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误》 第一章 置之死地 “陛下,苏先生,苏先生,苏先生他在狱中服毒了。”身着黑衣的侍卫面露恐惧之色,额头上也沁出一层冷汗。 年轻的皇上从方才放纵的床笫之欢之中起身,冷道:“如此也好,退下吧。”那人身着玄色暗银纹蜀锦袍子,名贵绝伦,眉目俊朗无比,这人间无数奇景都不抵他眉宇之间的风流气度,尤其是那双墨玉色的眼眸,更是勾人心魄。如此摄人的容色自是不由地让人想要亲近些,想要接近他。可是那人眼眸一转,眼睛里尽是深不可测,周身更是隐隐泛着不容人亲近之寒意,哪怕是走近半步,都只觉心里隐隐泛寒。 他身边的美人闻言,更是惊恐地微微颤抖起来,都说帝王无情,果然如此。那位年轻的帝王看了她一眼,开口,没了方才的情欲,声音阴冷胜过极地冰霜,“下去吧。” 美人见到他脸上的神色,也不敢多留,赶紧起身,迅速地穿上衣服,匆匆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殿顿时寂静下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处竟然隐隐作痛,痛得他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良久,他开口呢喃:“苏慕言,你真就这么走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他有些错乱,冷哼一声:“哼,不过是枚弃子,死便死了吧。”也不知这话,是实话实说,还是自欺欺人。 次日,朝堂之上,年轻的皇帝眼睛里泛着血丝,许是昨夜没有睡好,朝臣虽看在眼里,可是无一人胆敢再多看一眼,更别提妄加揣测了,谁不知这位皇帝是楚氏王朝开国以来最阴狠决绝,杀伐果断的一位帝王。就连自他还是个夙王殿下之时便伴他左右,忠心不二的苏先生前不久都被他赐死,拘禁在天牢里了,谁还敢多言?! 朝堂上一片寂静,无人开口,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终是开了口,打破了沉寂,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阴寒:“刑部尚书。” 那刑部尚书听见皇帝唤他,这颗心猛然忽上忽下,跳个不停,“回皇上,臣在。” 高高在上的那人顿了顿,刑部尚书的心算是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听见那人开了口,这下心更是悬在了口中,那人语气更是阴寒,好好的融融春日里竟凭空生出凛冽的寒意,“昨夜,苏慕言他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刑部尚书听了,心脏更是一颤,自尽了,这皇帝真是手段毒辣,竟逼得苏先生自尽了?!背上更是盗出一层虚汗,糟了,皇帝知道了,他却不知道!这是皇帝消息灵通,要怪罪他这刑部尚书当得不称职?奇怪了!皇上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天牢之中死了犯人,天牢中的守卫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这皇帝竟然在他之前知道了!难不成他日日夜夜都派人监视着苏先生不成?! 就在这刑部尚书心里忽上忽下,不知自身身处何险境之际,那年轻的帝王一口道明,声音阴狠无比,“你这刑部尚书不严加看管人犯,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立马匍匐在地,喊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又不免为自己辩解道:“回皇上的话,皇上不早定了苏大人的死罪,只是暂时囚于天牢在,这苏大人早晚总归要死,这许是苏大人……” 还未等这满身冷汗的刑部尚书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高高在上的那人又开了口,语气阴寒之中带着些许愤怒,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放肆,朕何何时要他昨夜死了?!” “是是是!臣知罪,臣错了!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刑部尚书这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得赶忙讨饶! “拉下去,重打二百大板,以示惩戒!退朝!”语气阴冷得令在场之人不由地心尖一颤,二百大板,这若是打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吧?! 回道御书房中,心情还是乱做一团,静不下来,唤过身边太监:“去,把那苏木给我叫来!” “回皇上的话,苏木大人已然在外等候了!” 刚想要传他进来,却不想苏木已经走进御书房,跪在他面前,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了声:“你们都下去!” 见众人都退下了,他冷哼了一声,“苏木,那毒药是你给苏慕言的?” 跪在地上的人不卑不亢地回道:“是!” “为何?”语气阴冷,仿若地狱。 “不想慕言继续为楚夙弈继续痛苦下去。” 不为跪在地上的男子直呼自己的名讳而恼怒,反而为他那声慕言心里不由地升起无名之火,楚夙弈看了他一眼,墨玉色的眼眸一转,深不可测,阴冷无比,“慕言?你凭什么如此唤他?!”他自己都未觉察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地质问。 苏木跪在地上,片刻都不曾言语,许久,站起来,直起身子,恼火地回道:“凭什么?凭什么?!凭我喜欢他!” 楚夙弈闻言也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当年那个矮他半个头的小鬼现今却俨然与他一般高了,就连气势也不逊他分毫,他冷道:“你再说一遍。” 苏木勾了勾唇,笑道:“我喜欢苏先生,我喜欢慕言,我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无可自拔,无可救药!” 楚夙弈眼眸阴狠地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木又再度开口,深情有些黯淡,眉宇间满是感伤,“我十二岁那年,他救了在街上潦倒无依的我,对我温柔一笑,那时我便喜欢上他了,他是那么温润清和的一个人,笑起来是那么那么地美好,让人不由地想起初春时初绽的桃花,我怎能不喜欢他呢?!” 楚夙弈那双深不可测的墨玉色眼眸中流转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情感,苏木不管不顾继续说着:“他给我取名苏木,教我习字,教我读书,教我习武,初进苏府时,我害怕得睡不着,他便夜夜拥着我入眠……” 楚夙弈不知怎么了,听到此处,心里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又酸又涩,他猛地掐住了苏木的喉颈,“闭嘴!” 苏木冷冷笑了两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笑够了,又说道:“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眼中只有你,只有你,楚夙弈!” 楚夙弈放开手,心里有些莫名巧妙的欣喜,欣喜之余又不由地感伤起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他为了你,无所不为,一身惊天之才,为了你,机关算尽,耍尽了手段,费尽了心机,助你除了太子,登临九五之位,可你呢,明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意,却利用他为你做事。你登基为帝便添了三宫,增了六院,册立新后,与他人欢好,甚至现如今,现如今还要赐死他!”说道最后,苏木双眼竟是一片猩红。 楚夙弈不知为何,大声呵斥他道:“给朕闭嘴!” 苏木望着他,眼中无惧,“怎么,皇上要赐我一死吗?那便赐死我,赐死我好了!如此,我便可以去见慕言了,你如此对他,他断然对你彻彻底底地死了心,这样我们也能在阴间圆满了!” “你休想!”楚夙弈一瞬之间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那冷面之上的层层面具竟在一瞬之间,在苏木说慕言不会再喜欢他,会跟苏木在一起之时完完全全地土崩瓦解,“你休想!” 苏木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嘲讽,“呵呵,呵呵,皇上,您该不是在这难以挽回之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苏先生了吧?”这话说得不急不缓,一字一字宛若一针一针生生扎进了楚夙弈的心里。 “没有,不是,不会。”他霎时之间,流露出一丝慌乱地神色,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些什么,是在否认喜欢上了苏慕言,还是在否认已经无可挽回了的这个事实? 苏木眼神满是凄楚,笑了笑,残忍地开了口:“皇上不赐我一死吗?我要与慕言同罪。” 年轻的帝王顿时目露阴狠之色,“你放心,朕会让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苏木顿时慌乱不能自已,惊道:“皇上!皇上!臣但求一死!” 楚夙弈看着他,笑了笑,脸上仍旧不带一丝笑意,冷冷说道:“来人,送苏木大人回府!” 苏木身子有些瘫软,费力地直起身子,眼里一片死寂,“不必,我自己回去!” 人散场了,楚夙弈顿时感觉有些支撑不住,坐回椅子上,不言不语。 苏木出了御书房,脸上顿时有些轻松,勾唇莞尔一笑,眼里不禁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第二章 竹林苏郎 “醒了?!”男子的声音流露出欢喜! 苏慕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逐渐清明起来,稳了稳心神,看清眼前之人,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笑颜,“阿木?” 苏木见他醒来,欣喜非常,眼里泛起一丝氤氲,这一下,苏慕言顿时心生不忍,想要抬起手来摸摸他的头,却发现此时的自己浑身疲软无力。 苏木见状会意,轻轻地抬起那人的手,随后放在了自己的头上摸了摸,又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凑了上去。 苏慕言面上没有异样的神情,已然无力去想,只是微微笑着,望着苏木,许久,终是有了一丝力气,开口道,声音仍旧温润,似那初春里的第一阵春风拂过秋水,却有些无力,“真是,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我,这是在做梦?” 苏木听了,又是欣喜,又是悲凄,就那么看着眼前那个眉目清秀,温润清和的男子,看着看着便一如往昔那般失了神,许久,才想起来回话:“不是的,不是做梦,你活着,你活着,真好!半个月了,你才醒过来,吓死我了!”说道最后欣喜之中带上一丝哽咽。 苏慕言闻言,察觉到他语气之中的哽咽,有些心疼得微微蹙了蹙眉,苏木一时之间不由自主,凑上了苏慕言的眉心,轻柔地烙下一吻,想着把他蹙起的眉头舒缓回来。苏慕言眼里不由地流露出一丝诧异,随后也不在意,想来许是阿木太过激动了吧。 苏慕言望着他,眼里仍旧是那份多年不改的温和,柔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木看着他,眼里满是昔日刻意掩饰的深情,温柔地回道:“那日,我给你的毒药实则是假死之药。你可还记得楚夙弈的一名贴身的侍卫名唤流夜?” 苏慕言点点头,提及楚夙弈后,他脸上本就浅淡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苏木望着,只觉心里疼痛无比。 他接着道:“他派了流夜日日夜夜监视着你,我想要收买此人,救你出去。此人却立马回绝了我。我本以为此事无望了,几天后,他却主动来找了我,说他念及你曾经在皇上面前救他一命的恩情,实在不忍心你死。那日你说要我为你送毒药,你但求一死之时,我便生出了此计,待你服下假死之药后,气息顿无,流夜禀报了楚夙弈后,便命了狱中守卫光明正大地将你送往乱葬岗,我又于乱葬岗救下你,带你来了这竹林小屋。” 这竹林小屋本就是为你准备,本想与你一同归隐此处,却不想……苏木思量再三,这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算了,日后再说,也不迟,反正,日后他与慕言有的是时间。 苏慕言听了这些话,心里顿时明朗了,他微微笑了笑,笑容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涩。苏木看着,顿时心疼起来,柔声道:“慕言。” 他叫我慕言?!不是苏先生?苏慕言不由地生出一丝诧异,也是,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人的幕僚了,他也不应该唤我苏先生,再说了,阿木想叫我什么便叫我什么吧。 苏木靠了过来,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他的怀中,苏慕言抬起手,原先疲软地身子总算有了些许气力,他轻柔地将手放在苏木的头上,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没事了,阿木。” 他的语气是那般的柔和,亦如初见他那般,苏木念及这点,不由地安心起来,待在慕言身边,总是令人感到温暖,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安下来。 这竹林小屋是那般静谧,静谧地让两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静谧地听见屋外那些清和的微风吹过那片片竹叶,飒飒作响。 良久,苏慕言开口道:“从今往后,那个从前的苏先生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苏慕言只是这竹林苏郎。” 听见此话,怀里的苏木不由地笑了,那笑容里是无限的欣喜,无限的期待。 第三章 喜怒无常(一) “这半月以来,皇上可谓更加喜怒无常了!这不,又把茶打翻了!”一个小太监小声地冲着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抱怨道。 “可不是嘛!也不知怎么了,这送进去的茶,皇上不是说太烫,就是太冷,还不容易这温度刚刚好了,又是太淡了,要不就是太浓了!您给说说,这皇上到底想喝什么样的茶啊!”身边另一个小太监也止不住地叫苦! “大胆,在此处议论什么?还不下去给皇上奉茶!” 两个小太监闻言立刻屈下身子,吓得有些发颤,“奴才见过流夜大人!” 流夜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语气之中也不再有责怪之意,只道:“行了,下去吧,好好做事,皇上还等着茶呢。” “流夜大人,不是我们有意私下小声议论,皇上的情绪近日来如此喜怒无常,我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侍候,实在是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逆鳞啊!”小太监满脸惊慌地回道。 流夜无奈地皱皱眉,“行了,尽心尽力做事吧,快去奉茶吧,别让皇上等着。” “这,敢问流夜大人一声,这皇上到底想喝什么样的茶啊?”小太监畏畏缩缩地问道。 流夜摇了摇头,回道:“行了,下去。” 小太监满脸的无可奈何,只得退下了。 人走后,流夜不由地叹了口气,这皇上到底是怎么了?!这半个月以来就从未消停过! 还未来得及感叹完毕,皇上身边的老太监福安就走了过来,“流夜大人,皇上他传你进去呢!”语气里夹杂着惊恐与焦急。 “皇上突然传召,不知所为何事?”流夜有些慌乱地问道。 “这老奴也不知啊,只是这皇上的神情别提多难看了!流夜大人还是早些进去吧!这要是让皇上等久了片刻,还不知出什么事来!”福安看着流夜,满脸的表情都像是在暗示他,让他自求多福! 流夜这心里忽上忽下,跪倒在地,脸上维持着异于常人的镇定,“属下参见皇上!” 话说完了,皇上却许久没有开口,流夜抬起头,想看看皇上的表情,只见那高高在上的男子面色有些憔悴,倒像是许久没有睡好一般,纵然面色憔悴,那双动人的墨玉色眼眸仍旧是那般的阴寒逼人,深不可测。 许是注意到流夜在看他,楚夙弈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眸在流夜脸上一扫而过,流夜立马低下头,那心忽上忽下的频率不由地加快了! 楚夙弈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阴寒,只是往常语气里那般直刺人心的锐利减少了一二分,“那人,当真死了吗?” 流夜立马意识到皇上口中所提到的那人就是“苏慕言”,他不由地心中一惊,莫不是皇上知道了?!算了,此时还是不要自乱阵脚,于是,他尽力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回道:“回皇上的话,苏先生确实已经死了,属下亲自,亲自看见的!” 楚夙弈眉宇之间竟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惆怅,“哦?是吗?” 皇上这是要闹哪样啊?!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事情始末!“回皇上的话,是!”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安,流夜强装镇定地回道。 “也是,他死了,他确实死了。”话语间的阴寒也削减了几分,反而添上了几分忧伤。 流夜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原来不知道,那就好!那就好! 还没来得及庆幸片刻,高高在上的那人又开了口,“流夜,为何朕总觉得他还在?” 流夜跪倒在地,双膝都不能控制地有些发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还好,那高高在上的年轻皇帝似乎也没有要他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总觉得他还在朕身边,有时候那么近却这么远。” 流夜跪在地上,发软的双膝都有些发麻了,这时小太监端着茶奉了上来,一双手有些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高高在上的那人接过茶,饮了一口,随后立即又吐了回去。 小太监见皇上吐了那口茶,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只听见那人语气极其不快,道:“这是什么茶?!” 小太监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浑身发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朕问你,这是什么茶?!”语气阴寒,令人犹如身处极地,为千年冰川所覆。 小太监颤抖着,语气有些结结巴巴,“回皇上的话,是皇上一惯喝的西湖龙井啊!” 高高在上的那人随手掷翻了手中茶杯,那茶杯的碎片随里面不冷不烫不浓不淡的茶水溅了一地。心里却还是堵着,半晌终是语气恶寒地憋出了一句:“去把苏木给朕叫来!” 跪在地上的流夜也顾不得发麻的双膝,只觉心里一颤,那边的小太监动也不敢动僵硬地跪着,却无法控制住浑身的颤抖。 第四章 喜怒无常(二) 不多久,苏木便赶到了,带着满身酒气,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在看到流夜跪在地上,楚夙弈满脸凝重之际,差点有些掩饰不住。 苏木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俨然是副喝醉的模样,刻意装出一副醉态,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夙弈阴冷地扫了他一眼,“怎么喝成这样?” 苏木还是故作出醉态朦胧的样子,心里却料到了,看来皇上并不是要兴师问罪,他并不知此事,“回皇上的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皇上,要不要来一杯!” 跪在他身侧的流夜不由地瞪了他一眼,苏木看见了只做看不见,仍旧故意痴傻地笑着,好似真是个醉鬼。 高高在上的那人阴狠地反驳道:“朕何来忧愁?无须杜康!” 苏木仍旧讪讪地嗤笑着,“不知皇上找我来所为何事?有事就快说!醉红楼的美人们还在等臣呢!” “你!”只听见一声恼怒,随后没了声音,周围一阵寂静,流夜与那小太监怎敢多言,苏木算是压根不想说话! 半晌,那高高在上的人总算再度开口,语气不复从前那般阴冷,“我想问你,那人平时给我备的是什么茶?”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一惊,就连苏木都不由地震惊了一刻,差点露出马脚。 想了片刻,苏木仍旧是装出一片醉态,糊里糊涂,故作不知道地问道:“那人?不知道皇上说的是谁?醉红楼的美人们没人给我喝茶,我们只喝酒!”心里却在怒骂道,哼,你都将他置于死地了,这般冷血无情,还问他给你喝的什么茶?! 半晌又是半晌,苏木的双膝跪得有些发麻了,想来这酒现在也该醒了,于是装出一副刚刚才醉酒之中清醒过来的样子,“哦,皇上,是在说慕言吗?” “谁准你如此唤他?!”话里带着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莫名的恼怒,流夜心里又是一惊,这心弦都要崩断了,就别提这跪得已然有些麻木的双膝了。 苏木直起身子,站了起来,眼里有又装出几分醉态,“谁准的吗?当然是慕言啦!” 楚夙弈莫名其妙地有些怒意,强硬地压下心头无名的怒火,冷声问道:“他平时给我备的是什么茶?!” 苏木冷哼一声,终是回道:“茗眉绿茶。” 此茶就如苏慕言为人一般,温润清和,初品,自是不及西湖龙井一般,醇厚浓烈,但是细品,却觉其滋味柔和,清冽淡远。苏慕言每每冬日,都会采取寒梅上的雪水,储藏在苏府院中桃树之下,待来年开春桃花盛放之际,复又取出,为楚夙弈烹茶。 楚夙弈听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知满意还是不满意,许久未言半字,良久之后方才开了口:“都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流夜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那小太监早已吓得有些恍惚了,听到皇上这声“都下去吧”,才顿时安下心来,觉着脑袋还在脖子上。 高高在上的人复又开口,对那小太监说道:“以后,朕只喝茗眉绿茶。” 小太监磕头应了一声,赶紧退了下去。 苏木与流夜也退了下去。 见已快走到了宫门,一路走来,又四处张望了下,流夜这才小声问道:“你到底把苏先生藏哪儿了?” “这可不能告诉你。”苏木回道。 流夜皱皱眉,认真地说道:“不论你将人藏哪了,你可要确保不会被人发现,皇上近日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方才竟然跟我说他觉得苏先生没死!我可差点给他吓死!” 苏木笑了笑,宽慰道:“哎,行了,说来这事还要多谢你!” 流夜一脸的大无畏,“行了,无须言谢,苏先生对我有恩,我不能无义!”此事过后,这两人到有了些兄弟的交情了! 苏木复又笑了笑,流夜见他如此无所谓,严肃地说了句:“下次皇上召见,你可不能如此胡来!” “慕言与我之间的关系,他死了,我若不这般胡闹,他能信?” “说来也是!” “行了,我们走得太近,会引人生疑,你早些回去吧。” “好,多加小心。”流夜叮嘱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苏木立在原地,若有所思,楚夙弈该不是……管他是还是不是,量他也不能从我这把慕言夺走了! 第五章 所谓喜欢 暮色已沉,天色已晚,老太监福安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呈上绿头牌,谨慎地说道:“皇上已有多日未曾临幸后宫了,今夜要不要唤嫔妃侍寝?” 楚夙弈瞥了一眼那些绿头牌,觉着无趣,心中烦闷不已,忽又想起那日苏木说的话,心里莫名地又闷又痛。 身边的小太监见状,畏畏缩缩地端了一杯茶上来,心里止不住地为自己祈祷,这已经是第六杯茗眉绿茶了,老天保佑!可别再不满意了! 楚夙弈端起那茶,微微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墨玉般的眼眸深不见底,一瞬之间,将那抿进口中的茶又吐了出去。 又吐了,小太监已然是惊慌无措,颤声道:“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去重新沏上一杯!” “不必了。”楚夙弈冷冷开口,语气里涌现出一丝伤感。 小太监不由地暗自庆幸,谢天谢地,看来皇上总算是放过我了! “去给朕拿两坛酒来!” 酒?皇上要喝酒?!苏木大人问他喝不喝酒的时候,他分明说不喝的呀?!小太监看了一眼皇上阴郁的神色,不敢再妄加揣测,只是小心谨慎地搬了两坛酒过来。心里更打鼓似的,皇上对这酒会不会不满意啊?! 楚夙弈接过酒,猛灌了一口,这次没有皱眉,小太监算是松了口气,想来皇上没有对这酒不满意。 楚夙弈的确没有不满意,只见他一个劲地拿着酒坛猛灌自己,不多久,两坛酒便见了底儿。 “再拿两坛酒来!”不是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吗?为何?为何我这心里还是如此烦躁,如此怪怪的?我这是什么感觉,是在难过吗?!是吗?!呵! 小太监闻言,又立马送上了两坛酒,只见那高高在上的年轻皇帝不管不顾接过酒就猛灌自己! 不一会儿,酒又再次见了底儿,“再来!” “再来!” “再来!” …… 这样的话语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直到半夜,那人喝得烂醉,寝殿内凌乱了一地空空如也的酒坛。 随手掷下那盒绿头牌,绿头牌凌乱了一地,老太监福安见状刚要弯下身子去捡。楚夙弈立刻出声呵止,“不必捡了,把这盒绿头牌上的嫔妃都给朕叫过来!” 福安伸手捡绿头牌的手不由地一颤,小声回道:“皇上,这一共有八个人呢!” “去叫!”帝王的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 “是是是!老奴这就差人去请!这就去!”福安慌乱无措。 半晌后,八个嫔妃全然到齐,在寝殿之内站了一排。 楚夙弈满脸颓靡的醉态,却平添上分外邪魅之感,美得恍惚之间有些令人窒息。 他勾了勾唇,眼角眉梢却不带一丝笑意,问道:“你们有谁爱朕?” 那一排嫔妃无不娇羞地点点头,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那醉得有些糊涂的帝王。 楚夙弈又勾勾唇,不带任何笑意却笑得邪魅勾人,“那你们谁能说说何为喜欢?” 不多久,身穿一袭妃红色锦衣的女子站了出来,楚夙弈定神望了望她,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而那女子却在他的面前谈论起情爱,着实有些讽刺! 只见那女子凑上楚夙弈的耳旁,说道:“男欢女爱,良宵难得啊!皇上!” 楚夙弈眉锋一冷,将她从自己身上退了下去,“滚!” 女子自知惹恼了皇上,不敢多言,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臣妾告退!” 其余几个嫔妃顿生伴君如伴虎之感慨,也不敢多言。 “都给朕滚!” 那些余下的嫔妃哪敢在待下去,都悻悻地行了礼离开了! 今夜,孤寂再无言。 次日,流夜一早便被皇上传召而来。 流夜半跪在地,“属下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叫属下来所谓何事?”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流夜的心虽还是忽上忽下,不过脸上总算能镇定如常! “苏慕言的尸身现在何处?”话语之中显而易见一丝憔悴。 第六章 死要见尸(一) 流夜闻言,不由地一惊,思忖片刻,回道:“回皇上的话,天牢中死犯的尸体都会送完荒郊的乱葬岗,一般这些尸体都会为野狗腐食,苏大人的尸身已去了数日,许是,许是……” “闭嘴!他不会!不会如此的!”未等那人说完,楚夙弈便不能自控地反驳道,随后眉宇间不由地流露出感伤的神色,声音也小了下去,“那人断然不会如此的!断然不会。” 糟了,皇上该不是不信吧,若是不信,自己又该如何解释,流夜想了想,又道:“皇上……” 话为来得及说完,楚夙弈便急道:“闭嘴!”一句话两个字训斥得流夜不敢再言! 楚夙弈连喘了几口气,才稳定下自己的心神,冷道:“朕死要见尸,你把那人的尸首给朕带回来!” 啊?!流夜心中不由地大叫了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去!” “是!”流夜连忙回道,匆匆施礼退下了。 等到深更半夜,流夜趁着夜色赶往了苏府。 “何事?”苏木见流夜如此慌张的神情,顿觉睡意全无,开口问道。 “苏先生现在何处?” 苏木蹙了蹙眉,反问道:“问这事,有何意图?” 流夜急道:“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竟然要我去寻苏先生的尸首!” 苏木反问道:“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说苏先生的尸首被弃于乱葬岗多日,许是已被野兽所食!” “看来你还不是太笨!”苏木回道。 “哎,你这话是在夸我吗?我怎么觉着你是在骂我呢!” 苏木笑了笑,回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骂你?自是在夸你呢!” 流夜急道:“就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笑!还不想办法!你是跟个没事人一般,我可天天在皇上跟前受苦受难!” 苏木沉思片刻,道:“行了,我带你去见苏先生,跟他讨一样贴身之物,你回头见了楚夙弈,只道苏先生尸首已然腐蚀殆尽,你就拿着那物件跟皇上交差就行!” “走,现在就走吧!”流夜一脸着急! “这般着急做什么?” “不是我急啊,皇上急!再说了现在趁夜里好行事!”流夜回道。 竹林里,月柔和的月光洒了下来,漫山的竹叶都染上一层银色的月华,那般地静谧,那般地不染俗尘。 一片竹林掩映之下,终是寻到了那处竹屋。那人依旧是那般温润清和,身着一袭青白色的衣衫,在擦拭着琴弦,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犹如置身画境之中,而那人便是这幅画里最为不俗的一笔。 “阿木来了。”苏慕言听出了苏木的脚步声,头也没抬,便说道。 苏木身旁的流夜执手施礼,道:“属下见过苏先生。” 苏慕言望着流夜笑得温和,那笑容似春风拂过人心,令人心里一阵温暖,实在是看不出这就是那位将天下算计在股掌之间深不可测的男子。 “不必多礼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苏先生了。”苏慕言说道最后,语气里婉转出一丝极力隐藏的忧伤,苏慕言随即掩饰了过去,“还未谢过流夜你救我出来!慕言在此拜谢了!” 流夜忙上去扶起,道:“苏先生,这可使不得!” 苏木见状,白了一眼流夜的手,顺势将慕言拉倒自己身边,语气有些不耐烦,道:“就别谢了!说正事吧!” 流夜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对对!苏先生,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苏慕言温和依旧,“不知何事?” 流夜急道:“皇上要我寻你的尸首,说是死要见尸!我想向苏先生求一贴身物件,好能向皇上交差,只说尸首已腐,为野兽所食,只剩下一物件。” 苏慕言笑容有些清冷下来,“这人终究是那般多疑。” 流夜像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不知怎的,苏木凭空甩出一记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流夜只得生生憋下了心中的猜想,只道:“不知苏先生能否赐我一物?” 苏慕言无所谓地笑了笑,笑容里是清醒之后的释然,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是一块玲珑小巧的玉佩,递给了流夜,语气是多年不改的温和,“你将此物带回去吧,这玉佩我总是贴身带着,现下也没有什么用了!” 流夜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玉佩,也不再多说,只道了声谢,便出了竹屋消失在黑衣之中。 苏木凑近苏慕言,柔声道:“慕言,这些日子里我总是担惊受怕的,夜不能眠,今日你能不能拥我入眠?”语气活像个小孩子。 苏慕言忍不住笑了笑,想来阿木这些日子定然受苦了,在苏慕言心里,苏木还是那个街头上可怜的只能依靠他一人的小孩子,望着他的眼神满是对一个孩子的宠溺,温柔地说道:“这怎么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苏木故作恼怒,道:“我十二岁的时候你便拥着我哄我入眠,直到我十四岁,现在我还未弱冠,你虚长了我三岁呢,总不能白白让你比我大吧,怎么不能同我一起睡了?” 真是,阿木离弱冠成人不过一个月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苏慕言被他这些没根没据的理由呛到了,却也无力反驳,在他眼里苏木永远都是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孩子,他永远都将他当作自己的至亲,既然是兄弟,那又何妨呢?语气便不由地更加温柔了些,“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你还要娶妻生子……” 苏木连忙堵住了他的话,“好了,天色不早了!”心里满是欣喜与得意。 第七章 死要见尸(二) “老奴参见流夜大人!”福安见流夜走了过来,便弯腰拜见道。 流夜点头示意,“不必了,现在已是辰时,皇上应该下了早朝了吧。” 福安小声地回道:“回流夜大人的话,皇上今日并没有早朝。” 流夜疑惑地皱起眉头,想了想也不敢妄言,只道:“那皇上现在可在殿内?” “那是自然。” 听闻皇上在殿内,流夜急着道:“烦劳公公通传一声,流夜有事要见皇上!” 福安面露难色,终是凑近流夜,压低了声音,“流夜大人,老奴劝你现下最好不要去打扰皇上,等过些时候再禀不迟!” “这是怎么了?”流夜谨慎地问道。 福安四下里望了望,发现四周虽有人确离得挺远,这才开了口:“昨夜陛下召了几个娈童,现在那几个娈童尚在殿内,大人这时候进去求见,实在多有不妥!” 流夜疑惑地皱起眉头,“娈童?” 福安复又小声地开了口,“可不是,陛下还非得找眉目清秀,性格温润,笑起来温和的少年,现下殿内这几个可是精挑细选后留下的,可是还是差强人意!” 流夜刚要再问些,却见殿内一小太监急急忙忙地朝着他们处跑了过来,刚一凑近便喊到:“流夜大人可巧您在这儿,皇上要见你呢!” 流夜稳了稳不定的心神,道:“走吧。” 流夜进了殿,只见三四个少年闻着皇上,不由地一惊,这几个少年眉目清秀,乍一见能在恍惚间都能察觉到一丝苏先生的气息,可是再一看再寻不到。他们的模样太过艳丽,行为举止也实在妖媚,苏先生的温和,苏先生的气度,纵是千万分之一怕是这些少年们也远不能及。尤其是苏先生的笑容,只是弯弯嘴角,便能引得满室春风,而这些少年笑得确实妖冶魅惑,或许能引人侧目,却不能撩动人心。 还未等流夜反应过来,楚夙弈便开口问道:“人呢?可有给朕带回来!” 流夜屈膝跪地,将昨儿排练了一夜的话重复给皇上听,“回皇上的话,属下无能,赶到之际,从满地苏先生地衣物残骸之中寻出了苏先生的遗物。”随后双手呈上昨儿夜里从苏先生处讨来的那块玉佩。 楚夙弈推开围绕在身侧的妖娆少年,走上前去,拿起那块玉佩,笑了一下,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笑苏慕言,只是那笑容里浸上几分苦涩。 他问道,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忧伤,“这玉佩是从何处寻得?” 流夜想了想,想起昨夜苏先生是从怀里取出的,便回道:“是衣衫内襟处,许是贴着怀中放的。” 楚夙弈勾唇苦笑,望着玉佩有些失神,良久,才开口,语气不再阴寒,反而透着几分凄楚的忧伤,“这玉佩本不是送他的,本是想送给个妃子,是谁我记不起了,那妃子没有收下,只说这玉佩太廉价,向我讨要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便随手掷给了他,真没想到,他竟贴身带着,死都不离身。” 流夜心里不由地酸楚起来,苏先生真是不值! 半晌,那人苦笑了两声,开口声音带着苦涩,不知是跟流夜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朕送给那人的东西竟然,竟然就这一样!就这一样!” 他上前拉住流夜的前襟,望向他的眼睛,有些急切地问道:“就这一样,这样廉价的玉佩,他都如此珍惜,如此在意,他是不是喜欢我?”说道最后,眼里有一丝极力掩饰却无法隐藏的欣喜流露出来,硬是落进了流夜的眼睛里。 流夜想要回答,又不知如何作答。 楚夙弈在他为难之际,松开他的前襟,笑了笑,眼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欣喜,“一定是的,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一定是的!” 随后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令人痛苦地事实,呢喃道:“可,可他却已经……” 楚夙弈脸上流露的那一分神情是流夜从未在这个杀伐果断,阴冷无情的帝王身上看见过的,许是连楚夙弈也不知道,那种神情叫做悲痛欲绝。 楚夙弈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满满地靠近自己的唇边,良久不曾言语。 殿内一片寂静,那几个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流夜也仍旧跪在地上,许久未动。 就在流夜以为这事终是结束的时候,楚夙弈突然冷哼一声,流夜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楚夙弈原先脸上的一丝悲痛全无,他冷声道,语气里是一路往昔的阴寒,不,这般阴寒更声往昔,甚至带着些许迫切,“他人呢?” 流夜一脸呆滞,难以置信,皇上口中的“他”问的是苏大人! 楚夙弈墨玉般的动人眼眸本就阴冷得深不可测,如今那深不见底的墨玉之中竟烧起一股怒意,阴寒的语气里压制着愤怒,“朕再问你一遍,他人呢?” 流夜竭尽全力维持住表面的平静,“皇上,再说什么?苏先生他已经……” 楚夙弈扯过他的前襟,“放肆!”说完猛地将他推到在地。 此话一出,殿内那几个少年顿时吓得跪成了一片! 流夜的身躯也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哼!从他衣物残骸里发现的?!说得真好!衣物残骸里的东西竟带着他身上的一往如常的清香!”楚夙弈抬起手,本想将那块破玉佩摔个粉碎,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几经犹豫还是悻悻地将高高举起的手挣扎着垂了下来。 流夜低下头,面露惧色,却强硬地不言不语。 楚夙弈冷笑一声,“呵,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倒忘了我的手段?” 流夜浑身颤抖的幅度更大了,用力咬紧了牙关。 楚夙弈阴冷地勾了勾唇,语气犹如地狱恶灵般阴狠,“我记得,你还有父母?” 流夜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他知道,楚夙弈用人除了能力要异于常人以外,最重要的便是有软肋,而他的父母就是他的软肋。 “我可没耐心,你最好快点如实禀报!” 流夜终是无可奈何,只得颤声道:“回皇上的话,苏先生,苏先生他现在一处竹林小屋!” “朕派暗卫同你一同去把人现在就给我带回来!”随后,又改口道,“罢了,朕同你前去,现在就动身!还不起来!” 流夜费力地站了起来,方才受惊过度,双腿已然有些发软。 第八章 跟朕回去 竹林几重掩映,幽幽琴声斑驳错落,落下一片静谧,楚夙弈自不远处见到竹屋里那人的身影之际,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不枉如此兼程,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这下,心里那些烦闷苦痛的感觉终是消散了些。 苏慕言听出了那人脚步声,弹琴的手不由地顿了顿,眉宇之间也染上一层轻愁,随后弯了弯嘴角,释然,接着若无其事地弹起琴来,琴声清和温润,宛若其为人。 待那人走到近处,他才手抚琴弦,终了此曲,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那人墨玉色的眼眸,眼里一片清明。 楚夙弈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说些什么。 流夜一脸愧色,朝着苏慕言低下头,道:“苏先生,流夜实在是对不住你!” 苏慕言闻言,浅浅淡淡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如初,“无妨,世间何人无一死?” 楚夙弈皱了皱眉,心里隐隐作痛,你以为朕是来至你于死地的?!好你个苏慕言! 苏慕言缓缓起身,无惧无畏地望向楚夙弈,“陛下怎么还不动手?”语气清冷无比。 楚夙弈瞪着苏慕言,恨不得让他把方才的话吞回去,心里又急又痛,不知该当如何?!欲压下心中怒火,却还是忍不住吼道:“你以为朕是来至你于死地的?!” 苏慕言语气仍旧冷冷淡淡,“难道不是吗?” “你!”楚夙弈的语气里满是怒意,甚至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委屈。 苏慕言思忖片刻,冷冷淡淡地复又开口:“陛下不想让我死了?”淡定从容地问道。 楚夙弈目光躲闪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是!”是啊,我不想让你死了,知道你死了,我非但不高兴,还很心痛,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苏慕言闻言一副了然的表情,眼中一片清明,冷静地说道:“无论陛下想如何让我生不如死,请陛下放过阿木!”最后语气里透着恳求,依楚夙弈一贯的作风,不让他死,必是要他生不如死,他是无所畏惧,可阿木怎么办?在苏慕言心里,苏木只是个孩子。 楚夙弈心里的怒意滋生蔓延开来,一时间五味杂陈,又急又痛,又愤怒又委屈,连带着醋意一起打翻,搅得他心里一阵混乱!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是,我过去是对你不好,欺骗你!利用你!最后甚至想要赐死你!可是,可我现在不想你死了!你倒好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苏木!只有苏木!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最后都能心甘情愿被我赐死!现在呢!只有苏木!只有苏木!只有苏木! 连连沉了几口气,楚夙弈都压不住心里那些蔓延纠葛在一起急欲喷薄而出的情感,良久,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恼怒,“跟朕回去。” 苏慕言眼里一片清明,语气里有些紧张,问道:“陛下可会放过阿木?” 阿木,阿木!叫那么亲热干什么?!现在还担心那个苏木!苏慕言!好你个苏慕言!气得连连瞪了他几眼,仍旧压不下心中的恼怒与醋意,楚夙弈终是冷声回道:“行,跟朕回去,朕放过他!” 苏慕言这才放下心来,阿木不会有事就好,冷静地说道:“臣愿意回去。” 楚夙弈听闻此言,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一把拉过苏慕言的手,“走吧。” 苏慕言惊得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记忆之中,楚夙弈从未碰过自己,不由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楚夙弈感觉到苏慕言的挣扎,手上更是加重了几分力道,哼!你都拥着他入眠了,我就握一下你的手都不行吗?! 苏慕言吃痛,手更是不由地玩后缩,楚夙弈皱眉,手上的力道愈加重上几分,一把把苏慕言拉倒自己身边,逼着他与自己四目相对,冷声威胁道:“再动一下试试?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哼!将我看得如此坏!那我就坏到底!这下都要对你好了!你还敢跑! 苏慕言垂下眼眸,不去望他,手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眼里却是一片清明。 楚夙弈察觉到他不再挣扎,心里不由地有些欢喜,拉着他出了竹屋,硬是要他和自己同乘一匹马! 苏慕言倒也识趣,不再理会楚夙弈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挣扎,不如任由他摆布,反正做了他十年的棋子,被他都摆布了十年,不差这一时片刻。 楚夙弈见苏慕言不再反抗,心里有些微微的雀喜二人上了马,他便不由自主地环住了苏慕言的腰,贴近苏慕言的耳侧,不由地抿嘴微微一笑,道:“你别想再跑了!”语气里有些小孩子那种担惊受怕的威胁。 苏慕言不愿意也不敢再去多想,更愿意相信前车之鉴,相信此人是在威胁他,警告他不要再跑,便回道:“陛下放心,臣任凭陛下处置!”语气里透着视死如归。 楚夙弈被他气得有些气噎喉堵,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表明,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看到那人眼中一片清明,再不复昔日待他时欲掩难掩的温情之际,心里顿时一冷,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第九章 软禁宫中 楚夙弈将苏慕言带回宫中,回宫途中,苏慕言冷静而平淡地问道:“这,不是去天牢的路吧?” 楚夙弈心中一时间有些隐隐作痛,又有些怒意滋生,冷声回道:“谁说要让你去天牢了?!” 苏慕言闻言,仍旧是面无表情,冷冷淡淡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该不是想将我软禁吧,这样是否太过仁慈了呢?”说道最后,话语之中带上一丝玩味,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楚夙弈。 楚夙弈霎时间又急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狠声道:“给朕闭嘴!”真是的,这人的话怎么跟针一样,一下一下扎进他的心里,让他疼得不知所措,偏偏还就无可奈何! 苏慕言一进未央宫,跟在他身后的楚夙弈就屏退左右,并将门盍上。 苏慕言仍旧是副面无表情,清冷不近人情的样子,就那样看了楚夙弈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发落。 楚夙弈有些懊恼,尽可能地压下自己心中的怒气,语气竟带上一点温柔,问道:“你,你,”他本想问苏慕言,问他还喜不喜欢我,可是一对上苏慕言那双丝毫不能窥出昔日半点柔情的眼眸,话就生生地说不出口了,再看一眼那人的脸,脸上毫无惧色,连喜怒都没有丝毫,话就更问不出口了,只得生硬地憋了回去,良久,改口道,语气里满是阴冷,“你别想乱跑,你,你逃不掉的!所以乖乖待在这里!”本想着软语劝那人,说出口的话却满是威胁。 苏慕言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楚夙弈顿时有些委屈,心里又闷又痛,偏他是第一次有如此奇怪的感受,根本就不知如何处理,跟不知如何是好。 而苏慕言倒好,看也不看他一眼,楚夙弈心里的怒火霎时间滋生蔓延开来,这人,是不是心里,眼里都不会再有我了?!我不许!我不许! 楚夙弈上前凑近他,一把捏住苏慕言的下巴,逼着苏慕言与自己对视,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半寸! 苏慕言愣愣地望着他,脸上满是平静,连丝毫情意都不复。 楚夙弈在压不住心里的怒意,张口咬上了那人的唇,狠狠地撕咬,杀伐果断的帝王恨不能将这人如桃花般柔嫩的唇瓣每一寸每一点每一丝都侵占为自己的领土,就那么毫无技巧的狠狠撕咬着,忽地,唇齿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知是咬破了那人的唇,又不由地放慢了动作,轻柔地反复在那人的唇上厮磨起来,轻如羽毛般温柔地摩擦着那人的唇瓣。 许久,许久都不肯离开那人的唇,可是睁开眼却在那人眼中看不到丝毫情意,只有些许的惊讶和些许的疑惑,宛若一个局外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幻觉,一场虚无。 楚夙弈悻悻地离开那人的唇瓣,那人的唇已被吻得有些发红,有些微微地发肿,下唇还被他咬破了,不由地有些心疼起来,大拇指轻轻抚上那人的唇,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一向果断非常,如今却不知该当如何,良久,几经犹豫,伸出大拇指在那人唇瓣上视若珍宝地来回抚摸,动作轻得仿若羽毛一样轻轻滑过。 那人眼中连惊讶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清明,疑惑地望着自己,惹得楚夙弈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收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的怒火也没能压得下去,回过身去,一脚踢开门,走了出去,又向后冷哼了一声:“哼!” 苏慕言见人走了,有些疑惑地抚上自己被咬得有些红肿的唇瓣,随后垂下手,想了想,算了,何必呢?既来之,则安之,他如此做有他的道理,清醒些吧,这人怎么会爱你?想开了,也就不再多想,走到床边,躺下,安心地睡了过去。跑不掉,逃不掉,躲不掉,既然非得面对,那还是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的,总之,任他处置好了! 第十章 朝堂论辩 次日上朝,楚夙弈的精神明显不太好,脸色有些许的憔悴,众大臣也不敢妄加议论,连暗地里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朝堂之上无人敢出声,生怕一句话触了逆鳞。 苏木却直截了当地站了出来,咄咄逼人道:“敢问皇上,苏先生究竟所犯何罪?你当初要赐死他,如今又要软禁他?!” 此话一出,百官无不面露震惊,这苏先生不是早就自尽了吗?!但都纷纷低着头,谁敢多言,上回那位刑部尚书被下令打二百大板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惨烈非常,这下,谁还敢多言,这怕提了苏先生,便是在以身犯险啊! 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满是狠厉的目光,阴冷地看着苏木,心里不由地泛起醋意,好你个苏木!哼!现在他眼里心里都是你!都是你!现在你还胆敢质问我,质问我为何软禁他?我想软禁他吗?!若是我不软禁他,他还会待在我身边吗?! 苏木也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敢问皇上,苏先生到底所犯何罪?!” 楚夙弈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那群文武百官的头是低了又低,不敢望一眼。 楚夙弈抬手,“刑部尚书?” 那位刑部尚书心里一颤,上次的伤还没好,算是勉强保住了半条性命,这要是再打,命可就真的没了,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回皇上的话,臣在!” “你说说,苏先生当日所犯何罪?”声音里阴晴未定,不明喜怒。 刑部尚书颤声道:“回皇上的话,当日苏先生,苏先生他意欲对舒嫔娘娘不轨,所以,所以皇上这才判了他,判了他死罪!” 楚夙弈墨玉色的眼眸一转,满是深不可测,问苏木道:“你听见了?” 苏木冷嘲热讽,回道:“呵,呵呵!皇上当日可是只听信了舒嫔的一面之词,你可有给苏先生解释的机会?!还是在皇上的心里苏先生的性命根本抵不上你妃子的心情?!还是说皇上早有赐死苏先生之意,只不过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赐他个死罪呢?!” 一顿冷嘲热讽,楚夙弈却没开口,确实,苏木说得对,他确实只听信了舒嫔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给苏慕言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的确有想过赐死苏慕言,毕竟这个弃子已然对他无用了,可是,可是…… 苏木冷哼一声,又开口道:“请皇上彻查此事!还苏先生一个清白!纵是皇上不相信苏先生的为人!臣信!还请皇上归案重审!不要在软禁苏先生,更不要对苏先生滥用私刑!” 楚夙弈阴寒地看了苏木一眼,你说我不信他?!归案朕若是不归案重审,岂非让苏慕言觉得朕不信他?!可是朕若是归案重审了,又以什么理由把他留在身边,到那时,让朕眼睁睁地望着,看着他跟你回苏府?!跟你在一起吗?! 苏木对上楚夙弈阴冷如炼狱的眼睛,不由地得意地扬了一下嘴角,大声喊道,语气里满是恳切,“请皇上重审此案,还苏先生一个清白!不要让对你忠心不二的苏先生蒙受不白之冤!” 楚夙弈又急又气,冷冷回道:“此事容后再议!” 就此退朝,朝臣们出了朝堂忍不住议论纷纷。 流夜凑近苏木,小声说道:“我告诉你,皇上将苏先生带回宫中,不是让你与皇上当面对峙的!”语气满是焦急与无奈。 苏木无所谓地笑了笑,继而认真地回道:“若非如此,你真当那人会将慕言完好无损地送回苏府,我是不信!” 流夜急道:“送回苏府,许是不可能,可是我觉着皇上定会让苏先生完好无损的!” 苏木冷着脸看了他一眼,流夜也不在说话,良久,回道:“就此告辞!” 苏木顿在原地,冷哼一声,嘲讽道:“完好无损?慕言待在他身边就是最大的伤害!” 第十一章 亲备甜点 楚夙弈端着一木碟,里面满是各色甜点,在未央宫门前踌躇了许久,想了想,又觉着回身走吧,没想到这时门却从里面开了,苏慕言走了出来,见了他手里端着点心,微微蹙了蹙眉,后来便是一副了然的清冷,平静地说道:“请陛下进来吧。” 楚夙弈听到苏慕言此话,心里不由地有些高兴,本来还在想这人会不会因他昨日的行为生气,这下,心里却欢喜了不少,自己何时变成这样了,都是他害的! 楚夙弈进门便把甜点放了下来,错落着摆了一桌子,自己才坐下,又看见苏慕言站在一旁,便将人拉了过来,要他坐在自己旁边。 楚夙弈看了看苏慕言的下唇,还好这人的唇已经好了,看着看着,这如同三月里初绽的桃花瓣一般的唇不由地诱得他有些失神,一时间反应过来之际,只得躲闪开目光,看着满桌的甜品。 楚夙弈看了半天,拿起一块十分精致小巧的桂花酥,有些笨手笨脚地递到了苏慕言唇边,苏慕言目光里有些惊讶,随后什么也不说,便张嘴把桂花酥一起吞入嘴中,唇有些不小心地碰上了楚夙弈的手指,楚夙弈心里莫名地一阵悸动,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许是这就是心动吧!眼睛不由地直勾勾地望着苏慕言。 苏慕言嚼了嚼嘴里的东西,便咽了下去,抬头望着楚夙弈,直直地对上楚夙弈的眼睛,良久不言。 楚夙弈不由地笑了笑,以为苏慕言有话要跟他说,却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良久不语,便道,语气也柔了些:“想说什么,怎么不说?” 苏慕言这才开了口:“怎么毒药还没发作?” 楚夙弈脸上的笑意一时间黯淡了下去,心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这人,这人以为他在甜品之中下毒!原来在他眼里,他楚夙弈已经是个如此阴狠的人!如此,如此不可原谅! 苏慕言没有注意到楚夙弈的脸上交错着委屈和愤懑的表情,又拿起一块桂花酥,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语气平淡,“这毒无色无味,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毒,可你每次用毒,顷刻之间一定会取人性命,这次怎么这么久?莫非药量不够?” 楚夙弈心里又气又痛,苏慕言每句话都狠狠扎进他的心里,刺痛得他有些踹不过气来。 苏慕言拿着那块桂花酥直接递进了自己的嘴里,刚欲嚼动之时,楚夙弈便狠狠地凑上他的唇,狠狠地撬开他的唇舌,一阵胡搅蛮缠,将苏慕言嘴里那块桂花酥送进自己嘴里,苏慕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楚夙弈把那块桂花酥咽了下去。 苏慕言望着楚夙弈,楚夙弈的脸上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神色,有些受伤的样子,他直直地望着他,问道,语气急切又带着一丝酸楚的委屈,“苏慕言,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了?” 苏慕言不答,他又继续问道,那双墨玉色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深情,还有那般如孩童一样稚嫩的委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下不等苏慕言作答,他便起身退了出去,生怕苏慕言一开口,便是他不想听见的答案! 第十二章 对峙苏木 从未央宫回来,楚夙弈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想了想便派人传召了苏木,不想苏木并未离开,一直在宫内闲逛,似乎就在等他传召一般! 楚夙弈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苏木一眼,语气阴寒无比:“为何?” 许是平常人听不出楚夙弈在问些什么,但是苏木一下子便能断定楚夙弈在问些什么,于是直言不讳地回道:“因为他不爱你了!” 楚夙弈恶狠狠地望着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回答,或许是不愿相信,他一口否认道:“不会!才不会呢!”那模样宛若一个孩子对着另一个抢了他心爱玩具的孩子大吼大叫! 苏木冷静地回道:“怎么不会?慕言看你的时候有昔日那种极力掩饰却又无果的温情吗?他还信你吗?他对你的一举一动可有什么反应?!”语气里满是针锋相对,见楚夙弈不回答,又道:“他对我就不一样了!他对我满目柔情,语气更是温柔如水,甚至只要我说,他便答应与我相拥入眠,哄我入睡!” 楚夙弈的心里顿时又酸又痛,急道:“你住口!住口!” 苏木应声不再说了,朝着楚夙弈得意地一笑,楚夙弈啊楚夙弈,这么容易暴露情绪,可太不像你了! “才不会呢!才不会!苏慕言分明喜欢我的,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十年了,他分明喜欢我的,他肯定是喜欢我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反驳苏木还是在自欺欺人! 人心易暖,人心易冷,苏慕言是爱了楚夙弈十年,甚至自见到他那一刻起,便有了不应该有的情感。 苏木看着楚夙弈,淡然地说道:“还请陛下重审此案!” 楚夙弈望了苏木一眼,想来,若是不重审此案,苏慕言便绝对不会再原谅自己了,审便审吧,说不定还能在那人眼中再看到一丝温情! 良久,楚夙弈才道:“好,便交给你吧。” 苏木笑笑,这个人果然是楚夙弈,案子交于他审一方面是要还慕言一个清白,另一方面实则在暗中告诉慕言,我苏木在楚夙弈手里,生杀皆由他所控,警示苏慕言不要轻举妄动! “臣领旨谢恩!吾皇圣明!” 随后,楚夙弈便让苏木离开了,再看一眼,只觉自己越发嫉妒那人,嫉妒他能够拥有苏慕言满眼的温情,嫉妒他有苏慕言的温柔相待,嫉妒他能够和苏慕言相拥入眠,嫉妒!嫉妒!嫉妒! 想来,苏木不出些时候便能得出当时苏慕言蒙受不白之冤的结果了,想到这里,楚夙弈不由地焦急起来,那么他便不得不放苏慕言走了,不,不可以!那人不能走!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是我楚夙弈一个人的!他不能走! “流夜!”楚夙弈喊了一声! 流夜本就是他的贴身侍卫,应声而来,赶忙上前,跪倒在地,有些不知所措! 楚夙弈半晌才开了口,语气里有些不情不愿,“我问你,苏慕言对苏木是不是很好?” 流夜不敢开口,楚夙弈才又道:“实话实说,我不怪你!” 流夜几经犹豫,终是说道:“苏先生他待苏木有种异于常人的温柔,苏木好像也很喜欢,喜欢苏先生的样子!”说道最后,声音愈加小了下去。 良久,听不见皇上开口,流夜还以为触了他的逆鳞,又惹他生气了,却不想,高高在上的那位帝王只是淡漠道:“好了,你下去吧。” 流夜欲言又止,其实苏先生许是还是……,却终究憋了回去,只说了声:“是!属下告退!”便退了下去。 第十三章 水落石出(一) 是夜,宫里的夜晚虽不如竹林里的夜晚一般静谧,却格外冷清,自从被软禁于未央宫中,楚夙弈的行为举止令苏慕言心生疑惑,楚夙弈为人阴狠决绝,理应让他生不如死,为何楚夙弈所走的每一步,每一个举动,苏慕言都不能看清。 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能想出个缘由,苏慕言便想推开门,在门前庭院之中赏赏月,却不想楚夙弈在他将欲推门而出之际,一脚踹开了门,闯了进来。 苏慕言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就已被楚夙弈死死地抱紧在怀里,鼻翼之间满是那人的酒气。 苏慕言推了推,这一推,那人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反将他抱得更紧,苏慕言索性也不再挣扎,任由楚夙弈就那般抱着。 良久,楚夙弈凑上苏慕言的耳侧,苏慕言感觉到自己的耳侧满是那人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他的呼吸似乎有些紊乱,楚夙弈呢喃着喊了声:“慕言。” 苏慕言心里不由地动了一下,这是那人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声音如此轻柔,宛如羽毛在他的心上轻轻滑过。 良久,楚夙弈又柔声道:“慕言,当日之事,你定是清白的,可我恨不得你有过,因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苏慕言心里不由地一阵悸动,却生生压抑了下去,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我断然不可再轻信他,他可是楚夙弈,那个阴狠决绝,手段无情的帝王! 楚夙弈的手松了松,随即对上苏慕言的眼眸,还是一片清明,我究竟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在看我时仍是那份温情与柔和。看着苏慕言,楚夙弈终是忍不住倾身下去,轻轻浅浅地点了点那人如同三月初绽的桃花般的柔软唇瓣,一点一点复又一点,最终将自己的唇贴上那人的唇,一点一点厮磨,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那人的下巴,苏慕言的唇瓣微启,楚夙弈便见舌头深入,轻轻浅浅地吮吸着。 苏慕言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望着他,楚夙弈勾了勾唇,退了出来,又轻轻地吻了吻那人的唇瓣,最后轻轻地在那人眉心落下一吻。 楚夙弈直直地望着苏慕言,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深情,放柔了声音,问道:“慕言,如果真相水落石出,你可愿留下?” 苏慕言不答,也不知如何作答,正如楚夙弈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逃不掉,又怎能逃呢? 楚夙弈见他不答,复又轻轻浅浅地吻了吻他的唇瓣,又一次柔声问道:“慕言,不走好不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苏慕言稳了稳心神,平静地回道,一如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陛下说笑了,若是陛下想让我留下,我如何逃得了?” 楚夙弈心中一阵钝痛,良久才缓了过来,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 苏慕言面无表情地望了楚夙弈一眼,冷淡地回道:“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结果终究会同陛下所想一样。” 此话一出,楚夙弈立刻用唇封住了他的唇,这人为何句句伤人,字字如针,以前他总是软语待我,满目温情,为何如今?我不要,我不要! 苏慕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转瞬之间平复了下来,再不能信他,再不能错负自己的真心,那颗心早已遍体鳞伤,垂死殆尽了。 楚夙弈在他的唇上轻轻流转,慢慢缱绻,生怕弄痛了那人,殊不知那人早已被他伤得痛不欲生了,痛到麻木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