声招呼的。”薄明成道:“只要云霏咬死不承认,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程新柔定定地看着他,“那个陈铮,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吧?” 第106章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温轻这个女人虽然讨厌,但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搬离了薄家到外面独居,极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对薄家的事情一向是三不政策。 不理不管不顾。 温轻刻意和薄家保持着距离,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跟薄家有牵扯。 在程新柔看来,温轻像是赶来替陈铮救场的,可多管闲事,从来都不是温轻的做事风格,毕竟她这个人向来孤傲清高,活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除了那个人,她从未对别人的事情上心。 陈铮是薄明成和温轻一直以来要找的人,原本只是程新柔的一个猜测。 然而薄明成却没有半分要掩藏的意思,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测,坦然道:“没错,陈铮就是我和温轻一直要找的人。” 就在昨天,温轻回来薄家找他,跟他说她找到薄译了。 薄译,是他失踪多年的儿子。 程新柔没想到薄明成会如此坦荡,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如同野草般疯长的嫉恨。她极力将情绪都压下,平静地问道:“那你是打算跟他相认吗?” 话刚落音,程新柔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这二十几年来,薄明成从来都没有放弃寻找这个打小就失踪的儿子,派出去的人数不胜数,天南海北地找。 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可从来都没有动摇他要把人找到的决心。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句话,是多年前程新柔在书房外听见的。 薄明成当时说:“哪怕他死了,我也要把他的骨灰带回薄家的祠堂。” “他是我的儿子。”薄明成如释重负般,眉头舒展,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他姓薄,自然要认祖归宗。” 程新柔一直平静而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讽刺道:“也无妨,左右不过是让别人知道你不只有一个私生子。” 本来就有一个私生子,多一个,又何妨呢? 薄明成敛起了笑容,看向程新柔的目光微冷,“薄译他是我的长子,薄家大少爷这个身份毋庸置疑。” “薄家大少爷?”程新柔瞬间领悟过来薄明成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怒意如潮水扑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几近要将她淹灭,气得指尖都微微颤抖,“我才是你的妻子,他算哪门子的大少爷?薄明成,你别欺人太甚!” “当年白家执意要和薄家联婚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把这个孩子挂在你的名下。”薄明成对程新柔的怒意不以为然,眼里只剩下不悦,“你当年是心甘情愿接受这个条件的,不是我薄明成欺人太甚,是你程新柔出尔反尔。” 薄明成与温轻相爱,但由于身份的原因,两人注定是无法在一起的。 为了顾全薄家的声誉,薄老太太不惜以死要挟棒打鸳鸯。温轻不想薄明成为了自己落得下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会成为他人生的一个污点,痛定思痛决意选择离开。 家族的名声,母亲的威逼,温轻的相劝……薄明成最终被逼选择了妥协。 年少时的程新柔对薄明成一往情深,明知道他与人未婚有子,还是坚持要跟他结婚,并承诺对外声称:这个孩子是她亲生的。 提及这段过往,程新柔面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一个字。 当初为了能嫁给薄明成,她确实亲口答应了这种荒唐无理的要求。 在两人结婚当天,薄明成当着所有亲朋好友好的面宣布他与程新柔未婚先孕已生下一子,迫不及待为薄译名正身份。 程新柔虽说不悦,但还是强颜欢笑配合他把这出戏给演好了。 “众人皆知,薄译他是你的儿子,你这个母亲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程新柔面色铁青,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薄明成并不在意程新柔的不悦,像是吩咐下属做事一般,“我希望你能继续做好母亲这个角色。” “你打算跟他相认,却又不告诉他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程新柔讨厌薄明成公事公办的口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了,他对她连客套都不愿意,只有敷衍。 程新柔心里气不过,“在你的心里,他的亲生母亲就这样上不得台面,这样见不得光吗?” 听不得别人诋毁温轻,薄明成当即变了脸,“她还轮不到你来评判,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 “我是薄太太,我当然知道我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提起温轻就急,程新柔的情绪有些失控,“倒是你薄明成,不该为了讨她的欢心,拿我的女儿给她的儿子铺路。” —— 多日的躲躲藏藏,以及被捅伤的恐惧仍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薄云霏精神恍恍惚惚,警方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我原本已经打算放过他的了,可他偏还要出现在我的眼前恶心我。” 4月8日晚,薄云霏与几个朋友在海澜香玩乐,正玩得起劲的时候,手底下的人小李说董驰也来了。 身旁的朋友跟薄云霏起哄,“哟,没看出他胆儿还挺肥,竟然还敢出现在你的地盘,是嫌你上次下手太轻了吧。” 又有朋友打趣道:“霏姐,你该不会是对他余情未了,又把人叫过来陪你共度春宵吧?” 薄云霏心情瞬间不好了,“滚滚滚,本小姐还缺男人不成,非要他来陪我睡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私密视频抵债一事,虽说让薄云霏对董驰由爱生恨,但感情不是说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她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只是吩咐小李道:“你去把人撵走,以后禁止他再踏入海澜香半步。” 小李面色有些为难,“大小姐,这会儿怕是不好撵人。” “为什么?”薄云霏追问。 “因为……”小李不敢直视薄云霏的眼睛,吞吞吐吐地道:“因为我刚刚看见虹姐进了他的房间。” 虹姐是个厉害的角色,她不仅是海澜香的vip客户,还是薄明成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来头不小,不能轻易得罪。 薄云霏对她的那些风流韵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年纪不小但精力充沛,床第间的小狼狗换了一茬又一茬。 只是,董驰什么时候跟她搞到一块去了? 第107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薄云霏闻言面色乍然大变,“你说什么?” “我看董驰不是胆儿有点肥,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要风流快活滚哪去不行,非得要凑到你的跟前来。” “在薄大小姐的地盘上跟别的女人恩爱,纯粹是来添堵的。” “添堵这词形容得不够恰当,分明是来挑衅的吧。” 好友三言两语的煽风点火,让薄云霏感觉颜面扫地。 董驰显然是在公开打她的脸! 薄云霏也不怕得罪虹姐,带了几个人气势汹汹找上董驰。 在生意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虹姐妥妥人间清醒,断然不会为一个男人跟薄家大小姐发生争执,从而伤了跟薄家的情分,当即识趣走人。 “我当时是很生气,但我没想过要他的命……”薄云霏猛然抬头看陈铮,急切地解释道:“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没想过要他死的,我只是想教训他。” 薄云霏再嚣张跋扈,也知道杀人是犯法的,不至于蠢到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给搭进去。 左右不过是一个男人,顶着薄家大小姐的头衔,多少人想爬上她的床? 跟前几天一样,她还是让手底下的人出手教训教训他。 只不过这一次,她想让人卸了他的胳膊和腿。 还有那张招摇撞骗的脸,也一起毁了吧。 陈铮盯着她的眼睛,脸上不辫情绪,“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了的?” “第二天早上吧。”薄云霏回忆道:“我是早上八点左右接到的电话,他们跟我说董驰死了。” “我听说董驰是因为哮喘病发作,被人换了药,所以才会死的。”薄云霏为自己辩解道:“我知道这事我逃不掉责任,但如果他的药没有被换掉,他是不会死的。” “董驰的伤势十分严重,就算哮喘病没有发作,如果未能及时送去医院救治,他还是会死。”陈铮嘲讽地嗤笑了一声,“你刚才也说了,你们是第二天才发现他。” 结果注定在劫难逃的。 哮喘病发作,他死得更快一些,少受些痛苦。 哮喘病没发作,他则死得慢一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罗顺杰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自己的药,最后竟然是让他死得更痛快些! 想必,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不是这样的……” 薄云霏还要极力为自己狡辩,陈铮语调凌厉打断她的话,“我们说说孙景胜绑架一案吧。” “我记得我被绑架一案,陈队长你是全程有参与的,具体详情想必比谁都清楚吧。”薄云霏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扯到绑架案上来,“在这个案子里,我是受害者。陈队长,你是知道的,绑架一案就是因为董驰而起,他害得我名誉扫地也就算了,要是不是陈队长你们及时赶到,我今天未必能坐在你的面前。” “绑架案确实是因董驰而起,但是如果不是你故意激怒孙景胜……”陈铮的手指无意识轻叩桌面,“他不过一心求财,从未没打算要绑架你跟薄家结下梁子,是你故意激怒他。” “陈队长,我不知道你这个故意激怒的结论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来的。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说,面对勒索我只能任其宰割,不能做任何反抗?” “还有,我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他,逼他绑架我,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铮撸起自己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小手臂,“你的左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你上初中的时候,用刀刺伤自己的。” 一段遥远的记忆猝不及防地被人翻出,薄云霏微愣,下意识伸出右手捂住左手臂上的伤疤。 “在别人眼中风光无限的薄大小姐,却从小不受父母的待见。”陈铮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臂上,“你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自己受伤了,父母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丑陋的伤疤被当众揭开,薄云霏原本就苍白脸色此时更加难看,她撸起袖子指着手臂上的疤痕,“陈队长,别自以为是觉得很了解别人,这道疤是我不小心摔伤的。” “事实的真相如何,你的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陈铮的眼神迥亮,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薄云霏低下头与他错开视线,紧抿着嘴唇。 “激怒孙景胜逼得他绑架你,是因为你知道他只是求财,不会要了你的命,你顶多也只会受点皮肉伤。” 陈铮眉头轻挑,“当你成为绑架案的受害者,一来就能借助你父母的手去对付孙景胜,他们的手段,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孙景胜他们绝对是落不到好的;二来你的父母很有可能会因为你受了伤,而不再追究你跟一个小明星厮混坏了薄家的声誉。” 薄云霏低着头,十指紧紧绞在一起。 “你对董驰充其量也只能是喜欢,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陈铮继续道:“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你这样的身份,婚姻从来都由不得你自己作主。你找上董驰确实是想跟他体验一次普通的恋爱,哦不,应该说是偶像剧般的恋爱,可你没有想到自己的眼光并不好,碰上他这么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渣男。” “他的脑子确实不太灵光。”薄云霏的眼里有了几分恼怒,“不懂得守规矩的人,注定不会好下场的。” 就算这次没有折在她的手上,终归有一天会折在别的女人的手里。 董驰有今日的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她,也怪不得任何人。 “他确实没有好的下场。”陈铮紧盯着她,“可你的结局呢?也不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吧?” 薄云霏心头微颤,嘴皮子动了动,最终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反驳陈铮。 “孙景胜,董驰,这两个人都是因你而死。”陈铮缓缓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薄云霏,赌上自己前途去惩罚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 眼泪,慢慢从薄云霏的眼底里溢出来。 “陈铮。” 薄云霏叫住大步往外走的陈铮。 陈铮顿住脚步。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 “你跟温轻到底是什么关系? ” 第108章 背叛 陈铮显然是没想到薄云霏会问这样的问题,“没有关系。” 薄云霏眼底的水雾越聚越多,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爸爸的眼里从来只看得见那个女人,只要能让她高兴,把我这个亲生女儿推出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母亲在他的眼里,可有可无。 她不知道天底下那些与丈夫感情不好的女人,是不是也如她的母亲一样,恨不得自己从未为他生儿育女。 得不到丈夫疼爱的女人,连带着对亲生女儿都嫌弃。 陈铮从审讯室里出来,接到徐晚宁的电话。 “在忙吗?” “工作忙。”陈铮笑道:“也忙着想你。” 这情话说得毫无铺垫,电话那端的徐晚宁有两秒的恍惚,手机烫得耳朵绯红。 陈铮看了眼手机时间,“徐医生是想约我一起共进午餐吗?” “是有个忙想请你帮忙?” “哦!”陈铮的语音微微上扬,顿时来了精神,“好,你说。” 陈铮的毫不犹豫,听得徐晚宁心神荡漾,“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一口应下来了?” “你的事,就我的事。”陈铮道:“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拒绝的。” “倒也用不着上刀山下火山。”徐晚宁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天是我哥出院,我这边刚好有事走不开,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接一下他出院?” “必须可以!”陈铮拍胸口保证,“你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 “那谢谢啦!” “没了?” “什么?” “口头谢谢,徐医生难道不觉得有些敷衍?” “那陈队长想要什么报酬?” “我这个人有点贪心,想要的有点多。” “听起来陈队长的报酬有点贵啊,我恐怕是难以支付。要不就算了吧,我再找找其他人……” “别别别……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交给我,一定要交给我!” “既然陈队长诚意十足,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表现!” 医院 随着一声“请进”的落下,方文提着水果篮出现在徐言白的面前。 “你不该来的。” 方文当作没听见徐言白的话,径直走到他的病床前,把水果篮放下,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指使他人殴打导致他人死亡,非法处理尸体……这些罪名叠加在一起,薄家那位大小姐恐怕要在牢里蹲上好久一段时间了。” 顺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方文给徐言白剥了根香蕉,“只不过那位千金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怕是吃不了这样的苦头。” 徐言白半躺着斜瞥着方文,哂笑道:“你在设这个局的时候,也不见得有怜香惜玉之心。” 方文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暗讽道:“我只是觉得她吃不了这个苦头,我可没有觉得她不该受这份罪。” “这个事情已经了结。”徐言白从方文的手里接过香蕉咬了口,也不看方文,“避免节外生枝,以后没什么事,你也别来找我了。” “行,那就听你的。”方文看着他,心里大概猜到了徐言白的顾虑,缓缓起了身,“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这事算我欠你一人情,回头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还真有事找你。” “什么?” “你要是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就把人给放了吧。”徐言白不紧不慢地道:“看似是你在惩罚她,可际上你也困在这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方文一怔,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眼神也冷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背叛的人,就要接受惩罚!这是他们活该!” 徐言白见他这样,心里了然这件事情显然是还没有结束。 背叛他的董驰是死了,但是同样是背叛他的妻子姚佳奈,却还活着。 但她活着,想必比死还要痛苦吧。 姚佳奈和方文是认识多年的老同学,读书的时候便在一起了。毕业了之后,方文借着家里的人脉资源做起了明星经纪人,而姚佳奈一心想当演员。 方文要人脉有人脉,要资源有资源,在经纪人行里混得那一个叫风生水起;而无背景无后台无资源的姚佳奈却混得不尽如人意。 没有掐尖的美貌,也没有过硬的后台,姚佳奈始终混迹于各个剧里当台词都没几句的配角,露脸几秒钟,快到观众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 说一句不温不火,都算是抬举了。 在她的身上看不见希望,渐渐的,公司也不再向她提供什么资源,逐渐将她给边缘化。 方文见不得她这样被埋没,便与她商量,向经纪公司提出解除合约。 解除合约这事,经纪公司那边的回复是只要钱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高达七位数的违约赔偿金,方文二话不说就掏了。 重获自由的姚佳奈签在方文的手底下,因为女朋友这层关系,好的资源自然也全都向她倾斜。 在方文的“能量”加持下,姚佳奈很快就从十八线艺人跻身于当红小花。 姚佳奈十分感激方文的相助,对他的求婚,痛快地答应了,但有一个请求:结婚这事不公开。 方文倒也能理解,姚佳奈的事业刚刚有点起色,不公开也是对的。 毕竟他也是这圈里的人,圈里的规则,他比谁都要清楚。 姚佳奈想要的,方文都会想办法捧到她的跟前,说一句百依百顺都不过分。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最后竟然换来的是她的背叛。 和她在床弟之间行鱼水之欢的人,还是他一手力捧起来的董驰。 方文就站在门外,拳手都要捏碎了,可最后还是没有破门而入,捉\/奸在床。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赌博,是他领董驰入门的,方文太了解董驰了,可以说他一出道就是巅峰,顺风顺水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过分。 董驰本人呢,也真把自己当成了老天爷的宠儿,但凡有一点让他感觉受挫的,都会削尖脑袋给抢回来。 在赌场上,输得越多,他就越不甘心,想赢的心强烈到成为一种可怕的执念。 方文冷眼看着他越输越大,越陷越深…… 第109章 扮演什么角色 在女人方面,董驰爱玩得花,他也不拦着。 就连与薄云霏的认识,也是他在其中穿针引线。 方文知道报复一个人,就是要先把他给捧到上天,再让他从云端狠狠地摔入泥潭里。 薄云霏可不是那些把他捧为神砥的没脑粉丝,被人睡了还要沾沾自喜引以为豪。朱莉被逼走了之后,方文立马安排罗顺杰接替她的活儿,谁谁给自己当助理这种事情,董驰向来不过问,全都由方文一手安排。 4月8日晚,董驰其实是回海澜香收拾自己的东西,彻底与薄云霏划清界线。 以前被粉丝们捧得太过了,以为什么女人都是能玩的,哪怕是伤害了她们,也能被无条件原谅。可被薄云霏教训了之后,捡回半条命的他才恍然大悟这个女人并非是他惹得起的。 惹不起,他还躲得起。 海澜香的出入十分严格,非会员不得入内,就连方文也不能进去,董驰只能自己前去收拾。 董驰前脚刚走,虹姐就给方文来了电话。 虹姐这个女人,方文是知道的,向来爱跟娱乐圈里的小鲜肉玩暧昧,明明是钞能力强悍,非得要证明自己魅力无边,能引得无数男人竞折腰。 这不,最近看上了董驰。 方文不是海澜香的会员,无法进内,但是徐言白的钞能力好使,早就在里边安插了眼线,第一时间把薄云霏在海澜香的消息告诉了他。 想到这里,方文心生一计,二话不说,就把董驰的动向告诉了虹姐。 二女争一男这种戏码,向来十分精彩,只能说董驰艳福不浅。 原本只是想借他人之手给董驰一点教训,但方文没想过他会死。 “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徐言白对方文的为人还算是了解的,遇事越是不动声张的人,心思才是最可怕的。 “我也想放过自己的,但是我做不到。”董驰的死并不能让他好过一些,方文只要一闭上眼,耳边就不断回响两人床弟间欢愉的声音,像是唐僧在念紧箍咒,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方文以为徐言白还会继续相劝,可他却不再说话,一副“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表情。 徐言白越是这样,方文心里越是憋屈得厉害,“你帮我出谋划策对付董驰,事实上也是设计报复薄家那位大小姐。你跟我其实都是一路人,爱恨分明,有仇必报。” 心里装着仇恨的人,别劝他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陈铮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方文,一脸惊讶地问:“我是没想到原来你们俩认识的。” 方文刚要开口,却被徐言白抢了先,“我们是刚认识的,你怎么来了?” “刚认识的?”陈铮对徐言白的说法表示严重的怀疑。 徐言白看着陈铮,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说,我这样的资质去混娱乐圈的话,能大紫大红吗?” “……”陈铮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应该可以的。” 徐言白这厮,光靠美貌便能大杀四方。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混个大紫大红,应该是没问题的。 徐言白的下巴往方文的方向抬了抬,“他刚跟我保证,我能!” 原来是当星探来了,陈铮冲着方文乐呵一笑,“你这眼光还是不错的。” “必须的。”方文上下打量着陈铮,表情认真地道:“陈队长,以你的条件当明星,绝对大有前途,要是哪天想转行,也可以找我。” 敢情这家伙是见人就说“我见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陈铮笑着婉言拒绝道:“我捉捉贼破破案还行,迷惑小姑娘那一套,我可学不来。” 徐言白:“……” 怎么听这话,都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方文似乎是读懂了陈铮的表情,笑着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明星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人就能当的。” “你和徐先生都是有潜质的人选。”方文补充道。 “谢谢你的赏识。”陈铮直接拒绝道:“明星这份工作,我做不来的。” “行吧,志不在此也是没办法的。”方文笑了笑,“话说回来,陈队长还是继续当好警察吧,这个世间有太多蒙冤枉死的老百姓需要你为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这是我的责任所在,也是我的无上荣光。” 方文笑意更盛,“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一旁的徐言白真的实在看下去这两人的商业互捧,“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行吧,你们聊吧。”方文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临走前,方文还不忘跟徐言白道:“徐先生,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徐言白的下巴向陈铮抬了抬,“他继续保家卫国,那我继续救死扶伤好了,也不枉你认识我一场。” 这样与人卯着劲儿的徐言白,方文还是第一次见,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方文走后,徐言白问陈铮,“你来干嘛?” “接你出院。” 徐言白一脸傲娇,又满眼的嫌弃,“我不要。” “接你出院是我家领导给我安排的任务。”陈铮无视他的嫌弃,“你要是对我不满意,那你给我家领导打电话。” “她现在应该在忙,估计也没空接你的电话。” “你家领导?她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我同意了吗?”徐言白嫌弃更盛,“你能不能要点脸?” “报告大舅哥,我跟晚宁的婚事,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只需要她点头就行。” 想起十年前,他与沈云开飘洋过海好不容易找到徐晚宁,却惨被徐言白劝退。 现在想想,如果当年像现在这样勇敢硬气,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孩子早就已经会打酱油了。 “滚!”徐言白指着大门的方向,面无表情地道:“不送!” 陈铮嬉皮笑脸,“让我滚也行,但你得打电话跟晚宁说是你让我滚的,不是我不听她的安排。” 徐言白都快要被他给气笑了,“还挺有出息啊你!” 陈铮双手抱拳,“过奖!” “不是说要接我出院吗?还愣着干嘛?”徐言白没好气地道:“行李提着呀。” 两个大男人一路上无言。 半个多小时后,陈铮安全把徐言白送回家,然后给徐晚宁打视频邀功劳求表扬。 徐言白:“……” 徐晚宁那边工作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抽出半分钟的时间对某人进行真心实意的嘉奖后,便匆忙地结束了通话。 陈铮把手机揣回兜里,径直在徐言白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退得一干二净。 陈铮毫不客气掰了根香蕉往嘴里塞,语气也是轻松随意,“董弛的死,少不得方文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想知道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110章 我们是一家人 徐言白拧矿泉水瓶的手微微一怔,面不改色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怀疑董弛的死跟我有关系吧?” 陈铮看着徐言白微微仰头喝水,腮帮子鼓动了几下,“难道和你没有关系吗?” 在审讯完薄云霏后,他们又对非法处理董驰尸体的两人进行审讯,据他们交代当时尸体是被埋藏在山顶上,而并非山腰处。 警方带着两人进行了现场核查,确实在山顶处找了一个被人刨开的大坑。 也就是说,董驰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转移到了土质特别松软的山腰处,只要一场暴雨的冲刷,这个秘密就能被冲刷出来。 后来,就在崔杰书一口咬死自己就是指使他人殴打董驰致死的时候,网络上突然曝光薄云霏带人教训董驰的视频,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薄云霏。 那个为了给董驰报仇刺伤薄云霏的粉丝,想必也是受人从中挑唆蛊惑。 这一切,像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安排推动事情的发展。 陈铮也一直在猜测这背后操盘的人到底是谁,但并没有什么头绪。 直至刚才,在徐言白的病房里看见方文,心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徐言白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证据呢?” “晚宁的生日礼物。”陈铮三下五除二把香蕉给啃完,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里,“你在宝丽嘉买的那条项链。” 正是因为那条项链,他们才能找到海澜香视频作假的证据,从而把崔杰书给揪出来。 “我想起来了。”徐言白低声轻笑,“宝丽嘉店庆搞活动优惠力度大,我趁机给我家妹妹买条项链当生日礼物,触犯哪门子的法律了?” “过分的巧合,往往就是刻意为之。” 徐言白抬眸看着他,不以为然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跟方文联手从中推波助澜,方文他想要报复的对象自然是董驰……”一个经纪人竟然领着自己的艺人沾染上赌博,这便可以从中窥探一二他们的关系如何,“而你想要对付的人,是薄云霏。” 如果他们两人联手合作只是为了对付董驰的话,那在崔杰书出来背锅顶罪时,大可以偃旗息鼓。 可后来一系列的动作,明显都是为针对薄云霏而实施的。 “我为什么要对付薄云霏?”徐言白又是一个反问。 “个中原因,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徐言白煞费苦心把薄云霏给送进牢里,他们背后到底是怎么样的爱恨情仇,陈铮并不知晓。 “说了半天,这都是你自己毫无证据的推测。”徐言白哂笑。 “我想知道的,我都会去查,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陈铮身体靠在沙发背上,左手置于沙发扶手上,“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并非是兴师问罪,而是提醒你,我能猜得到的事情,相信薄家那边也有所察觉。”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衣无缝,有些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有心人通过蛛丝马迹就能找到事情的真相。 “薄家那两夫妻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也清楚,跟他们杠上……”陈铮神色突然凝重严肃了起来,“以卵击石。” 徐言白脸上始终保持着满不在意的笑容,像是没听见陈铮的话似的。 陈铮坐直身子,单手搭在茶几上,语气微沉,“我虽然不知道你跟薄家有什么样的过节,但是徐言白,我希望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一下晚宁。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在她心里的位置很重要很重要。如果你出了事,你觉得她会开心吗?” 说起徐晚宁,徐言白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沉默了半晌,才缓声开口道:“你刚才那些毫无证据的推测,我不希望传到她的耳朵里去。晚宁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时候爱瞎想。” 徐言白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些事情跟徐晚宁半点关系都没有,让陈铮不要牵扯到她的身上去。 “徐言白,你是她的亲哥,也就是我的亲哥,我们是一家人。”陈铮正色道:“不管前路是荆棘丛生还是狂风骤雨,我都愿意和你们一起共同进退。” 一时间,徐言白全身僵住。 体内有一股奇妙的暖流,从四肢百骸纷纷向着心脏涌去。 “你照顾好晚宁就行。”这一刻,徐言白觉得是可以安心把徐晚宁交到陈铮手里的,“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陈铮丝毫不肯退让,“如果我非要管呢?” —— 薄家后花园 “夫人。”来者是薄家的管家项季青,“有人看到方文去给徐言白探病,两人的交情似乎不浅,我怀疑这事是他们在背后捣的鬼。” “怀疑有什么用?”程新柔微怒,语气不太好,“给我去查,要真是他们两人在背后搞事……” 程新柔手里的剪刀“咔嚓”一下,把一枝开得正灿烂的牡丹花给剪了下来,塞到项季青的手上,眼底杀意沸腾,“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我明白了。”项季青边忙道:“我现在马上安排人去查。” “老话说得好,斩草要除根,说到底,还是我当初心软了。” 项季青还没走远,程新柔已经把一株名贵的牡丹摧残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薄云霏锒铛入狱,她彻底沦为别人眼里的笑话。 最重要的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陈铮竟然会是薄明成走失多年的私生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他一条生路的,要是让他意外失足,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烦心事。 心慈手软,果然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不管是薄译,还是陈铮,都一样让人讨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夫人。” 项季青折身而返。 程新柔见一向行事稳重的项季青此时面色慌张,心里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涌起,“发生什么事了?” “绍宽少爷他……”项季青沉声道:“他跟三……薄家骏在酒吧打架,受了伤。” 薄家骏,是薄明成的私生子。 第111章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酒吧打架?”程新柔气得脑仁隐隐生疼,打架对象竟然还是那个狐狸精的儿子,糟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听说是为了……”项季青吞吞吐吐,对上程新柔的狠戾眼神,只得坦白直言,“两位少爷大动干戈,是因为秦雪小姐。” 程新柔气得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扫落地上,“混账!” 项季青心想这事干得确实挺混帐的,一是薄绍宽马上要跟赵家小姐结婚了,还闹出这种花边新闻徒增惹人笑话;二是为了一个女人,与自己的兄弟大打出手,老爷子要是知道这事,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项季青看了眼怒不可遏的程新柔,又迅速低下头,继续道:“两位少爷现在都进了医院,伤势都挺严重的……” 听说薄绍宽受了重伤,程新柔的面色瞬间有所缓和,“备车。” 到了医院,看见脑袋被白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包扎的儿子,怒火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见了程新柔,薄绍宽挣扎着要坐起来,看着她竟然顿时觉得委屈从心里来,红着眼怯怯地喊了声妈。 程新柔的面色缓和了不少,“行了,你躺着吧。” 再烂泥扶不上墙,终究也是从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随后,程新柔的目光落在秦雪的身上,只见她身上的衣服被撕裂,堪堪遮住身体,白皙的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显然是曾遭人暴力对待,像是一朵遭遇暴风雨摧残蹂\/躏的娇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程新柔心里明白,遇到秦雪这样的女人,别说为了她打架,就算是为她把命豁出去,那些男人恐怕也是心甘情愿的。 秦雪对着程新柔微微俯身,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也顺势落了下来,“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责罚绍宽。” 看见秦雪落泪,薄绍宽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痛比头上的痛更甚百倍,生怕母亲迁怒到秦雪的身上,连忙解释道:“妈,这事跟秦雪没有关系,你别怪她。我想揍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秦雪与两三个朋友在酒吧玩,不料撞见薄家骏。 说起来,薄绍宽早就知道薄家骏早就对秦雪的美貌垂涎三尺,奈何他护她护得紧,薄家骏才一直没接近的机会。 现在父亲逼着他跟赵一苒结婚,逼得他不得不与秦雪斩断关系。 见秦雪已经成为了他的过去式,薄家骏那厮哪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调戏不成,恼羞成怒要霸王硬上弓。 是秦雪的同伴好友给他发的求救信息,薄绍宽当时刚好就在附近,等他赶到酒吧的时候,正见薄家骏硬拽着要将秦雪带走。 薄绍宽怒火中烧,上去就拽着薄家骏挥手一拳。 两人迅速扭打成一团。 薄家骏打爆了他的头,他打折了薄家骏的腿。 论伤势的严重,薄绍宽敢保证,薄家骏绝对要比他的要严重许多。 敢伤害秦雪的人,他从来都是往死里下手的。 程新柔见不得儿子对人掏心掏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对秦雪道:“这声阿姨就不必叫了,还请叫我程女士吧。” 秦雪尴尬得脸都白了两分,讪讪地喊了声,“程……程女士。” 程新柔目光凌厉,似乎要在秦雪的身上射出几个窟窿来似的,咄咄逼人地道:“绍宽马上就要跟赵家小姐结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秦雪咬了咬唇,微微点头,“我知道。程女士您请放心,我不会再纠缠着绍宽的。” 一句话,听得薄绍宽心如刀割,生平第二次恨自己无能为力,连护着一个女人都做不到。 第一次,是父亲当着他的面,命人硬生生拿掉秦雪肚子里的孩子。 程新柔轻轻嗤笑一声,“我希望你说到做到。现在,你可以走了!” 薄绍宽急了眼,“妈……” 秦雪打断了他的话,“绍宽,你好好养伤。还有,好好听阿……好好听你妈妈的话,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好。” 薄绍宽还要说话,秦雪不给他这个机会,“我走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秦雪拧身就走。 “秦雪,秦雪……” 薄绍宽见她要走,顿时急了,直接拔掉针头,挣扎着要从病床下来,却被项季青按住。 “放开我,你放开我!” “啪!” 程新柔的巴掌落在薄绍宽的脸上,怒斥道:“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这一巴掌的力气很大,程新柔感觉自己的手都被震麻了,而薄绍宽的脸则被打歪到一边去,嘴角渗出血迹来。 见儿子被打懵的模样,程新柔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僵硬地收回手。 薄绍宽又哭又笑地看着程新柔,语气失望至极,“就连你也要那样逼我是不是?” 程新柔的心像是被尖锐利器狠狠地划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发怒,“薄译找到了!” “薄译?” 薄绍宽被程新柔打懵了,竟恍神了半天也没想起这薄译到底是谁。 程新柔见他这样,确定自己是该要生气的,可气得一句也说不出来。 烂泥扶不上墙! 还是项季青提醒,才让薄绍宽想起薄译到底是哪号人物。 事实上,也不能怪薄绍宽这般反应,毕竟他从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哥哥,薄译这个名字在父亲那里,在薄家上下都是属于禁忌的存在,没有人刻意提起,他也就自然而然抛诸脑后了。 “他不是死了吗?”薄绍宽疑惑地问。 找了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薄绍宽早就下意识认定薄译不在这人世间了。 “没有死,人还好好地活着呢。” 提起陈铮,程新柔就想起入狱的薄云霏。 人不仅仅好好地活着,还害得她的女儿进了监狱受罪,害得她成为所有的人笑话。 见薄绍宽一脸懵逼,一旁的项季青告诉他屿城刑警支队队长陈铮就是薄译。 薄绍宽一脸不敢置信,问程新柔道:“那他有什么想法?是要跟那个野种相认吗?” 因为拿掉秦雪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薄绍宽对父亲薄明成既恐惧又是憎恨,私底下连父亲都不愿意喊。 第112章 他不能回薄家 程新柔冷哼了一声,胸膛的深处泛着尖锐的刺痛,恨声道:“你父亲从来都没放弃过要找到他。” 陈铮认祖归宗,那是必然的事情。 薄绍宽背脊冒凉。 焦虑不安,从他的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喉咙。 父亲这些年一直在找他那位从未谋面的大哥这事,薄绍宽是知道的,母亲也时不时提醒他:薄译是父亲最心爱的女人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外人都说父亲生性凉薄,似乎什么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包括妻子儿女。 在薄绍宽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抱过他,亲吻、夸奖那些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母亲,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丈夫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 薄绍宽小时候不明白,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表现不够优秀,所以父亲才会不喜欢自己;他还一度以为父亲天生无情,根本不懂得爱人,直到很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夜,他才知道父亲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不在意他们这些压根就入不了他的心他的眼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记那时的情景,他们一家人正在吃团圆饭,张助理突然出现,带回姑奶奶拍戏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的消息。 父亲面色顿时大变,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从父亲的脸上看见惊慌失措。 父亲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妻儿,急急忙忙离开了家。 那个春节,父亲寸步不离守在医院陪着那个女人。 母亲为此郁郁寡欢,他实在是气不过,偷偷跑去医院找父亲。 他要去把父亲给找回来。 在医院见到父亲的时候,薄绍宽怔在原地,双腿像生了根似的,根本无法动弹。 他从未见过那样温柔如水的父亲。 不管那个女人如何对他冷眼横对,甚至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远点,但他始终耐着性子哄她。 薄绍宽从来不知道,小心翼翼地讨好,谨慎卑微地赔笑……竟也会出现父亲的脸上。 他当时就在想,纵使那个女人往他脸上打一耳光,想必父亲也能笑眯眯地问她的手有没有打疼。 爱屋及乌,如果那个女人的儿子被接回薄家,那薄家的局势必然全新洗牌。 那薄家的当家人的位置…… 想到这里,薄绍宽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猛然抬头看向程新柔,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目光逐渐变得狠戾,冷声道:“他不能回薄家。” “现在知道害怕了吗?”程新柔瞪了他一眼,“为了一个女人三番五次忤逆你父亲,脑子是喂狗了吗?” 薄绍宽被骂得不敢还嘴,可越想越心有不甘,一脸的憋屈。 程新柔把他的憋屈都看在眼里,“屈居人下,有什么委屈,你都给我憋着!” “嘭”的一声,病房门突然被人粗暴打开。 几人齐刷刷望向来势汹汹的中年女人。 项季青看清来人,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她是薄家骏的母亲杨兴珠。 “哟,薄夫人也在呢?”杨兴珠双手抱胸,眸光凌厉,来者来善四个字都写在了脸上,“正好,咱们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程新柔眼睛一眯,寒意覆上眼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到我跟前耀武扬威!” 杨兴珠虽说没有正式名分跟着薄明成,但是跟在他身边多年颇为受宠,儿子薄家骏的身份也是被认可的,旁人见了她都会恭恭敬敬尊称一声二夫人,自然而然姿势也就摆高了,把自己放在与程新柔平起平坐的位置。 近几年,薄明成跟程新柔愈发离心,婚姻名存实亡,杨兴珠仗着自己受宠,开始不太把程新柔放在眼里,“薄夫人可以轻贱我没关系,但是我家骏也是明成的亲儿子,现在被他哥打断了腿,这事不给我一个交代,说不过去吧!” “交代?”程新柔踩着高跟鞋逼近杨兴珠,二话不说,扬手就甩了她一记耳光,“这就是我给你的交代!” 杨兴珠脸都被打到歪了,怒火“蹭”的一下窜到天灵盖,正要还手,又被程新柔反手打了一记耳光。 “你儿子就这么缺女人吗?非要捡我儿子穿过的烂鞋。” 程新柔步步逼近杨兴珠,“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总喜欢抢别人的。” 接连两个耳光,直接把杨兴珠给打懵了,一步一步被程新柔逼到墙角边上,气势陡然弱了不少,但仍旧强撑着,“现在家骏的腿断了,我一定会向明成讨要一个公道的。” 程新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之态睥睨着她,“知道我为什么这些年都放任你吗?” 杨兴珠疑惑地看着程新柔。 说起来,换作别的女人要是得知丈夫在外边有了女人,肯定会百般手段对付的。但程新柔这些年,并没有找过她,对于她的存在,表现得毫不在意一般。 杨兴珠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后来也想通了,认为程新柔是顾忌薄明成。 毕竟有钱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程新柔肯定自知管不了薄明成,也不想扫了他的兴,干脆只眼开只眼闭。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位置。”程新柔抬手拍了拍杨兴珠那张被打红了的脸,冷笑道:“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杨兴珠的背脊有些发寒。 这些年,一直都在与程新柔暗自较劲,从未有明面上的针锋相对。 “敢来我面前闹,你最好做好能承受后果的准备。”程新柔微怒道:“赶紧给我滚,要不然就不是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杨兴珠怒不可遏,但也被逼得狼狈而逃。 薄绍宽简直看呆了。 母亲的手段,他多少是知道的,但刚才三言两语就逼得杨兴珠节节败退,还是让他吃惊不已。 程新柔的心情实在糟糕,对薄绍宽的语气自然也好不了,“垫高枕头给我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父亲解释。” 那个狐狸精,在她这里吃了亏,绝无可能善罢甘休。 第113章 王子会为公主弯腰 几场暴雨过后,屿城已经进入了盛夏。 气温开始急剧上升,街头小巷里的狗趴在地上呼哧呼哧伸吐着舌头,蜻蜓也只敢往绿阴处飞,好像怕阳光灼伤了自己的翅膀。 徐晚宁每日打卡坚持康复运动,终于把拐杖给扔掉了。 难得下班早,徐晚宁去了一趟菜市场。 傍晚六点多的菜市场里人头攒动,不少顾客走马观花似的挑挑拣拣货比三家,耳边充斥着顾客跟老板讨价还价的声音,空气里掺夹着水果的香甜,鱼虾的腥鲜…… 自从母亲走了后,徐晚宁再也没有踏足过菜市场半步。 小的时候,母亲每个星期总会抽出一两天的时间来带她逛菜市场,系上围裙为丈夫和孩子们洗手作羮。 她说工作再忙,也要把小日子给过好。 果蔬肉菜柴米油盐,琳琅满目,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个角落都是生活最真实的存在。 徐晚宁第一次觉得这样热闹且有生活气息的地方,能消除人身上的孤独感,让人顿觉心安。 她没有遗传母亲的厨艺,典型的会吃不会煮。但徐晚宁也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在来市场前,已经下载了某美食app进行了理论上的深入研究。 徐晚宁也不做为难自己的事情,凡事挑简单的入手。 牛肉炒凉瓜,西红柿炒鸡蛋,清蒸桂花鱼,再来个蒜蓉炒菜心。 “老板,那个番茄你帮我换个小点的,我就要一斤就行了。” “就多了一两二,没必要换了吧?” “换吧。”徐晚宁默默的拿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小了点的番茄去换电子秤上的,讪讪地道:“这个就挺好。” 这倒不是徐晚宁斤斤计较,心疼那点蝇头小钱,实在是每一样菜她都是严格按照菜谱的份量下单买的。 毕竟菜谱上说了,一斤菜配多少克盐多少克酱油都是定量的,多了她可不会整了。 从菜市场出来,天都快黑了。 徐晚宁拦了辆车回锦佳华庭,然后直奔陈铮家里。 她家常年不开火,锅碗瓢盆实在是有限。 饭刚做到一半,突然听见有门铃响了。 徐晚宁手上的动作一顿,心头不由得涌上疑惑。 这是来客人了? 猫眼里出现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这个人,她认识。 薄明成怎么来了? 徐晚宁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想必是为他的女儿薄云霏而来的。 犹豫数秒,还是打开了门。 薄明成也没料到给自己开门的竟然是个女生,不由得往后退两步,抬头再次核对房号,确认自己没敲错门后才开口道:“你好,我是来找陈铮的,请问他在家吗?” “不在,他还没下班呢。”徐晚宁把疑惑问了出口,“薄先生,你找他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替你转告给他。” “你认识我?”薄明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系着围裙的徐晚宁,心里已然猜出了她的身份。 温轻曾跟他提起过,陈铮谈了个女朋友。 “薄先生盛名在外,我想屿城没有不认识的。”徐晚宁说的并非客套话,而是事实,“陈铮他没那么早下班的,你要是有急事找他的话,可以直接上公安局找他的。” 薄明成听出了徐晚宁的弦外之音,猜想她应该是误会自己的来意了。当然,他也没想着要跟她解释,正想要说自己不急可以等的,突然闻到有一股焦味,伸手往屋里指了指,“是不是什么东西烧糊了?” 徐晚宁也闻到了糊味,想着自己的锅里还烧着菜,尖叫了一声,立马往屋里跑。 她的清蒸鱼搞不好要变“红烧”了。 徐晚宁慌里慌张地关了火。 倒是没变“红烧”,就是带了点烟熏味。 “你怎么会在这儿?” 客厅里突然传来了陈铮略带疑惑的声音。 “薄先生,你若是为薄云霏的事情而来,那就请回吧。”除了这个事,陈铮找不出薄明成亲自登门找他的理由。 “那天在医院,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请回吧。” 陈铮一点面子也不给,毫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然后直奔厨房。 徐晚宁见了他,又看看那盘卖相不好的鱼,咬了咬唇,有些尴尬,又有些矫情的委屈,“我刚尝了一口,鱼蒸老了,味道……也不好。” 陈铮看着她身系着围裙,手机搁在灶台边上,屏幕正亮着,清晰可见是某个美食app,整个厨房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似的。 “煮熟就行。”虽然跟他想象中下班回到家厨房飘香的温馨情景有些不一样,但陈铮心里还是乐开了花,“我要求不高的。”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啊。”徐晚宁神情有些沮丧。 她瞄了一眼手机,不由得感慨自己实在是没这个天分。 这是“开卷考试”把答案搁到跟前,也抄不合格呀! “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陈铮走过去,拿起筷子尝了口鱼,“其实也没你说的难吃,你放心,我一样能吃两碗饭。” “你确定你不是在哄我?” 陈铮伸手捏了担她的脸,收敛起笑意,正色地道:“这个厨房呢,你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你跟我在一起,你就做你自己,不必要为我做出任何的改变。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 “退一步来说,如果我们这段感情需要做出改变才能维持得下去,那我来改变就好。” 徐晚宁有些动容,调侃道:“陈队长,你这算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你这个说法不对。”陈铮拉过她的手,“公主不用踮起脚尖,爱你的王子自会弯腰。” 徐晚宁正要说话,抬头瞥见薄明成,手肘碰了碰陈铮提醒他。 陈峥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侧身往回看,蹙眉道:“你还没走啊?” 薄明成有些哭笑不得。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要走了? 薄明成目光看向徐晚宁,“徐小姐,我有事要与陈铮单独说。”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薄明成是想徐晚宁回避。 徐晚宁点头说好,正抬脚要走,被陈铮拦住了。 下一秒,她被陈铮护在身后。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说吧。”陈铮道:“我的事情,她不需要回避。” 薄明成见他态度执着,也不勉强,知道自己再磨磨唧唧,肯定又要被下逐客令,于是直奔主题道:“陈铮,我调查过你,你并非是陈瑞莲亲生,而是她收养的。你……你有没想过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第114章 相认 徐晚宁和陈铮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皆面面相觑。 薄明成这是上门帮陈铮寻亲? 陈铮不知道薄明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没兴趣知道,“谢谢你的好意,这事就不劳烦你了。” 无功不受禄,薄明成是个不会做亏本生意买卖的人。 欠下这样的人情,陈铮知道自己跑断腿也难以还清。 薄明成紧盯着陈峥,紧张竟然涌上了心头,就连声音也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徐晚宁细微观察着陈铮的神色,紧握着他的手。 陈铮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我不强求结果。” 六岁以前的记忆全无,陈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慎走丢的,还是被狠心抛弃的。 小的时候,不是没怀过与父母团聚的期望,被人欺负得狠的时候,多么希望父母能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带他远离水深火热。 后来,他学会了用拳头保护自己,那些被他欺负狠了的孩子,躲在父母的怀里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他看着那样的情景,心里又酸又涩,明明打架输的不是他,哭鼻子的人也不是他。 可他的委屈却不比别人少丝毫。 野种,有娘生没娘教……比这难听百倍的侮辱,他听过太多太多了。 这些年来,从未有人上门来寻他。 没人救他于水深火热,也没人为他遮风挡雨。 他只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怕咬碎了牙,也要为陈瑞莲和陈夏瑶撑起一片天来。 一路走过来,寻找亲生父母这事,早已不是他心中的执念。 陈铮的不在意,是薄明成没想到的,心里难免有些失落,“我想我能帮你找到他们。” 徐晚宁惊讶地望向薄明成,语气难掩喜悦,“薄先生,你真的有陈铮他父母的消息?” 陈铮鲜少在她的面前提及他的亲生父母,但徐晚宁知道的,他那样重情重义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想在有生之年与亲生父母有相见相认的一天呢。 薄明成目光紧盯着陈铮,见他面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我是真的可以帮你找到他们。” 陈铮抬眸与薄明成对视,淡声问道:“条件呢?” 薄明成摇了摇头,温声道:“不需要条件。” 陈铮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显然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事。 薄明成从兜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陈铮。 陈铮迟疑了半晌,伸手接过文件。 一目三行,快速浏览完文件的内容。 一旁的徐晚宁已经惊得忘记表情管理,“薄先生你……” 徐晚宁的目光飞快从薄明成的脸上抽回,又落在陈铮的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铮和薄明成,竟然是父子关系。 这个结果,恐怕陈铮也是难以接受的。 薄明成试图在陈铮脸上窥探出他的心里想法,但陈铮似乎在看一份与自己毫无关系的dna亲子鉴定书。 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波澜。 陈铮把dna亲子鉴定书塞回薄明成的手里,“报告,我看完了。” 薄明成被陈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徐晚宁开了口,“薄先生,你是怎么找到陈铮的?” 薄明成指向陈铮的耳朵,“我儿子的左耳天生带有一颗黑痣。这些年,我跟他母亲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下落。” 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天南地北地找。 凡是看见耳边有痣的,年纪相符的,一个都不肯错过,必定会暗中取得对方的毛发等,再悄悄进行dna亲子鉴定。 找了二十多年,身边也有人壮着胆委婉劝他放弃。 人,估计早就没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薄明成的心也有了些许动摇,也曾劝过温轻放弃。 温轻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冷冷地看着他,“你多子多福,儿子多一个少一个于你而言无所谓。但他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命,要放弃,除非我死了。” 薄明成不是真的想放弃,只是见不得温轻这样“走火入魔”。 这些年,她全国各地去拍戏,别人都道她敬业,薄明成知道她敬业是敬业,但她更多的心思是想找回儿子。 “你们是怎么把他弄丢的?”徐晚宁继续追问道。 薄明成看着陈铮,缓声道:“他六岁那年,在放学的路上被人绑架掳走,对方开了天价赎金,我连忙筹钱去救人。” “等我们带着钱赶到约好的地方时,劫匪却不见了踪迹,连阿译也不见了,那个废弃仓库里只找到他妈妈给他定制的长命金锁。” 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薄译到底是死是活。 因为薄译的失踪,温轻一直都不肯原谅他,十几年间从不肯踏足薄家半步。直到后来,她无意中得知他一直没放弃寻找薄译,两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阿译?”徐晚宁问薄明成道:“是他的名字吗?” “是。”薄明成道:“他的名字叫薄译,翻译的译。译字意指明辨是非、契而不舍,他妈妈希望他这辈子活得明明白白,开朗随和。” “他的妈妈是程女士?”徐晚宁下意识望向门外,“怎么只有薄先生你一人来了?” 薄明成犹豫了几秒,选择性跳过第一个问题,“他的母亲今日有事走不开,所以没和我一起前来。” 徐晚宁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 陈铮能找到亲生父母,她是打心底为他高兴,但她从未想过他们会为此走到对立面上。 沉默多时的陈铮抬眸望向薄明成,沉声道:“头发。” 薄明成神色有些疑惑。 “给我你的几根头发。”陈铮直言道:“我会让人证实我们的关系。” 薄明成总算是听明白陈铮的意思了,“你怀疑我做假骗你?” 这小子怕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想要冒充他儿子的人都快把薄家的门槛给踩破了吧? 可陈铮在得知自己的身份是薄家大少爷时,非但没有丝毫的喜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有点嫌弃这个身份? 陈铮直喇喇向薄明成伸出手掌心,“我这人做事比较谨慎,我也希望我这辈子活得明明白白的。” 第115章 我会一直都在 薄明成没有生气,反倒有点欣慰,陈铮这个性子倒是有点随他。 他爽快地伸手拔了几根头发,放到陈铮的手掌心里。 陈铮垂眉看了眼手掌里的几根短发,心情也并未像表面上平静,就是事情来得比较突然,他始料未及。 准确来说,对象是薄明成和程新柔,他打心底有些难以接受。 “出结果需要个两天时间。”陈铮下巴往大门的方向抬了抬,“要是没别的事,你请回吧!” 薄明成:“……” “不留我吃个饭再走?” 陈铮睨了他一眼,淡声道:“请给年轻人一点私人空间。” 薄明成听出了陈铮这句话里的潜台词:你能不能别当电灯泡? 他的笑容骤然加深,拿出一张名片塞到陈铮的手里,连说话也带着隐隐的笑意,“等结果出来了,你联系我。” 薄明成是个识趣的人(最重要的原因是温轻给他下过命令,不许他插手干涉陈铮的感情),也不当电灯泡打扰年轻人,转身就走。 陈铮面无表情地把几根短发塞进透明密封袋里。 徐晚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种事情不是儿戏,我想他没有必要骗你。” “我一穷二白的,也没什么让人可图。”陈铮耸耸肩,事实上他也心里也清楚,他们的关系八九不离十,因为薄明成坦然的态度基本上已经告诉他答案了,“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保密。”陈铮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晚饭后,陈铮开车带徐晚宁去了西下海岸。 上一次来这里,虽然记忆不怎么愉快,奈何景色是真的美。 两人赤着脚走在软绵绵的沙滩上,耳边是海浪拍礁石的声音,向远望去,三五成群正嬉戏打闹。 与那天晚上的冷清,完全是两个光景。 温柔的海风轻拂起发梢,听着海浪拍礁石的声音,徐晚宁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变得宁静,“这真是个好地方!你以前没少来吧?” “这是第二次来。”陈铮告诉她,第一次来完全是被程新柔要挟过来的。 徐晚宁淡淡地笑了笑,“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陈铮侧头望向徐晚宁,“我和薄家的关系,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徐晚宁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侧过身与陈铮对视,“你从哪里得出了这个荒谬的结论?” 陈铮打趣道:“我会读心术。” 职业的缘故,多年的工作经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就算你从来都不说,但我知道找到亲生父母是你多年的心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陈铮,我是真的为你高兴的。” “我知道。”陈铮定定地眺望着远方,沉默了许久,“你和徐言白回国,是不是为了调查你们家当年失火的原因?” 徐晚宁微愣,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这样问,随即笑道:“为什么我不能是冲着你回来的呢?” 陈铮低头失笑,“有,但不多。” 徐晚宁也跟着笑了起来,“你非要活得那么清醒吗?” 他当年那样对徐晚宁,她如今还能冰释前嫌和他在一起,已经是难得的福气了,陈铮不想再说这些想抽自己耳光的陈年旧事,“你们家当年那场火,是不是跟薄家有关?” 徐晚宁眸底的笑意敛起,“为什么你会觉得跟薄家有关?” 陈铮的目光落在徐晚宁的左手腕上,戴着是徐言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董弛的案子,你是否有参与其中?” 徐晚宁心尖一紧,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链,心下顿时了然他的猜测从何而来。 陈铮那样聪明的人,只要寻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真相。 “那你希望我跟这事有关吗?”徐晚宁反问道。 “我希望我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帮你查明真相,告慰叔叔阿姨的在天之灵。”陈铮紧握着徐晚宁的手,“有事别自己扛着,男朋友可以使唤的,你不知道吗?” 一句话,把徐晚宁给逗乐了。 “陈铮。”徐晚宁轻唤他的名字,“你会跟薄明成相认吗?” “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相不相认与否,都不影响我和他的关系。”陈铮偏头紧盯着徐晚宁,“所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家当年的那场火,跟薄家有关。” “那场大火绝非意外,因为我当时闻到一股的汽油味。”徐晚宁陷入了回忆里,“是半夜里突然起火的,火势蔓延迅速,很快连墙壁都烧了起来。” “半夜的时间,我的家烧没了。消防部门调查起火原因,说可能是由于电路老化引起的。”徐晚宁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我父亲是个很注重安全的人,每隔半年都会让人排查家里的电线电路。那场大火发生前的半个月,父亲才安排人对家里的电线电器进行一轮检查。” 徐晚宁根本不相信是电路老化引起的。 “我知道这场大火绝非意外,但我手头上没有确凿的证据……”徐晚宁眼尾腥红,泪光溶溶,“说起来这事也怪我,要不是当年我病得厉害,徐言白也就不会陪我出国养病,错过了最佳调查时机。” 时隔十年,什么证据都没了。 “既然你手头上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你们是怎么怀疑这场火跟薄家有关系的?”陈铮提出质疑。 “我父亲在出事前,曾给徐言白打过一个越洋电话,告诉他可能会遭遇意外。如果他出事了,请徐言白一定要照顾好我母亲和我。” 徐言白当时在电话里追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惹了哪号人物,要对他赶尽杀绝。 起初父亲不肯直言相告,怕连累他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徐言白却跟父亲说:“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想防犯难于登天。只有知道敌人是谁,哪怕惹不起,也能针对性躲避锋芒。” 父亲大概也觉得徐言白说这话在理,便告诉他一定要防范着薄家夫人程新柔。 因为他无意得知她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随时都有被杀人灭口的可能。 第116章 求婚 父亲在电话里再三叮嘱徐言白,如果他出事了,一定要照顾好保护好母亲和妹妹,最好带她们远离这个地方。 这件事情,徐言白从未对徐晚宁提起只字片语,是徐言白昏迷住院时,她逼着阿飞交代的。 阿飞起初是不肯坦白相告的,徐晚宁就套他的话,“你以为我查了那么久,就一点收获都没有吗?” “我知道言白为什么要跟秦雪联手对付薄家,他小时候被拐一事,也算是事出有因,冤有头债有主的,他真要报仇,最先要对付的也不会是薄家。” 见阿飞还是不愿意坦诚相告,徐晚宁又给他来了一剂猛药,“言白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为我爸妈报仇,可你看他现在这样,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进行移植手术,他……阿飞,你跟在他的身边多年,难道你希望他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吗?” “晚宁小姐,我……”不得不说,徐晚宁的话戳到了阿飞的肺管子上了,说起来,他这条命都是徐言白救的,如果不是他出手相助,他早就死在那些人的手里了。 这些年,他跟在徐言白的身边,他待他如同亲兄弟一般。 徐言白为了复仇谋划多年,精心策划了多大一盘棋他也是知道的。 不能亲手把敌人送进去,让徐言白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阿飞觉得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你们也别瞒着我了,我知道我爸妈的死跟薄家有关。”徐晚宁瞥了脸色不太好的阿飞,“你不告诉我也行,反正我自己会去查,总有一天也会真相大白的。” 阿飞闭上眼睛,须臾又睁开,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晚宁小姐,你会帮他吗?” 徐晚宁看着阿飞,反问道:“难道我不是姓徐的吗?” 阿飞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末了,还千叮万嘱徐晚宁不要告诉徐言白。 后来,徐晚宁偷偷去核查,结果发现父亲在出事前几天,把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移到了徐言白的名下。 就连母亲也把公司转卖给了别人,全部资金转移到了境外的账户上。 种种迹象表明,父母其实早就预料自己在劫难逃。 徐晚宁知道徐言白这些年来为什么要极力隐瞒她,甚至不惜翻出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作幌子打掩护。 因为他答应过父亲要好好保护她,所以他不愿意把她也卷入这场刀光剑影的风波里来。 陈铮握着徐晚宁的手的力度加了两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的。” “如果……”徐晚宁的声音顿了顿,“我是说如果,最后查明我家那场火真的跟程新柔有关呢?” 徐晚宁只觉得生活总是带有狗血成分的。 一个措手不及,她和他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了。 “如果她真的有罪……”尽管是在黑暗里,可陈铮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并没有权力徇私枉法。” “可她是你的母亲……” 徐晚宁知道陈铮的性子,不是不相信他做不到大义灭亲,而是这样的事情会成为他心中的最痛。 陈铮的心情和徐晚宁的心情一样沉重,关于自己的身份,他并不太能接受。 他拉着徐晚宁坐在沙滩上,遥远而漆黑的苍穹之上,长月当空,星河灿烂。 徐晚宁偏过头看陈铮。 皎洁的月光在他的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显得他的轮廓越发立体深邃,有着说不出来的好看。 陈铮与她四目相对,声音懒散而悠闲,“怎么用这样凝重的表情看着我?你心里这会该不会想着是要跟我分手吧?” “瞎说什么呢你?” 分手,徐晚宁倒是没想过。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徐晚宁,我告诉你,分手的事你想都不要想。”陈铮双手捧着她的脸,“赶紧把那点不该有的念头给我掐死在摇篮里。” “我没有。”徐晚宁强调。 “好好好,你没有。”陈铮笑道:“是我杞人忧天了。” “但你现在不许有这种想法,以后也不许有这种想法。”陈铮腾出一只手揪了揪她的耳朵,“听见了没?” “疼……疼……”徐晚宁伸手去扒他那只扯着她耳朵的手。 她的手被他紧紧反握,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里。 “你看那边,是不是艘船啊?” 依偎在陈铮怀里的徐晚宁,循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 海面上荡漾着零零碎碎的星光,波光粼粼连成一片。徐晚宁瞧得认真,也没看见陈铮说的有艘船。 正在她疑惑之际,徐晚宁突然觉得无名指上有金属的微凉触感。 徐晚宁心跳倏地漏跳了一拍,赶紧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看自己右手的无名指。 某人趁她不注意,给她的无名指套上了一枚钻戒。 徐晚宁伸手在陈铮的面前晃了晃,“陈队长,你这是求婚?” “嗯。”含着愉悦的嗓音从胸膛里溢出来,“是求婚。” “不是……”徐晚宁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像你这样求婚的?这也太敷衍了吧?” 玫瑰呢? 单膝下跪呢? 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 “那些都不过是形式。”陈铮抓住徐晚宁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紧接着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处,“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懂浪漫,不会说好听的情话。但这颗心,它是会跳动的,从始至终都只为你一个人而跳动。” 徐晚宁没有被某人的糖衣炮弹迷惑,“陈队长,你其实不是……怕被我拒绝吧?” “那你会拒绝我吗?”陈铮瘪嘴,神色略显委屈。 “陈队长,愿不愿意的话,你应该在给我戴戒指之前问我的。” “诶!”陈铮笑了笑,望向远处的海浪,坦言道:“我其实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跟你求婚的。” 现在这般匆忙,确实不是他的原意。 陈铮轻轻地抚摸着徐晚宁无名指上的钻戒,解释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的身份是否有了变化,我还是陈铮,你当年在垃圾桶旁边捡到的那个陈铮。” 第117章 惊雷 “我并没有敷衍你的意思,我只想表达想和你一直走下去的决心。”陈铮紧握着徐晚宁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继续道:“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我会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管他什么身份地位,陈铮是个现实而理智的人,他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这样患得患失的陈铮,徐晚宁还是第一次见。 徐晚宁静静凝视着他,这个人哪是给她戴戒指啊,他是给她吃定心丸。 她扑到他的怀里。 她喜欢他的坦荡和赤诚,有事说事,不给她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 “我其实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和她真的站在敌对的位置上……”徐晚宁顿了顿,低声说:“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为难。” “你别想着因为这事躲避我远离我,你现在可是戴着戒指的人了。” 陈铮的下巴抵在徐晚宁的头上,语气变得沉重了不少,“我这个人认理不认亲,如果……如果是她真的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情,我会亲自送她进去的。” —— 陈铮拿着薄明成当着他面拔下来的几根头发去找人做dna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在他快下班时出来了。 薄明成没骗他。 他们确确实实是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 沈云开敲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陈铮正吞烟吐雾。 一副借烟消愁的模样。 沈云开拉开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在陈铮的对面坐了下来,单手撑着脑下巴看他,调侃道:“我小师妹终于发现货不对版,要坚决退货了?” 陈铮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没好气让他圆润地滚。 沈云开在陈铮的对面坐了下来,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打破沙锅问到底,“遇到什么糟心事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呗。” 陈铮其实不怎么想搭理这货,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 “真的假的?”沈云开打了一激灵,二郎腿也不翘了,情绪异常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五百万大奖,“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他们是谁啊?快说快说!” 沈云开机关枪扫射似的三连问,陈铮却意兴索然,根本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 见陈铮苦着一张脸,沈云开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找到亲生父母,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你这表情,不对劲啊!” 陈铮也懒得说话,直接把dna亲子鉴定扔给沈云开。 “薄明成……”沈云开瞳孔地震,倒吸了一口凉气,地指着报告上薄明成三个字,颤颤巍巍地问:“是我认识的那个薄明成吗?” 陈铮闷闷地“嗯”了一声。 “卧槽!”沈云开震惊得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说,你是不是给老天爷充钱了?这金手指也太太太太太粗了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别人人生开挂,顶多也就是坐直升飞机,陈铮倒好,直接是坐火箭,冲出大气层。 “薄明成知道你是他儿子这事吗?”沈云开太多问题想要问陈铮,偏偏某人非要跟个闷葫芦似的,问十句也不回一句,生生要把人给急坏。 陈铮瞥了一眼满脸写着“八卦”俩字的沈云开,刨根问底又欲求不满的小表情怎么看都欠揍。 “你你你别给我卖关子,赶紧说!” 陈铮也不隐瞒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沈云开语气顿了顿,“你该不会是想拒绝跟他相认吧?” “相不相认,血缘关系都摆在那里的。”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 陈铮并没实话实说,掰扯了个理由,“来得太突然了,有点接受不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是不是?”沈云开揶揄他道:“也是,这搁谁身上也是一时半会难以消化的。只不过,你这表达喜悦的方式,能不能正常一点?” 陈铮再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沈云开这下是真的读懂了陈队长真的不喜悦,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感觉他好像还有点嫌弃这个身份,他坐正挺直腰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装模作样正经地道:“我们的出身是没得选择的,所以你要抛开他们的身份。”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沈云开把dna亲子鉴定报告书塞回陈铮的手里,“陈队长,不,薄大少爷你认命吧!” …… “请16号冯盼弟到二科室就诊” 分诊排队叫号系统刚刚播报结束,诊室的门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徐晚宁正目不转睛看电脑录入资料,“请进!” 诊室的门从外往里推开,来人轻声唤道:“晚宁。” 徐晚宁猛然抬眸,眼里染上了愉悦的笑意,惊讶地道:“夏瑶,你怎么来了?” 陈夏瑶搂着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的肩膀,解释道:“她是我的学生,名字叫冯盼弟,身体不舒服,我陪她过来的。” “坐下说吧。”徐晚宁的目光落在冯盼弟的脸上,只见她面色腊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本该神采飞扬的年纪,却是眼睛深陷,双目无神,明显是病得不轻。 “她的父母呢?”徐晚宁好奇地问。 “她父母正在忙,抽不出时间来,我今天下午刚好没课,所以就带她过来了。” 徐晚宁也不再多问,目光移向冯盼弟,直入主题,“小姑娘,跟我说说哪里不舒服?” 冯盼弟手按压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有些虚弱,“老是感觉肚子疼。” “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我我我……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疼了。” “那你的爸爸妈妈有没有带你去医院做过检查?” 冯盼弟愣怔了一下,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一脸的局促不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紧紧地抿着唇,摇了摇头。 徐晚宁诧异地看着陈夏瑶,只见她冲着自己摇了摇头。 显然是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跟她说。 徐晚宁起身,让冯盼弟到后面的检查床躺着。 一番检查下来,徐晚宁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坐回电脑桌前,当着孩子的面,她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表现得平静一些,“夏瑶,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带孩子去做个检查。” 第118章 活着比什么都强 陈夏瑶也在徐晚宁的面色里察觉不对劲,但也没有当着孩子的面问,摸了摸神色忐忑不安的冯盼弟的头,“没事的,你别担心。陈老师现在带你去做个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医生会对症开药,把药吃了,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徐晚宁把单子打印出来,然后递给陈夏瑶,“收费处在出门左转,交费后,然后带她到二楼照个彩超。” 陈夏瑶低头看了眼单子,瞳孔微微一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跟徐晚宁说好。 临近下班的时候,陈夏瑶和冯盼弟才带着刚刚出来的检查报告过来找徐晚宁。 徐晚宁接过检查报告,面色骤然变得难看。 陈夏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颤着声音问:“晚宁,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检查报告,陈夏瑶也看了一眼,心里也有了隐隐的猜测,她伸出手紧握着冯盼弟,也不知道是给她打气,还是给自己打气,“不管是什么病,我都会陪着她积极配合治疗的。” “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她是妇产科医生,我想她的解说会更加专业些。” 徐晚宁是普外科医生,妇产科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冯盼弟目光怯生生地看着陈夏瑶,“陈老师,我们回家吧,我……我不想再看病了。” 陈夏瑶的双手搭在冯盼弟的肩膀上,温声劝说道:“别害怕,老师会陪着你的。” “可是……”冯盼弟情绪开始变得不太稳定,“陈老师,我们回家吧,求求你了,我们回家吧。” “我肚子不疼了,真的,真的不疼了。” 陈夏瑶和徐晚宁轮番劝说,颇费了一番口舌,才抚平冯盼弟的焦虑情绪。 徐晚宁带她们去见的人叫魏慧华,妇产科的主任医师。 说起来,徐晚宁见了魏慧华,得喊她一声表姨。 她是徐晚宁母亲的亲表妹。 魏慧华从徐晚宁的手里接过检查报告,边看边解释道:“宫颈处有异常的肿块出现,而且在肿块内还有杂乱的光团光点,从彩超报告上来看,有宫颈癌的可能。” “宫颈癌?”三个字震得陈夏瑶的头脑有刹那的昏聩,吓直接得破音,“这怎可能?盼弟她才17岁……” 冯盼弟死死地咬着唇,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泪水在眼底打转,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抬头望向年轻的冯盼弟,一脸的迷茫无助痛苦哀伤……魏慧华的声音有些不免有些沉重,“宫颈癌是女性妇科最常见的一种恶性肿瘤,17岁得宫颈癌是非常少见的,但近年来宫颈癌的发病年龄也有年轻化的趋势,所以17岁得宫颈癌也是有可能的。” 陈夏瑶的面色顿时变得惨青。 魏慧华声音顿了顿,“虽然彩超会提示有宫颈癌的可能性,但不能100%确诊,因为宫颈癌的确诊是需要做宫颈病变组织的活检。” 陈夏瑶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魏主任,您的意思是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对吗?” “一般来说通过阴\/道镜活检取病理可以确诊。”魏慧华解释说:“确诊宫颈癌之后,还要看有没有其他部位的转移病变。” 魏慧华看着冯盼弟,意味深长地道:“我的建议是,早发现早治疗,毕竟她还年轻,活着比什么都强。” 陈夏瑶听出魏慧华的弦外之音,连连点头,“好好,都听魏主任你的。” 冯盼弟再次进入检查室,徐晚宁和陈夏瑶在门外等她。 徐晚宁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偏头望向陈夏瑶,“冯盼弟曾有过流产史,你知道吗?一般情况下,小月份做过流产,从外表来看是看不出来的。 但在做流产时有过宫颈裂伤等情况,是可以看出来的。 “不可能!”惊雷一个接一个,陈夏瑶突然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十分难以接受。 “为什么不可能?”徐晚宁反问。 引起宫颈癌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不良性生活。 陈夏瑶解释道:“晚宁你是不知道,盼弟的性格内敛,说难听点就是胆小怕事,被别人欺负,还手还嘴是不可能的,只有偷偷躲起来哭的份。她肯定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情的,我相信她!” “可事实不会骗人”这句话到了嘴边,徐晚宁又咽了回去,“刚才我就想问你的了,冯盼弟她的父母呢?工作再忙,也没有女儿的身体重要吧。” “别提他们了。”说起冯盼弟的父母,陈夏瑶满腔的怒火要冲上天灵盖,嘲笑道:“但凡愿意关心关心女儿,今天也轮不到我陪她来这里。” 陈夏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告诉徐晚宁,冯盼弟是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孤儿。 刚出生没几天就被丢弃在某商场门前,警方多番调查,也没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后来只得把她送进孤儿院。 在她五岁那年,孤儿院里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妻,对院长表示想要收养个女孩子。 他们一眼就相中了冯盼弟,把她领养回家里,并且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冯盼弟。 盼弟,盼望能来个弟弟。 原来,冯氏夫妇结婚了几年,一直都没怀上孩子。在数次求医无果后,听信了某大师的话——你命中无儿,她命中有手足。 意思也就是说他们要收养一个女孩,才能给他们带来孩子。 冯氏夫妇对大师的话深信不疑,思来想去决定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女孩子。 开始那两年,冯氏夫妇对冯盼弟视如己出。 到了第二年,求子多年的冯氏夫妇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孩子,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邻居好友都在说冯盼弟真是个小福星,可冯氏夫妇在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后,对冯盼弟的态度慢慢地开始有所转变。 当时恰逢冯父失业,家里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要养两个孩子无疑是巨大的经济压力。 冯氏夫妇萌生了想要把冯盼弟送人的念头,可又怕被亲朋好友指指点点,只好作罢。 第119章 我想假戏真做 工作和生活的不顺心全都变成了怒火发泄到冯盼弟的身上,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冯盼弟知道自己不被父母喜欢,从小到大争着抢着干家务活,而且特别努力学习,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年级名列前茅。” 陈夏瑶是真心心疼自己这位学生,“中考,冯盼弟考了全镇第一,她的父母以没钱为理由,不肯让她读高中,校方再三承诺免学费和伙食费,也不肯让她继续读书。” 因为他们想送冯盼弟外出打工,为家里减轻负担。 校方和教育局轮番派人到冯家说教,冯氏夫妇的脸上挂不住,只好勉强同意。 听了陈夏瑶这一番话,徐晚宁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幸运,父母豁出命来疼她爱她。 “夏瑶,你也别太担心,会好起来的。” 陈夏瑶心神不宁,不好的预感一直在心底盘旋,“但愿吧。” 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出来,徐晚宁见时间已经不早,便提议陈夏瑶留宿一晚,等明天拿到检查结果再回去。 “明天是周末,你也不用上课。”徐晚宁笑了笑,“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陈夏瑶给冯盼弟的父母打了个电话,征得他们的同意后,才敢答应徐晚宁的留宿一晚。 徐晚宁给陈铮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吃饭,提醒他别忘了把沈云开一起叫上。 沈云开刚好在陈铮的旁边,竖起大拇指道:“上道!从今天开始,小师妹就是我亲妹!” 陈铮随手抓起一本书朝沈云开砸去,“滚!” 沈云开眼疾手快接过书,工工整整地它摆回原位置上,嘻皮笑脸地道:“消消气,你是我大舅哥。” 陈铮抓起车钥匙往外走,“你已经失去我的支持了。” 沈云开起身紧随其后,“别啊,夏瑶她最听你的话了,你千万别给我整事喽……” 陈铮突然原地停住脚步,沈云开反应极快紧急“刹车”。 见陈铮拿不太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沈云开的心突然提了起来,“怎……怎么了?” “温馨提示,你还是先去洗个澡。” 沈云开抬起胳膊,认真地嗅了嗅。 今天在外边跑了一天,汗酸味确实有些熏人。 “一起?”沈云开提议。 陈铮抄手,摇了摇头,“不了。” 沈云开往陈铮的身上嗅了嗅,神色变得无比严肃,“陈铮同志,我觉得你也有这个必要。” 陈铮还是摇头,“我跟你不一样,我怎么样,晚宁都会喜欢的。” 呃…… 沈云开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还没吃饭呢,狗粮就先塞了一肚子。 沈云开用最快的速度在局里的公共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见了陈夏瑶,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似的,比谁都还要高兴,眼睛都快要黏在她的脸上了。 就连冯盼弟也忍不住偷偷问陈夏瑶,“陈老师,沈哥哥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这话刚好被沈云开听见,一口气往冯盼弟的碗里夹了半碗菜,“没想到盼弟小小年纪,就眼力过人啊。” 瞧见沈警官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面的模样,“不是”两个字,陈夏瑶怎么也没法当面说出。 自从陈铮和徐晚宁在一起后,陈夏瑶就跟沈云开说他们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了。 可沈云开不乐意了,死活不同意她说分开。 还记得前一段时间那个晚上,当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洗漱完正要躺下睡觉,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沈云开风尘仆仆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 陈夏瑶下意识抬头看向夜空,皓月当空,繁星漫天。 月色确实很美! “你……”陈夏瑶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火辣辣的,她竟也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加速,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你是特意来跟我一起赏月的?” 沈云开深深呼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夏瑶,我是说……” 陈夏瑶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有些心慌,“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有课呢。我们改天再约赏月。” “夏瑶,他们说今晚的月色真美,是……” 沈云开咬咬牙,豁出去了,“是我爱你的意思。” “对!”沈云开紧张得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敌人拿枪指着他时都没这样紧张,“夏瑶,我的意思是说,我我我……我爱你!” “这场戏,我想继续演。不不不……”沈云开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误,“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假戏真做。” 沈云开当然也没忽略陈夏瑶,往她碗里夹了不少她爱吃的,“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沈哥哥,听说隔壁班的体育老师正在追陈老师。”冯盼弟偷偷跟沈云开说,“你要加油哦!” 冯盼弟是个性格内向的人,沈云开与她的性格正好相反,从见面开始,他就极力让她融入他们当中。 她知道,他这是爱屋及乌。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纯粹,冯盼弟对他莫名有种好感。 就像陈老师给她那样的亲情般的温暖。 沈云开紧张地看了眼陈夏瑶,压低声音问冯盼弟,“你老实告诉沈哥哥,你们隔壁班的体育老师长得帅吗?” 冯盼弟摇了摇头,诚实地道: “没沈哥哥帅。” 沈云开稍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陈夏瑶竖起耳朵听两人的悄悄话,忍不住插嘴,“盼弟,陈老师不是肤浅的人。” 沈云开眉头骤皱。 真是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他。 “吃你的饭。”陈夏瑶嗔了他一眼,“少八卦。” “哦。”沈云开的闷闷不乐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满血复活,“你今和盼弟今晚住哪儿?我那儿有地方住,要不你跟盼弟去我那儿,我今晚到老陈家里凑合一晚。” 陈夏瑶并不想麻烦沈云开,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和盼弟订个宾馆就行。” 徐晚宁正要开口邀请陈夏瑶和冯盼弟上她家住,不料被陈铮抢了先,对陈夏瑶道:“老沈小时候也没少来我们家蹭吃蹭睡,现在也该是时候跟他讨还点利息了,咱不浪费那个钱。” 陈夏瑶还想说什么,可陈铮伸出手臂搭在徐晚宁的肩膀上,冲着她使了个眼色,“你就当帮帮忙忙,别给他打扰我们两人世界的机会。” 第120章 随时准备,奉陪到底 沈云开哪能不明白陈铮这是帮自己制造机会,猛一拍自己的脑袋,连忙顺着他的话杆,“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你哥现在跟小师妹住一起了。” 徐晚宁:“……”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跟某人住在一起了? 可眼前这情况,根本不允许她解释。 陈夏瑶目光落在陈铮和徐晚宁的身上,乍然听到他们住在一起,心情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原来以为自己会难过。 可见陈铮搂着徐晚宁肩膀,神色放松,眼尾盈着潋滟的笑意。 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陈铮都自己一个人咬牙挺着。 如同一根弦,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的状态。 陈夏瑶心里除了平静,更多的是愉悦,有种风雨过后,终于尘埃落定的踏实。 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来了他放在心上十几年的女孩,也找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是真的真的为他开心。 见陈夏瑶直勾勾地盯着陈铮和徐晚宁看,沈云开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明知道陈夏瑶对陈铮的心意,怎么就口不择言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呢。 正在沈云开懊恼不已的时候,听见陈夏瑶笑意盈盈地问陈铮,“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我好准备红包哦。” 她其实早就有留意到徐晚宁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了。 陈铮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将就自己的人,在徐晚宁没回来之前,她曾经问过他关于结婚生子的问题。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他当时说过的话。 “我可能是失去再爱别人的能力了,见谁都觉得差了点意思。”陈铮无奈一笑,“不爱,耽误了别人,也委屈了自己。” “我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我是想着越快越好。”陈铮望向徐晚宁,“所以,这个问题交给我们的徐医生回答。” 徐晚宁瞪了他一眼,“烫手山芋是这样扔的吗?” “这怎么能是烫手山芋呢?”陈铮一脸诚恳,“我这是随时准备着。” 随时准备,奉陪到底。 …… 冯盼弟洗完澡后,便睡了。 陈夏瑶没有睡意,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赏月。 “好可惜,今晚没有月亮。”沈云开在她的身旁坐下。 新月如钩,星光黯淡,不是一个赏月的好日子。 “赏月,也未必是圆月才最好看。” 月有阴晴圆缺,相比圆月,她更喜欢弯月。 人生不完美有遗憾,才是常态。 “有冻啤酒吗?”陈夏瑶侧着头问。 沈云开猜想她的心情不好,并不想扰了她借酒消愁的雅致,转身去厨房拿了几瓶冰冻啤酒,还有花生瓜子水果小零食。 半瓶冻啤下肚子,陈夏瑶觉得通体有种说不上来的酣畅淋漓。 “呯”的一声,沈云开拉开罐装啤酒的拉环,跟陈夏瑶的碰了碰杯,“敞开喝,酒管够。今晚,我舍命陪君子,陪你大醉一场。” “不了,喝醉了难受。”陈夏瑶拿起啤酒轻轻地晃了晃,“小酒怡情。” “也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沈云开剥了个桔子递给陈夏瑶,“吃点水果吧,很甜的。” 陈夏瑶从他的手里拿过桔子,“借酒消愁?谁跟你说我不开心了?” “我自己看出来的。”沈云开心想:这不是挺明显的吗? 陈夏瑶瞥了他一眼,“你眼力不行啊!连开心和难过都分不清。” 沈云开盯着陈夏瑶看了好半天,讪讪地憋出一句,“恕我眼拙。” “……”陈夏瑶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你……”沈云开吞吞吐吐了半天,“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了?” “后悔跟我演这一场戏,后悔鼓励老陈把晚宁给追回来。” 闻言,陈夏瑶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眼力不行,你还不承认。你有见过谁心情不好像我这样喝酒的?” 不得像喝白开水一样,一瓶接一瓶地往自己的肚子里灌。 “我以为……”听到陈铮说要结婚,以为她心里难受了,沈云开又开了一瓶啤酒,“不说了,我们喝酒吧。” “我没有不开心。”陈夏瑶望向漆黑的星空,层层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我其实挺高兴的。” 沈云开疑惑地望向陈夏瑶。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 乌云被吹散,月亮爬了出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笑意爬上了眼角,“真的挺好的!” “那你呢?” “我怎么了?” “老陈已经往前走了。”沈云开问道:“你是不是也该要往前走了?” 陈夏瑶微微怔愣,偏过头托着腮看他,笑意盈盈地道:“怎么,你又想说你喜欢我,让我再考虑考虑和你在一起的事?” 沈云开顿时有些面红耳赤,要知道陈老师平时可不是这样直白的人,她一直讲究含蓄婉转美。 一开始,他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瞟,最后把心一横,干脆直视她的眼睛,“陈老师,我其实也不错的,你入股不亏。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虽然说着打趣的话,可男人的神色甚是认真。 在昏暗如雾的灯光里,男人乌黑深邃的眼眸氤氲着似乎可以掐出水来的温柔,仿佛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这些年来,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陈铮一个人的身上,基本上没有好好注意过这位跟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时间过得真快,从前那个打架打不赢就只会哭的小男孩,现在摇身一变也成了可以把别人护在身后的刑警。 细细一番打量,陈夏瑶不得不承认,其实沈云开长得也是好看的。 脸部的线条流畅,硬朗中透着温润,笑意温和,比陈铮看起来显得平易近人得要多,容易令人心生三分好感。 “你你你这样看着我……”沈云开觉得心跳都在加速,“我会误以为你答应我的自销。” 也只是玩笑话而已,其实沈云开并不抱希望。 他之前跑到她的家里告白,结果是被拒绝了。 她当时跟他说:“我结束自己一厢情愿的暗恋,不代表我想开始新的恋情。我累了,想给自己放个假。” 沈云开知道,陈夏瑶的成全,并不代表她要忘记。 想到这儿,沈云开剥了颗花生,往嘴里扔,边嚼边道:“算了,这些让你有压力的话我不说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就行。” 陈夏瑶微微低着头剥花生,轻声道:“试一试,也不是不行。” 第121章 那拭目以待呗 看着陈铮幸福的模样,陈夏瑶在那一瞬间有些释怀了。 她知道,陈铮也是希望她能放下继续往前走的。 要不然,也不会极力撮合她和沈云开了。 “你说什么?”沈云开的脑袋像是被烟花炸开了,耳鸣得厉害,她刚刚说过的话一点也不真实。 他刚刚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陈夏瑶拉过他的手,把剥好的花生塞到他的手里,“沈警官,我这发现你眼力不行,好像耳力也不行啊。” 沈云开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喜极而泣来形容,把花生胡乱往嘴里一塞,反手紧握着她的手,“陈老师,我不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选择的。” 夜风吹过,撩起了陈夏瑶的长发,她的心中有种说不上的惬意,还有一丢丢从未有过的期许,“行啊,那拭目以待呗。” 第二日,沈云开休息,他自告奋勇开车陪着陈夏瑶和冯盼弟到医院拿体检报告。 报告的结果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格外沉重。 年仅17岁的冯盼弟,果真患上了宫颈癌。 沈云开不敢置信地看着冯盼弟,嘴皮子几番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开口。 “师兄,麻烦你下楼帮我们买杯咖啡提提神,谢谢!” 沈云开知道徐晚宁这是有意把他给支开,果断应了下来,“好的。” 门缓缓地合上。 徐晚宁和陈夏瑶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低头无声抽泣的冯盼弟身上。 休息室里安静如斯,落针可闻。 陈夏瑶脸色不大好看,徐晚宁开了口,“盼弟,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冯盼弟面色惨白如灰,始终不敢抬头看陈夏瑶和徐晚宁,恨不得当只鸵鸟,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她死死地咬着唇,眼泪愈发汹涌,摇了摇头。 见她百般委屈的模样,完全不像在撒谎,可徐晚宁坚定自己的检查判断,小心翼翼进一步试探,“我昨天给你做过身体检查,你曾经怀过孩子,是吗?” 冯盼弟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面色苍白如纸,没能忍住,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陈夏瑶心疼地轻抚她因哭泣而起伏的后背,“女孩子不是不可以谈恋爱,但是一定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如果那些是让你觉得痛苦的回忆,那咱们就不提了。”陈夏瑶顿了顿,“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你的病给治好,徐医生刚刚也说了,咱们发现得早,现在是初期,只要积极配合调查,一定会好起来的。” 冯盼弟不说话,似乎哭得更厉害了。 “盼弟。”徐晚宁道:“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未来。” 冯盼弟伤心欲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顾着自己痛哭流涕。 徐晚宁看向陈夏瑶,“她需要住院治疗,你还是联系她的父母吧。” 父母两个字触动了冯盼弟的神经,她猛然抬头,紧紧地握住陈夏瑶的手,哀求道:“陈老师,不要,求求你不要告诉他们。” 陈夏瑶反握冯盼弟的手,宽慰她道:“可能免不了要被你的爸爸妈妈训斥,但盼弟,你的命更重要。” “你如果不积极配合治疗,任由病情恶化,你……”陈夏瑶如鲠在喉,“你会死的。” 冯盼弟痛苦地闭上眼睛,哀慽地道:“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陈夏瑶见她心哀如死,顿时有些慌了,“盼弟,你别做傻事,听见没?你还记得陈老师跟你说过的吗?不要轻言放弃,咬紧牙关挺一挺,总会好起来的。” 冯盼弟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的泪水,哑着声音自嘲道:“我这样的人,早就已经没未来了。” 陈夏瑶还要说些激励鼓励冯盼弟的话,被徐晚宁一个摇头给制止了。 肿瘤病人有很强的疑虑、恐惧、愤懑、绝望心理。 他们对病情估计大多时候都是悲观的,患者首先希望是医生误诊,总认为可能哪里检查出错;当得到肯定回答后首先感到恐惧,认为得绝症就等同于没希望。 出现抵触、消极、不配合的行为,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不管别人说什么,语言的力量都是微弱的,让他们适当的安静,也许效果会更好。 陈夏瑶和徐晚宁,还有沈云开三人商量,他们的意见都是要把检查结果告诉冯盼弟的父母。 癌症治疗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同时还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 所有的治疗手术,需得家属签字才能进行。 说白了,陈夏瑶没有这个权利。 “我明白。”陈夏瑶又何尝不知道个中道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联系他们。” 电话拨打了两次,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陈夏瑶不死心,继续又打。 这一次,终于有人接听了。 是冯盼弟的父亲。 陈夏瑶把冯盼弟的病情如实告诉他,对方的态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没说几句话,完全不给陈夏瑶力争理据的机会,对方已经迅速把电话给挂了。 见陈夏瑶的面色愤怒铁青,沈云开连忙询问,“他们都说什么了?” 陈夏瑶气得手都在颤抖,复述着冯父的原话,“要钱,没有!她得病要死,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冯家供她白吃白喝十几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陈夏瑶昨天给徐晚宁说过冯盼弟家里的情况,无疑是给她打了一支预防针,她的父亲是这个态度,她虽觉得愤怒,但并不觉得奇怪。 两个听信迷信“借运”,在得偿所愿后,便想过河拆桥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对这个领养回来的孩子? 早就打心底里认定她是累赘了。 然而,沈云开并不知晓冯盼弟家里的情况,只觉得三观都快要被震碎了,咬牙切齿地道:“看来不是所有父母都配叫父母。” 陈夏瑶简单地跟沈云开说了一下冯盼弟家里的真实情况。 沈云开听了心情直接抑郁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当刑警这么多年,心里应该很清楚,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都说医院是见证人生百态最好的窗口,能看到最真实的人性,有人为了给亲人治病,卖房卖车甚至卖血卖肾,也有人对危在旦夕的亲人熟视无睹。 徐晚宁当医生时间久了,见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愤怒归愤怒,但却也理智,“骂他们不是人也好,是畜生也罢,都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盼弟想要安心把这个病治好,她的父母必须要参与其中。” 第122章 并不值得恭喜 “不管怎么说,患者家属也有知情同意权,患者在做手术时必须要家属签字,术中、术后出现问题也是需要家属的照顾。我刚也说了,肿瘤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 陈夏瑶还有自己的工作,要给学生上课,肯定做不到为了一个学生,置别的学生于不顾。 “还有,患者手术全麻后,失去意识后,一旦出现不可预知的风险,需要与患者家属沟通,待患者家属签字确认后再进行下一步诊疗活动。” 徐晚宁把话说得很明白,沈云开听后,愈发沉默了。 陈夏瑶为人师表善良好心,但她并没有资格替冯盼弟的治疗做任何决定。 “晚宁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陈夏瑶心情沉重,“她父母的态度,你们刚才也看见了,根本不可能全力支持盼弟治疗的。” 沈云开深情凝视着陈夏瑶,心里已然有了决定,“我陪你一起去找她的父母谈一谈。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陈夏瑶抬眸看向沈云开。 男人站在阳光里,像是身披金灿的铠甲,眼神坚定刚毅。 她第一次觉得,他跟陈铮一样,人就站在那里,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让人心安。 “好。”陈夏瑶轻声道:“谢谢你!” “见死不救非我辈,俯首折腰职责催。”沈云开并不想陈夏瑶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用一句职责所在,把自己和她“捆绑”在同一阵线上。 沈云开在陈夏瑶的眼里看到了焦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谈一谈。” …… 沈云开和陈夏瑶忙着跟冯盼弟的父母周旋,而徐晚宁也没闲着。 过两日,就是赵一苒和薄绍宽的大喜日子。 她忙着在给赵一苒做思想工作。 婚礼上的事情,都由薄赵两家的长辈负责跟进打理,新娘子赵一苒只负责出席婚礼。 “一苒,婚姻不是玩过家家。”徐晚宁苦口婆心劝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在徐晚宁看来,感情是婚姻的基础。 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那她情愿孤独终老。 她的父亲曾经跟她和徐言白说过——和不同的人结婚,真的会有不同的人生,一定要慎重选择。 赵一苒是个好女人,徐晚宁始终坚信她值得更好的人。 “陈队长有没有说你变得爱啰嗦了?”赵一苒笑道:“我的徐医生,你这句话跟我说没有一百遍都有八十遍了。” “可你也没听进去啊!” 赵一苒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调侃道:“我以前一心一意想要当你的嫂子,结果呢,老天爷是懂得开玩笑的,让你成了我的嫂子。” “不管怎么说啊,我们俩都是有点缘分的。” 徐晚宁毫不给面子翻了个白眼,“赵医生,我可不想要这样的缘分。” 赵医生这三个字刺痛了赵一苒敏感的神经,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晦暗,但很快恢复如常。 短短数月的光景,仿如隔世一般。 “晚宁你别劝了,我还是那句话。”赵一苒笑了笑,“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存在后不后悔。” 有的事情,她必须要去做。 就算跪着,她也要走完。 徐晚宁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她,“那我是要说一声恭喜?” “恭喜的话,你也别说。” 这样的婚姻,并不值得恭喜。 “我明天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能来。”虽然不是见证幸福,但赵一苒还是希望在这样的日子里,她的朋友能陪着自己。 “你放心,我提前一个星期把假给请好了。” “晚宁。” “嗯?” “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以前跟你说过,等哪天我结婚了,一定要让你给我当伴娘的……” 一个连她自己都提不起兴致,感觉不到欢喜的婚礼,赵一苒完全不想把这种不快乐传染给徐晚宁。 晚上回到家,徐晚宁跟陈铮提起赵一苒的事情。 陈铮倒是比她看得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对和错可言,她不后悔就行了。” “可是……”徐晚宁还是有些难以释怀,突然如鲠在喉,沉默了良久,“我只是希望她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陈铮右手一拉,直接把她拉进怀里。 他的这个拥抱甚是用力,徐晚宁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在发疼,可她却又特别喜欢这种纯粹拥抱的感觉,那是是一种全身心都被对方裹住的感觉,她闻到他的身上的蓬松而热烈的气息,听见他胸膛剧烈跳动的声音。 哪怕他一句也不说,却是实实在在向她传递一个信息——我在。 徐晚宁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来,“对了,明天一苒的婚礼,你也会出席吧?” 薄明成一直都想安排认祖归宗的宴席,对外高调宣布自己终于寻回失踪二十多年的儿子,可被陈铮拒绝了。 陈铮不同意,薄明成倒也不勉强。 陈铮不愿意改名字,薄明成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些年亏欠他太多,同样也不勉强。 薄明成的心里清楚,陈铮对他是抗拒的,他也并不稀罕薄家大少爷这个身份。 赵一苒在得知这事后,当时还在打趣道:“这做事风格一点也不薄明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有陈铮这一个亲儿子呢。” “这要是让薄绍宽知道,估计气得又要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徐晚宁想起赵一苒之前就跟她说过,薄明成为人专制,他说一不许别人说二,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就拿他跟赵一苒这桩婚事来说,但凡薄明成不那么强势,那跟薄绍宽结婚的女人绝对是秦雪。 “嗯,会去的。”薄明成亲自登门公安局发请柬,当着众人的面,陈铮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那她……”开了口,徐晚宁猛然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会让陈铮不开心,立即打住话头。 “有什么想说的,直说无妨。”陈铮捧着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我们之间,不需要有所避讳。” “算了,不说了。”徐晚宁移转话题,“你肚子饿吗?陪你去吃宵夜。”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陈铮怎么能不知道徐晚宁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呢,“我和她没有什么感情,她对我不亲近,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123章 婚礼 对相认这个事情,薄明成可以说是急切上心的,但程新柔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只一次陪着薄明成来找过他,还是初见她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尽管脸上带着笑意,可疏离感明显得无法让他忽略。 也许是薄云霏的事情让她的心里不痛快,皮肉里深扎着一根刺,怎么也拔不掉,导致她根本不想认他这个本来就没多少感情的儿子。 而陈铮面对她时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知道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体流着的是她的血,可她站在他的面前,就跟一个陌生人似的,情绪毫无波澜。 大概是薄明成对自己的态度热情许多,陈铮觉得和他在一起,没那么陌生疏远。 “慢慢来吧,二十多年是个不小的隔阂,你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弥。”徐晚宁宽慰他道:“你父亲也说了,你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你。” “因女儿的事情,她恨不得让人狠狠揍你一顿,可一转身,告诉她你是她找了二十几年的亲儿子,这事搁谁身上,都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我想她可能是一时间不懂得怎么去表达自己情感。” “你没必要替她说好话来安慰我,这些年我其实是有真正感受过母爱温暖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的玻璃心。”陈铮的语气顿了顿,“我现在有你万事足,其他的对我而言,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徐晚宁发现最近某人像泡在蜜罐里,越来越油腔滑调,但她还挺恋爱脑感觉挺受用,“你这样说,他们听了,该有多伤心?” “父母不是不重要。”虽说他也一直期望着能与父母相认团聚的一天,但二十多年的隔阂又是真实存在的,根本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陈铮看着她,认真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 薄赵两家联姻,在屿城会展中心举行世纪婚礼,体娱政商界名人悉数到场。 现场的鲜花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请的花艺师也是世界顶级的。婚礼上的赵一苒身穿百万定制婚纱,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将一个女人最惊艳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她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新郎官薄绍宽的演技简直可以甩赵一苒九条街,看向新娘子时深情款款,柔情蜜意似乎要从眼里满溢而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费尽心思,终于把自己最最最心爱的女人娶回家了。 薄绍宽越是这样伪善,徐晚宁的心里就越是不安,这样喜庆的日子,她应该为赵一苒感到高兴的,可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就在徐晚宁情绪低落的时候,右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 陈铮俯在她的耳边,“有人曾经说过,担心其实在某一种意义上就是一种诅咒。” 徐晚宁偏过头看他,满脸就一大写的问号。 “在心理学上,这叫墨菲定律,简单的来说,就是你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陈铮言笑晏晏地道:“祝福自古以来都是能量的加持,所以如果你希望她幸福快乐,那你就要多多祝福她。” 低落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徐晚宁转念一想,觉得陈铮的话有几分道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她确实不需要过于担心。 顺其自然就好。 “心情好些的了没?” 徐晚宁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笑一个吧。” 不等徐晚宁说话,陈铮又继续一本正经地道:“让我的心情更好一些。” 徐晚宁嗔了他一眼,“不正经。” 陈铮可不乐意了,“我哪里不正经了?我刚说的话,哪一个字体现出不正经了?” “徐医生,我这叫陈述事实好吗?你的高兴与否,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 感受到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或打量或好奇,徐晚宁都要有些不自在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新郎薄绍宽的身上。 只见薄绍宽的目光落在赵一苒的脸上,不过几秒迅速移开。 他微微低垂着头,台下没人能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如果不是悠扬轻快的音乐在环绕,所有人都会以为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现场宾客的脸色也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有些宾客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位薄家二少爷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不愿意”三个字来。 毕竟薄绍宽想娶大明星秦雪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少幸灾乐祸的目光,从薄绍宽的脸上转移到新娘子赵一苒的脸上。 赵一苒神色坦然,脸上始终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只能是看戏的别人。 徐晚宁知道,她这是根本不在意。 赵一苒不在意是一回事,但徐晚宁还是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 因为薄绍宽的一句不愿意,会直接让她下不来台,让她成为屿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赵译行和楚红惠虽然竭力保持得体,但是眼里还是藏不住晦暗,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底都流露出担心和焦虑,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得不把情绪都收敛着。 程新柔暗自打量着自己丈夫的神色,揣测着他的心情。 虽然薄明成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程新柔了解他的,知道他其实并不高兴,甚至隐隐有了些怒意。 坐在薄明成旁边的温轻心思并不在台上,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陈铮所在的方向。 她今天出席婚礼,因为她是薄家姑奶奶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她得到消息确定陈铮也会来。 程新柔的目光无意掠过温轻,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陈铮身上,心里的怒火不打一处来。 这时,台上的牧师再一次询问薄绍宽,“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第124章 大型认亲现场 薄绍宽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缓缓抬头望向台下,目光在父亲薄明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背脊隐隐有些发凉。 而母亲程新柔的神色明显是在提醒他不要乱来。 这一瞬间,无奈和憋屈涌齐齐上了心头。 看着赵一苒,脑海里闪过秦雪那张绝美的脸,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咬咬牙,有些不情不愿,“我愿意。” 牧师暗自松了一口气,微拢的眉头舒展开来,欢快地望向新娘子赵一苒,“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薄绍宽看着笑容跟塑料花一样假的赵一苒,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来的隐隐担心。 她心里爱的人是那个叫徐言白的小白脸,薄绍宽是知道的。 但又隐隐期待她勇敢一点大声说不愿意。 想法十分矛盾。 “我愿意。” 赵一苒的回答干脆利落,丝毫不带思考。 牧师笑得比两个新人还要开心,欢天喜地继续下一个交换戒指环节。 见这对新人在交换戒指的时候,连个对视交流都没有,牧师顿时打消了亲一个活跃气氛的念头,他可不想挖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 在婚礼仪式完成后,薄明成从牧师的手里拿过麦克风。 “今天是我的二儿子绍宽和一苒喜结良缘的大喜日子,承蒙各位的支持与厚爱,感谢你们能在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致贺,我薄某人不胜感激。在这温馨美好的时刻,我也对两个孩子表示由衷的祝福,希望他们两个结婚以后,相亲相爱风雨同舟,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台下掌声如雷鸣震耳欲聋。 站在薄明成身旁的薄绍宽和赵一苒难得默契十足,两人皆是神色寡淡,笑意牵强。 白头偕老这个词语,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 “借着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我还想跟大家分享另外一个喜悦。” 没什么表情的薄绍宽听了薄明成这话,心里“咯噔”一跳,视线不由得往陈铮所在的方向看去。 台下的程新柔面色微变,心中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轻猛然一怔,视线从陈铮的身上转移到薄明成的身上,眉头微蹙。 “32年前的小满日,那天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薄明成的语气稍顿,“因为儿子的出生,我晋升为父亲。我满心欢喜,给他取名叫薄译。” “可我并不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因为在他六岁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他。”薄明成沉声道:“儿子走丢了,我感觉连天都快要塌了。” 程新柔的面色彻底沉了,薄绍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塑料假笑都几乎维持不住。 陈铮面色微沉。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高调的人,再说了,今天是薄绍宽的大喜日子,薄明成搞这一出,无疑是喧宾夺主,把他架在火上烤着。 好好的婚礼,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会场顿时炸开锅来,纷纷交头接耳。 薄明成的大儿子走丢这事,可谓是众所周知,他们现在好奇的是现场到底哪位是流落民间已久的“皇子”? 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心里想的则是,薄家嫡长子认祖归宗,是不是意味着局势会发生天翻覆地的变化? 薄明成真情流露,“这一找就是二十多年,幸得老天爷垂怜,让我有机会把儿子给找回来。” “陈铮。”薄明成直接点名,示意他走到舞台中央。 众人循着薄明成的视线,四处寻找陈铮的身影,迫不及待想要一睹“皇太子”的风采。 然而“皇太子”的脸色跟锅底没什么两样,徐晚宁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温声道:“他的做法虽然欠妥,可当众承认你的身份,也正好表明了他对你的重视。今天是一苒的婚礼,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陈铮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就算薄明成是重视自己,也不该挑选这样一个场合。 这不,薄绍宽的表情僵硬得跟雕塑似的。 “去吧。”徐晚宁提醒道:“简单说两句就行。” “嗯,我知道。”陈铮明白徐晚宁的意思,她这是让他尽量保持低调,让众人的关注点回归婚礼的本身。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陈铮缓缓起身,走向舞台中央。 陈铮一身休闲自在的普通打扮,却难掩身姿挺拔,干净利落的寸头加上轮廓分明的五官,气质冷峻硬朗,往灯光下一站得便分外鲜明生动。 薄绍宽比陈铮矮了小半个脑袋,五官也不够陈铮好看,竟然硬生生把盛装打份的新郎薄绍宽给比了下去。 陈铮一出现,站在那里不说话,便让众人觉得新郎官遭遇了全方位的碾压。 程新柔面色有些难看,一家人“团聚相认”时刻,又怎么能少了她这个“母亲”的角色。 纵使怒意滔天,但当着众宾客的面,她也不得不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 上台前,程新柔瞥了一眼面色凝重明显不悦的温轻。 辛辛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相见并不能相认,最后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喊另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一声妈。 想必她心里的憋屈,比她更甚百倍! 温轻,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想到这里,程新柔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只要看见温轻不痛快,她就会无比痛快。 程新柔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因为心里憋着一肚子气,程新柔故意站在薄绍宽的身旁,与陈铮隔了两个人的位置。 众人敏感察觉似乎只有薄明成一人有“失而复得”的喜悦,至于母亲程新柔,表现实在是过于冷淡了。 一句“感谢老天爷让他回到我们的身边”说得客套且生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背书。 徐晚宁的心像是被又细又长的针狠狠地扎了一下,鼻头又酸又涩。 程新柔的态度,得让她的陈铮心里多难受啊。 第125章 我那屋能住两个人 陈铮不动声色把程新柔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还不至于为此感到伤心难过。 有些人,与父母的缘分本来就很浅,不能强求。 他本来就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客套话,转头对薄绍宽和赵一苒这对新人送上衷心的祝福。 婚礼结束后,陈铮拒绝薄明成的邀请,丝毫没有要搬回薄家的意思。 薄明成这一次还是没有勉强,温声道:“要是家里住不习惯,那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房子。” 陈铮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根本入不了薄明成的眼。 “不用了,我那里住得挺舒服的,而且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近。”陈铮想也不想便拒绝。 薄明成看了眼徐晚宁,又对陈铮笑道:“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两个人住地方就小了。” 不等陈铮开口拒绝,薄明成转身吩咐管家,“你在阿铮上班的附近替他寻个房子。” 徐晚宁看着车窗外风驰电掣般倒退的风景,感受着夏夜的凉风倒灌进车里。 正在开车的陈铮余光看向徐晚宁,见她嘴角上扬,显然心情愉悦,忍不住问道:“怎么心情突然变好了?” 今晚在婚礼上,还是闷闷不乐的。 “我是挺高兴的。” “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因为我发现,薄先生是真心疼爱你的。” 不管是出于爱也好,还是出于弥补也罢,但薄明成是真心实意跟陈铮相认的,而且想把他认为好的东西都给他。 这个世界上,终于又多一个人爱他了。 这个认知,让徐晚宁心生欢喜。 陈铮心尖微震,左手握方向盘,腾出右手紧握徐晚宁的手,“其实我那屋也不小,能住得下两个人。” 套内一百二十多个方的三房两厅,虽然说不能算大户型,但住两个人也足够了。 徐晚宁哪能不明白陈队长话里的意思,红着脸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你你……好好开车。” 前方红灯,陈铮缓慢将车子停下来,左手肘搭在方向盘上,侧着身子看向徐晚宁,“徐医生,请不要回避重点问题。” “我那儿也住得挺好的。”徐晚宁凑近他的脸,若有所思地笑道:“陈队长,距离产生美。” 陈铮撇了撇嘴,“一点也不美。” 看来,结婚这事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锦佳华庭。 “晚上你也没吃多少东西,要不给你煮碗云吞。”陈铮道:“上次包了很多,还有些存在冷冻室。” 徐晚宁无法抗拒云吞的诱惑,想也不想便答应道:“好啊!” 回到家里,陈铮换了拖鞋,第一时间去厨房弄吃的。 徐晚宁倚在厨房的门边上,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男人。 目光从修长的大腿一路往上打量,肩宽腰窄身材比例优越,徐晚宁突然发现某人竟然连后脑勺都过分好看。 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一个问她粥可温,为她洗手羮汤……徐晚宁走过去,从身后紧紧抱紧他,袋贴在他的后背。 陈铮嘴角瞬间咧到耳后根,嗓音从胸腔里溢出来,温柔得可以溺出水来,“怎么啦?” “没事。”徐晚宁小声说:“我就是想抱抱你。” 陈铮心神荡漾,伸手关掉火,拿过勺子把云吞都装到碗里,撒上一小把葱花,“可以开吃了。” 徐晚宁抱着他不肯撒手,“太烫了,先放着凉一会儿吧。” “也行。”陈铮转过身来,“趁着这时间,我们做点别的。” “什么?”徐晚宁抬头问他。 陈铮看着她,并不说话。 时间静止了十几秒,吻突然就落了下来。 厨房比较闷热,陈铮直接将人拦腰抱起,转战至客厅。 徐晚宁被吻得七荤八素,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气息已经紊乱的某人咬着她的耳朵,“真的不考虑搬来跟我一起住?” 嗓音略哑低醇,有种说不上的诱惑。 男人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衬衣松散开来,露出结实的胸膛。 徐晚宁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赶紧别开视线,但又忍不住多偷看两眼,“看来陈队长做事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陈铮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眉梢舒展,幽黑的眸子像是有亮光流动,整个人往后仰,单手支着脑袋撑在沙发背上,从徐晚宁的角度看去,无疑春色更加撩人。 徐晚宁微微蹙眉。 这这这…… 哪个女人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 “其实和我一起住,好处还是挺多的。”陈铮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徐晚宁眯着眼睛,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说说看,都有哪些好处?” “你肚子饿了,有人给你做饭。” “叫外卖也是可以的。” “你那吃的是饭吗?是温情好吗?”陈铮纠正道。 “好好,吃的是温情。”徐晚宁忍着笑,“还有呢。” 陈铮看着她不说话,单手解扣子,“你将每天都会享有免费的福利。” 徐晚宁扶额失笑。 这简直就是妥妥的色\/诱好吧! 这个男人,是懂她的! “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看来陈队长是势在必得了。” 陈铮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那徐医生会让我如愿以偿吗?” “不如我们把答案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吧。”徐晚宁在沙发缝里捡起一个硬币,“如果是正面,陈队长将如愿以偿,但如果是反面……” 不等徐晚宁把话说完,陈铮皱着眉打断她的话,有些委屈,“徐医生,你这也太草率了吧?” “玩一下嘛。”徐晚宁把硬币抛向半空。 不等硬币落下,徐晚宁伸手拦截硬币,“你猜是正面,还是反面。” 陈铮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反问她道:“那你是希望它是正面还是反面?” 徐晚宁迎上他的目光,“我猜它是正面。” 说完,她缓缓打开手掌心。 陈铮低头,目光落在徐晚宁手掌心上。 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传统的硬币,而是一枚定制的纯银纪念币。 直径约50mm的纪念币上刻着他和徐晚宁两人的模样,背面刻着一行小字:2017.5.10 我们在一起了。 第126章 我们结婚吧 徐晚宁凑近陈铮,指着纪念币道:“我觉得把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重要事情都刻在纪念币上,然后存进储物罐里,随时随地都可以翻看,挺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的。”陈铮爱不释手地看着纪念币,他喜欢看他们俩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想着以后结婚时,也要在纪念币上刻上他穿西装她穿婚纱的模样;等她怀孕了,要刻上他俯在她的肚子上聆听宝宝心跳的画面…… 每个重要的时刻,都要以这样的方式记录下来。 光是想想,陈铮都觉得心生愉悦,歪着头问徐晚宁道:“这个纪念币,可不可以送给我?” “当然可以。”徐晚宁掰开陈铮的手掌,把纪念币放在他的掌心上,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陈队长,刚刚是正面,恭喜你呀,得偿所愿。” 陈铮眼角眉梢都着笑,有些小骄傲小得意,“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陈铮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知道你舍不得让我失望。” 徐晚宁轻哼了一声,“每天都有免费的福利不享受,我不是亏大了?” 说完,徐晚宁动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陈铮连忙握住她的手。 徐晚宁抬眸看他,语气有些挑衅,“怎么,反悔不让看了呀?” “反悔,是不可能的!”陈铮俯在她的耳边,沉声道:“你这样,我经不起考验。” “你的意思是,让我搬过来睡客房?” 陈铮摇了摇头,一脸真诚,“我的床一米八宽,能睡得下两个人。” 徐晚宁忍不住咯咯笑出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软糯地撒娇道:“陈铮,我们结婚吧。” 陈铮心底一震,如同地动山摇一般。 他看着她,目光慢慢灼热起来,漆黑的眸子竟比漫天星子还要璀璨耀眼,笑意疏朗,“好。” “不问问我为什么想结婚?”徐晚宁沉溺在他的温柔里,“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和你结婚这件事,我梦寐以求已久,我能不答应?” 犹豫一秒,都是对他感情的不尊重。 见徐晚宁撇着嘴,陈铮十分配合,赶紧问:“为什么突然想跟我结婚了?” “因为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人生,没有几个十年。 这十年,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可惜了。 “嗯。”陈铮与她十指紧扣,低声道:“这些年,确实都是在浪费时间,幸好你还在。” 徐晚宁从他的怀里挣脱,站了起来,“太热了,我先回去洗个澡。” 陈铮喉咙上下滚动,再次将人拦腰抱起,“徐医生实在没必要舍近求远。” 他俯身轻咬她的耳朵,“搓澡这事,我可以帮忙。免费的,不收钱!” 徐晚宁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挣扎要逃跑,“我不要。” 陈铮哪能让她逃跑,抱着她直接往浴室里走。 两人忙活到半夜,筋疲力尽。 直到肚子咕咕叫,徐晚宁才想起那碗还在厨房里晾着的云吞。 饿,是真的饿,但累,也是真的累。 她现在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怪也只能怪某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强悍! 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陈铮喊她的名字。 徐晚宁睁开眼睛,见陈铮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云吞。 “放久了,有些坨了。”味道不用说肯定会大打折扣,陈铮道:“太晚了,也只能委屈你凑合对付两口,改天再给你做。” 徐晚宁睁着惺忪的睡眼,累到虚脱,“累,不想吃。” “来,张嘴。”陈铮劝道:“饿着睡觉,影响睡眠。” 徐晚宁想想他这话说得有道理,再加上肚子不争气,只好坐起来也当一回矫情的宝宝。 “你什么时候休假?” 徐晚宁努力回想值班表,“下周六我休假,怎么啦?” “等你休假,我们去挑个你喜欢的房子当婚房。”陈铮把勺子往徐晚宁的嘴里送,又补充道:“不要他送的,我们自己去选你喜欢的。” —— “老薄,恭喜恭喜,找了那么多年,终于把儿子给找回来了。” “是是是。”薄明成笑得见牙不见眼,“承蒙老天爷厚爱,在我有生之年能得偿所愿。” “可不是嘛,你这份坚持执着,连老天爷都给感动了。” 正在招呼宾客的程新柔,时刻留意着薄明成的动态,此时围在他身边的是他生意上重要的合作伙伴,更是他的多年兄弟好友。 谁都看得出来薄明成心情不错,脸上的笑意满溢。 程新柔知道,他这般高兴,并不是因为今日是薄绍宽的大喜之日,而是因为找回了陈铮。 这时,又来了位合作伙伴,“恭喜薄总找回令郎,来,我敬您一杯。” 薄明成与他碰杯,“是是,幸得老天爷垂怜。” “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儿子找回来了,多了个人帮忙打理生意,你也可以计划提前退休了。” “他要是有意向帮我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我是求之不得。”薄明成朗声道:“我现在是巴不得有人能替我打理公司里的事,我好过几日清闲的日子。” “你这儿子一看就是聪明人,瞧着就像你年轻的时候,好好培养,他日必成大器。” “虎父无犬子,想必老薄的心里早就已经有打算了。” 薄明成言笑晏晏,既不反驳也不否认,“薄氏集团确实也是时候选一名继承人接手生意了。”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混迹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自然都听懂了薄明成要把生意交给陈铮打理的意思。 程新柔暗中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 站在她对面的宾客显然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程新柔情绪不佳,连忙为自己找了个还有事要忙,赶紧开溜。 程新柔也无心继续敷衍应付,客套寒暄改日有时间一起吃饭,把人给打发走了。她一转身,看见站在薄明成身边的男人冲自己打招呼。 她不得不向薄明成他们走了过去。 “新柔,恭喜恭喜!”男人笑道:“双喜临门。” 找回失踪多年的大儿子,小儿子喜结连理,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双喜临门。 这一句句的恭喜,像是无数把尖刀插在她的心窝子上,但偏偏还要笑着去接受,不得不努力配合薄明成把这一出母慈子孝的戏演好。 第127章 活得就像个笑话 直至所有的宾客都散退,程新柔当即收起了笑容,眼眉间露出愠怒之色。 薄明成当作没看见,转身吩咐助理开车送他回家。 程新柔见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不存在一般,心里那把压了多时的火,再也压不住熊熊燃烧之势,“今天是绍宽的大喜之日,你却当众宣布陈铮的身份,你不觉得你这样做过分了吗?” 薄明成不以为然,语气里显然有些不悦,“喜上加喜,有何不妥?” 喜上加喜? 程新柔快要被气疯。 她哪门子的喜上加喜? 还跟生意场上重要的合作伙伴透露要培养陈铮当接班人的信息。 这个男人的心,是偏的。 二十多年了,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对母子。 “把孩子找回来,我是真心替你高兴的。哪怕你要在绍宽的婚礼上跟大家分享你的喜悦,我也没有意见,但是薄明成,你是不是应该提前知会我一声?是不是也该跟绍宽提前打一声招呼?” 面对程新柔的指责,薄明成面色微沉,“我记得我当年就跟你说过,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 程新柔微愣。 “你当年说过会视我儿子如己出,会努力当好母亲的角色。”薄明成反问她道:“怎么,你忘了?” 当年母亲逼着他跟温轻分手,撮合他和程新柔的婚事,他并不同意,想用儿子的劝退程新柔。 毕竟没几个女孩子愿意当后妈的。 程新柔被噎住,面红耳赤地道:“当初答应你的人,可不是我。” 是那个女人。 薄明成紧盯着程新柔,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笑意有种说不出来的森寒,“只要你敢当众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也可以当作从来没说过这句话。”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程新柔憋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身份,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的蛆,见不得光的存在。 蛇打七寸,这个男人知道她的死穴在哪里。 “路是你自己选择的。”薄明成有些不耐烦,“再不乐意,你也要把这出戏给演完。” 程新柔轻声冷笑,“这么年多过去了,你还是不敢让他们母子相认吗?到底是你太看重薄家的声誉,还是她见不得人。” “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薄明成厉声道:“要是薄太太这个位置你坐腻了的话,我不介意换人来坐。”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喘不上来,程新柔气得面色发白。 薄明成眉眼间难掩不悦,转身疾步离去。 程新柔望着他冷漠的背影,笑着笑着,眼尾竟有了泪光。 她这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 —— 新郎官薄绍宽有几分醉意上了头,亲朋兄弟怕他错过值千金的春宵一刻,连忙把人给送回喜房。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薄绍宽秒变了脸。 前一秒笑容满脸,下一秒愁大苦深,一副谁都欠了他的模样。 赵一苒把他的变脸术看在眼里,也是今晚,她才知道薄绍宽比她想象中还要伪善。 不过没关系,她一定会亲手撕下他这张伪善的脸皮的。 她也不再看摆烂式躺在沙发上的薄绍宽,径直走进衣帽间换衣服。 这一身礼服,她穿着浑身不自在。 想着外边还躺着个人,赵一苒把门给关上。 等她换上居家睡衣从衣帽间出来,正要卸妆洗洗睡,突然听见薄绍宽阴阳怪气嘲讽道:“关门防谁呢,脱光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薄绍宽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 赵一苒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怒反笑道:“不愿意看,你就别看,没人逼你不是。” 见她一副针尖对麦芒非要与他对着干的模样,向来被人追捧惯的薄绍宽,怒火“蹭”的一下冲上了天灵盖,夹带着婚礼上的憋屈统统发泄出来,“我是不愿意看,多看你一眼我都嫌脏了我的眼睛。” 像是被人用尖刀狠狠地把心给剜了出来,剧烈的疼蔓延到了指尖,身子控制不住微微发颤。 赵一苒极力压制想手刃了薄绍宽的冲动,扯出一个极冷的笑容,“我是怎么被人弄脏的,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薄绍宽一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一苒,望向她的眼神也越发晦涩难辨。 赵一苒在他的眼神里看见了震惊。 她猜想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肯定是既震惊又疑惑。 惊讶她在得知真相后,竟然还会跟他结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薄绍宽的眼神微眯,眸光虽骤冷但有些闪缩,“你自己倒霉丢了清白,跟我有什么关系?想讹我,也得拿出证据来吧。” “证据?”赵一苒冷笑,“薄二少爷权势通天,钱给到了位,多的是人替你背这个锅。” 赵一苒的话一出,薄绍宽的心里瞬间淡定了不少,他敢断定她的手里没有任何可以指控他的证据,“法官判案,也得讲究证据。至于那些没证据的话,我奉劝你一句,少胡说八道对你好,对你们赵家也好。” 薄绍宽的话里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 “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不肯让你退婚,非得逼着你要娶我吗?” 薄绍宽疑惑地看着赵一苒。 这个问题,他也一直在想,始终没有答案。 他也曾问过母亲,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他那样狠心的父亲。 母亲当时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 “你薄绍宽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道你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赵一苒冷声嘲讽道:“逼着你娶我,不过是给你一个警告罢了。” 薄明成显然是在惩罚薄绍宽挑衅他的权威。 薄绍宽见赵一苒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蠢货一般,心里顿时涌喷一股恼意,“我再说一遍,你被人毁清白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也别白费心机挑拨离间我们的父子关系。” 嘴上虽然说着否定的话,但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赵一苒的说法。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随意安排别人的生活,不允许别人违抗他的意愿。 赵一苒满眼嘲讽。 自己栽到这样一个愚蠢的人的手里,想想都为自己感到憋屈。 薄绍宽的心里不是不憋屈,也现在屈居人下,敢怒不敢言,只得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我跟你结婚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人前恩爱夫妻,人后互不干涉,我也不会为难你半分。” “配合?”赵一苒双手抱胸盯着他看,良久才缓声道:“可惜,晚了。” 第128章 聘礼 早在一开始两家长辈说要把他们的婚事提上日程时,薄绍宽要是找她好好商量,她绝对会答应他好好演完这出戏。 可他偏偏要以那样极端的方式毁了她。 既然他不讲仁义,那她也要他付出同等的代价。 赵一苒的不配合,让薄绍宽勃然大怒。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赵一苒嫁给他,并没那么简单。 “别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薄绍宽恼羞成怒,眼底一片阴鸷,似是要将人生吞活剥,“敢跟我作对,不光是你赵一苒没什么好下场,你们赵家也一样。” 面对赵一苒,薄绍宽总是忍不住想起她被人侮辱的画面,感觉就跟活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他一刻也呆不下去,拧身就走。 刚走出房门,便被项承宇拦了下来,“宽少,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要是被老爷和太太知道你离家出走,肯定会……” 不等项承宇把话说完,薄绍宽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怒声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的事情?” 薄绍宽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化作拳打脚踢落在项承宇的身上,“平时不过是给几分面子你爸,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项承宇的父亲是薄家的管家项季青。 赵一苒沉声道:“别拦着他,他要走,就让他走!” 薄绍宽沉着脸,瞪了眼赵一苒,转身就离开。 项承宇有些急了,“赵医生,这事要是传到老爷和太太那里去,恐怕你也是要受责罚的。” 赵医生这个称呼既熟悉又陌生,赵一苒不由得多打量项承宇两眼,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是?我之前是不是见过面?” “我是项承宇啊,五年前是你帮我治疗减肥的。”项承宇有些激动,但见她对自己毫无印象,又难掩失落,“赵医生,你忘记我了吗?我是大胖呀,三百多斤的大胖子,想起来了没有?” 项承宇打小就是个小胖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圆滚滚的身材也随之见涨,五年前他的体重高达三百多斤,过度的肥胖引起上气道狭窄导致呼吸异常,甚至出现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 父亲项季青不得不送他去医院进行治疗。 其实这些年,他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减肥方法,只不过身上的脂肪实在是太顽固,而他的意志力也不够坚强,所以始终没能瘦下来。 说起大胖,赵一苒总算有点印象了。 那是她刚毕业到医院上班没多久,送过来的患者因为过于肥胖而导致呼吸异常,当时她还是个实习生,科室的医生们实在是太忙了,监督患者减肥这项任务就落在她的头上了。 “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赵一苒看着眼前又高又瘦的男人,实在无法跟记忆中的大胖子联系在一起,“你看,我没骗你吧,瘦下来是真的会很好看。” “是是是,当时要不是一直有赵医生的鼓励和鞭策,我肯定坚持不下来。”项承宇道:“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谢谢。” “你要真正要感谢的人是不轻言放弃的自己。”赵一苒话锋一转,“你姓项,项管家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他是我父亲。”项承宇隐隐有些担心,“赵医生,你不该让宽少走的。这事要是传到了老爷和太太的耳朵里,少不了要挨一顿责罚。” 项承宇的话刚落音,便有佣人来说太太要请赵一苒过去一趟。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项承宇眼里染上慌张与担忧,“赵医生,太太她不喜欢别人忤逆她,等下不管她说什么,你顺着她就行。” “谢谢你的提醒。”赵一苒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应付的。” 程新柔倒没有如项承宇说的那般,好生一顿责罚赵一苒,而是提醒,哦不,应该说是敲打更合适,敲打她一定要看管好自己的丈夫。 用她的话来说——“你们现在是夫妻,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呢,也不指望你能抓得住他的心,只要你管着他不让他由着性子乱来就行。” 赵一苒把项承宇的话听了进去,身板挺得正正的,不管她的这位新婆婆说什么,她都不反驳,一副谦虚聆听教诲的模样。 程新柔见她一言不哼,妥妥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拳手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心里一肚子的火没能发泄出来,反倒更加郁闷了,只好摆摆手让她退下。 —— 陈铮开车送徐晚宁去上班,一路上,还不忘提醒她要抽个时间出来一起去看新房。 “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房子住得也挺好的。”徐晚宁提议道:“虽然说是个老小区,但咱这地段好歹也算是黄金地段,生活便利,最重要的是离咱们上班近。其实我们可以考虑重新装修,完全没有必要买新房子。” “这几年,屿城的房价一路飙升。”徐晚宁打趣道:“咱们别浪费这钱,有时间去旅游不好吗?” 陈铮偏过头看她,笑道:“怎么?你这是担心我没钱买新房子?”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当然得心疼我自己的钱。”说不心疼是假的,陈铮的收入工资不算高,与好几个w一方的房价根本不成正比,徐晚宁对物质生活没有太大追求的人,她在意的只是一起生活的人是谁。 前方绿灯倒计时转红灯,陈铮缓缓把车停下来。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徐晚宁,“这些年,我也做了些投资,赚了不少钱,也有在做理财,所以买套新房当婚房是不成问题的。” 徐晚宁低头看着手里的卡,笑道:“我突然有些好奇这里面有多少钱。” “密码是你的生日,想知道自己去查。”陈铮道:“这张卡就交给你保管了,我每个月的工资也往这里面打的,就当是聘礼吧。” 赵一苒约了徐晚宁一起吃午饭,结果临下班的时候救护车送回一个车祸患者,被放了鸽子。 没等到徐晚宁,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杨兴珠。 昨天的婚礼上,她和她的儿子薄家骏都没有露脸。 薄明成对外是承认他们母子二人身份的,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不见他们露脸,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至于其中原因,赵一苒没有去深究查问。 杨兴珠径直在赵一苒的对面坐了下来,“算起来,咱俩也算是一家人,不介意一起吃个饭吧?” 第129章 我们合作吧 赵一苒的嘴角勾了勾,她介不介意重要吗? 杨兴珠二话不说往她面前一坐,轮得到她说介意吗? “恐怕杨女士也不是专程来找我吃饭的吧?”赵一苒也不想跟她绕弯子浪费唇舌,“我这个人不喜欢打哑谜,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行。” 杨兴珠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赵一苒,“我听说昨晚洞房花烛夜,新郎官抛下你一个独守空房。” “看来杨女士在薄家也埋了不少眼线,这消息够灵通的。”赵一苒讽刺道。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杨兴珠也不掩藏,“我还听说你被你的婆婆请去训斥了一番。” “不言人私,不揭人短。”赵一苒直视杨兴珠,语气冷了几分,“好说歹说,你也算得上是我的长辈,可特意跑过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你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看你笑话的意思。”杨兴珠的语气顿了顿,“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跟你谈合作的。” “谈合作?”赵一苒有些吃惊,随即轻轻笑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合作可谈的?” “你嫁给薄绍宽本来就是一场商业联姻,不过是为了保全你娘家的生意。”杨兴珠直言道:“可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薄绍宽想娶的是别的女人,他和你结婚也是被逼的,一旦他成了薄家的当家人,我猜想第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人就会是你。” 赵一苒瞬间明白了杨兴珠的来意,嘴角的笑容骤然加深,直言不讳地道:“你的意思是想跟我联手扶持你的儿子做薄家的当家人?” “我倒也想让我的儿子能做薄家的当家人……”杨兴珠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上次与薄绍宽在酒架动手打架,她的儿子薄家骏的腿被打折了,医生说他后半辈子都要拄着拐杖。 薄明成在得知这事后,是发了好大一通火,薄绍宽家法伺候,还罚跪祠堂三天三夜。 可那又怎么样,这点惩罚不痛不痒的,薄绍宽休养个几日,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的,可她的儿子呢? 这辈子,几乎毁了。 杨兴珠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年被薄明成宠得过于天真了。 以前迷失在一声声“二夫人”的恭维里,还想着除了个名声,还想着自己可以跟程新柔平起平坐,这次的事情,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外室到底是个外室,私生子跟嫡子始终是天差地别的。 关于薄绍宽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秦雪在酒吧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大打出手这个事,赵一苒是知道的,不光她知道,还是屿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事情的后续动态消息被人有意封锁,对这件事情的讨论声也渐渐小了。 赵一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杨兴珠,哂笑道:“帮着外人,对付我自己的丈夫,对我有什么好处?” “与其等着被别人扫地出门,还倒不如主动出击,为你自己和赵家谋取更大的利益。” “虽然你昨天没有出席婚礼,但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吧。”赵一苒反问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密吗? ” “你不会的。”杨兴珠的语气格外笃定。 “是吗?”赵一苒倒是被她勾起了兴趣,“你又怎知我不会?” 杨兴珠打量着赵一苒的神色,“无缘无故被人毁了清白,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吧。” 赵一苒心头微微一震,看来只有薄绍宽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 她面上却风轻云淡,毫无波澜。 “你若是想替自己讨还一个公道,我可以帮你。”杨兴珠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u盘,“这里面的视频,能把你的好丈夫给送进去。” 侵\/犯赵一苒中的其中一个人,是薄家骏安插在薄绍宽身边的眼线。 这个诱惑力对赵一苒来说,不可谓不大,但她没有伸手去接。 她并不想与“恶魔”做交易,更不想傻乎乎地成为别人的枪手。 她的仇,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报。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赵一苒起身,“账单,我已经结了,你慢慢享用。” “先别急着拒绝我。”杨兴珠面上仍然维持着笑意,“赵小姐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 从西餐厅出来,赵一苒碰见徐言白。 “言……”赵一苒下意识改口,低声喊了声哥。 徐言白眉头微蹙,声音淡漠,“我知道你同晚宁情同姐妹,但这一声哥,赵小姐还是别喊了。” “我知道你不愿承认。”赵一苒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汲了一下鼻子,低声道:“但我们身上流淌的血有一半是相同的,这个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沈星河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徐言白。”徐言白眉间染上不悦,“我徐言白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妹妹,她叫徐晚宁,听明白了吗?” 赵一苒哪能听不明白,他是在与她划清界线。 “不管你是沈星河,还是徐言白。”赵一苒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地道:“反正你就是我哥。” 徐言白:“……” 他紧抿着唇,在赵一苒的眼睛里看到倔强,沉默了两分钟,最后还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直至徐言白的背影消失不见,赵一苒才收回视线,聚拢在心头的难受,一时半会儿也压不下去。 她低头给徐晚宁发信息跟她说改天再约饭。 徐晚宁很快就回了信息说好。 赵一苒人还没回到家,便接到了项承宇的电话。 项承宇在电话里告诉她,薄家骏出事了,被大明星秦雪报警告强\/奸未遂。 秦雪为人气极高的一线当红花旦,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消息一出,所有的媒体都在争先恐后报道此事。 因此当事人薄家骏的名字也出现在微博热搜榜上,被吃瓜群众扒皮。 项承宇在电话里提醒赵一苒,薄明成为这事大动肝火,让她注意些,免得殃及池鱼。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结束与项承宇的电话,赵一苒发微信把这事告诉徐晚宁,末了还不忘评价一句:他还挺犯贱的,都那样了,还要再接再励,我都想给他颁发精神可嘉奖。 上一次在酒吧因为想强行掳走秦雪,被薄绍宽“英雄救美”打折了腿,吃了亏也不长性子,还想再接再励。 果真是那句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 徐晚宁从手术室出来,看到了赵一苒的信息,给她回复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人瘸志不改,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 赵一苒自然是认同徐晚宁的调侃,心里更多的感慨是——秦雪的魅力确实不同凡响,引得男人竞相折腰。 薄家骏出事,有人欢喜有人愁。 至少今天程新柔的心情很是不错,她的那位新婚丈夫也是,两人坐在后花园里有说有笑的。 “既然你跟一苒结婚了,那就好好过日子。”程新柔目光瞥向薄绍宽,目光虽是淡淡的,但是语气里却带了警告的意味,“关上房门,你们要怎么闹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但不许丢人丢到外边去。” 第130章 薄家骏死了 “妈……”薄绍宽的声音拉得很长,带着明显的不满,“我一想起她被那些人……你知道的,我有洁癖,反正我是不会碰她的。” 能在人前维持相敬如宾,已经是他的最大底线了。 什么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这辈子都不可能! “凡成大事者,忍是必修功课。”程新柔语重心长道:“在你还不是游戏规则的话事人时,你要做的,只能是忍,明白了吗?” 薄绍宽还要再说什么,程新柔打断他的话,“你爸跟那他几个老朋友说,要培养陈铮当薄家的接班人。” 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薄绍宽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怒声道:“凭什么?他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刑警,抓抓小毛贼破破案还行,可要接手薄家的生意,他有那个本事吗?怕是连最简单的合同都看不懂吧!” 薄绍宽冷哼一声,鄙夷地道:“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凭什么?”就凭他是你爸最爱的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程新柔瞪了他一眼,“只要你爸愿意捧他,所有的资源自然就会向他倾斜,哪怕他什么都不懂,你爸也会安排人手把手教会他。你给我记住了,轻敌是大忌。” “有了江山,你想要什么女人都有,区区一个秦雪,算得了什么。”程新柔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烂泥都扶不上墙的阿斗,“你现在给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星嵘的项目上,你爸十分看重这个项目,千万别搞砸了,否则我饶不了你。” 薄绍宽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硬着皮头,怏怏地应一声“我知道了”。 程新柔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又道:“你把那个野种的腿给打断了,那个贱人整天在你爸面前哭哭啼啼的,你爸为了弥补他,有意让他也参与到星嵘这个项目里来。” 薄绍宽的脸顿沉,他如今的境地可以说是前有狼后有虎,一步不慎,薄家产业就会落到旁人的手里。 程新柔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江山和美人,你自己看着选。” 薄绍宽眼底一片阴鸷,嘴角勾起的弧度森寒,“妈,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属于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见他表态,程新柔的表情才稍微好看些,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远离秦雪那个女人,不要让我知道你跟她藕断丝连牵扯不清。至于赵一苒,你爸如今看重赵家,需要他们替我们家出面处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哪怕你不能接受她,但也不要在明面上去为难她,惹你爸不高兴。” “等哪天,薄家当家人是你薄绍宽时……”程新柔的声音顿了顿,“你想娶谁进门,我都没意见。” 赵一苒站在茂密的花丛后,将这对母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好一招过河拆桥,薄绍宽之所以会变成社会人人唾弃的败类,程新柔绝对功不可没。 星崂农场…… 他薄绍宽想要得到的东西,她赵一苒偏偏要不如他的愿。 那些曾经受过的屈辱,她都会十倍、百倍、千倍地还给他。 ……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徐晚宁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下一秒就有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在她腰侧的软肉上来回捏揉。 酥麻赶走了几分睡意,徐晚宁伸手摁住某人不安分的手,“别闹,我想睡觉。” 昨晚折腾到两点多才睡,徐晚宁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散架了,浑身哪儿哪儿都酸酸软软的。 刚才开口说话,才发觉原来声音也变得嘶哑了。 这一切都是拜某人所赐。 想到这里,徐晚宁嗔了某人一眼。 无缘无故被嗔了一眼的某人,有两秒钟的懵圈,很快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待遇,搂着腰把她往他的怀里靠,手指轻轻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微微低头下巴就抵住了她的头顶位置,“嗯,你睡吧,我更喜欢在晚上。” 徐晚宁瞬间睡意全无,缓缓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陈队长,徐医生温馨提醒,纵\/欲过度,有害健康。” “徐医生怕是平时很少锻炼身体吧?” “你觉得我有那个时间?” 能准时下班,就已经很不错了。 突然来了个大抢救的病情,延迟两三个小时下班,也是正常现象。 “这不就对了吗?”陈铮紧紧搂着她,“我陪你一起锻炼。” 徐晚宁哭笑不得,“陈队长,你那算哪门子的锻炼?折磨还差不多。” 他这样,她以后都不能正视锻炼这两个字了。 “听徐医生这话的意思,那应该是我姿势不对,所以才会让你的体验感极差。”陈铮有些懊恼,“不过,我这人有个优点,知错能改。” “既然知错,就要及时纠正。”陈铮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徐医生,请您多多指教。” “陈队长,我记得你以前读书时语文成绩挺好的,尤其是阅读理解,每次考试都能拿满分的……”徐晚宁是真的怕了他,“这事,以后再探讨好吗?今天有几台手术,我得保持充足的体力呢。” 这时,电话响了。 徐晚宁隐隐窃喜,“陈队长,接电话吧,这个时候打电话过,肯定是有急事找你的。” 陈铮把她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徐医生,别高兴得太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徐晚宁笑得欢快,管他初一还是十五的,躲过一劫是一劫。 也不知道电话是谁打过来的,更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徐晚宁只看见陈铮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沉声道:“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徐晚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见陈铮结束了通话,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铮神色凝重,也没有瞒她,坦言道:“警局刚刚接过报案,薄家骏他……死了。” “薄家骏死了?”陈铮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徐晚宁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乍然听见他的死讯,满眼难掩震惊,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131章 死不瞑目 案发现场是郊外的一个名字叫星嵘的私家农场,发生命案的地方,是农场内的一家酒店。 等陈铮赶到时,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时上嘉和徒弟小丁要比他早到一步,两人正蹲在地上检验尸体。 说起来,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陈铮还是第一次见面。 就是没想到,第一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身穿睡衣的薄家骏身中数刀,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身下,是一滩暗红色的血泊,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陈铮仔细打量房间里的环境,是个目测百余平方的套房,内部装修直接可以用奢华来形容,入眼可见的摆件看似寻常,但全都价值不菲。 门窗皆没有损坏,房间里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看起来也算整理有条,在薄家骏左身侧是一个摔成碎片的花瓶,部分碎片已经沾染上了鲜血。 衣柜里挂着七八套衣服,休闲类型的居多,都是男士的,在床头的抽屉里发现了不少情\/趣用品。 小皮鞭子,捆绑绳……满满的两大抽屉,看来薄家骏平时玩得还挺花的,哦不,应该说挺变态的。 陈铮疑惑的是,一堆的情\/趣用品里,并没有看见套套,就连垃圾桶里也没看见有用过的。 富家公子玩归玩,但一直都很谨慎,不会随意让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见了陈铮,正在与农场工作人员做调查的王京阳跟他打招呼,“老大。” “情况怎么样?” 给陈铮打电话的人就是王京阳。 “发现死者薄家骏的是酒店的保洁员李雪梅,据她交代说,在打扫走廊时发现房间门是半开着的,她好奇地往里面瞄了一眼,没想到发现一个人躺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吓得大声尖叫。”王京阳把了解到的信息一一叙述,“她的尖叫声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 王京阳下巴往林攀所在的方向抬了抬,“那个中年女人就是李雪梅,由于惊吓过度,情绪不太稳定,林攀在给她做情绪疏导工作。”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陈铮问。 “是我。” 回答陈铮的是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身穿黑色职业西服,脚下踩着高跟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体态匀称容貌端庄。 “我是这里的经理高清妍。”此时,高清妍的面上并没有保持职业微笑,眉头紧蹙,“我们在听见李大姐的尖叫声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我们赶到的时候,薄先生已经没了呼吸,我们就打电话报警了。” 陈铮抬头视察四周的环境,“你们这里有没有监控?” “没有监控。” “这么大一个酒店,都没有安装监控?” “是这样的,我们这个农场正在开发建设中,处于还没正式对外开放的阶段,所以很多设施都还没来得及完善。”高清妍顿了顿,“酒店的话,只有一楼大厅装了监控。” 高清妍向警方解释,私家农场是近两年农业发展的一个新产物,开发商将农场和旅游地产相结合,以农场来提高旅游地产附加值。 但事实上,开发商并不十分注重农场的农业生产功能,只将它作为旅游地产的一部分。 现在,星嵘已经拿下了十几个的岛屿,规划把度假项目全部修在岛上,他们把大的岛分割成数个小岛,帮助客户实现了当岛主的梦想。 星嵘推行diy定制,根据客户的需求修建欧式风格或者中式庭院的别墅等,由于把房子建在水上,景致好私\/密性也好,很是受欢迎。 星嵘农场目前的计划是岛上的房子只出租不售,不过或许以后会像卖房车一样把这些客房给卖掉,或许像产权式酒店那样经营,根据经营情况向投资人返租。 陈铮抓住她话里的重点,疑惑地询问道:“既然农场还在建设中暂未对外开放,那死者薄家骏又是以什么身份入住这里的?” “薄氏集团,相信两位警官有听说过吧?星嵘农场是薄氏集团旗下投资的项目。”高清妍的眼睛瞟向薄家骏,沉声道:“薄家骏先生,是薄氏集团的三公子。” 王京阳意味深长地看向陈铮。 陈铮也万万没想到,星嵘农场竟然会是薄氏集团投资的新项目。 他现在觉得脑仁在隐隐胀痛。 “薄家骏是什么时候入住酒店的?”陈铮继续询问道:“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跟其他人一起?” “薄家骏先生是昨天下午三点多过来的,人是我亲自接待的。”高妍清道:“他和一名女性朋友一起过来的。” 高妍清回想昨日的情景,“两人举止亲密,关系应该不一般,我给他们安排了顶层的总统套房。薄先生和他的朋友入住后,两人一直没有离开房间,大概晚上七点左右,他给前台打过电话,让人给他们送餐。” 陈铮和王京阳相互对视了一眼。 负责给薄家骏送餐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岁的男人,他站了出来,“我给薄先生送餐的时候,大概是七点半。准备晚餐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但薄家骏先生等的不太耐烦,中途有打过两次电话过来催促,可能是心情不好吧,说话很是难听。” “我赶紧赶忙送餐上去,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男人道:“两人应该是吵架了,因为我看见薄先生很生气地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滚,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还看见她的脸上有个清晰的巴掌印。” “后来呢?”王京阳追问:“那个女人离开酒店了?” “应该是走了,我见她哭着跑出去的。” 而房间里的薄家骏发了好大一通火,把东西都砸了,男人送餐刚好撞在了枪\/头上,自然沦为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我跟他说我是送餐的工作人员,他二话不说拿起花瓶就向我砸来。” 等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闪躲不过,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花瓶保护自己。 男人撂起衣袖,陈铮和王京阳果然在他的右手臂上看见一道淤青。 看伤口情况,确实像是被重物砸伤的。 “跟薄家骏一起来的女人是谁?你们认识吗?” 第132章 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高妍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叫白雯丽,其他的,不太清楚。” 女人的名字,也是登记时才知道的,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白雯丽跟薄家骏吵架之后就离开农场了吗?”王京阳问。 “是的。”高妍清道:“我们的工作人员亲眼看见她驾车离开的。” “高经理,麻烦你现在安排人把一楼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好的,我现在马上安排人调监控。” 陈铮对王京阳道:“你去调查一下这个白雯丽。” “明白。” 陈铮又问:“联系死者家属了没有?” 一句“你不就是死者的家属吗”到了嘴边,王京阳生生把它给咽了回肚子里,毕竟这个时候,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正色地道:“在确认死者的身份后,我们的同事已经打电话通知家属了,家属现在应该是在赶来的路上。” “除了死者,最近还有谁入住这家酒店?” “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但是会听从集团总部的安排,接待公司的合作伙伴或者高层领导的朋友。”高清妍道:“每一位来访的客人,我们都会做登记的,两位警官请随我来。” 陈铮安排王京阳跟随高妍清前去查看入住名单,他则留下来向时上嘉了解情况。 “根据尸温推算时间,薄家骏应该是凌晨1点到2点左右死亡的。”时上嘉眼皮掀也不掀一下,“死者身上一共有六处刀伤,致命伤就是腹部的伤口,水果刀由下至上刺中心脏。” 按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薄家骏无疑是死于他杀。 陈铮的目光落在薄家骏的裤\/裆处,敏锐察觉异常,眸光暗沉,“他的私处……” 不同于陈铮的难以启齿,时上嘉语气平常淡定,“我正想跟你说,薄家骏的生\/殖器官被人用利器切了下来。” 匆匆忙忙赶来的杨兴珠,凑巧听见时上嘉这句话,本来就跌跌撞撞的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晕死过去,幸好身后的男子眼疾手快扶住她。 杨兴珠甩掉男子的搀扶,扑到薄家骏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这时,王京阳和高妍清去而复返。 “这里明显有打斗的痕迹,闹出的动静肯定也不小,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听见异常?” 面对陈铮的质问,高妍清的面色有些难看,“是这样的,薄家骏先生住的是顶层的总统套房,一般情况下,工作人员不会随意去打扰。” 高妍清硬着皮头解释说:“我们的酒店的隔音效果做得比较好。” 闻言,杨兴珠猛然站了起来,像个疯婆子似的扑向高妍清,毫不留情面地扇了她两记耳光,尖着声音咆哮道:“你们工作失职害死了我的儿子,还敢替自己狡辩!” 两记耳光难以让杨兴珠泄愤,要不是陈铮和王京阳拦着,高妍清少不了要成为她的“出气筒”。 高妍清捂着火辣辣疼的脸,一个字也不敢哼。 客人死在酒店里,而她身为经理,出了事情,她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女士,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请你理智一点。”陈铮制止杨兴珠暴力对待高妍清,“你今天就算把她打死,薄家骏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杨兴珠目露凶光,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不管是谁,我都要他为我儿子偿命。” “杨女士,请你不要意气用事错怪无辜的人,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出杀害薄家骏的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高妍清向陈铮投去感激的眼神。 杨兴珠紧紧地抱着陈铮,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少爷,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杀害家骏的凶手。他是你的弟弟,你一定要帮他找到杀害他的凶手……” 高妍清惊愕地看着陈铮,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是薄氏集团的大少爷。 这时,薄明成也赶到了。 杨兴珠推开陈铮,扑到薄明成的怀里,哭声凄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薄先生,家骏他……他死了。” 薄明成没有推开杨兴珠,目光从陈铮的脸上掠过,最后落在躺在血泊中的薄家骏,紧抿着唇,眸子沉的厉害,一言不发。 杨兴珠的哭声愈发凄厉,薄明成面色就越森寒。 这个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此时此刻也颇有些失意颓丧。 虽然他没有表现得跟杨兴珠那样大悲大恸,但陈铮知道他心里是难受的,毕竟躺在地上的是他的亲生儿子,“现在警方掌握的有用信息很少,但我们会争取尽快把案子破了的。” 薄明成目光看向陈铮,深深地点了点头,沉声说了一个好字。 时上嘉走了过来,“尸……薄家骏我们要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查。” “不行,你们不能把他带走。”杨兴珠想也不想便拒绝,“他都死得那样惨了,你们还要带他回去解剖。” 一想到儿子要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人分解,杨兴珠的心疼得像被尖刀剜了出来似的。 杨兴珠紧紧地抱着薄明成的胳膊,苦苦地哀求道:“薄先生,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把家骏带走……” 虽然说只要公安机关认为死因不明,就有权力决定解剖,不需要征得家属同意。 换句话来说,就算家属不同意解剖,公安机关照样可以对尸体进行解剖。但警局往往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跟家属起冲突。 时上嘉目光投向陈铮,意思是事情交由他去处理了。 “薄先生。”爸爸两个字,陈铮原本也是喊不出口的,当着众人的面,更喊不出口,直言道:“酒店里除了一楼大厅,其他地方都没有安装监控,薄家骏住的又是私\/密性较好的顶层套房,自从他昨天下午住进去后,除了晚上七点多时,有给前台打电话让人送餐,之后便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换句话来说,酒店工作人员给他送餐后,没有人知道他后来有跟谁见过面,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铮道:“我们进行了现场勘查和调查询问,并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杨兴珠一听,顿时急了,也顾不上陈铮是薄家大少爷的身份,口无遮拦骂道:“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一句没线索,就敷衍我们要结案吗?” 第133章 因为她恨我儿子 陈铮理解杨兴珠的心情,纵然言辞激烈,也不与她计较,“不存在敷衍结案这个说法,侦查、现场、尸检三大块工作,我们警方会继续重新深入展开。” 他的目光掠过薄家骏,抬头迎上薄明成的视线,“我希望你们能同意我们把薄家骏带回局里进行更深入的检查。尸体会说话,它就是最好的在场证人。” 时上嘉一直都跟他们说,其实尸体是会“说话”的,能告诉他们到底谁是凶手。 当然,这并不是说尸体真的开口说话,而是指有些受害人在临死前会留下死亡信息。 杨兴珠抢在薄明成之前开口,“薄先生,不要……我不要他们把家骏带走……”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杀死了家骏?”薄明成反问杨兴珠道。 杨兴珠有些犹豫,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想揪出凶手为儿子讨个公道,但就是没有办法接受儿子惨死后还要被人解剖,“我肯定想把凶手给找出来,可是……可是……” 薄明成打断她的话,“相信警方一定会破案,还家骏一个公道,还我们一个说法的。” 杨兴珠还要说什么,可对上薄明成不悦的眼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紧抿着唇低下头,眼里的泪水愈发汹涌。 薄明成拍了拍陈铮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一定要查出真相,你弟弟他不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陈铮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查出真相的。” “薄先生,你先带杨女士回去休息吧,案子有新的进展,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的。” “不,我不回去。”杨兴珠猛然抬头,“我要跟你们回警局。” 儿子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薄明成出言制止,“别胡闹!” 杨兴珠哭成泪人似的,“我会配合警方的,我……我就是想陪陪我的家骏……” 以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也不是可以。”陈铮动了恻隐之心,“杨女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破的。我还是希望你能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毕竟家骏他也不希望……” 杨兴珠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紧紧抓住陈铮的胳膊,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是谁害死我的儿子了……是秦雪,一定是秦雪。” “秦雪?”陈铮微蹙着眉头,“为什么说秦雪是杀害你儿子的凶手。” “因为那个贱人恨我的儿子。”提起秦雪,杨兴珠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贱人竟然诬陷她儿子强\/奸她,故意闹得人人皆知,害得她沦为别人的笑话,“明明是她勾\/引家骏不成,不要脸倒打一耙说家骏强\/奸她。我呸,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是个男人都看得上她。” “一定是那个贱人……”杨兴珠恨得牙齿都快要咬碎。 除了秦雪,杨兴珠想不出到底还有谁会下这样的狠手,要了他的命不说,连他的生\/殖器官都切了。 想到这里,杨兴珠心如绞痛。 她平时打骂一句都舍不得的宝贝儿子,竟然会死得这样惨。 “杨女士,你有怀疑的权利,但破案是讲证据的。”薄家骏被告强\/奸未遂这事,因秦雪大明星的身份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案子虽然不是由他重案组跟进,但想不知道也挺难的。 据说,当事人秦雪无法提供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确实遭到非法侵害的,所以薄家骏被律师保释了出去。 对于这个结果,秦雪很是生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说警方畏惧权贵,有意包庇薄家骏。 杨兴珠怀疑杀人凶手是秦雪,陈铮多少是有些理解的。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秦雪跟薄家骏的死有关系,当然,我们警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后续也会对秦雪进行调查的。”陈铮提醒道:“杨女士,我们警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但在案子侦破之前,希望你不要冲动行事。” 杨兴珠原本是说要跟着法医一起回警局的,但是薄明成没答应,安排人将她送回家去。 见薄明成和杨兴珠等人走远,王京阳问陈铮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 陈铮见他一脸严肃,以为他发现了问题,“说。” “这位杨女士不是你爸养在外面的小老婆吗?为什么她喊你爸薄先生啊?”王京阳疑惑道:“他们俩的关系,这种称呼也未免太生疏了吧?” 陈铮:“……” 这种问题,他哪知道? 他一脚踹上王京阳的小腿,“你很闲是吧?” “没有没有……”每次陈铮说这句话,王京阳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打冷颤,“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你当我没问过。” “那个,我去调查那个白什么……对对,叫白雯丽。”王京阳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老大,沈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云开申请调休两天,陪陈夏瑶回去找冯盼弟的父母沟通治疗的事。 “明天吧。” 话刚落音,手机响了。 陈铮掏出手机一看,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着“沈云开”三个字。 果然晚上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 电话那端传来沈云开的声音,“我听说你家出事了。” “你家”两个字,让陈铮微怔了几秒。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薄家骏确实是他的亲人,但说到感情层面,却跟陌生人没区别。 “案子有些棘手,等你回来再详说。”在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所以陈铮不愿意多说,言简意赅把案情轻轻带过,转移话题问道:“你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冷漠无情的父母。” 沈云开的叹息声过于沉重,隔着无线电波,陈铮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奈,以及愤怒。 不管沈云开和陈夏瑶如何劝说,冯盼弟的父母就是不同意女儿接受治疗。 哪怕他们说如果冯盼弟不接受治疗,等待她的只有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但冯氏夫妇还是无动于衷。 关于冯盼弟的身世,陈铮在徐晚宁那里听说了,冯氏夫妇做事荒唐至极,当初领养这个女儿本来就是带着目的的,对于这种“过河拆桥”的人,本来也不该抱存任何希望。 陈铮心情有些烦躁,习惯性地摸出烟盒,正要给自己点上,突然想到万一让徐晚宁闻到他身上有烟味,估计连床都不让自己上,顿时焉了似的把香烟塞回了盒子里,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第134章 我陪你一起扛 屿城第一人民医院 “是不是在这里签字?” 问话的人正是冯盼弟的母亲于春妹。 徐晚宁点了点头,“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您在这上面签字,代表你同意盼弟做手术。” 小手术,患者本人可以自己签字;但是做重大手术,只有患者本人同意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患者近亲家属签字方可。 于春妹面带犹豫之色,手里握着笔却迟迟不肯签名,看向陈夏瑶的目光带着算计的精明,让那张原本侧面颧凸的脸看起来更加尖酸刻薄,“你们非得要替她治病,我这个当妈的也不是不可以签这个字,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她的手术费治疗费我一概不承担,到时候要交钱什么的,你们别来找我。” 如此冷漠无情的嘴脸,陈夏瑶心中一阵阵发寒,强忍着怒意和厌恶,但实在拿不出什么好态度对她,冷声道:“我们来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负责签字,钱的事情,我来负责。” 说到底,冯氏夫妇不肯签名的最大原因就是不肯出钱。 陈夏瑶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观世音菩萨能救苦救难,但她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如被折断的鲜花一样日渐枯萎。 这个人,还是她的学生。 在这两天里,她和沈云开两人前后登门几次,冯氏夫妇死活不肯松口,横竖只用一句“没钱”来搪塞他们。 虽然说冯盼弟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好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十几年,多少也有点感情吧? 陈夏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人竟能如此狠心,气得跟他们吵了起来。 冯盼弟的父亲冯朝贵气汹汹地推了陈夏瑶一把,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给你个面子喊你一声陈老师,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谁给你脸了,跑到我家里来对我们指手划脚的,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云开伸手扶住陈夏瑶,随后一个箭步上前,一个利索的过肩摔直接把冯朝贵撂倒在地。 冯朝贵“摔”得四仰八叉,痛得五官乱飞,嗷嗷大叫。 于春梅见状,赶紧跑上前扶起丈夫,冲着沈云开骂道:“你是警察就可以随便打人了吗?信不信我去公安局告你!” 沈云开双手叉腰,斜着眼盯着于春梅,勾着嘴角痞气道:“你说我打他,谁看见了?” 对于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你!”于春梅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敢做不敢认,算什么英雄好汉!老丢警察的脸了,孬种!” “怎么地,你丈夫动手打女人就脸上有光了?”沈云开面色骤凛,“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们要是敢为难她,敢对她动手,我一定追究到底。” 于春梅拿出泼妇骂街的气势,“警察就可以仗势欺人了是吗?我们家穷,拿不出钱来治我自己的女儿跟你有屁关系,法律上也没规定做父母的一定要砸锅卖铁医治自己的女儿吧?” “所以我们现在是犯法了吗?轮得到你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她一边骂一边跑到院子角落边上拿起扫把赶人,“什么玩意儿!赶紧给老娘滚!” 沈云开和陈夏瑶被扫地出门。 陈夏瑶气得脸色铁青。 “跟这种人吵,也是浪费口水而已。”沈云开宽慰她。 “沈警官,我能告他们见死不救吗?” 沈云开认真地回答她这个问题,“法律干预不了他们,只能从道德上谴责他们。” 陈夏瑶更生气了。 “犯不着因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你看看他们,能不生气吗?” “还好你当初没我们一样选择当警察,要不然你得活生生把自己给气死。” “你……”陈夏瑶面色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一时语塞,想不出词来反驳沈云开,只好一脚踩上他的脚泄泄愤。 沈云开忍着疼,面上却是笑着,“要是能让你开心点,多踩两脚我也不介意的。” 陈夏瑶:“……” 沈云开把手臂伸向她。 陈夏瑶看着他,疑惑地问道:“干嘛?” “你咬我两口也行。” 沈云开一脸真诚,“别气坏自己。” 有个人无条件当自己的出气包,这一瞬间,陈夏瑶觉得心里暖暖的。 就连怒气竟然也消失了一大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丧着脸问道:“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冯氏夫妇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想让他们出钱医治盼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不需要他们出钱,只需他们签字,或许还有得谈。” 陈夏瑶听懂了沈云开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 “冯氏夫妇已经放弃这个女儿了。”准确地来说,他们早就想甩掉这个累赘了,沈云开紧盯着陈夏瑶,神色认真道:“如果你不想放弃她的话,我陪你一起扛起这个重担。” 陈夏瑶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地看着沈云开,“沈云开,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疯了呀?”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她不想放弃冯盼弟,那么治疗的费用就得由她来承担,因为冯氏夫妇是肯定指望不上了的。 肿瘤治疗本来就是一个无底洞,她即使想帮冯盼弟,那是因为她是她的学生。 可对于沈云开来说,冯盼弟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要是选择跟她一起扛这个责任,那也就意味着被卷进这个无底洞里来。 这人,是不是傻呀? “你想疯的话,那我陪你一起疯好了。” 陈夏瑶有些急了,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几个度,“沈云开,你别胡闹!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沈云开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却是真诚无比,低哑的嗓音像是在哄人,“好吧,我坦白。我承认,我并没有那么英雄正义,我这样做完全是爱屋及乌。” “陈夏瑶,我只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努力地跟你站在同一个频道,陪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135章 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陈夏瑶觉得他肯定是疯了,没见过谁像他那样不计后果的,“没必要,你完全没必要为了讨我的欢心而卷入这个事情中来……” “我是心甘情愿的。”沈云开笑了笑,语气却是坚定的,“盼弟这个病,医疗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单凭你我两个人怕也是有心无力,这样吧,我想想办法搞众筹吧,呼吁社会爱心人士资助。人多力量大,不是吗?” “众筹……”陈夏瑶眉开眼笑,“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所以陈老师,你也别急着将我推开。” 陈夏瑶低低叹了一口气,“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沈云开被人骂傻,但笑意却染眉头,“我妈说了,傻人自有傻福。” “陈老师,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 于春梅的话把陈夏瑶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见她一副得逞的模样,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恶寒。 让他们夫妻二人出钱医治女儿,撒泼打滚,骂骂咧咧,死活不愿意,后来听说不用他们出钱,才勉强松了口,说同意签名。 见陈夏瑶没给自己好脸色看,于春梅一脸讪讪的,转过头对一直低着头抿唇不说话的冯盼弟道:“也别说我这个当妈的狠心,咱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心里也是有数的,总不可能让我们为了给你治病把房子都卖掉,一大家子都去睡大街吧。” 冯盼弟的头垂得更低了,脸色变得惨白。 于春梅见冯盼弟耷拉着脸,心里甚是不悦,喋喋不休地pua道:“这说起来,我们冯家也不欠你什么,把你从孤儿院领回来后,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吃好喝供养着,还花钱供你读书……” “行了行了……”就连徐晚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于女士,从你们做好决定要领养她的那一刻起,抚育成人、供书教学这些都是你们作为父母应该要承担的责任。” “如果你们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那当初你就不应该去孤儿院领养她。”徐晚宁语气近乎训斥道:“生而不养,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恶。虽然她不是你亲生的,但是从你下定决心要领养她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将她视为己出。” “你们不领养她,我想也会有别的好心人愿意领养她。可你们领养了她,没有将她视为己出珍之爱之也就算了,还要狠心糟践她,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要不是有良好的教养,徐晚宁会直接破口大骂——你们还是人吗? “嘿,我见她可怜好心领养她,供她吃喝供她读书,我现在就是因为穷拿不出钱来给她治病,我得罪谁了我?这个世道,好心还没好报了是吧,反被你们这些满口正义的人来指责我……”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沉默了许久的冯盼弟大声喝断于春梅,泪光溶溶地看着陈夏瑶,带着哭腔道:“陈老师,我还是不想做手术了……” 陈夏瑶心疼地紧抱着冯盼弟,“盼弟,听陈老师的话,只要活下去就会有无限可能。” 冯盼弟哭着摇头,“陈老师,活着太累了……” “哭什么哭,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不想给你治病呢。”于春梅看向冯盼弟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嫌弃,没有再犹豫不决,拿起笔在手术同意告知书上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名字,我已经签了。”于春梅把手术同意告知书递给徐晚宁,转头对冯盼弟道:“家里还有活儿要忙呢,我得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跟你的陈老师说。” 说完,于春梅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场的小护士见状忿忿不平地道:“这妈当得也太离谱了!” 不出钱也就算了,总该出出力吧。 不出钱也不想出力,也难怪一个十七岁的女生能说出“活得太累了”的话来。 徐晚宁对小护士道:“不说那些了,我们现在着手给冯盼弟安排做手术。” 既然指望不上,倒不如让她走,眼不见心不烦的。 “夏瑶,我还有事先去忙,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好,你先去忙。” 等徐晚宁忙完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临下班的时候送来一个患者,加了一台手术。 徐晚宁换了衣服,饭也没顾上吃,直奔病房找陈夏瑶。 病房里的灯光微亮,冯盼弟已经睡觉了,而陈夏瑶守在一旁。 灯光下的陈夏瑶一脸疲倦,神色凝重。 “晚宁。”陈夏瑶见推门进来的是徐晚宁,疲惫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吃饭了吗?” “还没呢,你吃过了没,要不一起去吃点?” 陈夏瑶点了点头说好。 于春梅的那些话,冯盼弟都听进心里去了,一直闹着不肯接受治疗,陈夏瑶也是费尽口舌给她做思想工作。 终于,冯盼弟哭累了,好不容易睡着了。 两人轻手轻脚出了病房,绕到护士站,徐晚宁交代值班的护士帮忙照看冯盼弟。 值班护士爽快答应道:“徐医生,你放心吧,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 两人进了电梯,徐晚宁笑道:“能遇到你,是冯盼弟的福气。” “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就是觉得她太不容易了,能帮一把是一把。”陈夏瑶自从得知冯盼弟的情况后,一直都很心疼她,沉声道:“她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每次想起都觉得难受。” 徐晚宁侧头看她。 “她问我说,陈老师你有被人放弃过吗?” 当时,陈夏瑶微征。 脑海里正组织语言怎么回复她,又听见她说:“从小到大,我都是被放弃的那个人。” “那一瞬间,我心里特别难受。”十六七岁的年纪,说出这样悲凉无助为底色的话来,陈夏瑶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深深扎进肉里,“晚宁,我自知我的力量微薄,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能陪她走到哪一步,但是我还是想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一帮她。” 她的家境从小就不好,父亲走后,更是举步维艰,但是再苦再难,她的母亲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陈瑞莲是个乐观的人,生活再苦再累,永远都是一张笑脸示人,“苦点累点都没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第136章 一个贪财一个好色 徐晚宁直到现在才明白,明知道这是一条耗时耗钱耗力的艰难路,为什么陈夏瑶还是要执意帮冯盼弟。 说起来,冯盼弟也不过是她众多学生中的一个。 “会好起来的。”徐晚宁道:“你不愿放弃你的学生,我也不愿放弃病人。” 陈夏瑶诧异地看着徐晚宁。 徐晚宁郑重地点头,随手搂过她的肩膀,笑道:“陈老师,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你的身后。” 见陈夏瑶一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徐晚宁继续道:“沈云开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医疗费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 “晚宁,谢谢你。” “你应该要谢的人是沈云开,我听陈铮说,他的工作原本就忙得不可开交了,但还是不忘挤时间出来策划众筹的事。” “这个世界上还是热心人比较多的,在得知冯盼弟的情况后,很多人都愿意慷慨解囊。” 陈夏瑶动容地道:“嗯,确实要谢谢他。” 她没告诉徐晚宁,沈云开为她做的远远不止于此。 就在他们带冯盼弟来屿城之前,沈云开把他的银行卡给了她。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嗯,攒了很多年的老婆本。来,给你!” 陈夏瑶拒绝不肯收,调侃道:“你把老婆本都给了我,以后拿什么娶老婆?” “那就再攒呗。”沈云开不以为然,把银行卡硬塞到她的手里,“拿着,不许拒绝。” “他这么卖力,到底是为了谁,不用我多说了吧?”徐晚宁笑道:“陈老师,这年头像沈云开那样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不多见,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 陈夏瑶耳尖倏地有些发烫,从胸膛里溢出笑声来,“那行吧,就考虑考虑吧。” 审讯室 突然被传讯的白雯丽一头雾水,在得知薄家骏死了,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两位警官,你们该不会是怀疑人是我杀的吧?”白雯丽大喊冤枉,“真的跟我没关系,我现在才知道他死了……” 陈铮认真观察着白雯丽的一举一动,面色微白,因为害怕,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今天凌晨一点,你人在哪?有没有人可以给你证明?” “在医院啊,我昨晚值夜班。”白雯丽像是突然看见了希望,眼露亮光,就连情绪都变得有些激动,“有人证的,我有人证的,你们去医院调查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白雯丽的语速越来越快,“我在屿城第一人民医院上班,我是个护士。陈警官,我之前见过你,你好像是我们徐医生的男朋友,我们都在说徐医生的眼光太好了,找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陈铮屈指敲了敲桌面打断她的话,面色严肃地道:“你刚才说的,我们都会核实的。” 紧接着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你跟薄家骏是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白雯丽顿时变得面红耳赤,小声道:“我们两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普通的朋友关系,你会跟他去度假酒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几个小时?”王京阳脸上写着“你逗我玩呢”几个大字。 “我倒是想成功把他拿下,摇身一变实现阶层跨越。他薄家骏就算是个私生子,但怎么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富二代……” 白雯丽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猛然打住话头,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论,脸上有些不自在,但一想起这关系到自己能不能洗清嫌疑,又讪着脸继续道:“可人家就是想玩玩而已,根本没看上我。” 陈铮和王京阳都听懂了,这两人一个贪财一个贪色,一拍即合。 “说说吧,你跟薄家骏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是出身普通家庭的姑娘,一个是超级富二代,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白雯丽解释道:“他的腿受伤了,被送到医院来治疗,他刚好是我要负责的病人,天天都对着,自然就认识了。” 薄家骏生性风流,见一个爱一个,混迹风雪场上的老手。两人眉来眼去,犹如干柴碰了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昨晚在星嵘农场,你们为什么吵架?”陈铮问。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白雯丽当即有些不高兴,但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只好实话实说,“说起来,也是我天真了,泡在他的甜言蜜语里,就幻想着可以嫁给他当薄少奶奶了。” 在床弟之间,趁着薄家骏心情不好,白雯丽用开玩笑的口吻试探想嫁给他。 没想到她薄家骏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一记耳光扇到她的脸上,以居高临下之态看着她,语气鄙夷不屑得要将人踩进尘挨里,“嫁给我,你觉得你配吗?” 白雯丽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又冷又僵。 这时,有人给薄家骏打电话。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薄家骏的脸顿时拉黑,咬牙切齿骂了句:“这个贱人!自己要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薄家骏口中提到的那个贱人是谁?” 白雯丽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因为薄家骏在电话中并未提及任何人的名字。 结束通话后,薄家骏立即给酒店前台打了一个电话,查问一个叫秦雪的人住在哪个房间。 秦雪这个名字,让陈铮和王京阳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昨晚,秦雪也在星嵘农场? 白雯丽微垂着头,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两人的眼神对视,继续叙说昨晚发生的事情,“给前台打完电话后,他开始翻脸不认人,要赶我走,我当然气不过,就跟他吵了几句,他很不耐烦又打了我一巴掌,骂我不知好歹,威胁我要见好就收,要不然让我在屿城混不下去。” “看他的态度,我就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想跟我玩玩而已,嫁给他改变命运简直是痴人说梦话。我陪了他整整一个月,我总不能吃亏吧,就跟他谈钱。提到钱,他倒也不磨叽,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劈头盖脸扔在我的脸上,说算是给我的赔偿,让我立即滚蛋。”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白雯丽从包里拿出薄家骏给她的银行卡递给陈铮,“他出手挺大方的,这卡里有五十万。” 第137章 怀孕了 这时,林攀敲门进来。 林攀附在陈铮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告诉他,“我打电话跟医院那边核查过了,白雯丽确实是在医院值夜班,她科室的两位同事都可以为她作证。” 白雯丽的直属上司告诉林攀,原本白雯丽是跟她请两天假的,但晚上八时左右给她打电话说取消假期要回来上班。 有不在场证据,白雯丽洗清嫌疑。 白雯丽离开后,王京阳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我查过酒店最近一个月的入住名单,没有秦雪的名字啊。” “高妍清说过,星嵘农场这个项目还在建设中,还没正式对外开放的,只接待薄氏集团内部人员。薄绍宽回自家酒店住,是根本不需要登记的,他带去的朋友,他要是说不需要登记,也没人敢说什么。” 如果秦雪出现在星嵘农场,九成是因为薄绍宽的缘故。 王京阳点点头,“我确实没看见有薄绍宽的名字,薄家骏也没有做登记。” 白雯丽的名字也没有出现在登记本上,换句话来说,所谓的入住登记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老大,那我们现在要不要请秦雪回来谈一谈?” “嗯。”陈铮想起杨兴珠那副恨不得要将秦雪碎尸万段的神情,又想到秦雪大明星的身份,她的人气极高,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引起热议,提醒道:“低调些。” 王京阳理解陈铮心中的顾虑,他同样也不想案子还没破,就闹得满城风雨,“领导请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 “陈老师,麻烦你出来一下。” 见冯盼弟的主治医生魏慧华面色有些凝重,陈夏瑶心中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轻声安抚躺在病床上的冯盼弟,“你先休息,老师去去就回。” 病房的门轻轻被合上。 “冯主任,是不是盼弟她的检查结果不理想?” 在动手术之前,院方先给冯盼弟做了一个全面检查,算算时间,今天也该出检查结果了。 巍慧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十分沉重,“冯盼弟她……怀孕了。” “怀……怀孕?”陈夏瑶一脸错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颜欢笑地道:“魏主任,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个说法不对,魏主任是深资历的专业医生,绝对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陈夏瑶连忙解释道:“魏主任,你别误会,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相信你肯定是确定了这事才找我说的。我就是……” 陈夏瑶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沉声道:“我就是不敢相信。”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魏慧华自然是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在末次月经的最后一天开始计算,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通过b超可以检查出怀孕的状况,上次的检查没有查出来,是因为月份少。” “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孩子,哪怕在孩子出生后,母亲还是积极的治疗宫颈癌,但是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孩子。” 魏慧华声音顿了顿,“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母亲患有宫颈癌的原因,孩子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的孩子差很多,后续会出现一系列的健康问题。” 陈夏瑶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对于母亲本人来说,这也是严重的消耗,极损精神元气,还有就是,对于家庭的经济和精力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孩子的去和留还是要听从家属的意愿。” 魏慧华望向陈夏瑶,“陈老师,冯盼弟的家庭情况我有听晚宁提起过,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她的家属,选择权交得还给他们。” 怀孕,让整个事情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好不容易看见了微弱的曙光,却又突然遇暴风雨,陈夏瑶现在的心情甚是沉重,“魏主任,我明白你的意思。孩子的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 这时,徐晚宁查房路过,见陈夏瑶面色不好,连忙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陈夏瑶也没有隐瞒,把冯盼弟怀孕一事告诉她。 徐晚宁闻言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夏瑶,你知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陈夏瑶又是一愣,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她只想怀孕让整件事情变复杂了,却没往孩子父亲到底是谁这个方面上去想。 徐晚宁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你有必要去了解清楚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我之前跟你有说过的,盼弟她之前就有过流\/产史。” 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孩子,不止一次怀孕。 细思极恐,不是吗? 陈夏瑶满腹疑惑回到病房,冯盼弟已经醒了过来。 “陈老师。”冯盼弟单手撑着床半坐了起来。 陈夏瑶拉开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定睛看着冯盼弟,欲言而止。 有些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 冯盼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怯怯地问:“陈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盼弟。”话到了嘴边,陈夏瑶觉得还是难以启齿。 冯盼弟的情绪也被陈夏瑶的欲言又止弄得更加紧张了,“老师,有什么事,你直说无妨。我我……” 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其实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刚刚魏主任跟我说,你怀孕了。”陈夏瑶把心一横,直接开门见山,“你告诉陈老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冯盼弟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陈老师我……”冯盼弟死死地咬着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十六七岁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但是陈老师多次跟你们说过,你们现在这个阶段,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一切都应该以学业为重。”陈夏瑶恨铁不成钢,“盼弟,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干这种糊涂事呢?” 冯盼弟红了眼,还是不说话。 “盼弟,沉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见她这样,陈夏瑶饶是脾气好,但也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陈老师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心思去帮你吗?” “因为你问我,为什么你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陈夏瑶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我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愿意放弃你的。” “我很想帮你,可你呢?你连配合我都做不到!“ 第138章 把这两个烂渣宰剁了 冯盼弟从来没见过这样近乎歇斯底里的陈夏瑶,在她的记忆里,这位老师向来都是温柔可亲的,哪怕是被叛逆的学生为难,也能保持心情气和。 她知道,陈老师这是真的生气了。 想到这里,冯盼弟愧疚感油然而生,听说自己患病,就连同在一屋檐底下生活了十几年的父母都放弃了自己,只有她跟自己说,一定会管她到底的。 “陈老师,我……”冯盼弟哭着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陈夏瑶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她,对冯盼弟的极力掩饰打心里觉得有些失望,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但是你怀孕这个事情,还是交由你的家人来处理。” “这个孩子,我不要,我不要……”冯盼弟抓住陈夏瑶的手,痛哭道:“陈老师,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 冯盼弟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数秒又睁开,咬咬牙,“我不知道是弟弟的,还是……爸爸的。” “你说什么?”陈夏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冯盼弟哭着告诉陈夏瑶,十六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母亲于春梅回娘家给自己的老父亲贺寿,没有跟着母亲一起前去贺寿的冯朝贵在那个晚上偷摸进了她的房间。 她也曾死命反抗,但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 事后,冯朝贵没有半点愧疚,反而还骂骂咧咧,“我把你养得这么大,没让你饿着没让你冻着,你就当是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 冯朝贵还威胁她,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要不然就把她卖给隔壁村瘸了腿的老鳏夫。 隔壁村那个老鳏夫,冯盼弟是有所耳闻的,不光人又老又丑,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他的妻子就是不堪他的打骂侮辱,喝农药死的。 对于冯朝贵的威胁,冯盼弟自知不是开玩笑,毕竟连自己同眠共枕的妻子都能下死手,因为一点事小能打得于春梅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冯盼弟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她的沉默,让冯朝贵的气馅更加嚣张,两年内对她侵\/犯多达十几次。 期间怀了两次孩子,于春梅得知孩子是冯朝贵的,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找自己的丈夫发火,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冯盼弟的身上,把她打得遍体鳞伤,骂她是白眼狼,下贱货,竟然勾引自己父亲。 于春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冯朝贵更加肆无忌惮。 有一次,冯朝贵在外边打麻将输了钱,拿不出钱来还的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女儿的身上。 他在她的饭菜里下了药,在她晕倒了之后,就把她往牌友的屋子里送。 震惊早已经被暴怒取代,陈夏瑶现在不只是想问候冯氏夫妇祖宗十八代,而是想把这两个烂渣宰剁了,扔去喂狗。 冯朝贵对冯盼弟的侵\/犯,他的儿子冯耀祖都看在眼里,竟也有样学样。 受父亲的影响,在冯耀祖经常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挂在嘴边。 因为冯家出钱养她,供她读书,她必须要回报冯家这些年的付出。 陈夏瑶紧紧地抱住哭成了泪人的冯盼弟,心痛如针扎。 她只知道冯氏夫妇对冯盼弟这个养女不好,经常打骂她,可没想到背后竟然会是这样罔顾人伦,丧心病狂。 屿城公安局 局里来了位大明星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不到十分钟,全局上下都“沸腾”了。 端着水杯从审讯室“路过”的人多了不少,无一不是斜着眼睛往里看的。 “这就是秦雪啊?果然是娱乐圈颜值界的杠把子,这张脸天生就是当大明星的料。” “想不到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很多,不愧是秦雪!” 审讯室里的灯光并不算明亮,还隔着一层玻璃,可秦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仅仅一眼,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球。 “这也太好看了吧!我突然就理解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陈铮双手插兜从走廊尽头徐徐走来,“君王早不早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想丢了这个月奖金的,还请回去继续努力搬砖。” “哎呀,我说要去打水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对对,我也是。肯定是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了,神志都开始混乱了,上个洗手间,都能跑错了方向。” “我刚才说我要干嘛来着,哎……你们等等我!” …… 几秒钟,一个个都跑脚底抹油似的,溜得贼快。 只有王京阳往陈铮跟前凑,笑得跟朵小雏菊似的,眼角的鱼尾纹都能把苍蝇给夹死了,“老大,我给你做笔录吧?” 陈铮毫不含糊一巴掌糊上他的脑门,“就你这花痴样,我还能指望你能做好笔录?” 恐怕是流着哈喇子光是盯着人看,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 尾随而来的沈云开冲着王京阳挥挥手,调侃道:“赶紧走吧,别让人家大明星平白背上一红颜祸水的骂名。” 王京阳重重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再往审讯室里再看一眼,“我真的太羡慕你们了。” “薄家骏死了。”陈铮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 坐在他对面的秦雪更是神色淡然,连一丝震惊都没有,她就那么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陈铮跟她说的是只是个陌生人。 “突然把我传到审讯室……”秦雪用还算平和的声音问道:“陈队长,我想知道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了嫌疑人了吗?” “局里条件有限,所以只好选这了。”陈铮找了理由搪塞。 秦雪轻轻嗤笑一声,并不说话,不和他计较真假。 “凌晨一点到两点,你人在哪里?有没有人替你作证?” “你们不是查到我昨晚留宿在星嵘农场的酒店才传我过来问话的吗?”秦雪反问道。 沈云开轻屈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我们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就是了,不需要反问。” 秦雪只是笑笑,“我昨晚在星嵘农场酒店,人证嘛,薄绍宽可以替我作证。因为昨天,我一整天都跟他在一起。” 陈铮审视着一脸风轻云淡的秦雪,“薄绍宽现在的身份是有妇之夫。” 第139章 扬言要杀了他 这事要是让徐晚宁知道,她又该有想提刀上门找薄绍宽算账的心了。 秦雪看着陈铮,眼里的笑意更浓烈了些,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从来都不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但是我愿意接受道德的谴责。” 她这话说得巧妙,言下之意就是—— 一、最先和薄绍宽在一起的人是她秦雪,赵一苒才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 二、薄绍宽和赵一苒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事到如今,她被迫成了第三者,别人要谴责她不道德,她也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薄绍宽和赵一苒之间是否有感情,我只知道他们两人是合法夫妻。”陈铮没被她这套偷换概念迷惑,“秦小姐贵为国内顶流女明星,一举一动都备受大家的关注,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想更应该要严格自我约束,做一个好榜样,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退一步来说,秦小姐在娱乐圈打拼多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实属没必要自毁前程。”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秦雪身子往前微倾,“但是这些话,我觉得你应该跟你的好弟弟薄绍宽说教说教。” “薄家权势滔天,哪能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得罪的?哄得薄二少爷开心,我在这圈子里尚有一席之地,惹恼了他,不出三个月,秦雪这个名字便会查无此人了。” 沈云开只觉眼前这个女人不愧是个演员,前一秒还说自己跟薄绍宽真心相爱,被人强打鸳鸯,下一秒又说自己跟薄绍宽藕断丝连是因为不得不屈服权势。 总结来说,嘴里没一句真话。 陈铮话锋一转,“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星嵘农场酒店?去那里的目的是什么?期间有没有跟薄家骏碰过面?” 秦雪撇了撇嘴,“陈队长,你这一下子给我抛出那么多问题,我到底先回答哪个问题好呀?” 沈云开板着脸一瞪。 秦雪见他一副关公脸,立马“投降”,娇滴滴地道:“好好,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我昨天到星嵘农场的时候应该是下午的四五点吧。至于目的嘛,当然是约会啊。” “实不相瞒,我知道薄家骏也在星嵘农场,工作人员在闲聊他带了个女一起来的,被我听到了。既然是跟有妇之夫偷偷约会,那我肯定要保持低调,即使撞见他,也得远远就调头走不是吗?” 正在做笔录的沈云开嘴角勾起嗤笑的弧度。 这个女人口头上说着要避嫌,行动上却是高调得很。 “敢在薄明成的眼皮子底下私会。”陈铮的目光往秦雪的肚子上扫了一眼,嘲讽道:“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捕捉到陈铮的眼神,秦雪的表情微凝,“俗话不是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去星嵘农场是给他解闷的。”陈铮语气稍顿,“他薄绍宽呢?约会的地方多的是,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吧?” “瞒着你们也没意思,反正你们迟早也能调查得出来。”见陈铮的眼一凛,秦雪收起了笑容,坐正了身子, “据我所知星嵘农场是薄氏集团这两年重点投资的新项目,绍宽自然也是重视的。” 秦雪曾听过薄绍宽抱怨,说薄明成现在年纪越大就越糊涂,竟然把一个私生子抬到跟他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在高层会议上当众宣布——薄绍宽和薄家骏一起参与星嵘农场的开发计划,谁能给公司交一张漂亮的成绩单,就能进入薄氏集团担任高层管理。 “进入薄氏集团担任高层管理,也就意味着离薄家当家人的位置更近一步。薄家骏对这块肥肉也虎视眈眈,还有陈队长你这位嫡长子认祖归宗……”秦雪道:“这对他来说是双重的威胁,他再不长进,也不至于糊涂到分不清眼前的形势。” 一旁做笔录的沈云开接过话,“这样说来,薄家骏一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薄绍宽。”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薄绍宽有杀害薄家骏的嫌疑。 “薄家骏死了,说到最大的受益者,可不只有薄绍宽一个人呀。”秦雪的目光瞟向陈铮,“陈队长的另一个身份还是薄家的大少爷呢。” 对于秦雪明目张胆的讽刺,陈铮不气也不恼,“你说得对,从利益层面来分析,我确实也有嫌疑。” “但清者自清,我陈某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监督和调查。”陈铮笑了笑,“就是不知道秦小姐你口口声声都护着的薄二少爷是不是也能自证清白?” 秦雪离开后,沈云成放下笔,侧过头问陈铮,“这两兄弟本来就不合,现在还是竞争关系。不管怎么说,薄绍宽还是有很大嫌疑的。” …… 秦雪不知道,薄绍宽也被警方传讯了,而且他人就在隔壁的审讯室。 “我昨晚一晚上都和秦雪在一起,哪儿都没去。”被晾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薄绍宽,故作镇定地翘着二郎腿,背部慵懒地倚靠在椅背上,神色倨傲地看着陈铮,“至于我们在一起做什么,相信也不需要我去描述吧。” 薄绍宽眼里带着明显的敌意,陈铮全当视而不见,“你最后一次见薄家骏是什么时候?” “我忘了。”薄绍宽嘴角微勾,神色是一贯的不屑,“我从不把一些小角色放在心上。” “是吗?”沈云开接过话,“那看来薄先生的记性真的不怎么好,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今天就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沈云开毫不掩饰的讽刺,让薄绍宽下意识皱了眉头。 “据酒店的工作人员交代,你昨天傍晚六点多,跟薄家骏起了争执,你还扬言要杀了他。” 这是酒店的保洁员在打扫卫生时,无意撞见的。因为顾忌薄绍宽的身份,一开始并不肯如实告知警方,生怕为自己惹上事。 林攀见她说话支支吾吾,眼神闪躲,一番旁敲侧击之下,才让保洁员说了实话。 陈铮目光与薄绍宽对视,“因为什么事,你跟薄家骏起了争执,还说要杀了他?” 第140章 老大,嫂子来了 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对这位亲弟弟一直都没什么感,别人都说血脉使然,亲人见了面会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亲切感,可在薄绍宽的身上,他完全找不到这种所谓的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薄绍宽和程新柔一样,仅存不多的亲情,早就被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隔阂斩断得一干二净了。 对此,陈铮会感觉有些难受,但并不强求。 “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来问我?”半路冒出一个挂名“亲哥”就已经让薄绍宽窝火不已,现在还要被他当成嫌疑犯,心里那把火陡然上升了大半截。 “这里是审讯室。” “因为什么事,你跟薄家骏起了争执,还说要杀了他?”沈云开重复陈铮刚才的问题。 薄绍宽的目光仍旧紧紧地盯着陈铮,意有所指地道:“因为有些阿猫阿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知好歹动了不该有心思,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薄家骏参与星嵘农场项目的开发,要和你争薄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触碰了你的利益,所以你就杀了他,是吗?” “我确实是想杀了他,但是他的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不能因为我说我想杀了他,然后就随意把这个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吧?定罪是讲究证据的,你们要是有证据的话……”薄绍宽拳头虚握,伸到陈铮和沈云开的跟前,|“有证据的话,直接给我铐上就行。” 证据。 目前确实没有证据可以指明,薄家骏的死跟薄绍宽有关。 “我们警方不会随意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陈铮神色寡淡,平静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相大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已经认定我是凶手了。”薄绍宽收敛了笑意,“也是,你是巴不得我是凶手,薄家骏死了,安个罪名把我给搞进去,那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薄家的一切了。” 薄绍宽使劲拍了几下手掌,嘲讽道:“陈铮,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直至此时此刻,陈铮才明白,薄绍宽与他并不亲近,一是因为二十多年的隔阂,二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我对薄家的东西不感兴趣,信不信由你。” 薄绍宽根本就不相信陈铮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能抵挡得了权势和金钱的魅力。 但这里是审讯室,薄绍宽根本不想在这个破地方跟陈铮去争执这个问题,因为除了给自己加深嫌疑,他讨不得任何的好处,话锋一转道:“两位警官,我建议你们还是去查一查他是不是欠了风流债。连那玩意都被割掉了,这强烈的爱而不得,就算是瞎子都能感受得到。” “感谢你的建议。”沈云开皮笑肉不笑,“但我们警方查案有自己的思路。” “是吗?”薄绍宽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沈云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薄绍宽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嘲讽道:“以后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随便请人过来问话,因为这样会显得你们很不专业。” 陈铮也不生气,直视他的双眼,似笑非笑道:“你又怎知这次问话,我们没有任何收获?” 薄绍宽微怔,二话不说直接甩袖离开。 陈铮一句话,像是在薄绍宽的心上投下了一颗炸\/弹,炸得他有些心神不宁。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深思细究,自己到底有没有说错哪一句话,让陈铮和沈云开有了“收获”。 陈铮刚回到办公室,眼尖的王京阳脚一蹬,连人滑着椅子溜到了他的跟前,贼兮兮地说:“老大,嫂子来了。” 嫂子两个字叫得陈铮有些心神荡漾,左顾右盼问道:“她人呢?” 王京阳的下巴往陈铮的办公室方向抬了抬,“在等你呢。” 话刚落音,陈铮迈着一米八的大长腿走远了,王京阳只觉得自己身边好像掀起了一阵风。 随后,“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某人反手关上。 “老婆……”看见徐晚宁的身边还坐着陈夏瑶,陈铮及时打住话头,把后半句咽了下去,“你们怎么都来了?” 徐晚宁被他一句“老婆”喊得红了脸,笑道:“来查岗的。” “欢迎,随时随地。”陈铮向徐晚宁伸手,“手机给我。” 徐晚宁脸上顿时打了一个问号,但还是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 陈铮接过手机,低头一顿操作,徐晚宁和陈夏瑶两人面面相觑。 两分钟后,陈铮把手机递还给徐晚宁,“我刚在你的手机里设置了我的定位,从现在开始,你随时随地可以了解我的行踪。”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徐晚宁有些哭笑不得。 陈铮笑弯了眼,宠溺地看着徐晚宁,“我是心甘情愿被人管着的。” “哎哎……”陈夏瑶冲着陈铮抗议道:“别强行给我喂狗粮,请务必顾及单身狗的感受。” “下一次,咱们都不受这种委屈。” 办公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沈云开探头进来。 不等陈夏瑶想仔细想明白沈云开这句话里的意思,沈云开已经疾步走到她的身边,“我也想找个人管着,陈老师就大发善心,管管我吧。” 陈夏瑶顿时脸红不已,“你别瞎凑热闹!” 这人怎么什么都说! 这么多人呢,就不能分一分场合? 陈铮睨了一眼沈云开,随后视线落在陈夏瑶的脸上,“这小子最近野得很,你是该管管他。” 陈夏瑶的脸更红了,连忙解释说:“不是,我管不……” 徐晚宁直接来个夫唱妇随打断陈夏瑶的话,“师兄,我听说检察院的冯院长想招你当上门女婿,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你哪来这种不靠谱的小道消息?”沈云开看了陈夏瑶一眼,又冲着徐晚宁使了记眼色,一本正经地澄清道:“谣言,纯属谣言。” 第141章 我们是来报案的 陈夏瑶把沈云开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 徐晚宁若有所思地道:“那有可能是我听错了,我回头再问问冯院长,过两天他会来医院找我复诊。” 沈云开赶忙向陈夏瑶解释,“夏瑶你别听小师妹的,上门女婿什么的,我可从来都没这个想法。” “其实也可以想一想的。” “不不,我不想。”沈云开把头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我只想被你管着。” “你少些招蜂引蝶,不然我也管不了你。” 见陈铮和徐晚宁都在偷偷忍着笑,陈夏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脸红得像被烧过似的,恼怒地瞪了沈云开一眼。 沈云开悄悄靠近陈夏瑶,轻轻地勾住她的手,“我都听见了,你刚说你会管我的。” 感受着从他手指传来的温度,陈夏瑶心跳的节奏突然变快,语速不自觉加快,“那你听话点,少给我惹事。” 沈云开趁机反手紧握着陈夏瑶的手,“好,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师兄,要不你再说一遍?我刚忘记录音当证据了。” 沈云开睨了徐晚宁一眼,“小师妹,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给我把心都放在肚子里,我说过的话,就算到了八十岁,每一个字我都还会记得清清楚楚呢。” 徐晚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在她笑得欢快的时候,突然感觉耳边有股温热的呼吸。 陈铮紧贴着她的耳朵,“徐医生,下次不要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 徐晚宁看着他,眉头微蹙。 这这这…… 陈铮却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一脸正经地问:“对了,你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徐晚宁与陈夏瑶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上一秒还是笑容满面,下一秒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今天过来,是要报案的。” …… “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怎么知道是谁的?她从小就野,喜欢跟外边的野男人厮混,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哪个男人的野男人。” 面对陈铮和沈云开的审问,冯朝贵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面红耳赤为自己争辩,“两位警官,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虽然说冯盼弟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做那种事情?” 见陈铮和沈云开两人面无表情,随即又把目光投向站在他们身旁的中年男人,“李所长,你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我冯朝贵是那样的人吗?” 冯朝贵口中的李所长是清屿镇派出所所长,冯盼弟这件事情并不在屿城公安局的管辖之内,陈铮和沈云开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只好找上当地派出所。 说起来,李所长跟陈铮算不上熟,他有几次去市里学习,碰过面打过招呼,属于点头之交。 冯盼弟这事,市局里的人亲自出马调查,李所长自然是十分重视的,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事情,陪同陈铮和沈云开来冯家了解情况。 “老冯,有什么话好好说,人家陈队长现在是问话了解情况,又不是给你定罪。”李所长道:“要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好好解释清楚不就完事了吗?脸红脖子粗的干嘛!” 一言不发的徐晚宁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李所长是个会打太极的人。 站在冯朝贵身后的于春梅忿忿不平,往前走了两步,把丈夫挡在自己的身后,迫不及待地帮腔道:“李所长,也不是我们不想好好说话,你刚也听到了,是那个赔钱货血口喷人。” 一句赔钱货,让李所长都皱了眉。 于春梅并没留意到李所长神色微变,继续道:“她肯定是在心里埋怨我们不肯出钱为她治病,所以才会胡说八道这些混账话!我们冯家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好心好意把她从孤儿院里接回来,好吃好喝地供着,还花钱供她读书。” “她品德不端败坏我们冯家的名声不说,现在竟然倒打一耙冤枉自己的爸爸和弟弟侵犯她!”于春梅越说越生气,拉出一副泼妇骂街的气势,“要早知道她是个白眼狼,我们当初说什么也不会领养她。” 末了,于春梅往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们回去跟她说,我们没有她这样的女儿。从今天开始,她走她的阳光大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我们冯家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陈铮把两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他们兴许一贯是声音大就是道理,不管是非对错,气势上不输人就对了。 但从警多年,比他们更穷凶极恶的歹徒都遇过,在他这儿实属“小儿科”,“冯盼弟有没有冤枉你们父子两人,她说了不算;至于你们父子俩是不是清白的,你们说了也不算,我们办案向来讲究证据。” 陈铮的神色沉了下来,冷声道:“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你们所说的,我们都会有专人记录,日后成为呈堂证供。” 说起来,陈铮的五官本来就生得硬朗,容易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现在脸色一沉,震慑感更甚,锋利的眼神让人看了心里有些发寒。 于春梅不敢直视陈铮的锋芒,微微错开的脸有些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要查就查。” 底气,明显弱了不少。 冯朝贵也不甘示弱,“查就查,老子没干过的事,还怕你们查不成。” 说完,冯朝贵的目光投向陈夏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了,我们冯家跟她也没什么情面可讲了,以后她的事情,你这位老师爱管就管,不管就拉倒,你别来找我,她是生是死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说起来,冯朝贵是挺恨陈夏瑶的,要不是她多管闲事,非要带冯盼弟去市里检查身体,哪有现在这么多幺蛾子的事? 陈夏瑶微微变了脸,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冯朝贵夫妇原本就视冯盼弟为累赘,要不是顾及面子的话,恐怕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现在这样一闹,恐怕冯朝贵夫妇是不会让冯盼弟再进冯家半步了。 第142章 童养媳 走到这一步,陈夏瑶心思难免有些动摇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帮冯盼弟,还是在伤害她。 一旁的徐晚宁不徐不疾开口道:“我是一名医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怀孕最早在孕8周~11周期间就可以进行亲子鉴定,排查出胎儿的父亲。” 冯朝贵和于春梅齐刷刷变了面色。 徐晚宁把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又继续道:“现在的医学进步很大,不像以前那样,非得把孩子生下来才能做亲子鉴定,确定孩子的父亲。” “亲子鉴定一般是通过采集胎儿的绒毛、羊水、脐带血等作为检测样本,进行胎儿与父亲染色体比对,以确定亲缘关系。” “11周……冯盼弟现在怀孕6周。”陈铮目光看向冯朝贵,“冯先生,一个月后,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们警方的进一步调查工作。” 冯朝贵沉着脸,嘴唇也紧抿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叉着腰摆出一副泼妇骂街姿势的于春梅现在也完全蔫了,脸色难看得厉害。 抬头时,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审视一般,心虚之余又恼羞成怒,“当初大家都劝我们不要领养别人的孩子,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养不熟。我们不听,总觉得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肯定能领回个有良心的。好吃好喝供养了她十几年,结果还是养不熟……” 这时,有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于春梅见了儿子冯耀祖,厉声呵斥道:“谁让你出来的,赶紧滚回房间学习。”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全都投向冯耀祖。 十四五岁的冯耀祖长得还挺焦急,乍一看以为是十八九的小伙子。个儿也高,目测1.70左右,染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还纹了个大花臂,似乎连同眉毛都在努力告诉别人他的桀骜不驯。 冯耀祖撇了撇嘴,像是完全没听见母亲的话,我行我素地踩着楼梯下来。 陈铮立即把目标转移到冯耀祖的身上,“你是叫冯耀祖,对吗?” 冯耀祖瞥了一眼陈铮,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你的姐姐冯盼弟怀孕了。”陈铮审视着冯耀祖,“这事,你知道吗?” 冯耀祖微怔。 于春梅急了眼,“他向来跟他姐的感情不好,什么都不知道。” 冯耀祖嘴角扯了扯,讥讽道:“我买汽水“再来一瓶”都没她这中奖率高。” “你的意思是说你姐姐之前也曾多次怀孕?”沈云开皱着眉头追问,“那你知道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是谁吗?” “沈警官,我儿子读初中寄宿学校,半个月才回家一次……” 沈云开厉声打断于春梅的话,“我现在是在问他话,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喜欢你姐冯盼弟吗?”陈铮朝着冯耀祖逼近了两步。 冯耀祖看着陈铮,心里莫名有些发怵,他原本就比他高了一个脑袋,沉着脸不怒自威,气势上更是逼人,一时间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下意识地望向父母。 “你喜欢她,对吗?”陈铮继续审问道:“不喜欢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大了还和她睡同一张床上。” “陈警官,东西可以乱吃,饭不能乱说。”于春梅脸色难看至极,“我从小就教他们姐弟两人男女有别,从没让他们睡同一张床上。你们不能在没查清楚事情之前,就听那个小浪蹄子胡说八道。” “姐弟俩感情好睡在同一张床上,有什么可奇怪的?”陈铮盯着于春梅,“于女士,你对自己的女儿一口一个小浪蹄子,言行是否过激了些?” 于春梅冷哼了一声,沉着脸解释道:“那还不是因为她平日里行为不检点,小小年纪就爱跟男人勾三搭四。” 陈铮看着她,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看,你的女儿平时都喜欢跟哪些男人勾三搭四?” 于春梅眼角看向冯朝贵,脸色憋的难看,咬咬唇,冷哼了一声代替了所有的言语。 冯朝贵撇过脸,不说话。 冯耀祖的目光从父母的脸上扫过,眉眼间有些不耐烦,抬头望向陈铮,语气不以为然地道:“她本来就是他们给我找来的童养媳,我跟她睡觉,不是正常的吗?” 冯耀祖的一句话,让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于春梅冲着他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马上给我滚上楼去。” 冯耀祖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但见母亲的表情,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听话转身要上楼。 “冯耀祖,既然你口口声声冯招弟是你的童养媳,你也承认自己跟她睡过觉,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 冯耀祖转过头来,不等他说话,于春梅已经彻底黑了脸,“那个小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儿子的?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可以乱泼脏水污蔑人,要是坏了我儿子的名声,你们赔得起吗?” 于春梅恶狠狠地看着陈铮,“那个小贱人肚子里的孩子跟我儿子没半毛钱关系,你们想知道是谁的,就去问她都勾搭了哪些野男人。” 陈铮神色平静,对上于春梅的目光,不徐不疾地反问道:“冯招弟是你们给冯耀祖找的童养媳,这话是你儿子说的,一起睡觉也是你儿子说的,我什么时候乱泼脏水污蔑人了?” “还有,冯招弟都在外面招惹了哪些野男人?”陈铮朝于春梅逼近了两步,“麻烦你展开跟我们详细说说,也好早日洗去你丈夫和儿子违背她人意愿强行与她人发生关系的嫌疑。” 这下,冯耀祖听明白了,睡觉搞不好会变成强\/奸。 强\/奸,他知道,那得是要坐牢的。 这时,沈云开直接把矛头指向冯耀祖,“冯招弟怀孕这事你知道吗?” “我……”冯耀祖突然有些慌了,“我不……不知道。” “你上一次跟她睡觉是什么时候?” 冯耀祖想也不想便回答,“上……上个月。不对不对,好像是半个月前。”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她睡觉的?一共睡了!几次?” 第143章 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冯耀祖像是终于缓过神来,懊悔不已刚才嘴瓢,早就没了开始的嚣张拽炸天,神情变得慌张起来,立马向母亲于春梅投去求救的眼神,“妈,我我……” 于春梅恨铁不成钢,气得直跺脚,可事到如今好像没有别的办法可挽救。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忽悠好对付的。 陈铮神色变得严肃,大声道:“冯朝贵,冯耀祖,你们二人涉嫌性\/侵冯盼弟,请跟我们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冯朝贵大喊冤枉。 可这里并没人觉得他是冤枉的,沈云开对他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厉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冤枉不了你,但要是你真犯了事,你也别想着能瞒天过海。走吧!” 冯朝贵面如死色,猛地抬腿往外跑。 陈铮和沈云开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拔腿去追,李所长和他带来的两三个警员自然也机警地加入追捕中。 没跑几步,冯朝贵便被陈铮一脚踹飞在地,随即被一拥而上的警员死死地摁在地上不得动弹。 冯朝贵垂死挣扎,拼命反抗,李所长毫不留情亲自给他铐上一副银手镯,“冯朝贵啊冯朝贵,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呢?” “我没有,我没有……”冯朝贵面红耳赤嘶吼。 陈铮根本不想听他废话,大手一挥,示意将他押走。 冯耀祖双脚虚软,像生了根似的,脑子里明明有个声音告诉他:快跑!快跑! 双脚却像死死地钉住似的,不能动弹。 于春梅脸色惨青灰白,急切地望着儿子,想喊他赶紧跑,可喉咙像是被人掐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也对,就算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丈夫冯朝贵和儿子冯耀祖被带走,于春梅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这一刻,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 公安局的斜对面新开张一家酸菜鱼馆,馆子的名字叫鱼你说等,徐晚宁觉得这名字起得挺有创意的,直接勾起了她想尝尝鲜的兴趣,于是约了陈铮一起吃午饭。 等她到鱼你说等时,直接被眼前的排队长龙给震住了。 新开张搞促销活动的缘故,生意异常火爆,如果不是提前打电话预约,估计她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徐晚宁被安排在临窗的位置,正要给陈铮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结果他抢先一秒发过来信息。 陈铮:老婆,我现在手头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要晚几分钟到。 徐晚宁:好,你先把工作处理好。 “你好!请问我能跟你一起搭桌子吗?” 徐晚宁闻声抬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徐晚宁断定她肯定是个美人,因为她的身段非常好,气质极佳,那双眼睛特别好看,澄清明亮。 徐晚宁猜不出她的年纪,因为听声音不像是个年轻的小女生,但肤如凝脂如二八少女。 “不好意思,我约了人……”徐晚宁看了眼熙熙攘攘的大厅,有些于心不忍,改口道:“我们是两个人,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坐吧。” 服务员给她预留的是四人桌。 两个人坐四个位置,确实有点浪费。 “不介意。”女人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嗓音里带着笑意,“徐医生,谢谢你。” 徐医生三个字,着实有些让徐晚宁吃惊,“请问你是?你认识我吗?” 对面坐下的女人缓缓摘下鸭舌帽和黑色的口罩,露出一张极美的脸。 吃惊直接转变成震惊。 这个女人,不光是她,相信全国人民对她都不会陌生。 温轻。 竟然是温轻。 徐晚宁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陈铮的姑奶奶。 她曾经听沈云开提过一嘴,这位姑奶奶在薄家的地位极高,哪怕是薄明成也得礼让三分。 “温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轻微微一笑,坦言道:“这家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算是过来给她捧场吧。” 给朋友捧场,怎么不给预留最好的位置? 徐晚宁心头有疑惑不假,但这个有失礼貌的疑惑到底没有问出口。 很快,又有一个疑惑涌上心头来。 她这样一个超级大明星,怎么敢轻易抛头露脸独自一个人到外面吃饭的? 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温轻,你们看,是温轻。”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还热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不少。 “是真的,真的是温轻老师。” 男人的声音难掩激动。 循着男人的目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徐晚宁这边来。 不过几秒,温轻就被人里三层外层围得水泄不通,不少人高举着手机对着温轻怼脸拍。 “温轻老师,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啊啊啊,我今天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啊,竟然吃个饭也能撞见我女神!妈妈呀,我太激动了!” “温轻老师,想不到您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温轻老师您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您就长这样,现在我孩子都这么大了,您还是长这样。” “温轻老师,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温轻老师,我能不能跟你合照一张?” …… 温轻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意,接过粉丝们递过的本子,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还和几位粉丝合拍。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温轻声音顿了顿,摸了摸肚子,笑道:”我的肚子现在在唱空城计呢,可不可以让我吃个饭?大家也辛苦大半天了,都先去吃饭吧。” “好好好,那我们就不打扰温轻老师吃饭了。” “对对对,大家都散了,散了吧,让温轻老师安静吃饭。” “温轻老师,您慢慢吃哈,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徐晚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原本以为他们还会继续纠缠着温轻签名拍照,毕竟粉丝的疯狂,她是见识过的。 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说散就散,让徐晚宁有种刚才这一切都是幻觉的错觉。 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声:不愧是国民女神啊! 她的粉丝不仅是喜欢她,更是尊重她。 前者容易,可后者又有几个能做到。 “我想你今天约的人应该是薄译吧?”温轻笑着解释道:“薄译,就是阿铮。” 徐晚宁点点头说是。 “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呢?” 徐晚宁目瞪口呆,“啊?” 第144章 我都听她的 一上来就被长辈不带半点委婉的追问婚期,而且是不熟的长辈,徐晚宁直接愣住了。 尴尬倒也说不上,徐晚宁很快从目瞪口呆中缓过神来,就当她是关心陈铮这位晚辈,笑道:“已经在计划了,就是日子还没挑好。” “我让大师帮忙看过了,农历八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徐晚宁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也…… 太上心,太热情了。 日子直接给他们看好了! 徐晚宁觉得这花式催婚,有点扛不住。 “谢谢关心,但结婚这个事急不来,顺其自然就好。” 身后传来陈铮的声音,徐晚宁心头顿时涌起喜悦,“你来了。” 眉头染上喜悦之色的不只有徐晚宁一人,温轻的眼神似乎更亮了些,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阿铮。” 陈铮在徐晚宁的身边坐了下来,“温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按辈分,理应也该跟薄绍宽一样,尊称她一声姑奶奶。 但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姑奶奶三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 说起来,陈铮还是第一次真正仔细打量温轻。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也说不上为什么,总感觉看着她,心底会涌起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陈铮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只知道在跟程新柔一起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的。 “这家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算是过来捧场吧。”温轻道。 “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温轻又绕回结婚这个话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们尽管说,我最近在休假,也想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我知道你们上班很忙,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把婚礼交给我来筹办吧。” 温轻这话说得真诚,一点也不像客套话。 徐晚宁简直受宠若惊。 陈铮也感到十分意外。 关于温轻的事情,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位连薄明成都要给三分面子的姑奶奶,据说早就已经搬离了薄家大宅,这十几年间,基本上没有再踏足薄家的大门,更别说插手理会薄家的事。 可现在,怎么就对他们的婚事格外上心呢? 见他们一副吃惊的样子,温轻意识到自己这样实在是太唐突了,毕竟平时的走动实在太少,又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认识是一个朋友是开婚庆公司的,在行业内的口碑是数一数二的,有他们的帮忙,我相信一定会给你们打造一场浪漫难忘的婚礼盛宴。” 徐晚宁摇了摇头,“温老师,我和陈铮商量过了,婚礼打算简单些。” 温轻锲而不舍地道:“他们婚庆公司是十分专业的,不管你想要什么样风格的,都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徐晚宁睨了陈铮一眼。 “你们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温轻把徐晚宁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笑道:“不瞒你们说,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忙拍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剧组里拍戏,就是在去剧组拍戏的路上。” “可能是上了年纪吧,今年来就老感觉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了,医生也跟我说不要太奔波,要适当休息调理身体。” “这人一闲下来吧,想法就多了,总觉得这些年看似过得很充实,但其实一直都在虚幻的世界里演绎别人的人生,真实的世界都跟我自己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了。”温轻的目光落在陈铮的脸上,“我想回归到真正的生活世界里,去尝试做一些我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刚好听说你们要筹备婚礼,所以……”温轻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搞砸你们的婚礼的。” 见温轻一直在坚持,徐晚宁也不好反驳了这位长辈的好意,“工作再忙,但婚礼的事情我们还是要亲力亲为的。这样吧,麻烦温老师给我们引荐你刚才说的那家婚庆公司,我们相信温老师的眼光。” “当然,我们也没什么经验,更加不懂婚礼的仪式和习俗,温老师能提点我们一二就最好不过了。” 温轻顿时眉开眼笑,徐晚宁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同意她帮忙筹备他们的婚礼了。 但陈铮还没有发话,温轻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陈铮单手撑着脑勺,望向徐晚宁的侧脸,“我都听她的。” “好好好……”温轻接连说了几个好字。 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大厅里的食客时不时向这边投来注视的目光,大家私底下都在猜这两个小年轻到底说了什么话,竟然把温轻哄得这么开心。 那是开心吗? 那简直就是开心到模糊了。 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其乐融融,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唠着家常,时间过得特别快。 后面进来的食客见温轻放下筷子,似乎起身要走,犹豫再三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三步作两走到她的面前,“温老师,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很多年了,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眼见粉丝们又要涌聚过来,陈铮和徐晚宁赶紧护送温轻离开。 哪知道前脚刚离开了鱼你说等,后脚就被人伸开手臂拦住了去路。 “温轻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伸手拦住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女生,满头的脏脏辫,看起来很是年轻活力。 温轻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位女生,感觉她是有点眼熟悉,但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她,“你是?” “前两天的晚宴上,我不是故意要往你身上泼酒的,是我不好,误信了那些营销号胡说八道,以为你耍手段抢了秦雪的角色……温轻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听她这一说,温轻倒是想起她来了。 前两天,她应该邀参加时尚大魔头伊琳娜的私人晚宴,伊琳娜在时尚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影视圈里不少大人物也应邀出席,秦雪也在其中。 温轻和伊琳娜是多年的挚交好友,她四十岁生日,没有不出席替她庆生的道理。 至于眼前这位小女生,好像是伊琳娜舅舅的女儿。 一杯红酒撞倒在她身上的时候,虽然女生嘴里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温轻在她的眼里看不到真诚的歉意,反倒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但她当时也没有去追究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毕竟她做为一个长辈总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一个小姑娘难堪。 没想到她是秦雪的小粉丝,还为她抢出头。 “温轻老师,谢谢你那晚替秦雪解围,大半夜的还不嫌麻烦亲自把她给送回家……” “两位,不好意思 ,我打断一下。” 陈铮望着温轻,“你们说的前两天晚上,是不是6月2日晚上?” 薄绍宽出事那晚,正是6月2日。 第145章 不能作证 温轻回想了一下时间,“是,伊琳娜的生日宴是6月2日。” 见陈铮神色有些不对,温轻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连忙追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女生的目光落在陈铮的脸上,这一眼,如同惊雷在耳边乍响,眼里瞬间燃着了亮光似的,热情地向陈铮伸出右手,笑容甚是娇俏甜美,“帅哥,你好!我叫林楚楚,很高兴认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徐晚宁把女生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这男人,还挺会招蜂引蝶的! “林女士,你好!”陈铮无视林楚楚伸过来的右手,而是抬手搭在徐晚宁的肩膀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她叫徐晚宁,是名外科医生。” 林楚楚这才留意到站在陈铮身边的徐晚宁,笑容顿时微僵,变得有些不自然,但骨子里的教养使然,笑着夸赞道:“你的未婚妻很漂亮,与你很般配。” 这么好看的男人,真的不要太可惜! 一点机会也不给别人。 徐晚宁伸手环上陈铮的腰,显然是在宣示主权,“谢谢,你也很漂亮!”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林楚楚再次向温轻道:“温老师,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没事。”温轻笑了笑,“你今天不来找我,我都忘记了。” “温老师没放在心上就好,要不然我表姐可饶不了我。”林楚楚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秦雪她也会不高兴的。” 温轻抓住重点,“是秦雪让你来的?” “不是她的意思。”林楚楚摇头否认,“秦雪她跟我说了,以温老师你在娱乐圈的地位,根本就不用耍手段跟谁抢角色。那些剧本、角色都会先让你挑了,才到别人。” “今天之所以来找温老师您,是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担。” 温轻原本就没想过要跟她计较,现在把话说开了,自然是最好的,“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目送林楚楚远走,陈铮再次把话题绕回刚才的话题,“温老师,能跟我说说6月2号晚上的事情吗?你还有印象那晚秦雪是几点离开的吗?” “是跟案子有关吗?”温轻问。 陈铮点点头,“不介意的话,我们回车上说。” 温轻笑着说好。 街头人来人往的,确实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几人回到陈铮的车上。 “伊琳娜的生日晚宴是在她家别墅举办的,邀请的宾客大多数都是影视圈里的,秦雪也是被邀请的宾客之一。” 演员、模特、歌手……每位到场的,基本上都是各圈子里叫得上名号的。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时尚大魔头伊琳娜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眼,喜欢谁红就跟谁玩。这人势利归势利,奈何手里的资源强大,还是不少人赶着往上巴结她的。 “虽说三四年前,我曾跟秦雪合作拍过一部戏,但是我们私下并没有什么交情,那天晚上人也多,我们俩就见面的时候点头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说上话。” “因为第二天还要赶一个通告,快十二点的时候,我就跟伊琳娜打声招呼,跟她说先回去休息了。”温轻的声音顿了顿,“离开时经过花园,凑巧碰见秦雪正在与一个男人在拉扯。” 秦雪好像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摇晃,而那个男人显然是趁机占便宜,手紧紧搂着秦雪的腰不放,就连说话也要贴着她的脸。 虽然是有了醉意,但秦雪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一边拒绝男人要送她回家的不怀好意,一边挣扎着要甩掉男人。 由于体力上的悬殊,秦雪几番挣扎都没能推开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的男人。 “那个男人,温老师你认识吗?” 温轻点了点头,“不光我认识,我想你们对他应该也有所耳闻。” 那个男人叫刘现信,是位知名导演,在导演圈的地位很高。 “刘现信?”提起刘现信,徐晚宁还是挺欣赏他的,也看过几部他拍的电影,确实是一位有水平有实力的大导演。因为他的口碑向来不错,现在突然听见他趁人之危占便宜,不由得有些吃惊,“他不是已婚了吗?” 这位名导何止是已婚,而且已育有二女一男,与妻子恩爱有加,一直都是模范夫妻的代表。 “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事,很多时候不能看表面。”温轻笑了笑,“知道越多,怕是要震碎你们的三观。” 娱乐圈乱,徐晚宁是知道的,但到底是怎么个乱法,她倒没有深入了解过。 当然,她也没有这个兴趣去了解。 温轻告诉陈铮,虽然她跟秦雪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也见不得她这样糊里糊涂受到别人的欺负。 “秦雪,原来你在这里啊。”温轻走上前,佯装有些不悦,冲着秦雪道:“我都找你半天了。” “温老师。”见了温轻,秦雪的醉意也清醒了两分,知道温轻这是有意替自己解围,倒也机警,“实在不好意思,怪我刚才贪杯,脑袋都有些晕了。这不,说好了跟你还有赵老师她们打上几圈的,可这腿不听脑子使唤,不知道怎么地就跑到这里来了。” “刚才就跟你说让你少喝点,偏你不爱听,等会儿输钱,你可别说我跟她们合起伙来骗你的钱。“ 说完,温轻把头转向刘现信,笑道:“刘导,老赵她们都在等着呢,刚还给打电话催我们过去呢,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改天有时间一起吃饭。” “我跟刘导合作过三部电影,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 表面上的正人君子,实际上私生活糜烂得让人叹为观止。 那些无背景无关系无后台的女艺人,要是想在他的电影里演个角色,首先得在床上把他伺候舒服了。 刘现信自然也知道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演戏骗他呢,心里虽然恼火温轻多管闲事,但又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 倒也不是忌惮温轻在这个圈子里的极高地位,他忌惮的是她背后的薄家。 这些年,明里暗里想打温轻主意的人少吗? 可哪个不都给薄明成给收拾得妥妥帖帖? “是你送秦雪回家的?”陈铮追问。 “嗯。”温轻想着好人做到底,也不过是让司机多绕一段路罢了。 “你们送她回的哪个家?” 像秦雪这种级别的大明星,名下都不只有一套房产。 “清和公馆。” “温老师,你们送她回到家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温轻想了想,“应该是凌晨快一点了吧,我没太注意时间,只留意到我自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从清和公馆到我家,大约有30公里,我大概估算出来的。” 陈铮思忖了片刻,拿起手机给沈云开拨了个电话,“薄绍宽说谎,6月2号晚,秦雪她人不在星嵘农场,根本不能给他作证。” 第146章 可疑人影 陈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跟沈云开述诉一遍。 沈云开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来,“虽然这不能证明薄绍宽就是杀害薄家骏的凶手,但他让秦雪作假证,明显也是心里有鬼。” “去查下薄绍宽当晚人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事。” “行,我等下和林攀再去一趟星嵘农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刚刚结束与沈云开的通话,冯耀东的电话打了进来。 徐晚宁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陈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温轻见状,眉头也随之紧蹙,语气难掩关心,“阿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声温柔如水的“阿铮”让陈铮一怔,心头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愫。 他下意识抬眸望向温轻,一抹难以言说的莫名情愫骤然波涛汹涌。 恍惚间,眼前这张年轻漂亮的脸与陈瑞莲慈祥温柔的脸重叠。 明明温轻和陈瑞莲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从头到脚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相同点,可陈铮却感觉此时此刻的温轻给他一种熟悉感。 那种感觉就像陈瑞莲在他的身边。 见陈铮紧抿着唇不说话,徐晚宁的心也倏地提到了嗓子眼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铮有些抽离的思绪缓了过来,点了点头,沉声道:“城西那边有家叫希望之家的孤儿院,在后院的地窖里挖出了十多具儿童的尸骨。” 徐晚宁和温轻的脸色瞬间大变。 想必又是一个情节极其恶劣的重案。 这时,徐晚宁也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是曹霞的电话,刚送来一个伤者,伤势很严重。”徐晚宁道:“我得回医院了。” 陈铮开车赶到希望之家时,孤儿院的大门被十几辆警车包围,并且拉起了警戒线,把想要凑热闹的吃瓜群众全都拦截在外。 “陈队长。” 跟陈铮打招呼的是在现场负责组织调查工作的年轻刑警,陈铮对他有些印象,去年刚出来参加工作的小伙子,姓杨,叫什么名字,他不记得,只知道大家都喊他小杨。 小杨每每看见陈铮都两眼发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是对偶像的崇拜。 陈铮点了点头算跟他打个招呼,“发现尸体是在什么地方?” “在后院。”小杨那张憨憨的脸甚至是热情,“陈队长,我带你去。” 在去后院的路上,小杨告诉陈铮-孤儿院负责人郭起元,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 他还告诉陈铮,发现这些尸骨的是一个资深的专题记者,名字叫胡策。他在一年前无意中发现这家孤儿院总有孩子离奇失踪,为了探查真相,他伪装身份成功应聘孤儿院的保洁员,利用职务之便,展开深入的调查。 小杨一路上滔滔不绝,恨不得一口气把了解到的事情全都告诉陈铮,后者安静地听着,目光不经意掠过窄长而阴暗的走廊时,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待他定睛想要看个真切时,那个人影一溜烟地跑了。 陈铮警惕性顿起,拔腿就去追。 “胡记者的身份被识破,被他们抓了起……”小杨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身边好像有阵风晃动似的,待他回过神来,陈铮已经跑远了。 小杨冲着陈铮疾风般的背影,磕磕巴巴地喊了句:“陈队长,你去哪儿……” 在原地踌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也要跟上去。 陈铮跑到长廊的拐弯处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啊。 可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刚才确实有个人鬼鬼祟祟,看见了他和小杨往走廊的方向走过去,所以才跑的。 他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走廊的尽头右边是一面青瓦白墙,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白墙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染上了斑驳的痕迹,左边通道拐出去是一个花园。 正值六月,园子里的花开得正盛,虽说都是些普通的不起眼的花,可团团簇簇浓烈至极,满园的春色甚是惹眼。 陈铮没有心情赏花,留意到草地上有一排脚印。昨晚夜里下过一场小雨,现在草地还是湿的,踩上去脚印特别明显。 脚印一直延伸到茂密的草丛便消失不见。 陈铮定睛一看,草丛后果然有微小的动静,想必是藏了人。 他一步一步向草丛走去,然后定步在草丛前,“是你出来,还是我去抓你?” 草丛突然晃动了几下。 过了半晌,还是没人出来。 “陈……陈队长。” 小杨气吁吁吁地跟了上来。 陈铮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小杨如临大敌般,立马噤声,眼睛死盯着草丛。 草丛里传来微微的呜咽声,似乎有人在哭。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小杨脸部线条紧绷,语气疾厉,“再不出来,我就要开枪打人了。” 这声恐吓,起了效果。 草丛里有了更大的动静,有个人抱着头缓缓站了起来,都快要哭出声来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也不知道去哪里打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眼睛不敢看陈铮和小杨,一边哭一边念叨道:“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 “应该是孤儿院的孩子。”小杨望向陈铮。 “嗯。”陈铮的目光注视着男孩,他似乎受了很大惊吓,此时整个人蹲下来,像只小刺猬似的,把自己紧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陈铮一个箭步上前,俯身半蹲下来,伸手扒拉掉他抱着脑袋的双臂,声音温和近人,“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被迫看向陈铮,一张脸也是脏兮兮的,泪痕爬过半张小脸,眼里除了恐惧,再也没有其他。 “小朋友,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陈铮温声哄道:“别害怕,我是警察叔叔,我帮你把坏人都打跑。” 警察叔叔四个字,像是有天生的魔力一般,小男孩停止的哭泣,怔怔地看着陈铮。 泪水洗过的眼睛特别明亮,恐惧的眼神里多了分不相信,“你真的是警……警察叔叔?” 陈铮今天穿的是便装,也不怪小孩子不相信,但身后的小杨是穿了警服的,“你看看这位哥哥是不是警察叔叔?” 第147章 地下室 小男孩看向小杨,一身警服跟电视里的一样,见他们好像长得也不像坏人,心里相信了几分。 小杨见他眼里的防备松了几分,也跟蹲下身来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躲在这里?” 可能是这一身警服更有说服力,小男孩更愿意向小杨倾诉,“我叫田田,警察叔叔,有坏人,有坏人……” “警察叔叔你能帮我赶走坏人救救童童吗?” “还有,也救救胡策叔叔,他流了很多血,快要死了。” “当然可以啦。”小杨用力点点头,伸手去擦他的脸,动作和语气皆温柔,“不过,你要先告诉叔叔童童还有胡策叔叔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救他好不好?” “好,我带你们去。”田田抓住小杨的手,拽着他就跑。 陈铮跟在他们的身后,七拐八拐,来到一处两层的小楼房前,装修是八九十年代的风格,外墙也有部分剥落,地上积着一层落叶,看起来有种年久失修的败落感。 大铁门锈迹斑斑,地上也积了一层灰,似乎荒废已久,无人踏足此地。 “这是哪里?”这个地方到了晚上,肯定比游乐场的鬼屋还要吓人,小杨想起田田是带他们来找童童和胡策的,“你的意思是说,童童和胡策叔叔在这里面?” 可这大铁门被粗壮的铁链拴着,童童和那位胡策叔叔是怎么进去的? “嗯,童童和胡策叔叔就在里面。” “田田,你告诉叔叔,我们怎么进去?” “这边!” 不等田田说话,陈铮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杨一手抱起田田将人驮在肩膀上,疾步向陈铮的方向走去。 陈铮此时站在一个爬满锈迹的窗户前,窗户的玻璃已经碎了,一个身材消瘦的成年人也是能钻得进去的。 “田田,是从这里进去的吗?”陈铮问。 “嗯。”田田点头,“童童和胡策叔叔就在里面,警察叔叔你们赶紧去救救他。” “退后,靠边!” 陈铮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猛然往窗户砸去,几番重复操作,本来就不算太牢固的铁窗轰然倒下。 几人爬窗进去。 室内的光线昏暗,陈铮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找到电源的开关。 头顶的电灯“喀喀”响了几下,亮堂了起来,全貌展开在他们的眼前。 这是一个杂物间,破坏的桌椅,不要的旧物,杂乱地堆在这里,全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地上也有不少杂乱的脚印,目测尺寸是小孩子的。 太久没通风透气的缘故,空气里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霉味,呛得人心头发闷。 “田田,童童他们在哪里呀?” 杂物间虽大,但一眼望到底,根本没有可藏人的地方。 “他们在下面。”田田躲在小杨的身后,显然是有些害怕。 “田田不要害怕,叔叔是警察,一定会帮你把坏人赶走,把童童和胡策叔叔救出来的。”小杨的语气顿了顿,“不过,你要先告诉叔叔,他们到底在哪里,叔叔才可以去救他。” “找到了。”陈铮冲着小杨挥挥手道:“这边!” 小杨见田田眼底都是害怕,直接抱紧他在怀里,快步向陈铮走去。 这个杂物间,在废弃之前是一个大食堂。 不等陈铮开口说话,田田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指着一个旧式的储物柜道:“叔叔,他们就在里面。” 小杨把童童放下地,上前伸手拉开柜门。 可偌大的柜子里除了厚厚一层灰还有几颗老鼠屎,其余的啥都没有。 小杨正想问田田是不是记错了,却见陈铮移动已经没水的旧款瓦水缸,再把盛着水水缸的一块又长又黑的木板移走,地面出现了一个玄关。 陈铮拨弄了几下玄关,一个地下通道俨然出现在小杨的面前,小杨惊讶得嘴巴半天没能合拢。 陈队长到底是怎么发现这水缸底下有玄关的? 这也太金睛火眼了吧。 陈铮似乎看懂了小杨眼里的疑惑,解释道:“木板上有手指印,明显被人动过。” 小杨敬佩之情再次油然而生,这细致的观察力和敏锐的洞察力,是他鞭长莫及的。 “你先带孩子出去。”陈铮沉声道。 “陈队长我……” 陈铮抬手打断他的话,“你看好孩子。” 小杨听懂了陈铮的意思,通道下是他们未知的危险,要是带上孩子,遇到危险束手束脚的。 可始终不放心陈铮一个人去面对危险,地下室是什么情况,谁心里都没有底,多个人也好多个照应,“陈队长,田田留在上面,我和你一起下去看看……” 小杨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老大”。 他下意识回头看,带头的是沈云开和王京阳,还有几个刑警。 好吧,这下用不着他和陈队长一起并肩作战了。 这么好的学习机会,真的太可惜了! “老大,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话刚落音,不等陈铮回答,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这么隐秘的通道,老大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云开接到陈铮的信息,立即带人赶了过来。 陈铮的下巴往田田的方向抬了抬,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走,我们下去看看。” “叔叔,我也要去。”田田眼巴巴地看着陈铮,“我跟你们一起去救童童和胡策叔叔。” 小杨抱起田田,温声哄道:“田田乖,我们在这里等叔叔他们把童童和胡策叔叔救回来好不好?叔叔们很厉害的,一定能把坏人打跑,把他们给找回来的。” 王京阳一马当先,正想要弓身下通道,却被陈铮伸手拦住,“我先开路。”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家都谨慎点。” 闻言,沈云开等人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陈铮手持短\/枪沿着台阶步步往下走,而沈云开等人持枪贴着墙根紧跟在身后。 越往里面,通道的可见度越低,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安静得有些吓人。 每个人都警惕地观察四周的动静,背对而行,相互掩护。 约摸走了两三分钟,前方隐隐看见亮光,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紧握手里的枪。 走近了才发现,亮光是从一道半开的铁门里透出来的。 第148章 丧心病狂 陈铮轻轻推开铁门,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地下室。 哦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小型医疗室。 头顶白炽灯赤惶惶的亮着,室内全景一览无遗,竟是空无一人。 三四张由简陋的水泥砌成的解剖台,白色的垫布已经被血色浸染,像菜市场的卖肉案台,旁边的木桌摆放着一些玻璃瓶,还有各种各样的手术刀具和器械。 墙边摆着两个铁架子,每一层都摆放着玻璃瓶子,里面装的竟然全是人体器官。 那些泛黄的肠子、手脚、内脏都泡在瓶子里……众人环顾房间四周,寒意从背脊一直攀爬到头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与浓郁的血腥味混杂成作呕的气息。 沈云开望向陈铮,舔了舔后牙槽,“人体器官买卖。” 陈铮眸色晦暗,沉沉地“嗯”了一声。 当身体“零件”损坏,无法继续正常运转时,必须要找到新的替代品,成为继续存活的唯一希望。 陈铮曾看过一份权威可靠的统计数据:目前全球人体器官供需比1:30。 然而,只有不足1%的人能“幸运”实现器官移植,得以继续延续生命。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人能坦然面对死亡,对生的极度渴望,让人不惜倾家荡产。 于是,催生了黑暗罪恶的产业链——器官买卖。 “老大你们快来看!”王京阳略带惊恐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半米高的垃圾桶里竟然躺着一个男孩,双目紧闭面容惨白,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 看模样,俨然没了气息。 沈云开伸手去探他的气息,眸色瞬间沉了下来,冲着陈铮摇了摇头。 人已死了,身体也已经凉透了。 “妈的!”王京阳咬牙切齿从后牙槽里挤出一句国粹。 那些人视人命如草芥,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跟垃圾没有任何区别。 简直丧心病狂! 沈云开面沉如霜,俯下身将人从垃圾桶里抱出来,不料一堆血淋淋的肠子不断从男孩的肚腹里拖扯出来。 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顿时扩散开来。 有两名刑警见状,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赶紧伸手死死地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可是恶心在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没有忍住,转过身一阵呕吐,差点把黄胆水都吐了。 沈云开把男孩抱到解剖台上。 陈铮拿过一双干净的手套,面无表情地将那堆令人作呕的肠子全都塞回肚子里,又拿过针线,将肚皮给缝上。 缝线的技术不好,动作也笨拙,看起来像条扭曲身体的蚯蚓似的。 身后的几人见了,心头的恶心和不适也被压了下去,一瞬不瞬地看着陈铮,肃然起敬油然而生。 半晌后,陈铮拿过手术刀剪掉线头,随后将上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扣上。 终究还是来晚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他留最后一点体面。 王京阳红了眼,啐骂道:“老子要剁了这帮狗杂碎。” “老子还要花一个月的工资请师傅作法,把这些恶魔的灵魂镇压,让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超生。” 陈铮:“……” “崇尚科学,反对迷信。”陈铮拍了拍王京阳的肩膀,“你只需要心里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行。” 身后一名年长的刑警搭腔道:“哪需要用得上师傅做法,放心吧,他们死了后去不了天堂,肯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老陈,这边有发现。” 沈云开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一道暗门。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警惕性瞬间提高,谁也不知道暗门后面又是什么。 沈云开用力按了骇人的骷髅骨,暗门缓缓升了起来。 又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京阳、子俊你们在这里守着。”陈铮道:“其余人跟我进去看看。” 说完,陈铮率先进入通道,在前头开路。 通道窄小而幽暗,一路上并没有看见有暗室,约摸走了几十米,又是一道铁门。 陈铮思忖片刻,伸手按下开关。 铁门缓缓升起,陈铮带头拾台阶而上。 几分钟后,陈铮等人现身一个偌大的办公室。 …… 从办公室出来后,沈云开带陈铮去了后院。 陈铮没有想到的是,后院的景象比地下室更加触目惊心,密密麻麻的尸骨一字排开,若是堆积起来,能成一堆小山。 警方的挖掘工作还在继续,就目前所看见的,也远比冯耀东跟他说的数字要多。 沈云开沉着脸不说话,面色凝重,就连平时嬉皮笑脸的王京阳变成了苦瓜脸,眉头紧皱得能夹死只苍蝇。 事实上在场的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跟暴风雨来临前似的乌云压顶,欲要天崩地裂。 沈云开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日本鬼子来屠村呢。” 王京阳咬牙切齿地骂道:“操他大爷的,老子诅咒这些丧尽天良的狗玩意儿生孩子没屁眼。” “骂破天了,也没人能听见。”陈铮的拳头悄然紧握,目光扫过面色凝重的众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干活,争取早日把这些狗玩意都给送进去。” “对,早日把这些狗玩意都给送进去!” “一定要让这些王八蛋把牢底都给蹲破了。” “把牢底蹲破?这些狗东西配吃国家的米饭吗?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是浪费,全都一枪给毙了!” 众人越骂越起劲,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星子来了,沈云开见状,赶紧道:“大家都别光说不练,干活干活!” 时上嘉瞥了眼陈铮,“从骨骼来判断,这些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年龄从五岁到十五六岁不等。” 骨骼完整时,从全身骨骼的长度可以测量计算身高。 将每块骨骼按解剖学位置排列后,测得全身骨骼的高度,再加上5cm软组织厚度,即为身高。 陈铮半蹲下来检查尸骨,目光愈发森暗。 “他们的死亡时间不一样,有的是最近两三个月,有的已经死了一两年,甚至更久,死了七八年的都有。”时上嘉的语气顿了顿,“至于死因,有些比较明显,后脑骨碎裂,明显是生前遭遇钝器击打。” 第149章 都是死路一条 “生前遭遇殴打折磨的,应该不在少数吧?”陈铮声音沉重,“不是缺个胳膊就是少条腿的。” 陈铮心里默数了一下,一共挖出三十六具孩童的尸骨,没有几具尸骨是完整的。 时上嘉叹了一口气,“这些孩子生前都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暴力对待。” 他们的尸骨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痕,而这些裂痕并非是在尸体白骨化之后形成的,而是由于外力作用造成的。 据他多年的经验分析,这些裂痕都是遭钝器击打导致的。 时上嘉从事法医多年,绝对算得上是见过风浪的人,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么多的幼童,生前都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这样的惨烈,让人不敢往深处里想象。 那些孩子的父母若是知晓不得心疼死,夜夜做噩梦。 “那个记者呢?”陈铮问沈云开。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因重伤昏迷不醒了,人现在在抢救室。” 沈云开他们接到报案赶到的时候,胡策已经倒在血泊中,几乎没有了呼吸。 胡策身中数刀,情况危急,医生说能不能挺得过去,还是个未知数。 陈铮眸色冷了几分,“看来胡策知道的不少,这一次杀人灭口不成,那些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再想办法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你安排几个兄弟寸步不离守着他,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几个兄弟把守着了。等他醒了,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我们走吧。” 陈铮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沈云开一时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道:“我们去哪儿?” “去会会那位院长。”陈铮的声音冷了两分,“郭起元。” 郭起元双手被铐在身后,安静地蹲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被揭去伪善的面具,这张看似和蔼敦厚的脸,眼底只剩阴鸷狠唳。 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不管林攀等人如何审问,他就是用沉默来对抗。 林攀急得头发都快要冒烟了。 陈铮拍了拍林攀的肩膀,示意他要淡定,目光淡淡掠过郭起元,“既然给过他机会,他不想说,那就以后都不用说了。” 郭起元心头微微一怔,眼神有些错愕。 林攀瞬间释怀,不由得笑道:“也是,后院堆积成山的尸骨就是铁证,认不认罪,都是死路一条。” 陈铮“嗯”了一声,不再看郭起元,转身就往外走。 郭起元眼底的阴鸷狠唳,甚至还有些得意,此时通通都消散。 怎么一点也不按常理出牌? 警方现在不是应该急着在他嘴里套些有用的信息吗? 他再三缄口,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跟他们谈条件。 林攀看着他错愕的神情,忍住笑意,厉声道:“不管你现在想说什么,都给我憋着!反正你说不说,我们警方最后都会把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郭起元:“……” 按照陈铮的意思,林攀等人将他押回公安局,独立关在一个的黑暗又窄小小房间里。 里面除了一张铁床,什么都没有,四面都是冰冷的白墙,只有一个几厘米宽的铁窗,外头的阳光也照射不进来,光线又昏又暗,根本分不清昼夜。 郭起元坐在黑暗里,没人和他说话,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开始,他觉得无所谓,困了就睡,没人打扰也挺好的。 可等他睡醒后,精神变得充沛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模糊一片,心却一点一点地变慌了。 他想:没人跟他说话,那能不能来几只老鼠? 几只老鼠也能给他解解闷。 哦不,有几只老鼠吵着,至少还证明他自己还活着。 …… 屿城第一人民医院 “我们冯家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招惹你这么个扫把星?” 于春梅手叉着腰,指着冯盼弟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现在你爸跟你弟都被抓起来了,看着他们坐牢,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 冯朝贵和冯耀祖被抓了起来? 还要坐牢? “坐……坐牢?”冯盼弟有些惊讶,“妈,发……发生什么事了?” “冯盼弟你少给我这在里装!”见她这样,于春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你让那些警察把他们给抓起来的吗?” 冯盼弟隐约猜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忙解释道:“没……我没有!” 逮捕冯朝贵和冯耀祖一事,冯盼弟确实不知情。 是徐晚宁和陈夏瑶两人商量过后,决定要为冯盼弟讨一个公道。 陈夏瑶太了解冯盼弟了,她那个人性子软,向来逆来顺受惯了,不敢反抗不说,而且对她来说,冯家对她有养育之恩,让她去告冯朝贵和冯耀祖,根本不可能。 可冯朝贵和冯耀祖那样的人渣,尤其是冯朝贵,简直丧尽天良,徐晚宁和陈夏瑶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犯了法之后还逍遥自在。 “你还敢说你没有!”于春梅恨不得扑上去抓花她的脸,“冯盼弟啊冯盼弟,想不到你的心肠如此歹毒,我们冯家没有钱医治你的病,你就心存怨恨要报复我们。” 于春梅的嗓门大,引得不少人探头往病房里看热闹。 冯盼弟心里虽然怨恨冯朝贵那样糟践自己,可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报警抓他去坐牢。 毕竟再怎么说,他们对她都是有养育之恩的。 一直在努力给自己灌心灵鸡汤,就当是还了他们这些年的恩情。 她急得脸色都苍白了几分,惊慌失措地解释道:“妈妈,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可于春梅哪能听得进她的解释,见围观的人多,跟玩变脸术似的,前一秒还凶神恶煞,下一秒悲惨戚戚地哀嚎道:“你们大家都给我评评理啊!” “我们两夫妻好心好意从孤儿院里把她领养回家,这些年好吃好喝地供着,把她当成自己亲生闺女一样对待。她得了病,我们家困难实在拿不出钱来给她治病,想不到……想不到她竟然怀恨在心,竟然报警诬陷自己的爸爸和弟弟强\/暴她。” 第150章 威胁 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只见于春梅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甚是凄惨,显然是已经信了她几分。 顿时看向冯盼弟的眼神就染上了鄙夷,七嘴八舌地骂—— “真是造孽了,怎么就养了个白眼狼啊?” “这年头真的不能随便领养孩子,养不熟,那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是啊是啊,报警诬陷,怎么能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哎,这位大姐你也别伤心别难过了,就当……就当自己这么多年白养了一条狗算了。”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狗多忠诚啊,你这样说话不是侮辱了狗吗?” …… 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统统化作利箭射进冯盼弟的胸膛里。 一开始,她想要极力解释,可现在就像有人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心里头难受极了。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不能打扰病人休息的吗?” 徐晚宁拨开人群走进病房,睨了一眼半躺在病床上的脸色异常惨白的冯盼弟,目光落在正哭得悲惨的于春梅身上,心里一阵厌恶,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以为你哭哭啼啼,颠倒是非黑白,就能替你的丈夫和儿子洗清罪孽了吗?” 于春梅看见徐晚宁心时也是窝火,她跟那两个警察是一伙的,一时间忘记了哭,怒骂道:“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徐晚宁很少这样讨厌一个人,是打心底的那种厌恶,横眉冷对道:“你现在打扰我病人的休息了,我管不着吗?” 于春梅指着冯盼弟,冷声反问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来探望她,算哪门子的打扰?” 她的眼神发了狠,“既然徐医生觉得我这个做妈的来看女儿是一种打扰,那我也只好把她接回家里静养了。” 你们不是想救这个小贱蹄子吗? 她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当然,这个小贱蹄子死了更好。 省得她看着闹心。 徐晚宁哪里不知道于春梅那点小心思,根本不吃她那一套,一双柳目似笑非笑道:“她是你的女儿,你作为她的监护人,自然是有权利决定给不给她治病的。” 于春梅:“……” 不等她说话,又听见徐晚宁说:“如果你的女儿好好活着,争取得到她的原谅,在法官面前为他们求个情,没准你的丈夫和儿子会少在里面蹲两年。但如果她死了……” 徐晚宁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于春梅知道她那话外的意思。 如果冯盼弟死了,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的丈夫和儿子一辈子都蹲在里头出不来。 威胁不成,反而被别人给威胁上了。 于春梅憋得满脸发紫。 徐晚宁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说。 像她那种人脑子里糊的都是水和浆糊,多说只会是浪费口水。 门口看热闹的人倒是越聚越多,徐晚宁走过去,直接往外轰人,“病人需要休息,大家都散了吧。” 待吃瓜群众都散了,徐晚宁对上于春梅,“于女士,要是没什么事,也请你离开吧。” 给冯盼弟请了个护工,于春梅这个挂名母亲,既不出钱也不出力,留在这里只会碍眼睛。 于春梅偏要跟徐晚宁作对,让她走她偏不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副“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徐医生,25号病床的病人醒了,麻烦你过去看看。” “好,我马上就过去。”徐晚宁走到冯盼弟的跟前,替她盖好被子,“盼弟,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治病,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听明白了吗?” 冯盼弟偷偷望向于春梅,而她正死死地瞪着自己,一副想要生吞活剥了她的模样,顿时遍体生寒。 目光又看向徐晚宁,嘴皮子动了动,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很清楚,陈老师和徐医生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好,要指责她们“多管闲事”,自己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 最终,冯盼弟深深地低下了头,像只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驼鸟。 要是能当只驼鸟,也是极好的。 徐晚宁离开后,于春梅的巴掌落在了冯盼弟的脸上,一张本来惨白的脸,却因这一巴掌竟然有了点血色。 于春梅声音尖锐刺耳,“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得了,竟然敢联合外人来欺负我!” “冯盼弟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真攀上了那些权贵人物,人家只不过是一时大发善心施舍你罢了。”于春梅觉得一巴掌不够解恨,又伸手去掐住冯盼弟的脖子,“他们能护得了你一时,还能护得了你一世?” “你给我听清楚了,赶紧跟那些人说要撤诉,让他们放了你爸和你弟,要不然老娘跟你没完!” “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心里不痛快,你也别想着会好过!” 冯盼弟也不挣扎,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脖子,感觉空气一点一点从胸膛里被挤出来,满脸憋得紫黑。 “你这是在干什么?” 徐晚宁去而复返。 她还是不放心于春梅,刚好碰见查房的程医生,让他替自己去一趟25号病床。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你是嫌你的丈夫和你的儿子在里面太寂寞,要跟他们一家团聚一起踩缝纫机是吗?” 于春梅像是听不见似的,手上的力度又加深了两分。 跟在徐晚宁身后的曹霞见状,额头顿时猛冒冷汗,想也不想就往外跑去寻求支援。 徐晚宁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粗暴地扔到于春梅的脚下,“用刀吧,她会死得更痛苦一点!” 一句近乎冷血的话,把于春梅几近崩溃失控的情绪拉了回来。 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刀,神情一愣,手上的力度也松开来。 徐晚宁拿出手机对着于春梅拍照录视频,“看我干什么?要动手就赶紧动手!” 于春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要是死了,你也逃不掉。”徐晚宁不以为然地道:“一命抵一命,挺好,盼弟在黄泉路上有你陪着,她也不会感到孤独。” 第151章 人不自救,天也难佑 疯子! 真是个疯子! 于春梅的手跟触电似的松开了冯盼弟,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徐晚宁,然后甩袖而去。 冯盼弟只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疼,捧着腹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冯盼弟的眼尾已是腥红,泪光点点,哑着声音说:“徐医生,你刚才不应该阻止她的。” 她第一次觉得,死了也挺好的。 “说什么胡话!”徐晚宁有些生气,“陈老师跟你说过很多次,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徐晚宁握住冯盼弟冰凉如水的手,“安心把病养好,以前那些事情都会翻篇的。你还年轻,只要你愿意,你的人生你的未来就会有无数种可能。” “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人不自救,天也难佑。”徐晚宁从来没这样苦口婆心地劝慰过一个人,“请你相信陈老师,也请你相信徐医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冯盼弟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她看不清。 “徐医生,我爸爸还有我弟弟他们……”冯盼弟的语气顿了顿,“他们会坐牢吗?” “盼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既然他们做错了事情,应该接受惩罚。” “可是……” 徐晚宁打断她的话,“盼弟,你到时间吃药了。” —— 于春梅像只斗败的公鸡似的,怒气冲冲地离开医院。 她是被徐晚宁气得直跺脚,便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正要往公交站台走去,突然被两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伸手拦住去路。 眼前的两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着凶狠两个字,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于春梅背脊发凉,吓得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们……要干……干嘛?” 男人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冷淡,“我们夫人要见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于春梅被人强行带去见夫人,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清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因为自打她进门,那位夫人就背对着她。 “你想不想救你丈夫和你儿子的命?”那位夫人的声音清冷,像个机器人似的,不掺和半点感情。 于春梅慌是慌,但此时脑子还算清醒,“那夫人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哪怕她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会写几个,但这种显浅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倒是个上道的人。” 于春梅似乎听见她在笑,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又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她看见那位夫人冲着身旁边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穿黑色西装的是个中年男人,得到指示后信步走近她,以居高临下之态站在她的面前,“想要救你丈夫和儿子的命,你必须得按我的意思去做。” “好,好……”于春梅跟小鸡啄米般点头,“只要你们能帮我救出我丈夫和我儿子,你们要我干什么都行。” 一屋子里站了七八个身穿黑衣的保镖,一个个板着脸,跟黑面罗刹似的,于春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感觉脚都是虚的,有些站不稳。 她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春梅相信,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估计连这儿的大门都出不去。 可想了想,又怯怯懦懦地补充一句:“杀……杀人放火,我……我做不来。” 中年男人听了忍不住笑了两声,“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也是良好公民,也不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于春梅的心稍稍放了一些,听了中年男人给她安排的任务,她顿时喜上眉梢,忍着没笑出声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们的计划。” 那些人不是狗拿耗子爱多管闲事吗? 她就让他们知道,多管闲事的人向来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 薄家骏的死亡报告终于出来了。 陈铮从时上嘉的手里接过报告,最终的结果跟在案发现场的判断一样:致命伤是腹部的伤口,水果刀由下至上刺中心脏。 “水果刀上没有找到任何的指纹。”时上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凶手在行凶后对现场进行了整理,抹去了对自己不利的线索。”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凶手是薄家骏认识的,他对那个人没有防备之心。” 沈云开的语气顿了顿,“但是凶手杀了他还不解恨,把他的生\/殖器官都切了,怎么看都像是情杀啊。” 不光是沈云开,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情杀。 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制造混淆,转移警方的视线。 截止目前,薄家骏一案还是丝毫没有头绪。 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杨兴珠也登门警局闹了两回,恰巧那两次,陈铮都外出办公。 沈云开和王京阳他们也看明白了,杨兴珠打心底里还是挺忌惮陈铮这位薄家长子的,毕竟他是薄明成最重视的嫡长子。 她不敢当着陈铮的面闹,是忌惮他日后说不准成为薄家的当家人,要是闹翻了,对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但儿子惨死,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她心急如焚,不得不亲自去给警方施压。 杨兴珠来警局闹这个事,陈铮听说了,他也没说什么,痛失爱子的心情,他能理解,交代下去道:“只要她行事言辞不过分,就由她去吧。” 警方的职责是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可几天时间过去了,案子没有任何进展,受害者家属来施压,确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铮不知道的是,薄明成知道这事后,厉声训斥了杨兴珠一番,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让她打扰陈铮的工作。 杨兴珠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母子二人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可言。 嫡长子和私生子之间,是有天壤之别的。 她儿子的死,他做父亲的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152章 不是亲生的 杨兴珠可不敢跟薄明成杠,只能打断了牙齿逼得往肚子里咽。怒火攻心之下,她直接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薄明成只当是她痛失爱子伤心过度,吩咐佣人好生照顾,从未再踏足半步。 一直跟在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妈子容姐,见杨兴珠病恹恹的,短短数日,如同一枝被折下来放在花瓶里养着的鲜花,肉眼可见即将要枯萎,心疼得眼泪直打转,“二夫人,您得保重身体啊,您这样……不就是让那位得逞了吗?” 杨兴珠心灰意冷,儿子死了,薄明成的态度也让她寒了心,“家骏走了,我拿什么来争?” “二夫人,你别千万别这样说,平白让人看笑话更得意。”容姐苦口婆心劝道:“你还年轻,只要抓住了先生的心,三少爷会回来的。” 容姐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杨兴珠得宠,没了三少爷,她还会有别的孩子。 杨兴珠十八岁跟了薄明成,如今才四十岁出头,虽说是高龄产妇,可想生还是能生的。 谁知道杨兴珠听了这话,脸色似乎更加不好了,摇了摇头,苦笑道:“他要是想让我怀,又何止一个三少爷。” 虽然容姐跟在杨兴珠身边伺候多年,但早年的一些事情,并没有告诉她。 因此容姐不知道杨兴珠的上位史并不光彩,年仅十八岁的她是一家酒吧的陪酒女郎,因为年轻貌美也能说会道,被经理安排去陪薄明成。 那晚,薄明成喝多了,是她送他去的酒店。 在酒店里,薄明成睁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然后用力地拥入怀里,“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他抱着她越发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似的,带着哭腔道:“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杨兴珠知道喝醉酒的薄明成把她错认成了别人,可当他要占有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而是迎合着他,把自己交了出去。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没有把握住,她会后悔终生的。 第二日,薄明成醒来认清床边人的模样,眉头紧蹙,脸上的不悦明显得扎眼。 杨兴珠不敢去看他阴沉的双眼,心情瞬间往下坠沉。 看来高攀这一步棋,是走错了。 不仅是走错那么简单,好像还惹祸上身了。 薄明成紧盯着大气都不敢喘的她看了有两三分钟,又扫了一眼床单上的落红,紧蹙的眉头最终还是舒缓开来。 跟电视剧里那些老套又狗血的桥段一样,薄明成给了她一张空白支票,任由她在上面填上想要的数字。 拿钱走人,一笔勾销,出了这个门,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杨兴珠那会儿年轻气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豁出去只想赌一把大的,当着薄明成的面儿把支票给撕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真的赌赢了。 她的肚子争气,怀上了。 薄明成也没让她把孩子打掉,他把她安排在外面的别苑住。 十个月后,她生了个儿子。 薄明成并没有遮遮掩掩,在薄家骏满月时,直接对外公布自己喜得贵子。 杨兴珠母凭子贵,一跃从陪酒女郎,成了薄家的二夫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有薄明成撑腰,她们母子二人这些年的日子过得还是风光的。 这些年,薄明成对他们母子二人虽然是不错的,但是他没有让她再怀孩子,他碰她的次数寥寥可数,而且每次房事都是做好防护措施的。 至于个中缘由,她并不清楚。 也许薄明成一直都介怀那晚,她算计了他吧。 这二十几年来,都没机会怀二胎,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容姐看着杨兴珠,虽然对过去有些事情不了解,但是薄明成对杨兴珠的态度,还是清楚的。 并没有外头说的那样宠妾灭妻。 给她风光荣宠,也是看在三少爷的份上。 “二夫人,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哪怕不考虑孩子的问题,那也总该为自己找个靠山吧?” “靠山?”杨兴珠眼里的染上疑惑,紧接着又低声苦笑,“我哪里还有什么靠山啊?” 儿子就是她最大的底牌,现如今他惨死,还有谁能给她当靠山? 儿子死后,薄明成好像更加不耐烦她了。 “薄先生年纪大了,总归是要退位的。”可薄家家大业大,总会有人接手,容姐紧握着杨兴珠的手,“我瞧薄先生就很紧着大少爷,没准以后这个家就由他来当了。二夫人,你养好身体,该好好跟他走动走动。” 杨兴珠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儿子没了,她也没了争斗的筹码。往后的日子,要是不想被扫地出门,仍然做风光的薄家二夫人,她就要站队。 “容姐,选谁不都一样?”杨兴珠心灰意冷。 不管是薄绍宽还是陈铮,都是从程新柔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管最后谁是那个上位者,最终的大赢家者是她。 而她,横竖都是死。 容姐看穿了杨兴珠心里的想法,“二夫人,我前两天不是回老家探亲吗?你猜我碰见谁了?” 杨兴珠现在哪有心情跟她打哑谜,没有什么精神头,声音也跟漏气似的发虚,“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汤姐。”容姐生怕杨兴珠想不起这一号人物来,又解释说:“之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汤姐。” 杨兴珠虽然不许进薄家的门,但是一向关注薄家人与事的动态。 薄家老太太也是她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所以对这位没怎么打过照面的汤姐也是熟悉的。 老太太前几年去世之后,汤姐便以自己年纪大了为理由,向薄明成提出辞职离开了薄家。 薄明成没有留她,但也没有薄待她,让管家打发了她一笔丰厚的养老钱。 后来,听说她回了乡下生活。 杨兴珠记得汤姐和容姐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心里被勾起了兴趣,“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二夫人,我在她那儿打探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 “大少爷他……”容姐刻意压下嗓音,“不是那个女人亲生的。” 第153章 垃圾哪里去了 如同一响惊雷,炸得杨兴珠的脑子有些懵,“你说什么?” 容姐用力点头,“是的,大少爷不是那个女人亲生的,只是挂在她的名下。” “既然不是那个女人亲生的,那大少爷的母亲呢?”这等秘事,她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不管我怎么哄骗,汤姐死活不肯说。”容姐解释说:“这件事情,老太太下了死命令瞒着,知情的人只有寥寥几人,这些人又是老太太的心腹,嘴巴严得很。” 杨兴珠疑惑道:“那汤姐怎么把这事告诉你了。” “我跟她说大少爷终于找回来了,她不小心说漏嘴的。” 汤姐得知大少爷终于被找了回来,情绪十分激动,眼底泪光点点,无意识说漏了嘴。 “难怪……”难怪程新柔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如此冷淡,旁人见了都说一句不亲近,原来根本就不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太好了!”杨兴珠原本惨败灰青的脸色竟然鲜活了起来,“容姐,你说得对,我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能这样被人这样看笑话。我还要把杀害家骏的人凶手找出来,给他报仇。” 想起儿子,杨兴珠心脏一顿抽疼,眼底恨意迸裂开来,“家骏一定是他们给害死的。” 杨兴珠嘴里的他们指的是薄绍宽和秦雪。 除掉她儿子,那薄绍宽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所以,薄绍宽的嫌疑最大。 “三少爷死得不明不白的……”容姐也算是看着薄家骏长大的,一生无子的她,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他的死也对她打击不小,痛心疾首道:“二夫人,我们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不能让三少爷死不瞑目。” 站队薄绍宽是不可能的,那对母子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她也不可能看着杀子仇人站在高位风光无限。 她只有一个选择,站队大少爷陈铮。 容姐老泪纵横,“二夫人,你一定要赶紧好起来。大少爷他势力单薄,想要斗过那对母子,胜算不大,咱们能帮他一把是一把,大少爷是个明事理讲情义的人,以后他要是真坐上那个位子,他会感激咱们的。” 杨兴珠用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是要帮他一把。” 帮助陈铮,也是帮她自己。 —— 陈铮站在白板前,右手拿着笔,左手托着腮,一瞬不瞬地盯着案板看。 案板上,以薄家骏案为中心,但凡跟这个案子有牵扯的人,都被写上名字,然后逐一反复分析。 陈铮指着白雯丽的头像,“白雯丽,职业护士,她跟薄家骏的关系,说难听点是财\/色交易,被薄家骏赶走后,她人直接回了医院继续上班,医院那边不光有人证也有视频可以证明。” 他拿着笔直接在白雯丽的头像上打了个大大的叉,“所以,白雯丽的嫌疑可以排除。” 随后,陈铮的目光落在秦雪的头像上,“秦雪,一线女明星,大家都知道她跟薄家骏有矛盾,前一段时间告他强\/奸未遂闹得满城风雨。案发当天,也就是6月2日,她人也在星嵘农场酒店,并且替薄绍宽作不在场证明。” “事实上,秦雪替薄绍宽作了伪证。”陈铮把秦雪参加时尚大魔头伊琳娜生日晚宴所发生的事情简述一遍,“温轻将她送回清和公馆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一点半,而法医部那边给出的尸检报告,薄家骏的死亡时间是凌晨1-2点。” “由此证明,秦雪的嫌疑也可以排除。” 沈云开思忖片刻,“那目前最大的嫌疑就是薄绍宽,如果他不是心里有鬼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让秦雪替他作假证?” “再说了,他也有杀人动机。”沈云开的声音顿了顿,“薄家骏死了,他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争夺家产无疑是多了几分胜算。” 王京阳长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豪门争夺战,从来都是腥风血雨的,没本事的,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刚落音,王京阳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目光下意识投向陈铮。 那他老大,现在是不是也卷入这场不见硝烟的争夺之战了呢? 哪怕,他没有丝毫争夺之意。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亲情其实比纸还薄。 目光似乎藏着担忧,意味深长。 陈铮瞥了他一眼,视而不见。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薄家骏的案子,一直是在黑暗中摸索,像只无头苍蝇似的,都不知道往哪儿飞。 陈铮给白板笔盖上笔帽,“这个案子有一个疑点,我一直没想明白。” 话刚落音,众人顿时精神了,眼神炯亮,齐刷刷地落在陈铮的脸上。 有疑点,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有了方向。 哪怕是错识的方向,也是方向。 总好过毫无头绪,不知道从哪儿入手。 陈铮自然也知道大家的心里多少有些丧气,“我们在薄家骏房间的床头柜里找到一堆情趣用品,避孕套有拆装使用,但是垃圾桶是空的。” 沈云开最先反应过来,“据白雯丽交代,他们在星嵘农场的酒店里有发生关系,薄家骏不肯让她怀上孩子,当时两人做了防护措施的。” 事后用完的垃圾,当然是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去。 王京阳紧接着话题,“酒店的那几个保洁人员,我也对她们进行了审问工作,她们都说薄家骏入住期间并没有进去打扫过卫生,因为薄家骏特意交代了,如果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去打扰他。” “那垃圾哪里去了?凶手杀了人之后,把垃圾给带走了?” 案发现场也有大量现金,也有价值不菲的名牌手表……钱财未丢,偏偏带走垃圾。 “奇怪了,凶手为什么要在杀人后,把垃圾给带走呢?”王京阳挠挠头,心里头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风流成性的三少爷看上了某位貌美的女子,非得强行占有,刚好碰上的是位烈女子,趁他不备,就把他给杀了?” 第154章 左撇子 联想到薄家骏的生\/殖器官都被割了,一时间,无人提出异议反驳王京阳的猜测。 陈铮打开投影仪,屏幕上薄家骏的身体和生\/殖器官被放大,高清的分辨率,细节清晰可见。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屏幕。 陈铮并不说话,可大家共事的时间长了,都知道他现在就是让他们认真看图找一找异常。 生\/殖器官从身体割下,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段肉条。 认真观察半晌,王京阳率先开口,分析道:“如果是生前伤,出血明显,出血部位会有凝血块存在,而且创口哆开较大,甚至还有可能发生一系列的炎症反应现象,外观可见红肿。” “而薄家骏的创口皮肤裂开,收缩不明显,创口也不算宽……明显是凶手在杀了他之后,再把他的宝贝给割下来的。” 他们干这一行的,也有系统培训学习过法医学的专业知识,在教材里,白纸黑字将生前伤和死后伤描写得十分细致。 王京阳入行多年,也算得上半个资深的刑警,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陈铮点了点头,“确实是死后伤。” 沈云开反复观察相片,“凶手大概率是个左撇子。” “沈哥,你是从哪里看出来凶手是个左撇子?”林攀虚心请教道。 他跟王京阳一样,只能判断出是死后伤,其余的,他也看不出个一二来了。 沈云开起身,走到屏幕前,拿起激光笔投向照片,“你们看这里,伤口并非是平行的,从左到右略有些倾斜。” 众人顺着沈云开指的方向望去,细细端详才发现正如他所言:薄家骏身体的重要部位的创口确实是左侧要比右侧少一点。 如果不是十分细心观察,根本没办法察觉。 “我认同老沈的说法,凶手极大可能是个左撇子。”陈铮道:“林攀和王京阳你们俩继续追查薄家骏的社会关系,左撇子这个特征可以列入重点观察对象。” 薄家骏一案一直没有进展没有头绪,陈铮也是焦虑万分。 一杯浓茶滚过喉咙,焦虑也平息了几分。 陈铮心里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镇定。 他从档案室里拿出卷宗,一页页地慢慢翻看。 相片在放大镜下,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拿着相片去找时上嘉讨论,时大法医告诉他:根据创口的情况,左手持刀的概率很大。 陈铮和沈云开再一次去星嵘农场,案子还没有破,案发现场一直是封锁状态,非办案人员谁都不允许踏入半步。 鞋套、帽子、手套和口罩是进入案发现场勘查的标配。 案发现场跟他们上一次来不同,现场留下痕检部门做的标记,陈铮的双眼如同扫描仪一般扫过现场。 地上的血迹由原来的暗红色变成了褐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液里的某些成分被空气氧化,最后会变成黑色。 墙壁、窗帘上也有不少血迹,是凶手在挥动刀子杀人时,刀子上的血随着手臂的挥动而被甩到附近的墙壁、窗帘上。 弧度的长短与沾血量的大小、运动幅度力量大小成正比。陈铮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血泊,随后又投向墙壁和窗帘,根据甩抛状血迹,脑子里出现在一幅画面:凶手拿刀子捅进死者的腹部,随后又抽出来,再次捅刺。 死者被连捅两刀后倒地,凶手生怕他没断气,又或者心中恨意难消,又补捅刺几下,直至看见他断气才停手。 陈铮和沈云开两人再次对案发现场进行反复勘查。 打开床头柜,眼前是琳琅满目的情趣用品,沈云开道:“直觉告诉我,这是一起情杀案。” 凶手在杀人后,对现场进行过清理,为什么把垃圾打包带走,原因是里面有可以指证ta身份的东西。 可什么东西能指证身份,却又被扔进垃圾桶里呢? 沈云开心里只有一个猜测:凶手极有可能跟薄家骏发生过关系。 用过避孕套,能轻易检测出dna。 陈铮的目光也落在那一堆情趣用品上,眸光深暗。 “怎么,想要借鉴经验?”沈云开打趣道。 “滚!”陈铮没好气地道:“我在想要不要把这堆东西都给痕检部打包回去。” 沈云开突然想起王京阳在开会时的那个大胆猜测,“如果薄家骏是见人貌美心生歹念强行占有,那对方肯定会拼命挣扎,哪来的时间让他做好安全措施?” 如果两人发生关系并没有做安全措施,那为什么凶手要把垃圾给带走?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陈铮缓声道:“如果对方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呢?” “也不是没可能……”沈云开撇撇嘴,“就是太变态,还很掉身份。” 就薄家三少爷的身份,虽说是个私生子,但是挥挥手还是有很多女人愿意倒贴的。 用这样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实属让人笑话。 “都打包带走吧,没准有什么新发现呢。”沈云开边说边把东西装进证件袋里,“老陈,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陈铮凑近一看,是一颗小小的透明的碎钻。 碎钻夹裹在被撕掉的揉成团的热封膜中,因为两者的颜色接近,又是夹裹其中,并不容易发现。 沈云开拿来钳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碎钻仔细端详,“这质地有些粗糙,看着不像真钻啊。” “确实不像。”陈铮直接拿来一枚放大镜,“应该是装饰品,上面残留着类似于黏胶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上的装饰品。 衣服?帽子?还是发卡? “你说这会不会是凶手留下来的?”沈云开的声音隐隐有些兴奋。 陈铮倒没有沈云开那般乐观,神色依旧平淡,“一起带回去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好嘞!” 两人继续勘查,直到天黑,才离开。 下楼时,两人遇到高妍清。 “陈队长,沈警官。”高妍清笑意盈盈,“两位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两位留了包厢,不如吃完饭再走?” 沈云开看了眼陈铮。 毋庸置疑,高妍清的热情,是因为陈铮的身份。 “不了,我们还要赶回局里处理些事情,谢谢。”陈铮拒绝邀请。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不会耽误两位时间的……” “高经理。”这时候,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走过来。 她神色有些慌张,微微踮脚附在在高妍清的耳边,声音很小,陈铮和沈云开听不清内容。 陈铮倒也不在意说话的内容,目光平视落在工作人员的头发上。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因为跟所有的女性服务员一样,她的头发都盘了起来。 引起陈铮注意的是发间的发夹。 第155章 总算有点眉目了 那是一只精美的发夹,尾端镶嵌满碎钻。 那些碎钻跟他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那颗,不管是大小还是形状都十分相似。 让他吃惊的是,这只发夹的尾端刚好有一颗碎钻掉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铮不太敢相信老天爷竟然掉馅饼,目光投向其他人,发现其他人的发间并没有戴发夹。 沈云开也有所察觉,暗自冲陈铮使了个眼色。 陈铮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静观其变。 “你就按我的意思去做。”高妍清对年轻的服务员道。 “好的,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处理。” “高经理。”这时,又有一名工作人员过来找高妍清,“这份单需要你审核签名。” 高妍清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单据,低头认真审核一番,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印章,往单据上盖。 工作人员从高妍清的手里接过单据,“谢谢高经理。” 陈铮插话道:“高经理,你也挺忙的,我们先走了。” “陈队长,沈警官,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高妍清实在不愿意错过这个“讨好”太子爷的机会,“两位赏个脸吃顿便饭再走吧。” 陈铮不为所动,“谢邀,实在是公务繁忙。” 高妍清脸上笑意依旧,“要不,我让人打包吧?” “不必了。”陈铮再次拒绝了。 陈铮不笑的时候,脸部线条硬朗,眉眼间充斥着严肃感,高妍清不敢再勉强。 两人回到车上,沈云开给陈铮递了根烟。 “不了。”陈铮道:“戒了。” “好端端的,怎么要戒烟?”沈云开侧过头看他,语气玩味,“该不会是要把造人计划提上日程了吧?” “顺其自然吧。”陈铮笑了笑,“吸烟有害健康,徐医生会骂人的。” “想不到陈大队长你也有今天啊!” 这家庭地位,一看就知道十分低下。 “五十步笑百步。”陈铮从他的手里夺过烟塞回烟盒里,乜了他一眼,“这命运,你觉得你能逃得过?” “逃不过。”沈云开笑了笑,露出一嘴整齐的小白牙,“我认命!” “看来今天咱俩没白跑,总算有点眉目了。”沈云开道:“接下来,我的主要任务是起这位全倩小姐的底细。” 全倩,就是那位戴发卡的年轻服务员。 陈铮轻轻“嗯”了一声,“高妍清是个左撇子。” 高妍清在盖章的时候,陈铮留意到她从左口袋里掏出印章,盖章的时候用的也是左手。 “我也看见了。”沈云开望向陈铮,“你觉得她们哪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陈铮升起车窗,将夜风与聒噪都隔断开来,扯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还是那句话,办案不能凭空猜测,万事都需要证据为先。” “接下来,咱们也该忙起来了。” 沈云开也扯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有迹可循,有源可溯,总胜于当只无头苍蝇。” “郭起元那边怎么样了?” “晾了他几天,有要松口迹象了。” 最近这两天,工作人员给郭起元送饭,他申请要见陈铮,说自己要交代一切。 “不急。”陈铮道:“再晾一晾他。” 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信息太少,容易让郭起元牵着鼻头走。 “可上头对这件事情十分重视,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 性质极其恶劣,简直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上头得知消息后,生气得拍桌子直骂娘,下命令一定要尽快将凶徒缉拿归案。 陈铮沉声道:“孤儿院这事并不简单,牵扯面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还严重。” 虐童、人体器官买卖……希望之家只不过是这条黑色链其中的一环而已,其背后预估是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 现在只是崩了冰山一角,背后的黑暗与邪恶想必触目惊心,是他们没办法想象和预算的。 沈云开沉沉地点了下头,“希望这是一个好线头。” 扯住它一拽,像多米诺骨牌效应般,瞬间分崩离析。 当然,这只是沈云开的一个美好愿望而已。 想要将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就在沈云开恍神之际,陈铮接了个电话。 听不清对方说什么,只见陈铮微拧的眉头缓缓开来,就连语气也轻快了几分,“好的,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见陈铮结束通话,沈云开立即追问道:“胡策醒了?” 陈铮发动轿车,笑道:“要是哪天不干这行了,你可以去天桥底下摆个摊,给人家算算命。” 电话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说胡策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已经从重危室转移到普通病房。 沈云开没忍住笑出声来,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情绪消散了些,“不是你说的,崇尚科学反对迷信?” “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求神拜佛吗?” 说起这个,一向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沈云开有些嗤之以鼻,“不过是向神明许下一个希望,寻求心灵抚慰和情感的寄托罢了。” 在沈云开看来,求神拜佛跟自欺人没有什么两样。 要是拜佛就能完成心愿的话,那这个世界不得乱套了吗? 正如他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网友的一个神评——你拿着五块钱的香,去求佛祖保佑,让你赚500万。 你当佛祖傻吗? “倒也不能这样说。”陈铮道:“你要是去摆个摊当个半仙,给别人指点一二,拨开云雾带去希望,我倒不觉得是迷信。” 人生是苦海,在其中遭受种种苦厄不得解脱的,若是有人能说几句充满希望的话,也不失为一种善举。 当然,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不在此列。 扯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题,两个人一直紧绷着的心情都松弛了些。 拐弯驶入医院地下停车场,两人直奔住院部,乘坐电梯一路直上五楼。 “手术后在6小时通气后可以食用流质食物的,两天后可以改为普食。” 陈铮定在病房门口,一瞬不瞬地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徐晚宁。 他是没有想到,徐晚宁竟然是胡策的主治医生。 第156章 五年前的故事 “小师妹。”沈云开声音雀跃,“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陈铮前段时间跟他透了底,与徐晚宁去看婚房,两人最后选了一套差不多200平方米的房子。 结婚的事情,俨然是已经提上了日程。 陈铮的意思是——等新房装修好,就领证结婚。 “师兄你也不赖。”徐晚宁笑道:“都转正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这顿饭,沈云开被讹得心甘情愿,“只要小师妹你有时间,我随时恭候。” 一旁的陈铮轻咳了一声,“先干正事,吃饭那些回头再说。” “对对对。”沈云开转移话题,“徐医生,胡记者的身体状况如何?能跟他做个笔录吗?” 不等徐晚宁回话,瞧着脸色灰青的胡策手肘撑着床吃力起身,“两位警官,不碍事,我全力配合调查工作。” 徐晚宁连忙去搀扶胡策,陈铮则替他拿过枕头垫背。 “他刚做完手术,身体比较虚弱,你们尽量长话短说。”徐晚宁冲着陈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问那些尖锐的问题刺激他。 陈铮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聊,我去隔壁病房巡查,有事叫我。” 警方做笔录,徐晚宁自知她这般“闲杂人等”需要回避,退出去的时候顺手把房门也关上。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喝水吗?”沈云开问胡策,“我给你倒杯水润润喉。” 胡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末了,又补充一句,“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小命。” “胡先生,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们。”陈铮的声音顿了顿,“还有那些受害的孩子们。” 如果不是胡策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调查,揭开黑暗的帷幕,那些无辜枉死的孩子也许会一直被掩埋在黄土之下,无人知晓。 “叫我阿策就行。”胡策笑道:“胡先生听着别扭。” “阿策。”陈铮知道他刚做完手术需要休养,也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说说希望之家吧,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孤儿院有问题的?” “麦冬。”提起这个名字,胡策的眸光黯淡了不少,原本略显嘶哑的声音愈发闷沉,“五年前,我亲手把他送来希望之家。” “我以为这里会是他最好的归宿……”胡策的眼尾泛红,哞光蒙上了层水雾,“可没想到,竟然把他推上了死路。” 胡策告诉陈铮和沈云开,他自己是一名资深专题记者,对事件进行深度调查,以及挖掘新闻背后的故事。 五年前,胡策要写一份关于留守儿童的调查报告。 深知国家越来越重视农村留守儿童,为了更好地了解留守儿童的现状,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得到更好、更全面的帮助。 专题记者和娱乐记者有很大的区别,后者可以开局一张图,内容全瞎掰,捕风捉影的事可以天花乱坠说得有板有眼。但专题记者不行,笔下的文章必须是客观真实,不能含糊其词,更加不能夸大其词。 为了做好这一期的专题,胡策和三个同事对顺安县的农村留守儿童进行调查。 顺安县是一个相对贫困落后的乡村,村民知识文化相对较低,因为位置偏僻四面环山,经济发展滞后,外出打工的情况非常普遍。 顺安县总人口约2.3万人,据不完全统计,外出打工约为8000人,约2400名儿童滞留家中。 调查是匿名进行的,随机选择100名儿童进行单独访谈,详细了解留守儿童的生活条件、学习和教育状况以及心理状态。 麦冬就是这随机抽中的100名留守儿童中的一个。 而他又是这100个留守儿童中,令他们印象最深刻的。 不是麦冬的长相让人印象深刻,而是他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麦冬的亲生母亲是被拐卖回来的外地女人,用村民的话来说,她逃跑了几次,就遭受暴打几次,有一次差点被打死。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她开始变得老实了,似乎认命了,还替老麦家生下了个儿子。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女人会好好守着丈夫和儿子过日子的时候,深夏的一个暴雨夜,她趁家里人不备,逃跑了。 那个时候,麦冬只有六岁。 老婆跑了,麦父成了村里人的笑话,原本就不好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喝醉了酒就拿年幼的孩子撒气。 把对母亲的怨气都撒在了儿子的身上。 这样过了一年多,麦父娶了村里一个寡妇。 麦父也算好福气,娶一送一,平白多了一个便宜儿子。 寡妇的儿子比麦冬大五六岁,正是叛逆时期,没少捉弄欺负这位挂名弟弟。 为了讨枕边人的欢心,麦父对继子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还帮着那对母子欺负自己的亲生儿子。 年迈的爷爷看不过眼,大骂儿子被猪油蒙了心,结果却被粗暴推倒在地,在床上养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没多久,继母怂恿麦父南下打工。 麦父带上新老婆和便宜儿子一起去外地打工,从此跟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没有回来过,只留下年仅八岁的麦冬与年过八旬的爷爷过日子。 爷爷年纪已大,没有经济来源,靠着政\/府微薄的生活补助,还有拾荒卖钱来维持生活,爷孙两人日子过得相当困难。 “我们在了解到麦冬的情况下,就特别想帮帮他。”胡策陷入了回忆里,“我还记得第一次去麦冬家里,深刻认识什么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瓦砖泥房,家里没有像样一点的家具,就连吃饭的桌子都瘸了条腿,用红砖头垫着,窗户的玻璃也碎了,用报纸糊着,也挡不住大冬天的寒风呼呼地往里倒灌。 八岁的麦冬看起来面黄肌瘦,头发枯黄脏乱,身上的衣服补丁满满,在穿厚实军大衣都直呼寒冷的冬日里,他竟然没有穿鞋。 一双脚被冻得通红,肉眼可见长了几个冻疮。 让人既心疼又唏嘘。 胡策没想到的是,麦冬并没有想象中怯生,见了他们露牙憨笑,还热情地招呼他们。 第157章 送去孤儿院 “麦冬他很乐观,逢人就一张笑脸。”时隔多年,胡策脑海里依然清晰记住那张令人心头发暖的笑脸,“好像生活再艰难再悲情,也不能打倒他。” 坐下来聊了半会儿天才知道,他们家原来也是有一栋两层的红砖楼的,麦父在决定带老婆和继子南下闯一闯的时候,就把房子给卖了。 爷孙两人被逼得只能搬回破烂的老房子住。 看着白发苍苍走路都不稳的老爷子,还有哪怕浸在苦难里,眼神依然炯亮澄清的稚子,胡策等人心里都闷了一口浑气,难受至极。 临走的时候,爷爷让麦冬送一送他们。 “麦冬。”胡策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道:“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麦冬仰着头,疑惑地看向他,“是不是我长得太丑了,吓着叔叔您了?” “不是。”胡策被他给逗笑了,“你很乐观也很坚强,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厉害的孩子。” 贫苦的孩子早当家,麦冬也不例外,上山下田,拾荒搬砖赚钱,照顾年迈的爷爷…… 别说一个孩子,哪怕是一个成年人遭遇这些,都未必能如他这般扛事。 麦冬被夸得有些害羞,伸手挠挠头,“我爷爷跟我说了,天塌下来了就当被子盖,没什么大不了。” “胡叔叔,等我长大了,我要给我爷爷建个又高又大的房子,我还要给爷爷装上空调,还要给爷爷买个暖炉,爷爷他的腿不好,一到冬天就疼……” 麦冬絮絮叨叨地说着他长大后的宏伟理想,胡策等人安静地听着,谁也没有不耐烦。 离开麦家后,胡策和他的三位同事做了一个决定——借助社会的温暖力量,帮助这个贫困的家庭,扶一把这位仍然对生活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孩子。 他们将麦冬的经历事迹发行登报,不少人被感动了,都愿意伸出捐赠物资和钱财资助这个家庭。 眼见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在这个时候,麦冬的爷爷突染急病,前后不过两天就逝世了。 麦冬由留守儿童变成了孤儿。 哪怕他还有个父亲。 但父亲早就已经抛弃了他。 “麦爷爷走了之后,我和我的同事都尝试帮忙寻找麦冬的父亲。虽然他做事狠心无情,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麦冬的亲生父亲,他有责任将他抚养至成年。我们寻找了将近半年时间,还是一无所获。” 胡策的声音顿了顿,“后来听他们一个也是南下打工的青年说,胡策其实已经死在他乡了。” “死了?”沉浸在故事里的沈云开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据那个青年说,那个寡妇根本就没想过跟他好好过日子,劝他南下打工只不过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哄骗他把房子卖掉,然后骗走他的钱。” “他们南下到一个叫圳江的城市,前后不过三个月,他的新任妻子勾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包工头,把他的钱全都卷走了。” “麦冬的父亲深受打击,整日借酒消愁。那天晚上,在大排档喝醉了酒,与人发生口角,准确来说,是他撒酒疯挑事在先,结果被对方狠揍了一顿。大排档的老板怕闹出人命,连他的钱都没收,就把他给撵走。” “第二日,他被环卫工人发现冻死在后街巷里。” 原本是一个唏嘘的故事,但陈铮和沈云开两人皆是面无表情。 这人,并不值得同情。 说句没人情味的话,他那叫自作孽不可活。 “麦冬的父亲死后,你们就把他送进希望之家孤儿院是吗?”沈云开问。 胡策点了点头,“我那些同事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都领着一份微薄的薪水,领养一个孩子,生活压力太大了。我虽然未婚,但是我的工作经常忙得分身乏术,有时候一出差就是十天八天,确实也不适合领养一个孩子。” “我们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将他送到孤儿院。我们对比了多家孤儿院,经过反复的考量与对比,最后选择了希望之家。“胡策肩膀轻颤,声音多了几分哽咽,“我们想给他选一个最好的归宿,可没想到竟然亲手将他送进万丈深渊。” “麦冬他……”陈铮的声音暗哑,“已经死了是吗?” 陈铮想起孤儿院后院的森森白骨,没准其中一具尸骨就是他的。 胡策咬了咬唇,暗哑的嗓音克制着体内的悲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希望他还活着。” 沈云开与陈铮对视了一眼,“麦冬失踪了?” “孤儿院那边的说法是他被领养了。” 麦冬在孤儿院生活了将近一年,突然有一天,郭院长告诉他们,有一对膝下无子的夫妻愿意收养麦冬。 而麦冬也是愿意的。 这是一件好事,胡策他们都替麦冬高兴。 他们都知道,其实麦冬的内心深处是渴望家庭的温暖的,因为他说过,他也想像普通的孩子那样生活,有兄弟姐妹陪伴,也有父母的疼爱。 “你是怎么判断麦冬出事了的?”陈铮问。 “麦冬被领养后一直都和我有书信往来,并不频繁,一个月两封信这样,他喜欢在信里分享他的所见所闻,甚至遇到不知道解决的问题,也喜欢问我,希望我能给他答案。”胡策道:“就这样书信往来维持了三个月,后来突然就再没有收到过他的信。” 一开始,胡策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麦冬有了新的生活,身边也有了新的朋友,与他渐走渐远也是正常的。 又过了几个月,胡策出差麦冬所在的城市,忙完工作后,空闲之余突然心血来潮想去见见他。 因为书信上有详细地址,所以要找他,也不算太费力。 小别墅大门紧闭,按了许久的门铃也不见有人开门。 邻居告诉他,他们一家人早在几个月前出国了。 胡策低喃一声“难怪”。 难怪麦冬突然跟他断了联系,原来是跟随养父养母移民出国了。 那位邻居耳力甚好,“什么难怪?” 胡策见他是个健谈之人,便跟他聊起了麦冬,“移民出国也好,说不定他以后会有更多更好的机遇。” 谁料邻居却微微皱起了眉头,“领养?不可能呀,韩太太跟我说他是她先生的远房亲戚,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在他们家借住一段时间。” 第158章 凶多吉少 不等胡策说话,邻居又道:“他们也不算移民,韩先生和韩太太是带女儿出国治病的。” 胡策连忙追问,“韩先生的女儿得的是什么病啊?” 邻居想了想,“我也不太确定,之前好像听人过一嘴,说是先天性心脏病。” 职业的敏锐性让胡策觉得这事很不对劲。 第一,麦冬的确是韩先生和韩太太领养的孩子,领养手续俱全,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不符合常理。韩先生和韩太太的女儿病得如此重,照顾一个病人是要花费很多心思和精力的,为什么还要另外领养一个孩子呢? 职业病使然,出于对麦冬的关心,胡策决定调查这事,他必须要确定领养这事没有任何的猫腻。 麦冬是个好孩子,他希望他过得好。 “我开始着手对这件事情着手进行调查,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发现疑点满满。”胡策抬头看向陈铮和沈云开,“我暗中查到签字领养麦冬的人姓李,名字叫李亮,是南阳市人,据他的邻居说,他与他的太太确实早在前几个月领养过一个孩子,可不幸的是,那个孩子没多久就意外被车撞死了。” 李先生的邻居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满怀唏嘘,说李先生和李太太天生是克孩子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要个孩子,打针吃药,做试卵手术……折腾了好些年都没有怀上。 最后终于死心了,两夫妻决定领养孩子。 可前后领养了三个孩子,要么不是病死就是意外死。 村里的人流言一下子就传开了,可能真的是前世坏事做得太多了,注定今生求不来一个孩子的。 只不过,可惜那些福薄的孩子了。 因为受不住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李亮夫妻在孩子死了后没多久就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去,没人知道。 “可麦冬被领养之后,一直与我通讯的地址在晋海市,你们也知道这两个城市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通讯地址上的这位户主,姓韩,叫韩有信。”胡策眼里都是疑惑,“所有的信息都是不对称的。” 胡策拿出麦冬的照片让李亮的邻居辩认,他确认李亮领养的孩子跟照片上的孩子相貌相似。 既然麦冬从孤儿院出来后一直住在李亮家,那为什么通讯地址却在别的地方? 那些书信的笔记,胡策有认真细心确认过,确确实实是胡策的。 胡策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这件事不对劲。 十分不对劲! “李亮夫妻搬家,韩有信夫妻出国……这也未免太凑巧了。”胡策道:“胡策暗中查访许久,也没有找到这两家人的行踪,麦冬至今到底是死还是活,已经成了一个谜团。”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我只好伪装身份,进入希望之家就职,希望从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在胡策入职希望之家差不多一年,确实发现这家孤儿院存在很多问题。 孤儿院每年都会有不少好心人士领养孩子,可他调查发现,不少被人领养的孩子,没过多久就会离奇怪死亡。 死亡的原因不是病死、就是车祸、失足…… 一两例勉强说得过去是在正常的范畴内,但次数多了,自然是不属合常理的。 陈铮与沈云开对视了一眼,随后道:“器官贩卖是吗?” 胡策略微有些惊讶,有些意外陈铮竟然这么快就打探清楚内幕了,要知道希望之家的院长郭起元做事向来细心谨慎,又善于伪装,经过他手的事情可谓滴水不漏,他暗中查访了快一年才查出来些眉目来,“冒昧问一句,警方什么开始关注希望之家的?” 陈铮听明白胡策话里的意思,将遇到田田的事情简述一遍,坦然道:“如果没有遇到田田,我想我们警方未必这么快能发现那个地下室。” 地下室另一个通道通向院长郭起元的办公室,入口就设在办公桌底下,刚好被电脑主机挡住,根本不轻易察觉。 “原来如此。” “是你救了田田吧?”陈铮问得不像反问句,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怎么见得是我救了田田。” 胡策向来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你无意中发现废弃饭堂里有一条秘密通道,好奇心使然,你暗中下去查探,但没有想到你的行动却被田田撞见,他这个年龄真是对什么事情都感到新鲜好奇的年龄,所以偷偷一直尾随着你下了地下室。” “这些是田田告诉你的?” 陈铮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废弃的饭堂里有很多凌乱的脚印,看似凌乱,可认真分辨便可以知道这里面只有两个人的。” 串联前后事件,便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猜测。 “不愧是刑警中队长,这份洞察力不是旁人可比拟的。”胡策看向陈铮的神色里多了几份欣赏,“你说得没错,我确定是无意中发现废弃饭堂里有一条秘密通道的,我伪装身份进入希望之家,无非就是查明真相,这样一条秘密通道对我来说无疑是有巨大吸引力的。” “进入地下室,我彻底明白希望之家到底干的是什么肮脏勾当。”胡策额头的青筋粗起,愤怒地道:“郭起元那个禽兽不如的狗杂碎竟然将整个孤儿院作为培育基地,当客户需要脏器的时候,秘密斩杀孩子取走脏器。” 胡策告诉陈铮和沈云开,希望之家每年都会收到不少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金,但支撑希望之家正常运转的是那些富豪的资助。 所谓客户,就是那些每年砸钱捐赠的富豪。 “关于资助的名单,你手里掌握了多少信息?” “郭起元是个老狐狸,做事情很谨慎,所以我手里掌握到的信息并不多。”胡策又道:“那些资料都被我上传到了云端了,我等下拷贝给你们。” “感谢你的配合。”沈云开道。 胡策摇了摇头,“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两位警官如果真的想感谢我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云开大概猜出他心中所想,“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回麦冬。” “嗯。”胡策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策。”沈云开语气微沉,“不是我泼你冷水,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麦冬他……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第159章 去晚了一步 凶多吉少四个字,似乎刺激到胡策心底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线,闭上眼睛掩饰悲痛的情绪,须臾又再次睁开,“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 “据我调查了解到,孤儿院里不是每个孩子都适合当脏器供体的。” 毕竟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身体素质太差的是没有资格的。 每年送进孤儿院的人不少,而愿意领养孩子的人也不算多,因此孤儿院每半年都会做一次全面的评估,那些“不合格”的孩子,他们会想个漂亮而正常的理由将他们给送走的。 “他们有的人会被带到别的城市,打断他们的四肢,逼迫他们讨乞赚钱。” “陈队长,沈警官……” 胡策的声音变得异常哽咽,尽管后半句没有说出口言明,但陈铮和沈云开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希望麦冬还活着,哪怕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四肢都不健全的人。 至少,他还活着。 陈铮沉沉地拍了拍胡策的肩膀,最终一言不发。 语言是苍白的。 行动才是最真实的。 透明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绕回刚才的话题,“我从地下室原路返回的时候,发现了田田。我哄骗威胁他不要把今天所看见的一切说出去,否则就会死。田田不过是个孩子,几句恐吓便也把他给唬住了。我暗中观察过他一段时间,他确实没跟旁人提起过此事。” “没过多久,田田的好朋友童童失踪了是吗?”沈云开插话。 “是。”胡策道:“田田虽然年纪不大,但脑瓜子很聪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地下室,急急忙忙跑过来找我,跟我说童童一定是出事了,求求我一定要帮他救出童童。” “童童这个孩子,右腿天生瘸,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了。可他是一个天生乐观的人,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是个残疾人而消极悲观。”胡策心口一阵发疼,“看见他,我想起了麦冬。所以,我答应田田要帮他救回童童。” 这一次,胡策不再愿意单打独斗,而是暗中报了警。 对,他要把希望之家的真面目揭露给更多的人知道。 警方的人还没有来,可胡策已经等不及了。 他心里很清楚,那些人都是魔鬼,多等一分钟,童童就多一分危险。 胡策把田田安置在那个废旧的饭堂,千叮万嘱他一定要在那里等他带童童出来。 许是太久没见他出来,田田也按捺不住了,悄悄也下了地下室。 “我还是去晚了一步。”胡策眼底的泪水越聚越多,伤心地哭了起来,“等我赶到的时候,童童已经……” 被开刀剖腹这等残忍的字眼,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胡策,敌众我寡,显然不是对手。 胡策被捅伤,情急之下只好装死。 而那些人也机警谨慎,并不恋战,见胡策断了气,把童童的尸体扔进垃圾桶里,把脏器都带走。 那些人走的是院长办公室的那条通道,并没有发现躲在另一条通道里的田田。 田田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整个人都吓瘫了,只会哭,只会跟他说不要死。 胡策生怕那些人去而复返,一颗心都提到到了嗓子眼上,“你要是不想童童和叔叔死的话,赶紧出去找人来救我们。” “记住,千万不要找孤儿院的人。”那些人想必都是狼狈为奸,田田要是去找他们,不等于狼窝出来就掉入虎口了吗?可胡策又怕他听不懂,只能说:“孤儿院里的叔叔和阿姨都是坏人,你不要找他们,见到他们也要远远躲开。” “那……那我去找谁啊?”孤儿院里也没有别的人了。 “警察叔叔很快就来了,你要是看见他们,就赶紧带他们来救我们,记住了没有?” 田田离开后,胡策再也撑不住了。 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看见身穿警服的数人疾步而至。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捡回了一条小命。 聊了快半个小时,终于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陈铮对胡策所说的话并没有怀疑,因为很多细节都对得上。 “我现在有两个疑问。”陈铮道。 胡策也不觉得陈铮是在怀疑自己,“好,你问。” “是你和你的同事亲手送麦冬去的孤儿院,你入职孤儿院工作将近一年,他们都没有人认出你来吗?” 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陈铮的心头,忍到现在才问。 “是这样的。”胡策解释说:“麦爷爷走后没多久,我接到家里的电话,我母亲下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我不得不请假回家照料她老人家。” “说起来也是祸不单行吧,我母亲的腿伤养了半年,终于痊愈可以下地了,我姥爷却又突发疾病,我回城上班的计划只好再次耽误了。两个月后,我姥爷还是走了,他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我不得不留下来陪母亲料理姥爷的后事。” “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回来的时候,麦冬已经被李亮夫妇领养了。为麦冬挑选孤儿院这事,我是一直有参与,但是跟孤儿院那边的人对接,是我的同事出面处理。所以,他们并不认识我。” 正是因为之前没有跟孤儿院的任何人打过照面,所以他伪装身份才没有困难。 胡策在做专题记者前曾是一名化妆师,给自己化个大叔妆,背稍微驼一些,便能轻易骗过所有人。 “我刚才所说的,两位警官都可以去查证,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一件容易的小事。” 胡策的言外之意是——我没必要说谎。 沈云开并不接腔,而是又另外抛出一个问题来,“麦冬在没有被李亮夫妇领养前,你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吗?” “有。”胡策回答道:“麦冬跟我向来投缘,很多心里事也愿意跟我倾诉。得知我要回老家很长一段时间,便问我可不可以给我写信。” 沈云开点点头,又问:“那些书信,你还保留着吗?” 第160章 任何姿势,我都能配合 “保留着。”胡策道:“我跟麦冬的信件全都保留着。” 末了,又补充一句道:“那些书信的笔迹,我找人比对过,确实是麦冬的字迹。” 沈云开的眉头蹙着疑惑,“这就奇怪了,麦冬分明是跟李亮夫妻回了南阳市,可与你书信往来的地址却在晋海市。” 南阳市与晋海市的地理位置一南一北,南辕北辙的。 “那些信件在我家书房里,我现在这样最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出院。你们如果需要的话,可以亲自上我家取。”胡策紧接着把房门密码告诉陈铮和沈云开。 陈铮思忖片刻,抬眸望向胡策,“韩有信和李亮家里的地址麻烦你给我们提供一下。” 沈云开也是正有此意,“看来我们很有必要去韩有信和李亮家里深入去调查。” “对了。”胡策道:“韩有信是希望之家的资助人之一,每年给孤儿院资助的金额数十万。” “他的邻居没有骗我,韩有信的女儿天生患有心脏病,医生判断她活不过十八岁,除非……” 沈云开沉声接过话,“除非她找到合适的心脏进行移植手术。” 胡策点头说是,“韩有信资助希望之家,一是为自己搏个好名声,二是为了更容易拿到合适的心脏为他的女儿续命。” “谢谢你的配合。”陈铮向胡策伸出右手,“你先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来看你。” 陈铮没有忘记徐晚宁的叮嘱,病人需要休息,不能打扰太久。 这大半个小时里,他们也了解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好。”胡策伸手握住陈铮的右手,“希望两位警官下次来,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陈铮沉沉地拍了拍胡策的肩膀,并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胡策口中所指的好消息是什么。 其实胡策心里也很清楚麦冬还活着的机率微乎其微。 “希望之家,希望之家……”胡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就像一颗漂亮鲜红的苹果,外表好看,可内里却是烂透了。” “那些人,简直侮辱了希望两个字。” 陈铮不由得想起后院里的森森白骨。 那些孩子初到希望之家时,想必也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可被残忍扼杀生命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绝望。 陈铮和沈云开离开病房时,恰好碰见徐晚宁从隔壁病房里出来。 见两人皆面色凝重,徐晚宁的心骤然往下沉,“你们,还好吧?” “还好。”沈云开道:“就是故事太悲伤了,情绪一下子缓不过来。” “但我相信两位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找出凶手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孩子们偿命报仇的。” “说得好,一蹶不振意志消沉绝对不会是吾辈的作风,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将这帮狗杂碎缉拿归案。” 不等徐晚宁再多说几句话安慰安慰,沈云开却急急切了另一个话题,“你们聊吧,我去看看盼弟。” 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对徐晚宁道:“陈队长比较感性,共情能力也比我强,小师妹你好好开导他。” 徐晚宁:“……” 她怎么不知道陈队长的心灵这般脆弱? “你可能不太清楚,男人的心灵有时候也是很脆弱的。”沈云开凑近徐晚宁,附在她耳边道:“能动手的,咱们就别动嘴皮子。” 生怕徐晚宁领悟不到重点要点,沈云开循循善诱道:“像拥抱、亲吻这些都是极好的治愈武器。” 徐晚宁:“……” “你别不信。”对上徐晚宁怀疑的眼神,“不信的话,你试试。” 感性的陈队长此时面目无表情,凉凉地斜了沈云开一眼。 沈云开转身就溜,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陈铮啐骂道:“那小子就没句正经。” “师兄他是没句正经,但你不开心是真的。”徐晚宁向陈铮靠近,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褶,“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阻止悲剧的发生。可亡羊补牢尚未晚,不是吗?” 陈铮指着自己的胸膛,有些委屈,“可我这里堵得慌。” “陈队长。” “嗯?!” 徐晚宁扑到陈铮的怀里。 也不顾身边有人来有人往的。 这完全不符合徐医生向来低调的作风,被紧紧抱住的陈铮瞬间愣住了。 “我想验证一下师兄刚才到底有没有骗我?” 陈铮伸手摁了摁额头,无奈一笑,“都说他没句正经的,你还……” 不等陈铮把话说完,徐晚宁微微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现在,你的心情好点了吗?” 陈铮故作矜持回了一个“嗯”字。 可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欢呼雀跃……这些词统统都加起来,也不能形容刚才那一瞬间的雨过天晴。 “我其实也没那么感性。”陈铮死鸭子嘴硬,“就是……情绪有一点点不太好。” 徐晚宁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手戳了戳另一边没被亲吻的脸颊,“那这边还要不要亲?” “当然要!”陈铮附在她的耳边,“徐医生,今晚回家你再好好开导我。” “任何姿势,我都能配合!” 徐晚宁白了他一眼,“流氓!” 陈铮指着刚刚被蜻蜓点水般吻过的脸颊,“这样的开导太过于表面,徐医生,我想只有深入交流才能直达灵魂深处。” “我需要更深层面的开导。” 深入交流四个字,简直让徐晚宁的心尖狠狠一颤。 她摸了摸现在依旧酸软的腰肢,顿时没好气地道:“徐医生温馨提示,食色伤身。” 这时,已经走远的沈云开又折身返回,“老陈,时间差不多了。” 沈云开扬了扬腕表,“现在过去,今晚十二点前还能赶回来。” 徐晚宁反应了过来,“你们是要去外地出差?” “嗯。”陈铮坦然道,“刚从胡策那里得到些线索,要去一趟南阳市和晋海市核实。” “你们这也太奔波了。”现在都快晌午时分了,可他们还要来回两个城市跑。 “我们这一行就是奔波劳碌命,不过值得!”陈铮摆摆手,“我走了。” “好。”徐晚宁道:“路上注意安全。” 陈铮和沈云开先去的是离屿城距离不远的南阳市,全程高速,花了一个半小时。 李亮家早已人去楼空,他的邻居苏先生的证词跟胡策说的一致。 苏先生指认麦冬就是李亮领养的孩子,领回家后不到三个月,意外死于车祸。 陈铮指着相片又再次问道:“苏先生,请问你当时是否在车祸现场?是否确认死的那个人就是相片中的这个人?” 第161章 再见方文 苏先生从陈铮的手里拿过相片细细端详。 一旁的沈云开给他递过一根烟,“苏先生,我也知道时隔两三年,有些细节你可能记不太清了,但这个对我们的案子十分重要,希望你能帮忙好好回忆一下。” 苏先生接过香烟说了声谢谢,“我没有在车祸现场,我听说他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车撞的。” “听说人是当场断了气。”苏先生道:“而那个肇事司机在撞死人后逃逸了,几年过去了,现在都还没有抓到人。” 沈云开看了陈铮一眼,追问道:“当场断了气?没把他送去医院吗?” “身体在车轮子下辗过去,活生生被辗成了肉泥。别说送去医院了,华佗再世都救不回来了。” 苏先生叹了口气,“目击者直接打电话报警,警察过来调查取证立案,等所有的流程走完后,李亮联系殡仪馆的人过来带走尸体火化。” 沈云开掐灭烟头,冷声笑道:“他们这一招玩得好呀!” 活生生将人碾成肉泥,死者哪怕少了个心脏也无人察觉了。 陈铮的眉头微拧,眸底凝结一层冰霜。 把陈铮和沈云开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苏先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忍不住八卦道:“两位警官你们是不是怀疑这起车祸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沈云开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并非亲眼看见这一场车祸发生,所以你也没有办法断定那天死在车轮底下的就是相片里的这个人对吗?” “这……”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苏先生莫名有两分惊慌,“相片里的这个人,确实是李亮夫妻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我去李亮家串门,见过他,绝对不会认错。” 至于那场车祸里死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这个他就不敢拍胸口保证说是了。 毕竟不是亲眼所见。 李亮说死的是他的养子,那大家也就相信了。 又不缺德,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不是吗? 从苏先生家出来,陈铮和沈云开又跑了一趟当地的派出所,借阅这个案子的卷宗。 只可惜当地派出所把这个案子定义为一场意外交通事故,对死者的情况并未作详细的说明,逃逸司机至今仍逍遥法外。 面对陈铮和沈云开的三连击追问,当地派出所的负责人半晌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他们这样子办案,也太糊涂了!”沈云开甚是恼火,“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他们在替这群恶魔充当保护伞?” “老沈,过了!”陈铮厉声呵斥他道:“你可以说他们办案不靠谱,但绝对不可以随意质疑。” “他们没有进一步展开调查,敷衍结案,是失职渎职。”陈铮用肩膀撞了一下沈云开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沉得住气,否则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知道。” 沈云开耷拉着脑袋,沉沉地呼了一口浊气,“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他们那些人做事太过狠辣,一桩桩一件件,都触目惊心。 沈云开自知是被气得肝胆俱裂,无法冷静自持。 稚子何其无辜! 竟然让那些败类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祸害至此。 陈铮给沈云开递过一瓶矿泉水。 沈云开接过矿泉水,粗暴地拧开瓶盖,仰头猛灌。 透明的液体从嘴角顺着下巴、脖子往下流,迅速浸湿衣衫。 一口气猛灌了大半瓶水,沈云开将剩余的矿泉水倒在脸上,随后用力把空瓶子一捏。 心里那口浑浊之气终于吐了出来。 霎那间,感觉整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沈云开抬手擦了把眼角的水珠,语气也平静了不少,“老陈,你说那场车祸里死的人会是麦冬吗?” 陈铮摇了摇头,“不知道。” “也是,这个问题也只有李亮才能回答了。”沈云开看了眼时间,“现在下午四点整,开快点,我们能赶在天黑之前进入晋海市。” 两人再一次全程飙高速,在进入晋海市地界时,天将黑未黑。 韩有信家同样是人去楼空,透过厚重的工艺铜门,清晰可见别墅前院的绿草已长得有半人高。 “也不知道他的那位邻居还在不在?”沈云开道。 “我想我们的运气不算差。” “什么?” 陈铮的下巴往旁边的别墅抬了抬,“屋里刚亮起了灯,有人。” “那还等什么,走吧。” 按了好几下门铃,约摸半分钟后,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等看清楚开门之人的容貌时,陈铮和沈云开两人都惊住了。 眼前这个身穿米黄休闲服的男人竟然是方文。 董驰的经纪人。 方文也是一脸的惊讶,“陈队长,沈警官,今天这是什么风,把您两位吹到我这里来了。快,进屋坐。” 陈铮和沈云开也不扭捏,跟在方文的身后进了屋。 “两位不用换鞋。” “你住这里?”沈云开问道:“我记得你是屿城本地人。” “不,我的祖籍是晋海,从小跟父母迁到屿城居住。” “我爷爷奶奶还健在,所以有空我也会回来坐坐。”说完,方文吩咐佣人去沏茶。 等陈铮和沈云开都坐下来,方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问道:“该不会是我犯了什么不知情的罪,两位连夜上门来逮我吧?” 陈铮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文,语气有些严肃,反问道:“那你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事?” 方文一怔,连忙举手投降,笑道:“怎么会?我这是出了名的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陈铮也不再跟他贫嘴,直入主题,“你认识韩有信吗?” “能不认识吗?都多年的老邻居了。”方文笑道:“原来是借着他的东风,才把两位从屿城吹过来。” “他们家野草丛生,是不是已经搬走了?” “是。”方文道:“早就搬走了,算起来,有两三个年头了吧。” “他们搬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他女儿的身体不好,为了给女儿治病,早在两三年前就举家搬迁到国外去了。” “去了哪个国家?” “好像是m国吧,我也只是听我妈提过一嘴,具体的不清楚。” “这几年,他们有没有回来过?” “应该没有吧,你们看他家都荒废成那样了。”方文笑了笑,“你们也知道我工作忙,很少回来晋海。” 方文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认识韩有信,但对他的了解不多。 沈云开从兜里掏了照片,推送到方文的跟前,“这个小男孩,你见吗?” 第162章 死的到底是谁 方文自知事关重大,不然陈铮和沈云开也不可能专程跑一趟,敛起笑意,拿过照片仔细端详。 半晌,他摇了摇头,“照片上这人,我真没见过。” “你确定?”沈云开追问。 “沈警官,别的不敢说,这认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方文倒是没说大话,做经纪人这一行的,整天跟形形式式的人打交道,久而久之便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方文认真道:“只要是我见过的,我的脑子里或深或浅都会留下点印象。但你们说的这个人,我是真的从来没见过。” 沈云开盯着他,“三年前,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来找过你,他当时给你看的也是这张照片,你说你见过他,还说他是韩有信的远房亲戚。” “三年前?戴眼镜的男人?”方文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沈警官,我对这事没什么印象。” 末了,方文又补充一句,“你们该不会是怀疑韩有信是个人贩子吧,把小孩给拐卖了。” 沈云开轻轻嗤笑了一声,“这可不好说。” 方文:“……” “这应该不至于,韩家家大业大的,不可能会干这种勾当。” 陈铮插嘴,“韩有信的女儿,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是吧?” “是,他们夫妻二人一直都为女儿的病奔波……”方文急急打住话头,惊愕地望向陈铮,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陈队长,难道你是在怀疑韩有信非法夺取心脏为女儿续命?” 陈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先生,我可什么都没说。” “是是,陈队长什么都没有说,刚才那些话都是我个人恶意揣测。”方文丝毫看不出尴尬,面色如常,“怪我,无凭无据的也敢乱说。这事可能不说出去了,要是传到老韩的耳朵里,他非得告我诬陷不可。” “你跟韩有信是邻居,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有他的电话。”方文掏出手机低头查看通讯录,随后把手机递给沈云开,“这个是他手机号码。” 沈云开打开手机讯录手机号码。 “坦白说,我跟他的关系也就是普通邻居,说不上熟悉。”方文解释说:“一是因为我常居屿城,很少回来晋海,二是我们圈子不一样,他是个做建材生意的,而我是混娱乐圈的,八杆子都打不着,坐下来喝茶,连个共同语言都没有。” “自从他出国后,我跟他便一直没有再联系。”方文道:“这个手机号码,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停机,你们试着联系一下。” “好,谢谢你的配合。” “配合警方查案是我作为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我也希望能帮得上忙。” “可方先生对韩有信的事情似乎了解的也不多。”陈铮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方文也跟着起身,“想必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不了,还有工作任务在身。”沈云开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留了。”方文躬身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我送送两位。” “不用送了,请留步!” 从方文家出来,回到车上,沈云开给自己点了根香烟。 隔了一段时间没抽,大脑瞬间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良久,才缓过神来。 周身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沈云开掐灭烟头,“我觉得我还是要把烟给戒了,喝点小酒就挺好的,那种微微上头的感觉,烦躁压力,啥都没有了。” “瞧你这点出息!旁的本事没涨,自欺欺人倒给玩溜了。” 酒醒了之后,该干嘛还不得干嘛? 案子搁在那里,又不会自动给破了。 沈云开咧嘴一笑,“偶尔糊涂一下,也不至于要被骂自欺欺人吧。” 陈铮反驳道:“做人还是要清醒一点好。” “好好,听你的,做人要清醒一点。”沈云开自知说不过他,连忙举手投降,话锋一转,“方文给的号码,是空号。” 通常来说手机一般是欠费60天预销户,欠费90天正式销户,如果变成空号,显然是号码搁置的时间已经超过90天,并且已经销户。 “方文又不可能提前知道我们会来找他,不可能随便拿一个号码来糊弄我们。”沈云开的声音顿了顿,“看来,韩有信是打算长居国外不回来了。” 陈铮的反应极淡,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号码会是空号。 事实上,沈云开也不抱什么希望,倾身打开副驾驶座上的储物柜,拿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来。 牛皮纸袋里装的是十几封书信。 是胡策与麦冬的往来书信。 在出发南阳前,他们去胡家取的。 “麦冬被领养离开孤儿院后,他寄给胡策的信,上面的地址确实是这里。”沈云开心头的疑惑缠绕,“苏先生可以确认,李亮领养回家的人正是麦冬,可为什么通信的地址会在另一个城市?” “所有信件,我都做了对比。”每封信的后面都写上了日期,沈云开按日期将十几封信分成了两部分——麦冬被领养前和后,“看笔迹,是同一个人写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场车祸里死的人根本就不是麦冬?” 那位苏先生也说了,死者的身体被碾成了肉泥,根本不能辨认长相。 所以,谁知道死的到底是谁。 “而真正的麦冬,已经被转移到晋海。”沈云开结合目前得到的线索分析道:“真正的买家其实是韩有信,李亮领养只不过是个幌子。” 领养了三个孩子,都接连出事。 李亮这也太邪门了吧! 可他们偏偏最不相信所谓的邪门。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提醒有新信息进入。 沈云开掏出手机摁亮屏幕查看。 是一封邮件。 胡策发过来的。 希望之家的资助名单,上面清晰地记录了谁谁在何时捐赠了多少物资钱财。 当然,数据的真实性还是有待考证的。 沈云开把邮件转发给陈铮,“这样一份名单,要是搁平时,那得颁发荣耀证书以资鼓励的。” 可现在怕是成了烫手山芋,个个都避之不及吧。 第163章 有人在背后谋局 陈铮打开邮件查看,眸光暗沉,“还有烟吗?” “嗯。”沈云开反应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后,眼里难掩惊讶,声量不由得也提高了不少,“啊?你不是说戒烟了吗?” “心血来潮。” 沈云开看了眼陈铮伸过来的手,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一边给他递烟一边揶揄道:“也不怕回家被罚跪榴莲。” 陈铮低头拢火点烟,“还有一种可能。” 沈云开望向他,静等下文。 “这些信根本不是麦冬写的。”陈铮缓缓吐了一口烟雾,可那口浑浊之气依旧堵在胸膛里,“方文在说谎。” …… 徐晚宁睡得并不踏实。 她迷糊着伸手摸了摸旁边,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这会她是彻底清醒了。 拿起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五十六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紧急的要事给耽搁了吧? 徐晚宁按捺住想给陈铮打电话的冲动,起来给他发信息,却似乎听见从客厅传来的细微的声音。 她也没多想,骨碌地从床上爬起,连鞋都没穿就小跑去客厅。 然而,客厅黑漆漆一片,并没有人。 一时间,分不清刚才到底是听错了,还是做梦了。 徐晚宁的心跳在胸膛里起伏不定,伸手捏了捏眉心,不由得笑自己怎么还跟当年十五六岁那样。 只要见了陈铮,心跳都不属于自己的。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出息。 正要转身回卧室继续补觉,恍然看见阳台上有人影晃动。 今晚月光都躲在云里偷懒了,光线昏暗,徐晚宁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 一颗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可很快又冷静下来了。 虽然说锦佳华庭是个老小区,但物业管理向来做得不错,不会轻易遭贼。 再说了,真要遭贼,那也只能说明那个小贼没眼光运气背,非要自投罗网。 在刑警队长家行窃,跟偷东西偷到警察局没有什么区别。 徐晚宁走近了,才发现关在玻璃门后的背影甚是熟悉。 是陈铮。 什么时候回来的? 竟然一个人在喝闷酒。 徐晚宁没有穿鞋,走起路来没有脚步声,又关着门,陈铮并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 昏暗斑驳光线里,挺拔的背影竟也有说不上来的落寂。 是最近的案子太棘手了吗? 还是遇到了其他事情? 陈铮他们最近查的案子,她也有所耳闻,确实骇人听闻,但陈铮从来不是一个会知难而退的人,就算再棘手也不至于让他这般消沉,他向来只会越挫越勇。 可如果不是为案子,那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薄家? 他最近查的案子跟薄家有关? 徐晚宁猛然想起徐言白曾经跟她说过,薄家交到薄明成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摇摇欲坠,他在生意上剑走偏锋,短短几年光景,把几乎分崩离析的薄家带出了困境,再往后一路势如破竹,成了这屿城里最有权有钱有势的人物。 薄家生意越做越大后,薄明成对旗下的产业进行了洗白。 但再怎么洗白,有些事情也不是想斩就能斩断的。 如果孤儿院的案子真的与薄明成有牵扯,那陈铮他该怎么去面对? 想到这里,徐晚宁的心沉沉往下坠。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陈铮警觉回头。 不等他看清楚身后的来人,已经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陈铮转过身,将人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略带沙哑的嗓音很轻,“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徐晚宁把脑袋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抬头看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徐晚宁用力抱紧他,“我可以帮你吗?” “我这哪里是在喝闷酒。”陈铮嘴角的笑意分明,垂眸盯着她,“我这是累过头了,反而睡不着,小酌两杯促进睡意。” 徐晚宁:“……” “陈队长。”徐晚宁自然知道这并非他的真心话,他不想说,她也不追问,顺着他的话道:“睡前喝点酒确实能够让人快速入睡,改善失眠的困扰,但这种行为并不可取,因为喝酒之后的睡眠是浅睡眠状态,酒精进入体内之后会导致神经系统出现异常,难以进入深度睡眠。” “长期以往就更加不用说了,对你的身体造成……” 不等徐晚宁把话说完,她人已经被拦腰抱起,“徐医生,我醉了,想睡觉了……” “别闹……”徐晚宁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娇嗔道:“快三点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徐医生,我只是单纯想睡觉而已……”陈铮把她放到床上,随后欺身压上,“如果你想……” 徐晚宁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不,我不想。” 这都几点了,一番折腾下来,都该天亮了。 上午还有两床手术要做呢,那可得需要高强度体力支撑的。 她可不想站在手术室里,腰软腿也软。 陈铮咬了一口她柔软的手掌,手指在她柔顺的发间穿梭,“今天不做,睡吧。” 说完,真的就躺到她的身旁去了。 徐晚宁:“……” 徐晚宁抱紧他,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阿铮。” “睡吧。”陈铮与她十指紧扣,“不然,我会改变主意的。” “你……”徐晚宁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了出口,“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没有。”陈铮否认,笑着调侃道:“看来下次喝点小酒,我得叫上徐医生一起。” “好。”徐晚宁不再继续追问,“早点睡吧,晚安!” 陈铮在徐晚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好梦!” 徐晚宁很快再次进入梦乡,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陈铮的心思再一次飘远了。 “还有一种可能。” “这些信根本不是麦冬写的。” “方文在说谎。” 在回屿城的路上,他是这样对沈云开说的。 如果那些信不是麦冬写的,那就是有人在背后谋局。 而这个人…… 陈铮在看见开门的人是方文时,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张温润帅气的脸。 徐言白。 方文和徐言白是旧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陈铮也并非平白无故怀疑徐言白,因为胡策提供的那份希望之家资助名单,薄家也赫然在列。 第164章 他竟也是别人的棋子 怀疑是一颗种子,只要种下,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最后枝繁叶茂。 如果麦冬从未踏足过晋海市,写给胡策的那些信也是他人冒充的,也就是说,有人想借胡策的手去调查希望之家,将它的丑陋面目公之于众。 背后谋局者很清楚胡策的为人,正义善良,黑白分明,敢爱敢恨,也敢于与黑恶势力作斗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麦冬生死不明,胡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深入调查。 正如他自己所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人出来不经意给他“指点迷津”,找人心切的胡策一定不会放过的,自然而然就会被人牵着鼻头走。 如此看来,报复薄家这一盘棋,徐言白早就很多年前就开始谋划呢? 早在什么时候呢? 陈铮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薄云菲锒铛入狱,可以肯定背后是徐言白的手笔,再往前许美娜的死…… 陈铮突然想起在许美娜家找到的那张名片。 悦宁心理咨询室。 他还记得背面写了一行字——既然已经坠入了黑暗,就不要妄想光明。 许美娜生前有找过徐言白进行心理治疗,那么她故意拿徐晚宁做为幌子报复周绍森,是不是徐言白授意的? 那时的许美娜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她想要周绍森身败名裂,可时间并不允许。 如果有人跟她说可以帮她一把,想必她也会答应的。 可为什么要把徐晚宁给卷进去呢? 要知道那个案子跟薄家毫无关联,甚至对他的复仇计划也没有任何的帮助。 可徐言白分明不是那种说好听点叫乐于助人,说难听点叫多管闲事的人。 徐言白愿意出手帮许美娜,肯定是有目的的。 而那个目的…… 是他。 没错,就是他陈铮。 在他的管辖之内发生了命案,他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 有些重逢根本就不是猝不及防,而是蓄谋已久。 他陈铮也成了别人复仇里的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陈铮心脏一阵窒息。 “阿铮。” 怀里的人突然呢喃了一声。 “嗯。”陈铮的胳膊下意识抱得更紧,“我在。” 徐晚宁没有再说话,而是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继续睡了。 陈铮看着怀里安然恬美的女人,深情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绘她的轮廓。 他不敢问,她到底是否知情? 也不敢问她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陈铮再次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棋子…… 棋子又如何? 如果程新柔真的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那他愿意替程新柔去偿还这些罪孽。 程新柔毁了她的家,那他还她一个家。 …… 薄家 薄绍宽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余光偷偷瞄向正在沏茶的薄明成,牙齿有些控制不住打颤。 他双掌死死地撑着地面,才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薄明成突然让人通知他回来家里一趟,也没说是什么事。 他一个冷峭的眼神,薄绍宽顿时膝盖变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薄明成眼神都没分他一毫,也没喊他起来,薄绍宽只得一直跪着。 一边跪一边努力回忆最近到底有没有做了会惹恼父亲的事情。 可他最近都很安分守己,一心一意想着建功立业,除非…… 只有那件事情了。 薄明成替自己倒了杯茶,热水滚烫,但语气却是没温度的,“听说希望之家的后院挖出了三十多具尸体。” 果然! 薄绍宽冷汗涔涔,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我也听说了。” 事态严重,影响恶劣,警方那边有意压着消息不对外透露。 “那些脏事,你是不是也沾手了?” 薄绍宽喉咙一噎,不敢搭腔。 薄明成早在他与薄家骏的成人礼上定过规矩:不能沾赌毒,不能碰拐卖妇女儿童。 薄绍宽本来也不沾手这些脏事的,因为他很清楚老爷子如今十分看重薄家的声誉。 可后来,他无意中发现并非如此。 他的母亲程新柔不光开设地下赌场,也牵涉拐卖妇女儿童。 那时,他才明白薄家的荣光,依旧离不开黑暗力量的支撑。 不过也是,豪门贵族又有哪家敢说自己的手是干净的? 薄绍宽并没经商的天赋,明面上的生意交到他的手上,就算不亏本,也不见得能赚钱。 也正是因为这样,薄明成一直都没有把薄家的生意交给他打理。 在找回陈铮之前,薄明成也没有这个意思。 渐渐地,薄绍宽喜欢上做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因为来钱快且容易。 见薄绍宽低头不敢说话,薄明成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手里的茶杯往他的身上砸去。 薄绍宽心脏猛然收缩,可也不敢闪躲,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火辣辣的扯得生疼,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红了一片。 茶杯落在地,摔成了几瓣。 “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了,是吗?” “儿子不敢……”薄绍宽咬咬牙,替自己辩解道:“也不见得别家都是干干净净地做生意。爸,我也只是想为这个家尽一点绵力。” “混账!”薄明成简直恨铁不成钢,“我不让你碰自然有我的道理。” 他辛苦经营数十载,终于一点一点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洗白。 这个孽子倒好,直接让他多年的心血打水漂。 薄明成只觉得血压一路往上飙升,“孤儿院这事闹得这么大,你可有办法让自己脱身。” “爸,你放心,我手底下的人做事手脚干净,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 薄明成冷哼一声,“要真干净,还能让人给扒个底朝天?” 薄绍宽:“……” “现在警方已经介入要彻查这个案子,最近你给我安分点,再敢惹事,别怪我不顾父子情面。” “我明白。”薄绍宽连连点头答应。 薄明成只觉得脑袋隐隐生疼。 孤儿院的案子,是由陈铮负责调查。 他很清楚陈铮的性子,向来奉公守法,嫉恶如仇,一定会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一来,他的两个儿子势必站在对立面上兵刃相见。 这个结果,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 第165章 她不会背叛我的 薄绍宽原本以为会少不了一顿狠罚,别的不说,跪两天祠堂总是要的,可没想到父亲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薄明成刚冲他摆手的时候好像无奈地叹了口气。 无奈…… 这个词用在薄明成的身上那一个叫不合适。 他那样强势的一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别人向他妥协低头的。 可是刚才,他分明是看见的。 薄绍宽带着震惊离开了书房。 从书房下楼,碰见了妻子赵一苒,薄绍宽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装作看不见。 “站住!” 薄绍宽心里是不想搭理她的,可双脚却不听从使唤停住脚步。 眉头爬上了不耐烦,一开口就是嘲讽,“你是想看我笑话。” 赵一苒对他这种针锋相对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拿正眼瞧他,一副有事说事的口吻,“母亲让你去一趟后花园。” “她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 薄绍宽刚在老爷子那里受了气,现在又在赵一苒这里受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脸都变黑了,“你……” 赵一苒也不给他发作发恶的机会,转身就走,留下薄绍宽独自怒气跺脚。 薄绍宽有些时日没踏足后花园,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后花园全换成了兰花。 乍眼看去,上百种兰花竞相开放,看得他眼花缭乱。 置身于靡艳的花海里,薄绍宽一直绷紧的心也松弛了不少,切换笑意疾步走到程新柔的跟前,“妈,你找我什么事?” 程新柔放下手里的报纸,下巴抬了抬示意他坐下来。 “我让人给你订了机票,你到国外去玩两个月吧。” 薄绍宽吃惊地看向程新柔,“妈你的意思是,我被人盯上了,要去避避风头?” 孤儿院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他的身上来吧? 他就真的不相信陈铮有三头六臂的本事。 “警方那边已查实薄家骏死的那个晚上,你人并不在星嵘农场。” “妈你多虑了,我早已经做好安排。”薄绍宽道:“秦雪她能为我作证……” 秦雪这两个字让程新柔的眸色骤然变寒,“知道那些警察为什么会盯上你吗?” 一句反问顿时让薄绍宽遍体生寒,“不可能,秦雪她不会背叛我的!” 程新柔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是吗?” 林楚楚去找温轻道歉,是秦雪授意的。 巧合吗? 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薄绍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突然意识到母亲让他到国外玩两个月未必是躲避风头,毕竟她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不会任由他出事而坐视不管,她让他出国的原因是想把他给支开然后对付秦雪。 她现在之所以摊开跟他说,不过是提前跟他打声招呼。 “妈,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别人不了解秦雪,难道我还不了解她吗?她是绝对不可能背叛我的……” 薄绍宽想起秦雪被迫拿掉孩子,她那天差点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这个女人为了他,差点连性命都丢了,他怎么可能怀疑她会背叛自己呢。 “妈,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派人查清楚的。”薄绍宽走到程新柔的身后替她捶肩捏背,“我向您保证,秦雪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已经为我受了很多苦,您千万要高抬贵手别再为难她了!” “你!”程新柔怒斥道:“色迷心窍!” “我承认我是色迷心窍。”薄绍宽有些委屈道:“妈,我就是喜欢她,除了她,谁都不想要。” 薄绍宽答应过秦雪,他日一定会与赵一苒离婚,娶她进门当他的薄太太。 “秦雪她要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您冲着我来,要打要骂都行,别伤害她就行……” 程新柔心里那把怒火直冲天灵盖,“滚!”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她一心一意为他谋划,在他的眼里,却是在为难他心爱的女人。 薄绍宽越是偏护着秦雪,程新柔的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深陷到了肉里,拔也拔不出来,时刻硌得她生疼。 秦雪,必须要除掉。 …… 医院 于春梅的突然出现,让冯盼弟的心狠狠地颤了颤,顿时变得坐立不安。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于春梅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一张老脸笑得跟将要枯萎的雏菊似的,“盼弟啊,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感觉好些?” 冯盼弟的心更加不安了,双手无措地抓紧被子,指尖有些微微发白。 要知道,自从她记事以来,于春梅就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不是打就是骂。 自从得知丈夫欺凌了她,不但不为她说句公道话,还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的身上,用尽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她。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她想她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冯盼弟颤颤巍巍地道:“好……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于春梅把带来的保温瓶搁在桌子上,语气又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温和,“我给你炖了鸡汤补补身子,你趁热喝。” 给她炖了鸡汤? 冯盼弟仿佛遭遇一记劈天惊雷,震得两耳聩聋,出现幻听。 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这这……比骂她打她还要吓人。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鸡汤。” 徐晚宁恰巧查房经过。 于春梅是什么人,徐晚宁心里最清楚不过。 左右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于春梅心里恼火得厉害,但还是咬牙逼自己生生忍住怒火,笑道:“徐医生这是怕我在鸡汤里放毒药毒死自己的女儿吗?” 徐晚宁怼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于春梅:“……” “杀人是犯法的,我不至于这么蠢。” “也不见得聪明这两个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于春梅气得一张脸都白了,“你……” 自知说不过徐晚宁,又想起自己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于春梅再次把怒火压下,直接不理会徐晚宁,好声好气地哄骗冯盼弟。 “盼弟,之前是妈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的。”于春梅一边说一边往碗里盛鸡汤,“妈今天来,确实是有事情求你的。” 第166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于春梅说求,更是让冯盼弟吓破了胆。 “盼弟,你爸爸和你弟弟是真的知道错了,也被关进去很久了,接受了惩罚……”于春梅把鸡汤端到冯盼弟的跟前,“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让他们放了你爸爸和弟弟?” 冯盼弟看向徐晚宁。 于春梅深知徐晚宁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不等她开口便抢先道:“这事,咱们晚些再说吧。你先喝鸡汤,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徐医生……”冯盼弟忐忑不安地看着徐晚宁,刚才她说不可以喝鸡汤的,“我……我能喝吗?” 冯盼弟不好拂了于春梅的面子。 “是鸡汤,又不是毒药,有什么不能喝的?”于春梅不满地瞥了徐晚宁一眼,“鸡汤的营养价值丰富,人家动手术后,经验丰富的医生都会叮嘱家属给病人熬鸡汤补身子的。” “有的人说是国外进修回来的,我看也不过如此,外边溜达一圈,镀金罢了。” 于春梅嘴巴跟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又瞪了冯盼弟一眼,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盼弟,你该不会也以为我会在鸡汤里下毒药害你吧?” “不是不是,我……”冯盼弟慌里慌张地从于春梅的手里接过鸡汤,“我喝,我喝。” 冯盼弟端着鸡汤歉意地看了徐晚宁一眼,随后闷头把满满一碗鸡汤给喝了。 徐晚宁有些无奈。 但也无计可施。 于春梅见状,满意极了,挑衅地看了徐晚宁一眼,从冯盼弟的手里接过空碗,“还有半碗呢,都喝了,别浪费。” 冯盼弟不敢不听,只好又从于春梅的手里接过半碗汤。 鸡汤是什么滋味,她也说不上好喝还是不好喝,因为两碗汤都是囫囵吞枣。 于春梅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了。盼弟啊,妈改天再来看你啊。” 说完,拎起东西径直就走。 徐晚宁心头盘旋的不安越发浓郁。 于春梅今天的行为举止何止奇怪,简直可以称之为诡异好吧。 总感觉她目的不纯,所以才会跟冯盼弟说不能喝鸡汤。 但怀疑归怀疑,她没有办法阻止。 “徐医生。”冯盼弟看向徐晚宁的眼神甚是不安。 徐晚宁懂她的意思,也知道她的心思敏感,典型的讨好型人格,温柔地冲她笑了笑,“盼弟,我没有生气,真的。” 冯盼弟眼底盛满小心翼翼,小声解释道:“我其实也知道妈妈她……她给我炖鸡汤喝是有目的,可是……如果我不喝,她肯定会闹的。” 她向来如此,不如她愿的时候,就撒泼大闹。 谁的脸皮够厚,谁就会赢。 与于春梅对上,冯盼弟从来都只是输的那个。 徐晚宁走近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盼弟,你不用解释的,徐医生都懂。” “徐医生……”冯盼弟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我能不能帮你跟陈警官和沈警官说放了你的爸爸和弟弟。” 冯盼弟不敢去看徐晚宁的眼睛,低下的头轻轻地点了点。 “盼弟,徐医生知道你心地善良,感念亲情,但是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是……” “盼弟。”徐晚宁温声道:“你听说过愚孝这个词吗?” 冯盼弟明白徐晚宁的意思,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有时候,你的善良也会害了别人。”徐晚宁解释道:“惩罚不是目的,只是想让他们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对的。” “如果他们没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那这样的悲剧只会重蹈覆辙,最后受到伤害的人还会是你,而且你受到的伤害是变本加厉的。” 以冯盼弟的性格,她应该是做不到与冯家彻底割舍的。 而他们能护得了她一时,又能护得了她一世吗? 这也是她和陈夏瑶为什么要举报冯朝贵和冯耀祖的真正原因。 酸涩在眼底积聚,冯盼弟声音变得哽咽,“徐医生,我能抱抱你吗?” 徐医生跟陈老师一样,都是好人。 让她无以为报的好人。 “当然可以。”徐晚宁伸开双臂用力抱紧冯盼弟,“傻孩子,你要记住,你的善良要带点锋芒。我还记得我的爸爸曾经跟我说过,善良没有错,错的是没有底线。因为如果你的善良没有底线,别人就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你的善良也就助长了恶行。” 冯盼弟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嗯,我知道了。” “别的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养病。” “我知道了。”冯盼弟道:“你和陈老师都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活着就会有希望。徐医生,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 “老陈,检验结果出来了。”沈云开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报告,“我们那天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那颗假钻,市面上通俗一点的叫法是水钻,是玻璃材质。” “检验科那边在水钻上发现了类似胶水的东西,检验发现其主要成分是天然树脂以及一些颜色材料。” 站在陈铮身旁的王京阳听得一头雾水,“沈哥,你说人话。” 沈云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我刚才说的哪一个字让你听不懂了?” 王京阳挠挠头,嘿嘿地笑了两声,“每一个字我都听懂了,但串连在一起,我就听不明白了。” “是甲油胶。”陈铮道。 这种材料在紫外光的照射下会固化,而不是挥发,它会形成一层类似塑料的薄膜。 “甲油胶?”王京阳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它是胶水吗?” 沈云开更正道:“普遍用于美甲行业。” 王京阳总算是听懂了,“那沈哥你的意思是,那颗水钻其实是从指甲上掉下来的,并非是从发夹上掉的。” “嗯。”沈云开道:“市面上现在胶水品种有很多,在饰品上黏水钻的话,通常会选高强度胶水,比如502、ab胶、401等,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全倩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洗清了。”王京阳道:“只能说她那天刚好戴了一只掉了水钻的发夹,误导了大家的注意力。” 王京阳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可这样的话,薄家骏这个案子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沈云开一言不发地拍了拍王京阳的肩膀,随后又冲陈铮使了一个眼色,“看来我们得再跑一趟星嵘农场。” 陈铮已经拿起钥匙,“走啊,还等什么!” 第167章 条件是让我陪他一晚 “高妍清,6月2日晚11点至凌晨2点,你人在哪里?有没有人替你做证?” 坐在审讯室里的高妍清,仍然是陈铮和沈云开初次见她时的那身职业打扮。 身体随意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抱胸,姿态放松。 看似慵懒放松,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出卖了她的局促不安。 她已经被晾在审讯室里大半天时间了,仍然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可见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 “陈队长,沈警官,你们是怎么怀疑薄家骏的死跟我有关系的?”高妍清反问道。 “就算是问问题也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想知道的,我等下都会告诉你。”沈云开语气顿了顿,“现在,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6月2晚凌晨我应该是在家里睡觉。”高妍清的声音顿了顿,“但我一个人租房住,没有人能替我作证。” 见陈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高妍清的心猛然收缩,下意识手指蜷缩微握成拳。 “高经理平时是不是比较喜欢做美甲?” 高妍清面色微变,眼底的慌张一闪而逝,笑着反问道:“大少爷何以见得我平时喜欢做美甲?” “这里并没有什么大少爷。”陈铮纠正她道:“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喊我一声陈警官。” “指甲油含有机溶剂,洗指甲油成分为化学溶剂,两者都会对指甲造成破坏。”陈铮看着她,目光和语气皆平淡,“喜欢频繁做美甲的人,她的指甲会变脆,颜色也变得暗淡。” “高小姐你的指甲比我说的还要严重一些,右手中指和小拇指的指甲又薄又软,甚至开始分层,像撕贴纸一样,一撕就掉一层。” 高妍清心下大惊,她没想到陈铮的眼光竟然这么毒。 一旁的沈云开也搭腔道:“你已经开始察觉到经常做美甲对指甲造成非常大的伤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了,但指甲并没有变好,就连新长出来的指甲都有问题。” 就连新出来的指甲还是很容易分层,指甲还变空,连不着肉,右手的情况尤为严重。 高妍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缓声开口问:“陈警官,沈警官,两位刚才一直深入探讨美甲,请问这跟薄三少爷的死有什关系?” “高经理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沈云开把透明的物证袋放至高妍清的跟前,“这颗水钻,看着眼熟吗?” “这……”高妍清故作镇定道:“这不能说眼不眼熟,实在是这东西太普遍常见了。像装饰品上,还有刚刚两位警官说的美甲,都能看见。” “这确实是从美甲上掉下的。”陈铮道:“在案发现场,我们发现了这颗水钻。” “你租房楼下新开有一家美甲店叫美甲寇,老板娘吴小姐跟我们说,你在6月1日在她家做了一款水钻美甲。” 说完,陈铮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 是高妍清在做完美甲后的效果图,照片里她嫣然一笑,显然是对美甲的效果十分满意。 “我身为酒店的经理,案发之后也曾出现在现场。”高妍清仍然保持镇定,“你们也知道,水钻镶嵌不牢固,可能是不小心掉的。” 沈云开拿起物证袋,笑得意味深长,“你知道这颗水钻,我们是从哪里找到的吗?” 高妍清心里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床头柜里堆满了情趣用品。”沈云霏扬了扬手里的物证袋,“这颗水钻被夹裹在被撕掉的揉成团的热封膜中。” “高经理,我记得当时你并没有动现场的任何东西。”沈云开微微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而且当日你也并未做美甲。” 末了,沈云开又补充一句,“我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不错,为了公平公正起见,我们也可以调酒店的视频作证。” 案子发生之后,那套房间就被封锁了,非办案人员进不去。 “虽然说你是酒店的经理,可我想薄家二少爷在跟别人恩爱的时候,撕热封膜拿套这种事情,不至于让你亲自跑一趟代劳吧?” 高妍清一直刻意镇定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紧紧地咬了几秒钟唇,“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薄家骏是我杀的。” “你跟薄家骏是什么关系?” “我说没有关系,你们相信吗?” “薄家骏逼你强行与他发生关系是吗?” 高妍清点点头。 “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逼得你委身就范。”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需要把柄吗?”高妍清嘲讽道:“他是薄家的三少爷,我这个饭碗保不保得住,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我妈身体不好,每日都要喝药,我需要这份工作。” “你唯一的亲哥哥高明铄,也在这里上班吧?” 在酒店里当服务员,那天给薄家骏和高雯丽送餐的工作人员。 高妍清自知是瞒不过,“是的,我哥他也在这里工作。” “那天,薄家骏和高雯丽发生争执,你哥高明铄刚好送餐撞到枪头上。高雯丽走后,薄家骏把火气撒到了你哥的身上,非逼得你哥下跪道歉。” 高明铄自知惹不起这尊大佛,想要息事宁人也给他跪下了。 可薄家骏还是不依不饶。 “是你及时赶到,替他解了围。” 高妍清有些惊讶,因为被逼下跪道歉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只有她和高明铄。 所以,他们找过高明铄了。 而高明铄也对他们全盘托出了? 肯定是的,他们把她晾在这里足足半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去找高明铄了解个彻底了。 她的哥哥她能不了解吗? 肯定会二话不说把事情都给揽下来的。 高妍清有些慌了,她极力将慌张按捺住,“是,他放过我哥的条件就是让我陪他一晚。” 高妍清告诉陈铮和沈云开,自从薄家骏的腿被薄绍宽打瘸后,整个人变得比以前要暴戾许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心理变态扭曲,但凡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要大发雷霆。 “他那样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哪里接受得了自己变成一个瘸子,偏偏伤害他的人,他根本拿那个人没有半点办法。”高妍清嘲讽道:“满腔的怨恨早就扭曲了心性,他恨不得所有人都要跟他一样尝试这种痛苦的滋味。” 薄家骏喜欢折磨他人,凌辱他人,看着别人跪地求饶,从而获得愉悦和满足。 第168章 薄家骏是我杀的。 高明烁就是一个倒霉鬼,碰巧撞上薄家骏大发雷霆。 硬生生成了他的出气筒。 高妍清抬头,定定看向陈铮,“薄家骏是我杀的。” 陈铮目光平静,“说说你杀他的动机。” “也不怕两位警官笑话,我这个人并非会把节操看得重,不过也是个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俗人。” 高妍清道:“我知道薄家骏那人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想我哥出事,我也想保住这份工作,所以我选择了屈服。” 高妍清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而原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因为父亲的猝死,身体变得更加孱弱,常年卧榻病床。 为了撑起这个家,高明铄连初中都没读完就出来工作。 “我哥他出来工作那年都不到十五岁,跟着同村的人在工地上做小工,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为了省钱吃的是白米饭馒头,喝的是白开水,一年到头穿出来穿去都是那两身衣服,连袜子破了都舍不得买一双。” “他对自己很抠门,对我跟妈妈却很大方,有什么好的都想给我们。”高妍清声音有些哽咽,“后来我考上了重点大学,妈妈的病也加重了,需要花更多的钱治疗,家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我原本是想放弃不去读书的。” 高明铄得知后,连夜坐车赶回家。 “你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这个大学你必须要去读。”高明铄红了眼,“钱的事你别担心,就算是砸锅卖铁,哥也会供你读出来的。” 为了给母亲治病,也为了供妹妹读书,高明铄一个人打三份工。 高妍清读大二那年,劳累过度的高明铄从高架上摔了下来。 小命是捡了回来,腿和腰却摔坏了,从此之后没有办法干重活,遇到变天,能疼得人整宿整睡不着觉。 “我为什么要杀他?”高妍清轻轻地笑了笑,笑容里浸满了凉意,“那是因为他太贪心了……” 说好了,只要她陪他一晚,他就会放过她哥的。 可他偏偏在玩弄了她之后,觉得她的身体还不错,想继续糟蹋她。 “我不愿意沦为谁的玩物,所以拒绝了他。” 对于高妍清的拒绝,薄家骏也不生气,伸手拿电话就给人打电话,吩咐对方去把高明铄的腿给打断。 他这是在告诉她。 他们兄妹两人的命运就拿捏在他的手里,是生是死,甚至生不如死,都是他一句话说了算。 “陈队长,沈警官……”高妍清抬手轻轻拭去眼尾的泪花,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你们评评理,我这算不算是替天行道?” “薄家骏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沈云开微微叹了一口气,“为了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前途,值得吗?” 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咬碎了牙齿才走到今天。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可是…… “沈警官,在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什么前途都是浮云,不是吗?” 沈云开无言以对。 谁不想豪言壮志对抗命运? 可又有谁真的能对抗得了? 薄家骏一句话,就能让这对苦命的兄妹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高经理。”陈铮沉声道:“你的哥哥高明铄,他人现在就在旁边的审讯室。” 高妍清面色骤沉,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陈队长,我刚刚说了,人是我杀的,跟我哥没有任何关系。” “我哥他从小就很疼我,如果他说人是他杀的,那是他在骗你们。”高妍清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他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会替我顶罪的。” “你很了解他。”陈铮示意她坐下来,继续道:“他得知你被警方带走调查,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警局,跟我们坦白薄家骏是他杀的,跟你没有关系。” 在对高妍清进行审讯之前,陈铮和沈云开已经对高明铄进行了审讯。 那个憨厚的男人当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开口的第一句话,“薄家骏是我杀的。” 生怕他们不相信他的话,一句话接连重复了三次,就差没有跪下来求他们一定要相信他了。 说实在话,一屋子的警员都给看傻眼了。 甚至从警二十余年的老刑警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迫不及待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的。 要是个个杀人凶手都自己送上门来,那他们岂不是上班就只管翘着二郎腿喝喝茶看看报纸就行。 在审讯室里,高明铄告诉他们—— 6月2日晚10点左右,高妍清跟他说今晚还有事情要处理,让他自己先下班回家。 高明铄不疑有它,便打卡下班回家。 可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忘记拿了。 他只好折身回酒店取手机。 回到酒店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说在加班的妹妹。 高明铄有些疑惑,便给她打电话,结果打了几遍都是没人接的状态。 他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担心她会出事,只好挨个问值班的同事有没有见过她。 值班的保安面对他这个问题,笑容甚是玩味,一改平日狗眼看人低的姿态,恭恭敬敬地给他递了根烟,“铄哥,你家妹子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兄弟我呀!” 高明铄虽然一头雾水,但也知道保安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紧皱着眉头,“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保安也不敢明着说,抬头望了眼楼顶方向,阴阳怪气地道:“我要是像你有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妹妹啊,下半辈子打断腿都不用愁吃愁喝了。” 虽说高明铄读书不多,可脑袋瓜并不蠢笨,瞬间便反应过来保安话里的意思,“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妹妹她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他今晚还在想薄家骏为什么会那么好心放过他? 原来如此…… 高明铄整个人仿佛坠落冰窖,转身就往顶层总统套房方向走去。 身后隐隐传来保安的嘲讽,“哼,装什么清高啊!指不定为了上位,脱\/光送上门给人家玩呢……” 高明铄怒火直冲天灵盖,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那个人渣要是敢伤害他的妹妹,他就跟他拼了! 他绕回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然后乘电梯直奔顶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高明铄人还没有走出电梯,竟听见薄家骏的声音传了过来—— “高妍清你今晚要是出了这个门,我会让人把你哥的手脚都打断。” “到时候你再回来求我,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第169章 做鬼都不配风流 总统套房的门敞开着。 高明烁看见自己疼爱的妹妹此时衣衫不整,正被人按在墙壁上掐着脖子。 裸\/露在空气里的雪白肌肤紫一块青一块,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高妍清见了高明烁顿时脸色大变,挣脱掉薄家骏的禁锢,惊恐地冲他喊道:“哥,你赶紧跑!” “不要管我,快跑!” 跑? 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刚才听得一清二楚,薄家骏这个狗杂碎用他来做要挟,逼得他的妹妹屈辱委身。 他跑了,然后留下她一个人任由魔鬼折磨摧残? 高明烁死死地瞪着薄家骏,眼里的恨意迸裂,“清儿,我不跑,我哪儿都不去……” 薄家骏丝毫不把高明烁的愤怒放在眼里,因为在他的眼里,高明烁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任由他搓扁揉圆。 想要弄死他,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挺好,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薄家骏一把拽过高妍清的胳膊,“让你哥好好看看,我是怎么疼你的……” 高明烁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冲上前就推开高妍清,掏出藏在口袋里的水果刀向薄家骏捅去。 一刀下去,炙热滚烫的鲜血喷洒了他一脸,染红了他愤怒的双眼,狠戾又狰狞。 高妍清被推开时撞到桌角,尖锐的疼痛让她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高明铄的举动更是吓得她五魂离体,“哥,不要,住手!” 可回应高妍清的又是尖刀往薄家骏身上捅刺。 尽管理智将近崩溃,高明烁心里很清楚——事到如今,收不了手。 因为不是薄家骏死,就是他们亡。 短暂的两秒钟,高明烁已经做出了选择。 薄家骏他该死。 像他这样禽兽不如的人,死了都是会被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能超生的。 高明烁接连捅了薄家骏几刀,后者很快就倒在血泊中不得动弹。 他仍然觉得不解气,沾染了鲜血的刀往薄家骏的裤裆上去。 纵使高家并不是什么朱门大户,可高妍清也是他捧在手掌上千娇百宠的公主啊,薄家骏这个人渣怎么敢那样凌辱她? 他胆敢伤害他的妹妹,他就敢豁出命废了他。 “哥,哥……”高妍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杀红了眼的高明铄此时也恢复了理智,整个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谁能想到平时张牙舞爪的恶魔,竟然手无束缚之力,就这样死在了他的刀下。 眼睛瞪得老大的,带着不甘心和愤恨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是骗你们的。”高妍清忍着哭意,再三强调道:“薄家骏是我杀的,他是为了替我顶罪才骗你们的。” “我不想跟薄家骏纠缠不清,因为我了解他那个人,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想被他要挟不想被他拿捏,所以趁他不备时,拿刀捅杀他。” “只有他死了,我们两兄妹都才有活路。他不死,我们这一辈子都完了。” “我割了他那玩意儿,是因为他玷污了我。他那样的人,做鬼都不配风流。” “等他找到我的时候,薄家骏已经死了,他只是帮我一起处理了现场。”高妍清定定地看着陈铮,“杀人的事,他并没有参与其中。” “不。”陈铮沉声道:“杀害薄家骏的人,是你的哥哥高明铄。” 陈铮告诉高妍清,法医那边给了一份最新的检验报告,他们在薄家骏的那件血衣上提取出两个不同的dna。 沈云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资料递给高妍清,“经过检测对比,其中一个dna是死者薄家骏的,还有一个是你哥高明铄的。” 推测是高明铄在拿刀捅刺薄家骏的时候,锋利的刀刃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手,鲜血滴落在薄家骏的衣服上。 高妍清一个字一个字看完检验报告,在眼底盘旋多时的眼泪汹涌而出,“不,陈队长,沈警官,你们相信我,薄家骏真的是我杀的,跟我哥他没有关系。”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缓缓打开。 手戴银手铐的高明铄出现在众人面前。 高妍清猛然站了起来,眼泪越发止不住,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哥……” 高明铄走到高妍清的跟前,抬起手替她擦眼泪,“清儿,别哭!哥没事!” “哥,你快跟他们说,人是我杀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清儿,以后妈就交给你来照顾了。”高明铄眼尾泛红,哽咽着声音道:“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以后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告诉哥一声,或者带给哥看看,哥帮你把把关。”像是想起什么,高明铄摇了摇头,“不了,你还是不要告诉他你还有个哥哥。” 有个坐牢的哥哥并不光彩。 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个人好奇心重,他会深扒她的过往。 他不愿意她的伤疤揭露给最喜欢的人看。 高妍清泪如泉涌,泣不成声,痛彻心扉的时候原来是说不出话来的,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清儿,别哭了。我不后悔的,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杀了那个禽兽。”高明铄哭着哭着就笑了,“咱爸临走的时候,我跪在他的跟前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妈妈的。可哥还是没有保护好你,让那个禽兽欺负了你……” “清儿,好好活下去。哥说过,你是咱们家的希望……”高明铄想要抱抱他,却发现被铐着的双手没办法拥抱,“清儿,照顾好妈,也照顾好自己……” “不要,不要……”眼睁睁地看着高明铄被警员带走,高妍清只觉血腥味翻涌上喉咙,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的哥哥,这一辈子都是在为妈妈和她这个妹妹在活着。 高妍清缓缓倒地,意识也开始变得涣散,她的脑子只剩下一个疑惑—— 像他们这样安分守己的普通人,为什么连好好活着都是一种奢望呢? 那边,杨兴珠得知杀害儿子的凶手已经落网,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看着眼前双手戴着银手镯的陌生男人,杨兴珠几近是崩溃的,不敢置信地望向陈铮,语气里掩藏不住怒意,“大少爷,你不能为了顾及手足亲情,随便抓个人来糊弄我。” 第170章 我就没想过要脱下它 闻言,陈铮眉头紧蹙,“杨女士,这里没有大少爷,请喊我陈队长或者陈警官。” “还有。”陈铮道:“我们警方已经查清楚案情,杀害你儿子薄家骏的确实是星嵘农场的工作人员高明铄。” 一旁的沈云开接过话,把案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杨兴珠。 “不可能!”杨兴珠紧绷着脸,下唇被咬出一道牙痕,“你们肯定是骗我的!” 她的儿子是娇纵任性了点,可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她更加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被酒店的一个工作人员所杀。 不是的。 肯定不是这样的。 陈铮一定是为了包庇薄绍宽,所以才编这样一个故事来骗她的。 目的就是为了帮薄绍宽逃过法律的制裁。 陈铮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平放在桌面上,正色道:“杨女士,如果你对案件有异议的话,你作为死者的家属,可以通过法律程序提起诉讼。” “我通过法律程序提起诉讼,又能如何?”杨兴珠心里生出悲愤,怒声道:“你们有意从中作梗,官官相护,真相只会永远被掩埋……” 杨兴珠未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人已经疾步冲到她的跟前,二话不说抬手甩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对方下手很重,杨兴珠脸都被打偏到一边去了。 脑子更像是突然宕机了似的,完全被打懵了。 杨兴珠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人的一身职业装扮,杨兴珠很快就想起她的身份来。 星嵘农场的酒店经理。 “你这贱人!”杨兴珠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竟然敢打我!” 杨兴珠发疯了似的朝高妍清扑上去,“你们杀了我儿子,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敢有脸来找我。” 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来,便被死死拦截在半空中,高妍清死死地攥住杨兴珠的手腕,“打的就是你!子不教母之过,明知道家有恶犬,还要放出来咬人……” 高妍清紧接着又甩了杨兴珠一记耳光,“刚才那一巴掌是还你上次在酒店打我的,这一巴掌是你儿子欠我哥的。” 恶犬已死,那就由主人来偿还。 “你……”杨兴珠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高妍清。 陈铮将两人从中隔开来,冲沈云开使了记眼神让他将高妍清带走。 杨兴珠哪能让高妍清走,死活拽着她的衣衫,而高妍清原本也没打算要走。 她很清楚有钱人的规则。 哪怕她今天不来招惹杨兴珠,可她也不会放过她的。 指不定哪一天,她就会意外失足或横死街头。 与其坐在家中担惊受怕,还倒不如来出口恶气,讨个痛快! 横竖也是死。 那她得找个最痛快的死法。 不得不说,女人发起疯来,拦都拦不住。 关键是两位男士不敢对女士下重手。 会客室顿时乱成了一团。 “都给我住手!” 薄明成的出现,制止了这一场闹剧。 换作以前,高妍清见了老板会心生敬畏,可现在…… 豁出去了,什么都不怕了。 杨兴珠见了薄明成,顿时泪如泉下,脸上写满了委屈两个字。 “薄先生。”陈铮看着薄明成,“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始至终,陈铮都不肯叫薄明成一声爸爸。 薄明成也知道他心有芥蒂,也不多加勉强,点头说好。 陈铮离开会议室前,让人分别将高妍清和杨兴珠分开两个房间。 这两人真要打起来,估计又是一场悲惨血案。 夏日傍晚,天台也没什么风。 两人坐在遮阳伞下,眺望远处落日红霞。 薄明成先开了口,“你是想让我放过高妍清。” 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高明烁已经为薄家骏的死买单了,至于高妍清……”陈铮沉声道:“她也是受害者。” “她说得对。” 陈铮侧头望向他。 薄明成道:“子不教父之过。”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教育好他。 薄明成显然也没想到薄家骏是这般自作孽不可活。 平时教他的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竟不知道逼得狗急了也会跳墙。 都不知道该骂他愚蠢,还是该骂他活该,可终究人还是没了,除了痛心,其余的什么也说不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陈铮知道他是不打算追究了,可想起杨兴珠来,脑子隐隐有些生疼,委婉地道:“那杨女士那边……” 薄明成抬眼望向陈铮,“她那边,我自会应付。我答应你,有我在一天,就不会有人敢私下对付她。” 陈铮心里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眼角也生出几分明快的笑意,“谢谢。” 薄明成看着他,眉眼原本就有几分像他的亲生母亲,眼底盛满明晃晃笑意的时候就更像了。 原本心底因薄家骏的死而生出的阴霾消散了几分。 程新柔总是说他的心是偏的。 薄明成也从不反驳。 因为他的心就是偏的。 他的偏爱,那个人从来都不要,而她的儿子也不稀罕。 果然,基因是会遗传的。 薄明成也有些无可奈何。 “最近的工作怎么样?忙吗?”父子二人平时并没什么能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机会,薄明成不愿意冷场,没话找话。 “还是老样子。”陈铮话锋一转,“最近忙着查孤儿院的案子。” 薄明成一怔,瞬间明白陈铮话里的意思。 “你是觉得这个案子跟我有关?” “我不希望这个案子跟你跟薄家扯上关系。” 薄明成低声轻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试探道:“如果,我说如果这个案子是真的跟咱们薄家有牵扯呢?你会选择帮亲不帮理,还是会选择大义灭亲?” “我不希望这个如果成真。”陈铮盯着薄明成,神色认真且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的答案,不会是你想听到的。” “我就知道。”薄明成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如石沉大海,“你不会做任何对不住这身警服的事。” “嗯。”陈铮郑重其事地道:“从我穿上这身警服起,我就没想过要脱下它。” 第171章 大闹医院 临下班的时候,陈铮接到陈夏瑶的电话。 透过无线电波传来她焦急的声音,“阿铮,晚宁她遇到麻烦了,你快来医院。” 陈铮面色微沉,抓起车钥匙抬腿就往外走,“夏瑶你别着急,慢慢说……” 沈云开刚好从门外进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陈铮这副模样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也尾随紧跟他的身后。 陈铮疾步如跑,把手机扔给沈云开,自己躬身钻入驾驶室。 沈云开连安全带都还未来得及系上,陈铮一脚猛踩油门,轿车如离弓的箭,“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惯力使然,沈云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往前倾,如果不是他的反应敏捷,整个人都要撞上去了。 沈云开自知陈铮恨不得变身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立即出现在徐晚宁的身边,此时此刻只顾着开车,根本没时间搭理他,所以他只好给陈夏瑶打电话问个清楚。 陈夏瑶在电话里告诉他—— 昨天于春梅带着鸡汤来医院探望冯盼弟,没想到她竟然在鸡汤里加了红花。 红花有活血化瘀作用,喝了容易流产,对胎儿是极其不利。 昨晚深夜,冯盼弟便开始出现肚子疼痛,后来大出血造成失血性休克,经过大半夜的抢救,才从阎王殿那里把人给抢回来。 天亮了,冯盼弟还是昏迷不醒,于春梅却带上亲戚朋友十余人还有两三名媒体记者浩浩荡荡上医院大吵大闹,控诉徐晚宁医德败坏,竟然假借她女儿的病发动众筹敛财。 于春梅等人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拉横幅,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闹事的人还跟医院的安保人员起了冲突,场面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惊动警察前来维持秩序。 “这个疯女人!”沈云开气得脸都黑了,“我严重怀疑她的脑子里装的是狗屎。” 陈铮目不斜视专注开车,下颌线条紧绷,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沈云开知道不能说太多火上浇油了,换了个话题,“杨兴珠临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杨兴珠原来是还要闹上一闹的,但是薄明成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纵然不甘心但也不敢跟薄明成对着干,人在离开警局前,跟陈铮说要借步说话。 陈铮回来后,沈云开明显觉得他的心情变得不怎么好。 沈云开当时就想问他杨兴珠跟他说什么了,可又恰好被痕检科的人有事叫走了,所以憋到现在才问。 这个问题,让陈铮有两秒钟的恍惚。 但也没打算瞒着沈云开,坦诚道:“她说程新柔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沈云开心头一震,偏头望向陈铮,“程新柔不是你亲生母亲?那谁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陈铮摇头,沉声道:“不知道 。” “不知道”这三个字是杨兴珠说的。 当时,陈铮也是这样问杨兴珠的,程新柔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杨兴珠当时是这样回复他的,“我确实不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是谁,但是我敢确定,你不是程新柔亲生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问薄先生吗?” 提起薄明成,杨兴珠面色微变,低声说:“你可以去问他,他肯定是知道的。但大少爷,你能不能别跟他说,这事是我告诉你的。” “你既然那么怕他责怪,那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事?”陈铮有些不解。 杨兴珠理直气壮,“因为我不想看你被那对母子蒙骗啊?” 陈铮这下子懂了,杨兴珠这是死活不愿意相信高明铄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认定高明铄是他们推出来的背锅侠,也认定了他陈铮是为了包庇亲生弟弟薄绍宽,所以配合他们推高明铄这个替死鬼出来担事。 “不知道?”沈云开的眉头深深蹙起,“老陈,那你觉得杨兴珠这话可不可信?” 陈铮:“不知道。” 沈云开:“……” 医院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警方的劝离根本没什么效果。 反而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于春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女儿生病了,我这个当妈的当然会想办法给她治病,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会把她的病给治好的,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当医生的来众筹替我的女儿治病?” “你们是不知道,那些众筹的钱,我这个家属可是一分钱都没见着,早就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看热闹的群众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高谈阔论—— “我看这事应该有猫腻吧,这当医生的背着病人家属去搞众筹。” “现在这些医生没几个是有医德的,都想着怎么在病人的身上多讹几个钱。” “医生的奖金跟业绩挂钩的,一个普通的感冒都恨不得你从头至脚都做一遍检查。我三叔公的孙子啊,就是一感冒,花了几千块才治好。” “多半是有猫腻啊这事,没亲没戚的,为什么要给一个普通的病人搞众筹?想动手术活命,人家医生第一时间问你钱准备好了没?” “可不是嘛!你要是说没钱,赶紧让你带人滚蛋回家里等死。” …… 于春梅越哭越卖力,“这不,众筹的钱都进她口袋里了,就开始不管我女儿的死活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陈夏瑶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手指都在发抖,“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出钱医治这个领养的女儿,我们才想办法搞众筹给她治病的。” “我们好心好意帮你们,你却在这里颠倒黑白,倒打一耙!”陈夏瑶怒不可遏地骂道:“你这个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不,应该说是丧心病狂!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肯出钱医治我女儿了……”于春梅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摊开递给一边的媒体记者,“你们看看,这是房屋买卖协议书,为了给我女儿筹钱治病,我连我家的房子都变卖了!” “虽然盼弟不是我亲生的,可这些年我视她如己出,把她当成我的亲生闺女一般看待,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媒体记者是于春梅花钱请来的人,自然也配合她一唱一和,拿着《房屋买卖协议书》绕了一圈给周围看热闹的人看,“于女士为了救治自子女儿,确实在前两日把自家的老房子给卖了。” 第172章 有备而来 配合于春梅唱双弹簧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蓄着山羊胡子,光看面相就不是属于正派的人,继续煽动道:“于女士今天之所以找到我们媒体,实在是因为忍无可忍了。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可有些人却是医德败坏,借着病人作幌子,大肆敛财,践踏社会爱心人士的心意,实在是太可恶可恨!” “我们做为媒体人士如果不作为不揭露这种黑暗现象,只会滋生更腐败的温床,到头来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 一纸《房屋买卖协议书》,其实也不能分辨真伪,可看热闹的群众大部分人已然是相信了于春梅。 一是“天下父母没有不爱孩子”的观念已经先入为主,刚好一纸《房屋买卖协议书》眼下成了最有力的佐证; 二是“看病难、看病贵”已成为老百姓的切肤之痛,现实生活中“一人生病全家返贫、一人生病全家破产”的情况还是真实存在的,当医患矛盾激发的时候,老百姓自然而然和患者家属站在统一战线上。 一时间,看向徐晚宁的目光多是鄙夷、唾弃,甚至愤怒。 陈夏瑶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怒火在猛烈燃烧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盼弟她为什么会患病住院?她为什么会加重病情昏迷不醒,你不知道吗?非要逼着我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家的些丑事公诸于众是吗?” “如果你的丈夫和你的儿子好好做个人,那盼弟她还会……” “夏瑶。”徐晚宁一身白大褂,面色沉静地拉扯着陈夏瑶的衣袖,眼神示意她不要说。 陈夏瑶瞬间就明白了徐晚宁的意思。 有些话说出来,也许是会替她们自证清白。 可是冯盼弟的名声也就毁了。 于春梅也就是狠狠拿捏了她们肯定会投鼠忌器,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闹这么荒唐的一出。 谁的心够狠,谁就能迅速占领道德高地。 人至贱,则无敌。 “请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一直都没怎么吭声的徐晚宁站了出来,腰杆挺直,不慌不张,从容镇定。 可讨论声四起,谁也不愿意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这时,陈铮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与徐晚宁并肩而立,目光扫过众人,厉声道:“大家请保持安静!” 一身警服,威严尽显。 很快,讨论声小了下去。 徐晚宁看了陈铮一眼,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有他在身边,心里总是会踏实些。 “我们帮忙冯盼弟众筹治病这事确实是真的,所筹到的钱款每一分一毫都是用在冯盼弟的治疗上。关于这笔钱的收支都是账目的,而且这个账目也是可以对外公示的,接受群众的监督,绝对不存在于春梅女士说的,借着众筹的名义大肆敛财。” “我知道在场很多人心里有疑惑:为什么不是患者的家属去为女儿众筹治病,而是我去做这个事情。”徐晚宁看了满面泪痕的于春梅一眼,继续道:“于春梅女士卖房换钱是不是真的为了给女儿治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冯盼弟入院接受治疗已经快一个月了,期间所用的每一笔花销都是众筹回来的,而她那位口口声声说不会眼睁见死不救的养母并未支付过一分钱。” 众人哗然,看向于春梅的眼神似乎变了味。 于春梅有些心慌,但面上仍然保持镇定,狡辩道:“先前我确实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要是我能拿出钱来给女儿治病,也就不会卖了家里的老房子了。” “冯盼弟病重,根本不能拖延不管,所以才会想到众筹这个办法。”徐晚宁紧盯着于春梅,“于女士,你分明也是知道我们众筹救冯盼弟的事,为什么现在要倒打一耙?” 徐晚宁咄咄逼人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不满意众筹的钱,没有打到你的账户上而已。” “你你!”于春梅气结,“你血口喷人!为了给她治病,我可以卖掉房子……” “既然于春梅女士一直在质疑我贪墨了众筹的钱……”徐晚宁打断于春梅的话,“不如这样吧,既然于春梅女士为了救女儿卖掉了房子,治疗的钱也筹到了,麻烦你把之前冯盼弟的手术费治疗费都交了,我这边也组织把之前众筹的钱全都原路返回去给社会的爱心人士,就当是先前你们冯家跟大家借钱治病好了。” 于春梅一张老脸都白了,她没有想到徐晚宁这张嘴竟然这样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嘴,更知道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角色,真心是怕她说到做到,打自己那笔卖房钱的主意,“你说退就退,谁能作证?” 她暗自冲着媒体记者使了个眼色,后者心神领会,连忙跟着瞎起哄。 徐晚宁并不给那个男人发声的机会,抢先一步道:“各位,我刚才说了,我愿意将账目明细公诸于众,接受群众的监督。” 陈铮心情好了不少,时间总会是教人长大的,以前那个遇事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现在也能独挡一面去处理事情了。 “各位请听我说一句。”陈铮清了清嗓音,朗声道:“说起来,冯盼弟众筹治病这事,还是我们警局牵的头,在这里我真诚欢迎广大群众和社会各界的监督。” 沈云开也站了出来,“我叫沈云开,是屿城公安局的一名警员,冯盼弟众筹一事,我也参与其中。所以,我也真诚欢迎广大群众和社会各界的监督。” 凑热闹的群众顿时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间,众人觉得有猫腻的,好像是患者家属。 “我们同时承诺对违规违纪问题将严肃认真查处,并向举报人反馈查处结果,以实际行动取信于民。”陈铮望向于春梅,目光冷淡,“于春梅女士,你今天的言行举动已经对徐医生构成诋毁诽谤,她将保留进一步追究相关责任的权利。” 徐言白赶到医院的时候,这一场荒唐的闹剧已经落下了帷幕。 医院的天台上,几个人面色皆凝重。 陈夏瑶怒火未消,想到这件事情皆是因她而起,心里难免有些愧疚,“于春梅今天闹这一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盼弟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也就等于没了指证冯朝贵和冯耀祖的实证。” 由于怀孕期间是可以做dna亲子鉴定的,陈铮和沈云开原本商量用亲子鉴定书来指证冯朝贵侵犯冯盼弟,坐实他的罪名。 进行胎儿亲子鉴定,一般是在怀孕17周到21周之间,羊水量相对较多,抽取羊水来进行羊水穿刺做dna检查。 可还没等他们采取行动,于春梅已经先发制人,竟然在鸡汤里做手脚,使得冯盼弟流产。 第173章 还她一个家 “这个疯婆子实在是太恶毒了!”沈云开鲜少用恶毒这个词去形容别人,可见也是气极了,“应该把她也一起抓起来送进去蹲几个月,好好接受思想改造。” “这事说起来也怪我。”徐晚宁道:“我明知道她突然改性子送鸡汤是不怀好意的,也没拦住。” “晚宁,这事还真不能怪你。”昨天的事情,陈夏瑶都知道了,“别人心存歹念,我们是拦不住的。” 拦得了一次,能拦得了两次吗? 再说了,冯盼弟也不是一个会拒绝于春梅的人。 “对,夏瑶说得对。”沈云开道:“小师妹,这件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陈铮给徐晚宁递了瓶矿泉水,“只怕今天这事不会轻易罢休。” “这恐怕只是一个开始吧。”沈云开轻嗤笑道:“今天这事看似是无理取闹,但事实上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于春梅是什么人,都不用我多说了吧,怎么可能愿意变卖房子给盼弟治病?昨天她的鸡汤让盼弟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今天马上带着媒体记者一起来医院闹事,一环套一环的……”沈云开若有所思道:“真不是我看不起她,她那个脑子想不到这些事的,除非……” “除非有人在背后指点她。”徐晚宁接过话。 “对,我也觉得是这样,这背后肯定有人指点她。”陈夏瑶也觉得这事很不对劲,于春梅那个人她多少还是了解的,撒泼打滚最在行,这种耍心计的事情,想不出来的,“可指点她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夏瑶看向徐晚宁,“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怎么感觉这次于春梅是冲着晚宁来的?” 按理来说,于春梅就算要报复,也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毕竟这事是由她挑起来的。 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带冯盼弟来屿城看病,也没有后来的这些事。 于春梅就算要算账,也应该把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才对。 可看于春梅今天闹事这架势,怎么感觉是冲着徐晚宁去的,倒是把她这个挑事人撇得一干二净。 陈夏瑶百思不得其解。 “总之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沈云开提醒道:“小师妹,你以后要小心点!”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徐晚宁也知道只要冯朝贵和冯耀祖还在里面不出来,那这事不会轻易结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时,徐晚宁的电话响了,是曹娟打过来的。 说冯盼弟已经醒了。 徐晚宁、陈夏瑶和沈云开三人回病房去看她。 天台上只留下来一直沉默不言的陈铮和徐言白。 “与其说这事是冲着晚宁来,还不如是说冲着你来的。”徐言白看向陈铮的眼神淡漠,声音更是没什么温度,“你对薄家是没有觊觎之心,但现在看来也容不得你置身事外。” “你觉得于春梅背后的人是薄家的人?”陈铮轻笑一声,“我倒是觉得未必是冲着我来的。” “你该不会是觉得冲着我来的吗?”徐言白反问道。 “薄云霏入狱一事,明眼人都知道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你觉得程新柔会无动于衷吗?”陈铮慢条斯理地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吧。” “现在追究谁的责任,都没有任何意义。”徐言白并没有反驳陈铮的话,因为他知道最近一直有人在查他的底细,至于那些人是谁,他心里也很清楚,“陈铮,你觉得你护得住她吗?” 陈铮似有若无地笑了声,“你是不是想说后悔把她推到我的身边来了?” 徐言白微微一怔,随即勾唇一笑,陈铮这人是极其聪明的,正如他刚才所说,凡事不管有多滴水不漏,但只要是做过的,皆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人有迹可循,他能查到亦是正常,坦白承认道:“没错,我是后悔了。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薄家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把她推回你身边的。” “你知道许美娜报仇心切,所以你替她出谋划策。”陈铮的语气十分平静,“你将晚宁卷入命案,是想借我的手帮你报仇,帮查出徐家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吧。” “看来,你对我这人并不了解。”徐言白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嘲讽的笑意,“我这个人做事情,从来都不喜欢假手于人。” “是吗?”陈铮嗤笑,“可我怎么感觉,我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沦为了你的一颗棋子?” “陈铮,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我没这病,早就没你什么事了。” 陈铮:“……” “徐言白,你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陈铮对他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给了你十年机会,你不也没把握住?” 陈铮才不上他的当。 没追上就没追上,非要为自己找台阶下。 他才不惯着徐言白的臭脾气! 徐言白凉凉地睨了陈铮一眼,不再跟他急论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许美娜一案,她并不知情,包括我现在谋划的一切,她许多也是不知情的,你不必疑心于她,更不必耿耿于怀。” “你猜得没错,将她卷入许美娜的命案里,是为了把她推回到你的身边。”徐言白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愣是听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来,“我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人了,我希望我走后,有个人陪着她,不让她难过不让她孤单。” “至于为什么选择你……”徐言白嘲讽道:“没办法,她看人的眼光向来差。” 陈铮:“……” 徐言白在打击他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徐言白啊,我是打心底祝愿你能活到九十九的,因为时间会向你证明,她看人的眼光好着呢!” “说起来,我不应该怪她眼光差,我只怪自己棋差一着害了她。”徐言白声音冷了几分,“你和她,终究会站在对立面上的。” “你确定徐家当年那场大火,薄家是幕后指使?” “陈铮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徐言白,看来你也不见得有多了解我。” “什么?”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跟她站在对立面上?”陈铮的声音顿了顿,“而不是我愿意倾尽我的所有,还她一个家呢?” 第174章 你要不要跟我联手 徐言白心头一凛,陈铮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纵使有再多的隔阂,但他身上流着的是薄家的血。 若执意要和徐晚宁在一起,岂不是与薄家为敌吗?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徐言白有些不敢确认。 “徐言白,我今日又没喝酒醉糊涂了,也没有发高烧脑子坏了。”陈铮的语气微顿,“我十分负责任告诉你,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清楚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徐言白提醒道:“我听闻薄明成有意要培养你成为薄家的继承人。” “你的这个决定……”徐言白定定地看着他,神色严肃,“会意味着你和薄家划清界线,唾手可得的一切都将会化成泡影。” “从来都没拥有过,又何谈失去?我这个人,破破案还行,打理生意嘛,我可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败家子。”陈铮双手抱胸,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再说了,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徐言白,我这个人不贪心,从来都没想过鱼与熊掌同时兼得。”陈铮眼神坚定,带着毋庸置疑,“我很清楚什么才是我想要的。” 徐言白挑眉,眼底眸光微转,“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薄家的继承人,泼天的富贵,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我一退就是十年,这一次再退,就是一辈子。”陈铮眼眸漆黑,笑容此时也显得浅,“活了三十多年,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十年前在你面前退缩了。” 白白浪费了十年的大好时光。 “你不用怀疑我的决定。”陈铮拍了拍徐言白的肩膀,“我刚说了,不会让你后悔你把她推回到我的身边来的。” 徐言白面上看似平静,但心潮却开始生出起伏。 “说起这个,我还欠你一声谢谢。” “谢倒不必,这并非我的原意,被逼无奈而已。” 陈铮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徐言白的嘴硬,撇了撇嘴,话锋一转,“不管是冲着你来也好,冲着我来也罢,蛰伏在背后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徐言白你要不要跟我联手?” 徐言白直勾勾地看着陈铮,沉默不言。 陈铮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过了良久,徐言白忽地笑了,缓声道:“你知道我要对付的人是谁,你与我联手……陈铮,我看不出来,你竟一身反骨啊。” “真相掩埋再久,也终会有大白于天的时候。”陈铮环臂站定,面色从容,“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追查真相。” 倒也不是他活得通透,也不是他大公无私,而是从警多年,早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在风雨里来来往往,每一次都是与生死的较量,不过是为了守一方平安,护万家灯火,从穿上警服的那天起,铮铮誓言不敢忘亦不会忘。 保家卫国,是他们要用一生去履行一种信仰。 徐言白粲然一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陈铮,我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护她周全。” 徐晚宁站在暗角处,泪流满面。 想起陈铮从晋海市回来的那个晚上,独自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 应该是那个时候,他查到了她卷入许美娜的命案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段时间来,她刻意忘记他跟薄家的关系,也刻意忽略两人总有一天是要站在对立面上的。 但在人深夜静的时候,她也会想他们两人最后的结局大概会是:分道扬镳,不复相见。 也正是因为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现在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过倒计时,所以她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一个傻子,珍惜每一天在一起的时光。 她没想到的是,陈铮从未想过要放开她的手。 哪怕,会与至亲反目,与全世界为敌。 徐晚宁的目光落在白色的身影,眼泪愈发汹涌。 徐言白与她,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从来都是用命来护着她的。 他总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呕心沥血筹谋一切,甚至连退路都帮她想好了。 一直耿耿于怀十年前的退缩,他不喜欢陈铮,可因着她念念不忘,他还是设计把她推回到了他的身边。 …… “老大,沈哥,找到韩有信了。” “人,我也给带回来了,就在旁边的审讯室。” 沈云开刹那间笑意翩飞,拍了拍王京阳仅剩的一块微微凸起的腹肌,“干得漂亮!今晚给你加鸡腿。” “那个……”王京阳凑近沈云开,“鸡腿就算了,你请我吃猪脚饭。” 沈云开:“……” “一个月31天,你最少有20天吃猪脚饭,王京阳同志你就不会腻味的吗?” “隆江猪脚饭,吃出男人的浪……” 沈云开实在忍无可忍,伸手捂住他的嘴,“闭嘴吧你!” 陈铮淡淡勾唇,对沈云开道:“你放开他,让他说一下什么情况。” 王京阳清了清嗓子,一敛刚才的不正经,“三年前,韩有信夫妇确实是带女儿出国治病……” 一开始,大家也是循着这个方向展开追查的,和屿城机场那边对接,取得韩有信的行动轨迹。 韩有信夫妇带女儿去了m国,可到了m国那边很快就没了踪迹。 m国那么大,又是跨国,找人谈何容易。 警方计划要把全部注意力往抓捕李亮倾斜时,突然收到晋海警方那边传来消息——韩有信订机票要出国。 得知这个消息时,大家怔了几秒。 韩有信这厮,不是一直在m国吗? 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为什么,王京阳连忙带人赶赴晋海市。 联手晋海市分局的兄弟,王京阳等人潜伏在机场一天一夜,终于不负众望,把人给逮住了。 审讯室里坐着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一身暴发户的派头,眼神精明,看起来就不太好相与。 见了陈铮和沈云开推门进来,顿时眼露不满,语气甚是不善,“两位警官,我这是犯了什么罪?我原本是要出国谈一桩生意的,可你们警方不问缘由随意扣押,请问我的损失,谁来承担?谁来负责?” “韩先生,你有依法保留起诉的权利。”陈铮拉开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微眯了眯双眼,掩藏不住眼底的锐利,“听说,你女儿的病治好了?” 第175章 积德行善 提起女儿的病,韩有信的警惕性大起,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但面上还是刻意保持着从容镇定,“国外的医疗技术先进,我女儿的身体比之前确实是好了不少。” “听说令爱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病情严重,需要进行心脏手术移植。”陈铮微微侧身倚靠着,双腿交叠,右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令爱的身体大好,看来是要恭喜韩先生终于为令爱找到合适的脏源。” 韩有信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心生恼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先生,请问令爱的心脏移植手术是在哪里做的?” “警官,给女儿做心脏移植手术不犯法吧?”韩有信的脸色铁黑。 “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就行。”一旁的沈云开厉声道。 “你们不分缘由抓我来进行审问,还有理了是吗?我没有犯罪,就算你们是警察,也不能想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 “难不成你们问我银行卡密码,我也要如实告之吗?” “韩先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为什么劳师动众请你过来,你心里不清楚吗?”陈铮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韩有信的面前,“照片里的这个男人,认识吗?” 照片上的男人正是李亮。 韩有信瞳孔微缩,迟疑了半晌,“这人谁呀,不认识。” “确定不认识?”沈云开追问。 韩有信扯了一下衣领,眼神有些飘忽,“警官,这人我都没见过。” 陈铮注意到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心里明白韩有信在说谎,他不动声色地拿回李亮的照片,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郭起元,认识吗?” 韩有信犹豫了一会,“你说的可是希望之家的郭院长?” “不认识”三个字已经涌到了嘴边,韩有信还是咽了回肚子里,他之前常年给希望之家捐款,要是说不认识郭起元,反而让人生疑。 “听说你每年都会给希望之家捐赠物资。” “早些年遇到一位大师,他跟我说善有善报,让我多多行善积德。”韩有信胡乱掰扯道:“我希望为那些可怜的孩子略尽绵力,老天爷看在我诚心的份上,让我的女儿能早点好起来。” “善有善报。”陈铮的嘲讽几不可察,“韩先生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韩有信眼角余光落在沈云开的脸上,见他满脸嘲讽明晃晃的,讪讪地道:“感谢老天爷眷顾。” “希望之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出……出事,出什么事了?”韩有信佯装不知情。 “前一段时间,希望之家的后院挖出几十具幼童的尸体,韩先生你不知道吗?” “这……我上哪儿知道?”韩有信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我这几年不是带女儿出国治病去了吗?我人在国外,孤儿院那边的事情自然也没关注了。” “韩先生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算起来,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吧。”韩有信解释道:“我女儿的病情大好,她不习惯国外的生活,所以我就带她回来了。” “韩先生刚才不是说准备到国外去谈生意吗?怎么也把妻女一起带上呢?” “就是……”韩有信脑子飞快转动,“她们原本就计划着想去旅游,所以就跟着我一起去了。当然,我谈生意,她们玩她们的。” “韩先生,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想明白。”沈云开道。 扯出了希望之家,韩有信越发心慌,他按压着情绪,“你问。” “晋海市离屿城有两百余公里。”沈云开盯着他,“韩先生就算是听信那位大师所言要积德行善……晋海也不乏孤儿院,韩先生就算是要行善,按理来说也是回馈当地,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行善呢?莫非,是希望之家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韩有信一时语结。 陈铮和沈云开两人定定看着他。 虽然两人都不说话,可是目光似利箭,看得韩有信心头发紧。 不等韩有信想好理由搪塞,陈铮又道:“令爱的心脏移植手术是在哪里做的?” “当然是在m国。”韩有信说了m国一家医院的名字,就在他们家的附近。 “虽然跨国,但是我们想要调查取证,也不是一件难事。说起来,国际刑警办事的效率也非常高,我们想知道的事,最晚明天就能给我们答案。” 陈铮不紧不慢地道:“韩先生,现在我们每说的一句话,都会做笔录,将来作为呈堂证供,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韩有信几乎要压不住心慌,可转念一想,那边的医院早就已经打点好了,也不必惊慌露出马脚,“两位警官,你们倒底想问什么?” “既然韩先生这样问,想必也是个爽快人,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沈云开勾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韩先生,令爱的脏源是从哪里来的?” “这……”韩有信声音低了下去,“这些年,我一直花重金在全世界各地帮我女儿寻找合适的心脏。三年前,m国那边的医院传来消息,说脏源找到了,而且配型成功,我和我的妻子连忙带女儿飞去m国做心脏移植手术。” “韩先生说令爱的脏源是m国那边的医院提供的,可郭院长怎么跟我们交代说,令爱的脏源是希望之家提供的?” 韩有信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面色瞬间大变,怒声道:“他胡说八道!” 惊觉自己反应过激,又坐了下来,语气有种惊魂未定,“我的意思是说,希望之家是孤儿院,哪来的脏源提供?两位警官别乱开玩笑!” “你的那位郭院长已经招供了,每年捐赠的物资是入会费,入会了之后,才有资格获得提供脏源的机会。”陈铮直直对上韩有信的眼睛,“这就是你为什么舍近求远做善事的真正原因。” 郭起元被关小黑屋大半个月,终日与黑暗沉默为伍,差点要发疯。 陈铮提审他的时候,没了先前的张牙舞爪,主动吐露了不少内幕。 第176章 你觉得能瞒她一辈子吗 郭起元交代:就算是交了入会费,最后也未必能换得一个理想的结果。 全球的脏源十分紧缺,而且必须要配型才能够进行移植手术,想要换求得一个续命的机会,可谓千金难求。 沈云开当时问他:“那些富豪每年给你交那么多的会员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反噬你们?” 郭起元不以为然,“希望有时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好过坐以待毙。这个世界上,不想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再说了,原本就是打着做善意的幌子,就算最后没有如愿,但也搏得了一个好名声。 “什么入会费……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韩有信的脸色有些发白,辩解道:“我每年的捐赠就是为了帮助孤儿院的孩子。” “是吗?如果没有证据,你觉得我们会平白故请你过来吗?”沈云开道:“郭起元手头上有本账本,每一笔收入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前后连续五年为希望之家捐赠物资,每次不低于七位数,直至三年前,你举家出国之前,一次性往郭起元的私人账户打了三百万,之后就再也没有为希望之家捐赠过任何物资。” 一旁的陈铮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资料推到韩有信的面前。 是一份转账记录。 韩有信看得心惊胆颤,审讯室里的灯光明亮,映得他面色青白交错,难看至极。 “韩先生,请你回答为什么要往郭起元的私人账户里转三百万?” “我……”韩有信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似在作垂死挣扎。 “三年前,李亮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叫麦冬的孩子,没过多久,这个孩子死于车祸。”陈铮道:“也就在这个时候,你们夫妻二人带女儿出国治病。” “韩有信你别跟我们瞎扯是m国那边帮你找到的脏源,我们刚也说了,跨国取证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难事。”陈铮屈指重重敲了几下桌子,随后指了指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量刑是多少,决定权在你自己的手头上。” 陈铮这一敲,如同重锤砸到了韩有信的心窝上,吓得他心惊肉跳。 “你们带女儿出国治病是假,避风头才是真的,毕竟是出了命案,你担心警方追查,会顺藤摸瓜查到你的身上来。”陈铮道:“你们在国外躲了三年,见风平浪静,觉得这个风头过了,于是又回来晋海。只是没有想到,刚回来没多久便听见希望之家出事,郭起元被抓,所以不得不又带上妻儿再次逃跑。” 韩有信面死如灰,自嘲道:“我原本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能瞒天过海,没想到……” 正如陈铮所言,三年前,郭起元帮他找到合适的脏源,而且配型成功,按约定他给郭起元转了三百万作为酬谢。 移植手术很成功,女儿的病情也随之慢慢好转。 但韩有信心里十分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妻女出国躲躲风头。 由于家族生意都是在国内,他人在国外没办法好好打理,这几年的生意一直在走下坡路。见风头过了,他就动了要回国的心思。 可没想到回国都不到一个月,便听闻希望之家出事了。 见事情越闹越大,韩有信怕惹火烧身,不得不又再一次扔下生意,携妻女出国躲风头。 沈云开纠正他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韩有信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道:“我只有贝贝一个女儿,为了给她治病四处奔波,花再多的钱也在所不惜。两位警官,想来你们也还没结婚没有孩子,所以没办法切身体会一个父亲的心。” “我也不想做一个作奸犯科的大恶人,我……”韩有信抬起头,一脸无可奈何,“我只想我的女儿好好地活着。” “为了让你的女儿活下去,所以就要牺牲别人的性命吗?”怒意从心底涌起,陈铮啪的一下把资料砸在桌子上,“你女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是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贝贝她还有那么多爱她疼她的亲人,而孤儿院那些孩子,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了亲人,他们是否还活着,并没有旁人关心……” 不等韩有信把话说完,沈云开端起水杯猛地往他的脸上泼去,舔着后牙槽怒声道:“纵使他们是孤儿,可也轮不到你们来主宰他们的命运。” “不管是你,还是你女儿,你们的命并不比任何人更加高贵!”沈云开的心里生出一股悲愤,“你的女儿知道她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是用这种肮脏的方式得到的吗?” 害怕爬上了韩有信的脸,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记耳光,“两位警官,是我混账!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女儿贝贝,她要是知道的话……” 如果让她知道了真相,她宁愿选择死,也不会接受的。 这样的话,那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我们可以不说。”陈铮嘴角轻扯了下,像是嗤笑了声,“可你觉得能瞒她一辈子吗?” 韩有信死死地咬住唇,不说话。 可为人父母,能让孩子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不是吗? “还有一个问题。” 韩有信抬眼望向陈铮。 陈铮迎上他的视线,“是谁给你引荐希望之家的?” 希望之家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黑色组织,院长郭起元也不过是一个替人卖命的马前卒。 早在郭起元蹲牢的这段时间里,陈铮他们就已经把他的老底给翻了一个底朝天,这人出生于普通家庭,为人心狠手辣却善于伪装,又擅长攀炎附势,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但他没有这通天的本事。 贩卖器官是一场交易买卖,希望之家提供“货源”,但也得要有买主,其中少不得有人穿针引线。 “没……”韩有信眼底溢出恐惧,唯恐对面的审讯员生看出破绽来,连忙低下头,“我是自己查资料找到的。” 第177章 她的心永远都好不了 “是吗?”陈铮就算不看他那副满脸写着“我在说谎”的表情,也不会听他瞎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的行当还能到处打广告,随便让人知晓? “韩先生,我刚才也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量刑是多少,决定权在你自己的手头上。” 陈铮屈指重叩了一下桌面,“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韩有信吓得打了一激灵,颤颤巍巍地说了一个名字。 陈铮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帮韩有信穿针引线的人…… 竟然是薄绍宽。 …… “徐医生,病人家属一口咬定你借众筹作幌子敛财,现借助媒体的力量让舆情迅猛发酵,还有不少人举报投诉,现在卫健委也介入了调查。” 程院长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目前咱们医院也已经成立了调查组对此事展开调查,徐医生你在接受调查期间,将会暂停手中的工作配合调查,后续也将根据调查结果,对徐医生你作出进一步的处理。” 一夜之间,于春梅大闹医院的视频在网络上曝光,引发舆论广泛关注。 在网络上传得火爆的视频只有一分多钟的时长,视频里的于春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里拿着《房屋买卖协议》,“你们看看,这是房屋买卖协议书,为了给我女儿筹钱治病,我连我家的房子都变卖了!” “虽然盼弟不是我亲生的,可这些年我视她如己出,把她当成我的亲生闺女一般看待,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紧接着媒体记者跳出来跟她一唱一和。 视频的剪辑十分巧妙,不明所以的网友直接误以为这又是一起黑暗医疗纠纷事件,听风便是雨,纷纷把矛盾指向屿城第一人民医院,逼着要给广大民众一个交代。 “徐医生,并不是医院不相信你,领导和同事不相信你,但医院也有医院的规定和难处,希望你理解。” 一旁的魏慧华早已黑了脸,“程院长,众筹这事的来龙去脉你是清楚的,你现在让徐医生停职接受调查,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有问题吗?你让那些人都怎么看她?” “魏主任,众筹的事情我是听说了,可现卫健委介入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医院也要成立调查组把事情都查个一清二楚,给卫健委给老百姓一个交代。”程院长看了眼不作声的徐晚宁,又道:“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们做事坦荡磊落,谁来调查都能自证清白不是吗?” 程院长是不太喜欢的徐晚宁的。 这份不喜欢是从她拒绝他的儿子程复嘉后生出来的。 想想他的儿子才华横溢、品貌兼优,他们家也算家世殷实,想嫁入他们程家的女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可偏偏徐晚宁对程复嘉的一片痴心视而不见。 徐晚宁的拒绝,程复嘉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还发现他竟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他只有程复嘉这一根独苗,把他吓得魂都快没了。 那一段时间,闹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 魏慧华不认同程院长的意思,反驳道:“话是这样说,可外边那些脏水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徐医生的身上泼,如果我们医院也没有明确表态支持,人云亦云,只怕到最后都洗不清了吧。” “程院长,众筹这事说起来,还是公安局那边的沈警官带头组织的,你该不会连他们也怀疑吧?” 程院长眸色顿沉,“魏主任,国有国法院有院规,我也是按规定来办事。正因为这事公安局那边也牵扯其中,所以更加不怕别人调查。” 魏慧华还要说什么,一旁的徐晚宁拽了拽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说话,“程院长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法律严明公正,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我愿意停职接受调查,等下我会跟科室的医生做好工作交接的。”徐晚宁顿了顿,语气寡淡地道:“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程院长显然也没想到徐晚宁这么好说话,愣怔了几秒钟,随即摆摆手,“暂时没别的事了,先出去吧。” 徐晚宁转身离开院长办公室,魏慧华不满地瞪了程院长一眼,也紧跟其后离开,随后将她拉到无人的走廊处。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呀?就不知道为自己争辩几句?”魏慧华嗔道。 “没必要。”又不是看出来程院长是铁了心让自己停职接受调查,至于其中原因嘛,她其实也猜到一二,拒绝程复嘉多少让这位向来被人高高捧起的院长心里不舒服了,难得有机会为难她一下,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魏慧华见她一点也不上心,心里都快要愁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人言可畏啊?。” “于春梅这一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一夜之间在网络上掀起这么大的舆论,显然幕后是有人在推波助澜。”魏慧华叹了一口气,“你是想着清者自清,但是你也应该清楚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不知道徐晚宁有没有留意网络动态,魏慧华是时刻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动态走向,现在徐晚宁三个字俨然已经成为网友群而攻之的对象。 那些不明事情真相的人像是被洗了脑似的,用尽最恶毒最不堪的词语进行谩骂、抨击、侮辱、诽谤,魏慧华不敢往下翻看更多。 那些词语太恶毒了,如淬了毒的利箭,箭箭戳别人心窝子上,能要了别人的命。 网暴在全世界成为一种新型攻击武器,真相被掩埋,真正的受害者脆弱声音被淹没,每年有多少无辜生命死于网暴。 而网暴者却不用对任何人的死负责。 魏慧华怎能不担心徐晚宁在这场网暴里受到伤害,“这样吧,我们也找媒体记者帮忙发声,让大家看清楚冯家人的丑陋嘴脸。” “慧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个法子行不通。”徐晚宁摇了摇头,“揭露冯家人的嘴脸,势必要把盼弟牵扯进来。” “盼弟她还小,如果那些伤疤都被揭露给众人看,那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徐晚宁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哪怕身体上的伤都好了,但她的心,永远都好不了。” 第178章 我可以帮你 “慧姨,盼弟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冯盼弟也不是个愚蠢的人,心里清楚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没了的。 她醒来后这两天,一直都沉默着不说话,也不肯吃东西,全靠打营养针在吊着一条小命。 于春梅这次,无疑是想要了她的命。 冯盼弟彻底寒了心,连求生的意志都没了。 如果这时公开讨伐冯氏父子,受害者冯盼弟会成为所有人谈资,这对于她而言会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徐晚宁不敢想象后果。 “你把她保护在羽翼之下,那所有的脏水就会泼给你。”魏慧华道:“你不可能不知道程院长巴不得借着这事把你给弄走吧。” “我知道。”徐晚宁知道魏慧华是真心实意担心自己,主动挽着她的胳膊,把头伏在她的肩头上,跟小时候像她撒娇那样,“慧姨,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医者医身难医心,这个世界上最难治愈的,不是身体的疾病,而是人心,只有身心健康,才叫真正的痊愈。” “慧姨,既然当初我们选择了要帮助她,做事就不能半途而废。” 魏慧华何尝不知道这些大道理,轻叹了一口气,“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妥当解决,你的前途尽毁啊。” “放心吧,朗朗乾坤,乌云终究是遮不住阳光的。”徐晚宁笑了笑,“就算再难,可我还有慧姨你,有陈铮、有言白……” 而冯盼弟什么都没有。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全世界都放弃了她。 …… 秦雪的保姆车刚从清和公馆出来,在十字路口处一辆面包车无视红灯,变道横冲直撞过来。 司机也算机警,立马猛打方向盘避开,可还是晚了一步,对方的车还是撞了上来,直直逼到围栏上。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车头被撞凹,车窗玻璃震碎四处飞溅,司机满脸是血倒在方向盘上,不知生死。 “雪姐,你没事吧?” 保姆车里,生活助理在发现情况异常时挺身护住秦雪,可尽管如此,秦雪还是受了点伤。 撞得太狠,脑子一阵晕眩,秦雪怔了半分钟意识才慢慢回拢,“放心,我没事……” 不等秦雪把话说完,车门被人从外边粗暴打开,“秦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来人一身保镖打扮,面无表情,一副不容人拒绝的冷漠。 助理刚从生死边缘走一遭,本来就惊魂未定,又遇上这阵仗,直接吓懵了,声音都发颤了,“你……你们谁……谁呀?” 秦雪自知对方来者不善,敢光天化日之下撞停别人的车,行事不可谓不狠辣,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故作镇定道:“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要请我一聚?” “废什么话!跟我们走就行了!” 说完,黑衣男人伸手将秦雪粗暴地拽下车。 助理吓得魂飞魄散,但下意识还是死死拽住秦雪的衣角不放,“你们这是要干嘛?信不信我打电话……” 对方眼神冷冷一扫,报警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来。 秦雪回头冲着助理使了个找人助救的眼色,“小温,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助理眼睁睁地看着秦雪被人粗暴塞进面包车带走,茫然无措了半晌才想起打电话向人求救。 十字路口另一端一辆白色保时捷呼啸而过,往着面包车的方向驶去。 得知秦雪被掳走的消息,徐言白的神色十分平静,像听见一件无关紧要的寻常事。 炉子上的水开了,不断地冒着泡,白色烟雾袅袅升起。 徐言白不紧不慢地端起透明的烧水壶沏茶,“查清楚谁干的吗?” “是程新柔的人。”阿飞眸色沉了下来,“晚宁小姐的事,我也查清楚了,背后推波助澜的,也是程新柔的人。” 徐言白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当他得知秦雪授意林楚楚去找温轻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 程新柔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留在薄绍宽身边的。 前一段时间,徐言白特意提醒过秦雪要注意程新柔,可该来的还是阻止不了。 “将这个消息想办法透露给薄绍宽。”徐言白道。 不等阿飞说话,敲门声响了起来。 来人出乎徐言白的意料。 竟然是赵一苒。 徐言白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再次转移回到茶具上,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赵一苒走到徐言白的对面,径直坐下,“天气热,有些口渴,能不能帮我倒杯茶?” 徐言白倒也没拒绝,白开水烫杯子,随后拿起夹子把一只天青色汝窑茶杯放在赵一苒的跟前,慢慢替她倒茶。 赵一苒屈起中指和食指轻轻连续敲三下桌面,“秦雪被程新柔的人带走了。” 徐言白手上的动作微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讶,很快消失不见。 一旁的阿飞瞬间警惕性拉满,“秦雪是谁?该不会说的是那位大明星秦雪吧?” 赵一苒知道阿飞防备着自己,“阿飞,戏过了。不,应该说你的演技一点也不好。” 阿飞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薄二少奶奶这话是何意?你来跟我们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吧!” 一句薄二少奶奶,提醒赵一苒的身份。 “我知道我如今的身份让你们对我有所顾忌……”赵一苒端起茶杯在轻轻嗅了嗅,一股子熟悉的香气,冲入鼻端。 枣香打着底,夹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舌尖还有薄荷感,齿颊弥香,舌下生津,难得的好茶。 赵一苒抬眸紧盯着徐言白,“你是知道的,这个身份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徐言白还是不看她,“想不想要,都已经不能改变你现在的身份了。” “徐言白,我知道秦雪是你的人。” “赵小姐,我想你搞错了。”徐言白轻轻勾唇,“她不是我的人,是你丈夫的枕边人。” “徐言白,我们不绕弯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赵一苒不想绕来绕去的,绕得心累,“我知道秦雪是你安插在薄绍宽身边的一颗棋子,你要是想救她,我可以帮你。” 第179章 风起了 “薄二少奶奶请慎言啊!”阿飞皮笑肉不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你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传到薄家人的耳朵里去……薄家权势滔天,绝对不是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一个不小心,我们可能就落得个不知道怎么死的悲惨结局了。” 赵一苒知道他们对自己的防备心极重,“我清白被毁,就是薄绍宽的手笔,这件事情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徐言白沉默不语。 阿飞见徐言白不说话,干脆也闭嘴。 “我嫁给他,是为了报仇。”赵一苒道。 “这些事情,你其实不必跟我们说。”徐言白抿了一口茶,“我想我们也帮不了你。” 在他的心底深处,不愿意跟楚红惠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徐言白与沈星河的人生早就已经割裂得清清楚楚。 “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为什么不能强强联手呢?” 自从揭穿了徐言白与楚红惠的关系后,徐言白是刻意疏远了自己。 半点都不想和她沾上关系。 “秦雪,我会想办法帮你救出来的。”赵一苒顿了顿,“就当这是我的诚意。” “薄二少奶奶,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徐言白下逐客令。 “徐言白,你千万别贸然行动去救秦雪,这是程新柔设的一个局,正等着你钻进去,来个瓮中捉鳖呢。” 见徐言白不说话,赵一苒又道:“我猜孤儿院的事情跟薄绍宽有牵扯,前两天程新柔已经秘密将他送出避风头了。” 正是因为把薄绍宽给支走了,所以程新柔才敢肆无忌惮对秦雪下手。 阿飞心头一震,看了徐言白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徐言白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阿飞,替我送送薄二少奶奶。” 赵一苒缓缓起身,“徐言白,记住我刚说的话,不要去冒这个险,我会想办法帮你把人救出来的。” “你没必要卷入这件事里来。”徐言白放下茶杯,抬眼看她。 “从薄绍宽设计毁我清白那天起,我就被迫卷进来了,有仇不报,不是我的风格。”赵一苒对上徐言白的视线,忽而笑了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徐言白收回视线,声线依旧寡淡,“阿飞,送客。” 赵一苒:“……” “我会让人把秦雪的事情透露给薄绍宽的,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好好养你的病。”赵一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谢谢你的茶。” 阿飞将赵一苒送走后折身回来,“白哥,这赵小姐的话可信不?” “你派人去盯着她。” 阿飞顿时心下了然,笑道:“白哥,你分明也是担心她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言白出声打断道:“去做事吧。” “好。”阿飞也不敢再多言惹徐言白不高兴,“我这就去安排。” 阿飞离开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炉子上水翻滚冒泡的声音。 窗台上的纱布飘动。 风起了。 …… 昏暗的地下室。 秦雪被迫跪在地上,衣衫被血色浸染,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哪还有半分镁光灯前的艳压四方。 她下意识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疼得身体止不住颤栗,死死地咬住牙关。 可晕眩涌上头,眼前一片昏暗,周身冒出虚汗来,只觉得沉重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一桶水当头泼下。 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意识清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冰水浸入伤口,疼痛难以忍受。 程新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含怒意,语气毫无温度,“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接近绍宽的?” “程女士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绍宽对我一见钟情,他追求我,我拒绝他,可他还是死缠烂打,为了得到我,不惜花重金买通我身边的人,在我保温杯里下药……” “最初是他拿视频要挟我做他的女人,怎么到了程女士这里,就成了我图谋不轨,绞尽脑汁汁千方百计要接近他呢?” 程新柔眼睛一眯,冰冷寒意覆上,“绍宽对你一腔真情,到你这里却成了强取豪夺。你心里怨恨着他用那样不堪的手段逼得你委身于他,可在他身边的时候却又口口声声说爱他,骗得他团团转。秦雪,你这演技,是活该你拿影后的。”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挺怨恨他的,委身于他也是为了能在这个圈子里继续混下去。可女人啊,偏偏天生感性,遇到一个多金帅气对自己又死心塌地的男人,没办法不沦陷。” “他说要娶我当他的薄太太,我曾经也是满怀期待的。我以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就能敲开薄家的门,没想到啊……” “你觉得你也配?”程新柔笑得极冷,不屑浮上眉眼。 秦雪视而不见她眼中的杀机,勾唇惨然一笑,脸色惨白至极,眸底一丝光彩也没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心底里瞧不起我的出身,你也觉得我的存在破坏了绍宽跟赵小姐的婚姻。” “我承认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是我活该,我不该痴心妄想,不该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 程新柔后知后觉被她带偏了话题,心生恼怒,“牙尖嘴利!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她冲着身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不都说秦雪是你们男人的梦中情人吗?就连做梦都想得到她,今天就让你们都得偿所愿。” 几个男人听了,又惊又喜,可一想到秦雪是薄绍宽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有些犹豫,“可二少爷那边……” 程新柔冷眼扫向他,“你觉得她还有命走出这个地方吗?” 一句话,让在场的男人欣喜若狂,血脉沸腾。 这可是秦雪啊! 一声娇\/吟,能让人甘愿把命交出去的梦中女神。 几个男人如同恶狼似的扑向秦雪。 一时间,惨叫声充斥着地下室,程新柔冷眼旁观,充耳不闻。 “秦雪,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如果你还是要执意包庇背后的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第180章 无良医生黑心敛财 无良医生黑心敛财 八个大字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喷写在车头。 徐晚宁原本还挺欢乐的心情,瞬间就变得不太美好了。 身旁的陈铮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暗自深呼吸一口气,让心情恢复平静,紧握着徐晚宁的手,“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徐晚宁点头说好。 平常遇到这种事情,也是要报警处理的。 交给陈铮处理,她自然是放心的。 “这段时间,还得委屈你少出门,安心在家里。”现在网络上对徐晚宁的攻击、诋毁一波接着一波,哪怕是屿城公安局出声明替她澄清事实,可背后搅弄风云的人不惜花重金雇佣大量水军下场乱带节奏。 所谓的知情人士曝光陈铮和徐晚宁是情侣关系,声称他为了保全女友,竟不惜滥用职权充当保护伞,想必也是乌合之众,申请相关部门对涉案人员一并彻查。 不少无良营销号为了蹭热点收割流量也加入这一场荒诞的“讨伐”大战中,编造了“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的虚假信息。屿城公安局发出澄清声明后,这件事情原本慢慢平息,医院那边本已通知徐晚宁恢复原职回去上班的,但见水军到处煽风点火,控制舆论的走向,怕再次惹火烧身,便连夜改了口,还是继续停职。 魏慧华为了此事在会议上跟程院长拍桌子力争理据,可最后也无济于事。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如果不是程复嘉及时出现,魏慧华也要背一个医院的处分。 徐晚宁知道陈铮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网络上有些激进份子发表一些“这种无良医生不配为人,如果法律没办法制裁她,我愿意代劳!”“这种社会败类出门被车撞死,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陈铮从警多年,一直与黑暗打交道,见过太多恶劣的事件发生。 “行啦,我不会乱跑的。”徐晚宁是知道的,陈铮最近太多事情要忙了,根本无暇分身来照顾她,挽着他的胳膊道:“放心吧,我没有胡思乱想,就当给自己好好放个假,过一把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的颓废小资日子。” “不用担心我,真的!”徐晚宁想了想,“这样吧,陈队长好好上班赚钱养家,我在家好好研究食谱给你做好吃的。” 陈铮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好,等我回家吃饭。” 徐晚宁嗔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是想吃了我?” “徐医生真是慧眼如炬,为夫这点小心思一点也瞒不过你。” “……”徐晚宁觉得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行了,别贫了,赶紧去上班吧!” 陈铮把车开去4s店,徐晚宁则掉头上楼。 从前的日子总是忙忙碌碌的,有时候吃饭,甚至上厕所都是掐着点,突然闲下来,忽然间有些无所适从。 徐晚宁中午自己简单煮了个面随便对付一口,躺下休息,这一睡就到傍晚六点钟。 结果,落枕了! 徐晚宁仰天看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果然不是享福的命。 半躺在沙发上想了半天今晚要煮什么菜,实在没想出来,又上美食app参考菜谱,转身进入厨房一顿捣鼓。 等她把菜都备好,正淘米煮饭的时候,突然收到陈铮的微信。 陈队长临时接到了任务要出差,这几天都不回来,也不能电话微信联系。 至于要去哪里,执行什么任务,陈铮一概不说,只是反得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徐晚宁也没有追问,她知道有些任务需要保密。 ——【你也要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好。】 徐晚宁摁熄手机屏幕,看着砧板上切好的菜,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来。 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对她没有半点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一直表现得比较坚强。 徐晚宁拍了拍自己的脸,呼了一口浊气,把切好的菜装入保鲜袋放回冰箱里。 一个人吃饭,着实没有太好的心情及心思做一大桌子的菜。 最终,晚餐以方便面结束。 …… 爱卿婚庆公司 “温老师,这是婚礼筹备流程表,你看看哪些环节需要再做改动的。” 说话的男人是爱卿婚庆的老板,姓路,在全国各地开了200多家店,算是行业里的翘楚。 旁人都喜欢喊他一声路老板。 生意做大了后,路老板就请来专业团队管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可温轻一个电话,路老板连夜从马尔代夫赶回来亲自招待。 见了面,路老板一顿猛输出,“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听说你谈了男朋友啊?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呀!” 说起来,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 温轻没忍住打趣道:“怎么,我就不能谈男朋友结婚生子?” “也不是不可以。”路老板把闷闷不乐都写在了脸上,“那人谁呀?我认不认识?” “你不认识。”温轻道:“结婚的人不是我。” 路老板猛然松了一口气,疑惑又涌上了心头,“不是你结婚,那你怎么会想着要亲自操办婚礼?” 温轻笑了笑,“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担得起温轻说重要两个字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路老板心里很快就有了猜测,“听说薄明成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人一直在国外,这消息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的。”温轻道。 “恭喜恭喜,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谢谢。”温轻想了想,“但他并不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你别说漏嘴了。” 温轻和薄明成的爱恨情仇,路老板自然也是知情的,“你天南海北找了二十多年,终于把人给找回来了,就没想过要跟他相认吗?” “他平安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温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道:“我想给他置办一场终生难忘的婚礼,老路你能帮我吗?” “我连夜从马尔代夫订票飞回来,你说呢?” 路老板看着她,始终没说出口心里那句话—— 就算要结婚的人是你,我也会给你打造一场终身难忘的婚礼。 温轻低着头仔细看着婚礼筹备流程单,正要开口与路老板商讨一些细节,助理朱莉敲门走了进来。 见朱莉的面色不是太好,温轻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朱莉凑到温轻的跟前,“温老师,我刚得到消息,徐医生她出事了。” 第181章 有个事情想向你打听 “有人高空抛物,徐医生没躲过受了伤,现在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了。” “怎么会这样?”温轻心头发紧,“她受伤严不严重?” \"伤势挺严重的。\"朱莉把温轻担忧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低声问:“温老师,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朱莉刚好有一个朋友也住在锦佳华庭,她身为温轻的生活助理,自然是知晓她对陈铮和徐晚宁的事格外上心,于是就拜托那位朋友帮忙留意两人的举动。 其实也没有监视的意思,就是看看平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她的那位朋友凑巧晚饭后在小区里散步,亲眼目睹徐晚宁被重物砸伤。 说起来,还是她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等救护车将人接走后,才想起把这件事情告诉朱莉。 “当然是要的。”温轻偏过头对路老板道:“老路,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这事改日再找你谈。” “没问题,主要看你的时间,什么时候都可以。”路老板道。 “谢谢。” “跟我还需要这么客气吗?”路老板笑道;“真要表达谢意,改天请我吃饭。” “好,地方你挑。” “行吧,这顿饭我也不白吃。”路老板拿过车钥匙起身,“走吧,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徐言白面色不大好,“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安全起见,我觉得还是要做颅脑磁共振检查一下比较好。” 徐晚宁摇了摇头,“真的不用,没伤到头部。” 徐言白不放心,起身仔细检查她的头部。 “我没骗你,真的没伤到脑子。”对徐言白的谨慎,徐晚宁有些哭笑不得。 一番认真检查,确认没脑部确实没受伤,徐言白才肯罢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算是个意外吧。” 她吃过饭,在屋里坐着无聊,便下楼扔垃圾,顺便散散步。 徐晚宁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也不外出,免得发生意外给陈铮添乱,可谁想到在小区里散个步也能遇到高空坠物这种事情。 她当时反应也算快,躲已经是来不及了,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护着头。 头部是没受伤,可右胳膊粉碎性骨折了。 陶瓷花盆从五楼坠下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意外?我看未必吧。”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徐言白还真的不相信这是一个意外,“我已经让阿飞打电话报警了,让警方出面解决这个事情。” 听见报警,徐晚宁顿时急了,“言白,这事能不能不要告诉陈铮?” “你受伤,他不管不顾……”徐言白不乐意了,“那要他来干嘛?” 徐晚宁解释道:“他这不是在执行任务,我不想他分心……” “徐医生。” 闻言,徐言白和徐晚宁两人皆循声望去。 温轻的突然出现,两人都觉得有些意外。 “温老师,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刚好在附近,便过来看看你。”温轻一路赶来有些急,喘息声都有些紊乱了,“哪里受伤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徐晚宁左手指了指打着石膏的胳膊,“骨碎性骨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温轻紧蹙着眉,心疼地道:“伤得这样重,你肯定很疼吧。” 不等徐晚宁接话,徐言白开声道:“你们聊,我有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好。” “想吃什么?”徐言白又道:“我等下给你带过来。” “你有事忙就不必给亲自给我送过来了,我自己点外卖就行。” “怎么,男朋友指望不上,还不能指望一下亲哥?” 徐晚宁:“……” 温轻:\"……\" “那你给我煲猪肚鸡汤。”徐晚宁也不客气,“我还想吃糖醋排骨,上汤焗龙虾,还有胡椒牛柳条。嗯,再来个上汤桑叶吧。” 徐言白嫌弃地嗔了她一眼,嘴角却是弯的,“你听听你点的这几个菜,也不嫌麻烦。行吧,今天刚好也没什么事,等着吧。” 温轻偷偷掩嘴浅笑。 “温老师不介意的话,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温轻想了想,“还是不要这么麻烦了。” “温老师既然来了,那就一定要尝尝我哥的厨艺,不比外边的五星级厨师差。” 温轻也不好再推辞,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病房退出来,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徐言白嘴角的笑意瞬间敛起,眸底戾气横生。 一旁的阿飞看得眼皮子突突跳,压低声音请示道:“白哥,那个高空抛物的人,我们抢先警方一步找到了。” “问出是谁指使的吗?” “他说没人指使,就是看了网上的新闻,觉得气不过,想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徐言白冷哼一声。 “这样没脑子又激进的愤青,实在是危害社会的毒瘤。”徐言白淡淡地道:“我们也大发好心一回替天行道,手脚都给废了吧,省得下回又出来祸害别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恶意行凶…… 那就得付出代价。 而这样的代价算是轻的。 如果徐晚宁不是反应快一些,花盆直接砸在脑袋上。 现在他们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病房里 “你们兄妹两人的感情真好,看得让人好生羡慕。”温轻道。 “我们不是亲兄妹,但感情胜似亲兄妹。”徐晚宁笑道:“爸妈走后,我就剩下他一个亲人了。” “怎么会呢,你还有阿铮。”温轻顿了顿,打趣道:“等你以后嫁入薄家,谁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姑奶奶给你作主。” 徐晚宁一怔,目光胶在她的脸上,“温老师对我好,是因为陈铮吗?” “嗯。”温轻解释道:“可能你不知道,阿铮小的时候,我带过他两三年。所以对我来说,阿铮要比绍宽还有云霏更加亲近一些。” “原来这样呀。” 徐晚宁还是头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打量温轻,不仔细看不知道,如今这眉眼细细看来,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不由得心头大惊。 突然想起陈铮前阵子无意中跟她提过一嘴——杨兴珠跟他说程新柔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徐晚宁怔怔地看着温轻,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姑奶奶,有个事我想向你打听打听。” 第182章 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徐晚宁向来客客气气喊她一声温老师,突然换了喊姑奶奶,温轻顿时觉得眼子跳了下,“好,你问。” “前一段时间,我听陈铮提了一嘴,他听人说程新柔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至于这事是不是真的,他工作实在太忙了,一直也没抽出时间去向薄先生求证。”徐晚宁直勾勾地盯着温轻,“所以今日就冒昧替他问一句姑奶奶,这事是不是别人胡编乱造的?” 温轻简直心惊肉跳,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窜,她有些后悔刚才跟徐晚宁说那句\"阿铮小的时候,我带过他两三年\",无疑是把自己架上火炉上烤,“这话,他是听谁说的?” 徐晚宁低头浅浅一笑,“是谁说的,陈铮他没说,我也没有追问。就是刚才突然想起有这么一档子事,随口一问。” “碰到这种让人疑惑的事情,阿铮也没向他的父亲求证真假,想来他也并不在意的。” 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那都是睁大眼睛说瞎话的说辞。 真要有心,打一个电话问上一声,也花不了几分钟。 想到这里,温轻的心堵得酸涩。 温轻有让人暗中调查过陈铮过往二十多年的生活情况,她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他的过去经历。 他们没有办法公开相认,她只好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了解他。 背调结果有满满几十页纸,里面多次提到及他与养母陈瑞莲的感情极好。 而陈铮也一直对陈瑞莲的死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她。 想必在他的心里,亲生母亲到底是谁根本不重要。 他心里真正在意的只有那位真真切切给过他关怀和亲情的养母。 就连古话也有说——做生恩不如养恩大。 徐晚宁今天这一问,大多不是陈铮意思,而是她自己想要问罢了。 “姑奶奶你平时跟陈铮接触得较少,所以不太了解他那人的性子。”徐晚宁道:“他这个人向来重情义,这些年虽然也没怎么跟别人说要一定要找到亲生父母,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见一见与他有血脉关系的人。” “跟薄家相认的时候,母亲程新柔对他的态度冷漠,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其实他心里是特别难受……”说起这些,徐晚宁很是心疼陈铮,“可他那个人,怕我多想,反过来安慰我,他是真真切切感受过母爱的人,不必为他感到惋惜还有难过,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温轻眼底涨起潮热,心尖积聚酸胀痛涩,“他……” 有些话,难以启齿。 “不是事事都要求一个真相的。” 徐晚宁顿时心下了然,温轻这是间接承认程新柔不是陈铮的亲生母亲。 “姑奶奶,他有权利知道真相的。” “万一……”温轻思绪起伏,难免有些犹豫,“真相不是他想要的呢?” 有些真相,对他来说会是一种伤害。 徐晚宁莞尔一笑,“姑奶奶,刑警是一个坚持不懈追求真相的职业。” 温轻心中五味杂陈,嘴角的笑容略显苦涩,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姑奶奶,容我斗胆做一个猜测。” 温轻对上徐晚宁含着笑的眼睛,喉咙有些发紧。 “薄绍宽、薄云霏见了你,确实该喊一声姑奶奶,可唯独陈铮不能。” 温轻的心跳都漏跳了半拍,紧紧地盯着徐晚宁。 见她这般神情,徐晚宁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他的眉眼跟你有几分相像?” 温轻倏然把头偏向另一侧,视线却在一刹那间模糊一片。 这个秘密本该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直至百年后,带着它进棺材的。 可每次见了他,分明又是那样不甘心。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会做那个梦—— 蹒跚学步的小宝宝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口齿不清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麻麻,麻麻…… “不愿意肯定不是你的本意。”徐晚宁左手不太利索地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温轻,“你且放宽心,那些迫不得已,他都会理解的。” 按辈分,薄明成见了温轻都要喊一声姑姑。 姑姑与侄子…… 即便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这层关系在外人的眼里都是违背现实道德伦理纲常的。 名声一旦毁了,薄家几十年积累的基业也会因此摇摇欲坠。 温轻心潮翻腾,泪水汹涌,思忖良久,缓声道:“徐医生,刚才这些话,到此结束吧。” “恐怕不能。” “徐医生,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该明白的。” “温老师,我都能猜到的,你觉得能瞒得过他吗?”既然已经说开了,这一声姑奶奶也不必喊了,徐晚宁继续道:“不管怎么说,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温老师你知道吗?他这些年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孤儿寡母原本就是别人欺负的对象,被人欺负得狠的时候,他也会偷偷掉眼泪,也曾期盼着自己的父母从天而降,把他从水深火热中带出来。” “他等了很多年,还是没有等来,时间一天一天地过,期待一点一点消弭,他开始在想,他应该是被人抛弃的,永远都等不来了。” 温轻觉得阵痛在胸膛处剧烈起伏,仿佛硬生生把心脏扯碎。 徐晚宁泪光溶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亲口跟他坦露真相,亲口告诉他,你一直在等他回家。” …… 一群蒙面人毫无征兆闯进地下室,双方瞬间引发一场激烈的厮杀。 看着这几天百般折磨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秦雪面容平静毫无波澜,可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痛快。 一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出现在她的跟前,秦雪沿着这纤细笔直的双腿,视线缓缓的上移,看到了妆容精致的赵一苒,勾着唇揶揄道:“你再不来,我都要死了。” 多日来的非人折磨,秦雪早已是苟延残喘,她现在是硬撑着一口气。 秦雪忍着痛,吃力地拖着残躯,从阴暗的角落里捡起一只不起眼的黑色发夹递到赵一苒的手里,“帮我把里面的视频,想办法发给薄绍宽。” 第183章 联手 赵一苒心情沉重地从秦雪的手里接过黑色发夹。 发夹是特意花重金请人打造的,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无线针孔摄像机。 “那个老太婆太过精明,我们的人半路跟丢了,费了些时日才找到这里来。”赵一苒紧紧搀扶着随时都会倒下的秦雪,见她的身体情况很是糟糕,眉头紧蹙,“秦雪,你的大仇还没报呢,你给我撑着!” “别白费力气了。”程新柔那个女人是恨透了她,手底下那些人是往死里折腾她,秦雪知道自己这副残躯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徐言白?” 赵一苒看着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谁能将她跟那个靠美貌在娱乐圈里大杀四方的美人儿联系在一起? 心里一阵唏嘘,堵得厉害。 “你就那么爱徐言白吗?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 大概在一个月前,秦雪找上她,说想跟她联手对付薄家。 赵一苒对秦雪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清白被毁这事,她知道并非秦雪从中怂恿薄绍宽,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理由。 “我没听错吧。”赵一苒当时是毫不留情面嘲讽,“谁不知道你是薄绍宽的心尖宠,他为了把你娶进家门,不惜与全世界为敌,你现在来跟我说要联手对付他?” 赵一苒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怎知他给的,就是我想要的?”秦雪似笑非笑,“不允许我接近她是有所图谋的吗?”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赵一苒道:“要是让薄绍宽听了去,不得甩自己两记耳光,骂一声自己眼瞎了呀。” 赵一苒听了,只想笑。 没想到他薄绍宽竟也有今日。 “他设计你受辱,你想报复他。”秦雪逼近赵一苒,“我可以帮你。” 赵一苒来了兴趣,“不知道你想怎么帮我?” 秦雪伸出白如青葱的手指了指自己,笑声脆生生的,“我呀!” “你想拿自己来当诱饵?”赵一苒一惊。 “程新柔本来就不喜欢我,她找理由支开薄绍宽,不过就是为了对付我。她想要弄死我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跟她儿子说了,而薄绍宽又是个懦夫,根本不可能护得了我。哪天我落在那个老太婆的手里铁定是生不如死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坐以待毙?” “秦小姐好本事呀,没想到薄家也有你的眼线。” 薄绍宽不可能告诉秦雪——你要小心点,我妈跟我说她想弄死你。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薄家里安插了秦雪的眼线,所以她才会知晓这一切。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秦雪并不否认安插眼线这事,“赵小姐,要和我联手吗?” “为什么不?”赵一苒道:“我喜欢看被人背叛的桥段。” 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背叛,她想看看薄绍宽脸上的表情到底会是怎么样的精彩纷呈。 然而,赵一苒是没想到秦雪这般狠,把自己的命都能豁出去。 知道程新柔要对付自己,她将计就计。 “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给的。”想起那张清隽的脸,秦雪的眉眼都变温柔了不少,“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只要能帮上他的忙,我死不足惜。” 赵一苒心中骇然。 在不知道自己与徐言白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之前,赵一苒也自诩爱徐言白。 可现在看来,她的爱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拿不出手,跟秦雪对比,简直不堪一提。 跟着赵一苒走出了地下室,秦雪惊讶地发现在外头接应他们的人竟然是徐晚宁,她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右手还打着石膏。 无数疑惑涌上心头来,秦雪还是没忍住,“晚宁小姐,你怎么也来了?” 因为徐言白的缘故,秦雪和阿飞一样,对徐晚宁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 赵一苒接过话,“你猜我为什么会答应跟你联手合作?” 秦雪当即心下了然。 是徐晚宁告诉赵一苒,她是徐言白的人。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徐晚宁早先挑明了她的身份,赵一苒又怎么可能这么痛快答应她。 清白被毁,纵使不是她从中怂恿挑唆,但说到底也跟她脱不掉关系。 赵一苒又道:“能找到你,也多亏了晚宁的帮忙 。” 徐晚宁自从在阿飞那里得知十年前那场大火是程新柔的手笔后,便暗中安排人盯着她的举动,这些时日以来,她对程新柔的行事风格和习惯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没有告诉秦雪,最后能成功找到她,是多亏了冯耀东的帮忙。 冯耀东擅长追踪,数十年与罪犯斗智斗勇的丰富经验,早就练就一身好本领,能根据仅有线索和痕迹追踪凶手。 出于放长线钓大鱼的考虑,所以营救秦雪的任务就交由赵一苒出面,免得打草惊蛇。 秦雪看向徐晚宁,惨淡一笑,气若游丝地道:“这些年来,白哥想方设法瞒着你,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你卷了进来。” 徐晚宁嘴角勾了勾,“我本来就是局中人,又怎么可能置身之外?” 父母惨死,她从来都不敢忘。 如何能心安理得置身事外? 见了徐言白,赵一苒深埋着脑袋,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如果她的人不是跟丢了,如果她能早些时间找到秦雪,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情景了。 赵一苒不知道,徐言白的目光根本也不在她的身上,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徐晚宁,随后目光便落在秦雪的身上,抿着唇冷着一张脸。 “为什么要私自行动?”徐言白听似平静的声音里蕴含了滔天的怒意。 在秦雪授意林楚楚找上温轻的时候 ,徐言白就有责骂过她为什么要自曝身份,平白让程新柔盯上。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没必要以身犯险,只需要按我的计划走就行。”徐言白拳头紧握,说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言白。”认识多年,秦雪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平日里都要么就喊他徐先生,要么就跟阿飞一样喊他白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只想圆了你的梦,我不想你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秦雪知道,徐言白的病情越发重了,现在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脏源。 他的身体状况不乐观,随时都会倒下。 两人筹划多年,秦雪不想让计划因故落空,让他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第184章 你能抱抱我吗 徐言白低声道:“秦雪,你是想让我带着愧疚痛恨活着。” “如果能记你记住我,也是值得的。”秦雪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血腥味涌上喉头,喷了一地。 如果秦雪这个名字,能一辈子刻在徐言白的心上,抹不去忘不掉,死了也是值得的。 徐言白抬头望向赵一苒,几乎是冲着她吼,“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她治病……” 赵一苒喉咙发紧,“我……” 结果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雪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不准死,听见没有?”徐言白眼尾腥红,紧握着她的手,声音难持往日镇定,哽咽道:“秦雪,我们谋划了那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看看结局吗?” “我想的,我自然是想的,我想亲眼看见这些人的下场……” 秦雪觉得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着她的神经她的每一寸肌肤,皮肉仿佛在绽开,骨头和神经好像被撕裂成无数片,她疼得牙齿都在打颤,意识好像也慢慢被吞噬,眼前的脸开始出现重叠变得模糊,“言白,我好冷,你能抱抱我吗?” 徐言白强忍着泪意,将秦雪拥入怀里。 秦雪艰难地抬起手,手指轻轻触碰徐言白的眉眼,从眉骨到眼睛,再到鼻梁。 她仔仔细细地瞧着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好看得无懈可击。 哪儿哪儿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言白,你别难过,也别自责……”秦雪的声音越来越弱,“其实我也不全然是为了你,这样的日子,我也过累了。这对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鲜血不断地从秦雪的嘴角溢出,可她却努力在笑着,“言白,我很开心,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开……心……” “言白,我想……想家了……我想我爸我……妈……” 上一秒还触摸着他脸的手,此刻已经轰然跌落。 而他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徐言白抱着她泣不成声。 赵一苒别过脸,眼泪汹涌而下。 徐晚宁走到徐言白的跟前,把纸巾递给他,“对不起,是我们晚了一步……” 徐言白没有伸手去接,抬眸看着她,语气冷漠,俨然是生气了,“为什么你也不听话呢?我跟你说过的,这些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就好,不要卷进来,为什么不听?” 一个个的,主意都大得很。 趁着他这段时间养病,直接背着他,联手闷声干大事。 好,好得很! “我本来就是局中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卷进来了。”徐晚宁缓身蹲下,目光与徐言白对视,“我们家出事的前一天,爸爸给你打过电话,他在电话里嘱咐你要好好保护我照顾我……” “但你知不知道,早在你刚来我们家的第一天,爸爸就跟我说,言白是你的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你可不能欺负他!要是遇到别人欺负他,你要站出来保护他。” 徐晚宁伸手握住徐言白的手,“徐言白,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前面是风高浪急还是惊涛骇浪,我都会陪着你去面对。” “还有我!” 赵一苒壮着胆也凑了过来,“徐言白,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但我们之间有一半的血缘关系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徐言白瞥了赵一苒一眼,对她始终心有介怀,“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走吧。” 虽然说有些事情并非赵一苒的本意,但是不愿意再与那个人有任何牵扯,是他最坚守的底线。 “你推开我也没有用,反正现在我们已经捆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徐言白气结,无可奈何。 赵一苒心想徐言白这人没准就是吃这套死缠烂打的,哪天哪个女孩子要是没皮没脸地纠缠不休,没准还真的能让他老树开花。 突然觉得自己又想远了,连忙岔开话题道:“秦雪在地下室受辱的视频,在来的路上,我已经让人秘密发送给薄绍宽了,我想现在也应该要把她的……” 赵一苒下意识看了眼躺在徐言白怀里没了呼吸的秦雪,心底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缓声说出“死讯”两个字。 知道程新柔要对付自己,秦雪早就想好将计就计。 “秦雪早就想好了要利用自己的死来离间薄绍宽母子。”赵一苒沉声道:“我的人刚回复我,薄绍宽在收到视频后大发雷霆,说赶着要回来救人。” 赵一苒嫁入薄家这几个月,一直都在盘算着怎么收买薄绍宽的身边人。 说起来,薄绍宽身边的亲信对他还算忠心耿耿,赵一苒不敢贸然行事打草惊蛇。 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美色亦能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被设计的项少宇从她的床上下来后,彻底被她睡服,为她所用。 徐言白低头看着秦雪,眼底酝酿多时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我记得我初见她的时候只有19岁,却是某家会所的头牌。” 明明还是学生的年纪,头发烫成了大波浪,一口性感的烈焰红唇,手里夹着一支烟,眼里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沧桑。 在风月场里,很多女人是骚、是荡,但总让人觉得低级,多看一眼五脏六腑都要感觉不适。 但她却是少有的极具风情,“骚而不俗,荡而不婊”。 “那家会所,明面上是风月场,实际上是个毒窝。”徐言白道:“而秦雪她们则是附赠品。” 徐晚宁和赵一苒相互对视了一眼,显然都不能太理解所谓的附赠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们被分成三六九等,待价而沽。” 会所的负责人根据金主消费的金额,会把她们当作奖励送到他们的床上。 而秦雪作为会所的头牌,她的作用远不止于此。 因为美色,从来都是攀权附贵的利器。 她被逼转辗送到不同人的床上,要是伺候的客人不开心,最后遭罪的还是她。 徐言白费了不少心思,设计帮秦雪假死逃离了那个地方。 为了能让她安心活下去,徐言白让人替她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 秦雪坐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美丽而陌生的脸,脸上并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眸色沉寂如死水般,泛不起一丝丝的涟漪,“我的爸妈死了,家没了,最后连名字也不能再继续用……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归属。” 第185章 你的仇,我们会替你报的 秦雪原名叫姚晶,是独生女。 打小就生得好看,脑子聪明,嘴儿也甜,被父母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月亮不给星星。 十二岁那年,不幸遭遇拐卖。 从此,从天堂跌落地狱。 获得“重生”后,秦雪回了一趟老家。 秦雪后来告诉徐言白,在火车上,她痛哭了一路。 这条回家的路,她原本以为一辈子再也没有踏上的机会。 火车坐了两天两夜,最后终于回到心心念念的家。 可记忆中温馨的小家已经塌了,入眼处尽是残墙断壁,一片败落荒芜,院子里的野草比她还要高。 她说自己是姚家的远房亲戚,向村里的人打听父母的去向。 邻居告诉她—— 自从女儿被拐后,姚母便疯了,见了别家年纪相仿的女孩,就要带回家,吓得家家户户见了她都要关上门。 女儿被拐,妻子疯了,姚父也没有办法好好工作,日夜守在妻子的身边,生怕她出事。 过了几个月,姚母的病情好转了不少,夫妻两人置办了辆三轮车,踏上了寻找女儿之路。 他们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找,没有收入来源,只能靠沿途捡些垃圾卖了换钱。 在异地外乡也遇到过同乡人,见他们这样都苦口婆心劝说——天大地大,你们上哪儿找去啊?你们还年轻,再生一个就是了,至于大女儿,就当她病死了。 姚爸一听这话当场黑脸骂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我的晶晶她还等着我和她妈妈接她回家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不改,夫妻二人蹬着小三轮满街满巷地找,风餐露宿,吃的永远都是白馒头,住在天桥底下与老鼠虫蚁为伴。 这一找,就是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女儿失踪的第六年初,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是从来没经历过的寒冷。 夫妻两人冻死在了天桥底下。 环卫工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被冻成了一块冰,两人的手里紧紧握着女儿的照片。 最后是亲戚奔波千里,把他们的骨灰带回了老家并安葬。 秦雪跪在父母的坟前一天一夜,眼泪哭干了,嗓子也哭哑了。 她在想:如果没有被人拐卖,那现在的她会是怎么样? 这个年龄的她,应该考上一所很不错的大学,穿着干净的校服,绑着高高的马尾抱着书本穿梭在校园的小道里。 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她也许也会喜欢上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打电话回家偷偷跟父母诉说心事。 父母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你年纪还小,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没聊两句,肯定会打听那个男生是哪里人,他人怎么样…… 最后,他们肯定又会说要是真的成了,你找个时间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可现在,他们家破人亡,双亲坟前野草长得半人高,而她早已是残花败柳,哪怕从“地狱”里逃了出来,可还是不敢闭上眼睛睡觉。 一闭上眼,梦里的画面全都是黑暗、肮脏、血腥……过往那些经历像一头满嘴獠牙的凶兽向她张开血口大盆,她惊恐地往前跑,后面无数人追着她…… 不管跑得多快,她还是摆脱不了那些人。 从老家出来,秦雪辗转一番找到徐言白。 “若此仇不报,我这一生都是苟且偷生的蝼蚁。既然走不出来,那我就亲手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我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也尝一尝这些蚀骨的痛苦。” 徐言白帮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换了一个名字。 一开始,她是抗拒这个名字的。 雪,人们习惯把雪作为纯洁的象征。 她自嘲道:“我这满身的肮脏,哪能担当得起这样美好的名字。” 徐言白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可你的心,依旧纯洁如初。” 她向往自由,向往阳光,拼命挣扎要从黑暗里逃出来,站在这烈日骄阳之下堂堂正正地活着。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愿意冒着风险设计将她救出来。 徐言白利用自己的人脉,将秦雪送进娱乐圈。 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秦雪深谙如何才能让自己站得稳走得远,借用徐言白的人脉资源,再加上她那张艳压群芳的脸,很快就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 徐晚宁眼里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时至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秦雪说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拐卖的背后,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徐晚宁抽过两张湿纸巾,半跪在地上,左手笨拙地一点一点帮秦雪擦拭去脸上的污迹,“姚晶,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替你报的。” …… 保镖伸手拦住薄绍宽的去路,“宽少爷,夫人交代过,你不能回国,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薄绍宽抬手就给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怎么,你们这要软禁我吗?” 保镖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并非软禁,而是孤儿院的动静闹得太大,躲避风头为上策。” “到底是为了躲避风头,还是趁机要了秦雪的命?” 薄绍宽刚睡醒,发现有人匿名给他发了十几个视频。 秦雪被抓了,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 那些男人,肆意地伤害她的身体,她拼命挣扎她痛哭求饶,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而这个始作俑者,正是他的母亲程新柔。 ——“不都说秦雪是你们男人的梦中情人吗?就连做梦都想得到她,今天就让你们都得偿所愿。” ——“你觉得她还有命走出这个地方吗?” ——“秦雪,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如果你还是要执意包庇背后的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薄绍宽只觉浑身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牙齿哆嗦,浑身发麻。 秦雪,秦雪…… 他们怎么敢那样对她!!! 保镖低下头不敢正视薄绍宽无法遏制的怒火,“宽少爷,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薄绍宽脑子里一闪而过秦雪受辱时绝望的神色,又闪过在手术台上她那张苍白无色的脸,愤怒如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抵在保镖的额前,“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保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想起程新柔下的死命令,咬牙保持镇定,“宽少爷,得罪了,恕难从命!” 第186章 公道自在人心 “呯”的一声枪响。 子弹穿过保镖的手臂。 薄绍宽双目通红,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冲着几个保镖咆哮道:“谁敢再拦我,嘣的就脑袋,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开!” 保镖面面相觑,被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无人再敢拦薄绍宽。 “还愣着干嘛?”薄绍宽冲着身旁的男人吼道:“马上准备直升机,现在回屿城。” 螺旋桨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吵得薄绍宽心烦意乱。 他头痛欲裂,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秦雪那张悲恸欲绝的脸。 他的亲生父亲当着他的面,残忍地拿掉了他的孩子; 他的亲生母亲更狠辣,不仅让人凌辱他心爱的女人,还想要了她的命。 那种悲愤无力感再一次涌上心头,仿佛被一双手死死扼住喉咙,不得动弹分毫。 他清晰的感觉那双手在慢慢收紧,一点一点,夺走了周遭的空气,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 薄绍宽颤抖的手紧握成拳,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 护士曹霞正在替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五六岁的孩子测量体温。 “小宝的体温正常,没有发烧。”曹霞对孩子的父母道。 “没发烧就好,谢谢曹姑娘。” 曹霞摸了摸段小宝的脑袋,“小宝可不许再偷吃冰淇淋了哦,闹肚子疼,到时候可是要打针针的哦。” “嗯,知道了。”小宝亮晶晶的眼睛看曹霞,“曹霞姐姐,晚宁姐姐去哪里了?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徐晚宁原本是小宝的主治医生,前几天她被停职接受调查,主治医生便换了人。 小宝也是在心里憋了好几天才问的。 睡在隔壁病床上的冯盼弟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说起来,她也有几天时间没看见徐医生了。 这几天,冯盼弟也在想:徐医生是不是生气她不听话,对她已经彻底失望了,所以都不再来看她了。 曹霞想了想,对小宝道:“晚宁姐姐被安排外出学习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小宝要听话哦,要不然晚宁姐姐回来可要打你屁屁哦。” 段小宝用力地点头,一脸乖巧,“嗯,知道了,你帮我跟晚宁姐姐说,我会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 “小宝真乖!”曹霞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这是奖励给小宝的。” 段小宝顿时眉开眼笑,笑得牙不见眼的,“谢谢曹霞姐姐。” 曹霞看了眼时间,对段小宝的父母道:“够时间给小宝喂药了。” “好,我现在就给他喂药。” 曹霞离开病房后,小宝喝了药没多久也睡了。 段父给一边替孩子盖被子一边说:“话说徐医生是真的被安排外出学习了吗?可我怎么听说她是被家属状告假借众筹敛财,被停职接受调查?” 冯盼弟心里登时“咯噔”一跳,众筹两个字,让她顿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春梅带着鸡汤来找她,结果第二天,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堪堪捡回一条小命。 认真回想一下,也正是她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徐医生的。 难不成状告徐医生假借众筹敛财的人正是于春梅? 每次于春梅来找她茬的时候 ,徐医生都会护着她,为她出头。 先前她也一直在骂徐医生多管闲事,联合警察抓了冯朝贵和冯耀祖。 于春梅早就恨痛了徐医生。 这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于春梅就是个疯子,她那个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冯盼弟越想越心慌。 这时又听见段小宝的母亲道:“没有外出学习,就是被别人状告假借众筹敛财,这事在网络上闹大了,徐医生被逼得停职接受调查。” 冯盼弟察觉段小宝母亲向自己投来一记眼神,虽然她只看了自己一眼,视线很快便移开,但她依旧从那目光要感觉到不满与怨气。 “徐医生多好一个人啊,病人没钱治病,她忙前忙后的帮忙筹医药费,可结果呢,却被人反咬一口,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真叫人寒心。” 段父因为在外地工作的原因,不经常来医院,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原委,“是啊,徐医生是一个好人。” 虽然他不经常来医院,可他也知道自打儿子生病入院,徐医生一直耐心地开导他,想着法子消除他对手术的恐惧感,生活上也是对他多加照顾,所以儿子也很喜欢她,也愿意听她的话。 每次与妻子通话,她都对儿子的主治医生赞不绝口。 就连小宝也经常会在电话里跟他提起这位徐医生,说她怎么好怎么好。 他本人自然也跟徐医生接触过几次,给他的感觉就是:专业、严谨、有耐心,为人和善,对病人很负责。 “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骂。”段母提起这些很是生气,气鼓鼓地向丈夫吐槽道:“昨天我见那些人骂得过分,没忍住发评论帮徐医生说了几句话,好家伙,那些人追着我一顿好骂,从昨天下午一直骂到现在,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还说我肯定是收了钱的,所以才会替她说话的。”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公道自在人心,黑的怎么也成不了白的。” “话是这样说,可那么好的一个人,都被诋毁成什么样了。”段母心里不舒坦,不满地瞥了一眼冯盼弟,又道:“好人难当啊!我在想,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当什么好人,万一遇到些心思歹毒的,不是挖了个坑把自个儿给埋了吗?” 冯盼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牙齿紧咬着唇,都要咬出血来了。 “咱们管不着别人怎么样,自己做事问心无愧就行。” “不行!”段母气不过,掏出手机,“我得骂回去,把那些个愚蠢的东西给骂醒!” 冯盼弟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搜索众筹敛财事件,一篇篇报道颠倒黑白,恶意滔天。 谩骂声更是铺天盖地。 冯盼弟翻来覆去的,感觉床上长满了利刺,扎得她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不行,她得去见见徐医生。 第187章 该死的人是她 陈夏瑶得知徐晚宁受伤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主要是徐晚宁这边有意瞒着不让她知道。 特意请了半天假,开车直奔屿城看她。 此时,医生正在替徐晚宁换药,“你这手伤得严重,以后得好好养着,千万别提重物。” 徐晚宁敏感捕捉主治医生话里的意思,“老严,你是说我这手废了?是不是以后连手术刀也拿不起来了?” 严医生有些迟疑,随即一笑,“也许后果也没这么严重。你自己也是医生,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没有绝对,好好调理配合治疗,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一颗心惶惶然往下沉,脑中轰轰乱响。 徐晚宁想故作轻松,可发现自己现在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如果再也拿不起手术刀,这些年来的努力全然白费了。 严医生瞥见徐晚宁神色惶然苍白,心中顿时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心直口快,左想右想找词语来宽慰她,却发现好像任何词语都不太合适。 她向来是心思玲珑的人,此时此刻最为敏感,有些话不说还好,说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严医生眼角余光无意瞧见站在门口的陈夏瑶,顿时如获大赦,“夏瑶,你来了。” “嗯,严医生好。”陈夏瑶走到徐晚宁的跟前,鼻尖凝起酸涩,眼眶微红,“你还好吧?” 严医生已经换好药,一边收拾药物一边道:“你们聊,我去查房。” 见陈夏瑶一副就快要哭的表情,徐晚宁调整情绪,强逼自己挤出个笑容来,故作轻松打趣道:“陈老师,你都多大一个人了,还哭鼻子呢?也不怕让你的学生看见了要笑话。” 陈夏瑶鼻腔发酸得厉害,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再也难以压下,哽咽道:“说起来,都怪我!” 她去找了曹霞,她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徐晚宁受伤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别人有意为之。 故意高空坠物的凶手已经被警方抓捕,在审讯的时候,那个男人丝毫不知悔改,反而大放厥词说自己这是在替天行道。 “其实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说起来,徐晚宁最近遭遇的这一切可以说得上是无妄之灾。 徐晚宁甚至都不是冯盼弟的主治医生,不过就是受她所托,对冯盼弟多加照顾一些而已。 结果,这都是些什么事呀! 陈夏瑶的目光落在徐晚宁打着石膏的手上,眼泪再也绷不住了。 她刚才站在门口,严医生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徐晚宁的手…… 陈铮曾经跟她说过,徐晚宁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要是从此以后再也拿不起手术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了。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徐晚宁宽慰她道:“刚刚严医生也说了,史要配合治疗好好调理,别说拿手术刀了,杀猪宰羊都没问题。” 陈夏瑶哪里不知道徐晚宁是在宽慰自己,心里是难受,但也只能憋着眼泪不敢再哭了。 手弄成这样,徐晚宁的心里比谁都还要难受,总不能让她还要反过来说好话安慰她。 “好啦,别哭了,我都还没哭呢。”徐晚宁调侃道:“这手要真的好不了,大不了让你哥养我。” 陈夏瑶吸了一下鼻子,破涕为笑道:“这个他肯定是乐意的,再加上我一个,我也给你养老。” “好好,你们都要好好工作养我。”徐晚宁都快要被她给逗笑了,“不过,这事真的跟你没有关系,你别放在心上。” “对了。”徐晚宁突然想起冯盼弟来,想着陈夏瑶既然都来了,肯定会去看一看冯盼弟,“你要是见了盼弟,千万别跟她提起我的事情来。” “嗯,我知道。”陈夏瑶也知道冯盼弟的性子,要是让她知道徐晚宁的事情,准要钻牛角尖里去了,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她要是问起你来,我就说你外出培训学习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暂不清楚。” “行,她要是问起来的话,就这样跟她说吧。”徐晚宁想了想,又道:“我现在这样确实不好去见她,不然她难免会多想,我跟曹霞说过要对她多些关照。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也要多多开导她。” “我知道,我会好好跟她做思想工作的。”陈夏瑶叹了一口气,“她这人啊,喜欢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呀,陈老师得多花些心思开导她,打开她的心结,让她跟这个世界,跟她自己握手和解。” 严医生刚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把门关上,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冯盼弟的耳朵里。 冯盼弟双手紧紧地捂着嘴,眼泪犹如洪水决堤。 她想见徐晚宁,发现自己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好去找曹霞。 刚好碰见陈夏瑶来找曹霞,她站在拐弯处,听见曹霞对陈夏瑶说:“听说徐医生这次受伤不是意外,网络上有太多攻击、诋毁她的声音,难免有想法偏激的人冒出头来。这一次说起来,徐医生算是命大,那个花盆从五楼上被人扔下来,要是她的反应慢些,命都没有了。” 冯盼弟跌跌撞撞地跑出医院,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一路跑得急,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了,滚烫的石板道把脚的皮给磨破,石子沙子硌得她生疼。 可再疼,也不抵心中的万分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她,徐医生根本不会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不会被人谩骂攻击、不会被停职调查,更加不会差点丢了性命。 可徐医生一句责怪都没有,反而还让人瞒着不要告诉她。 从始至终,该死的那个人是她。 于春梅骂得对,她就是个拖油瓶、害人精,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她就会连累得别人都不得安生。 对,她这样的人活着只会拖累别人。 拖累陈老师,拖累沈警官,拖累徐医生…… 只有她死了,他们才能安生。 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冯盼弟怔怔地看了许久,抬起手擦干眼泪,挤出一个平静的笑容来。 这一刻,她的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她抬起脚,一步一步往车流里走去…… 第188章 寻死 冯盼弟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好像周遭一片空白,只听见耳边充斥着连绵起伏的喇叭声。 一辆黑色的轿车堪堪在她的跟前急刹而停,轮胎与油柏马路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车主降落车窗探出头来冲着冯盼弟劈头盖脸地斥骂道:“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要是想死滚远点,不要害死别人……” 冯盼弟茫然麻木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差点酿成大错的车主现在仍是惊魂未定,见冯盼弟身上穿着病服,误以为是从神经病院里逃出来的,继续口吐芬芳,“你个神经病,赶紧滚开啊,要死换个地方死,别在这里祸害别人!” “这位先生,请你口下积德。”一位路过的大爷见状,连忙走过来。 “积狗屁的德,没看见这神经病刚才差点把我给害惨了吗?要不是我刹车快点,把她给撞死了,我也得坐牢。” 这时,后面被堵的车主也探出头来,误以为大爷是冯盼弟的家属,不耐烦地道:“大爷,明知道她有病就把她关在家里严加看管啊,能不能别让她出来害人。” “大爷,你赶紧把她给带走吧,我们还赶时间呢。” “对啊,赶紧把人给带回家吧,都赶时间呢。” 大爷没法子,只好拽着冯盼弟的胳膊把她给拽回马路上。 冯盼弟并不领情,“大爷,你不该救我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要自寻短见,但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往人家车上一撞,你是一了百了解脱了,可你有想过别人会面临着什么吗?” “撞死了人,车主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责任的。小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这样一个举动,极有可能把别人的一生,别人的家庭都给毁了。” “我……”冯盼弟心头大震,她一心求死寻求解脱,真的也没往深处想那么多。 现在大爷的几句话,把她给骂醒了。 对,她真的太自私了。 活着,在拖累别人; 就连寻死,也是祸害别人。 “你年纪还小,别总想着死就能解决问题。”大爷苦口婆心道:“你倒是解脱了,可别人呢?” “你不过是把你自己的痛苦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去了。” “小姑娘,做人可不能那么自私呀。再说了,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鼓起勇气来去解决问题吗?” 大爷这几句话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冯盼弟的心窝子上。 他说得没错,她死了,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很有可能会给徐医生带来更大的麻烦。 徐医生为了保护她,独自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骂名。 倘若她真的死了,那些人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徐医生呢。 他们会把她的死都算在徐医生的头上,到时候徐医生就算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她不能把徐医生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冯盼弟抬起头来,望向大爷的眼神亮晶晶的,“大爷,谢谢您刚才救了我。您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再让关心我的人受到更大的伤害了……” 这前后态度反转得太快,大爷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地道:“你能想通就好,你能想通就好……” 大爷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双脚上,又见她身上穿着病服,应该是从医院里走出来的,“这样吧,我打个车送你回医院吧,你家里人找不到你,肯定会很着急的。” 冯盼弟摇了摇头,“大爷,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医院,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不是……”大爷以为她还是想不开,顿时又急了,“不管你想去哪儿,都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大爷,你放心,我不是换个地方去寻死。”冯盼弟打断他的话,“我总不能每次都躲在别人的背后。这一次,我想站出来。” …… “徐医生,陈老师!”曹霞神色慌张,声音难掩着急,“出事了。” 曹霞鲜少有这般慌里慌张的时候,徐晚宁意识到事情肯定比较严重,心骤然往下沉坠,“曹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盼弟……” “是!”曹霞迟疑了一下,“盼弟她不见了。” 陈夏瑶猛然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盼弟她怎么会不见了呢?” “大概两个小时之前,我去给她同病房的段小宝测量体温时,她人还在的。后来,我忙完事情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人不在病床上。” “段小宝的妈妈跟我说,以为是我们带她去做身体检查了,也没怎么注意。可我们今天也没有安排她做任何检查呀……”曹霞心里着急不已,语速越说越快,“我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对劲,就让安全中心那边帮忙调取监控,发现她独自一个跑出医院了。” 陈夏瑶面色瞬间发白。 徐晚宁相对陈夏瑶比较镇定,“曹霞,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好端端的,盼弟她怎么就一个人跑了?” “我也不知道啊。”曹霞解释说:“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工作比较忙,不可能只盯着她一个人看。” “我们肯定是知道的,她真要偷偷逃跑出去,谁都防不住的。”陈夏瑶猜测道:“你们说,该不会是于春梅给她打电话,让她出去的吧?” 徐晚宁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们也别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人给找回来。夏瑶,你打电话报警吧!”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陈夏瑶急急忙忙在键盘上按下一串熟记在心的号码。 不多时,对方便接通了。 “夏瑶。”沈云开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过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是有什么事吗?” “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跟盼弟有关?” “你怎么知道?”陈夏瑶惊讶道:“她该不会是跑出去找你了吧?” “没有。”沈云开长话短说,“我们也是刚刚接到群众报警,说光虹广场有人要跳楼,我们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跳楼?”陈夏瑶的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声音发颤道:“你的意思是说,盼弟她要跳楼?” 第189章 自揭伤疤 等徐晚和陈夏瑶赶到光虹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经乌泱泱地围了将近千人。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光虹广场的楼顶,只见一个女生正在处于楼顶的边缘,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看着让人一阵揪心。 尽管只有五层楼高,可真跳下来,结果也只会是香消玉殒。 现场民警、特警、消防、医护都来了。 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就连电视台也来了人。 众人纷纷议论女生欲跳楼的原因,现场有人发微博称“光虹广场楼顶不知什么原因一位女生选择跳楼,警方正在全力营救中”,这条微博立马引发了大量的关注和转发。 虽然隔着远,可徐晚宁和陈夏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冯盼弟来。 两人急忙拨开人群走到警戎线前,对维护现场秩序的民警道:“警官你好,麻烦你让我们进去。” 陈夏瑶指了指悬在楼顶上的冯盼弟,“她叫冯盼弟,是我的学生,请让我上去跟她说几句话。” 民警打量着陈夏瑶,不等他说话,只见她又拍了下身旁右手打着石膏的女人道:“这位是她的医生,请你让我们一起进去。” “徐医生,陈老师。”林攀疾步冲着他们走过来。 民警冲着林攀打招呼,“林警官。” 林攀冲着民警点了点头,随后对徐晚宁道:“徐医生,冯盼弟她要见你。” 现场不是没有调解人员,可冯盼弟的情绪异常激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甚至她连沈云开的话都不听。 “我要见徐医生。”冯盼弟几乎是吼出来的,“沈警官,我要见徐医生。” “她要见我?”徐晚宁看了眼周遭的乌泱泱人头,心下顿时了解冯盼弟的意图,鼻尖一酸,登时红了眼。 冯盼弟要是纯粹想要见见她,大可不必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好,我这就去见她。” 徐晚宁和陈夏瑶紧跟在林攀的身后上了楼顶。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冯盼弟嘶吼道:“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我们不过来,我们不过来……”沈云开的心简直悬在了嗓子眼上,再往后半步,冯盼弟就要掉下去了,他只得往后退了两步,温声哄道:“盼弟,那里太危险了,你先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害怕,遇到困难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的。” 冯盼弟哭着摇头,“徐医生,我要见徐医生……” “你再等等,徐医生已经赶过来了,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盼弟。” 冯盼弟远远地看着手上打着石膏的徐晚宁,眼泪更加汹涌,“徐医生,对不起……” “不必道歉,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徐晚宁试探着一步一步向冯盼弟靠近,“盼弟,你先下来好不好?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徐医生,你别过来!”冯盼弟出声制止道。 “好好,我不过去。”冯盼弟现在的情绪激动,徐晚宁不敢刺激她。 冯盼弟俯身拿起脚边早就准备好的喇叭,“徐医生,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徐医生,网络上的那些报道,我都看见了,是我害得你被人辱骂,是我害得你被逼停职调查,是我害得你差点丢了命……”冯盼弟痛得跟有人拿把尖刀在剜她的心,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你明明是出于好心众筹帮我治病,可怎么就变成了打着治病的幌子敛财了呢?” 喇叭的声音扩散得很远,以至于站在广场上看热闹的群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徐医生?众筹?敛财? 这些字眼串联在一起,大家不由得想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某医生众筹敛财被家属状告事件。 围观群众顿时炸开锅来。 不是已经坐实了那个无良医生假公济私了吗?可今天又闹得是哪一出? 对了,刚才好像谁说过,想要跳楼的这个女生是个病人,刚从医院那边偷跑出来的。 家属状告医生,可病人却站出来为医生喊冤,莫非这事情另有隐情? 在场有不少人敏感地捕捉到疑点,再次发微博“病人跳楼为医生喊冤,众筹敛财事情疑似有内幕”蹭一波流量。 这件事情本身也是最近居高不下的热点,瞬间引发不少吃瓜网友围观讨论。 为了更好地蹭这一波热度,有博主干脆来个现场直播。 吃瓜网友奔走相告,直播室里的人数竟然一路攀升,短短几分钟,已突破了五位数。 人数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在往上涨。 楼顶再次传来女生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我从出生起,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后来在孤儿院被人领养,我原本为老天爷垂怜,终于要给我一个家了,谁知道这是跳进了火坑里。” “我的养父冯朝贵和养母于春梅迷信,听信算命大师说要领个女孩才会给他们带来孩子的,所以他们给我起名叫盼弟。可没想到,养母真的怀上了,她生下弟弟后,我也就没了用处,他们想把我送回孤儿院去,可是又怕邻居亲戚在背后戳他们的脊梁骨,只好把我给留下来。” “从小到大,我不能上桌跟他们一起吃饭,吃的永远都是冷饭剩菜,一个人把家里的活儿全都包圆,哪里做得不好,他们动辄就是打骂,还把我关在小黑屋里,不给我饭吃……可我依然很感激他们,因为他们给了我一口饭吃,还供我去上学,我心想长大就好了,等我长大了,我就能逃离这个家了。” “可还没等我长大逃离这个家,我的养父冯朝贵趁着他的妻子回娘家,潜入了我的房间,强\/暴了我。他说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出钱把我养大,我自然是要回报他的,他还威胁我说要是我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就杀了我!” 广场上的群众一阵哗然,痛骂声此起彼伏。 过河拆桥、打骂虐待、强\/暴养女……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徐晚宁早已泪流满面,心痛得无以复加,“盼弟,别说了,你别说了……” 天知道,她站在这里自揭伤疤,比纵身一跃更需要勇气。 “不,徐医生……”冯盼弟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说,我要把事情全都说出来让大家给知道。” 第190章 以死证清白 “我的养母于春梅知道我被强\/暴一事,不但没有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反而骂我是狐狸精勾引她的丈夫。她不敢忤逆自己的丈夫,生怕被家暴,只好把那些怨气都撒在我的身上,恼羞成怒对我拳打脚踢,我被她打得将近两个月都下不来床。”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助长了养父的气焰,短短两年间对我侵犯了不低于二十次,我也为他打掉过两个孩子。” “有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我是认可的,他的儿子我的好弟弟把他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也跑来向我讨债。” 冯盼弟悲怆而平静地控诉着过往这段黑暗痛苦的经历,原本是抱着凑热闹心态的群众、网友不禁潸然泪下。 一家人往死里虐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哪是掉进火坑里啊? 就算是阴司九殿十八层炼狱,也没这样黑暗。 “冯朝贵嗜赌,输了钱,没钱还债,便在我的饭菜里下药,然后把我送到他牌友的床上抵债。” “你们只知道众筹敛财里的主角生病了,可从来没谁问过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这一刻,好像天地间都安静了一般。 所有人屏住自己的呼吸,陷入了沉寂,仿佛时间也停止了流动,静静地注视着楼顶上那抹单薄的背影。 “宫颈癌。” 冯盼弟描淡写说出三个字。 可这话一落,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晚宁泪流满面。 陈夏瑶泣不成声。 她们身后的沈云开等一众人也红了眼。 她虚岁才十八啊! 冯盼弟又道:“几个月前,我经常闹肚子痛,我的养父养母根本不理会我的生死,是我的班主任陈老师不放心我,特意带我出来省医院做检查。” “被查出宫颈癌后,我的养父养母以没钱为理由,拒绝为我治病。也许在他们的心里,我这个拖油瓶要是死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陈老师不愿意放弃我,和沈警官一遍又一遍地找上我家,后面逼得他们没办法了,只好同意签名让我动手术。我住院接受治疗,我的养父养母并未出钱出力,陈老师要回学校上课,没办法时刻照顾我,所以只好把我托给徐医生照顾。” “我这个病要治疗,要花费很多很多的钱,陈老师、沈警官还有徐医生就想到了众筹,借助社会的力量来帮我。在此,我也很感谢那些为我送过温暖的热心人,真的很谢谢你们,虽然未曾谋面,可还是愿意给我带来生的希望。” 冯盼弟不知道今天自己这一举动已经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直播室的弹幕上早就已经骂声一片。 ——骂他禽兽不如,我都觉得是侮辱了禽兽。 ——能直接判死刑吗?在线求问,挺急的。 ——直接判死刑岂不是便宜了他。这种人渣应该凌迟处死,我们直接给监狱寄刀片吧。 ——这一家子死有余辜! ——不肯出钱又不肯出力,她妈哪来的脸诬告那位医生借着众筹的幌子敛财啊? ——估计是众筹的钱不少,这钱又不能落在他们的口袋里,眼红了呗。 ——老娘懂法,杀人是犯法的!有没有人告诉我他家地址,我去买空商场的鸡蛋,砸了他们家。 ——砸鸡蛋,叫上我一个! ——对对,叫上我!我也去!这一家子实在是太气人了! ——这孩子,到底遭受了多少罪啊?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有没有人告诉我转账的方式?我给孩子转点钱过去。 ——转账方式也告诉我一声,我也要转。 ——这孩子可怜,那位一直默默照顾她的医生也可怜啊! ——对啊,人家明明是默默做好事,却被侮辱被攻击,害得连工作都丢了。 …… 冯盼弟怔怔地看着痛哭失声的徐晚宁和陈夏瑶,抬手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徐医生,陈老师,你们别哭了,好不好?” “盼弟,你先下来好不好?”陈夏瑶向她伸开双臂,“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盼弟,你还记得徐医生跟你说过的话吗?”徐晚宁道:“活着,就会有希望。你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老师,徐医生,我今天鼓起勇气站在这里,是想跟你们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从来都没有放弃我,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珍惜我的。真的很谢谢你,是你们让我知道什么是爱。” “可我今天最想跟你们说的就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冯盼弟把目光投向徐晚宁,“徐医生,真的很对不起!你为了保护我,任由那些人那样辱骂你攻击你。因为我,你被逼得停职接受调查,还差点丢了性命。” 弹幕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次真的是我们错了,我们都欠这位徐医生一句对不起。 紧接着无数人跟着刷屏——徐医生,对不起! “盼弟,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徐医生从来都没怪过我,你怕我有想法,想方设法让人瞒着不让我知道。”冯盼弟笑着笑着就又哭了起来,“徐医生你知道吗?我在想,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能换你一个清白,我会很高兴的。” “你待我那样好,一直鼓励我要好好活下去。”冯盼弟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我今天只想告诉大家,像徐医生、陈老师这样的好人,不该蒙冤被人辱骂。如果做好事要付出代价的话,那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愿意做好事,只能任由魍魉魑魅横行。” “这些事情是由我引起,你们想骂就骂我好了,请放过陈老师,放过徐医生……” “盼弟,别人怎么看,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徐晚宁向冯盼弟一步步走去,把手伸向她,“下来,徐医生带你回家。” “徐医生,我想我要辜负你的好意了。”冯盼弟直直摇头,“我也想好好活下去,可活着太累了……” 她短短的一生里,被人抛弃,也被人珍惜。 过往种种不堪刻在她的心头,如同钝锯割木,时刻撕扯着她的心,日日不得安生。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 大概这就是痛不欲生吧。 冯盼弟对着陈夏瑶和徐晚宁深深鞠躬,水洗过的眼睛特别澄亮,笑容更是发自内心,“陈老师,徐医生,对不起了!” 说完,她决绝转身,往下纵身一跃。 徐晚宁摧心剖肝的喊声响彻天际,“盼弟,不要……” 第191章 教她做个人 于春梅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汗毛倒竖。 尽管门窗紧闭,窗帘也给拉上,整个房子都被封得密不透风,可那些人的谩骂声还是源源不断地倒灌进她的耳朵里。 此时此刻,她家门外围堵了好几百人,都是专门从各个市开车赶过来的,一言不合就往她的家扔鸡蛋扔烂菜。 这些人,都是来向她索命的。 都怪冯盼弟那个小贱人,把她推向风口浪尖,让她成了所有人唾骂的对象。 最气人的是,冯盼弟口中养父的牌友也被逼得主动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坦白侵犯冯盼弟抵债的事实,那人为了取得从轻处理,揭露了冯朝贵不少犯罪行为。 数罪并罚,冯朝贵的下半辈子基本上都在监牢里度过了。 至于她的宝贝儿子,毕竟年纪还小,也禁不住三番五次的审问,轻易就认了罪。 坐牢,冯耀祖也是逃不掉的了。 至于会判几年,还在等法院的裁决。 而她呢,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信她一旦走出这个房子,肯定会被那些人撕成碎片。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鲜红的八个大字被人用油漆喷在外墙上。 数百人悲愤填膺,嚷着要翻墙进院,把于春梅抓了,送去公安局。 “各位各位,请稍安勿躁!且听黄某我说上两句。”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道男人的声音。 众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他的身上。 只见男人扬了扬手里的钥匙,笑道:“各位大可不必翻墙,因为这个房子现在已经是黄某的了,我有这房子的钥匙,咱们可以走正门进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有人追问。 “事情是这样的,于春梅女士在半个月之前,说是要为女儿治病要筹钱,就把这个房子卖给了我,但是她收了钱却耍赖不肯搬走。” 黄先生两手一摊,表情颇有些无奈,“今天呢,也是想请大家帮个忙,帮黄某把人给请走。” “这个于春梅就是个不要脸的货色,最会撒泼耍赖。” “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她这样不要脸的。” “她以为她不要脸就能横着走了吗?黄先生你放心,我们今天一定会帮你把人给赶走,让她把房子还给你。” “她要是赖死不肯走,我们就帮你把她给扔出去。” 黄先生抱拳向众人微微躬身,“那黄某就先向各位道谢了。” “黄先生,请你开门吧!” 人群里此时有人提高嗓声道:“大伙们都记住了,打人是犯法的,杀人更是犯罪,咱们千万别为了这种人给自己的人生添上污点。所以,大家的鸡蛋都拿好了吗?” 有人高举手里的五板鸡蛋,冷哼了一声,“别的没有,鸡蛋管够!她于春梅不会做人,今天我们大伙就教她好好做个人!” “那个……”人群里又响起一道悄生生的女声,“鸡蛋是熟的,不犯法吧?” 众人顿时哄然大笑。 “管它是生的还是熟的,先砸了再说。” 在闹轰轰中,黄先生拿钥匙开了门。 大门缓缓打开,众人已经迫不及待冲了进去。 此时,在床底下躲着的于春梅听着脚步声说话声越来越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些人,竟然硬闯了进来! 他们竟然敢! 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几双不同的鞋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突然,一双眼睛直勾勾与她四目相对。 于春梅浑身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牙齿忍不住打颤。 “找到了!人在床底下呢。” 说完,便有人伸手进床底拽她。 于春梅双手死死抓住床脚不肯放开,一时间,对方也拿她没有办法。 “把床给掀了,看她还往哪里躲。” “对对,都过来搭把手,把床给掀了!” 人多力量大,掀张床就跟玩似的。 于春梅躲无可躲,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心里纵然怒火冲天,可对上一张张仿佛要吃人的脸,愣是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于春梅哆嗦了半天,终于从打颤的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们……你们要干嘛?” “没想干嘛,就是想看看心肠恶毒的人长什么样。果然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于春梅:“……” “废什么话呀!既然不是个好人,那咱们就教她好好做个人。还等什么,动手呀!”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动手两个字直接让于春梅给吓尿了,连忙跪地求饶,“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可回应她的是密密麻麻砸过来的鸡蛋和烂青菜。 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一下一下的,砸得她生疼,裸\/露在外的皮肤砸得红一块紫一块,她的这把老骨头都快要被砸散架了。 鸡蛋的腥臭味,烂青菜的腐臭味,混合着尿骚味…… 于春梅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活生生把自己给埋了。 “大伙们,差不得就行了啊!”黄先生施施然地走到于春梅的跟前,“各位别误会啊,我不是有意要帮着她,而是把这儿弄得太脏了,黄某这房子后续也不好打扫卫生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想扔,把她搞到外边去,人要是死在这里脏了这房子。 就挺晦气的! 于春梅见了黄先生,气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黄元你个臭不要脸的,什么你的房子?你连钱都没转给我,凭什么说这个房子是你的?” “口说无凭,我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黄元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拿出一纸合同,摊开在于春梅的面前,“麻烦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房屋买卖协议,上面可是有你的签名和指纹。” 说起房子这事,于春梅气得一肚子的火。 说起来,都怪她太轻信那个什么夫人了,本来说好只是演戏走个过场,那些什么合同协议的,都是假的,不会产生任何法律效力。 可她太想看徐晚宁倒霉,也急于把丈夫和孩子从公安局里救出来,所以也没多想就往合同上签了名,摁了指纹。 前两天,这个黄元登门来找她,说这个房子现在已经不属于她的了,让她赶紧搬出去。 于春梅翻箱倒柜去找产房证,结果发现原本放在主人房衣柜最里边那个抽屉里的房产证不翼而飞了。 就在她一脸茫然的时候,黄元从包里掏出一个红本本,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现在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第192章 这人间值得 “于女士,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你该不会想耍赖吧?”黄元敛起了笑容,“这一次,你以死相逼也没有用,因为我会直接走法律程序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狗屁的合法权益,你这个大骗子!”于春梅死死地瞪着黄元,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的嘴,“我要见夫人,她明明跟我说份买卖合同是假的,我就算签字摁指纹也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我要见夫人,我们一起到她的面前把话说个清楚说个明白。” “什么夫人?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黄元微蹙着眉头,\"于女士,字是你自己签的,指纹也是你自己按的,根本就没有人逼迫你把房子卖给我,为什么你收了钱,却要扯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拒绝交房呢?” 黄元向于春梅逼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不紧不慢地道:\"按咱们合同签订的条款,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所以请您收拾收拾立马搬出去,否则就不要怪黄某不客气了。” “你放屁!”于春梅气得面红耳赤,“你手上那份合同是假的!你别想着用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逼我搬走,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怕你的。你想要我走,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了。” 于春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掉进陷阱里了。 夫人,夫人…… 至今为止,她连那个女人姓甚名啥都不知道,更别说上哪儿可以找得到她了。 换句话而言,现在就是死无对证。 他们就是合伙骗自己的。 黄元敛了笑意,“既然于女士铁了心要装疯耍赖,我也只好让我的律师来跟你对接了。\" 旁人却是看不过眼了,“黄先生,你跟她这种心肠歹毒无耻赖皮的人废什么话?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螃蟹吗?哪儿都任由她横着走啊。” “对,别跟她废话!她今天不想走,也得走!” 几个男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撸起袖子一步一步向于春梅逼近。 于春梅见状,惊恐不已地往后退,“你们要干嘛?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 “实在太脏了,我下不了手。”三十出头的男人打趣道:“碰了这么个脏东西,我怕晦气!” “确实,碰了脏东西,少说也得晦气三年。” 众人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春梅气得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此时又有人站出来,“这事好办,你们等我一下。” 大家看着他匆忙离去,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几分钟后,他折身而返,手里拿着个蛇皮袋。 也不知道那个蛇皮袋是用来装什么的,一股臭味直呛鼻子,不少人忍不住捂住鼻子。 于春梅目光也落在那个蛇皮袋上。 这袋子,不是她平时拿来装鸡粪的吗? 那人笑意盈盈地拿着蛇皮袋一步一步走向于春梅,“有没有人过来帮帮忙吗?” 于春梅似乎已经猜到他到底要干什么了,连爬带滚地往后退,“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后面就是白墙,退无可退。 也由不得她多挣扎,那些人已经将蛇皮袋套在她的头上,粗暴地把她整个人塞进蛇皮袋里。 鸡屎恶臭味熏得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 不管她如何求饶,不管她如何挣扎,那些人把她当成畜生一般,硬拖着她往外走。 纵使隔着一层隔皮袋,可她身上的多处皮肤也被磨擦掉了皮,火辣辣地疼着。 拖了好长一段距离,那些人才放过她。 等于春梅一阵挣扎终于从蛇皮袋里出来时,耳朵传来一阵关门上锁的声音。 黄元瞥了披头散发,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于春梅一眼,把在指尖晃了两圈的钥匙揣进兜里,对大家微微躬身,“谢谢各位的帮助,黄某感激不尽。” “都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看着紧闭的大门,于春梅恨得咬牙切齿,单手撑地想要起来,却发现腿在刚才被拖行时受了伤,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她一步一步爬向大门,哭得肝肠寸断,“把房子还给我,把房子还给我……” 可在场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的,谁都在心里骂上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 冯盼弟艰难睁开眼皮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再一次躺在病床上,鼻间充斥的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病房,站满一屋子的陌生人。 目光一番寻找,很快就看见坐在众人中间的徐晚宁和陈夏瑶,她们似乎正在跟别人聊天聊得起劲,又是背着她,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已经醒来了。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从光虹广场上跳下来,怎么…… 没等冯盼弟用力掐自己一把大腿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听见有人惊喜喊道:“醒了,她终于醒了,赶紧叫医生来……” 徐晚宁和陈夏瑶闻声拧过头来,瞬间眉开眼笑。 “盼弟,你终于醒了!”陈夏瑶扑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抱着她,声音瞬间变得哽咽,“你这傻孩子,差点把陈老师给吓死了,” 冯盼弟觉得自己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喉咙更像是被无数刀片刮伤了似的扯得疼。 “陈老师,我不是……”看着徐晚宁喜极而泣的笑容,“死了”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冯盼弟很快就想起来了,自己最后掉落在救援气垫上。 只是冲击力过大,她砸晕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命大。 一天之内,寻死两次,都被救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奶奶伸手握住冯盼弟手,“孩子,以后可不许再犯傻想不开,相信奶奶的话,你的好福气在后头呢。” 紧接着有人接过话,“是呀,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这个世界很精彩的,你得活下去,走出去看看。” “盼弟呀,你不必担心自己的病,现在的医学技术很发达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钱的事你也不必担心,不仅是我们,还有各个城市的朋友,都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陪你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 你一言我一语,冯盼弟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可心底一股暖流经过,鼻腔酸涩,很快红了眼。 徐晚宁给她递过两张纸巾,“盼弟,你看见了吗?那么多人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你没有理由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 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写满了对她的关心,冯盼弟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紧抿着唇连连点头。 她被抛弃过,被凌辱过…… 也曾受伤,也曾绝望…… 可也会有人爱她珍惜她,把她从万丈深渊带回繁花似锦的世界里。 告诉她,这人间值得! 第193章 咎由自取 直升机平稳降落。 薄绍宽从机舱上下来,发现迎接他的竟然有两拨人。 一拨自然是他手底下的人。 而另一拨…… 竟然是陈铮和几位身穿警服的刑警。 陈铮原本是戴着墨镜,整人慵懒地倚在车身侧,见了他,随手摘下墨镜,一步步朝他走来。 薄绍宽的眼皮子突突跳,陈铮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窝子上。 这架势,显然是来者不善。 “薄绍宽,你涉嫌一宗情节严重的拐卖儿童案件有关,请你现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薄绍宽的面色骤然变沉,黑得如同锅底一般,要是换平时他肯定要呛上陈铮几句,可他现在急着要去救秦雪,没有多余的功夫跟陈铮斡旋。 他冲着身边的十来名保镖道:“你们拦住他。” “是。”众保镖齐齐听命。 薄绍宽迅速往后倒退了几步,转身直奔自己的悍马。 而他的身后,是一阵接一阵激烈打斗的声音。 五位刑警对上十名身手都很不错的保镖,想要三下五除二把人解决并不现实。 见薄绍宽上了悍马要走,陈铮当胸一脚,狠狠踢向迎面扑来的保镖,将那个人一脚踹翻在地,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踢上另一个向他偷袭的保镖。 那保镖只觉得腿上传来钻心疼痛,没忍住直直跪地。 陈铮也不恋战,转身钻进车里要去追薄绍宽。 王京阳看只剩下三四个保镖没解决,但以同伴的身手,根本不在话下,冲着他们喊了一声:“你们善后,我跟老大去追人。” 就在轿车启动的瞬间,王京阳这胖墩墩的身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捷矫健,竟然轻轻一跃,从车窗跳跃进车里。 很可惜,身形还是粗壮了些,半截身子被车窗给卡住了。 陈铮也没回头看他半眼,淡声道:“少吃点猪脚饭,该把肚子给减减了。” “那我以后每周少吃一顿。”王京阳边说边蜷动身子往车厢里钻,憋气憋得脸都快要成猪肝色,才把自己完完整整给塞进车里。 王京阳看着前面薄绍宽的车越开越快,不由得“啧”了一声,“看来这薄绍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畏罪潜逃啊。” 这几天,王京阳跟着陈铮一起执行秘密任务,一举“端”了拐卖儿童妇女的犯罪团伙的老窝,数个犯罪集团的余党拼死反击,最后一一被击毙! 他们是从韩有信和郭起元的嘴里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再顺藤摸瓜深入调查,联合兄弟部门出动足足两百警力,将犯罪集团的老窝一举歼灭。 警方对犯罪分子连夜进行审讯,分开审讯,逐个击破,收获颇丰。 不少犯罪证据矛头直指薄绍宽,因此上面直接下达命令逮捕他归案调查。 可薄绍宽早已经逃离出国,想要抓捕他的难度大大提高。 就在陈铮他们犯难的时候,徐言白暗中与他联系。 徐言白告诉陈铮,薄绍宽即将要回国。至于薄绍宽的行踪,赵一苒收买了他的心腹,一直在密切监视着。 于是,陈铮掐着时间,直接带人来堵薄绍宽。 眼看着两车的距离慢慢拉大,陈铮猛踩油门追赶。 薄绍宽斜眼看向后视镜,见后面的车速提高,两车的距离在缩小,他的心重重地往下沉,脚下意识用力踩油门。 不过半分钟,两车的距离又逐渐拉开。 “卧槽!”王京阳吐槽道:“这车速都快上200码了吧,薄绍宽他这是疯了吧!不要命了他!” 就算是在一马平川的高速公路上也不轻易踩200码,更何况是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小道。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话刚落音,两人随后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薄绍宽的车直直撞上公路两旁的护栏。 王京阳面色大变,尖着嗓子喊道:“卧槽!我这嘴是开过光了吗?” 前方拐弯处,一辆货车迎面驶来,薄绍宽为了躲开不与之相撞,情急之下只好猛打方向,可由于他的车速过快,车子直直撞向护栏。 石墩被撞毁,悍马车头严重变形,看上去十分惨烈。 陈铮面色骤沉,急急踩住刹车,“别废话,赶紧去救人!” 薄绍宽倒在血泊中,整个人已昏迷了过去。 经历了大半天的抢救,薄绍宽的性命是被保住了。 保住前命的前提是,双腿要截肢。 双腿神经损伤严重,血运不好肢体坏死,完全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截肢便会伤害到性命。 薄明成痛定思痛,只好同意截肢。 一旁的程新柔再无往日的运筹帷幄的镇定,犹如一朵被狂风暴雨蹂\/躏摧残过的娇花,这样的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一时间悲愤交集,几乎要站不稳。 她疾步上前,二话不说抬手甩了陈铮一记耳光,歇斯底里骂道:“把他害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程新柔的力气很大,陈铮的脸都被打偏到一旁去了。 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鲜红的液体从嘴角溢出。 怒火瞬间爬上心头,薄明成目光如利箭射向程新柔,厉声呵斥道:“放肆!他还轮不到你出手教训!” “我放肆?”程新柔冷笑不已,毫不客气怒怼薄明成,“要不是他,绍宽能没了双腿?薄明成,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人也是你的亲生儿子。”陈铮抬手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寡淡得没有任何感情,“警方为什么要抓捕他,你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没点数吗?” “你平日里没有好好管教他,放纵他胡作非为,现在出了事,不好好反省,还把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陈铮毫不示弱,“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陈铮!”程新柔咬牙切齿道:“他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 陈铮伸手指向手术室,“他把罪恶的手伸向无辜的妇女儿童时,害得无数家庭家破人亡时,你可曾有骂过他一句狠心无情?” 薄绍宽的所作所为,程新柔都不知情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 程新柔气结,“你……” 她气不过,抬起手想要再次打向陈铮的脸,可那只手扬在半空中便被陈铮拦截了下来,随后被狠狠甩掉。 “早在他做这种伤害天理的事之时,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左右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第194章 你也要欺负我 薄绍宽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的事情了。 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难受,像骨头被人拆散架了似的。 “宽少爷,您终于醒了。”护工喜出望外,连忙对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憩的程新柔道:“夫人,宽少爷醒了。” 程新柔猛然睁开眼睛来,疾步奔向薄绍宽。 “绍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一句话,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哽咽。 薄绍宽的意识渐渐清明,“秦雪,秦雪她人?” 秦雪。 对,他要去见秦雪。 提起秦雪这两个名字,程新柔眼里的柔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可到底没有给他甩脸色,刻意放低声音哄他道:“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带你去见她。” “不行。”薄绍宽哪能不了解自己亲生母亲的手段,“我要见她,现在就要去见她……” 说完,他单手撑着床沿想要起身,蓦然发现不对劲。 他的双腿,好像浑然没了知觉。 脑海里迅速划过发生车祸时的情景,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瞬间将他吞噬。 他急忙掀开被子,发现两条裤管居然是空荡荡的。 一瞬间,血液从胸口涌上头部,感觉像要从头顶喷出去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估计是麻药的药效还没过,纵使没了双腿,他现在也是没什么知觉的。薄绍宽原本病态的脸,此时惨白如纸,“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程新柔见他如同疯魔一般,不由得也红了眼,心疼地抱住他,“都怪那个陈铮,如果不是他步步相逼,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提起陈铮的名字,程新柔的眼底翻滚着一片怨恨的戾气,“绍宽,你放心,你今天所受到的伤害,妈都会替你十倍讨还回来。”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薄绍宽竟然拼尽全力粗暴地推开她。 程新柔猝不及防,连连往后倒退了几步,要不是护工眼疾手快扶着,她准要狼狈摔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薄绍宽,更加不敢相信的是,她的亲生儿子此时此刻现在竟然用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我曾苦苦求过你,求你一定要放过秦雪!”薄绍宽怒声吼道:“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秦雪出事了,他不会急忙忙从国外赶回来,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到了现在,她还是不肯让他见秦雪。 他甚至不敢确定秦雪的生命安全。 毕竟她说过的——不会让秦雪活着离开。 “为了逼我娶赵一苒,爸爸当着我的面拿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连你……”怒意在胸膛里翻江倒海,薄绍宽的肩膀忍不住抖动,怒声质问道:“为什么连你也要逼我?” “赵一苒被那些人脏了身子,我连多看她一眼都想作呕,可你说要我娶她,我还是听你的话娶了她,因为你跟我说只要我做了薄家的当家人,你就会同意我娶她。” “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你也要欺负我?”薄绍宽闭上眼睛,语气顿了顿,语气稍微平缓了下来,“我有的时候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因为你的眼里,只有权利和你自己。” 这些话字字化成利剑插在程新柔的心窝上。 秦雪秦雪,又是秦雪。 果然男人一旦深陷温柔冢,智商就会为零。 就连别人骗他卖了他,他还心甘情愿为人家数钱。 她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他好,结果呢? 程新柔气得脸色铁青,没忍住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东西?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连谁对你好都分不清?活该你被她骗得团团转!” “就算她是在骗我,儿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本来一开始就是他强取豪夺,用不光彩的手段逼着她跟了自己。 她为了前面的路更好走些,对他虚与委蛇不正常吗? 秦雪也当着程新柔的面承认了,她一开始跟他是逼不得已,是为了自保,可她也说了,再硬的心,也被他给感动了。 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你真是冥顽不灵!”程新柔高高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这巴掌真要打下来,他们母子二人的情分就真要被她亲手打断了。 “打呀!你打呀!”薄绍宽冷笑了几声,“你把我打清醒了,好让我看清楚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你操控在手中的傀儡,是你巩固地位的一颗棋子。” 程新柔简直被他气得要吐血。 就在这里,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竟是许久不曾露脸的杨兴珠。 杨兴珠双手合十拍掌,脸上的笑容在程新柔看来是明晃晃的刺眼。 “你来这里干嘛?”程新柔眼神似利箭,厉声道:“给我滚出去!” 杨兴珠却径直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嘴角的笑意越发肆意,“您这就是不识好人心了,我听说宽少爷受伤了,好心过来看望,您怎么能一言不合就赶人走了呢?” 说起来,她刚才在病房门口站了一小会儿,病房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瞧得真真切切。 听说薄绍宽出了车祸,为了保住小命,双腿被迫截肢。 她当时那个心情呀,简直就是暴风雨瞬间变得晴空万里,开心得饭都多吃了一碗。 程新柔呀程新柔,想不到你竟然也有今天! 想想当初,薄绍宽一言不合就打折她儿子的腿。 要不是薄绍宽做事狠辣无情,把她儿子的腿打折,那他的性情就不会因此大变,自然也不会有后来那些事。 她的儿子也不会因那样荒谬的事情白白丢了性命。 想起薄家骏死不瞑目的样子,杨兴珠心如刀割似的,夜夜做噩梦,没一日能安生的。 这不,她巴巴地赶过来,非得亲眼看一看这对母子的下场。 没想到呀,这戏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彩。 “外边的人都说宽少爷是风月场里的高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谁知道竟然是传言误人啊,咱们的宽少爷原来是个痴情种,为了秦雪把命都豁出去了。要是秦雪还在的话,想必要被宽少爷的深情感动落泪。”程新柔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呀……” 一句“要是秦雪还在”让薄绍宽心尖狠颤,“你说什么?” 程新柔面色骤冷,吩咐身旁的保镖道:“把她给我请出去。” 杨兴珠施施然站了起来,嘲讽道:“秦雪不是你让人给弄死的吗?怎么,不敢告诉你儿子你自己干的好事呀?” 第195章 你自己死就好了 秦雪死了! 秦雪死了! 这个消息,对薄绍宽而言,比没了双腿更加痛心。 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一样,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程新柔恼羞成怒,厉声呵斥保镖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弄走,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入这里半步。” 杨兴珠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不用你们撵,我自己走。”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谁还要留下来看他们母子二人的丑恶嘴脸啊。 “她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她在骗我是吗?”薄绍宽望向程新柔,眼神殷切,满怀期望。 程新柔别过脸,不敢与薄绍宽对视,“我说过,秦雪从一开始就设了个局让你往里钻,她跟徐言白是同一伙人。” 薄绍宽眼里的光瞬间熄灭,面色一寸一寸灰败。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她那样的人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薄绍宽高举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抵挡外界的一切声音。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的窝囊,痛恨自己的无能。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都保不住。 见他崩溃,见他发狂,程新柔突然心生恐惧,“绍宽,绍宽……” 薄绍宽狠狠推开她,看见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像是在看着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滚,都给我滚……” 程新柔被他推倒在地,腰身受挫,疼得她眉头紧皱。 护工连忙把程新柔扶起来,“夫人,要不您先回去?宽少爷他突然遭此厄运,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也是情有可原。” 薄绍宽现在的情绪激动,程新柔也深知不能再做任何刺激他的事情,无可奈何离开病房。 她不是没有想过弄死秦雪,薄绍宽会跟她闹脾气。 可他们毕竟是母子,哪里会有隔夜仇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用苦良心。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儿子会出车祸没了双腿,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把这个锅扣在了她的头上…… 她既心痛,也心寒。 程新柔出了病房,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降落,透过玻璃,程新柔看见薄明成和陈铮父子二人正在一楼休息区喝咖啡闲聊。 她从他们的另一侧悄悄走了过去,在他们旁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因隔着一扇屏风,所以那父子两人也并没发现她。 “阿铮,家骏死了,绍宽现在又出了这样子的事……”薄明成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压抑,“如今,继承薄家的重担也唯有落在你的肩上了。” 陈铮想也不想便拒绝,“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擅管理,不擅经商,薄家的生意交到我手里,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不想你多年的心血在我的手里付之东流。” “我哪里不知道你对做生意没有兴趣,可你觉得爸爸眼下还有更好的法子吗?我总不可能把咱家的生意交到别人的手里吧?”薄明成苦口婆心劝道:“你不会做生意,我可以亲自手把手慢慢教你。” 程新柔又惊又怒。 垂侧在身旁的手不由得紧攥成拳。 她的儿子薄绍宽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堪堪捡回一条小命,他没有去慰问半句,而是忙着跟陈铮说让他继承薄家家业。 谁不知道薄绍宽没了双腿是陈铮害的? 可薄明成非但没有责怪他半句,还低声下气地求着他接管薄家的生意。 在没有找回陈铮之前,她就委婉跟薄明成提出让他亲自教薄绍宽做生意,可他当场就翻了脸,说薄绍宽的性子不适合做生意,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可现在面对天生也不是那块料的陈铮,他却是另一番态度,眼巴巴地求着他。 她自然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偏的,可她没有想到竟然能偏成这样。 在他的心里,她这个枕边人,始终都是个外人罢了。 她兢兢业业地替他打理着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甚至把亲生儿子也搭进去了,可终究换不来他说半句好话。 “阿铮,你别忘记了你姓薄。”薄明成的语气并不强势,甚至带着前所未有的无奈,“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真正肩负起薄家的重任。” 陈铮看着薄明成,他的眉眼间尽是疲倦之色。 想起初与他见面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尽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 薄家骏的死,薄绍宽的伤……接连的打击,让这个男人的脸上也显现沧桑无奈。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凡胎肉体,也会受伤也会感觉到痛。 突然间,陈铮有些不忍拒绝,“我……我考虑一下吧。” 听见他这话,薄明成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行,你先去忙吧。” 陈铮前脚离开,薄明成慢悠悠喝完半杯咖啡,缓缓起身要走。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 ,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铃声,他警惕循声看去,没想到竟真的是程新柔。 程新柔原本是想摁断铃声的,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薄明成略带怒意的质问,她心头涌起的怒意已经占胜了理智,竟也没有半分偷听墙角的心虚,目光与他对峙着,“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想过让绍宽来继承薄家家业。薄明成,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就能对他那么的狠心?” “若非是你背着我带他碰那些生意,他犯得着落得今日的地步吗?”薄明成的面色沉了下来,“时至今日,哪怕我有心要把薄家交到他的手里,他如何去接?” 陈铮方才已经告诉他,警方已经掌握了不少薄绍宽犯罪的实证。 不管怎么样,薄绍宽是断然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我三番五次警告过你,那些生意脏了你自己的手就算了,不能把他给牵扯进去,可你呢?”薄明成怒声道:“可你非要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脏了她自己的就算了? 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你自己死就好了,别拖别人下水。 “薄明成,到了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没心的。”程新柔失望之极,“我冒着生命风险帮你去打理那些肮脏生意,帮助薄家一路走到今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如今出事了,眼见大厦将倾,你想撇清关系独善其身吗?” 第196章 两个程新柔 “怎么?你觉得很委屈吗?”薄明成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时间久了,你怕是忘记自己抢走了姐姐的身份被我识破,跪在地上苦苦求我放你一条生路。” “是你自己哭着求我,说要成为我手中的一把利剑,替我打理那些生意。”薄明成眼底浮起不耐烦之色,“我们之间从来只是合作关系,我给了你薄太太的身份和地位,你享受这份无上尊荣的时候,难道不该付出酬劳吗?” 程新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唇紧紧抿住,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时间久了,她几乎忘记了薄夫人这个身份是从她姐的手里抢来的。 这些年,她之所以能在薄家立足,并非母凭子贵,而是薄明成需要有人心甘情愿替他冲锋陷阵。 她程新柔便是薄明成开拓商业王国的垫脚石。 这些年,他手上那些不干不净的产业是洗白了,可基本上没人知道,他只是转移到了她的手里。 曾经天真的认为人心不过是肉做的,只要她做得足够好,薄明成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好。 薄夫人这个身份,她名正言顺。 她抚心自问她这些年做得足够好,也担得起薄夫人这个身份。 可在薄明成的心里,不管她做得再好,她也只是个冒牌货。 所以连同她生的儿子也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 薄成明双眼微微眯起,阴鸷如鹰?般,“谨记你自己的身份,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是不是程新柔,是不是薄家的女主人,我只需要一句话。” 程新柔刚好站在空调的吹风口,寒气顺着颈脖而入,直直伸向她的背脊,那彻骨的寒意捏住了她的肺,直令她喘不过气来。 望着薄明成拂袖而去的背影,程新柔沉下脸来,眼色冷厉,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也不觉得疼。 ——薄明成,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程新柔这个名字,薄夫人这个身份,她已经鸠占鹊巢二十余年,到了嘴边的肉,岂会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她不光要长长久久当这薄夫人,她还要当薄家的当家人。 儿子不中用没关系,她中用就行。 “夫人。” 项季青突然出现,面色凝重。 “什么事?”程新柔瞧出他面色不对,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令她心生烦躁,语气自然也不善,“有话直说。” 项季青左顾右盼一眼,压低声音,“静园那边刚刚传来消息,那位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咳嗽咳出血。” 他的语气稍顿,“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走吧。”程新柔的声音冷得如同浸在水里似的,“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我这位好姐姐了。” 静园是老城区一处幽深晦暗的老宅子,连阳光都照不进几缕,明明正值盛夏,可身置其中,却觉得阴冷森寒。 守着静园的佣人们见了程新柔恭恭敬敬俯身问好。 穿过长长的回廊,还没有走近,便听见从屋里传来一声一声光听着都让人觉得难受的咳嗽声。 “哐当”一声,似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传出一道嘶哑的女声,“滚,都给我滚!” 在前方领路的是一个老婆子,借着拐弯处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程新柔的面色。 只一眼,老婆子便不敢多看。 程新柔目光冷厉森寒,仿佛剥离了所有的情感,让人心生寒意。 老婆子伸手推开房门。 屋内晦暗多于光亮,浓郁的中药味充斥着整间房间。 程新柔嫌弃地捂了鼻子,“看来天气炎热,让人容易上火啊。” 半躺坐在病床上的中年女人闻声缓缓抬起眼眸,见了眼前那张与自己有十分相似的脸,眼底迅速涌起厌恶和怨恨,“我就说今天右眼怎么一直在跳个不停,原来是要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程新柔倒也不生气,以居高临下之态睥睨着她,开口吩咐身旁的老婆子,“去给程大小姐重新再煎一副药,她要是不肯喝,那就给我灌。她的这条命,必须给我吊着。” 女人眸色幽暗了几分,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比我更害怕我会死。” “那是自然。”程新柔明明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说过,会让你好好地活着,看着我把属于你的东西全都占为己有。” “你偷得还不够彻底吗?”中年女人嘲讽道:“我的脸,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丈夫,我的女儿……程如霜,你跟你的母亲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下贱货,让人恶心。” “你越是觉得恶心,我偏偏就越开心。”程新柔,哦不,应该说是程如霜看着她,“现在的你没名没姓,生或死也就在我的一念之间。所以,你的恶心对我来说,微不足道。” 老婆子退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守在静园里的佣人都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程新柔,程家的大小姐。 而鸠占鹊巢的这位,原名叫程如霜,程新柔同父异母的妹妹。 要是搁在古代,程新柔是嫡长女,而程如霜则是外室生的庶女。 程如霜的亲生母亲黄宣娇是风月场里的女人,程父与她本来是逢场作戏,可没想到她是个心机颇深的女人,偷偷为他生下女儿。 程父不愿意与风月场里的女人有更深的牵扯,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儿的,他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思想传统又重门风,更是下命令不许这母女两人进门。 附权攀贵成为富太太的美梦破碎,黄宣娇不得独自一人承担养育女儿的重担。 黄宣娇把美梦破碎的原因都推到女儿的身上,逢人就说假如她生的是个带把的,那个男人断然不会不让她进程家的大门。 富太太的美梦落空,黄宣娇依旧混迹在各个不同的风月场里,美名日是挣钱养活女儿,可别人都知道她是给自己找一张长期饭票。 黄娇宣对女儿的死活根本不上心,为了出去玩,只管把女儿关在家里,如果不是邻居的大妈见孩子可怜,帮忙拉扯,没准孩子早就死了。 有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母亲,程如霜的童年注定是以悲惨为底色的,不管去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骂她跟她的母亲一样不知廉耻。 第197章 程家二小姐 也许是从小习惯了旁人的冷言冷语,不管那些人怎么唾骂侮辱,程如霜都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也不是不伤心不难过,可她心里却比谁都很清楚,伤心难过不过是徒增烦恼,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既然如此,何必庸人自扰。 在程如霜16岁那年,黄宣娇生活不检点,感染了艾滋病,病死了。 在黄宣娇的葬礼上,一直没露过脸的父亲突然出现,还说要带她回程家认祖归宗。 后来她才得知,这是黄宣娇在临死前替她求来的。 就这样,程如霜成了程家的二小姐。 “我其实一直想问问你,你分明那么恨我,可每次照镜子,看着你自己那张脸,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是挺讨厌的。”程如霜下意识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唇边的笑意发冷,“你毁了我的脸,我就变成你的模样,想想也是公平的。”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面那张脸,都有种要把镜子打碎的冲动。 她最终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偏偏还要依仗这张脸在这个世上活着。 何止是讨厌? 简直就是痛恨! “你个贱人!”程新柔气得又是一阵痛苦的咳嗽,原本苍白的脸,因这一阵咳嗽,竟也变得有几分血色,“你囚\/禁我,冒充我的身份……总有一天,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会揭穿你的真面目的。” 程新柔捂住胸口,愤恨地道:“我确实应该要好好活着,看看你这个小偷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你真以为你的丈夫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程如霜摇了摇头,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你的丈夫薄明成不光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程家的私生女,也知道你人被我囚\/禁了起来。” “不可能!”程新柔自然是不相信她这番鬼话的。 薄明成要是知道了程如霜的真实身份,又怎么可能会把这样一个肮脏又下贱的女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为什么不可能?”程如霜咯咯地嗤笑了几声,“你该不会以为他对你情深意切吧?” 薄明成对她情深意切这倒也真的说不上,毕竟她是清楚薄明成一直钟情于温轻。 可不管怎么样,薄明成也不至于放着程家真正的大小姐不要,心甘情愿装聋作哑把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货色当自己的妻子啊。 薄明成的性子,她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他那个人呀,眼子里揉不下沙子。 不等程新柔说话,程如霜又道:“你呢,只想着如何打败温轻,从他的身上得到爱情,而我呢,能帮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她抚心自问一句算得上安分守己,从不会去招惹温轻。 哪怕她最后情难自禁也爱上了那个男人,可也不会轻易触碰他的底线。 所以,薄明成为什么不会选择她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程新柔不肯相信这是事实,“你一定是在骗我的,一定是在骗我的。” “程如霜,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你休想能骗我。” 程如霜看着程新柔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说服自己,像是疯魔了一般,一时间,思绪竟有些恍惚,旧日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来。 黄宣娇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女儿认祖归宗回到程家就能享受她耍尽心机都争取不来的泼天富贵。 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亲手把女儿推下了十八层炼狱。 程父之所以会答应黄宣娇把她接回程家,一是因为他的年纪大了,对亲情也越发看重,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一直流落在外也不是个事;二是程老太太去世了,最大的阻力没了。 可是原配永远都不会接纳小三的孩子。 对程夫人来说,程如霜就是丈夫背叛自己的铁证。从前让她们母女二人自生自灭也就算了,可现在竟然要接回家里来。那不等于往她的脸上打一记响亮的耳光吗? 打她的脸不说,还时时刻刻提醒她——丈夫是如何背叛她的。 程父忙着做生意,满世界各地飞,一年到头着家的日子凑起来都不到一个月。 程太太和程大小姐这对母女欺负起她来,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把她关进狗笼子里,那条凶恶的狼狗没把她给咬死,算是老天爷垂怜; 寒冬腊月,命人把她扔进冰水里;打她的鞭子,上面永远都涂满了辣椒油,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辣辣油浸入皮肉里那种又痛又辣的滋味,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后来她读大学,同系的一个帅气男生对她展开了追求,不曾想程大小姐在这之前曾倒追过他,而且还被他给拒绝了。 时隔三十多年,她现在仍然记得那个男生的名字。 他的名字很好听,叫谢熙。 谢熙的拒绝,让程大小姐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不久后,整个学校都知道程如霜的亲生母亲是个人人都嫌脏的妓\/女,胡乱编造的谣言满天飞,谁听了都要骂上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程如霜也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所有人都给程如霜打上了“肮脏”、“下贱”的标签,女生见了她,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躲开,像是怕沾上瘟疫似的;有些轻浮的男生见了她,会把她堵在角落里,问她陪一晚上收多少钱?包月会不会有折扣打? 那些浪荡的笑声如同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钢针打入了她的身体里,连呼吸都是疼的。 见她紧抿着嘴唇不说话,那几个男生的行为举动越发放肆,原本摸她脸的手,伸进了她的腰间。 就在程如霜被吓得胆儿都要破的时候,谢熙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把那几个调戏她的人给打跑了。 说起来,他人本就长得文质彬彬,戴着眼镜捧着书,像极里书里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谢熙并不会打架,平时甚至都不会跟人吵架。 之所以会把那几人打跑,因为他被人痛揍了一顿。可他这个人不怕死,被打得倒地不起了,还要死死地护着她。 那几个人也生怕打死人平白给自己惹上官司,骂了一句“疯子”便走了。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程如霜那天哭得死来活去的,程太太和程大小姐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时,她都没这样哭过。 从来没有人这样豁出去保护她。 第198章 风水轮流转 谢熙习惯性地抬手推鼻梁上的眼镜,却蓦然发现自己的眼镜早就被那些人给踩烂了。 “你……你别哭了。”见她泣不成声,谢熙的心都慌了,“我本来不觉得疼的,你一哭,我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疼了。” “你不是疯子,你是个傻子。”程如霜泪如断珠,眼泪越擦越多,“我这样的人,别人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你非要跟我扯上关系,你的名声不想要了吗?” 谢熙的脸被人揍了几拳,笑的时候明明扯得死疼死疼的,可偏偏还要努力笑着让她放宽心,“程如霜同学,虽然我近视,但我又不瞎。我知道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一句“我知道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彻底让程如霜破防。 从小到大,那么多唾骂她的声音,就连她也曾一度怀疑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是不是脏的。 见她又哭了,谢熙紧张不已,他连忙比出三根手指高举头顶,“我对天发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程如霜,一个人出身无法选择,但命运是可以靠自己选择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你更不必因此否定自己,你可以选择做更好的自己。” 程如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男生,这一刻,她觉得他就像乌云里泄出的一缕阳光,照亮了她昏暗的天地。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不是她想象中的拨云见日,而是阳光稍纵即逝,紧接下来的更是乌云蔽日,风雨肆虐。 流言止于智者,让程大小姐恼羞成怒。 一计不成,程大小姐再心生一计,下楼梯的时候,故意推了她一把。 程如霜从楼梯上滚下来,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她的脸也被毁了。 等程如霜从医院回来,听到的竟是谢熙的死讯。 他是被几个流氓痞子打死的。 那几个流氓痞子正是之前调戏过程如霜的那几个人。 警方介入调查,几天后,警方将调查结果公布:双方因小事发生争执,失手杀人。 这个事件,最后定性为校园霸凌。 程如霜看着蓝底白字的公告内容,看着看着便哭了。 警方判定是谢熙先动的手。 可她不相信。 谢熙并不是会主动惹事的性格,要么就是那伙人做事出格惹急了他,要么就是那伙人合伙给了假口供。 反正谢熙已经死了,是黑是白,都是活着的人说了算,死人永远都没办法再开口说话为自己多辩解一句了。 “你哭就对了。”程新柔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冷眼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谢熙就不会死。” 程如霜心里打了个激灵,“是你?他的死跟你有关是不是?” “明明你的脸都已经毁了,可他还是不肯接受我。” 程如霜受伤住院,程新柔去找谢熙,告诉他程如霜毁容一事。 谁知道谢熙竟然面红耳赤骂她蛇蝎心肠,竟然不顾手足之情。 程新柔勃然大怒,便找几个人来教训一下谢熙。 万万没有想到最后闹出了人命。 “就因为他喜欢我,碍了你的眼,所以你就要了他的命……”程如霜这一刻全明白了,流言是程新柔的手笔,那几个人调戏她也是程新柔授意的,“你讨厌我怨恨我,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他?” “只要能让你不痛快,我心里就痛快!”程新柔冷声道:“要怪你就怪你自己那个不懂羞耻的妈,非要当小三来破坏别人的家庭。如果不是你妈,我妈怎么会被气得流产,终身不能再孕。” “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们母女二人应有的下场。”程新柔高高扬起的手掌狠狠地落在程如霜的脸上,“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你且等着我怎么对付你。” 望着程新柔趾高气昂离开的背影,程如霜的眼泪越发汹涌。 她哭并不是因为她害怕那对恶毒的母女不肯放过自己。 而是愤恨这个世道为什么这么黑暗。 谢熙的死,程新柔明明是始作俑者,可到最后她竟与这事扯不上一点关系,更加不用对此负任何的责任。 程家有权有势,谁都不敢轻易招惹,所以那几个流氓痞子压根不敢跟警方提起程大小姐的名字来。 而现在程大小姐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告诉她谢熙的死跟她有关,那是因为程大小姐料定了纵使程如霜知道了也拿她没有办法。 程大小姐未必对谢熙是真心喜欢,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程如霜便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有权有势是那么的好。 好到可以操纵他的命运,定夺他人的生死。 程如霜看着床上病恹恹的程新柔,如今想要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她突然间觉得有些可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那个趾高气昂说要主宰她命运的女人早就已经沦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她宰割。 见程如霜在笑,程新柔心生不痛快,“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你程大小姐到底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说好听一点叫天真,说难听点那叫愚蠢,不知人心险恶。”程如霜走到程新柔的跟前,“你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呢,在薄明成的心里,除了温轻,谁当他的妻子根本无所谓,管她是程大小姐,还是程二小姐。” “不是的,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薄明成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我在他的身边二十多年,他会瞧不出半点端倪吗?你呀,别拿你那点自欺欺人来侮辱别人的智商。”程如霜不紧不慢地道:“你别再痴心妄想你的好丈夫会来救你出去了,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都知道你就在我的手里。” “你……”程新柔气血上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程如霜躲得不够及时,锦缎裙子上沾了零星血点。 这时,佣人敲门进来,说是药煎好了。 程新柔拿起枕头就往佣人方向砸,几近咆哮道:“滚,滚出去!” 佣人只好望向程如霜。 “你的宝贝女儿云霏可是在监狱里呢。”程如霜轻声道:“她能不能活着出来,我只需要一句话。” 第199章 在黑暗中沉沦 “你……”程新柔想杀了程如霜的心都有了,可最后只能紧握拳头,把所有的愤怒恨意一点一点地咽回肚子里。 时至今日,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二十多年被囚\/禁在这里生不如死,她之所以愿意忍辱偷生,就是因为放不下她的亲生女儿薄云霏。 她与薄明成结婚一年半后,为他生下女儿薄云霏。 她女儿百日宴那天,在去酒店的路上,她的车子突然失灵,撞毁护栏直直冲下山坡。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囚\/禁起来。 有七八个人将这个屋子守得固若金汤,她想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她心急如焚等了将近半个月,终于知道囚\/禁自己的人是谁。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程新柔当时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也没听她的父母说过自己有一个孪生姐妹啊,怎么会有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可当那个女人一开口,程新柔便气得肺都要炸了。 竟然是程如霜。 她竟然整容成自己的模样。 原本程如霜的身形就跟自己十分像,如果她不开口说话,哪怕是亲妈站在这里想必一时半刻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程如霜,你想要干嘛?”程新柔没留意到自己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颤抖。 程如霜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笑眯眯地说:“正如你所见,偷你的脸,偷你的身份……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从今往后,我才是程新柔,程家的大小姐,薄家的少夫人。” “你敢!”程新柔一个箭步冲到程如霜的面前,扑上去就要动手打她。 可还没靠近,就被旁人给拦了下来。 “我现在不是成了你吗?你说我敢不敢……”程如霜笑道:“薄家的少夫人出车祸损了声带,医治好后声音也与之前大有不同。” 程如霜一步一步靠近程新柔,“不光是薄明程,还有你的父母,现在都相信我是程新柔。” 信? 他们会信吗? 程新柔想说服自己她的丈夫和父母都不会相信程如霜这个冒牌货的,可程如霜对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现在换了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她想冒充自己还是很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想必没有人会相信程如霜的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偷天换柱的事情。 “不会的,不会的……”程新柔打消自己心中那种可怕的念头,“迟早有一天,他们肯定会揭穿你的身份的。程如霜,你等着吧,等他们发现你的身份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好啊,我等着……”程如霜凑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你放心,在揭穿我身份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母亲。毕竟这些年来,你们母女二人一直都是对我关照有加的。” 寒意从脚底攀爬上背脊,程新柔不是不知道程如霜到底有多痛恨自己和母亲的,要是母亲落在她的手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根本不敢想象后果,“程如霜你个疯子,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程新柔,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地活着,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被我抢走,让你知道什么叫蚀骨锥心之痛,让你尝尝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程新柔,你得好好地活着。”程如霜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谢熙当年可死得太冤了,你得好好地替他活着。” 程新柔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不等她说话,又听见她对那个端着药的佣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程大小姐喂药。” “是是……” 程新柔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程如霜这个疯女人果然说到做到。 她拿她的女儿作要挟,逼着她清醒地活着,二十多年如一日困在这个地方,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 程如霜没再看程新柔一眼,一步一步走出这昏暗得让人觉得憋气的屋子。 抬脚踏出这屋子的门槛,她又成了程新柔。 她抬头看向天空,来的时候原本是艳阳高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天,此时正是乌云蔽日。 这天气像极了她得知谢熙死讯的那天。 正是那天,她对自己说——如果等不来阳光,那她便在黑暗中沉沦。 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都要站在权力的最顶端。 遇神杀神,佛挡杀佛,魔来斩魔。 —— 今日是周末。 薄明成吃过早餐便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程新柔坐一旁自己动手煮茶。 她的眼角余光偷偷望向薄明成,炉子上的水烧开了,白烟袅袅升起,整个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这难得一刻,她的心底竟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不可否认,女人总是要比男人感性。他们这一路走来二十多年,明明是心怀鬼胎相互利用,可她终究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相伴里爱上了这个薄情的男人。 岁月静好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薄明成的助理打破了。 助理见程新柔也在,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话。 程新柔看了他一眼,知道是在避讳着自己,也识趣起身,找了个理由道:“乌龙茶加点桂花味道会更好些,后院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我去摘一些。” 待程新柔走远了,助理才对薄明成道:“薄总,温老师出事了。” 薄明成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紧张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温老师前两天不是进组拍戏了吗?有一个在半空飞下来的戏,因为工作人员失误操作威亚,温老师直接从高空中摔了下,造成多处骨折。”助理的声音越说越小,“温老师她人现在正在医院,说是伤势挺严重的。” 薄明成伸手捏了捏眉心,他是知道温轻的性格的,为了呈现出更好的效果,难度再大的戏,她都是亲自上阵的。 “备车。”薄明成扔下报纸。 “薄总,您中午约了利时集团的梁总一起吃饭商谈合作。”助理提醒道。 薄明成倏地抬头看着助理,声线冷淡,“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助理心下大惊,自知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回避薄明成的锋芒,“好,我马上安排改行程。” 他应该知道的,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温轻的事情重要。 程新柔从阴暗处走出来,看着薄明成和助理匆忙离开的背影。 眼底处很快浮起一层阴翳。 什么岁月静好,全都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既然是镜中花水中月,那不要便不要了。 第200章 划清界线 “老路,我没事。”躺在病床上的温轻笑道:“其实你不必专程飞过来看我。” “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路老板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只苍蝇了,“是不是就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在你的心里除了生死,别的都是擦伤。” 身上几处骨折,那得多疼啊,她竟然云淡风轻的跟他说没事。 这女人向来逞强得让人心疼! “知我者莫过于老路。”真也不是温轻故作坚强,而是这些年拍戏受伤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她也没太当一回事,反正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拍戏还是自己亲自上。 “温轻。” “嗯。”温轻抬眸与他的目光对视,平时路老板都是跟别人一样喊她温老师的,又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你……”路老板挠了挠头,像是鼓足了勇气了似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你怎么样?”话说了出口,温轻才缓过神来,笑着打趣道:“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路老板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老路,咱们自信一点!”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是有点小娇娇属性的,这一点也不像路老板,想他平时工作上大刀阔斧的雷霆手段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不用怀疑,你很好!放心去追,肯定能抱得美人归的。” “话说那位姑娘我认识吗?” “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病房瞬间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温轻愣了半晌,这是……吃瓜吃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不是……你……”温轻指了指路老板,又指了指自己,语无伦次地道:“我……” 不等温轻把话说完,她的手被路老板紧紧握住,“温轻,我不想再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的身边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呯”的一声,病房的门被人粗暴打开。 温轻和路老板的目光齐齐聚焦在来人的身上。 薄明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凶猛地向路老板扑来,后者来不及闪躲,衣领被他揪起,拳头重重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记拳头下去,还不解气,薄明成直接将人摁在地上开虐。 “薄明成!” 温轻又惊又怒,挣扎着要起来劝架,可身体剧烈的撕裂痛感不允许,疼得整个人五官都变得扭曲,脸色倏地白了几分。 路老板不甘示弱,一个敏捷的反扑,把薄明成按在地上,抬手向他挥了一拳,“这一拳是我替温轻她打的。薄明成我告诉你,温轻她不是你的笼中鸟,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住手!” “你们都给我住手!” 就在两人扭打成一团的时候,薄明成的保镖冲了进来,将把薄明成压在身下的路老板给掰了下来。 路老板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几个保镖控制住。 温轻冷下脸来,厉声呵斥道:“你们放开他!” 保镖只好向薄明成请示命令。 薄明成挥挥手,示意他们把人给带走。 见几个保镖将路老板带走,温轻的面色更难看了,怒声道:“薄明成,让你的人放开他。” 薄明成的面色也极其难看,一步一步逼近温轻,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你这是在心疼他吗?怕我伤害他是吗?” 温轻感觉他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道逐渐缩紧,就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掐死一般。 就在温轻快要喘不过气来时,薄明成松开了手,吻却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这个吻没有激情和欲望,只有侵略和霸占。 温轻被吻得脸色通红,两只手抵在男人坚硬的胸口前,拼尽力气要将他给推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薄明成才松开她。 “啪”! 温轻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薄明成,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雀。”温轻好看的眸子里是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薄明成颓然地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何尝不知道温轻早就跟他划清了界线。 可看见别的男人接近她,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对不起,我……”薄明成低着头不太敢看她,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处,哑着声音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管不住它,你教教我怎么办才好?” “薄明成,我希望你别忘记自己有妻有儿。”温轻语气分外平静,“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温轻下逐客令,“我没事,你走吧。” 薄明成知道温轻在生气,无奈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身,眼巴巴地看着她,“你……” “你会答应姓路的吗?” 他有家室有妻有儿有女,这样的话确实不该问出口,可又总感觉挠心抓肺般难受。 温轻抬眼看他,“你现在是连长辈的事情都要过问了吗?” 长辈两个字,让薄明成的面色骤沉。 温轻这是要跟他把界线划得更分明。 …… 徐晚宁倚在门边看陈铮系着在厨房里忙碌,食物的香味勾起了她味蕾的饥渴。 她走到陈铮的背后,伸开手臂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陈队长,为什么同样的食材,在你我的手里就成了两个味道?” “徐医生你这样,我都没办法给你做好吃的了。” 身后是一片沉默,厨房里只有抽油烟轰鸣的声音。 陈铮明显感觉身后的人身体变得僵硬,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说错了话。 虽然冯盼弟挺身而出是帮徐晚宁洗刷了“冤情”,医院那边也撤销了对她的调查,甚至恢复了她的职位。 但是她的右手受伤是真真实实的。 伤势严重,极有可能以后再也拿不起手术刀。 陈铮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里,心疼地在她的额头轻吻,“别担心,你的手肯定会好起来的。” “陈队长,我想我是真的没那么脆弱。”徐晚宁抬头看他,“其实我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假如我的手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我会怎么样?” “你……”陈铮追问:“那你心中有计划了吗?” 第201章 让它天天喊我起床 “如果我的手真的好不了,以后再也拿不起手术刀的话,那我就去考证转行做心理医生,跟言白一起做大做强。” 徐晚宁轻声道:“你呢,真的不必要自责,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又内疚我受伤的时候没能陪在我的身边。” 陈铮回来后得知她受了伤,这个被人拿枪指着额头,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男人,竟然红了眼。 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对不起。 徐晚宁知道他是太害怕了,陈瑞莲的死陈夏瑶的伤,都是他心底最难以抚平的痛,他害怕同样的悲剧落在她的身上。 “陈铮,你肩上的责任不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很多陷于水深火热中需要寻求警方庇护的老百姓。” 陈铮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对不起就不要说了。”徐晚宁笑道:“陈队长,我更喜欢听你说我爱你。” 陈队长十分配合工作,动情地道:“徐晚宁,我爱你!” “嗯,听见了。” “就这?”陈队长有点不满意。 徐晚宁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在他脸颊亲了一口,“陈铮,我也爱你。” 陈队长心情荡漾,眼角末梢都开了花,“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徐晚宁:“……” 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好了。 陈铮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笑道:“你再说一遍,我录音。我想把它调为闹钟铃声,天天让它喊我起床。” 徐晚宁:“我怎么觉得你要是把它调成闹钟响铃,你会赖床不起呢。” “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铮思忖片刻,“那调为来电铃声好了。” “你也不嫌臊得慌。”徐晚宁道:“你也不想想你们局里多少单身狗,陈队长你就不能做个人吗?” 想做个人的陈队长想了想又道:“可有老婆就是了不起啊!” \"嗯,知道我们的陈队长了不起了。\"徐晚宁不跟他继续扯,换了个话题,“你这鸡汤熬好没了?” 陈铮看了眼时间,“炖了快一个半小时,可以了。” \"行,那我关火了。\"徐晚宁俯身翻找保温瓶,“奇怪了,我明明记得那个白色的保温瓶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呢?” 陈铮疑惑地问道:“你找保温瓶干嘛?” “温老师不是在拍戏的时候受了伤了吗?她人现在在医院呢,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徐晚宁解释道:“姑奶奶这段时间为我们的婚礼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我们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吧。” 不等陈铮说话,徐晚宁又继续补充道:“我刚受伤住院那会儿,温老师也来医院照顾我呢。” 陈铮打开另一边的柜门,“保温瓶在这里。” 他把保温瓶拿到洗手盘去冲洗,“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菜吗?我再炒两三个菜吧。” “我也不太清楚。”徐晚宁对温轻的喜好确实不太了解,“就炒几个家常菜就好。” 只要是陈铮炒的,想必她都会喜欢吃的。 陈铮动作麻利,三个菜洗切炒前后花了半小时。 两人驱车前去医院。 陈铮手握方向盘专注开车,“薄家的事情,你别再掺和了,交给我和徐言白就好。你放心,我会帮你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的。” “你和言白……”徐晚宁有几分惊讶,“你去找过言白了?” “嗯。”陈铮坦言道:“薄绍宽的行踪,是他给我提供的。” 徐晚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联手合作。 “你安心养伤,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 陈铮单手握方向盘,腾出右手来握住她的手,“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徐晚宁点了点头说好。 她如何不明白陈铮和徐言白一样,都是把她护在他们的身后。 陈铮和徐晚宁的到来,让温轻又惊又喜,把薄明成带来的不愉快瞬间消失不见,好看的眸子亮得有些惊人。 “温老师,我们给你炖了鸡汤,炒了几个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徐晚宁道。 “你们也太有心了,其实你们能过来看看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徐晚宁拍了拍陈铮的肩膀,“当然,这全都是陈队长的功劳。” 温老师看向陈铮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不敢与其目光对视,连忙转移到徐晚宁的脸上。 她该不是把事情都告诉陈铮了吧? 想到这里,全身绷紧,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着她的心脏。 既然紧张又害怕。 徐晚宁迎上温轻的目光,读懂了她的紧张与害怕,嘴角勾起的笑意骤然加深,“我跟温老师一样,都是需要被照顾的病号。” 温轻闻言,这一刻,她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找个机会跟陈铮坦白,可有些话竟不知道该要从何说起。 不是不愿意相认,而是害怕相认。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暗恋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鼓起勇气告白,如果对方不接受,是不是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温老师,先吃饭吧。”陈铮道:“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好,麻烦了。” 看着陈铮忙着给自己盛饭装汤,温轻纤长的睫毛轻颤,眼皮微微低垂着,掩住泛红的眼眶。 “温老师,你没事吧?”陈铮心细如发,还是发现了温轻的异样。 温轻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就是太开心了。” “温老师,你先喝碗鸡汤暖暖身子。”徐晚宁岔开话题,“陈队长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温轻端起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汁,香气浓郁滋味鲜甜,从咽喉一直暖到胃。 愉悦和暖意缓缓延展到全身。 她抬头望向徐晚宁,打趣道:“你呀,是个有福气的人。” 不管是徐言白还是陈铮,厨艺都很不错。 “是是是,我是个有福气的人。温老师,相信我,你也是一个有福气的女人。” 这时,朱莉敲门走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妆容干净利落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看了眼陈铮和徐晚宁,微微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径直走到温轻的跟前,“温轻,你看微博热搜了没有?” 温轻摇了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第202章 曝光 #现代版杨过与姑姑?温轻与侄子薄明成情深,两人在病房相拥热吻# 充满遐想的暧昧字眼,长达两分钟的拥吻高清视频,瞬间引爆全网热议。 ——原来温轻是薄家传说中的姑奶奶呀?这身份藏得够深的啊! ——温轻是薄明成的姑姑,那他们这……岂不是乱\/伦? ——抛开乱\/伦一说,薄明成可是有家室的人啊。温轻这是知三当三啊! ——温轻是不是得罪谁了?有没有专业人士解说一下这到底是不是ai换脸了? ——不是ai换脸,这视频是真的。 ——乱\/伦,知三当三,天啊!我的女神滤镜碎了一地。 ——呸!什么国民女神!什么梦中情人!一破烂货你们当成宝贝疙瘩。 ——这年头到底怎么了?温轻居然知三当三?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侄子,这世界是魔幻了吗? ——这也太炸裂了吧!我的三观都要被炸得全军覆没了! ——女神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实际上就一臭水沟里的蛆,让人恶心。 ——平生最痛恨小三,这人是谁都不行。温轻也太让人失望了,这个粉丝不当也罢,从此江湖不再见。 ——做梦都想不到温轻竟然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何止失望,简直像人被刀捅。脱粉算我一个,以后再也不追星了。 …… 温轻的微博评论区已经沦陷了,谩骂声一片,喊话温轻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就在粉丝们嚷嚷着脱粉的时候,又有知情人士爆料——温轻给薄明成生了个儿子。 本来乱\/伦、知三当三,已经引爆了全网热议,现在又来个未婚生子…… 微博服务器瘫痪了! 各大媒体平台炸了! 温轻摁熄手机屏幕,随手搁在桌子上,眼角余光偷偷地落在陈铮的脸上。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别人怎么骂她都无所谓,她只在意陈铮的态度。 陈铮退出微博,把手机揣兜里,沉默不语。 他的神色毫无波澜,不辨情绪,像是在看一桩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新闻。 温轻的心,直直往下沉坠。 徐晚宁看了眼陈铮,又看向温轻,“温老师,你们先忙,我们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这种时候,她们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了。 温轻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好,你们回去开车小心点。” 病房的门,缓缓被合上。 中年女人是温轻的经纪人,名字叫伍月微,圈里人都喜欢叫她微姐,这时的她已经气得直跺脚了,恨铁不成钢道:“温轻你糊涂啊!怎么又跟薄明成纠缠不清了呢?” 温轻跟谁谈恋爱都行,就算是官宣结婚,大多数粉丝都会给她送上真挚的祝福。 毕竟温轻的年纪也不小了,她要是能找到一个好归宿,粉丝们高兴都还来不及。 可唯独不能是薄明成啊! 姑侄的身份敏感不说,而且他还是个有妇之夫。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 “我没有。”温轻辩解道。 “你的意思说,那个视频是假的?”微姐突然燃起了希望。 “视频是真的。” “那你刚才又说……” 温轻打断她道:“视频你认真看了没有?我被逼得不够明显吗?” 微姐:“……” “老路向我表白,刚好被他撞见了,所以他就发疯了。” 微姐气得想打人,怒骂道:“他真是病得不轻!自己娶了老婆,又纳了美娇妾,娃儿一个接一个生,现在还要霸占着你不放。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哪儿来的脸呢?” “爱?”微姐大声骂道:“别跟老娘扯什么鬼屁爱情,不过就是犯贱,得不到的永远才是最好的。” 温轻脸上没什么表情,“你骂他都骂了二三十年了,你也不嫌累?” 从出道到现在,温轻从来没有换过经纪人,陪在她身边三十多年,两人情同姐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我哪天闭眼了就不骂他了!”微姐冷哼一声,发现自己一气之下把话题给扯远了,“这事来势汹汹,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挂在微博榜首了,十有八九是背后有人故意要整你。” 他们平时与各路媒体交好,多少会给几分薄面,还有就是媒体向来忌惮薄家的势力,这样爆炸性的消息一般不敢随便往外曝。 再者,这事态发展得太快,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敢跟薄家叫板,显然这背后的人来头也不小。 “温轻,这事跟以往的那些都不一样,处理不好的话,我们苦苦经营三四十年的努力都会化成泡影。” 要是打上知三当三的标签,势必会成为污点艺人,往后想翻身难于登天。 好人做一件坏事叫做原形毕露; 坏人做一件好事叫浪子回头。 温轻就是前者,不管她过往在这个圈子里荣获了多少耀眼的成绩,都会被这次的事情所拖累,最后落得身败名裂的结局,过往种种都会归零。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事还是由薄明成出面解决比较好,毕竟这事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他得负这个责任。” “这事终究还是瞒不住。”温轻心不在焉地道:“你说他会怎么样看我啊?” “他?”话题跳跃得有些快,微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温轻心乱如麻,声音格外低沉,“他应该会对我很失望吧?” 微姐终于理出些思绪来,“你是说刚才那位陈队长?” 此时,陈铮和徐晚宁驱车回锦佳华庭。 徐晚宁低头刷微博,密切关注这事的动向。 那个视频是铁证,薄明成和温轻的旧情想要瞒过去,基本上不太可能。 她担心的是吃瓜不嫌事大的网友现在揪着温轻曾为薄明成生下一子这个事情不放,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深扒的,她不愿意陈铮牵扯其中,成为所有人关注谈论的对象。 键盘侠的杀伤力有多大,深受其害的她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她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陈铮步她的后尘受到伤害。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薄明成和温老师的关系?” 陈铮突然抛出一个问题,正沉迷刷微博的徐晚宁反应也慢了半拍,抬头望向他,“啊?” “你对这个事情丝毫没有感到意外。”陈铮太了解徐晚宁的性子了,换平时碰上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高低都要跟他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可从医院出来,她不光只字未提,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只能说明你是知情的。” 第203章 我们去领证吧 徐晚宁心跳蓦地停了一秒,用笑掩饰自己的紧张,“没有啊,我跟你一样,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啊。” 前方是红灯,陈铮缓缓停下来。 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身看她,“徐医生大概是我见过最不会骗人的人。” 徐晚宁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陈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一撒谎耳朵就红。” 徐晚宁:“……” 这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徐晚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跟刑警队长在这个方面上斗智斗勇,这跟关公面前耍大刀没什么区别。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她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选择前者吧,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那个那个……其实我也是……” 陈队长不给她争取坦白从宽的机会,打断她的话,“你要我跟你一起来探望她,并非是因为她对我们的婚礼给予一定的助力,而是想让我跟她多接触培养感情吧。” “你……”陈铮用的是陈述句,笃定得让她无法反驳。 “网上传言,温老师曾为薄明成生下一子。”陈铮似笑非笑地道:“我就是他们的私生子,对吗?” 私生子三个字,徐晚宁听得格外刺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徐晚宁急忙解释道:“温老师跟薄家没有血缘关系,阴差阳错之下成了你爷爷的妹妹。” “你的父亲和温老师年纪相仿,青梅竹马,彼此相爱,因为家人反对世俗阻挠所以才被逼分开的。” “陈铮,你不是他们的私生子。” 徐晚宁相信,在薄明成的心里,陈铮就是他与心爱的女人的爱情结晶。 这二十多年来,在他从未放弃过寻找陈铮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陈铮你知道吗?你失踪的二十多年里,你的父亲从未放弃过寻找你,温老师也是一样,辗转各个城市拍戏,天南海北地找你。” “温老师她不是不想跟你相认,而是有太多的不得已。”徐晚宁沉声道:“她害怕一旦与你相认,你会因为她而被人诟病,就像现在一样。” “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在眼前,却不能跟他相认,温老师的心里比谁都还要难过。” “陈铮,你别怪她好不好?” 红灯缓缓转绿灯。 陈铮踩油门启动车子,轻声道:“我知道。” 徐晚宁一怔,疑惑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猜的。”陈铮如实道:“就在刚才。” 徐晚宁:“……” “这事情并不难猜。”陈铮道:“杨兴珠告诉我程新柔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那薄明成非要瞒着我的原因无外乎只有两个。” “哪两个?”徐晚宁追问。 “一是他不喜欢或者痛恨我的亲生母亲,不光是他自己想要跟她划清界限,甚至也不让我跟她有任何的牵扯。” “二是我亲生母亲的身份特殊,他没办法公开,只能极力隐瞒。” “刚才你也说了,我失踪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放弃寻找我。他想必有过不少女人,也有不少孩子,如果是前者,大概率是不会管我的死活。” 男人的心在哪个女人的身上,必然也会珍视她生的孩子。 其实杨兴珠告诉他的亲生母亲并非是程新柔时,他就已经有往温轻的身上猜想过。 毕竟她对他和徐晚宁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可疑了。 她贵为薄家的姑奶奶,就连薄明成都要让三分的大人物,何必要向他们两个微不足道的晚辈示好? 也只有薄家姑奶奶这样的身份,才让薄明成闭嘴不敢公开。 徐晚宁笑了笑,“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想想也是,那些疑案重案在他的手里都能查个水落石出,就这个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陈铮问。 “就在你出差的时候,我受伤住院,温老师来看我。”徐晚宁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陈述一遍,“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就是觉得这个事情应该要由温老师当面跟你说好些。” 有些事情不是旁人可以代劳的。 “我明白的。” 徐晚宁看着陈铮,他的脸上始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她也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忍不住试探问道:“你……会跟温老师相认吗?” “徐医生,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 徐晚宁抬眼一看,他们竟然已经回到楼下了。 陈铮伸手解开安全带,徐晚宁见他并没有回答她刚才那个问题的意思,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温轻是有太多的不得已,可陈铮呢? 他的父母从来都是有自己的顾虑,当然其中有一部分的顾虑是因为他,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至始至终都是那个受到伤害最深的那个。 并不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就可以理直气壮让他去体谅去释怀。 徐晚宁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他的身边,紧紧地挽住他的胳膊,“陈队长,你家户口簿在家不?” “在啊。”陈铮疑惑看向她,“怎么了?” “难得你今天休息,我们去领证吧。” 陈铮脑袋有一瞬间的懵,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么随便的吗?” “择日不如撞日嘛。”徐晚宁道:“你休个假也不容易,就今天了吧。” “你确定不用再考虑考虑了?” 徐晚宁眯着眼看他,“陈队长的意思是让我延长你的试用期推迟转正?” “我错了我错了。”陈铮连忙高举双手投降,“你在这里等我,我上楼去拿证件。” “不行,我得上去换条漂亮的裙子。”徐晚宁想了想,“你说,我是不是还要化个妆?” “素颜干净清纯,化妆妩媚风情……”陈铮认真思忖片刻,“徐医生不管是哪个模样我都喜欢,太难选择了。” “……”徐晚宁嗔了他一眼,“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怎么就能当作没说呢。”陈铮很是委屈,“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不带半点掺水的。” 上楼梯的时候,陈铮俯下身来,“上来吧。” 意思是要背她。 “不是。”徐晚宁笑道:“陈队长,我受伤的是手,不是脚。” “就是不受伤也能背。” 徐晚宁拗不过他,爬上他的背。 陈铮背着她一步一步拾台阶而上,徐晚宁的体重左右不过一百斤,这对于他而言毫无负担。 可他的心却是沉重而踏实。 他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跟他去领证。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往后她都会陪着他。 第204章 我确实有一个孩子 不是周末的缘故,民证局里的排队办证的人并不多,等了半小时,就到他们了。 两人各填写一份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在婚姻登记员面前亲自在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中声明人一栏签名并且按指印。 紧接下来到宣誓环节,陈铮和徐晚宁手牵手,站在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之下。 颁证员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笑容真诚和善,“我是屿城民政局颁证员,很高兴能为二位颁发结婚证。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请二位郑重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陈铮与徐晚宁两人异口同声说是。 “请二位面对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目光落在宣誓墙上,“国徽见证神圣合法婚姻”几个字震得心神微微发烫。 他们高举拳头越过头顶,神色庄严郑重,声音铿锵有力—— “我,陈铮。” “我,徐晚宁。”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一段《结婚誓言》读完,徐晚宁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觉得爱情最巅峰的浪漫,就在于双方确认结为夫妻,决定携手走完一生的这一刻。 他们彼此用最坚定的语气告诉对方也告诉所有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让我毫不犹豫地奔向你。在这个善变的世界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至死遵守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 “陈铮先生与徐晚宁女士提交的结婚登记声明书,经审查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准予登记,发给此证,即确立夫妻关系。你们的婚姻关系已经在这一刻成立了,我衷心祝福你们,祝你们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谢谢!” 两人从颁证员的手里接过结婚证,喜悦洋溢于表。 陈铮打开红本本,左瞧右看,满意极了,“也就是你,我才同意。” “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不,我永远都不会反悔。”陈铮向徐晚宁伸出右手,笑意潋滟,“陈太太,你好!” 徐晚宁笑着伸出手右手与他相握,“陈先生,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临近下班的时候 ,警局上下炸开了锅。 原因是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陈大队长竟然一上来就晒结婚证!!! 并配文——由于陈铮同学表现良好,特此发证,以妻鼓励。 “我们在忙死忙活的,老大竟然瞒着我们偷偷去领证,天理何在啊!”王京阳痛心哀嚎道。 “万年老铁树不开花则矣,一开花就一鸣惊人!那个,我问一句哈,陈队长这算得上是闪婚吗?” “闪个屁的婚,眼巴巴地等了人家徐医生十几年,好不容易才修成的正果。” “眼巴巴地等了徐医生十几年?看不出来陈队长还是个痴情种呢,我以为他墨镜一戴谁也不爱呢。” “又是单身狗被虐的一天!太伤心了!” “麻烦收起你那点虚无缥缈的伤感,此时此刻你该想的不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去扯证,而是要掰着手指头数一下什么时候发工资,然后再拿计算器敲一下,这红包给后,得吃多少顿泡面。” “卧槽!你这样一说我就更伤心了。” …… 众人聚在大办公室你一言我一语的,比过年时候还要热闹一些。 王京阳胳膊肘推了一下沉默寡言的沈云开,“沈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你有点不太高兴?” 沈云开睨了他一眼,“你哪只眼见我不高兴了?” 王京阳伸手指了自己的双眼,“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沈云开问:“你很高兴吗?” “高兴啊!老大终于脱单了!天大的好事呀!” “别瞎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领证结婚。” “不是……”王京阳盯着沈云开盯了许久,这阴阳怪气怼人就很不沈云开啊,“沈哥,你不对劲啊!该不会是被陈老师给甩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你给我吐口水重新说过。”沈云开没好气地道:“受刺激了行不行?” “受刺激?”王京阳眼中顿时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连忙在沈云开的身边坐下来,“该不会是你求婚被拒绝了?” “我怎么可能会被拒绝!”下一秒,沈云开又耷拉着脑袋,“我就是委婉跟她提结婚的事,她说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 “沈哥,不是我说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跟人家陈老师才在一起多久啊,恋爱都没谈明白,就想跟人家扯证了,这换谁谁都不会答应你啊。” “不是,那老陈和小师妹谈恋爱不也没谈多久吗?” “那能一样吗?人家老大和徐医生是两情相悦已久,沈哥你现在还在考察期内……”王京阳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死死地捂住嘴巴。 要是眼神能杀人,王京阳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身体瑟瑟发抖地往后缩了缩。 见沈云开拔腿就走,王京阳猛一下站了起来,“沈哥,你要去哪里?” “培养感情,提前结束考察期。” 王京阳摇了摇头,“看来刺激得不轻啊!” —— 温轻知三当三,未婚生子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引起了地震式的轰动,负面信息接踵而来,导致事件恶劣影响不断升级,代言的很多产品都遭到了抵制,甚至有传言要封杀污点艺人。 沉默装死这个法子根本就行不通,工作室不得不召开记者招待会进行回应。 大厅里人头涌动,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长枪短炮”直接对准温轻,一些媒体记者一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审犯人式逼问。 “温老师,你是薄明成先生的长辈,他见面要喊你一声姑姑是吗?” “有人说你和薄明成先生是现代版的杨过与姑姑,请问你是怎么看的?” “温老师,有人爆料你未婚生子,孩子的亲生父亲就是薄明成先生是吗?” …… 被无数人围攻,温轻面不改色,从容镇定,维持得体优雅的姿态。 温轻九十度深深向众人鞠躬,随后挺直腰杆,微微一笑道:“我确实有一个孩子。” 第205章 退出娱乐圈 “我确实有一个孩子”这句话,无疑像是往海里投入一枚炸雷,现场顿时炸开了窝。 媒体记者又怎么可能愿意放过这么劲爆的新闻,争先恐后追问—— “温老师,请问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温老师,你这是不是变相承认插足薄明成先生的婚姻?” “温老师,既然你刚刚承认有一个孩子,那请问你是未婚生子,还是属于隐婚?” “不管是未婚生子,还是隐婚,温老师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一直都支持你的粉丝吗?说一句欺骗粉丝都不过分吧。” …… 在没人注意到的偏僻角落里,程新柔双手抱胸冷眼看着这一切。 站在她身后的季项青,看着愤怒、失望的粉丝们,笑容甚是满意,“经此一遭,温轻就算不被逼得退圈,也难再有翻身之日。” 插足他人婚姻、未婚生子,足以摘掉温轻女神的头衔,将她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永远遭受别人的痛斥与唾骂。 像她这样的级别,从云端上摔下来,只会比别人摔得更痛更狼狈。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程新柔冷笑道:“从前我睁只眼闭只眼,不代表我真的会放过她。” 她咬牙忍了二十多年,突然就不想继续忍下去了。 既然他们都不让她好过,那她为什么非得吞声忍气看他们好过。 “在这里,首先感谢各位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支持与喜爱,在我看来,演员是一份职业,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兢兢业业打磨自己的演技,就是希望能向喜欢我的观众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至于我的私生活,我想说的是公众人物也是人,也该有自己的隐私。”温轻语气顿了顿,“关于我孩子的亲生父亲,请原谅我不能将此公诸于众。” 话刚落音,台下的谩骂声四起。 温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是一个演员,你们只需要关注我的影视作品就行了,至于我的私生活,我没必要向你们交代,你们也无权过问。 “公众人物确实享有隐私权。”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但是温老师,我认为公众人物作为社会的焦点和榜样,尤其我们身处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举一动都 备受关注,而且往往被模仿或引用,甚至能够影响社会风气。公众人物言行失当极有可能导致负面后果,所以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必须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以及对社会和大众的影响力。” “我们并非要过度窥探温老师您的私生活,但作为公众人物,温老师您需要展现出责任感和担当,为社会树立良好的形象和道德标准,你说是吗?” 不带任何一个脏字,但却句句都在责怪温轻品行有损,德不配位。 温轻面不改色,依然保持从容得体的笑意,“这位先生说得对。这两日我看了很多粉丝朋友给我的留言,我也对此进行深刻的反省,我承认确实愧对大家的喜爱与支持。” “因此,我思虑再三,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跟大家说声道别。” 道别? 道别是什么意思? 站在温轻身后的微姐别过脸,眼尾已泛红。 “今天召开记者会,主要是想跟粉丝朋友们道别。”温轻敛起笑意,“从今天开始,我将会退出娱乐圈。” 现场再一次炸开锅。 谁也没想到温轻竟然会直接宣布退出娱乐圈。 项季青也惊掉了下巴,“没想到她还真够果断的。” 不是责骂她品行有损德不配位吗?那她干脆直接退圈!自此之后,公众人物那一套说法就再也跟她扯不上关系了。 温轻这一做法无疑是把门关上,你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 如果事情没有圜转的余地,那退圈也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温轻在那个圈子里混了三四十年,该拿的奖项都拿了个遍,所获得的成就前无古人暂后无来者。她人已经在最高峰,继续走下去,再创佳绩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温老师你别退圈啊!我们并不是要逼着你退圈的。” “对对对,我们没有逼着你退圈的意思。你说得对,你是一个演员只需要向观众提交好作品就行了,关于你私生活上的事情我们都不会过问的。” “温老师你别退圈,求求你不要退圈!” …… 从咄咄逼人的质问,到苦苦哀求不要退圈,前后反转不过一瞬间的事。 程新柔目光阴沉,面部线条紧绷冷硬。 这个女人真是一始既往好手段,想想也是,要不是心机深沉手段了得,又怎么能让薄明成对她死心塌地。 粉丝苦苦哀求不要退圈,媒体记者揪着道德败坏不放,双方对峙谁也不肯让谁。 就在这时, 绯闻事件的男主角薄明成出现了。 谁也没想到薄明成会现身温轻的记者招待会,就连温轻本人也是不知道他会来的。 微姐之前提议过让薄明成出面解决这个事情,但是她拒绝了。 那天,她回复微姐说:“微姐,我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这件事情还是我们自己来解决。” “那你打算怎样解决?” “退圈。” “退圈?”微姐的声音顿时提高,“温轻,你疯了啊?” “我没有疯,我只是太累了。”温轻摇了摇头,“到了我这个年龄,退休享受生活不是正常吗?” “你是怕把陈队长给牵扯进来吧。” “他不该牵扯进来。” 现场的媒体齐齐把“长枪短炮”对准薄明成,众人的目光也都全聚焦在他的身上。 程新柔显然也没料到薄明成会来,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一旁的项季青大气都不敢喘,努力充当透明人的角色。 “温轻不是我父亲的亲妹妹,她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跟我的父亲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薄明成朗声道:“我的亲姑姑,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因病去世了。” “薄先生,哪怕温老师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可既然家父生前公开承认她的身份,那她便是你的长辈。换句话而言,薄先生你见了温老师,是该喊她一声姑姑的。” 第206章 不如我为刀俎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吗?”薄明成毫不客气地回怼媒体记者。 “根据我国婚姻法,同一户口上的非亲生兄妹不是直系血亲或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是可以登记结婚的。”薄明成道:“出于尊重,我喊她一声姑姑,可不代表我不能跟她在一起。” 薄明成振振有词的一番言论,震惊在场所有人。 有不怕得罪人的媒体记者站了出来,“薄先生,可您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于您来说,您这属于婚内出轨,于温老师而言,她是属于插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双方对峙,空气里都是硝烟的味道。 一时间,大厅变得极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薄明成与媒体记者的身上。 微姐捏了一下温轻的手掌心,紧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薄明成早干嘛去了?要他以前也这么硬气,现在别人都该喊你一声薄夫人。” 如果薄明成以前也跟现在这么硬气,敢跟全世界为敌,那还有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吗? 可男人的野心太大了,爱也不够纯粹,因为当年的薄家需要程家的支持,所以还是妥协娶了程家大小姐。 “你们刚才不是问她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吗?”薄明成理直气壮地道:“现在我替她来回答你们,她孩子的父亲是我薄明成。” 现场一片哗然。 “你们别张口闭口就说她是第三者插足他人的婚姻。在你们骂她之前,请你们先搞清楚她的孩子几岁了。” “我告诉你们,我和她的孩子今年32岁了,孩子是在我还没娶程氏入门之前出生的。你们如果非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骂她,你们可以说她未婚生子,但别骂她知三当三道德败坏。” “我结婚后,她一直跟我保持距离,甚至搬离了薄家到外面去住。”薄明成一字一顿地道:“三十多年前,是我负了她;三十多年后,是我对她心生执念始终放不下。” “那个视频……”薄明成语气顿了顿,“是我知道她要嫁给别人,我心有不甘,所以强吻了她。” “温轻女士,从始至终没有插足我的婚姻。你们要骂,冲我薄明成一个人来就行。” 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薄明成这是豁出他的名声来替温轻正名。 微姐背地里骂了他三十多年,直到今日,是第一次不想骂他。 温轻紧握拳头,拼命让自己稳住。 她躲了他大半辈子,兜兜转转还是纠缠不清。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偏僻角落里,程新柔冷脸看着站在温轻身边的薄明成,这位与她有三十年夫妻关系的丈夫。 他今天站在这里,抛开身份豁出声誉振振有词地护着他心爱的女人,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只求换她清誉,换她平静。 他完完全全忽略了他自己的妻子,也从没想过他今天的一举一动,会把他的妻子推向风口浪尖之上。 从这一刻开始,程新柔这个名字将彻底沦为全世界的笑柄。 她在想,假如有人敢问薄明成——请问薄先生你会不会为了娶温老师而离婚。 那薄明成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愿意两个字。 她相信只要温轻点头,薄明成可以今天便让人把离婚协议书送到她的手上。 儿子残废见她如同见了仇人似的,丈夫背刺随时随地可以收回她的一切尊荣……这一刻,程新柔突然发现自己这二三十年的苦苦经营就像一场笑话。 一颗心像是被人撕成无数片,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吧。 “夫人。”项季青轻轻道:“我们走吧。” 不管哪个女人,遇上这种事都得崩溃。 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两人回到车上。 程新柔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地往后倒退,突然问道:“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项季青怔了两秒,“快三十年了,我算是夫人的陪嫁。” 项季青原本是程新柔父亲身边的一个助理,担心女儿嫁后受到委屈,便把他安排给女儿做助理。 “说起来,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能与夫人共同进退,是我的荣幸。” “当初如果不是你相助,我也不可能走到今日。” 改头换面偷梁换柱这种事情,单凭程如霜一个人是万万不可能完成的。 当年的程家二小姐可是连家里一个地位高点的佣人都不如。 “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夫人您当时出手救了我妈。” 项季青的母亲突发心脏病,是程家二小姐把她及时送去了医院。 医生说要是再晚点送人来,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对此,项季青对程家二小姐十分感激,因为他从小就跟母亲相依为命,对母亲极其孝顺,哪怕用他的命去换母亲的命,他绝对毫不犹豫。 后来,母亲患重病急需要钱,万般无奈之下,项季青挪用了公款,想着后续再悄悄地填回窟窿,没成想被程大小姐发现了,她毫不讲情面说要将他送去公安局处置。 就在这时,程二小姐找上他说要谈合作。 听完程二小姐的计划时,项季青有些犹豫。 因为她的计划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包天了。 如果事情败露,不光是程家不肯放过他,薄家也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你我现在还有活路吗?”程二小姐沉声道:“横竖都是死,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杀出去为自己拼一条血路,就算是死,也不算太憋屈。” 项季青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还真的让他们给拼出一条生路来。 “老项。”程新柔揉了揉酸胀不已的太阳穴,“这一次,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年前,是生是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项季青如何不懂她这句话里的意思。 外人都说程家大小姐把这个薄夫人的宝座坐得稳稳当当的,不管薄明成在外头有多少女人,可谁都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坠入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从陈铮认祖归宗,再到薄绍宽出事…… 他们的好日子,似乎快要走到尽头了。 “老项。”程新柔偏头看向他,眸底浮起一片阴翳,“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我为刀俎。” 第207章 最后一次保护你 薄明成护着温轻离开记者招待会。 轿车在公路上匀速行驶。 “你今天不该来的。”温轻率先开了口,语气平淡,不辨情绪。 “你别生气了。”薄明成分明听出了她的责怪之意,放低声音哄道:“这件事情全因我而起,如果那天在医院不是我……你也不会被逼得要退圈自保。” “我没有生气,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怪你。”温轻说的并非是虚伪的客套话,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事能一直瞒下去。 至于退圈…… 她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虽然离开的方式有些狼狈,在她的背后也会有无数的流言蜚语,也会有无数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她过往的一切抹杀。 但在她的心里,家里满满一墙的奖杯、荣誉都会证明她努力的收获。 她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你……”薄明成小心翼翼地看着温轻,“真的没有生气?” “其实这事说开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温轻始终不愿意去看他,“起码我终于能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见阿铮了。” 下一次,她站在陈铮的面前时,她不再是薄家姑奶奶。 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温轻,对不起!”薄明成心里甚是难受,“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薄明成,我们之间不该这样纠缠不清至死方休,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对他的爱意早就已经被消磨殆尽,温轻如今面对他时心情很平静,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就像相伴已久的亲人。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止于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再无其他。 面前的挡板突然响起敲击声。 薄明成警惕升起挡板,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助理语气凝重,“薄总,后面有两辆车一直在跟踪我们。” “会不会是那些媒体记者?” “我刚才一直在留意观察,瞧着不太像是媒体记者或者温老师的粉丝。” “想办法甩开他们。” 正在开车的张师傅道:“好的,明白。” 后面一直跟踪的两辆车似乎知道了要甩开他们的意图,也猛然提速紧跟上来。 今天出门并未带保镖,助理立即打电话找救援。 命令还没来得及传达下去,助理只听见“呯”的一声巨响,要不是有安全带护着,他整个人都要飞出去。 他们的车被追尾了。 另一辆车迅速从一侧形成包抄,一左一右把薄明成的车包围住。 这架势,像是来寻仇的。 薄明成倒也见怪不怪,这些年在生意场上还真的树敌不少,想要找他寻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温轻,这一次,我恐怕又要连累你了。”薄明成面寒如霜。 张师傅油门踩到底,拼尽全力想要甩开两车的夹攻,可这两辆车却穷追不舍,一左一右同时发起攻击,似乎要把他们给逼停。 薄明成目光投向车窗外,右侧护栏外全是陡峭的山坡。 在生死关头,人出于本能应该会感到恐惧才对,可薄明成此时此刻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他猛然扣住温轻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我这样贪生怕死的人,现在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温轻,能和你一起死,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温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浑身跟散架似的,哪儿哪儿都疼。 待她看清楚守坐在床边的人时,喉咙发紧得厉害,“译儿……” 突然意识到陈铮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温轻又连忙改口,“阿铮。” 薄明成曾提出让陈铮改回原名,可是被他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和这个身份,他希望可以继续做陈铮。 温轻对他则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只要他平安地活着,管他是薄译还是陈铮。 他想做谁,就做谁。 徐晚宁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来,“我去喊医生过来。” “你还好吧?”陈铮问。 “我还好,放心。”温轻想起薄明成来,“你爸他呢?” 车子撞毁护栏侧翻滚下山坡的时候,薄明成紧紧把她护在身下。 “他的伤势很严重,算是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但是……”陈铮的声音很沉,“医生说他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温轻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变得空白。 是成了植物人吗? “阿铮,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可是,你的身体……” 温轻打断他的话,“我想去看看他。” “好,我带你去。” 陈铮推来一张轮椅,俯身抱她坐上去,一只手推轮椅,一只手替她拿着点滴瓶。 薄明成的头部缠着白色的绷带,胳膊和腿也分别打着石膏,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温轻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几分钟后,温轻对陈铮道:“我们走吧。” 陈铮点头说好,随后推着她出了病房。 “温轻,能和你一起死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可我又舍不得你死。” “你好不容易找回阿铮,我知道你想好好陪陪他。” “温轻,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薄明成对她说的话。 在模糊的泪眼中,温轻看见陈铮给自己递过纸巾。 温轻接过纸巾说声谢谢。 “阿铮。” “我在。”陈铮道:“你说。” “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温轻的声音变得哽咽,“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吃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 “我小时候被人欺负得厉害的时候,我就会在想,我的爸爸妈妈到底在哪里呢?会不会在某一天我放学回家,突然发现家里出现了两个陌生人……”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可惜也没有等到人来。”陈铮的声音又低又沉,“那个时候我终于开始相信,我是被父母抛弃的。” “没有……不是这样的,阿铮不是这样的。”温轻急忙解释道:“你是知道的,我跟你爸爸姑侄这层关系,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当年薄老太太,也就是你奶奶死活不肯让我把你给带走,你爸爸跟我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只好把你留在了薄家。” “可我没想到他们会把你给弄丢的。” 第208章 想要个女儿 薄译是在放学的路上被人劫走的。 劫匪绑架他是为了钱,可等他们把钱凑齐后赶到约定见面的地方时,根本不见有人,现场只有一只薄译穿的鞋子。 这时,劫匪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孩子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从此杳无音讯。 “这些年,很多人都跟我们说孩子肯定已经没了,不用再花时间和精力去找了。可我跟你爸爸都不愿意放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温轻的声音越发哽咽,“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我都会去找。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还好老天爷垂怜,把你送回了我们身边来。” “阿铮,我们没有不要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时至这一刻,陈铮的心里有种悬在心头上的巨石终于安然放下,相信每一个走丢的孩子心里最介怀的莫过于自己是否被父母抛弃的,“温老师,你别自责,我是真的没有怪你。” 这些年来,一个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是遭受了很多很多的苦难; 但是天南海北去找回孩子的父母,又何尝不是日日活在失去的痛苦里呢。 陈铮一句“我是真的没有怪你”让温轻泪如泉涌。 “温老师,过去的事情是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就不要再去想了,我们要想的是以后怎么把日子过好。” 陈铮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要赶紧好起来,我和晚宁的婚礼还等着你帮忙筹办呢。” 温轻颤抖的手轻轻搭在陈铮的手背上,“好好好,交给我来办。” “你跟他的关系如何,都不会影响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以及情分。所以,你要做的选择里,不用考虑我。” 陈铮想起徐晚宁跟他说过的话,温轻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也相当不容易。 知情人都说温轻命好,事业有成风光无限,这一辈子都被薄明成放在了心尖上。但徐晚宁跟他说,这种自私而偏执的爱却成了困住了温轻的牢笼。 温轻这样的女人,不该是别人笼中的金丝雀。 她应该是自由的,到了今日,她同样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温轻心头一颤,眼泪越发汹涌,“到了我这个年纪,真的也没想过再找个人陪我走下去了。阿铮,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陪你慢慢长大。” “那行吧,我晚上回去多加加班,争取早日给你生个孙子。你到时候帮我带他,就当他是我,你陪着他慢慢长大。” 徐晚宁回到病房发现人不见了,便出来寻人,刚好听见陈铮跟温轻说“我晚上回去多加加班,争取早日给你生个孙子”,顿时觉得脸皮子臊得慌。 这人真的是,怎么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陈铮见了脸红到耳朵根子后边的徐晚宁,好看的眉眼都笑成了星星眼,“陈太太,你的任务重大呀。” 温轻破涕为笑,“生孩子这事,顺其自然就好,你也别给晚宁压力。” 徐晚宁嗔了陈铮一眼,“温老师,是有人急着想要当爹了,时不时在我耳边唠叨说想要个女儿。” “可不是着急嘛,我都一把年纪了。搞不好我四十多岁了,孩子才上幼儿园,到时候开家长会,万一别的家长问是不是孩子的爷爷来了,那我得多尴尬。” 徐晚宁:“……” 这人也太夸张了! 也不想想自己最近一直热衷加班,晚晚深耕细作到凌晨一两点,想怀不上恐怕也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吧。 不对呀,要是没记错的话,她的大姨妈好像已经推迟了两天没来。 徐晚宁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该不会…… 哎,她等会得偷偷跑趟药店才行。 …… 病房里,死一般沉寂。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医疗仪器发出幽暗蓝光。 赵一苒推开病房的门,走到窗前,“哗哗”一把,窗帘顺着轨道滑行到两边,日光瞬间涌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薄绍宽,眼睛长时间处在黑暗中,强烈的光刺激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等他慢慢适应过来看清楚来人时,薄绍宽长满胡渣子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给我滚出去!” 赵一苒笑意盈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满脸的胡茬子,眼窝深陷,面容憔悴,哪里还有半分往日贵公子的风流倜傥,外边的流浪汉看起来都要比他精神几分呢。 想他薄绍宽可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从来都是站在云端上俯视睥睨众生的,现如今成了没有双腿的残废。 薄绍宽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一个残酷的现实,每天让人把门窗紧闭,谁来都不见,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赵一苒想起了自己出事那会儿,她跟现在的薄绍宽没有什么两样。 甚至觉得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上百上千倍。 她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心痛得如蚀骨噬肉般,时时刻刻折磨着她不得安生。 可后来她想明白了。 她为什么要选择一死了之呢? 该死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既然已经身处地狱,那就变成恶鬼,把那些伤害她的人,一个一个都拉下地狱里来。 现如今,薄绍宽终于被她拉下地狱里来了,赵一苒的喜悦在眉梢末角肆意绽放,“丈夫出事了,我身为妻子的过来照看照看也是应该的。” “赵一苒你别演了,你安的是什么心以为我不知道吗?”薄绍宽眼神如冷刀子般,嘲讽道:“你不过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看来薄二少只是没了双腿,脑子还算是正常的。唉,你是不知道,我现在不管走到哪儿,别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说我这样年纪轻轻就成了活守寡。” 赵一苒的笑声在薄绍宽听来格外的刺耳,就像尖锐的金属来来回回在玻璃上摩擦,难受得挠肝挠肺,额头青筋突出,赤红着双眼,手指着大门口的方向,吼道:“滚!给我滚!” “薄绍宽。”赵一苒一步一步走近他,面上的笑容不减,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秦雪在临死前给我留了个u盘,让我转交给你的。” “什么?”秦雪两个字让薄绍宽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向赵一苒伸出手,“u盘在哪里?赶紧给我。” 第209章 天道好轮回 视频里的秦雪是薄绍宽最熟悉的模样,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肩,眉眼弯弯如月牙,嫣然一笑便能牵动他的心。 “绍宽,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并非我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而是我很清楚你的母亲程女士不可能会放过我的。”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们还是不要遇见了。因为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会怎么样?我应该会遇到一个很喜欢我的男人,我们会组建一个普通而幸福的家庭,我会为他生下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凑成一个好字。” “你是知道的,我很喜欢孩子。可惜呀,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当母亲的权利了。” 秦雪风轻云淡地说着这些话,却如一把尖刀插\/入薄绍宽的心里。 上次薄明成命人强行拿掉秦雪肚子里的孩子,医生操作不当,导致子\/宫穿孔。术后修复不好,后来又发生感染,子\/宫损伤极重,医生告诉秦雪以后想要怀上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医生的话,让秦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的。 他当时安慰她说——我一定会找来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帮你医治,一定能治好的。我们还年轻,一定会再有自己的孩子的。 孩子是秦雪的心病,至死她都耿耿于怀。 “绍宽,我并不恨你,真的。”秦雪笑了笑,又继续说:“要怪只怪我们之间隔着山隔着海……不,应该要怪我不该痴心妄想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 “绍宽,我想我应该是没有机会跟你亲口道别了,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说声再见。我走了之后,你也别去求佛拜神祈愿我们下辈子能再遇见。”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最好都不要再遇见了。” 视频内容到这里结束。 薄绍宽双手都是颤抖的,心痛得像是五脏六腑都揉在一起。 他抱着ipad痛哭流涕。 秦雪竟是那样恨他的,恨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愿意再跟他相见。 想想也是,遇见他有什么好的呢? 他的父亲命人强行拿掉了她的孩子,让她永远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 他的母亲让人欺凌她,让人折磨她,还要了她的命。 和他这样软弱无能的人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场地狱式的灾难。 不管换成谁,见了他,都会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赵一苒面无表情地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薄绍宽,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不想娶她赵一苒,可又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于是设计让那些毁了她的清白声誉,逼他父亲妥协同意退婚…… 他以为这个世界上鱼与熊掌真的都可兼得,所有的好处都会让他薄绍宽占尽。 蠢得理直气壮,精得毫无底线。 “秦雪,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可纵使他薄绍宽机关算尽,最后还是不能如愿娶他心爱的女人进门。 他大概到死都不知道,他最心爱的女人到死都在想着如何利用他。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薄绍宽,你有没有想过我被你设计毁去清白后,我也会像你现在这般痛不欲生?” 薄绍宽抬头看向赵一苒,眼里竟难得有一丝迷茫。 “你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赵一苒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你的双腿,秦雪的死……这些只是开始而已。” “秦雪的死,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是你!你恨我,想要报复我,一定是你怂恿我妈对她下手的……赵一苒 你好狠的心。” “薄绍宽,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自己不也一早就知道你妈要对秦雪下手吗?可你为了躲风头避险,还是独自一个人逃到国外去了,是你把刀子亲自递上去给你妈的。” “所以,害死秦雪的人是你,不是我。” “不是的!不是的!”薄绍宽拼命地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害秦雪呢,我那么爱她……” “薄绍宽,你还真是个窝囊废!连你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口口声声说爱她!就你这样的废物,还说要做薄家的继承人,薄家要真落在你的手里,也只会被你毁了而已。” 薄绍宽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赵一苒的话如同唐僧念金箍咒一般,让他头痛欲裂。 赵一苒冷眼看着他,心情甚是愉悦,“薄绍宽,今日这些都是利息而已。” 她的人生不能重来,那些孩子的性命也回不来了…… 而他,总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赵一苒不再看像失心疯一样的薄绍宽,转身离开病房。 病房外,两名保镖拦住她的去路。 “二少奶奶,夫人要见你,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从昨天到现在,徐晚宁接连给赵一苒打了十几通电话,可都是提示已关机。 徐晚宁转身出房间,“陈铮。” “怎么啦?”陈铮回应道。 “言白,你什么时候来的?”徐晚宁满眼惊讶。 说起来,徐言白还是第一次登门陈铮家。 徐言白笑道:“刚到。” “你刚找我什么事?”陈铮问。 “对了。”徐晚宁转回正题,“一苒好像出事了。我昨天给她打了三四次电话提示关机,今天又给她打了几次电话,还是关机。” “她从来不会关机的,就连睡觉也不会调静音。”徐晚宁情色凝重,心里不好的预感压都压不下去,“我担心她出事了。” 徐言白看向徐晚宁,直言道:“你是怕程新柔出手对付她吧。” “是。”徐晚宁道:“秦雪的事情,一苒牵扯其中,程新柔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 自从薄明成车祸后一直昏迷不醒,薄家就落在了程新柔的手里。 在董事会上,程新柔以强势的手段逼得所有人同意她暂代董事长一职。 没过几天,她便大刀阔斧对公司进行一轮大换血,排除异己。 相信不用多久,薄氏集团上上下下都是程新柔的心腹,如果薄明成一直醒不过来,恐怕薄氏集团将会改姓程。 徐言白道:“你先别急,我在薄家安插有眼线,我先让人打听打听。” 第210章 解救 静园 老婆子听见有人敲门,顿时心生警惕。 她们这房子处于最偏僻处,一直都是离群索居,往常鲜少有人来。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老婆子的心稍微安放了下来。 她正要转头入屋子,不料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异响。 老婆子下意识转身回头看,竟见一个男人爬墙跳入院内,她吓得面色大变, “你……你……你谁啊?” 王京阳拍了拍手掌里沾上的泥灰,笑得没个正形,“那个,老大姐啊,我向你打听个人啊。” 老婆子没好气地拿起墙角边的扫把就要赶人,“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到底懂不懂法啊?这里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住,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赶紧给我走,要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老婆子你骗人!”王京阳向屋内方向指了指,“屋里分明是有人的。” 老婆子面色大变,扬起扫把就往王京阳身上招呼,“你是哪来的小偷,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闯屋偷东西,赶紧给我滚,要不然送你去公安局。” “哎,你别打我呀!” 王京阳一手抓住老婆子打过来的扫把,嬉皮笑脸地道:“我真不是小偷,我就是向您老人家打听个人。” “程家大小姐,程新柔。” 老婆子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扯开嗓子往屋里喊人。 屋里的两个男人听见外边的喊叫声,相互对视了一眼,连忙打开门出来。 果然,有人闯了进来。 两人相互使了一记眼色,迅速向王京阳逼近。 王京阳高举双手投降,可眼里丝毫没有慌张之色,“我走错地方了,误会,都是误会。” 说完,他连忙转身,拔腿就往大门的方向跑。 “快追,别让他给跑了!”老婆子大喊 ,“要不然,咱们都得死。” 王京阳不慌不忙地把门栓给拔开,随后把大门给敞开。 两个男人顿时傻眼了。 屋子外边停着两辆警车,十几名身穿警服手上持枪的刑警严阵以待。 沈云开瞪了王京阳一眼,没好气地说,“让你开个门,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我这不是得跟他们热热身,培养一下感情嘛。” “又不是年轻好看的大姑娘,就一老婆子和两个糙汉……你的口味真独特。” “有什么好聊的”到了嘴边,结果变成了“你的口味真独特”。 陈铮径直从两人中间走过,“贫什么嘴,先干正事!” 王京阳一秒进入状态,哪还有刚才的嬉皮笑脸,神色正经又严肃,扯开嗓子道:“都给听好了,你们现在已经被警方包围了,别想着反抗,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守在这屋里的几个人并非什么亡命之徒,只是拿钱替人做事的普通人,哪见过这阵仗,早就吓得腿都瘫软了。 警方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控制住了。 徐言白看了眼双手抱头蹲下瑟瑟发抖的几人,“还真没想到程新柔竟然安排几个窝囊废在这里守着。” 早在十年前,父亲徐辞安临出事前就那个会害他丢性命的惊天秘密告诉徐言白。 这些年来,徐言白一直在暗中寻找真正的程家大小姐程新柔。 可程新柔做事谨慎,把人藏得极深,徐言白一直都未能如愿。 他答应与陈铮联手合作后,便第一时间把这个秘密也告诉了陈铮。 陈铮不确定薄明成对此是否知情,当时他和温轻都被卷入舆论风波,烦得焦头烂额,他不好在这种时候给他添乱便没有向他问个究竟,只好和徐言白两人展开调查。 当时赵一苒也在场 ,“我想办法跟项承宇套一下话,看能不能套出有用的信息来?毕竟他的父亲项季青跟在程新柔身边三十年了,程新柔很多事情都是交由他去处理的,他肯定知道她的下落。” 结果,赵一苒还真的在项承宇的嘴里套到了有用的信息。 事实上,项承宇也不知道人到底被藏在了哪里,只记得有一次父亲喝醉了酒曾经提起过只字片语。 老城区,静园,银杏树。 陈铮和徐言白根据项承宇提供的线索,暗中深入展开调查。 历经一番地毯式的搜索,最后在一个叫银杏的小镇里发现了一处叫静园的宅子。 王京阳带人潜伏在静园外守了两天两夜,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借回一只经人训练过的宠物鼠,将针孔摄像头绑在它的脖子上,悄摸摸地把它放进了静园里。 宠物鼠在静园里四处乱窜,王京阳等人二十四小时轮班盯着屏幕看。 两天两夜下来,他们终于看清楚床上躺了一个病恹恹的女人,模样竟与程新柔有八九分相似。 确定就是他们要找的真正的程新柔无疑。 同时,他们也摸清楚了静园内的情况,估摸有三四个人守在这里,两个老婆子和两个男人。 他们除了出外采办一些吃的和日用品,其余时间基本上不出门,几个人轮流守着屋里的那个女人。 在邻居们的眼里,这院子里住的是从外地迁过来的两兄弟,带着他们的妻子在这里安家落户,因为是外地人,方言不通,所以极少与人往来。 “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安排这几个人足够了。”陈铮回答徐言白道。 程家大小姐估计是常年缠绵在病榻上,别说她是个病秧子,就算她是个孔武有力的青年,也难以逃得掉几个人的掌控。 “程新柔她人在哪里?”沈云开问。 “什么程新柔?我们不认识。”老婆子强作镇定狡辩道:“屋里的那个女人,是我们的小妹而已。” “都到这份上了,你说谎骗人还有什么意义?”沈云开瞥了她一眼,“你是怕自己坐牢的时间太短,都不够你在里边养老等死是吗?” 老婆子:“……” “还愣着干嘛?”沈云开毫不客气,“还不赶紧带路?” 屋里的程新柔早就听见外边的动静,心里既紧张又忐忑。 房门从外往里推开,数名刑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眼泪瞬间绷不住了。 她等了将近三十年啊! 终于等到有人来救她出去了。 第211章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孽子!” 与骂声同响的是一记打耳光的声音。 项季青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着儿子项承宇的鼻子破口大骂,“那么多的女人,你为什么偏偏要招惹宽少爷的女人?”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和二少奶奶赵一苒有染。 那可是薄绍宽的妻子! 纵然他的眼里没有赵一苒,可也不允许别人往他的头上戴绿帽,把他的脸面尊严都踩在地下。 别人也许不知道薄绍宽为什么不愿意碰赵一苒,但是他是一清二楚的。 不不不,他儿子项承宇也是清楚赵一苒婚前被人糟蹋了的。 想到这里,项季青胸膛里的怒火猛然往上升了一截,抬脚就踹项承宇的腹部,“是不是她勾引你的?” 项承宇被踹翻在地,爬了起来,“扑通”一下跪在父亲的面前,虽低着头,但腰杆儿却挺得直直的,“不是,她没有勾引我,是我对她鬼迷心窍。” “你放屁!”项季青气得骂粗话,他现在真的想把儿子的脑袋一锤子砸开,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那个女人又不是绝色之姿,又曾被人糟蹋……怎么就让他鬼迷心窍了呢? “你……你跟我到夫人面前磕头认错,就说是二少奶奶勾引你的,让她饶你一命。” 这种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传到程新柔的耳朵里去。 不,或许她早已经知道了,薄家上下都是她的眼线,现在连他都知道了,如何能瞒得过她? 程新柔平生最恨别人背叛她,他在她的身边三十年,从没见过背叛她的人能落得好下场。 她的手段之狠辣,项季青也不寒而栗。 坦白从宽,争取原谅。 他只有项承宇这一个儿子,就算是豁出老脸,也得要保住他的一条命。 “不是她勾引我的。”项承宇一字一顿地道:“爸,我喜欢她,喜欢她很久了。” 回应他的是项季青的巴掌。 “你是疯了吗?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是你能肖想的吗?” “她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报复宽少爷罢了。” 秦雪是被赵一苒救走的,程新柔心里一清二楚,只是前段时间腾不出时间来对付她而已。 而赵一苒接近项承宇的目的不过就是借用他的手实施计划报复薄绍宽。 “爸,一苒她被夫人的人控制了。”项承宇顾不上擦嘴角的血,“求求你帮我救她出来。” “你说什么?” 项季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 这个逆子竟然求自己帮他把赵一苒从程新柔的手里救出来? “你们做的那些肮脏事……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竟然还有脸来求我帮你救人?” 赵一苒被程新柔控制一事,项季青是不知情的,心底猛然警铃大作,冷意顿时攀爬上背脊。 要知道她平时都是把事情交由他去办的,而这一次,根本都没知会他一声。 程新柔显然是对他心生不满了。 项季青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可眼下根本不容得他多想,“你现在马上跟我去见夫人,你一口咬死是赵一苒勾引了你,而你只是一时把持不住才做了糊涂事。她做的那些事,你是一概不知情。” “我说了,她没有勾引……” 项季青厉声打断他的话,呵斥道:“闭嘴!你要是想活命,你就按我的意思去做。” …… 赵一苒的双手被人绑在身后,而她的面前是一处陡峭的山坡。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程新柔的声音不大,可赵一苒听出了她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怒意。 赵一苒环顾四周的环境,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猜想。 “绍宽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迎面吹来的山风扬起程新柔的长发,此时的声音像浸了雾气的寒意,“在这个地方,他没了双腿。”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地方吗?”程新柔问。 “大概猜到了。”赵一苒此时此刻的心情异常的平静,她既然做了,也就不怕被程新柔报复,“你觉得是我害他没了双腿,所以要在这个地方给他赔命相抵。” “你倒是个聪明人,就是不知死活。”程新柔眼底一片阴鸷,“没有人告诉你吗?背叛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她只是没想到,赵一苒竟然敢联合秦雪一起来对付薄绍宽。 而薄绍宽是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蠢货,直到现在还被这两个女人的把戏骗得团团转。 “不是我非要自寻死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赵一苒面上始终带着从容的笑意,“薄绍宽让人毁了我的清白,我设计毁了他的双腿,这也很公平,不是吗?” 程新柔高高扬手打了赵一苒一记耳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说公平?” “就算是你父亲赵译行,我让他跪着,他也不敢站着。你们赵家不过是一条摇尾乞食的狗而已!” “有没有资格?配不配?”赵一苒笑道:“可我今日也为自己讨了公道。” 她倒是希望薄绍宽能长命百岁,日日活在这样锥心蚀骨的痛苦里。 对了,等待他的即将是牢狱之灾。 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了那么多,怕是要把牢底都给坐穿了。 “程女士,看在我们婆媳一场的情分上,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并没有主宰他人命运的特权,如果非要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最后也只会沦落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结局。” “我是没有主宰他人命运的特权。”程新柔盯着赵一苒,冷声道:“可我今日要让你死,你赵一苒活不过明日。” 赵一苒一脸无所畏惧,眼里没有任何程新柔想要看见的恐惧。 她的大仇得报,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 程新柔冲着身后的保镖使了眼色,“动手。” 保镖听从命令,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逼她走近悬崖边。 赵一苒往下一看,悬崖深不见底,从这里摔下去,绝无有活命的可能。 说起来,薄绍宽也算是命大,那天只是撞毁护栏并未坠崖。 赵一苒缓缓闭上眼睛。 “不要,不要……” 项承宇急急忙忙从车上跳下来,向赵一苒飞奔而去。 项季青黑着一张脸紧跟其后,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赵一苒闻言,猛然睁开眼睛。 她不敢相信项承宇竟然来了。 第212章 好好算账 项承宇跪在程新柔的跟前,“夫人,求求您放过她,求求您放过她……都是我的错,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 赵一苒心头剧烈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就在昨天,她已经明确告诉过他——她其实一直设计接近他,是在利用他。 可他竟然还冒死替她求情,还说用他的命来换她的命。 程新柔居高临下地看着项承宇,“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替她求情?” 项承宇紧紧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项承宇,她赵一苒可是我薄家的二少奶奶,薄绍宽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程新柔怒形于色,杀意在眼底一闪而逝,“你这是要把我儿子的尊严,薄家的脸面都踩在地下吗?” 项季青清楚地看见程新柔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也在程新柔的跟前跪下来,“夫人,承宇他年纪还小,受人蒙骗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怪我教子无方,他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求您看在我这三十年来为您鞠躬尽瘁的份上,饶过他这条贱命。” “夫人,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求求您饶了他的命。”说完,项季青向程新柔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顿时鲜血直冒。 程新柔瞥了项季青一眼,面色沉了几分,目光落在项承宇的脸上,“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也念在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情分上,想着你年纪轻受人蒙骗一时糊涂没有去找你算账,你却跑到我这里来替她求情。” “从小到大,我自问未曾亏待过你半分,把你当成半个亲生儿子看待,用心用力栽培你。”程新柔怒声质问道:“项承宇,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项承宇双手紧握成拳,不敢对上程新柔的目光,狠狠地向她磕头,“我愧对夫人的厚爱,我做错事情愿意接爱惩罚……” 他的目光望向赵一苒,语气坚定地道:“求夫人放了她,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 程新柔一脚踹向项承宇,眼底杀意再次涌现,“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是吗?” 赵一苒眼底积聚泪意,“项承宇,我说过那晚是我故意设计你上我的床,目的就是为了借用你的资源替我实施报仇的计划。你怎么能那么蠢,居然相信我对你有情有意?” “现在我大仇已报,心愿已了,不用你替我求情。”赵一苒冷漠地道:“我是不会承你情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杯饮料问题。”项承宇对上赵一苒的眼睛,“因为我看见你往里面加药了。” 可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将她递过来的那杯饮料喝得干干净净。 “你……”赵一苒震惊得无以复加,哑口无言。 “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项季青被他气得冒烟,指着赵一苒道:“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迷得你神智不清,在这里疯言疯语。” “我没有神智不清,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你……”项季青只觉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怒火攻心之下竟然喷了一口老血,“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夫人和宽少爷,还要为了这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你真是我养的好儿子!” “想我放过她,绝无可能!”项承宇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程新柔,她耐性尽失,“既然你对她情根深种,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那我就尽往日的情分,让你们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个伴。” “不要不要……”项季青面如死灰,“夫人,求你放过承宇,求求你放过他……” 程新柔冷着脸,根本不为所动,吩咐保镖道:“动手!” 项承宇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身手敏捷放倒两名保镖,将赵一苒护在身后,紧握着她的手,“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就算是死,也会陪着。 这时,两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赵一苒心下大惊。 来人竟然是徐言白和徐晚宁。 “薄夫人好大威风,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大开杀戒。”徐言白讽刺道。 “我把秦雪给抓了百般折磨,都没能逼得你现身露脸救人,怎么今天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程新柔回怼道。 “今天来,当然就是跟你算账的。”徐言白面上没什么表情,“新账旧账一起算。” 真正的程新柔现在就在警方的手里。 非法囚禁他人,已经构成非法拘禁罪。 光是这一条非法拘禁罪,都够这位程二小姐喝一壶了,更何况警方的手里目前也掌握了不少她犯罪的证据。 绑架凌辱秦雪的那几个人已全都落网,警方一番审讯,全都招供幕后主指人是程新柔。 还有薄明成和温轻的车祸,警方那边也把肇事者给抓到了,招供幕后指使人也是迟早的事。 至于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组织,现在已经崩了一个缺口,只要往里深扒,那些埋藏在黑暗里的肮脏东西也即将会完完全全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程新柔逃无可逃。 程新柔笑了笑,“你来得正好,我也想跟你好好算账。” “你抓了赵一苒,故意让人给我透了风声,无非就是想逼得我现身,跟我来一个鱼死网破吧。” 程新柔的皮笑肉不笑,“薄云霏入狱,少不了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薄夫人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搞笑了,薄云霏杀人,是我给她递的刀吗?她沦落到今日的境地,不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敢做不敢当,我还真的高估你了。”程新柔冷哼了一声,“秦雪是你的人,是你故意将她安插在绍宽身边的。” “你处心积虑对付绍宽,不过就是为了报复我。” “你说得对,秦雪确实是我的人,我处心积虑报复你也是真的。”徐言白点头承认。 “薄夫人向来喜欢主宰别人的命运,谁挡着你的道都得死,十年前徐辞安无意中发现你整容冒充程家大小姐程新柔的秘密,你怕他将秘密泄露出去,便制造了火灾杀人灭口。” 第213章 众叛亲离 徐辞安和真正的程家大小姐交好,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校同学。 他在医院任职副院长,后来程新柔嫁入薄家后,在她的扶持之下,顺利当上了院长。 徐辞安和程新柔可谓是同气连枝。 自从程新柔发生车祸后,徐辞安便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真要具体化,只能说是性情有些变了,就连一些喜好习惯也已经变了。 徐辞安有时候在面对她时,觉得很是陌生。 但他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那个时候程新柔生了孩子,做了母亲的人,性情有所改变也是正常。 直到十几年后,徐辞安无意中听见程新柔和项季青的对话,这才得知现在的程新柔竟然是程家二小姐程如霜假冒的。 而真正的程新柔被他们给囚\/禁起来了。 程如霜和项季青发现徐辞安撞破秘密,虽然徐辞安对天发誓保守住秘密,可是他们并不放心。 因为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去,程如霜和项季青都得死。 薄明成一句自己不知情,便可以撇清关系,而且他还会毫不犹豫把他们给推出去。 程家是绝对不可能会放过他们的。 “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徐言白望向程新柔的目光如浸过冰水般,“所以你们策划了一场火灾,让徐辞安带着你们见不得光的秘密永远埋葬在黄土里。” 程新柔不以为然,“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假冒程新柔?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徐家十年前那场火灾跟我有关系?” “徐言白,你这属于诽谤,我会保留对你起诉的权利。” “想必你还不知道吧,真正的程新柔已经被警方解救出来了,她人现在就在警方的手里。” 程新柔一怔,面色很快恢复如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言白不徐不疾地道:“银杏小镇,静园。” 这几个字,让程新柔冷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这时,刚与人结束通话的项季青面色凝重附在程新柔的耳畔低声道:“夫人,我刚收到消息,静园那边出事了,那个女人被警方带走了。” 程新柔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程新柔,哦不,我应该喊你一声程如霜才对。”徐晚宁冷哼一声,讽刺道:“这些年来,你坏事做尽,我父母的死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你承认与否,都不会影响你最终的下场。” 等待她的将会是严厉的法律制裁。 她的下半辈子将与铁窗为伴。 程新柔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笑得连肩膀都抖动了起来,“是啊,我这辈子坏事做尽,罪恶滔天……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做事不够心狠手辣。” “你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身上背负的血债累累……”徐晚宁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你这样的人还算不上心狠手辣?” “徐晚宁。”程新柔还是用往常那种目中无人的高傲姿态打量着徐晚宁,“我要是再心狠手辣一些,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吗?”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应该狠心一点斩草除根,把你们俩也一起送下去陪徐辞安作伴。” 果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走到今日境地,确实是自己咎由自取。 “不过没有关系,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程新柔嘴角的笑容越发诡异,“之前没杀你们,让你们多活十年,也算是让你们赚到了。” 徐晚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程新柔这个疯子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尤其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程新柔笑意森寒,让人不寒而栗,“你们的脚下,我早就让人埋了炸弹。” 她从兜里拿出一枚摇控器,“我只需要轻轻一按,这里便会夷为平地。” 众人闻言,面色大变。 项季青面色难看到极点,“夫人,你……” 他可不想被炸得血肉横飞。 他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这些年,违心做了那么多坏事,不就是为了能好好地活着吗? 不,他不能死。 程新柔睨了项季青一眼,“你本来没在我的计划里的,可惜啊,老天爷也要成全我们二三十年的主仆情谊,黄泉路上也让我有个伴。” “不,不……”项季青摇了摇头,“夫人,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项季青急中生智,又道:“你先走,这里我来善后。” 程新柔哈哈大笑起来,“老项啊老项,我今日才发现原来你是这么贪生怕死的。” 徐晚宁偷偷冲着项承宇使了一记眼色,后者心神领会,欲要趁程新柔不备抢下她手中的摇控器。 可程新柔的保镖看穿了项承宇的意图,几人很快撕打起来。 徐言白向阿飞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帮项承宇。 一时间,两边的人陷入了混战中。 徐言白将徐晚宁护在身后,“她手中的摇控器是假的。” 徐晚宁等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徐言这话里的意思—— 程新柔根本没有让人在这里埋炸弹。 徐晚宁心想:程新柔那么怕死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埋炸弹,选择和大家同归于尽。 她那样的人,纵使是在垂死挣扎之际,脑子想的还是如何绝地反击,为自己拼杀出一条血路来。 程新柔看着徐言白,阴鸷的眸子里竟然多了两分赞赏,“你确实是个聪明人,难怪能一直在背后搅弄风云。” “我忍辱蛰伏十年,精心策划十年,就是想让你也尝一尝失去的痛苦。”徐言白问:“程二小姐,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 “众叛亲离?”程新柔怔了怔。 徐言白的报复从来都没有直接当面冲着她来,而是先对付她的女儿薄云霏,又再对付她的儿子薄绍宽…… 最后用秦雪的死来挑拨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 真是好计谋,一环扣一环的,而每一次出招,都是蛇打七寸,让她难以胜防。 第214章 一个也别想逃 程新柔皮笑肉不笑,“我今天该把我那个蠢儿子给带过来的,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为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女人,把自己弄得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要跟她反目成仇,真是可笑至极。 “算了,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程新柔冷笑,“我今天就教他怎么对付那些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人,让他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新柔的话刚落音,从隐蔽处四面八方涌出一批保镖,人数起码是徐言白带来人手的三倍。 他们早前就潜伏在这里,伺机行动。 “你说得对,我手上的摇控器是假的,但我埋藏的“炸弹”却不一定是假。”程新柔嘴角的笑容敛起,目光如毒蛇,阴冷狠厉,\"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逃。\" 程新柔的保镖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徐言白的人虽说身手也不差,但是敌我力量悬殊,很快就要招架不住。 徐晚宁的手受伤还未痊愈,打起架来也是处处受制,徐言白的注意力一直在她的身上,千方百计护着她不让她受伤。 赵一苒不会拳脚功夫,项承宇保护她明显十分吃力,此时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 当他坚持要护着赵一苒的时候,已经表明他是选择背叛程新柔,她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在保镖的眼里,项承宇和徐言白、徐晚宁和赵一苒他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他们要下死手处理的对象。 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来,空气里都是化不开的血腥味。 阿飞心急如焚,冲着徐言白大喊,“白哥,你和晚宁小姐先走,这里我来善后。” 现在的局面,他们已经彻底落于下风,徐言白心里也很明白,程新柔其实一早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早就策划好要他们的命给薄绍宽报仇。 她是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的。 徐言白把徐晚宁推向自己的车,“晚宁,你赶紧走,去找人来救场。” 徐晚宁深知徐言白的想法,他让她先行离开,主要并非去找人救场,他是不愿意看见她跟他们都死在这里。 “不,我不走。”徐晚宁道:“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有事一起面对,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徐晚宁!”徐言白彻底生气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胡闹!” “你再不走,就都得死在这里。”徐言白厉声呵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陈铮怎么办?” 徐晚宁心下一颤。 陈铮,陈铮…… 这个名字像把尖锐的刀,瞬间刺穿她的心脏。 她是不舍得死,扔下陈铮一个人。 可是,她也做不到自己做逃兵,眼睁睁地看着徐言白死在自己的眼前。 “晚宁小姐,你不要再犹豫了。”阿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你就听白哥的,赶紧走,去找陈队长……不然,我们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一个原本倒地的保镖从地上爬了起来,欲要偷袭徐晚宁,徐言白疾步向前,抬腿横扫,直击对方的下半身,一击比一击有力,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 “晚宁,快走!” 徐言白吼道:“快去找人来!” 徐晚宁模糊的泪眼中,分明看见他们的人已经接二连三倒下了,赵一苒已经倒在了血泊里,项承宇显然已经受了重伤,拼死想要护住她,可也是有心无力。 只有徐言白、阿飞等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持着…… 可明显也支持不了多久。 徐言白的面色苍白如纸,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倒下。 他最近病情越发严重,就连严医生也跟她说,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不,不……她要他们都活着离开。 徐晚宁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跑。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人救场…… 程新柔见徐晚宁要跑,气急败坏地吼道:“拦住她,不能让她给跑了!” 数名保镖齐齐把目标对准徐晚宁,徐言白拼死拦住,为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晚宁快走,快走啊!” 徐言白重病缠身,体力早就已经不支,一人对上数人,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就被他们控制住,被他们踩在脚下不得动弹。 可那些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一心只想要了他的命…… 徐晚宁肝胆俱裂,尖锐的嘶喊声突破天际,“不要……” 她再也顾不上要走,要去搬救兵,拔腿就往回走。 鲜血不断地从徐言白的嘴角里溢出,身体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似的,疼痛如巨石在他身上反复辗转,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见徐晚宁不顾一切跑回来救自己,又急又气,“走啊,不要管我,快走啊……” 意识逐渐涣散,徐言白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徐晚宁脑中一片空白,一股腥黏的液体从嗓子里涌出,整个人如同坠入寒窖一般,冷得她浑身直打颤,“徐言白,徐言白……” 大概人在绝境中能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徐晚宁那只原本受伤的右手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徐言白,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而那些伤害他的人,都得死! 一个又一个的保镖被她放倒在地,她如同一个杀红了眼的魔鬼,完全无法自控。 纵使她潜力爆发,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她颓然倒下,身体像是被撕碎成无数片,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鲜血止不住从她的嘴角汩汩冒出来,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想她大概是要死了吧。 可抬眼看见程新柔双手抱胸,嘴角勾着轻蔑不屑的笑,仿佛在睥睨着脚下的苟且蝼蚁。 徐晚宁心生不甘。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还没替她的父母报仇呢。 她要是死了,陈铮一定会很伤心的。 她答应过他,要替他生一个女儿。 程新柔踩着高跟鞋步一步的向她走来,一脚踩在她的右手上。 徐晚宁疼得冷汗直冒,面色煞白。 她似乎听见骨头被碾碎的声音。 头顶传来程新柔阴恻恻的声音—— “我说过让你们今日死,就绝对不会让你们活过明天。” 第215章 劫后余生 徐晚宁艰难睁开眼睛,入眼是刷白的墙,空气里是她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你终于醒了……”陈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又难掩激动。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徐晚宁,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快吓死我了。” 徐晚宁突然感觉手背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她抬眸看着满脸胡碴子的陈铮,他头发乱成鸡窝似的,拼命忍着哭,可眼泪却不断地从他那一片瘀青的眼底涌出来。 “你看看你,不是经常跟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怎么哭的跟个小孩子似的。”徐晚宁心里又酸又涩,“你看看大家都在呢,你哭成这样,他们以后都要拿这事来笑话你。” 一旁的陈夏瑶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道:“晚宁,你就让他哭吧。你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守着你四夜三天了,哪儿都不肯去,非得守着你,等着你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徐晚宁问道:“四夜三天?” 想起徐言白,徐晚宁一颗心揪成一团,挣扎着要起来,“言白呢?他怎么样了?” 陈铮慌忙把她摁住,不让她起身,“你放心,言白他没事了,经过一夜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听见陈铮说徐言白脱离了生命危险,徐晚宁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陈铮,我想去看看他。” 徐言白本来就重病在身,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徐晚宁始终放心不下。 陈铮沉声道:“他……他还没醒来。” 徐晚宁闻言,眼睛顿时泛红,“陈铮,你老实告诉我,言白他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是。”陈铮犹豫良久,还是不忍心欺骗她。 严医生表示,心脏移植是徐言白唯一的活路。 徐晚宁又何尝不知道,可等了那么多年,始终等不到一颗合适的心脏进行移植手术。 又想起赵一苒来,光顾着聊徐言白的事情,差点把她给忘记了,“对了,一苒呢?还有阿飞他们呢?” “赵一苒没什么大碍,早就醒过来了。”接话的是沈云开,“倒是项承宇,他伤得很重,人现在还在重症室没醒,一苒现在守着他。” “阿飞也受了重伤,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算是有惊无险吧,捡了条小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晚宁喃喃地道。 这时,医生进来给徐晚宁做全身检查。 “伤势严重,需要卧床静养两个月。”主治医生吩咐道:“饮食上不需要要过多忌口,平时需要多吃些有营养的补一下身体。” 午后的阳光正盛,透过窗隙照射进来,光影撒了一地,明亮而温柔。 徐晚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没事就好,小师妹你这话说得可轻松。”沈云开想起那场混战,直到现在还是心悸有余,忍不住吐槽道:“我说小师妹,你们下次能不能配合组织一起行动?要是我们没赶到,现在陈队长就要抱着你的尸体要死要活了。” 赵一苒的行踪是项承宇透露给徐晚宁的。 项承宇自知父亲的性格,他肯定不会答应自己帮忙救下赵一苒,情急之下只能发信息向徐晚宁求救。 徐晚宁是赵一苒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当时,徐晚宁正好跟徐言白在一起。 事态紧急,两人带上阿飞还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就跟着项承宇给的共享定位一路追了过去。 在路上,徐晚宁给陈铮发了信息。 收到徐晚宁的信息时,陈铮和沈云开正好在邻市查案,他告诉徐晚宁这很有可能是程新柔设下的局,让她和徐言白不要轻易妄动,他会立马向冯耀东请示调动人手前去救人,他们二人配合警方的行动即可。 说起这些,徐晚宁有些心虚,偷偷看了陈铮一眼,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听你的话,可是当时的情况紧急。你们也看到了,如果我和徐言白再晚到一步,一苒她和项承宇已经惨死程如霜之手了。” 徐晚宁反手握住陈铮的手,“上一次,我晚了一步,让她受到了那样的伤害,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 “我知道。”陈铮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心疼你自己弄了一身伤,还差点……” 陈铮知道,赵一苒被人凌辱那件事,早已经成为徐晚宁心中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肉里,怎么拔也拔不掉。 她说过,如果她当时早到一步的话,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 赵一苒没有怪过她,她却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徐医生,我只是希望你下次行事的时候,要想一想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的身份。你要好好想一想,万一你出事了,你的丈夫他怎么办?” 等他和沈云开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场景简直堪称修罗场,令人心惊胆颤。 程新柔的人正要对徐晚宁下狠手。 那一刻,他觉得呼吸一窒,心跳窜上了嗓子眼。 回来医院这几天里,心没有一刻是安生的。 “是啊小师妹,你这回真的把他吓得够呛的。”沈云开手肘撞了一下陈铮的胸膛,“你是不知道,他守在你这床前寸步不肯离开,我看见他半夜偷偷抹眼泪呢。” 沈云开着实放心不下他,加班忙完局里的事情便过来医院看他,结果撞见他紧紧握住徐晚宁的手偷偷抹眼泪。 为了不让他尴尬,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悄悄离开了。 陈铮凉凉地瞥了沈云开一眼,面不红心不跳地道:“一天不造谣你会死是吧?你哪只眼睛看我偷偷抹眼泪?” “你敢对着国徽发誓你没有吗?” 陈铮:“……” 难得看见陈铮吃瘪,沈云开得意两字都写脸上了,继续向徐晚宁爆料,“小师妹,我认识他那么多年,只见他哭过两次。” 一次是十年前,所有的人都说徐晚宁葬身在火海里了; 一次是前两天晚上,他以为他的新婚妻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徐晚宁心酸不已。 陈铮嗔了沈云开一眼,“你非要惹她哭干嘛?闲着没事干是吧?程如霜她人抓到了没?” 徐晚宁一怔,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程如霜她跑了?” 第216章 好消息坏消息 沈云开接过话,回复徐晚宁道:“是,项季青拼死护着她,趁乱跑了。” 现在公安部对程如霜以重大涉黑涉恶逃犯发布a级通缉令。 心头的喜悦被这个坏消息冲散了不少,徐晚宁低着头,表情尽显失落。 那个女人坏事干尽,跟个疯子一样,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现在她逃跑了,他们现在明她在暗,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程如霜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徐晚宁觉得脑袋隐隐生疼。 陈铮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道:“你放心,她逃不了,我一定会亲手把她缉拿归案的。” 徐晚宁抬头看她,点点头,“好。” “阿铮,你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吧。”陈夏瑶道:“你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我陪着晚宁就好。” 沈云开夸张地捏住自己的鼻子,“陈队长你赶紧去洗洗吧,几天没换衣服,都有馊味了。” 陈铮:“……” “闭嘴吧你!”陈铮没好气地说:“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帅。” “屁话,老子动静皆宜。”沈云开不服气,向陈夏瑶求证,“夏瑶,你说是吧?” 陈夏瑶笑着嗔他道:“幼稚!” 沈云开撇着嘴,一脸受伤委屈。 “我没事,去吧,你先去休息一下。有夏瑶陪着我呢,不会有事的。” 不等陈铮说话,沈云开已经起身架着他往外走,“走吧,等你养好精神就赶紧跟我回局里上班。” “陈队长你知不知道你休假这几天,事情都堆积成山了。走走走,赶紧走,你的战友需要你,老百姓也需要你……” 陈夏瑶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推推搡搡出了病房,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等人走远不见影了才收回视线,一回头便看见徐晚宁看着自己笑。 “怎么这样看着我?”陈夏瑶指了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夏瑶。”徐晚宁笑眯眯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师兄转正啊?” “我……” 陈夏瑶微垂着头,眼里的亮光一点点熄灭,“晚宁,我之前腹部受过伤,医生说我这身体很难有孕。” “你是知道的,沈家只有他一根独苗,他的父母也是心心念念盼儿子早日结婚给他们生孙子带的。” “夏瑶,孩子的事情,师兄他并不太在意的。”徐晚宁道:“你想啊,你的身体状况他是知情的,如果他真的在意,也不会一直对你执着不放。” “我知道他不太在意,在意的是他的家人。”陈夏瑶无奈苦笑,“他真要娶我回家,不得夹在我和他父母中间吗?他向来是个孝顺的人,我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为难。” “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医生说难以有孕,这判断又不是绝对的,肯定还会有机会。”徐晚宁道:“夏瑶,我师兄人还是很不错的,你要是错过他,你会抱憾终身的。” “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也许再也找不到比沈云开更爱她的人了。 病房外面,沈云开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晚上,下班从局里出来已经将近十点,沈云开驱车赶回老家已经快十二点。 这大半夜突然回来,把沈母吓得心脏扑通一顿乱跳,慌慌张张地下楼给他开门。 见儿子脸色凝重,打了一个激灵,语气都打颤,“云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时,沈父也穿好衣服下楼,一边下楼一边问,“这么晚了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沈云开一脸郑重其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要先听哪个?” 沈父和沈母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沈母开口,结巴道:“那……那就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我谈了个女朋友。” 沈云开和陈夏瑶交往这事,并没有公开,只有走得近的几个人知道,他的父母一直都是瞒在鼓里的。 这是陈夏瑶的意思。 她说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合适,先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大家是邻里,最后要真不合适分开,也不至于让人在背后议论长短,省得日后见面也尴尬。 陈夏瑶愿意答应跟他交往,沈云开已经被高兴砸晕了脑子,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的啊!”沈母高兴得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 要知道她家儿子今年都三十出头了,还是个猫厌狗嫌的老光棍,她都不知道暗地里给他张罗了多少相亲局,他被逼着也相亲了好几回, 可一个都没瞧上,气得她都想把人给塞回肚子里。 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喜欢……几年时间过去了,夫妻两人慢慢开始怀疑自己儿子该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一提起这事,夫妻二人就愁云惨淡。 他现在突然说他交了个女朋友,她能不高兴吗? 沈父也是喜形于色,难掩激动,“她是哪家姑娘啊?有没有照片,我们看看。” “你们认识的。” “我们认识的?”两人异口同声。 “谁呀?快说快说。” “你们不光认识,而且对她也熟悉。”沈云开如实道:“陈夏瑶。” “陈老师?”沈母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说得是真的?你真的跟陈老师在谈恋爱?确实没骗我?” “妈,我犯得上大半夜的开车回来编个谎言来骗你们?合着让你们安心做美梦?” “你这说的什么话?”沈父哼了一声,“就你这样,陈老师能看上你,我和你妈做梦都不敢想这事好吧。” 沈云开:“……” “我还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了?”沈云开不服气,“平时让人家做媒给我找相亲对象,你们不是一口一个夸你们儿子这也好那也好吗?” 那些掺了水分的夸大之词,他本人听了都脸红心跳。 沈母振振有词地道:“不是,商场里产品大甩卖的时候,销售员不也是扯开嗓子夸产品好吗?不说几句好的,滞销的产品怎么能哄骗得了消费者掏钱买?” 沈云开:“……” 他沈云开等于滞销的产品? “你别跑题。”沈父追问道:“你刚说还有一个坏消息的。” 沈母插嘴,“坏消息该不会是,你被陈老师给甩了吧?” 十有八九是了,要不这大半夜的没事跑回家里干嘛? 可不就是失恋了,寻求安慰嘛。 沈云开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妈,我严重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别废话!”沈母心急追问,“只要不是你被人家陈老师甩,什么都好说。” 沈云开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道:“就是就是……我知道你们二老急着想抱孙子,恐怕这个愿望有点难实现。” 第217章 手术成功 晚上八点,突然传来徐言白病情恶化的消息。 徐晚宁守在急救室外痛哭失声,陈铮守一旁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任何的安慰对她而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徐晚宁曾经跟他说过,徐言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父亲徐辞安领他进徐家的门,从她喊他哥哥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是一家人。 陈铮心里很清楚徐言白在徐晚宁心中的重要性。 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徐言白就这样走了,徐晚宁会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了。 严医生疾步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徐晚宁的心一下子就跳上了嗓子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厉害了,虚脱得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是一旁的陈铮替她把话问了出口,“严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刚刚,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计算机系统发来消息,已为徐言白匹配了一颗合适的心脏。”严医生摘下口罩扔进一旁指定的垃圾桶,“心胸外科主任郑传伟教授现正赶赴南山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准备进行供体心脏获取手术。” 徐晚宁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此时此刻亮得惊人,“严医生,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找到和言白配型成功的心脏进行移植手术?” “这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严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且安心等着,徐言白一定会平平安安活下来的。” 安心? 徐晚宁一颗心一直都紧张地高高悬着,从晚上的八点一直到次日中午,在这十几个小时里,她一分钟都没合过眼,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手术室里, 郑传伟教授一丝不苟地将病人的心脏各部位连接好,鲜活的心脏重新有力跳动,体外循环机器辅助了60分钟后停机。 这颗心脏在新的身体里,全部自己跳动负担全身泵血功能,表现甚是良好。 郑传伟教授小心翼翼替病人缝合好伤口,剪掉线头的那一刻,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门缓缓打开,在家属焦急而期盼的目光中, 郑传伟教授用坚定而喜悦的语气道:“请放心,手术很成功,患者现在已送至icu,密切观察几日若是没问题,便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徐晚宁喜极而泣,“谢谢郑教授。” “好了,别哭了。”陈铮一直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小心把眼睛给哭瞎了。” “嗯,不哭了不哭了……”徐晚宁又哭又笑,伸手去擦眼泪,结果眼泪越擦越多。 “算了,你还是继续哭吧。”陈铮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想用多久都行。” 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阿飞突然抱头痛哭,把陈铮直愣愣吓了一跳。 陈铮听着这两人的哭声,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只是无奈摇头一笑。 谁说只有难过的时候才可以哭,有时候高兴的时候哭得更大声。 几日后,徐言白从icu转到普通病房,面色虽然看着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 他看着坐轮椅上的徐晚宁,调侃道:“还真是难兄难妹。” “再难,咱们也挺过来了。”徐晚宁不以为然。 “那天让你赶紧跑了去找人救场,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竟还敢往回跑,你是活腻歪了是吗?” 徐晚宁揉了揉耳朵,“别老想着跟我秋后算账,你身体不好,留点力气好好养病。” 徐言白的目光落在她右手上,“你的手怎么样了?” 事实上,阿飞都跟他说了,原本她的手就已经受了重伤,偏偏那天程如霜还往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现在是彻底没有会好起来的可能了。 也就是说,她这一辈子再也没办法拿手术刀了。 徐晚宁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右手上,坦言道:“我的运气还不错,虽然以后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但是至少日常生活还是可以满足的。” 感谢老天爷没有赶尽杀绝。 徐言白盯着徐晚宁,见她的神色自然,眼里没有半分失落和难过,可他的心里却难受至极,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是她从小的梦想。 这些年来,她一直为这个梦想而努力着。 可现在…… 梦想折翼,再也无法实现。 徐晚宁抬眸对上徐言白的黯然失神,知道他肯定又要跟自己较劲过不去了,笑着宽慰他道:“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打算去考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书,以后就跟着你混了,帮你把工作室做大做强。” 徐言白哪能不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可是……” “没有可是。”徐晚宁笑眯眯打断他的话,“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 弄得自己心里难受不说,身边的人也跟着难受。 最重要的,也改变不了结果。 “是你自己跟我说的,不只有拿手术刀才能救人,心理医生也可以。”徐晚宁敛起笑容,正色道:“我都没有纠结这些事情了,你也不许再为难自己。” 徐晚宁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纹,“借用一段现在很流行的网络文案,你不一定非得长成玫瑰,你乐意的话,做茉莉,做雏菊,做无名小花,做千千万万。徐言白,我不是非要做外科医生不可的,我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只手,能换冯盼弟的未来,能换徐言白的性命…… 她甘之如饴。 “咚咚”敲门声响起。 随着徐晚宁一声“请进”落下,病房的门从外往里缓缓打开。 没想到提着水果篮前来的人竟然是胡策。 “徐医生,你也在啊。” “胡先生,好久不见。”徐晚宁看了眼胡策,又看了眼徐言白,“你们认识?” 徐言白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 疑惑一瞬间就涌上了徐晚宁的心头。 “胡先生,请坐。”徐言白向解惑道:“他来见我,想必是为了寻找答案的。” 胡策拉开椅子在徐晚宁的身边坐了下来,目光紧盯着徐言白,“徐先生,我想知道,三年前冒充麦冬和我通信的人是你吗?” 第218章 做个好人不容易 胡策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麦冬的下落,几番辗转,顺藤摸瓜,费了不少劲儿最终查到徐言白的身上。 “那些信件并非出自我的手,但与我脱不了关系。”徐言白坦诚道。 “那些信,都是出自你的那位助理阿飞的手是吗?” 鲜少人知道,其貌不扬的阿飞其实是一个字迹模仿高手。 既然胡策都亲自登门,徐言白也觉得没有什么需要继续隐瞒的,“是。” “你们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希望之家收养孤儿,是为了贩卖器官?” “大概在五六年前知道的。” 徐言白一直在暗中调查程如霜,收集她的罪证,知道希望之家收养孤儿是为了贩卖器官,是在薄绍宽那儿暴露的。 每一个新进孤儿院的孩子的来历,徐言白都让人查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们想借用我的手揭开希望之家的真面目,费尽心思设计了这个局引我去展开调查……” 胡策冷冷地看着徐言白,“徐先生,从麦冬被李亮领养的那一天,你们就知道他肯定会遭遇不测的,敢问一句你怎么狠心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把魔爪伸向一个无辜的孩子而见死不救?” “为了你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冷漠无情地看着一个孩子被无情杀害。”胡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厉声质问道:“徐先生,你跟那些扒人皮喝人血的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徐晚宁的面色顿时变得铁青,“胡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慎言。” “胡先生,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好人。”徐言白迎上胡策愤怒的眼神,淡声道:“为了达到目的,我确实可以不择手段。” “你……”胡策气得面红耳赤,“虽说你是个心理医生,但别人见了你也喊你一声徐医生,可你的所作所为,对得住这一声医生吗?” “先不说我为什么要冒险出手救他,就说我能救得了他一次,可我能救他无数次吗?”徐言白反问道:“我能救得了一个麦冬,可我能救得了无数个麦冬吗?” “我徐言白自问也不是什么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无法达到你的期望,将所有人都救于水火之中。” 一时间,胡策哑口无言。 前几日,逃亡多时的李亮夫妇被警方抓获,他第一时间去公安局见李亮追问麦冬的下落。 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李亮无从狡辩,承认自己从孤儿院领养孩子不过是个幌子,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替器官贩卖交易掩人耳目。 李亮告诉胡策,那个车祸身亡的孩子正是麦冬。 正如陈铮和沈云开先前的猜测:他们从麦冬的身体里取走供体,为了不让人发现,故意制造一场血肉模糊的残忍车祸。 胡策也自知这一番责骂强人所难,他要恨要骂的人是郭院长、是李亮、甚至是斥巨资购买供体的富商,可麦冬的惨死,始终使他愤懑不平。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假如“知情者”徐言白当时出手相救,那么麦冬是不是就不会死? 也许徐言白说得对,麦冬早就已经成为了那些人的猎物,徐言白能救他一次,又能救他第二次、第三次吗? 胡策心底那股酸涩难受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眼眶渐渐发红,哽咽道:“真要怪,其实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来。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亲手把他送进希望之家,是我亲手把他送进地狱的。” 如果他当初不是把麦冬送进孤儿院,给他寻一户好人家收养他,那也就没有后面的悲剧了。 胡策缓缓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病房。 徐晚宁感慨万千,“我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麦冬这个名字会是深扎在他血肉中的一根尖锐的刺,每每想起,都能扎得他血肉模糊,疼痛不已。 徐晚宁鼻子一酸,用力眨了眨眼睛,“有时候,做个好人并不容易。” 徐言白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淡声说:“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 见死不救,与杀人无异。 徐晚宁知道他是把胡策的话听进心里去了,“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呢?我觉得没有害人之心,就已经是一个好人了。” …… 监狱 隔着玻璃,薄云霏看着程新柔。 她两鬓有些斑白,面容苍老,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气,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眼底蓄着泪水,目光温和慈爱。 薄云霏觉得自己见鬼了。 从小到大,母亲看她的眼神都是冷漠疏离的,甚至有时候还能在她的眼里看见厌恶两个字。 温和慈爱是什么鬼? 薄云霏颤颤巍巍地拿起电话。 “云……云霏。”程新柔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是你妈妈。” 薄云霏一愣,看来程新柔今天是真的吃错药了,她也不至于眼瞎认不出她来。 不对。 声音不对。 她的声音怎么跟往常不一样。 还有,虽然面容跟程新柔相似,但分明不是她。 程新柔一贯是强势傲慢的姿态,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就算重病缠身病入膏肓,眉眼间也一如既往是唯我独尊的女王气势。 疑惑迅速涌上了心头,薄云霏蹙着眉头问:“你到底是谁?” “程新柔,真正的程新柔。” 她的目光胶在薄云霏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道:“你的亲生母亲。” 薄云霏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一片空白。 “你认识的程新柔,真正的身份是程家的私生女程如霜。”程新柔提起这个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二十几年前,她整容成我的样子,将我囚\/禁起来,冒充我的身份抢去了我的一切。” 薄云霏:“……” 她的脑袋瓜还是很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这这…… 怎么会有这种离奇狗血的事情? “云霏,是妈妈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这些年来受了那么多委屈……” 程如霜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会善待她的女儿。 薄云霏怔怔地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女人,神智有些恍惚。 这些年来,她心头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她的亲生母亲会对自己如此冷漠,待一个陌生人都比她要和颜悦色几分。 所以她经常在想:她该不会不是她亲生的吧? 原来,她真的不是她亲生的。 第219章 逃亡 陈铮前去监狱办公,刚好碰见探监出来的程新柔。 见她眼底浮肿,明显是有哭过。 程新柔远远见了他挥手打招呼,疾步往他的方向走来。 “陈队长,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好好谢谢你。”程新柔笑道:“如果不是你们,我还要困在那个破地方,直到死。”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你们现在找到她的了吗?”程新柔问。 这个她,指的是程如霜。 程如霜一日不落网,程新柔都寝食难安。 “还没有。”陈铮道:“警方现在也在全力追查她的下落。” 天大地大,一个人有心藏起来,想要找出来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新柔沉默片刻,又道:“青沥镇,你们去找过吗?” “青沥镇?”陈铮疑惑问:“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吗?” “这是那个贱……女人从小生活的地方。”程新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去那里。” “只要有线索,我们都不会放过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希望警方能尽快将捉拿归案,还我们受害者一个公道。” “会的。”陈铮看了眼手机时间,“程女士,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等等。”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薄译,对吗?” 从静园回来后,程新柔第一时间回了薄家。 一切的一切,在她眼里都特别的陌生。 她向薄家资历深的佣人打听了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自然而然也知道陈铮的真实身份。 “算是吧。” 薄译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就像已经被彻底割裂开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你妈妈当初把你交到我手里的时候,你才半岁。” 陈铮是真的没时间跟她感慨时光,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的,“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身后传来程新柔的声音,“不管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现在我回来了,薄家的女主人还是我。” 陈铮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妈她从没想过要抢这个位置,她真想抢,不管是程新柔还是程如霜,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她的小日子,薄夫人还是不要去打扰她。” …… 青沥镇 隐在村庄里的破旧的二层小楼,房子虽然破旧,但是却干净整洁。 “夫人,洗手过来吃饭吧。”项季青从厨房里端菜出来。 倚靠在窗边的程如霜闻声回过头来。 这段时间躲躲藏藏,身上早已不复往日的精致,眉眼间带着奔波的疲倦,看起来比往日老去好几岁。 “在这个地方,都是些粗茶淡饭,就委屈您将就了。” 程如霜扫了眼桌子上的三个菜,两荤一素都是她爱吃的,她坐了下来,声音寡淡,“谈不上委屈将就,别忘记了,我也是穷苦出身的。” “夫人,我都打点安排好了,我们今晚凌晨时分出发,先徒步穿过青峰森林,那里会有人接应我们,到时乘船出境缅国,再从缅国转乘飞机至m国。” 程如霜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还是淡淡的,“好。” 项季青却隐隐有些期待,“等我们到了顺利到了m国,就可以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到时候,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宽少爷也一起接过去。以后咱们就在那边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你真的舍得放弃这里的一切吗?”程如霜眼神也不分给他半毫,边低头夹菜边道:“你的好儿子现在可是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提起项承宇,项季青的面色骤沉,“他背叛您,就等于背叛我。既然他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亲情恩德,我又何必顾及他的死活。” 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怎么能不心寒! 程如霜似笑非笑,声音似乎带着讽刺的意味,“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比你的亲生儿子还重要。” 项季青心下一惊,猛然抬头看她,有些不知所措,“我……” “叮咚”一声,搁在桌子上手机提示有新消息。 程如霜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屏幕上是一则娱乐新闻的推送。 她一眼扫过,本来是不想打开的,但瞥见薄绍宽三个字,心尖狠颤了一下。 项季青见程如霜的面色变得凝重,不由得凑头过来,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程如霜不说话,把手机递给了他。 #薄绍宽病危,恐时日无多# 项季青不由得心里哂笑,现在的媒体就喜欢玩这一套,标题是一贯的危言耸听,雷人而不实。 “老项,我们计划往后延迟一天。”程如霜道。 “你的意思是……”项季青心中顿时不悦,但面上维持着平静,“你是想回去看看宽少爷?” 程如霜轻轻“嗯”了一声。 换项季青的说法,薄绍宽其实跟项承宇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要跟家人反目成仇,都是背叛者。 可女人终归要比男人感性,不管怎么样,都是她十月怀胎历经九死一生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程如霜记得自己生薄绍宽的时候大出血,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从那之后,她对生孩子有了阴影。 当然,薄明成也没有给她再怀上的机会。 “夫人,这很明显是个圈套。”项季青苦口婆心劝说道:“那些人找不到你,故意利用宽少爷逼着你现身,你千万别中他们的圈套。” “老项,别说了,我心意已决。” 她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个圈套,但万一是真的呢? 薄绍宽的病况,她是清楚的。 失去双腿,秦雪的死……双重打击之下,他一震不厥。 他的心,好像跟随秦雪去了,对生活完全失去了希望。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自己是真的做错了。 秦雪是该死,但不应该死在她的手上。 她当初不该心急,应该设计让秦雪自露马脚,让薄绍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薄绍宽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她也是要负责任的。 “夫人,这是他们的圈套来的,我们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啊!” 第220章 自杀 夜色融融,树影婆娑。 薄绍宽睡得并不踏实,总感觉有人坐在他的床边。 还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猛然从梦中惊醒,不料却发现竟真的有人守坐在他的床边。 是他的母亲程新柔。 不,她的真实名字叫程如霜。 虽然他一直寸步不离这个病房,可总有人迫不及待把外界的消息带来给他。 杨兴珠就是那个热心肠的人。 自从他的双腿没了,她探望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殷勤。 第一次,她带来了秦雪的死讯; 第二次,她来告诉他,他母亲是个冒牌货,冒充并囚\/禁真正的程新柔; 第三次,她带来程如霜全国通缉的消息。 那些他不想知道的事,杨兴珠都会一遍一遍地告诉他。 “你怎么来了?”薄绍宽的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冷漠。 薄绍宽的冷漠让程如霜心里难受得厉害,“听说你的病情加重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你其实不必要冒这样的险。”薄绍宽抬眸看她,“你现在被全国通缉,应该知道外边很有可能埋伏了警察等着你自投罗网。” “你是怕我被警方抓到,还是不愿意见到我?” “以你的本事,想要再躲藏一段时日不是问题。”薄绍宽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你不该来的。” 程如霜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 他并不愿意看见她。 “事到如今,你还在怪我杀了秦雪吗?”程如霜沉声道:“她欺骗你利用你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为什么要继续装聋作哑?” 薄绍宽拼命摇头,“不不,她是爱我的,她从来都没欺骗我利用我。为什么你要跟他一样欺人太甚,不管我怎么做,你们都不肯放过她。” 见他情绪激动,整个人像快要发疯似的,程新柔痛苦地闭上眼睛,须臾又睁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如果自欺欺人能让你的痛苦少些,那就当是我的不对吧。” “自欺欺人?”这四个字像是踩中了猫儿的尾巴似的,薄绍宽的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说到自欺欺人,谁又能比得过你程二小姐呢?” 程如霜脸色瞬间发白。 “鸠占鹊巢二十多年,假脸皮戴久了,到最后都快想不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来了。” 薄绍宽冷笑道:“小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明明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 “是我不够努力不够优秀吗?我很努力读书,最后把满分的试卷捧到他的面前,可也换不来他一句夸奖。”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薄绍宽的嘲讽里掺杂着痛苦,“在他的心里,你不过就是他手中的一把刀,有用就留着,没用时随时可以扔了。” “所以不管我再努力再优秀,都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睐。你之前口口声声跟我说,要当薄家的继承人,可你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份,你的儿子根本就没有资格争。” “我越是要争,他的心里就越不高兴。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吗?他当着我的面拿掉秦雪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他在用这种方式来警告我不要忤逆他。” “我现在回头想想,他警告我,又何尝不是在警告你。” 薄绍宽的话一字一句如利箭插在程如霜的心窝上,她恼羞成怒道:“这二十多年来,我替他做了那么见不得光的事,替他铲除了无数的障碍,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为什么就当不得这薄家的女主人?” “好,抛开我的身份不说,可你是他薄明成的亲生儿子,又凭什么不能争当这薄家的继承人?我程如霜从不认命,我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取。” 如果她认命,想必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程新柔母女会轻易放过她吗? 不,她们只会想尽办法苦苦折磨她。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能为人刀俎? 她程如霜难道天生就是被别人欺负侮辱的命吗? “你花了二三十年拼了命想要争取得到的东西,可现在还剩什么?”薄绍宽问。 “纵使是镜中花水中月,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我也不后悔。”程如霜冷声道:“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也一样会做同样的选择。” 被人欺负,欺负别人,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薄绍宽没有出言反驳,沉默了许久才缓声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你……”程如霜的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惧。 薄绍宽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以迅雷不及俺耳之势将水果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滚烫的鲜血飞贱到程如霜的脸上,还有衣服上。 程如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地嘶吼道:“不要!不要!” “你别害怕,我马上叫医生来救你!”嘴里说不害怕的人,此时此刻却正被巨大恐惧一点一点吞噬,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惊慌之色,“绍宽,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叫医生……” 薄绍宽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不用叫医生了。” 他的脸上虽有痛苦之色,但眉宇疏朗,自嘲地道:“我这样的废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多活一日,就多一日痛苦和折磨。” “再说了,警方早就已掌握了不少证据治我的罪,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换一个方度过余生。让我在那种地方生活,还倒不如杀了我。” 鲜血止不住从薄绍宽的嘴角溢出,他抬眸与程如霜四目对视,目光带有怨恨,“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母子了。程如霜,做你的儿子太累了。” 小的时候,为了得到薄明成的关注,她逼着他优秀; 长大以后,他还是她手中的一只风筝,飞高或低,全都掌控在她的手里。 薄绍宽的目光如利箭,穿射过程如霜的胸膛,痛得不能自拔。 时至此刻,她才明白徐言白的报复到底有多狠。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程如霜,念在我们母子一场的份上,如果有机会,请你把我的骨灰埋在秦雪的旁边。” 第221章 结局 项季青守在医院大门外,回去踱步,焦虑不安。 今晚眼皮子一直在跳个不停,他的心也没一刻是平静的。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服程如霜,还陪她一起从青沥镇回屿城看薄绍宽。 程如霜已经进去半个小时有余了,人还没有出来。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了,他的心就越来越不安。 “不要再等了,程如霜是没办法跟你一起走了。” 项季青惊得猛然回头,看见陈铮带着数人施施然向自己缓步走来。 他下意识拔腿想要逃跑,可警察却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将他包围。 哪里还有可以逃。 项季青哂笑,“我就知道这是你们设下的圈套。” 聪明如程如霜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可她还是败在了母亲这两个字上,不管他说什么,她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回来见一见薄绍宽。 项季青仰头长叹——也许这就是天意! 王京阳双手抱胸斜眼睨着项季青,“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薄绍宽死了。” “你说什么?”项季青满眼不敢置信。 薄绍宽死了? 原来媒体说他病危,恐时日无多竟然是真的。 “就在刚刚,薄绍宽自杀了。” “自杀?”项季青震惊得无以复加,“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时,沈云开和几名刑警押着双手戴上银手镯的程如霜从医院里出来。 “夫人!” 程如霜抬头望向项季青,目光越过数人,落在他的脸上。 那个陪了她二三十年的男人,此时正满脸忧心地看着自己。 一路走过来,陪她到最后的竟然是他。 “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程如霜问身边的沈云开。 “可以。” 程如霜一步一步向项季青走去,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对不起!谢谢!” 很多话想说但又无从说起,千言万语最终只有一句对不起和一句谢谢。 对不起是因为如果她听他的劝,按原来计划的话,他们两人此时应该正乘船出发缅国,只要逃出去,很有可能会换来一条生路。 可是她亲手把这条生路给堵死了。 谢谢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扔下她,一直陪着她。 项季青红了眼,他怎么可能读不懂程如霜这一句对不起和谢谢背后的意思,“如霜,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富贵也好,风浪也罢,这最后一程,我也陪你走完。”说完,项季青向陈铮伸出双手。 王京阳毫不留情地把银手镯给项季青戴上,揶揄道:“我说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亲生儿子还在重症室里昏迷不醒呢,你也不去看一眼,一心一意只想着跟别的女人远走高飞。” 项季青低着头不敢说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你也别骂你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忘恩负义。”王京阳怼道:“他跟你比起来,不过就是学了你的一点皮毛。” “这些年所作所为都跟我儿子无关,他从不牵扯其中,你们不要为难他。” 项季青从来不让儿子项承宇碰手那些生意,他没有想过带他一起走,是因为项承宇的手是干净的,他的手上没有沾染血,没有必要跟着他们一起过那种终日东躲西藏的逃亡日子。 至于他能不能醒得过来…… 项季青心里也没底。 他这一生杀戮太重,亏心事做得太多,也许老天爷是要把账算在他的儿子身上的。 “项承宇有没有罪,我们警方自然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王京阳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了,“走吧。” 陈铮挥动了两下手臂,“收队!” 沈云开手肘碰了下陈铮的肩膀,下巴往左前方抬了抬,“你的小娇妻正在等着你呢,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 陈铮循着沈云开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徐晚宁站在那里。 “行吧,你来收尾吧。”说完,陈铮疾步向徐晚宁走去。 “你怎么来了?” 灯光仿佛都揉进了徐晚宁的眼底,一双眼亮晶晶的,她坦言道:“听说你们今晚要进行收网行动,我忍不住过来看看。” 等了那么多年,她又怎么能不亲自前来看一看程如霜落网。 “那要不要过去跟她耀武扬威两下出一口恶气?”陈铮抬起一只胳膊搭在徐晚宁的肩膀上,一只手插进兜里,“放心,你想打想骂都可以,我替你兜底。” 回想起徐晚宁差点就死在程如霜的手里,陈铮的心里就堵得慌,要不是他不打女人,要不是他身穿警服,他都想狠揍她满地找牙。 “不了,我跟她没什么话好说的。”徐晚宁嘴角轻轻往上扯,“打她嘛,会脏了我的手。” 她刚才可是听见王京阳说薄绍宽死了。 唯一的孩子死了,她也将终生与铁窗为伴……她的日子会越来越有判头的。 陈铮牵紧她的手,“那行,我们回家吧。” “好。”徐晚宁打了个哈欠,“我是真的困了,咱们回家睡觉吧。” 陈铮凌晨三点多才睡,早上六点多就被徐晚宁喊起床了。 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哑着声音问:“怎么啦?这么早起床干嘛?” 徐晚宁倒是精神得很,“快起床,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墓园山脚下。 徐晚宁和陈铮两人手里各捧着一束鲜花,一路拾台阶而上,远远的就看见墓前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徐言白。 徐晚宁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打趣道:“没想到你比我还早。” “最近白天睡多了,晚上也不怎么好睡,早早就醒来了。” 徐晚宁知道他的心情跟自己是一样的,心情激动难以入眠,她把目光投向墓碑,“你是不是都已经把好消息都告诉爸妈了?” “你可以再跟他们说一遍的。” “我确实有挺多话想跟爸妈说的。”徐晚宁从兜里拿出一条毛巾,半蹲下来拭擦墓碑上的灰尘,“程如霜现在已经落网,你们可以安息了。” “对了,结婚的日子已经挑好了,是下个月初六。”徐晚宁自言自语道:“我一切都还好,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在天有灵,要多多保佑言白,保佑他早日脱单,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 “别等到四五十岁了,孩子才上幼儿园,等下别的家长问这是孩子的爷爷吗?那得多尴尬,爸妈你们说是不是?” 徐言白:“……” 陈铮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徐言白只觉得脑门隐隐生疼,瞪了一眼陈铮,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笑?” 陈铮死死忍住,扬着嘴角抵赖道:“没啊,我没笑啊。” “我说陈铮你到底行不行啊?”徐言白吐槽道:“她的肚子现在都还没动静,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不等陈铮说话,徐言白又来了一句,“千万别跟我一样,到四五十岁了,孩子才上幼儿园,等下别的家长问这是孩子的爷爷吗?多尴尬,是不是?” “徐晚宁,听见没有?”陈铮语调里带着笑意,“你哥他想当舅舅了。” 徐晚宁回头嗔了他一眼,“我还想当姑姑呢。” “他现在身体还虚着呢,怕是不行,你让他再调养调养两年。” 徐言白:“……” 徐晚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两人,斗起嘴来,还真是谁都占不了谁的便宜。 下山的时候,正是晌午,艳阳高照,日光耀眼得都快让人睁不开眼睛来。 徐晚宁的心情甚是愉悦,“今天的太阳真好。” 谁说不是呢?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长长的路,我们慢慢地走。 只要往前走,鲜花自会沿途盛开。 (全文完) 第222章 番外一 三个月后,徐言白终于出院。 回家后的第二天,他和阿飞两人乘坐火车去黎沙镇。 黎沙镇,是秦雪的家乡。 两人一路寻找过去,找到了姚家村,自称是姚晶的远房亲戚,一番打听下来终于找到了姚晶父母的坟墓。 很久没有人前来拜祭的缘故,坟墓前的杂草丛生。 徐言白和阿飞两人动手清理,还在旁边的空地挖了一个深坑,把秦雪的骨灰埋进去。 秦雪临死之前一直念叨着她的父母,她说她想家了,想父母了。 把她的骨灰葬在她父母的旁边,是她的遗愿。 看着旧坟旁边新筑的坟,徐言白目光蔼沉,“姚晶,我带你回家了。” 在这片故土上,只有姚晶。 如果可以选择,想必她也不愿意去做风光无限的大明星秦雪。 阿飞鼻腔发酸,“你的爸妈找你找了那么多年,现在把你跟他们埋在一起,也算是圆了他们的遗愿,两位老人家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相信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一家团聚的。 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姚氏夫妇终于等回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 阿飞一边烧纸钱一边说:“对了,我还有一个事情想告诉你的。就是薄绍宽临死前,跟他妈程如霜说想跟你埋在一起。” “程如霜进去了之后,确实有委托人找过我们,想把你和薄绍宽埋在一起,但被我和白哥一口拒绝了。” “都什么人啊,死了还要恶心人。”阿飞冷哼了一声,吐槽道:“你生前对他虚与委蛇已经够憋屈的了,真把你跟他埋在一起,那不得脏了你的轮回路?” “你放心好了,我和白哥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不可否认,薄绍宽对秦雪的确是一片痴心,但是他的爱,从头到尾都拿不出手。 所以,他不配与秦雪生同枕死同眠。 正如秦雪留给他的那个视频所言——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他们不要再遇见了。 从山上下来,天将黑未黑。 徐言白和阿飞乘坐末班火车回屿城。 百般无聊之下,徐言白打开微信翻看朋友圈,赵一苒刚刚发表的新动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辞别已无再见,您长眠,我常念。 怎看都像是悼念逝者。 徐言白偏过头问正闭眼假寐的阿飞,“查一下项承宇是不是出事了?” 阿飞猛然睁开眼睛来,“出事?出什么事?”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说,项承宇他死了?” 项承宇伤势极重,都三个多月了,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该不会真的没挺过来? \"白哥,你这是哪来的消息?医院那边吗?\"阿飞追问。 徐言白把手机递给阿飞。 阿飞伸手接过手机低头看,“不对啊,底下刚有人评论说愿伯母一路走好。” 伯母? 那岂不是赵一苒的母亲? 赵一苒的母亲楚红惠不就是…… 阿飞心惊胆颤,下意识抬头望向徐言白。 徐言白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了,慌忙从阿飞的手里拿回手机。 这时,评论区里多了好几条留言,一水儿都在劝赵一苒别伤心难过,愿伯母一路走好之类的。 楚红惠去世了? 这消息猝不及防,徐言白一时间竟难以接受,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般,脸色惨青。 “这这……也太突然了吧。”阿飞想了想,又道:“我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听说楚红惠患病之类,难道是意外? 徐言白沉浸在落寞里不言不语,阿飞起身走出车厢,打电话让人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飞也没回车厢里打扰徐言白,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对方给他回了电话。 楚红惠是病死的,早在三个月之前就死了,今日是她的百日。 一天一夜后,两人终于回到屿城。 从火车上下来,徐言白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见赵一苒,你安排一下。” “白哥,你是不是怀疑……”阿飞的目光落在徐言白的胸膛前,后面半句没凭没据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徐言白声音沉哑,“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胡乱猜测。” 第二日上午,徐言白接到赵一苒的电话。 “下楼吧,我现在在你家门外。” 徐言白拨开窗帘看向外边,果然看见自家门口前停了辆白色的轿车。 赵一苒见徐言白缓步向自己走近,降落车窗,“上车吧。” “去哪里?” “你不是想知道她的事情吗?”赵一苒道:“带你去见她。” 徐言白也不多言,躬身进入副驾驶座。 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 大半小时后,车子在赵家祠堂门前停下来。 看守祠堂的明叔见赵一苒带着外人前来,连忙迎上前,婉言告诉她这是坏规矩。 “明叔,算不上坏规矩,他是我妈妈的堂弟,得知她去世了,特意过来给她上柱清香的。” 明叔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不再多说,走在前边领着两人往里面走。 赵家祠堂牌位琳琅满目,行列成阵。 徐言白一眼就看见楚红惠的牌位。 赵一苒拿起三柱香在蜡烛上借火点燃,随后递给徐言白,“既然来了,就给她上炷香吧。” 徐言白双手接过香,,双手横举过头,继而顺势从额、口、心轻触三下,最后把香插进香炉里。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这重要吗?” “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知道。”赵一苒伸手戳了戳自己胸膛,“你想知道此时在你身体里跳动的那颗心到底是不是她的?” 徐言白让人调查楚红惠的死因,得回来的消息是——楚红惠去世的那天,跟他做心脏移植手术是同一天。 他并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我说是呢。”赵一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是不是会拿刀剖开自己的胸膛,把这颗心还给她?” 徐言白脸色沉了几分,隐隐有些怒意,“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呢?” “我从来都不喜欢当糊涂人。” 赵一苒迎上徐言白的目光,不徐不急地道:“活人的心脏不能捐献。” 徐言白猛然往后退了两步,几乎要站不稳。 也就是说楚红惠是有预谋式自杀。 因为心脏脱离身体,人会很快死亡,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采用活体进行心脏捐献。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干这种蠢事?”徐言白怒声道:“我不需要她来救我。” “她瞒着我们所有人计划着这一切,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赵一苒的声音顿了顿,“我承认她是爱慕虚荣自私自利,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不惜抛夫弃子,可我想在某一个时刻,她也是后悔当初抛弃你的,否则她也不会豁出去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命。” 徐言白不说话,面色沉得可怕。 赵一苒心情沉重得厉害,“我想她也并非是想求得你的原谅,她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徐言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赵家祠堂的,只知道自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似身沉浮梦一般。 他这一生,被抛弃,但又被挽救。 到最后,竟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恨。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倒退,徐言白的耳边不断回响赵一苒刚才跟他说过的话—— “徐言白,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已至此,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意,请你替她好好活下去。” 第223章 番外二(上) “夏瑶,你之前说要跟我分手……我同意。” 沈云开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在最近一次执行任务中不慎受伤的双腿,失声笑道:“这些时间,我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也许我们之间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不合适。”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这段时间的死缠烂打,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困扰,你也就是脾气好,没有指着鼻子骂我让我滚而已。” 陈夏瑶半蹲在沈云开的跟前,紧握着他的微凉的双手,哭着摇头,“云开,我之前说分手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没想过真的要跟你分手……” 沈云开笑着打断她的话,“夏瑶,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你违心改变心意说要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你做不到在我落难的时候对我落井下石。” “你知道我这双腿失去了知觉,医生也说很大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沈云开一点一点掰开陈夏瑶的手,敛起笑意一字一顿地道:“夏瑶,你应该知道的,我不需要同情。” 陈夏瑶泪如泉涌,要是换平日,她要是提分手他肯定会耍赖当作没听见,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她的,现在之所以说这种话,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会成为她的累赘。 他不愿意拖累她。 “云开,选择继续和你在一起,真的不是因为同情你,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夏瑶,这是我的决定。”沈云开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眼泪,“当初你找我假扮你的男朋友骗陈铮放下思想包袱重新把小师妹给追回来,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既然这个任务已经完成,那我们也应该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们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吧。” 说完,沈云开双手滑动轮椅离开,头也不回,背影决绝。 前来医院探望沈云开的徐晚宁正好撞见这一幕,眼皮子突突跳个不停。 陈夏瑶抓住徐晚宁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晚宁,我后悔了,我之前不应该跟他说那样的话。” “夏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徐晚宁也没听全,只听见沈云开跟陈夏瑶说要分手。 陈夏瑶一脸颓然,懊悔地道:“怪我,都怪我……” 事情要从十天前说起—— 秋意渐浓,褪去夏天的燥热,院里的桂花开了,风里涌动着沁人心脾的暗香。 今天是周末,午睡过后,陈夏瑶抱着ipad坐在桂花树下的摇摇椅上追剧,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刚外卖送过来的奶茶和一些开胃的小零食。 她很享受这种自在安静的小时光,没有外界的干扰,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份安静,在她快把一杯奶茶喝完的时候一个电话给打破了。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英语老师明欣,此时此刻她的声音甚是慌乱着急,“夏瑶,林婷她出事了,你赶紧来医院一趟。” 结束通话后,陈夏瑶连忙上楼换衣服,骑上电动摩托车就往医院赶去。 明欣,还有她在电话里提到的林婷,都是陈夏瑶的好朋友,从前一起读书,毕业后三人同时分配到同一所学校工作。 医院里人头涌动,等电梯的人太多,陈夏瑶直接爬楼梯上四楼。 刚推开楼梯的大门,明欣怒不可遏的骂声传了过来。 “陆春来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吗?林婷她妈妈临终之前,你是怎么跪在她老人家的面前拍胸口保证说让她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信誓旦旦说你这辈子都会对她好。” 明欣指着陆春来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这才结婚几年,婚内出轨不说,竟然还敢动手打人……行啊,既然你敢做就要敢当,我今天让大家都来评评理,看清楚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陆春来面色惨青,低头不敢说话。 此时,林婷从治疗室里走了出来,声音有些虚弱,“明欣,这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你让他名誉扫地,不也是在打我的脸吗?” 她自嘲道:“让别人笑话我看人眼光不好。” “你……”明欣被噎得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轻哼了一声,“你要是这样都能忍,就当我刚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婷知道明欣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释,径直走到陆春来的面前,“陆春来,我们离婚吧。” 陆春来的面色瞬间白了几分,“阿婷,我……” “没必要再相互折磨。”林婷嘲讽道:“再说了,这不是你爸妈想要的结果吗?” 从医院出来,明欣带着陈夏瑶和林婷回了她家,把自家冰箱里的啤酒全都搬了出来,说要今晚大醉一场,明天醒来重新做人。 林婷的酒量不太好,一瓶啤酒下肚,就已有了几分醉意,抱头痛哭流涕。 明欣恨得咬牙切齿,把陆春来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等她骂累了,林婷也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原来想找个男人来遮风挡雨,后来发现所有的大风大浪都是他给的。”明欣撇了撇嘴,“珍惜生命,远离男人。” 陈夏瑶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说话,一直安安静静地陪着林婷喝酒,喝下去的酒似乎都化作沉石,压得她心头发闷。 说起来,陆春来也是她们的同学,林婷和他高中时就开始早恋,两人跑了八年马拉松,终于结束恋爱走进婚姻的殿堂。 可谁能想到,十几年的感情最后竟然会输在孩子上。 婚后的第二年,林婷怀孕了,陆家全家上下欢天喜地,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林婷出了意外,不仅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还被告之不能再孕。 打那开始,公婆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经常指桑骂槐说家里的母鸡白吃那么多粮食,蛋都不能生一个。 陆春来一开始还是护着林婷,但时间一长,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但明欣骂他婚内出轨,严格上来说是冤枉他的。 因为是他父母在他的饮料里下了药,在神智不清醒的情况下才和那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陆春来今天也没有动手打林婷,是那个女人挺着个孕肚上门找他负责。 林婷一怒之下收拾行李要走,陆春来拦着她不让走,两人发生了推搡,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陈夏瑶仰头灌了小半瓶啤酒,问明欣:“你说陆春来会答应离婚吗?” 第224章 番外二(下) “会。”明欣脱口而出,继而又放缓语气,哂笑道:“你说他对林婷没感情了吧,说不上,真的说不上,但是他也想要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再说了,他的父母也会想尽办法逼他跟林婷离婚,然后娶那个女人的。” 陈夏瑶一夜难眠。 心里一直想着都是林婷和陆春来的事,十几年的感情都尚且如此,那她跟沈云开呢? 大概最后也逃不掉这种结局吧。 第二日,陈夏瑶给沈云开打了个电话,“云开,我们见个面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电话那端的沈云开敏感察觉她的异常,“怎么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想……”原本陈夏瑶是想说“我想和你见面了再说”,但转念一想,有些话面对面可能更难说出口,把心一横道:“云开,我想我们不是很适合,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沈云开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不适合?哪里不适合了?我们一直以来不都是相处得好好的吗?” “你觉得好好的,都是因为你在无条件迁就着我。”陈夏瑶道:“云开,两个人在一起,是不需要其中一方委屈求全的。” “夏瑶,你怎知我是委屈求全,而不是心甘如饴。” “云开,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一方不同意……” 沈云开打断她的话,“夏瑶,我现在急着要出任务,大概需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这样吧,有什么事情,你等我回来了再说好吗?” 陈夏瑶怎么也没想到沈云开在这次任务中受了重伤,医生说他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徐晚宁了解前因后果,不由得暗中叹了一口气,“夏瑶,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你问。” “你改变主意说不分手,是因为师兄的双腿受了伤,你不忍心抛下他吗?” 这个问题尖锐,简直可以说是直击灵魂。 “不完全是。”陈夏瑶抬起朦朦泪眼看向徐晚宁,“晚宁,我之前跟他提分手,是因为我害怕重蹈覆辙……你是知道的,云开他是一个孝顺的人,如果最后逼得他为了我跟父母把关系闹僵了,那他心里多难受啊。” “那这么说,你的心里还是有我师兄的对吧。”徐晚宁试探问道:“改变主意是因为心疼,而不是因为同情。” 陈夏瑶重重地点了点头,“不是因为同情,他那么骄傲的人,同情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晚宁,我想好了,我想继续陪他走下去。” “可你也知道,他的双腿……” “他肯定可以再站起来的,我陪他一起治疗陪他康复。” “如果最后还是不能好起来呢。” “不能好起来,我也陪着他。” 徐晚宁嘴角微勾,“看来陈老师是对我师兄沦陷而不自知啊。” 陈夏瑶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我……”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徐晚宁反问道:“你不喜欢我师兄?” “不是的……”陈夏瑶顿时有些急了,“我喜欢他的。” 陈夏瑶咬咬唇,红晕爬上了后耳根。 “那就对了嘛,你喜欢他,他又喜欢你,那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呢?你都不在意他后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他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你能不能给他生个孩子……” 徐晚宁苦口婆心地道:“夏瑶,沈云开不是你的那位朋友陆春来,你不能把别人的所作所为套用在他的身上,那对他不公平。” 陈夏瑶:“我……” “我什么我?人生苦短,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那活得多没意思呀。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向我师兄证明你的心里是有他的,想继续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喜欢,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陈夏瑶抓住徐晚宁的手,“晚宁,你也要帮帮我说话。” 沈云开住院期间,陈夏瑶经常两地来回跑,但他经常不太待见她,就连话也不和她说。 陈夏瑶发现有一个名字叫唐兰茹的实习医生对沈云开特别上心,那种上心绝非是护士对病人的关心,更像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心中警铃大作,于是暗中调查了唐兰茹。 这不查还好,一查心情都不好了。 原来在一年前的一个深夜,在沿江路发生了一起抢劫案,唐兰茹就是那个苦逼的受害者,她抵命相抗,如果不是沈云开恰巧经过救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简单来说,沈云开就是唐兰茹的救命恩人,她心生感激,也心生爱慕。 久而久之,医院里渐渐传开陈夏瑶和唐兰茹两女争一男的流言。 甚至有人无聊打赌,最后谁能把沈云开给拿下。 就冲着沈云开对两人的态度,不少人把宝押在了唐兰茹的身上。 周五下午放学后,陈夏瑶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往屿城赶去。 出了电梯,经过诊导台时,无意听见两个护士在八卦—— “你听说了没有,沈警官被唐医生给拿下了。”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唐医生昨晚当众向沈警官表白,沈警官答应了,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还好,我押的是唐医生,我赢了……” 陈夏瑶心头一场巨浪直卷而来,她几乎要被冲击得站不稳。 她疾步向病房走去,推开病房的门,刚好看见唐兰茹在喂沈云开吃饭。 场面温馨得刺眼,也直直刺入她的心里。 陈夏瑶疾步冲到沈云开的跟前,劈头盖脸地质问道:“沈云开,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了?” 唐兰茹放下手中的碗,起身与她对峙,“陈老师,你是他的什么人?他和谁在一起,用不着跟你交代吧?” “那你问问他,我是他什么人?” 沈云开看着陈夏瑶,无奈一笑,“夏瑶,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狗屁的朋友,谁跟你是朋友?”陈夏瑶的心像泡在醋缸里,又酸又涩,倾身往前一把揪住沈云开的衣领,红唇亲了上去,咬牙切齿地道:“我可没同意跟你分手。” 沈云开很是无奈,“不是,分手是你自己提的……” 陈夏瑶理直气壮:“是我提的,可我反悔了。” 唐兰茹气急败坏,“你这人真是搞笑,你想说分手就说分手,你想复合就复合,你把他当成什么了?”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夏瑶毫不客气回怼,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锦盒,拿出一枚钻戒来,对沈云开道:“你上次不是跟我求婚吗?我答应了!” 说完,陈夏瑶把钻戒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戴好后就把手往沈云开的面前晃,“这戒指是你送的吧?” 沈云开点头,“嗯,是我送的。” 陈夏瑶满意地转身,对唐兰茹道:“看见了吧,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了。” 谁知道唐兰茹一改刚才的气急败坏,笑意盈盈地道:“既然沈警官现在已经是个有妇之夫了,那这场戏,我就不继续陪你演了。” “不是不是……”沈云开赶紧冲唐兰茹使眼色,示意她别乱说话。 唐兰茹双手猛一叉腰,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沈警官,当小三是要遗臭万年的,你害我名声把搞坏了,我以后还怎么追徐医生?算了,我还是不陪你玩了。” 陈夏瑶又不是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沈云开,你胆子肥了啊,竟然敢跟人演戏骗我!” “陈老师,是沈警官求我骗你的,有什么要算账的你找他就对了。”唐兰茹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还冲着陈夏瑶乐呵一笑,指着别人探病送过来的水果篮,“就罚他跪榴莲皮吧,那有现成的。” 沈云开简直欲哭无泪,交友不慎呀! “沈云开,行啊你!”陈夏瑶气得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走。 沈云开心下一沉,“夏瑶,夏瑶……” 这时,和陈夏瑶擦肩而过的徐晚宁走了进来。 唐兰茹看见跟在徐晚宁身后的徐言白,两眼顿时发亮,喜悦从语调满溢而出,“徐医生,你来啦!那个,我得解释一下,我跟沈警官是清清白白的,是他让我合伙骗陈老师的。” 沈云开:“……” 好一个见色忘友! 徐晚宁上前一把掀开沈云开的被子,“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啊,躺了三个月床,真把自己当瘸子了呀。” 沈云开反应慢了半拍,此时猛然醒悟,赶紧下床去追人。 徐言白看着疾步如飞的沈云开的背影,眉头微蹙。 但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目光落在水果篮上,若有所思地对徐晚宁道:“把那个榴莲给带走吧,真要跪上一夜,沈警官的腿估计得要报废。” 第225章 番外三(上) 十年后 春风里福利院 “徐院长,我的计划是以电商直播等成熟项目为依托,结合残疾人的自身特点,对他们分别开展多种职业培训,按实际情况安置他们就业。” 徐晚宁给对面的中年男人沏茶,“郭总,我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愿意与我们春风里合作,为他们提供就业的机会呢?” “实不相瞒,我也是从福利院里走出来的,多亏了政府这些年的帮助和扶持,才成就了我的今天,所以我愿意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和就业岗位。” 说完,郭总俯身撸起自己的裤子。 膝盖以下都是假肢。 徐晚宁与赵一苒相互对视了一眼。 郭总把裤子放下,再次坐回位置上,“徐院长,其实我来之前曾让人对春风里做过调研工作,你们一直对肢体残缺但智力发育健全的孩子实行养、治、教相结合,一方面帮助他们康复治疗,教会他们自理生活,你们同时也一直在帮他们创造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的机会,希望他们能真正走向社会,像正常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 这位郭总是带着诚意而来的,徐晚宁也没有一口回绝他的提议,而是委婉地说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送走郭总后,赵一苒对徐晚宁道:“老规矩,我们还是得让人好好调查一下这位郭总的底细。” 十年前,薄绍宽自杀,程如霜入狱后不久便被判死刑,程新柔以原配妻子的身份想要独吞薄家家产,怎料薄明成早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做好周全的计划,将薄家的产业基本上转移到陈铮的名下。 程新柔得知消息后气急攻心,加重了病情,她的所有算计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展实施,便随着她的离世而宣布结束。 陈铮对打理生意并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当个好警察,但也断然不可能把薄明成一生的心血白白糟蹋,他和徐晚宁、徐言白等人一番详细商议后决定雇请专业的团队帮忙打理生意。 徐晚宁的伤养好后,原本是计划去考心理咨询师证书,跟徐言白一起从事心理咨询。就在这时,陈铮跟她商量拿一笔钱出来捐赠给福利院,帮助一些有需要的孤儿。 陈铮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徐言白却有不同的想法——与其捐赠,不如自己申请成立一个福利院。 希望之家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每年不光有政府部门的资助,还有不少社会爱心人士的捐赠,可那些钱最后却落在了不法分子的口袋里,甚至那些无辜的孩子们还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白白丢了性命。 徐晚宁觉得徐言白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思来想去最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本人亲自去申请成立一个福利院,此后由她亲自来打理院里的一切事务。 赵一苒一听,连忙举手,“算我一个。” 前后经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春风里福利院正式成立。 春风里主要是为无依无靠、无人抚养的孤儿和残疾儿童提供服务。 对收养的孩子,春风里采取统一抚养、分类分班管理的模式,还开班上课。对肢体残缺但智力发育健全的孩子,重点训练其自理生活和从事简单劳动的能力,同时也会对他们展开教育。 孩子们长大后,春风里也会想办法为他们创造走向社会的条件。 “是得好好让人查一查,这年头是人是鬼,眼睛是不容易分辨不出来的。” 政\/府对扶助残疾人就业的企业有许多优惠政策,有些商人便钻这些空子,其中不乏有心思泛活之人想走春风里的后门跟陈铮攀上关系。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希望之家的悲剧,不管时间过去多少年,仍旧是他们心中无法抹去的悲愤。 谁都不会允许悲剧再次发生。 “老规矩,交给我来调查吧。”此时从门外进来的人正是大记者胡策。 这些年,他时常在春风里做义工,成为春风里不可或缺的一员,每次喝醉酒就会感叹麦冬生不逢时,说他如果晚出生几年,送进的是春风里,那该会有多好。 醉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还在嘟囔:要是麦冬没有出事,说不准现在都谈女朋友要结婚了。 “这个任务,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就交给你啦。”赵一苒道。 胡策拍拍胸口,“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徐晚宁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今天是除夕,胡大记者你就留下来陪孩子们一起吃顿团圆饭吧。前两天,他们还在问我胡叔叔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陪他们玩。” “实不相瞒,我就是过来蹭饭吃的。”胡策走近窗边,望向外边的院子,“我刚过来的时候安静得很,连人影都没看见一个,他们这是都外出游玩了吗?” 春风里会不定时组织孩子们出外游玩。 赵一苒接过话,“没有,这会儿都在饭堂忙着包饺子呢。” “那咱们还等什么,去吃饺子呀。” 此时,饭堂里热热闹闹的,欢笑声不断。春风里现有孤弃儿童130余人,都围着几张大圆桌包饺子。 徐晚宁凑近一看,饺子的形状各异,孩子们的脸上都沾上了白白的面粉,成了小花猫。 孩子们见了徐晚宁,赵一苒和胡策,纷纷起身打招呼。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嗖”的一下挂上了胡策的脖子,双腿跟八爪鱼似的紧紧缠着胡策的腰,“胡策叔叔,我想死你了。” “陈时临,你是不是又皮痒了?”徐晚宁伸手去扒拉自家儿子,“你给我下来。” 陈时临小朋友抱胡策的脖子抱得更紧了,冲着徐晚宁做了个鬼脸,“不,我就不。” 徐晚宁吐槽道:“你也就敢折腾你胡策叔叔了,怎么不敢挂你爸身上?” “是我不敢吗?分明是他嫌弃我好吧。”一提起老父亲陈铮,陈时临小朋友就愤愤不平,“我爸他重女轻男,只喜欢姐姐,只会抱姐姐。” “男孩子老让人抱着像什么话?”陈铮正抱着女儿陈南熙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了儿子的吐槽,“你今年都几岁了?” 陈时临下意识脱口而出,“六岁。” 他很快反应过来,“可姐姐她都快九岁了。” 哼,还不是一样抱她。 偏心这个词,他都快说腻了。 陈南熙冲着弟弟做个鬼脸,“陈时临,爸爸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妈妈。爸爸他最喜欢妈妈了!” 女儿陈南熙长得确实像徐晚宁,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时临也冲着陈南熙回做了个鬼脸,“你长得那么丑,哪里像妈妈了?” “陈时临!”陈南熙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燃,气呼呼地道:“你说谁长得丑?” “肯定是说你呀!” “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陈南熙从陈铮的怀抱里挣扎开来,陈时临一见苗头不对,拔腿就跑。 可没跑多远,就被姐姐追上,一只脚按在墙上。 陈南熙从小就没个女孩样儿,四五岁时就闹着要去练跆拳道,练了几年也算小有成绩,弟弟哪会是她的对手,这会儿被压制得死死的,小脸蛋都快挤变形了。 “舅舅,救我,快救我~~” 陈时临远远就看着往饭堂这边走来的徐言白,口齿不清地发出求救声。 第226章 番外三(下) 徐言白疾步走了过来,正想开口问缘由,却被陈南熙抢先开口,“舅舅你不许帮他,他刚才说我长得丑。” “陈时临同学,你说你老是不长记性,都挨了多少次揍了?” 这个小家伙,明知道打不过姐姐,可又偏偏喜欢惹姐姐生气,每次都被揍得惨兮兮的,老实没几天,又送上去挨揍。 徐言白耸了耸肩,“我可救不了你!” “南熙,快到姑姑这儿来。”陈夏瑶冲着陈南熙招招手。 徐言白前脚刚来,沈云开抱着不到一岁的儿子牵着陈夏瑶的手到了。 陈夏瑶分明是替陈时临解围,“快过来,姑姑给你带了好吃的。” 陈南熙一听到有好听的,立马笑得像朵花儿似的,顾不上再跟弟弟计较,蹦蹦跳跳地向陈夏瑶跑去。 陈时临揉了揉发疼的小胳膊,可谁都没有出声安慰他,心里别提多难过多委屈了,撇着嘴凑近沈云开的身边,伸手握住小小表弟的手,摇摇头哀叹了一声,“你要是个妹妹就好喽!你现在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咱们家的大人都偏心。” 沈云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这小脑袋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爸爸、妈妈、奶奶、舅舅、干妈,还有姑父、姑姑谁不喜欢你了?” “我们大家都喜欢你,也喜欢你的表弟,不管你们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起来,沈云开也勉强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他和陈夏瑶结婚快十年了,关于孩子的事情,他一向秉持着顺其自然的想法,他的父母也从没给他们施加任何压力,经常私下跟他说不能因为孩子而做对不起陈老师的事,要不然把他的腿都给打断了。 可陈夏瑶对孩子却有很深的执念,这些年来,各种办法都尝试过了,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头。 大概她的执着终于感动了老天爷,折腾了八年,终于怀上了。 得知自己怀孕的那天,她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赵一苒凑了过来,伸手捏了捏陈时临的小脸蛋,“你这小没良心的,敢说我不喜欢你,亏我平时偷偷瞒着你妈给你买零食。” “我就说他怎么平时都不太爱吃饭,我还以为是他身体哪儿出了问题,原来罪魁祸首是你。”陈铮半蹲下来,伸手往儿子的兜里一番搜查,果然翻找出不少糖果饼干来。 看着心爱的小零食悉数被没收,陈时临撇着嘴,都快要哭了,看着赵一苒,“干妈,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呀!” “我说陈副局长,不至于把你查案那套都用在你儿子的身上吧,小孩子爱吃零食有益于身心健康好吧。” 陈时临同学很用力点头,表示对干妈的话十分认同。 陈铮瞥了她一眼,“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我怎么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赵一苒硬掰扯着理由,“你想想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无欲无求,那得多无趣啊。再说了,他还小,你干嘛要扼杀他小吃货的天性……” 陈铮听不下去了,手肘推了推一旁痴痴地看着赵一苒笑不拢嘴的项承宇,头疼地道:“快管管你老婆吧。” 项承宇的笑容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 陈铮:“……” 这时,系着围裙的徐晚宁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里走出来,“你们都别愣着了,都去洗手吃饺子吧。”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我这刚来就有吃的了。” 这次满面笑容而来的人是冯盼弟。 陈夏瑶闻声转身,惊讶问道:“你不是说要有一床手术要做,要晚些到吗?” 冯盼弟解释说:“患者的身体出了点状况,手术要推迟两天。” “好久不见,咱们的冯医生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赵一苒看冯盼弟的目光像极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有没有男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呀?” 冯盼弟瞬间红了脸,“一苒姐,我现在不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工作要忙,但恋爱也要谈呀……”赵一苒搂过冯盼弟的肩膀,开启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 可她一顿好说歹说,把口水都说快说干了,冯盼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事实上,冯盼弟也真的没想过谈恋爱的事,她一心只想着搞事业。 当年高考成绩出来后,冯盼弟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了读医。 陈夏瑶曾问过她为什么要读医,因为在此之前,冯盼弟从没说过她想当一名医生。 “徐医生的手,因为我而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她的梦想因此折翼。陈老师,我想全力以赴,替她去完成她的梦想。” 陈夏瑶十分震惊,“盼弟,如果你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因为报恩才选择读医,晚宁她知道了会很不开心的。” “陈老师,说不上是报恩。我曾经得到大家赠送的玫瑰,我也想把玫瑰赠送给别人。” 如今的冯盼弟,也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在屿城第一人民医院任职。 平时大家工作都忙,难得有时间一起坐下来吃饭,沈云开提议喝点小酒助兴。 酒过三巡,大家多少都有点醉意上了头。 “那个,你们明天都有空吧?”沈云开问。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沈云开。 “沈队长是不是给我们安排了什么节目?”赵一苒问。 “明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去清昭寺走走,转一转大运。” 陈铮一条胳膊搭在徐晚宁的椅背上,笑意融融,“我觉得我这运气挺好的,也没有什么好求的了。” 母亲健在,儿女成双,陪在他身边的还是那个他十几岁就喜欢的姑娘。 他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再好求的了。 真要说遗憾,那就是薄明成车祸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大概是车祸后的第四年,他去世了。 赵一苒被醉意熏红了脸,一如既往喜欢跟陈铮唱反调,“这你就不懂了,我听说青昭庙求子很灵验,沈队长肯定是想去许愿,盼望儿女成双。” “求子真的很灵验吗?”项承宇看向赵一苒,“那我们也去吧。” “你瞎凑什么热闹?”赵一苒嗔了项承宇一眼。 一个眼神,立马让项承宇乖乖举手投降,“这可是你儿子的意思,是你儿子天天跟我说想要个妹妹……” 闻言,众人哄堂大笑。 “我觉得吧,你这个心愿不需要求拜神明,多加班就好了。”陈铮调侃道:“毕竟神明也是很忙的,求佛不如求自己。” 胡策笑声有些夸张,“这事陈副局长最有发言权,你们听他的准没错。” 徐晚宁嗔了陈铮一眼,后者紧握她的手,理直气壮地道:“你别生气,我实话实说而已。” 加班这事,他肯定最有发言权,乐此不疲。 徐晚宁不掺和他们二胎的话题,目光落在徐言白的身上。 他今晚一直都心不在焉,时不时盯着手机看,一副心事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徐晚宁压低声音问他。 徐言白摇了摇头说没事,可随后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对众人道:“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是……”沈云开冲着他道:“大过年的,你能有什么事?”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他。”徐晚宁起身要去追。 陈铮也站了起来,拿过自己的厚外套给她披上,“外边冷,别着凉了。” “徐言白,你这是要去哪儿?”徐晚宁叫住他,“你现在是要赶去西江吗?” 西江,是唐兰茹的老家。 徐言白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唐医生的朋友圈啊。” 见徐言白时不时盯着手机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徐晚宁打开朋友圈,果然看见唐兰茹的朋友圈发文吐槽说家里给她安排了几轮相亲,但紧接着她又在评论区回复自己——既然等不到,那就学会放下。人嘛,总要继续往前走的。 “唐医生等了你整整11年了,从二十多岁等到了三十多岁……就算她愿意一直这样等下去,她的家人肯定也不乐意自家闺女白白蹉跎青春。” “嗯,我知道。” 徐晚宁凝望着他,心里甚是欣慰,唐兰茹用十一年如一日的坚持一点一点走到徐言白的心里去。 “去吧,把人领回来过年。”徐晚宁想了想,又道:“今年的元宵节遇上西方情人节,是个很有意义的日子,适合领证。” 远处,有人正在放烟花。 绚烂夺目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炸开,流光溢彩。 徐言白轻轻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