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三体：我在小镇斩神明》 第001章 公司 1 午睡的时候，李辛毅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 那个世界房子很高，很拥挤，那里的人忙忙碌碌。 那里的温度可以随意调节，可以随便和千里之外的人说话。在那里他很重要。 梦里他看见几个人背着光，看不清面目，对着他大喊： “记住，早点回来啊！” “带着答案回来啊！” “李辛毅！记住一定要回来……” “李辛毅！…… 突然一个纸团砰的打在他头上，把他惊醒了。 。 接着便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 “李辛毅，上班时候睡觉啊，当心老板扣你钱。” “你快看娓娓，她另有新欢了。” 同事们的声音在耳边嘈杂。忽拉拉，电风扇吹起一阵风，把桌上的一张单据吹到了他脸上。 李辛毅低声咕哝了一句，坐了起来。 他回到了现实当中。 眼前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办公室，办公桌三三两两的随便拼在一起。电风扇胡胡吹着，窗外传来蝉鸣声。正值初夏。 李辛毅向前看去，墙上有块铜牌，写着‘鸿福食品贸易公司’， 铜牌之下，还挂着一条大红幅，条幅上乱糟糟的写着几个大字：‘殚精竭虑努力工作，争保公司扭亏为盈’。 这条幅把李辛毅看笑了。 因为条幅显然没有效果。眼前差不多有十个员工，一个个的，都在吹牛聊天，还有人拿着张黄黄绿绿的纸，在研究预测博彩号码。 房间里最鲜艳的一抹亮色，是个穿着包臀红裙的女子，正坐在某男职员的腿上。 “让姐姐亲一下，就亲一下，……”女人嘟着嘴。 那个男员工白白净净的，支支唔唔的说，“不，不可以……”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突然，又一个纸团朝李辛毅当头飞来，李辛毅头一偏，闪过了。 扔纸团的男人，叼着快烧完的香烟，冲着李辛毅诡异的一笑，“娓娓现在撩别人去了。后悔不，” 李辛毅只是笑了一下，没回答，低头开始整理单据。 李辛毅是公司的新员工，他进公司才几个月。刚进公司不久，就遭到了那个叫娓娓的女员工的强烈攻势。就算李辛毅告诉对方自己有女友了，她也不肯罢休。 现在，她终于把目标转向了别人，李辛毅心里非但没失落，反而感到庆幸，看来以后可以消停些了。 香烟男看李辛毅不吭声，又狠狠的扔了一个纸团过来，“喂，说话呀！” 啪， 传来闷闷的声响。好像纸团打在什么体积很大的东西上了。 办公室里突然就没声音了。 李辛毅感觉身后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一个粗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都在干什么？没看到横幅上写的什么吗？” 随着老板的咆哮声，一个二三百斤的肥胖身躯出现在了办公室中。 娓娓连忙从男人腿上下来，快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老板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办公室里不允许越界，男女之间必须保持距离。” 娓娓坐回了位子上，听到这句话，娇艳的眼睛翻了个白眼，嘟嚷说：“那上班还有什么意思嘛~” “这是为你们好。”老板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要是哪天有人不见了，保持距离会让你们好受一些。” 突然间，没有任何声音了。好像房间的温度突然降了几度。大家听到这句话，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二百多斤的庞大身躯向李辛毅转过来，“418号订单的单据好了没？” 李辛毅立刻拿着单据站了起来，“已经好了老板。” “你跟我去发货。” 说着，肥胖的身躯就一摇一摆的朝里面走去。李辛毅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一扇铁门，走进库房，环境一下子变得肮脏昏暗，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这里堆了很多的货物，都用黑袋子装着，一堆一堆的，从地面堆到天花板，鼓鼓囊囊的黑袋子，就像一堆堆巨大的肿瘤。 老板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进了更里面的区域，眼前出现了一排一排的铁笼子。李辛毅能听到哼哼吱吱的牲畜的声音。 “红猪三头，白羊五头。去把它们赶出来。”老板命令道。 李辛毅走到笼子前，笼子里面的‘牲畜’，全都是喂得肥滚滚的人。当李辛毅打开红猪笼子的时候，一群臭烘烘的果体男人，鼻子里发出哼哼呼呼的声音，完全不会说话。 而打开白羊笼子的时候，里面的女人则显得很惊恐，一边咩咩的叫，一边往里面躲。 李辛毅把三个胖男人和五个胖女人驱赶到一起，这时侧面传来卷帘门打开的声音， 卷帘门外，几个人拿着提货单已经等着了。他们把装有红猪白羊的笼子拖了出去，在出货平台那里，停放着一个铁皮车斗。 李辛毅怔怔的看着铁皮车斗，铁皮上印有几个快磨损的字：‘伍征牌拖拉机’。 这个被称为‘伍征牌拖拉机’的东西，只有一个车斗，前面却是用两匹马拉的。 李辛毅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快速把那个名称‘伍征牌拖拉机’抄了下来。 “你在写什么？”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什么。”李辛毅把本子塞回口袋。 老板没有在意，说道：“关上门，到我办公室来。” 随着卷帘门咔咔的关上，室外的光完全的消失了。李辛毅朝剩余的十三头红猪白羊看了一眼，向老板办公室走去。 老板办公室跟外面一样，又破又烂，东西到处乱扔。房间里居然也有一个笼子，不过是空的。 老板那肥胖的身躯在沙发上坐下，并发出一声长长的，胖子才有的喘息声。 “你这段时间，工作干得很好。”老板对李辛毅说。 “谢谢老板。”李辛毅没有坐，站在那儿看着老板， 李辛毅在公司的职务不高，而且进公司不久，还是新人。老板平时从来是不找他的。 “给你多发两个月工资，拿去给家人买点东西吧。”说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被扔到茶几上。 李辛毅把信封捡起来，打开后，里面装着一大叠厚厚的树叶。 但李辛毅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老板，为什么要给我发钱？” 老板用力的拿纸扇着风，说话时，却没有看他，“小李啊，公司每个月都在亏钱，快支撑不下去了。” 难道是裁员？李辛毅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这个念头。 但他没有轻易表露什么，而是平静问：“所以呢，您需要我做什么？” “也该你为公司做点贡献了。”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下。那一刻，李辛毅听懂了老板的意思。 “可是，我不够胖……”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老板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下一份订单，他们不要胖的。” 第002章 老板 2 从老板办公室里出来时，那些职员还在打打闹闹，没人注意到李辛毅的脸色。 李辛毅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突然想起，公司里最胖的那些员工，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两周前，最后一个胖子王姐，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后，趴在桌上哇哇的哭， 当时所有员工都在劝她，不要为了这点小事难过。 好像大家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 李辛毅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就像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样，坐下。 “明天记得一定要来上班啊，”老板刚才笑呵呵的说，“千万不要逃跑，逃跑的话你的家人会倒霉的。” 但是，我不愿意被卖掉！李辛毅愤怒的在心里喊着。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有个人喊了一声。“哎呦！你们看已经四点半了。” “干什么？你又想早退？”另一个员工说道。 “走了走了，不让我撩男人，这样的公司不想呆了。”娓娓率先拎上小包，浑圆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朝门外走去。 看到有人打头阵，接下来，所有人都动了。 “走啊，李辛毅，”香烟男喊道。 李辛毅低声的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走了，但李辛毅没有走。 他抬头看了一眼老板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老板还在。 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最后，手持那个厚信封，站了起来。再次走近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看见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又有什么事？” 李辛毅说：“关于那个变成红猪的事……” “别屁话多了。”老板挥了挥手说，“给你多发点钱，就是为了让你好好跟家人团聚一晚。” “为，为什么是我？”李辛毅不甘的问道。 “你在公司的时间最短，”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不牺牲你牺牲谁呢？” 对于这个回答，李辛毅并没有觉得意外。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掏出厚厚的信封，啪的扔到茶几上。 “对不起，我不接受！” 听到李辛毅的这句话，老板的胖脸顿时狰狞了起来。 “原本想让你再好好过一晚的，可你不识好歹……” “我只是给你打工，你经营不下去，凭什么拿我去卖钱？”李辛毅喊道。 “出卖劳动力也是卖，卖自己身体也是卖，你早就卖给我了。” 啪一声，老板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劳动合同，“你自己看看。” 李辛毅瞳孔一缩。只见纸上赫然写的是‘卖身契’，而且上面明明白白有自己的签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李辛毅怒了， 自己不可能签这样的东西。 他拼命回忆自己进公司的第一天，签的劳动合同是什么样的，但当初似乎根本没有仔细看纸上写的是‘劳动合同’还是‘卖身契’。 李辛毅看着手上的纸，无论如何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他双手发力，把那张纸撕个粉粉碎，然后把碎片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我辞职！不干了！” 一个声音在背后沉沉的说道：“你给我自己走到畜笼那边去。” 猛的转过身，李辛毅发现胖子手里有一把枪。 给李辛毅看卖身契只不过是幌子，胖子真正的目的是从抽屉里拿出枪。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李辛毅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你的状态这么不稳定，那只能当场转化了，”胖子冷冷的说，“现在就把你转化成红猪，” 李辛毅颤抖着说：“转化？什么是转化？” “转化就是让你真心实意的相信，自己只是头猪，你会失去说话和思考的能力，只能像猪一样哼哼。……” 枪管在他背上顶了一下，“给我走！” “老板，……我还可以为你做别的，我是公司里工作最勤奋的人……”李辛毅放弃对抗，开始哀求。 “别担心，转化的过程是很快的。”胖子冷笑着说，“变成猪以后，你会觉得很快乐，我会每天把你喂得饱饱的。” 老板驱赶他往畜笼那里走去，一路上，李辛毅都在哀求，看上去非常的软弱。笼子里的红猪白羊们，哼哼声变得更响了，似乎感觉到会有新的同类加入。 笼子边上有一个大黑桶，老板命令李辛毅打开。 桶里装着一种粘糊糊的恶臭的东西，像是掺了很多屎的浆糊。老板用手捧起一把，那些粘糊糊的东西从肥厚的手掌上流下来。 “多香啊……”老板陶醉的闻着，“这种香气就会让你忘乎所以，你会忘记做人的感觉……” 突然一只脚狠狠的踢在他的裆部，然后手上的枪就被打飞了。 这个软弱的小职员竟然敢袭击我！胖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接着，他痛得鼻涕和眼泪都出来了，站都站不稳，膝盖一软。 由于剧烈的疼痛，整个体内的力气似乎都被瞬间抽干了，根本无法发出大声的惨叫。 接着，两只铁钳般的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胖子双眼往外瞪，他拼命的挣扎着。 笼子里的红猪白羊们不停的乱叫着，把笼子撞得砰砰直响。 胖子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起，挣扎中他看见一双眼神凌厉的眸子，完全不是平时那个与世无争、乖顺听话的小职员。 “你一共害了多少人，嗯？”李辛毅卡住他的气管，用一个胖子从来没听过的语气在说话， “你前前后后卖掉多少人了？公司里的人一个一个的变少，王姐还有那么多的人。你自己这么胖，为什么不先卖你自己？” 胖子脸上已经变成了紫色，白唾沫从他嘴角边流出来。 胖子还在用力的挣扎，就像一头搁浅了的鲸。但是这家伙太胖了，身体很结实，要掐死他不是那么容易。 李辛毅调整自己的姿势，慢慢站了起来，手却没动，他把自己整个的体重都压到了对方的喉咙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辛毅很有耐心，双手就像铁锁一样， 终于，胖子一动不动了。 李辛毅突然收手，心脏砰砰乱跳， 他有点惊慌失措的站在那儿，四周光线黯淡，他站在一具庞大的尸体前。 我是怎么做到的？ 第003章 市场 3 李辛毅脑子里嗡嗡直响，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发蒙。 当胖子用枪对着自己的时候，他立刻作出了一个判断：对方并不会开枪，因为胖子要拿他卖钱的，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对方注意力松懈的时机。 于是他立刻开始示弱，让胖子对他毫无防备。当胖子注意力转移到那桶浆糊上面时，脑子里似乎亮起一个灯：‘就是现在！’然后他马上就行动了。 接下来，他完全没有在思考，任由身体自己行动。很轻松的就干掉了这个胖子。 在他发动攻击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会不会成功。似乎天然的就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胖子重二三百斤，在他潜意识里却是不堪一击。 奇怪的是，从头到尾他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此刻，面前躺着一具尸体，他也没有产生任何恐惧情绪。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小镇长大的普通人，一个小职员。 ‘现在，怎么办？’李辛毅喃喃的说。 胖子肥大的身体躺在污垢的地面上，由于是掐死的，所有没有血，也没有任何难处理的痕迹。 他马上行动起来。 李辛毅打开猪笼，把老板的身体拖了进去。里面的红猪乱叫。他把尸体塞进深处，盖了一大堆稻草， 接着他把地面上的痕迹进行了清扫，李辛毅思考着，要不要把笼子里的这些人都放了，但就算打开笼子，那些‘红猪’们也没有任何有智慧的迹象，它们挤来挤去，乱叫着。于是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再扫视了一遍现场之后，他回到老板办公室，确保房间里也自己没有留下过痕迹。老板那把枪被他拿走了。 擦干净双手，整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用十指慢慢的整理了头发。 他照了一下镜子，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就是早上走进公司的小职员，一个懦弱的、听话的小职员。 当他刚刚从老板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一声响动，只见一个人惊讶的‘啊’了一声。 李辛毅顿时吃了一惊，但他脸上表情没有失控。 只见娓娓勾引的那个小白脸，正站在他自己的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咦，李辛毅，你还没走？”小白脸意外的问道。 “我正准备要走，你呢？怎么又回来了？”李辛毅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强装镇定的问道。 小白脸亮了亮手里的钥匙，“我把这个忘了。” 看起来，小白脸什么也没听到，也没有注意到李辛毅刚刚从老板办公室里出来。 小白脸向门外走去，同时向李辛毅道别。 “拜拜，明天见。” 李辛毅喊道，然后，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吓死我了，他不会听见了什么吧？李辛毅揣测着， 但是，据他平时一贯对小白脸的了解，这个人挺简单的。娓娓只是调戏他一下，小白脸就会脸红。他一定什么也没有察觉。 该走了。李辛毅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事情。 。 他五点钟的时候走出了公司，太阳正在往西边斜。李辛毅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眼里是这熟悉的街景。每天上下班都要看见的景色。 两边是高大的树，树荫浓密，夕阳的金光时不时从叶缝中跳出来。树枝上到处挂着玻璃做的黑眼睛。 马路上，一头牛拉着银光闪闪的轿车路过，车屁股上印着‘别克’两个字。 来来往往的行人，边走边说笑。有一个穿工装裤的黑瘦男人，蹲在路边逗弄着流浪小狗。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正常。 一阵烤肉的香气突然扑入鼻孔，李辛毅来到了必经的集市区。 “好肉，好肉，新鲜杀的肉唉……”肉铺的店主在卖力的吆喝着。 李辛毅走了上去。“给我切一斤。” “这么好的肉，不多来两斤？你看，你看粉粉红的……” 拎上油纸包好的肉，李辛毅又在一家玩具店前停了下来，橱窗里，各种娃娃和玩偶乖巧的看着他。李辛毅摸了摸口袋里那厚厚的信封。 妹妹会喜欢这个吧。他心想。于是便走了进去。 “我买一个粉红熊玩偶，”他从信封里摸出了一片大叶子。 店主是个圆脸的中年女人，笑咪咪的说，“家里有孩子啊，孩子多大啦？” 店员是个男青年，他接过叶子，还对着太阳照了照。 “快把玩偶包起来。”女店主催促道。店员手脚麻利的把玩偶装进袋子。“小姨，包好了。” 女店主把袋子和零钱一起交给了李辛毅，“下次请还要来哦。” 李辛毅看着手上的找零，——几片小叶子，还有几个小贝壳。 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失手掉了一个小贝壳，李辛毅蹲下来捡‘钱’，顺势朝马路对面看了一眼。那里只有一棵大树。 当李辛毅离开后，大树后慢慢的伸出一个人头。是那个逗狗的工装裤男人。 李辛毅在闹市里面四处逛着，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李辛毅拎着袋子离开了闹市。 他走了几分钟后，突然转身。 有个人影立刻躲了起来。 李辛毅像是忘了什么事一样，重新朝闹市走了过去。刚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闹市重新出现在眼前。 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几只苍蝇嗡嗡的围着肉摊转着。几块肉挂在钩子上。 充满香味的烤肉摊上，只有烤肉在滋滋作响，那些一边吃着一边叫好的顾客也无影无踪。 面对这一切，李辛毅却没什么表情， 似乎一切是司空见惯的。在这个世界，奇怪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 有很多事情他是无法理解的。 再次走到玩具店门口，李辛毅朝里面望了一眼，圆脸店主和那个年轻店员正黏在一起，细细碎碎的说着什么话，不像是小姨和外甥应该有的样子。 李辛毅再次推门走了进去。 “老婆，来客人了。” 随着一声喊，脸圆圆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满脸笑眯眯的和善表情， “欢迎光临玩具店。想买什么呀？家里有孩子？” 似乎刚才并没有见过李辛毅一样。 “是啊，我有个妹妹。”李辛毅和善的笑道。 第004章 晚餐 4 李辛毅在玩具店里随便的看着，和店主聊天。 突然他随意的问道，“请问，你们俩结婚多久了？” 女人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两年了。” 看了一眼岁数相差明显的男人和女人，李辛毅笑着点点头，“你们很般配。” 顿时，女人脸上笑开了花，“哎呀你真会说话。我们周围的人总是嚼舌头，说我比他大太多什么的，……” “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李辛毅说。 女人脸上的笑意盖都盖不住，“这小伙真是好人，你下次再来，我给你打对折。” 李辛毅和善的笑着。 就在半个小时前，这对夫妻的关系明明是小姨和外甥。可是当他再次进来的时候，他们竟然变成了夫妻。 这很正常。 在这个世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突然间所有人都变不见了的闹市，李辛毅发现这种现象也不止一次了。 李辛毅向店主道了谢，走出玩具店。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穿工装裤的干瘦男人慢慢走了出来，看着李辛毅的背影。 。 半小时后，李辛毅回到了自己家里。路上他走得很慢，今天碰到的怪事太多了，而且为了不变成动物，他杀掉了公司的老板。 这件事最后会怎么收场？这些想法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头。 但是，家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就不见了。 “我回来拉！”他大声的说着，“大哥，大嫂！” 突然有个声音叫着“毅哥哥！”一个小女孩欢快的朝他跑了过来，她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像树懒一样挂在身上。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嫂子走了过来， “今天发钱了。”李辛毅说着，把小熊玩偶拿了出来， 妹妹抱上小熊，开心得不行，蹦蹦跳跳的。 “给哥买了瓶酒，这个化妆品是给嫂子的，还有……”李辛毅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最后到那二斤肉时，嫂子皱了皱眉。她接过肉，随手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没人有什么反应，似乎买回来的肉就应该是这样处理的。 大哥拿起那瓶酒，端详着，“今天茉莉是要来咱家吃饭的吧？” 李辛毅说：“她七点半到。” 茉莉是李辛毅的女友，两人相处已经挺久了。虽然李辛毅的家人都认识她，但请她来家里吃饭还是第一次。所以大哥想，把这瓶酒开了。 大哥喊道：“老方！”厨房方向立刻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仆人， 仆人戴着一副眼镜，笑容温和，举止得体，如果不是身上那身衣服，外人看了，准会以为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先开了醒酒。”老方说道，他利落的开酒，慢慢倒入醒酒器，他的动作没有一步是多余的。做完后老方悄然退下。 “毅哥哥！哥哥过来陪我玩！”妹妹在沙发上跳着，不停的叫着。 “来了。”李辛毅走了过去。 这便是李辛毅全部的家人。大哥大嫂，一个不满十岁的妹妹，还有老方， 从来没人问过，爸爸妈妈去哪了，也没人深究为什么大哥比李辛毅大十岁，而妹妹比李辛毅小十几岁。似乎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 7点半的时候，门铃响了，李辛毅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笑容甜美，水果一般的女孩。 一看见李辛毅，茉莉就扑过来，李辛毅躲闪不及，被‘母啊’狠狠亲了一口， 李辛毅有点尴尬，轻声说，“我大哥大嫂都在呢。” “怕什么，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茉莉甜蜜蜜的笑着，大方的进屋问候：“大哥好，大嫂好，叮当好！” 李辛毅却没有马上进屋，目光在四周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才关门进屋。 沙发上，茉莉抱着妹妹叮当，叮当抱着小熊，已经玩在了一起。房间里充满了笑声。 大哥喊道：“老方，上菜吧。” 不一会，菜肴的香气已经充溢了每个人的鼻腔。 “好期待呀！”茉莉笑着， 但是当茉莉看到桌上摆的菜时，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把窗关了吧。”大哥平静的说。 哗啦啦铁条拉动的声音，只见李辛毅从门边拉出一扇铁门来，仔细把它锁上。然后又从窗帘下拉出两扇铁窗，一扇一扇窗关上，整个屋子就像是瞬间变成了囚牢一般。 茉莉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 “愣着干什么？坐。”李辛毅拉着茉莉来到桌前。 五口人围着饭桌坐下，有那么几秒钟，没人说话。 “是不是很不正常？”大哥似乎想活跃气氛，打趣道。 老方轻轻的从旁边走过，拎着一把四尺长的大斧头，把斧头头朝下，摆在靠墙的位置。 骨都骨都，大嫂从醒酒器里倒出鲜红的酒液，红色斟满了四个杯子。大嫂端着杯子朝茉莉递过来，“喝吧，喝。” 饭桌上没有人先动，大哥朝李辛毅看去，李辛毅也朝大哥看去。老方默默的站在一片阴影里。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茉莉勉强的笑了一声，“李辛毅……” 突然餐桌上所有的人，同时朝茉莉看了过来。几双眼睛直盯着她。 “李辛毅……”茉莉突然升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茉莉，其实，我们全家都不是正常人。”李辛毅开口说道。 “你们……是什么邪派教徒吗？” 随后，茉莉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太好了！我最喜欢了！” 在这个世界里，‘信邪’才是主流。基本上一半人都信一些邪邪鬼鬼的东西。 大哥被茉莉的反应呛得直咳嗽。“咳咳咳……不是这样的，茉莉，我们反对那种东西。” “我们认为这个世界是不正常的，周边时不时会发生有人消失的情况。没人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掳走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大哥手指着那些铁窗说： “所以，一入夜，我们就把自己牢牢的锁起来，抵御外部的威胁。” 而桌上的菜，几乎都是素的，大嫂说：“我们并不是素食主义者。而是因为，这里的肉，都有问题。” 第005章 仆人 5 茉莉的表情一副很迷茫的样子，显然，她没听懂。 李辛毅一家不吃肉，所以桌上的菜，基本都是素的。 但李辛毅今天明明买回来两斤肉的，只不过大嫂直接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关于肉的问题，李辛毅有特别的话语权，因为他在‘鸿福食品贸易公司’上班。他的公司长年出售‘红猪’和‘白羊’。 “我是故意买肉的，”李辛毅说，“我们假装买肉，让别人以为我们和大家一样。” “我们对世界抱有怀疑，但我们假装什么都没察觉。我们不想被怀疑或注意到，我们想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真相，还有回到正常世界的办法。” 李辛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他念道：“伍征牌拖拉机，别克轿车，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茉莉摇头说。 “这两个词都是我抄下来的，”李辛毅说，“前一个是牲畜运输车，后一个是出租车。为什么车身上印着这样的文字？我问过那些驾车的人，没有人知道车身上为什么印着那些字，也不知道含义是什么。” “还有，到处都挂着那种黑色的玻璃球，那些又是什么？” 茉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迷惑了。李辛毅家人所说的这些，在她看来，都是世界上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就像天上为什么有云，大地为什么是平的，谁会去想这些啊？ 茉莉想了想，说：“我们学校最近有个老师消失了。” 茉莉在一家本地的学校工作。 “那个男老师早晨出门上班，家人看着他走进小巷，可他再也没出来。就莫名这么消失了…… “他妈妈都哭得晕过去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全家人就平静的买菜、烧饭，似乎悲伤全都不见了。到第三天，他家人就已经忘记了他。” 李辛毅疑惑的问道：“是忘记了，还是突然就不觉得难过了？” 茉莉说，“学校派人把那个老师的东西送回家，被他妈撵了出来。说他家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 像这样莫名消失的事件，在这地方是很常见的。消失没有规律、随机发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甚至也没有人会报警，因为它就像下雨一样，已经成为了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辛毅决定今天干掉胖老板。 在李辛毅眼里，胖老板倒卖人畜，恶行累累，是最应该消失的那个人。 就算他杀掉胖子，别人也无法判断，胖子究竟是出事了，还是突然就不见了。 所以，干掉胖子后，李辛毅一点也不慌。 茉莉问道：“如果这些现象都是不正常的，你们会做什么呢？” “隐藏自己。”大哥说，“在我们搞清楚一切之前，家人的安全最重要。我们什么也不会做。不引人注目，悄悄的观察，就是我们的准则。” 一个字，就是‘苟’。 叮当突然用她那稚嫩的童声问道：“茉莉姐姐，今天我们说的话，你不会说出去吧！” “叮当！”大哥轻轻呵斥了一下。小孩这么对茉莉说话，有点不太礼貌。 但叮当认真的说。“要是别人知道我们有这种想法，那全家就危险啦！” “我不会说出去的！”茉莉连忙保证。 李辛毅带着歉意看了茉莉一眼，“抱歉，让你听了很多奇怪的话。” 其实原本他的打算，是让茉莉对自己家人增进一点了解的。 可是没想到，不知怎么的，气氛就搞得有点奇怪了。 大嫂开始打圆场，“茉莉第一次来，不要把人家胃口说没了，我们还是吃饭吧。” 叮当也用清脆的声音说：“说了这么久，我快饿死了！” 大嫂一边劝着大家吃饭，一边给茉莉盛了一碗汤。 汤是半素萝卜高汤，虽然里面没有肉，但是经过妙手烹饪，喝上去还是十分的香浓可口。 茉莉朝李辛毅笑了笑，“你的家人对我很信任，所以才会跟我说这些。我虽然不懂，但我尊重你们。” 看着茉莉毫无城府的笑容，李辛毅觉得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晚餐之后，天已经黑了。外面的路灯和月光，把铁栏杆照亮了一边。 李辛毅走到窗边，朝外面望去。屋前是一条宽阔的街道，现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道路两旁是邻居们的房子，很多温暖的灯光亮着，看上去也没有异样。 茉莉和叮当在客厅玩着，李辛毅向厨房走去。厨房里，仆人老方正在洗着碗。 “方老伯，”李辛毅喊道。 从李辛毅有记忆起，老方就一直在这个家呆着。老方的气质非常儒雅，做事井井有条，看上去像个知识分子，完全不像仆人。李辛毅总是以‘方伯’来称呼他。 老方一边洗碗一边说，“你进来干嘛，这里太热，你快去凉快着。” 李辛毅不由分说，也拿起一个碗洗了起来。老方负责洗第一遍，李辛毅负责冲水。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老方看出了端倪。 “我想问问你，你的研究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老方默默的一直在做一项研究。但他的研究听上去很荒谬，叫‘在虚构中寻找真实’。研究的材料是小说。 老方认为，书里的世界，反而比眼前的世界更有真实性。所以他看小说的时候，经常会有新的发现。 最后一个碗洗完，老方擦了擦手，说，“有个东西给你看，到我房间来。” 两人进了老方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仆人房，在最偏僻的角落。房间也很小，但是一进门，就能感觉到某种异样。 因为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仆人的房间。 房间里四面都堆满了书。桌子上有厚厚的纸笔，墙壁上还贴满了纸，纸上写着字，不同的内容用各种颜色的线连接起来。活脱脱是个学者搞研究的密室， “我最近读了两本有趣的书，给你看看相关的内容。” 老方说着，从书堆中捡起一本。 本地人是不看书的。不仅不看书，还觉得看书是件怪异的事情。 读书这件事情，也是老方的‘秘密’，只有李家人知道并允许仆人读书。如果他到别人家里当仆人，很容易因为他的癖好而被开除。也许这就是老方在李家呆了这么多年的原因。 第006章 日 6 老方在书上做了一个标记，李辛毅接过书，阅读了起来。 然后他慢慢抬起头，“纸钞？” 老方点头，“在这本书上，人类是用纸来当钱用的。” “拿纸当钱用，和拿树叶当钱用，那不是一回事吗？”李辛毅说，“这不合理。” 老方问：“什么才是合理的？” 李辛毅说：“黄金？” 黄金是李辛毅觉得最合理的金钱形式。 老方没有反驳，而是问道，“如果有人拿数字当钱用呢？” “那我随便写个一千万，我就成富翁了？这更不合理。”李辛毅想也不想的说。 老方拿出另一本书，递给李辛毅。 李辛毅读到老方标出来的那句话：‘托尼手指轻点，敲出数字600，完成了付款……’ 还真能用数字当钱用？李辛毅大感奇怪。这小说也太离谱了吧！ “这些书都是胡扯吧？” 老方说，“如果一个动作也可以当钱用呢？” 李辛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方又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她在货架上拿了两瓶酒，然后伸出手腕晃了晃，嘀的一声，完成了购买。’ 手腕晃一晃，就可以付钱？李辛毅呆滞的看着老方。 老方看着李辛毅。“哪个才是更符合逻辑的呢？” 李辛毅…… 用树叶当钱用，已经非常不合理了。但这些书写的内容，更加的不可思议。难怪没人相信老方能研究出什么成果。 “我给你解释，”老方坐下来，抽出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用纸当钱用的社会，他们会生产一种工艺非常复杂的纸，叫作钞票……用数字当钱用的，是一种放弃了实物货币的社会，钱是可以没有实体的……而当人们拥有一种设备，可以直接操作账户的时候，你就可以晃一晃手表，把账户里的钱支付给商店……” 老方解释了很长时间。 “虽然乍一看，用纸当钱，用动作、数字当钱，都十分荒谬，但你了解了它们背后的系统时，会觉得这些方式非常聪明。” 李辛毅呆呆的看着老方，似乎脑海中有某种记忆在复苏，但又什么都没想起来。 “我真正想说的是，看似荒谬、杂乱、毫无道理的表象，也许背后存在一个想象不到的、但非常简单的原理。” 。 李辛毅无数次的对身边的事物产生质疑。但他不知道答案。 都21世纪了，怎么可能有人把叶子当货币？怎么可能把人当动物来买卖？ 但是，老方却说出了一种可能，也许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合理的，只不过背后有一种未知的逻辑，在控制着一切。 也就是说，看似怪异的世界，其实是合理的。 这个解释是不是真的说得通，李辛毅不知道，他沉思着，回到了客厅里。 走进客厅，突然觉得背后一软，茉莉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客厅，我难得来一次，你就这样对我？”茉莉的声音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在和叮当玩吗？”李辛毅辩解道。 茉莉嘟着嘴说，“我是来跟叮当玩的吗？我是来和你玩的。” 李辛毅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晚饭吃得开心么？我送你回家？” 茉莉一脸坏笑的说，“我晚上不回去了。跟家里说过了，” 李辛毅一脸诧异：“你晚上要住我家？” 茉莉点点头。 “你爹妈不担心？” 茉莉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发展到那一步了……” 李辛毅捂住她的嘴，“你这个疯丫头，这还是客厅呢！” “那我们去你房间！” 说完，茉莉就拉着他，快速的跑进了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 大哥和大嫂愕然看着两个年轻人的举动， 大嫂脸上浮起了笑意，瞟了一眼大哥，说：“我们俩以前也是这样吗？” 大哥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 茉莉咯咯的笑着，一进房间就拼命挠李辛毅的痒痒。唉，女人主动起来，你想象不到能有多主动。 “等等，茉莉，我有话跟你说……”李辛毅欲拒还迎。 茉莉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不要太多的语言，要的是行动……” 接着两人重重的摔倒在床上，床垫猛的弹了弹。 “茉莉……” 她跳了上来，坐在他身上，一脸坏笑。 接着，李辛毅看见了两张脸。 两张重叠在一起的面孔。两张脸都不是透明的，叠在同一个空间里。 两张脸都很漂亮，一张脸是茉莉的，但还有另一个鼻子，在她鼻子那个地方出现，两只眼睛，在她的眼睛的位置出现。 “李毅我欢睡发心凉……” “别辛，沙喜当你着……” 两张面孔同时说话，两个声音， 虽然那两个声音都很悦耳，但同时发声，分不清说的是什么。 李辛毅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呼吸急促。他有一种想把她从身上掀下去的冲动。 “你么？好吗” “我怎看？了” 她又说了句什么。接着，她慢慢的低下头来，四只眼睛，两两成对重叠在一起，凝视着他的瞳孔。 世界的怪异现象又出现了。 但这与闹市区的人突然消失不一样，怪异出现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他无法忽视，无法直接转身走掉。 她是茉莉，她是我喜欢的人！在心里，李辛毅对自己大声的喊道。 是她，是茉莉，不是别人！我知道她是的！ 他要强迫让自己相信， 两张面孔冲着他就吻了下来。就在她将要接触到他的时候，他一把抱住她，紧紧的抱住，让她的脸埋进自己怀里。这样就看不见两张脸了。 被抱住后的她似乎很满意，在怀里嘟囔着什么。 “睡吧，茉莉，睡吧……” 他抱着她不松手，闭上眼睛说道。 一切沉入了黑暗当中。 窗外的月光从铁栏杆上照进来，照在屋内的日历上。日历上显示着这个特殊的日期： 6月18日。 宜：入殓破土安葬 忌：嫁娶交易开光 第007章 第二代老板 7 第二天，天气突然变得非常的热，气温跟昨天相比，突然升高了十度。 这天气，就像神经病一样。 阳光穿透窗帘，照到李辛毅的脸上，他咕哝着坐起身，看了一下日历，今天是6月19日。 涌入脑海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该不该去上班。 胖子老板死了，这意味着公司要倒闭了，所以李辛毅已经失业了。 但他还是得假装一切正常，按时去上班。因为他要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要一脸无知的走进办公室，继续工作，也许几小时后会有员工发现胖子的尸体，然后办公室里会大乱，他要装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接下来，别人怎么做他也跟着做就行了。 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他头上。毕竟，他顺从低调的新员工形象是非常牢固的。 这时，身边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打哈欠声。茉莉也醒了。 茉莉坐起来，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男人一整夜都没碰她一下，她真的快气死了。她已经那么处心积虑创造机会了，可这男人就像块木头。 本来，昨晚她打算等他躺下后，直接来个霸王硬上弓。没想到，自己没抵抗住睡意，先打起呼来了。 交往都这么久，还没有实质性到那一步，茉莉的心情十分哀怨。一个早上，茉莉处处跟李辛毅作对。 李辛毅刷牙的时候，茉莉故意走过来踢他一下。 两人坐下吃早饭的时候，她又故意把他面前的包子抢走。 不过李辛毅啥也没说，拉着她的小手就一起出了门。 李辛毅有些心神不宁肯的，走到一棵大树下时，他朝树看了半天。 “盯着树干什么？”茉莉捅了他一下。 “既然树叶可以买东西，那干嘛还要去上班呢？”李辛毅喃喃的说， 他对茉莉说：“你在这儿等着！” 接着他就朝大树跑了过去，蹭蹭几下爬到了树上。 茉莉在下面看到他的动作，笑得不行。她喊道：“尽量摘大一点的叶子！” 李辛毅爬在树上，突然一阵舒缓的钢琴声，从大树另一侧传来。 悠扬的音乐声，让李辛毅的动作都突然的僵了一下。 肖邦，降e大调，作品第9号第2首。李辛毅的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信息。 树梢的尽头，在发亮的叶片之间，隐约露出一扇窗户。 那是隔壁的一幢豪宅，主人姓汤。李家顶多算个中产，汤家就不一样了， 房子不仅大一圈，而且有四层楼高，屋后还有游泳池和大花园。这是本地最有钱的人家之一。 在豪宅里，正对着树梢的是一个纱帘半掩的窗户。 窗户里一个曼妙的身影只能看见侧影，随着琴键的敲击，手臂舒缓的移动，仿佛完全沉醉在音乐声中。 树下的茉莉急了，“李辛毅，你在干嘛呀！” 一声喊惊动了李辛毅，同时也惊动了那个窗户里的人。 那个弹琴的女子立刻转过头，目光向窗外的方向看来。 穿越几十米的距离，她的目光与树上的李辛毅远远的对上了。 李辛毅感觉胸腔里像是有枪响，砰的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一时间，他觉得很慌。 窗户里面，那个坐在琴前的女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窗外。 他赶紧从树上溜下去。 “哼！”茉莉非常不高兴，“你往人家闺房里瞄什么？是不是对我已经厌倦了？” “没有乱看啦，我是怕人家骂我偷叶子。”李辛毅赶紧搪塞。 “那还不快跑？”茉莉相信了偷叶子的说法， 两人赶紧一路跑开。 李辛毅一边跑，一边心里在暗暗的想。那张脸他见过！ 有钱的汤家跟他们家是从来不打交道的。窗户里那个女子他也完全不认识。但仅仅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那张脸他非常熟悉，不是一般的熟悉，而是那种见过无数次的熟悉感。 弹钢琴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十分钟后，两人在卖牛奶的小店里，被店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好吧，这是假币！”摊主吼着把叶子扔了回来。 李辛毅呆了，叶子还能看得出真假？ 茉莉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你是不是知道树上摘的叶子不能用？”李辛毅问道。 “当然知道啦，不然早被人摘光了。”茉莉拼命的嘲笑他，“我就是想看你犯傻。” 李辛毅无语了，连忙掏出真的叶子来， 两人喝完牛奶后，分开走的路口也到了。两人上班的方向不一样。 “今天下班后就不见面了，”李辛毅说，“明天我来找你。” 莉莉哼哼着说，“哼，不高兴。” “别不高兴了，我找机会补偿你。” “哼，不高兴。” 李辛毅站在路口哄了茉莉一会。好说孬说把她哄好了，然后才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他的心情就有些紧张了。他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淡然的进入了公司。 当他的脚一踏进公司，所有人说话的声音突然都停了。 李辛毅诧异的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 一瞬间，李辛毅冒出一个念头：我事发了？ 但所有人只是傻看着他。他也看着所有人， 两秒后，突然有人打破沉默，一个员工喊道：“老板！你今天这么早啊！” 这一声喊，让李辛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仿佛看到自己背后，胖子那伟岸的身躯正紧贴着他的背。 迅速转过身，但背后空无一人。 他再惊愕的转过来。 只见香烟哥一脸讨好的笑着，直奔自己而来。 “老板啊，您真是比我们有钱，比我们还勤奋！居然11点不到就来上班了……” 11点不到……以前胖子上班，都是11点过了才来的，但这跟自己有啥关系？ “老板，这个需要您签一下字……”香烟哥满脸赔笑，就像一只舔狗。 李辛毅不能确认发生了什么。看着香烟哥递过来的东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干脆就不理香烟哥，而是踱步向屋内走去。 只见所有员工纷纷摊开东西，假装忙碌的干活，那架势跟以前胖子出现时一模一样。 第008章 8 李辛毅正好走到妖艳女娓娓的桌前。 “老板~~”娓娓嗲嗲的说。 李辛毅清了清喉咙，模仿胖子的口吻说：“上班的时候，男女员工要保持距离，听到没？” 只见娓娓的调戏目标——那个小白脸员工，白净的脸上顿时红了。 而娓娓半撒娇半哀怨的说，“老板你已经说过了啦，” 男女距离这种话，明明以前是胖子亲口说出来的，但现在娓娓认为是他说的。 好像所有人真的把他当老板了。 难道自己变成胖子了？李辛毅暗自心惊，当即大步向胖子的办公室走去。 一冲进办公室，就看见乱糟糟的房间布局，办公室还是那鬼样。墙上依旧有面镜子。 冲到镜子前一照，李辛毅心定下来，自己还是自己，并没有变成胖子。 这个世界是没有逻辑的，李辛毅心想，这里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最好不要惊慌，而是先仔细观察。眼下的情况他不理解，但他不能惊慌，他要慢慢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时有人小心的敲门，咚咚咚，只见香烟男谄笑着跟了进来，“那个，老板，需要您签字……” 这小子平时跟自己说话时的嚣张态度完全不见了。若不是亲眼见到，他还真不知香烟男这么会变脸。 李辛毅没有回答，先在胖老板的大皮椅上坐了下来。 “去给我拿两样东西，”李辛毅吩咐道：“三个月公司的进出货清单，还有公司的账本。” “好类！”香烟男屁颠屁颠跑了。 等香烟男一消失，李辛毅立刻站了起来。他想起笼子里还有一具尸体， 李辛毅以最快速度冲到了畜笼边，一打开笼子，动物的气味扑鼻而来，同时李辛毅的心沉了下去。 尸体不见了。 李辛毅拿饲料叉在笼里子仔细捅了捅，确认是真的没有了。死胖子的块头那么大，如果还在里面，是不可能看不见的。 李辛毅觉得手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杀胖子的事，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有人已经发现了胖子的死。但没有追究。相反，还阴差阳错把自己变成了这家公司的老板。一切都在诡异的发展着， 同时，他吃惊的发现，人畜只剩下三只了，这跟他记忆中的数量完全不同。只过了一晚上，那么多动物哪去了？ 李辛毅立刻转身回到办公室。 香烟男把清单和账本都搬来了，同时再次低声下气的请他签字。 这次李辛毅没有拒绝，他龙飞凤舞的签下‘李辛毅’。然后把文件朝对方推过去。 然后他注视着香烟男的表情和反应。 香烟男看清了上面的签名，并没有任何异样，连说着‘谢谢老板’，一边鞠躬一边后退，并把门关上了。 签名测试也通过了。 他确实成了这家公司的老板。 等香烟男一走，李辛毅立刻动了起来，他拉开抽屉，把死胖子的东西彻底的翻了一遍。 死胖子是个又脏又乱的人，抽屉里啥都有，烟头，纽扣，莫名的污迹，色情杂志…… 他找到了所有员工的卖身契，和所有人员的工资表，然后暗骂了一声，胖子居然给自己开这么高的工资。 最后在柜子底部，他摸到一大堆粘在一起的硬硬的纸。把那东西拿了出来，那是食品贸易公司的营业资质相关的文件。 李辛毅小心的把粘在一起的纸揭开，标注有‘法人代表’的那一页显示了出来。 ‘鸿福食品贸易公司，法人代表：胡大汪。’ 旁边配有照片，是个长得像农民一样的中老年人。 李辛毅盯着那张照片。怎么看这也不是死胖子的脸，两者没有一毛钱的相似之处。 死胖子并不是原先这个公司的老板！ 看着这张照片，李辛毅心想道。 说不定死胖子和自己一样，是莫名其妙变成老板的。 这就是说，这种怪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李辛毅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历年账本。很明显，两年前公司的营业状况还是很好的。但突然某个时间点开始，公司就开始出现亏损了。那可能就是死胖子当上老板的结果。 李辛毅又翻开公司出货清单，他想搞明白人畜怎么剩下三头了。 清单上明确记录着，‘418号订单出货8头，419号订单出货5头，420号订单出货4 头……’ 一路算下来，确实那些货都卖掉了。 但关键是，李辛毅完全不记得有过这些订单。所有的单据都要经过他的手的。上一次他经手的订单号是424。 等等，424？ 李辛毅有点不太明白自己的记忆。明明是418才对，怎么变成424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又翻回去查看这些订单的出货日期。 ‘6月18号，418号订单出货，’ ‘6月18号，419号订单出货’ ‘6月18号，420号订单……’ 李辛毅走到外面，问一个员工：“今天是几号？” “6月19号，老板。” 李辛毅把头缩回了办公室。 18号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啊，居然出了这么多货。可自己都没印象？ 李辛毅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本来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失业了。但找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李辛毅家也没有厚实的家底， 现在他突然变成老板了。工作比以前更好了，他没有理由放弃。 只不过，老板的工作和小职员的工作完全不一样了，这个跳跃有点大。 死胖子给他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不仅盈亏不能持平，而且‘卖人’还占公司利润的大头。 在过去几个月里，死胖子都是通过卖员工来支撑那些亏空的。 如果他是老板，他决不能做卖员工或卖人这种生意。他慢慢的思考着。 李辛毅翻了一天的账本。没理出什么头绪。这一天李辛毅过得很煎熬。 他推开窗，让炎炎的夏日热气扑入室内，看着浓密的树荫、变成深绿的叶子。李辛毅心里想着，为什么今天气温突然上升了十度？ 直到晚上，他一切的疑问才终于得到解答。 第009章 工装裤 9 下了班以后，李辛毅朝家的方向走去。他再一次来到了闹市， 差不多是五点多的样子。 闹市满是下班后来购物的人们，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各种食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好肉，好肉。快来看看，新鲜杀的肉啊！”尖尖的声音吆喝着。 “帅哥，来两斤？你看，这肉质量多好啊，粉粉红的。” 李辛毅朝肉铺看去。这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老板。 “给我来一斤吧。”李辛毅说。 尖嘴猴腮取出刀，开始削起肉来。老板的张相非常特别，李辛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老板用油纸包好肉，送到李辛毅面前，“好吃的话明天再来。” 李辛毅点点头，离开了肉铺。 走到玩具店门口，李辛毅又停下了脚步。 “二姐，来客人了。”李辛毅刚一进门，就听那个年轻的男店员说道。 李辛毅扫视着了店里的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家里有小孩啊，多大了？”女人笑眯眯的跟他搭着话， “我要一个粉红小马。”李辛毅掏出一张叶子。 “好嘞，”青年男人手脚麻利的包好小马，“二姐，好了。” 收到找零后，李辛毅看着手掌上的小叶子和小贝壳，莫名的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 告别了店家，李辛毅走出门，他朝对面的那棵树看去。 他突然一个急转身，又返回来路，向闹市的方向走去。 喧闹的人群再次出现在眼前。好像比刚才的人更多了。 “好吃啊好吃，这家烤肉铺的手艺真是不错。”三个吃得满嘴油的顾客，正在竖起大拇指称赞着。 李辛毅惊奇的看着那个烤肉铺，尖嘴猴腮的老板正忙得不亦乐乎，什么孜然啊辣椒啊，不停的洒到肉上。 “你不是卖生肉的吗？”李辛毅对尖嘴猴腮说。 尖嘴猴腮一脸的莫名，“你说什么，我卖烤肉好几年了。” 一位顾客帮腔说，“是啦，这个老板一直卖烤肉的，我每天都来吃。” 李辛毅转头向刚才自己买肉的生肉铺看去，只见那里的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汉子，一身衣服满是油渍，只有卖肉很久的人衣服上才会这么油。 “要不要来份烤肉？”尖嘴猴腮看着李辛毅说。 “不用了谢谢。” 李辛毅转身离开闹市，心里犯嘀咕。我神神叨叨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他一路往前走，渐渐的后面有一个影子跟了上来。是个穿工装裤的男人。 两人相隔几十米，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速度均匀的走着。李辛毅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走到一排水泥平房前，李辛毅向右一转，突然就消失了。 工装裤男人惊愕的向前跑了几步，看清那水泥房是公共厕所，于是安下心来。脚边那只流浪猫又出现了，男人逗弄起猫来。 十分钟过去了，李辛毅没有出现。工装裤一边撸猫一边频繁的看厕所门。接着又过去了十分钟， 最后工装裤忍不住了，他跳起身来，急匆匆的冲进了厕所。刚一进门，一股疾风向他迎头袭来， 接着砰一声响，工装裤被踹翻在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监视我！”李辛毅抓着那人的领口，平静的问道。 工装裤叫道：“你他妈神经病啊？我来上厕所，谁监视你了？” 李辛毅把手伸进那人的口袋一顿掏。那人穿的工装衣裤，有很多个口袋，里面的东西都被掏了出来。 望远镜，记号笔，场景卡，还有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李辛毅拿起单筒望远镜，“你是拿这个，远远的在观察我吧，我一转头的时候就发现了。” “你别闹！我偷看你干嘛，这东西谁都能买得到……”工装裤拼命挣扎，但他太瘦了，而李辛毅比他高大，他根本无法挣脱。 李辛毅接着又抓起笔记本，一翻开，顿时瞳孔一缩。 ‘早上8点，离家，路上45分钟……’ ‘12点半午餐，下午4点被叫到老板办公室，’ ‘4点半下班（5点离开），途经闹市购物（时长超预计）’ ‘7点半女友来家，……’ 上面记满了他的行程与具体时间。 李辛毅觉得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以为只是有人跟踪，没想到，那人竟然全天候的观察着他，把他的一切行为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记下这些干什么？！目的是什么！”李辛毅大吼起来。 “我没记！真的没有！”工装裤还在嘴硬。 李辛毅扬起拳头，作势要揍下去。 那人惊慌的挡住脸：“本子交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写满了！我只作了个标记！” 李辛毅震惊的拿起本子重新看，发现上面有两种不同的笔迹， 黑笔写了他一整天的所有行程，而蓝笔只在‘闹市购物’后面标注了（时长超预计）。 “什么叫给你的时候，本子已经写好了？你最好解释清楚。” “这些就是你一天要做的事情，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工装裤挣扎着说，“如果你的行为不符合安排，我就记一笔……” “什么意思？我的生活，谁安排好了？！”李辛毅吼道。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了‘去老板办公室’这件事，他顿时心里一惊，这是怎么被记下来的？谁知道他被老板约谈过？ 李辛毅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老板会在下午约谈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工装裤叫道，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翻那笔记本。 只见那前面一页，也写着差不多同样的内容，‘6月18号，下午被老板约谈，’再往前翻一页，‘6月18号，被老板约谈……’ “这能说明什么？” “我告诉你吧，”工装裤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6月18号啊，你经历过不止一遍了。每次，胖子老板都会通知你同一件事。你每次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当你杀掉他的时候，是不是有种水道渠成的感觉？因为你早就想过这么干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辛毅大惊失色。 第10章 看星 10 “是的，我们知道你杀了胖子。”工装裤诡异的笑道，“但是不要担心，我的主人并没有怪罪于你，相反，他还把你变成了公司的老板。” “什么意思？你的主人是谁？”李辛毅紧张的声音都变了。 “他一直看着你。”工装裤笑着。 李辛毅在他的手臂上一拗，疼得那人嗷嗷直叫。 “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你别想走。” “他是所有事物的主宰！他的头上有神明！”工装裤叫道：“你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告诉你，麻田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奴隶！” 李辛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说的他是谁？说清楚点！” 没想到，工装裤突然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李辛毅无语了…… “喂喂！”他用力的拍工装裤的脸，对方毫无反应。“你是假装的吧？” 接下来无论再怎么折腾，那家伙都不动了。 。 李辛毅一脸惨白的回到了家。他的感觉，比昨天杀了胖子还要糟糕的多。 杀胖子之后，他笃定的知道不会有任何知道，所以基本没有心理负担。可今天那个工装裤的话，可让他完全破了防。 工装裤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18号经历了很多次？什么‘主人’安排了一切？ 但是当他走进家门的时候，李辛毅脸上还是很快切换成了平时的样子。 “大哥，大嫂，”他向家人问好道。 “又买这么多东西？”嫂子从他手里接过袋子。 “毅哥哥！”妹妹叮当抱着一个小马跑了过来。 当看到妹妹怀里的粉红小马，李辛毅吃惊的瞪大了眼。 “这哪里来的？”他指着小马说。 “是你买给我的呀。”妹妹眨巴着大眼睛。“哥哥，你真是不会挑礼物，每次都是小马！” 李辛毅手里拿着一个小马，叮当也抱着一个小马。 接下来一句话，让他更加吃惊。 “我都已经有三个了！”叮当的小手向沙发上一指。 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马坐在那里，黑豆眼睛乖巧的看着他们。 三个？我已经买了三次了？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下次不要买了。”嫂子在旁边说，“浪费钱。” 叮当一把从李辛毅手里抢过新的小马，欢乐的跑开了。四个小马和一只小熊被她排成一排，她开始玩起过家家之类的游戏来。 ‘18号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工装裤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 同时，他想到白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出货单，‘18号出货，18号出货，18号出货，……’ “你们先吃饭，我得出去一次！”李辛毅说道。 “哎，去干什么呀，吃了再去……”大嫂在后面喊道。 李辛毅无心回答，他跑出门，骑上一辆自行车，就匆匆的朝麻田的北方而去。 越往北骑，四周景观就越发破败，人烟也越来越少。这些地方以前都有人居住，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里的人都搬走了。 很多的房子都是废弃或空置的，一个个被打破的玻璃窗，就像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眶。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找了一幢废弃的大楼。是这片区域最高的一幢建筑，李辛毅砸开生锈的锁，进了大楼。沿着楼梯一直往楼顶登去。 在他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吃惊的看到，某层楼的一扇门上，挂着个招牌，上面写着‘麻田镇公众图书馆’。 图书馆？李辛毅心念一转，想到了老方。 老方一直在书中寻找线索，这图书馆应该是对他大有用处。 但他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往上攀登。当他爬到楼顶的时候，天都已经基本黑了。李辛毅晚饭也没吃，但一点不饿，他直接在水泥地上躺了下来。 他专心致志的凝望天空。 看星星这事他并不擅长，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 等到星星纷纷挂上了天空，他努力的分辨着。终于在天空中央，找到了一颗白色的星，然后在左右找到两颗星，仿佛组成了一个十字， “天鹅座”，他念了一句，然后再往北部看， 他找到一颗最亮的星，它与旁边的小星形成一个三角，如果最亮的那颗是织女星，那么那就是天琴。 然后他再看向南部，隐约找到了一串‘钩子’，那是天蝎。 李辛毅躺在水泥地面上，夏夜中虫鸣与蛙声响成一片，与天上寂静的群星相对， 此时他的内心是震惊的。 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在6月19号，但是天气一下子热了十度，大家都以为是老天疯了。 但几乎没人注意到，大树上的叶子也变得深绿了不少。这个细节，只有他隐约的觉得有些奇怪。 他心里没有答案，只能来向星空要答案。 天鹅座，天琴座，天鹰座，天蝎座。根据他眼前所见的一切，现在分明不是6月，而是已经7月了。 联想到今天经历的一切，他意识到，工装裤说的是真的。 6月18号这天，在一次次的重复。 所有人过完18号后睡去，第二天还是18号。 每一天，人们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老板一天天的威胁他，要把他变成猪，下班后他一次次去闹市，然后给妹妹买玩具。 买回来的小熊并没消失，而是一个又一个积累下来了。订单号也没有重复，418号处理完了419，人畜也在一次次交货中减少。 也就是说，世界向前运行，但人类却在18号这天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也就是说，整整一个月。从所有人的生命中被偷走了。 他躺在那里，身上的力气仿佛都已经被抽干。 为什么时间会重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又想到工装裤的话：‘只有最后一次，你杀了胖老板……’ 所以，自己杀了胖子这件事，有效的改变了18号的循环。 而自己杀死胖子时，行动是很果断的，因为自己在一次次重复中，早就想这么干了。 因为胖子死了，所以18号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重复了，所以，19号不得不在第二天到来了。 是这样吗？ 自己竟然能够改变所有人的时间？ 李辛毅静静的想着。却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第011章 书 11 看完星星往下走的时候，李辛毅再次路过了图书馆。 但这时大楼里已经完全漆黑了，而且没有灯。 李辛毅只能用一个劣质的打火机照明。 图书馆早就废弃了。因为麻田这地方的人，几乎全部都不看书， 他上前在玻璃门前摸索了一番，门是用挂锁简单的锁起来的，他想办法砸开了锁，走进图书馆内。 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空气中飘浮着陈旧的纸张与混浊的味道。但房间里面陈设都很整齐，一排一排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放着书。 太好了，李辛毅心想，老方的藏书大多都是些虚构类、娱乐类书籍。而图书馆里的书就不一样了。这里有很多的严肃书籍， 老方手里那些书很有可能不靠谱，因为小说有可能是乱写的，但图书馆的严肃书籍，不至于乱写吧，也就是说，这些书上记载的东西是可以相信的。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突然听到暗处响起‘扑通’一声，李辛毅一惊，马上拿打火机照向那个方向。 但亮光中，什么异样都没有。 眼前只有一排一排隐约照亮的书架，李辛毅狐疑的手持打火机，在书架前后转悠了一番，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是什么？”李辛看着地板上有本书。 看封面，这是一本叫《怪异书》的小册子，李辛毅捡起来一翻，立刻皱起了眉。这书不但名字不正规，里面的内容更是不正规，全是用手写的。 心里说了句什么破玩意，李辛毅随手就把书塞回到了书架上。 他一转身，只听‘扑通’一声，那本书又掉下来了。 李辛毅狐疑的摸了摸书架，看看是不是架子不平，但书架明明是平整的，而且别的书也没有突然掉下来。 李辛毅缓缓把书再放回去，目光一直盯着它 他慢慢退远，佯装转身。猛的又回过头来。 这次书没有再掉下来，端端正正的放在架子上。 李辛毅狐疑的离开了这个架子，继续在图书馆里搜寻。他找到一些认为有用的书，把它们都取了下来。 但是打火机用的时间长了，烫手得像是快融化了，李辛毅估计燃料接近用完，决定今天先到这里为止。 他捧着书向图书馆外走去。 当他再次路过那个书架时，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看那本《怪异书》。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本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最后还是把它也取走了。 回到家后，李辛毅刚刚推开门，大嫂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嘴里说着“你跑哪去了，我们都担心得要死……” “别担心，我今天有点事要办。”李辛毅回答说。 “黑灯瞎火的，你不怕出事？”嫂子埋怨道，突然看到他手上捧着书，脸色有些异样，“你怎么也染上老方的毛病了……” 即便是李辛毅的家人，也不可避免的被社会风气影响了，连嫂子也觉得读书不是正经事。 李辛毅没多解释，说了一句“你们先休息吧，我去找一下老方。”便朝仆人间走了过去。 老方在小房间里，正在桌上写着什么。看到李辛毅捧着一堆书进来，不禁大感惊讶：“这些都哪里来的？” 李辛毅把发现图书馆的事告诉老方，老方很激动， “我就知道！一定有图书馆的，但图书馆的存在好像被藏起来了，无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 李辛毅拿来的书，有文化的，历史的，还有字典。这些都是老方所没有的书。 老方翻着那些书说：“这些书究竟有没有价值，我现在不好判断，我先读一读看。好在已经发现了图书馆，以后要查什么资料，随时可以去。” 所以图书馆的出现，其实是有着资料库的重大意义的。 李辛毅指着那些书说，“我只是稍微翻了一翻，已经发现，大有问题。” 老方意外道，“什么问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电灯泡是谁发明的？” “特斯拉。”老方毫不犹豫的说。 “工业革命发生了几次？” “二次。” 老方回答这些问题时，语气都很笃定，就像这些都是常识一般。 李辛毅翻开历史书，推到老方的面前。 接下来，两个人都半天没说话。 “为什么书上的历史，跟我们知道的不一样？难道是书错了？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被改掉了？” 又或者，我们是在一个平行世界？ 两人相视无语。都觉得这个问题非常重大。 李辛毅慢慢的说，“我再告诉你一个同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的时间消失了一个月，所有人都在反复的过着6月18号这一天。” 他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了老方。 老方的脸上先是僵硬，然后迷惑，然后如释重负的大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 老方拿出一张纸来，那上面写的是‘家中来客准备的菜单’，也就是说，茉莉来做客之前，老方都是要提前准备的。 但‘家中来客’这件事，却在他的待办事项上，划掉再做、划掉再做，重复了很多遍。 跟李辛毅一样，老方也几乎怀疑是自己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现在似乎疑问得到了解答，但是老方马上又问道：“我们是怎么从18号脱离出来的？” 为什么所有人莫名其妙的陷入了18号的循环，这一天为什么没有永远持续下去呢？ 李辛毅没有吭声。 ‘胖子死了，导致18号没法再重复’这个想法，他只能在自己心里想想。 因为这个答案太离奇了，连他自己也不信服。 告别老方后，李辛毅拿着几本书回到自己房间，他习惯性的拨开窗帘，对外面的夜色观察一番。一切都很平静。 在晚上，他们家总是关上铁窗，而李辛毅总是会习惯性的向外观察。 这个习惯是何时养成的，他也不知道。 以前这种问题他都不会细想，但是现在，每个这种细节，都让他狐疑不已。 也许自己提防过什么，但它们被藏起来了。 就像18号曾经重复过很多遍，但除了最后一天，其余的都被藏起来了。 第012章 怪异书 12 李辛毅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起来。 他思考着，真正的时间循环不可能是这样的。 在不断重复的18号这天，客观事物都在正常的运行，订单在连续编号，重复购买的小马都留下来了。 但所有人到了早晨，意识就会被‘重置’，重置到24小时之前，再一次经历18号这天。 也就是说，客观现实并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所有人的意识。 什么东西会导致这种状况呢？ 他的目光落到桌上几本书上。放在最上面的，正是那本《怪异书》。 李辛毅不确定图书馆里是自己太紧张了，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怪异。 这本书自己从书架上掉下来，还重复了两次。但当自己一但注意到它之后，这书就再也不会动了。 “难道你有意识？你想被我找到？”他喃喃的说道。 他放下水杯，拿起那本书，翻了开来。 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作者的名字：允长天。 李辛毅一边吐槽字迹难看，一边翻开第一页。 这是一本克苏鲁小说，描写一个人在不可名状的世界里行走。他拿着火把，黑暗中有个声音低语道： ‘一切都是主的安排。一个不可理解的存在将决定你的命运。’ 这个语气似乎有点熟悉，李辛毅皱了皱眉，似乎工装裤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你的一切都被安排着。所有人都是某个存在的奴隶。 但是，李辛毅并不信世界上有什么神。 虽然他遇到了不少怪事，这个世界也到处不合逻辑。但李辛毅相信老方的逻辑，再怪的事，也有一个简单的原理在背后。 一但幕后的逻辑被搞明白，就会知道，压根没有什么神明的存在。 在怪异之下，要坚持自己的理智，不能盲目的去拜什么神，你也不知道拜的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李辛毅继续翻页读下去。 只见故事里的主角渐渐的陷入疯狂，黑暗中的低语说道：‘你甚至没有找到决择之径，你迷失在永久的疯癫之中。’ 突然间，小说戛然而止了。李辛毅往后面翻翻，后面全是空白页， 故事只写了短短的几页，竟然就没有了。 什么破书啊！李辛毅忍不住大骂一声。怎么主角莫名其妙就疯了，你好歹有个铺垫啊。 李辛毅不甘心的往前翻了翻，然后，惊愕的发现自己漏了一页。 原来有两页纸粘在一起了，他翻页的时候，直接翻了两页。 那页被忽略的纸上，写着一个重要的情节：主角走到一个分叉路口前，两条路一条通往黑暗之外，一条通往黑暗之内，主角思考后，作出了他的选择：________。 怎么还有下划线？李辛毅心想， 写书还写成填空题了。这作者可真够神经的。 但是当他再翻到后面时，发现故事结束时的低语变了， 文字写道：黑暗中的低语说：‘在你面前曾经有过选择，但你忽视了它们，于是，你受到惩罚。’然后故事又结束了。 李辛毅定定的看着这句话。 书上的字变了？ 他不敢确定。在上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由于他漏了一页，所以句子说：‘你压根没有找到决择之径，’ 但第二次读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分叉路口，于是，后面的句子变成了‘你看到了选择，但你忽视了它们。’ 好像这本书还真是有点怪异。李辛毅的态度变得谨慎了起来。 难道，随着阅读者的行为改变，书的内容也会随之改变？ 想了想后，李辛毅拿过一支笔，在那个下划线的部分写道：‘主角选择走出黑暗’。 他发现，后面几页的文字全都改变了，而且页数也变长了，本来后面大量的空白页，现在都写上了剧情。 “靠，这不是小说，这是一个游戏！”李辛毅忍不住开口说道。 小说和游戏的区别是，小说只是单向、被动的，读者的行为对内容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而游戏则相反，操作者的每一个行动，都导致后面的内容发生改变。 这本《怪异书》，从一开始就用黑暗中的低语告诉他：一个远处的存在会影响主角的命运。’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个‘存在’是什么克苏鲁，没想到，这个‘存在’就是读者，就是自己。 李辛毅本来要睡觉的，现在睡意完全没有了。他对这本书的态度变得更认真起来。 小说主角，名叫罗查斯，他是神选之人。 但他对神毫不重要，他的命运被随意拿捏，神的喜恶却是不可理喻的。 ‘罗查斯有个惊人的特点，是________。’ 李辛毅翻过一页，继续往下看，后面的内容写道： ‘罗查斯没有任何特点，他是如此不重要，神甚至懒得给他一个明显的特征……’ 接下来的故事就令人厌恶，因为这个主角人品十分的差。他先是喝醉了酒，然后在酒馆里抓住一个少女，强行了她，然后罗查斯去抢钱。 看着看着，李辛毅对这个主角越来越厌恶了。 他翻回到前有下划线的那页，提笔，在下划线上写下： ‘罗查斯没有双腿’。 剧情于是也变了。 罗查斯用假肢和拐杖艰难的行走着，天下起了暴雨，泥泞使得他摔倒在地，一只假腿也摔坏了。 他只有一只假腿，一瘸一拐的来到小酒馆， 几个流氓羞辱他，罗查斯不堪忍受，在言词上反抗，却被几个流氓痛打一顿，并把他的头按到尿桶里，抢走了他所有的钱…… ‘操！’李辛毅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 这什么烂书，这故事也太憋屈了。 不知道写下的东西能不能改？ 现在李辛毅不想让罗查斯没有双腿了。他又翻到那一页，把‘没有双腿’的句子划掉了， 然后他用小字写下：‘主角有正义感，有强大的力量’。 剧情再次改变， 那个原本被罗查斯强行的少女，碰到了流氓，主角轻易打败了流氓，把他们都扔进了茅坑，少女对主角产生了倾慕之情。 ‘让我追随你吧，大人！’少女崇拜的对罗查斯说。 但罗查斯回答说：‘我必须独自前进，我要走出黑暗。’ 主角拒绝了少女想追随他的请求，再次踏上走出黑暗的征程。 最后一句写道： ‘不可名状的神，随意的揉捏着罗查斯的命运。仅仅因为稍许的好奇和有趣。’ 第013章 书的神 13 李辛毅皱着眉头，看着书上的句子。 这本书确实怪异。但它不仅仅是怪异，而且充满暗示。 而李辛毅看懂了这种暗示。 李辛毅随意可以改变罗查斯的命运， 那么，在现实中，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存在，可以随意的改变李辛毅的一切？ 李辛毅改变罗查斯的命运，并不是出于什么严肃的理由，他只是随便写写。 那么，那些‘神明’们，改变现实世界，可能同样没有什么深思熟虑的理由，就是为了有趣，或者为了测试，甚至可能仅仅是想看人受苦。 沉思片刻，李辛毅再次拿起笔，翻到主角第一次出现的那页，把‘罗查斯’这个名字直接划掉了，然后写下‘王驴’。 这是他随便编出来的名字。写完后他立刻往后翻， 果然，后面所有的主角名字都叫王驴。 那么，如果现实世界中的神，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王驴’，是不是自己从此就叫王驴了？ 神明难道是个作家？ 李辛毅又急速的翻页，翻到酒馆少女的那一页，用力的涂写，把‘酒馆里有个明艳的少女’那句，全部涂黑。 于是，后面的剧情里，少女就消失了。 王驴来到酒馆，喝酒，打败了流氓，并再次踏上走出黑暗之路。 少女的情节全都不见了。仰慕主角等对话也都消失了。 “草！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会莫名消失的原因？” 李辛毅暗暗的吼道。 茉莉说过的消失的老师，还有这地方很多消失的人，难道都是被‘神’随便用橡皮擦擦掉了？ 李辛毅回忆茉莉说过的细节： 第一天，失踪老师的家人哭得晕过去了，第二天，家人平静下来不再悲伤，第三天，学校把老师的东西送去，老师的母亲说她根本没这个儿子。 这个老师的消失，就跟书里的少女一样，是‘真正的’消失了。 不仅仅肉体不存在了，而且家人也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同样的，如果书里的人有意识，王驴去问酒馆里的人，酒馆里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少女存在过。 李辛毅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乱，简直是有点惊恐了。 这本书证明了所谓‘神’是存在的！ 他站了起来，想离那本书远远的， 那本看上去无害的纸书，现在就像什么禁忌一样，散发着无形的可怕。 但他的目光却无法从它上面移开。 室内只有李辛毅沉重的呼吸声。 他想离开，但他无法离开。但那本书像是有吸引力一样，吸引着他再次靠近。 李辛毅慢慢的又坐了下来。 这次，他翻到酒馆那一页，涂掉一些内容，并改写成：‘王驴是酒馆的老板。’ 剧情立刻又变了。 流氓拥进了酒馆，喝了酒然后不付钱，这时，酒馆老板王驴出来，把他们揍了个屁滚尿流。 后面的页数少了很多，王驴继续经营着酒馆，日复一日，他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他幸福的生活下去。 “这就是我成为公司老板的原因！可能也是死胖子成为老板的原因！” 李辛毅重重的在桌子上捶了一下。 死胖子和他自己，同样都不具备经商的能力。但莫名其妙就成了老板。 他原来是不能理解的，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成为老板？ 但现在看来，也许没有理由，‘神明’就是随手选了一个。 如果神明手一滑，说不定就选小白脸或香烟男了，也是可能的，对神明来说没有区别。 经过李辛毅涂涂写写后，他发现这本书里的内容也开始乱七八糟。就像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乱七八糟一样。 本来是一个逻辑自洽的小说世界，被他这里改改，那里改改，各种东西就不对劲了。 李辛毅仔仔细细数了一下，自己改了多少次。 -罗查斯强行少女并抢钱是第一次。 -断腿罗查斯被流氓殴打是第二次。 -罗查斯拯救少女暴打流氓是第三次。 -罗查斯暴打流氓，但没有少女是第四次。 -罗查斯变成王驴是第五次。 -王驴变成酒馆老板是第六次。 对于小说中的人来说，这是在同一天发生的事。 书中的同一天，用不同的版本演绎了六次。 一天循环了六次。 李辛毅颓然扔下了笔。 一切跟这个书里的事太相似了。 李辛毅是绝对不愿意相信世上有什么神明的。但眼下发生的一切，却能够雄辩完美的证明神明的存在。 ‘神明’随便的擦除掉世界上的人，那些人就消失了。祂随便的改动人的设定，于是很多人变成了猪。 当神反复修改同一天的内容时，这一天就会一遍遍的重复，出现很多个版本。 这本书，它不是一个游戏，这是一个demo。它示范了神明如何搞乱这个世界的。 李辛毅自己就是王驴。 。 李辛毅坐在黑暗中，心乱如麻， 他喃喃的说道：‘我不能相信这个，我不能相信这个，我一定要保持理智！’ ‘如果我相信神明的存在，那我就变成任祂宰割的存在了，如果祂哪天把我写成猪……’ 突然他又把目光投向《怪异书》， 自己和王驴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是个人，是有自由意志的。 王驴没有自由意识，所以被书本任何扭曲。 王驴有没有可能有自己的意识呢？ 如果王驴不喜欢自己被写成这样了，会怎样？ 于是他连忙翻到下划线，写下：‘王驴有自己的意识，他不喜欢自己被随意的设定。’ 写完他马上翻到后面， 剧情随之改变。 在酒馆里，王驴擦着杯子，一天的经营结束后，他收拾着残局。 突然，王驴愤愤不平的说道：“狗日的神明！为什么把我写成一个酒馆老板？我难道不能做更伟大的事吗？” “今天祂把我写成开酒馆的，万一明天祂把我写成一头驴呢？”王驴愤愤的说着， 李辛毅充满期待的看着王驴， 只见王驴越来越愤怒，他喊道：“不行，我不能屈服于这一切。我要重新走上征途！” 王驴扔掉了身上的围裙，从木箱里取出自己尘封的剑。他擦拭长剑，点燃火把，一脚踢开了酒馆的门。 他再次走上突破黑暗的征途。 下面，新的文字慢慢显现：‘王驴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主线。’ ‘王驴对抗着神的安排。’ ‘而这一切，正是神所希望的。’ 第14章 农庄 14 《怪异书》让李辛毅几乎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他很勉强的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他先看日期下面划了几道杠，如果划了一道杠以上，就说明日期又开始重复了。 幸好，他看到的是，日期并没有重复。 此时他看到日期是20号，这是他第一次过20号，他先是在日期下郑重的划了一道杠，然后才起床刷牙。 9点钟左右，李辛毅来到食品公司上班。 这是他第二天当老板。 现在李辛毅是正式的老板了，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 他先召集骨干员工开了一个会。会上，李辛毅宣布了他的决定： 终止人畜业务。 不出意料，这一决定马上引起了员工们的疑虑， “那可是我们现在利润最大的一块了啊，” “老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李辛毅坚定的说，“不用考虑了，这个业务必须关停。” 香烟男赔着笑问：“可是……老板，这是为什么呢？” 李辛毅扫了这些员工一眼，“难道你们没有看出来，这些所谓红猪白羊，并不是牲畜，而都是人吗？” 话一说出，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老板啊，你不能觉得它们看上去像人……它们真的不是人啊。” 李辛毅皱着眉说：“你们是怎么区分人和动物的？” “人有思想，而动物没有。” 李辛毅一怔，竟然还不好反驳。 根据这么多天的观察，确实，那些关在笼子里的人畜，是没有思想和自我意识的。整天就是吃了睡，跟动物没有区别。 但李辛毅百分百确认，那些都是人变的。 因为死胖子曾经想把他也‘转化’成猪，死胖子说，转化后‘你会忘记自己是人，相信自己是一头猪，变成猪之后会活得很快乐。’ 这些话他没法对这些员工说。毕竟，员工都不记得胖子老板了。 “这个事情就不要争辩了，”李辛毅终结该话题的讨论：“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结束人畜业务后，我们用什么别的业务来补上空缺。” 员工们都面露难色。毕竟，当初死胖子做这个业务就是因为好赚。 砍掉一个业务很容易，要找到一个同样好赚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不做水果吧，”娇艳女娓娓开口说：“我知道在郊区有货源。” 除了生猪之外，大概也就水果利润高一点了。 如果把偏远地段的水果批发到人口密集地区，分销给各种商店与小贩们，当中可以打一个差价。这种生意利润要低一点，只能赚个辛苦钱， 李辛毅权衡了一下，这个业务他喜欢，虽然利润低了点，但眼下公司缺钱，有总比没有好。 李辛毅拍板：“我们先去考察一下。” 于是，他带着两个属下，远离人口密集的中心区域，来到了乡下， 他们依次拜访了几个农庄，还有种植园。 这个季节正在产出西瓜、荔枝、蓝莓，此外还有苦瓜等蔬菜。 农庄里的人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带他们看了种植园和田地。走了一会，炎炎夏日让所有人蒸蒸的冒汗。 农户赶紧把他们请到荫凉地，从井里捞出来一个西瓜，冰凉凉的西瓜切开后非常好吃。 香烟男嘴上的烟是一直不停，他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还抽烟，一口西瓜一口香烟，然后惬意的说：“偶尔能来乡下走走，也真是不错啊！” 而娓娓则在旁边锁着眉头，这种全身出汗的奔波让她难受死了， 她抱怨道：“难道以后真的要干这种苦活？我可不愿意经常跑这地方来进货。” 由于公司的小白脸今天没来，所以娓娓也不装了，撩起裙子，露出白晃晃的大腿，拿着扇子用力的扇着风。 他们吃瓜的时候，农户把他们的样品都摆出来，不停的夸自己种出来的蔬果有多好。 可是李辛毅却觉得，蔬果的品种有些少。 “就这么几种？”他问农户道。 “是啊，就这么些田，种不了太多啊，再说，能种什么不能种什么，也要看气候和土壤条件……” 李辛毅突然转身对娓娓和香烟男问道：“为什么不做对外贸易呢？从别的地方进一些本地没有的东西来卖？” 看着属下惊愕的表情，李辛毅似乎感觉到自己所想的东西，跟别人脑子里的有很大的差异。 “从别的地方进货？那得多远啊，”香烟男说，“等运过来都坏了。” “再说，别的地方种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李辛毅惊愕的问道，“为什么不知道？” 香烟男和娓娓对视了一眼，然后反问道：“为什么我们会知道？” 李辛毅惊愕了，找几个相邻地区的农庄，问问他们有什么特产，不就知道了吗？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做不到？ 香烟男双手一拍，“我知道老板的意思了，我们找个人，骑辆自行车，出去跑一个月， “把周边所有的农庄都看一遍，如果有本地没有的东西，以后就到那里进货！稀有才能卖高价！” 说完，香烟男一脸兴奋的看着李辛毅，等待着老板的夸奖。 李辛毅却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跑一个月呢？相隔几十公里的消息，不是应该一问就知道了吗？” 香烟男跟娓娓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老板啊，上百公里远，你咋问啊？谁喊一嗓子能喊这么远？” 李辛毅怔怔的看着下属。这个问题，他竟然也回答不出来。 他本能的就觉得，上百公里的距离，在21世纪根本就不是个事。 无论那里有什么信息，应该随口一问就能打听到的。 而且相隔百里，不是一两个小时就能到的吗？怎么需要一个月？ 可是，香烟男和娓娓却为难了， 无论是马拉的‘伍征拖拉机’，还有牛拉的出租车，以及人们通勤时的脚踏车。有哪个能跑几百公里的？ 李辛毅呆滞了半天，突然心里一震，他明白了。 靠，神明把这个世界的科技也删除掉了！ 第15章 货物 15 李辛毅拉着农庄里的人，走到门外。 门前有一条大路，蜿蜒的通向远处。 李辛毅指着这条路的尽头，问：“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是哪里？” “我们这里是麻田，一直往前走是云紧。”农户说。 云紧？这个名字有点怪。李辛毅皱皱眉，“再往前走呢？” “那就不知道了。”农户摇摇头。 “云紧是个什么地方？” “云紧啊，那可是个大地方，比我们这里热闹多了。有好几十万人呢。” 李辛毅问农户说：“你去过吗？” 农户连连摇头，“去那里干嘛？远着呢。就没听说有人去了那里还回来的。” 这句话本是无心，却又触动了李辛毅的神经，“去了就不回来了？啥意思？” “因为太远拉，而且云紧比我们这儿繁华，去了就不想回来了吧。” 农户掏出一支烟，在嘴上吧嗒着说，“具体也不太清楚。我们不大关心这种事。” 李辛毅静静的望着那条路所代表的远方。 “老板，你不会是想到云紧去进货吧？”香烟男凑了上来。 李辛毅转头看他，“有人曾经这样做过吗？” 香烟男摇摇头。“我们对云紧一无所知，繁华啊什么的也都是听说的。谁知道实际情况是咋样呢。” “去那里到底有多远啊？” 农户和香烟男都摇摇头。 李辛毅心想，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用两个字形容：无知。 他们懂得的东西很少。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一无所知。 没人能在这些问题上帮助李辛毅，他只能自己慢慢的琢磨。 在21世纪，100公里本应是很短的距离。但是科技被删除后，顶尖技术只有自行车了。 如果麻田和云紧之间的距离超过100公里，那肯定是不会有人愿意没事往那里跑了。 但是，在知道了麻田之外还有别的地方后，李辛毅的想法就不可抑制的活跃起来了。 云紧那里很繁华，究竟有多繁华？那里的科技会不会没有被删除？如果云紧有科技的话，能否从那里把技术引进过来？ 李辛毅决定，一定要去云紧。 他对香烟男下令说，“先跟农户定个进货协议，我们先回公司。” 把农庄里的事情搞定后，一行三人回到了公司。 到公司后，李辛毅立刻安排员工去各大市场、商店，与小店主们沟通，等进货的蔬果到了，就直供那些愿意合作的商店菜铺。 鸿福食品贸易公司的员工，从以前的上班无所事事，现在变成了个个干苦活累活的。 但李辛毅并不怜惜他们，劳动创造价值！这些家伙整天泡在办公室里打屁调情，他早就看不惯了。 现在做了老板，他立刻明白了，只有压榨员工，公司才可能活下去。 他以后还会更大力的压榨他们。不过工钱不会少给的。 。 李辛毅正在忙着，突然一个员工跑进来说：“老板，有两个很凶的人来找你。” 很凶的人？李辛毅吃了一惊， 接着，两个脸上有疤的秃头，毫不客气的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就是鸿福食品贸易公司的老板？”疤脸秃头问道。 李辛毅不动声色的问道：“请问二位是？” “我叫左，”一个疤脸说，又指了指另一个：“他叫右。” “我们是来讨东西的。” 两个疤脸大大咧咧坐下了。 李辛毅看着两个不善的来客，心里揣测，难道死胖子生前的时候欠了什么债？ 不过他很平静的问道： “请问二位要讨什么东西呢？” 疤脸也不废话，直接扔出一张单据来。李辛毅接过一看：订货单。 ‘订购六头人畜，其中一个不要胖子。’ 他立刻想起了与死胖子最后的对话。 ‘这个订单不要胖的。’ 李辛毅已经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想到，这个订单没有消失。也一直没有交货，订货人直接来讨要了。 李辛毅说，“很抱歉，不过，我们做了新的业务调整。人畜业务已经停做了。对于不能交付我深感抱歉，我可以赔偿。” 两个疤脸没有表情，就好像生来就不会笑一样。 “你当初不是这么答应我们的。” 这两个疤脸也把他当成了胖子。 交易当然是死胖子生前做的，但是，现在李辛毅继承了这个身份，胖子曾经说过的话，现在全变成他说的了。 有趣的是，叫‘左’的那个人，脸上的疤就在左边，叫‘右’的人疤在右边。 “对不起。已经没有足够的存货了，无法完成交货。”李辛毅说：“我还是给你们赔偿吧。” 疤脸毫无表情的说：“既然已经晚了，你现在安排发货吧。” 李辛毅只能再重复一遍：“我们真的已经不做这个业务了……” 砰的一声，疤脸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很响的声音。 左疤脸吼了起来，“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没有不交货这种选项！” 那人脸上的疤，似乎都红了起来。“你要么现在发货，要么给我一个交货时间，只有这两个选择！” 李辛毅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 “你们购买人畜，用途是什么？”他直视着疤脸问道。 两个疤脸冷冷的盯着他，“你在开玩笑？你知道用途是什么。” 李辛毅暗叹一声，死胖子当然是知道的，但死胖子没有给自己留下信息。 他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态度，说道：“可能我忘了，你能再告诉我一遍吗？” 左疤脸冷笑了一声，“要不，你自己去问问猖导。” 李辛毅又又听到了一个新名字， 李辛毅问：“猖导是谁？” 疤脸冷冷的道：“我们的主人，所有事物的主宰，头上有神明的人。” 顿时，李辛毅整个人都绷紧了。这些词他都听过。工装裤那天就是这么说的。他说，那个人注视着他的一切，那个人知道他杀了胖子。 原来工装裤说的那个主人叫‘猖导’，而猖导还在购买人畜。 怪不得，胖子死了马上公司就有了新的老板。因为猖导需要这项服务！ 李辛毅的态度顿时变了。 第16章 买人 16 “我可以见一下猖导吗？我想跟他说话，”李辛毅说，“货物可以先交付三头。” 两个疤脸冷冷的看着他。显然，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李辛毅说：“我确实手头没有更多的货了，如果猖导不满意，我可以当面向他解释。” 两个疤脸缓缓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李辛毅不明白他们笑什么。 “想跟他当面解释？呵呵呵，”左疤脸笑着，伸手摸向腰间。 啪！一把枪拍在了桌面上。 “对自己脑袋上开一枪吧。这样你就能向他解释了。” 右疤脸伸手在他桌子上拿了一支笔，然后在自己的秃头上画了一个圆圈， 耐心的指导说：“从这里打进去，……让子弹在颅骨里引起空腔效应，掀开头骨，不要伤及小脑。” “什么意思！”李辛毅有些恼怒的吼道。 “只有濒死或脑损伤的人能够与他交流。”左疤脸冷冷的说，“猖导是个植物人，得从你的脑子里接根线才行。” 李辛毅…… 两个疤脸看到李辛毅无言以对的样子，便站了起来，“给你两天时间，准备好五头人畜。不要让我们再失望第二次。” “五头？”李辛毅突然疑惑道：“订单上不是六头吗？” 两个疤脸正在走出门去，其中一个疤脸转过头来， “之前猖导吩咐过，要是你交不出足够的货，就告诉你，死胖子的尸体很好，他正好用得着。所以，给你抵掉一头。” 看着李辛毅目瞪口呆的样子，两个疤脸直接出门离开了。 李辛毅只觉得十分的震惊。 原本李辛毅已经决定关闭人畜业务了，但现在，情况突然变了。 他并不是怕那两个疤脸，但是，他突然知道了一切怪异背后的名字。他心里积压了太多的问题，他必须要见见那个猖导。 而且，疤脸的最后一句话告诉他，胖子尸体是猖导派人拿走了。 这说明猖导不仅知道他杀了胖子，而且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尸体。 无论如何，他必须把这次交易当作一个机会。 李辛毅立刻把员工叫进来，就是那个娓娓一直在骚扰的小白脸。 李辛毅问：“以前我们交易的人畜，都是从哪里来的？有进货渠道吗？” 可是小白脸却茫然的说：“老板，你不是有自己独特的渠道吗？” 该死！ 原来以前的货都是死胖子自己搞来的，这下他可真的摸瞎了。他上哪去找这两头用来交货的动物？ 小白脸颇会察颜观色，他似乎看出了李辛毅正在犯难，于是轻声说：“老板，是不是进货渠道出现了问题？ “如果要的不多的话……也许有别的办法。” 李辛毅急忙问：“有什么办法？” 小白脸说：“有不少人愿意主动卖掉自己的，直接去找这些人。” 李辛毅呆了。 这还真是万万没想。 但再一想，也很合理，死胖子卖掉过那么多人畜，其中必然有一部分是自愿转化成动物的。 “哪里能找到这些人？” 在小白脸的带领下，当天李辛毅就找到两个货源。 第一个自愿者，是个满脸生无可恋的胖子，他说，自愿当动物是因为做人不快乐。 当人不快乐，难道当猪就快乐了？李辛毅奇怪的看着那人。 “当猪当然快乐了，”胖子说，“先把钱拿了，好好享受享受。等把这些钱花光，我就跟你们走。” 说着，胖子把厚厚的巴掌伸到李辛毅面前。 李辛毅纠结了两秒，万一这家伙拿了钱跑了呢？ 不知道死胖子以前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好像小白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由于李辛毅现在是老板，所以他必须做决策，于是李辛毅对小白脸说， “跟他签协议。” 有了协议，胖子拿了他的钱，就是他的货了，按上手印这是赖不掉的。 生无可恋拿了厚厚的钱之后，眼里放出了光。“我要吃最好吃的！我要睡最大的床！我要……” 一边大叫着，一边挥舞着钱跑远了。 这样的人变成动物，就好像正是符合他天性似的。 李辛毅记得死胖子跟他说过，变成猪是很快乐的，每天就是吃了睡，对于有的人来说，就够快乐了。 两人赶紧去找第二个志愿者。 走进第二个志愿者的家，李辛毅发现这个人跟上一个情况很不一样。 这人是个中年男人，长得不胖，一脸的愁容。 胖不胖倒不是关键，因为订单上写了，要一个不胖的。 这个人抖着空荡荡的米袋，身后的破烂草席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孩。 一听到有钱赚，男人眼中立刻亮起了光。 李辛毅皱眉说道，“你真的要变成动物？你还有孩子呢。” “没事，他们有妈妈。”中年人说， 李辛毅指了指外面，让男人出门讲话，他不希望那两个孩子听到。 李辛毅说，“你想清楚，变成动物就变不回来了，而且你将成为我的货物。” 中年人毫不犹豫的说，“我早就想这样做了，我一直在找人打听，哪里有收人畜的。 “我把自己卖了，就能给孩子留下一笔钱，家里也少了张嘴，老婆也能改嫁。我求之不得。” 李辛毅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李辛毅不解的问，“你家怎么困难成这样？” 中年人摇着头：“变了，一切都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是个技术员，一个很能干的技术员。后来，厂倒了。一切都变了，我现在什么用处也没有了。” 中年人以前在电子零件厂上班。他是厂里是不可或缺的骨干之一。那个时候，他赚得多，家里也一派美满幸福。 可是突然有一天，毫无道理的，厂就倒了。中年人回到家，发现一切都开始不讲逻辑起来。 中年人这辈子懂的只有电子零件，突然之间，全世界都不需要这种知识了。他完全找不到别的工作。 他想找个扫大街的工作，可没人要他。因为别的清洁工有多年扫大街的经验， 他想找个干体力活的工作，也没人要，因为别人要的是有多年搬砖经验、力气大的人。 他想做点小买卖，可小买卖也亏了，因为有十年摆地摊经验的人，轻易的打败了他。 他变成了一个废物，比街上的小流氓还废物。 他搞不懂，自己终生掌握的技能与经验，怎么连一碗稀饭都换不到了。 第17章 茉莉 17 “家里的幸福美满早就不见了！”中年人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没有生机的空洞之物。 他已经失业很久很久了。夫妻俩现在关系也非常紧张，老婆对他态度非常不好。 老婆原本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她嫁给他，是看中他能吃一辈子的技术饭， 他本来也真的能够供养这个家一辈子的，可谁能想到…… 他的生活已经变得非常痛苦，他心里盼望的就是，把自己卖掉。 “买下我吧，眼下这是我能为家里做的唯一的事了。” 中年人眼巴巴的看着李辛毅。 他竟然是在哀求着变成动物。 “跟他签协议。” 李辛毅吩咐小白脸说。 中年人拿了钱，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 “两天后你就得跟我们走。”李辛毅对中年人说。 中年人连忙说：“现在！我现在就能跟你走！” 李辛毅又无语了。“这么急干什么？你不跟家人再一起好好的团圆两天？” 中年人急促的说，“我留下钱就行。那婆娘根本不在乎的。” 这个男人已经不想在这个家继续呆下去了。以前温柔可人的妻子，现在看他就是骂，不断的羞辱他，无数次催促他赶紧去变成畜牲， 中年人早就失去了当年的自信，现在他看到她就怕，怕她又开始骂人，怕她朝自己泼洗碗水。怕她当着自己的面与别人…… 他早就没有尊严了，没有尊严无所谓，但他怕这一切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进行…… 李辛毅心情复杂的看了这个中年人很久。 “两天后。” 他重复了一句，就带着小白脸走了。 。 李辛毅从中年人的经历中，又发现了一个隐藏信息。 世界的怪异，不是一直都这样的。是某一天开始突然变化的。 电子零件厂的倒闭，可能就是‘神明’删除掉科技的结果之一。 既然这里曾经有过电子零件厂，就说明一定也有过别的科技。包括可以快速到达100公里外的科技。 但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却没有人记得。 也许就是死胖子当上老板的时间——一两年前。 现在李辛毅只想知道‘神明’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在那个叫‘猖导’的植物人那里。 ‘猖导，这算什么狗屁名字？’李辛毅喃喃自语的说。 怎么有人叫这样的名字？他姓‘猖’？又或者，这是个称号，并不是名字？ 如果猖导是个植物人，那么，疤脸是怎么接受来自猖导的命令的呢？ 这破地方，真的是什么都鬼得很。 李辛毅一边走路一边骂骂咧咧的想着。 。 一天结束后，李辛毅去找茉莉。 这两天，由于李辛毅脑子里事比较多，就没有理茉莉。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茉莉似乎被冷落后生气了。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由于跟疤脸打交道还有两天，暂时可以轻松一下，李辛毅决定还是去哄一哄茉莉。 走在路上，李辛毅在想，两天不见面就耍小性子，这样的女友是不是太黏人了，这样的性格不太好，需要适当的调教一下。 想着想着走到了茉莉家，来开门的是茉莉的妈。 她妈跟茉莉的瓜子脸不一样，是个圆脸。 “阿姨好，我来找茉莉。”李辛毅很有礼貌的说。 “进去吧。”茉莉她妈面无表情的说，既没有热情客气的感觉，也没有不高兴。 李辛毅发现茉莉爸妈跟两个邻居正在叉麻将。她妈叉起麻将来倒是挺活跃的，表情生动，时不时一惊一乍的。 四个叉麻将的中老年人，没人跟李辛毅说话，他就直接上楼去找茉莉。 茉莉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一看见李辛毅，立马跳了起来，把本子盖上。 “你在写什么？”李辛毅笑嘻嘻的说。 “我跟你可不熟啊，陌生人，”茉莉冷哼一声说，“你有什么事吗？” “才两天没见，至于吗？” 茉莉气哼哼的。“两天就可以接受了？两天了，一句话都没说，连个小纸条都没有。” “让我看看你在写什么。”李辛毅猛的揭开那个本子的封皮。 “不准看！”茉莉大叫道。 可是晚了，李辛毅已经看到了本子上的字。 上面写的是‘给李辛毅先生的一封信，陌生的李辛毅先生，你可能已经忘了我……’ 李辛毅只觉得好笑，“你准备写了这个拿来干什么？” “不要说了啦！”茉莉脸上有些发红。 她本来准备用这个信来撒个娇，可是被提前发现了，此刻自己也觉得有点幼稚。 李辛毅和茉莉打闹了一会。李辛毅说：“要不，去我家吧？” 他不怎么喜欢茉莉家的氛围，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听到去他家，茉莉立刻颇有深意的看着他，“又去你家啊？你是不是终于想跟我发生一些……” 李辛毅义正言辞的说，“请不要过度解读。” 茉莉并不知道李辛毅为什么不会跟她过度亲热。 当两人一起走下楼时，楼下四个人还在哗啦啦的叉着麻将。 茉莉说：“爸妈，我出去了，晚上不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李辛毅觉得有些奇怪，他转头看了看麻将桌。 茉莉的父母都看着麻将，她爸挥了挥手，好像是表示‘去吧’，又好像是在赶苍蝇。 李辛毅有点无语。她爸妈还真就不在乎女儿夜不归宿。 李辛毅婉转的问茉莉：“你晚饭吃了吗？” “没有啊。”茉莉说，“他们麻将要叉到凌晨一二点呢，哪想得起来做饭。” 李辛毅嘴张了张，又闭上了。还是那句话，别人家的事，不要轻易发表意见。 李辛毅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可爱活泼的女儿，是怎么被这两个冷漠的爹妈培养出来的？ 他怜爱的摸了摸茉莉的脸，她的脸，光滑洁净，白白嬾嬾的。他又想了床上那恐怖的一幕。 茉莉说：“干嘛呀，一直摸我的脸？” 李辛毅说：“我手上有鼻涕，找个东西擦一擦。” 茉莉怒而发动一波粉拳攻击。 想到茉莉的脸上，曾经出现过两张脸的情形，李辛毅心里就有点沉甸甸的。那究竟是什么怪异，他无法解释、也无法忘记。 第18章 叮当 18 两人到了李辛毅的家。一进门，大哥大嫂就亲热的跟茉莉打招呼，李辛毅家的氛围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嫂扯了李辛毅一把，责怪的说，“你带茉莉回来也不说一声，做的饭可能不够。” 老方走出来说，“没事，我再蒸两条鱼吧。” 茉莉奇怪的说：“咦，你家不是不吃荤的吗？” “不是不吃荤，是不吃肉，”李辛毅解释说，“鱼没问题。我们还专门研究过。” 大嫂打断他们的交谈说，“李辛毅，你快去洗澡，你这一天都干了什么，身上一股味。” 李辛毅白天跑了不少地方，身上果然是汗味冲人。 大哥则把招呼茉莉的话头引了过去。 “茉莉，你先坐吧，正好有冰镇的绿豆汤，我倒一碗给你尝尝。” “茉莉姐姐，来跟我玩！”叮当抱着四个粉红小马喊道。 “真可爱呢！”茉莉过去把叮当搂了起来。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家子，李辛毅满意的笑了笑。 虽然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诡异，但人总是需要一个港湾的。 每次回到家，这里的温暖，都会让他有一种满足感。 幸好，还有这些家人和茉莉啊。 。 洗完澡后，李辛毅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出了浴室， 他蹑手蹑脚的。因为嫂子看到他光脚，又要话多了， 突然，一个细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呀，知道你心里的秘密。” 李辛毅立刻停下了脚步。听那声音，好像是妹妹叮当？她在跟谁说话？ 只见叮当和茉莉悄悄咪咪的在角落里，偷偷说着什么。 “我知道你很害怕，”叮当说，“虽然你知道毅哥哥不会不要你的，但一想到如果有一天，他突然不要你了，就会觉得想哭。 “所以，一但他几天不找你，你就会假装生气。冲他发脾气。” 听着叮当小大人一般的口吻，李辛毅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她才几岁啊？这都是谁教她的？ 只听茉莉吃惊的声音说道，“叮当啊，你怎么知道这些啊，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不用别人告诉我，”叮当说，“我自己就知道。” 茉莉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呢？你的家庭温暖多了啊……你是不可能体会到这些的……” 叮当把小手指放到唇前：“小声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茉莉立刻感兴趣了，“你快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你觉得我姓什么？” “姓李啊。”茉莉有点莫名。 “其实我不姓李的。” 茉莉无声的张大了嘴。 不仅茉莉被惊到了，连李辛毅也被惊到了。 他本来想听两句就走的，可这句话把他雷得里焦外嬾。 叮当这小丫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瞎说啥？ “你怎么可能不姓李啊？”茉莉压低了声音，悄悄的问。 “我是被毅哥哥捡回来的。我压根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叮当轻声的说。 接下来是几秒钟的，无声的震惊。 “究竟怎么回事啊？你仔细说说！”茉莉的声音都有点发急了。 叮当说：“你是不是发现每天夜里，毅哥哥都会站在铁窗前，默默的看着窗外，经常一看就是半天？” 茉莉点点头。 “以前家里是没有装铁窗的，”叮当说，“他不仅往外看，每天晚上还要走出去，围绕着屋子巡视几圈。 “有一天晚上，他又出去巡视，好像家附近刚出过事，所以他很紧张。拿着那把四尺长的大斧头， “突然，垃圾桶后面传来乒乓的声音，有什么东西猛的一窜，……” 茉莉听得满脸的紧张， 叮当绘声绘色的说道：“你别看他平时安安静静，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突然爆发起来，是很吓人的！ “当时距离起码还有五十多米呢，他两个箭步就冲到黑影面前了，一只手高高的举着斧头，斧头还在闪着寒光呢，随时就要一斧头劈下来的样子！” 茉莉连忙说：“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就发现了我。” “啊？你？”茉莉惊讶的说：“你为什么在垃圾桶里面？” “不是在垃圾桶里面啦，是在翻东西吃。”叮当说，“因为我饿！” ……茉莉显然惊呆了。 叮当说到这里，声音也低沉下去，“我是被家人抛弃了的，茉莉姐……我真的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会很害怕，害怕眼前的温暖，会哪天突然消失……” 茉莉心一酸，就把叮当抱在怀里。 茉莉柔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就把我带回了家，”叮当说，“本来他让我吃饱了就要送走的，好像要送到什么孤儿院之类的地方， “可是，我就哭，我一哭，大嫂就出来了。大嫂说，把这孩子留下吧。 “毅哥哥啊，跟大哥大嫂他们关系很好的，他很听大嫂的话。所以我就留下了。” 茉莉惊叹的说，“这事从来没听李辛毅说过呢……” 叮当睁着晶晶亮的眼睛，“刚被捡回来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怕自己万一不听话，会被他们扔掉，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他们都忘了我是哪儿来的了。现在啊，除了我自己，他们都不记得我是被捡回来的了。” 啊~~茉莉被惊得只剩下了感叹。 突然，大嫂的声音传了过来，“咦，你们俩，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呀，”茉莉说：“我们聊点小秘密。” 大嫂笑着说，“马上吃饭了，吃完你们再聊秘密。叮当去洗手。” “好类。”茉莉回应道。 两人手拉着手，向餐厅走去了。 剩下的只有震惊不已的李辛毅。 不要说茉莉，他自己都听傻了。 叮当竟然是捡来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不知为何，他能确信叮当的故事不是编的，这事肯定真的发生过。只不过他和全家人都完全没印象了。 自己家庭成员的来由，竟然全家都会忘记。李辛毅情不自禁的想，神明究竟删掉了多少东西？ 叮当刚才那些话，都是为了安慰茉莉而说的。 现在，李辛毅知道了，怪不得茉莉那么‘黏人’。其实就是缺乏安全感而已。 换好衣服李辛毅走进饭厅。 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先去拉上了铁门铁窗， 这时老方把香喷喷的鱼端了出来。 “好香的鱼！”叮当在椅子上欢跃不已。 “大家乘热吃吧！” “你们家吃饭，总是感觉这么开心啊。”茉莉感慨似的说。 李辛毅朝茉莉送出一个温暖的笑：“开心就常来啊，茉莉，我家会一直欢迎你的。” 第19章 发货 19 转眼到了向疤脸交货的那一天。 一大早，李辛毅就去找那两个已经签了合同的人。没想到，生无可恋的胖子竟然不见了。 李辛毅怒骂一声，立刻发动公司的人四下去找。最后在一个桥洞下面，发现了胖子躺在一堆呕吐物上面。 可能昨晚吃喝多了，还没睡醒。 当李辛毅看到他时，生无可恋的眼中，再度变得黯淡。那些钱已经被他花光了。 也不知道他都买了些什么，反正钱花光之后，胖子又变得慵懒颓废。 当看到李辛毅的时候，这胖子居然后悔了，大声的叫道：“这点钱就想买我？还不够，你还要加钱……” 香烟男上去啪啪扇了他两个嘴巴，打得他脸上的肉直抖。 “有合同在这里呢，你个废物，还想反悔？” 香烟男在面对老板的时候，通常十分卑微，但是在面对位置更低的人时，他就会十分嚣张。 一声令下，员工们抓起胖子就走。 中年技术员倒是没有什么阻碍，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从他的眼中，李辛毅没有看到什么留恋。只有满足的表情。这两天他把后事都安顿好了，现在他可以放心的变成动物了。 李辛毅暗叹一声， “带上人，回公司！” 两个人畜被押到仓库，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李辛毅不知道怎么把他们变成动物。 那桶臭哄哄的浆糊被拿了出来，当初死胖子就是要用这东西来‘转化’李辛毅的，但具体怎么用，死胖子没说。 两个人畜大眼瞪小眼。李辛毅只能瞎蒙。 “你们把这个……”李辛毅指着臭哄哄的浆糊说，“涂抹到头上和脸上。” “你是认真的吗？”两个人畜明显都不太愿意。 “你们已经是货物了，我说什么你们就照做！”李辛毅态度强硬的说。 两人把臭浆糊抹了一头一脸，由于味道实在是太呛了，两个人畜呛得连连咳嗽， “接下来怎么办？”技术员问道。 李辛毅嘀咕着，是不是要念什么咒语？ 不知道死胖子的办公室里有没有‘转化’的相关材料…… 他正在犹豫着， 突然生无可恋开始四脚着地了，他嘴里哼哼着，在地上爬来爬去，似乎在嗅着地板上的味道，还用头拱着铁笼子。 铁笼子里的三只人畜，也在响亮的回应着。 打开笼子，胖子就爬了进去。李辛毅在食槽里倒上一些饲料，他立刻扑了上去，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一幕把李辛毅和技术员都看呆了。 “我……我呢？”技术员问道。 李辛毅的目光定在了技术员身上。 生无可恋被转化了，但技术员没有。这是为什么？ “要不，再观察一会。”李辛毅说，万一他转化得慢呢？ 又过了半个小时，技术员一点也没有被转化的样子。 “罢了，罢了，”技术员主动趴下来，自己打开笼子，准备爬进去。 李辛毅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拉我！”技术员叫道。 在发现自己无法被转化后，技术员感到的并不是欣喜，而是立刻想到，如果放在电子零件厂，不合格品可是要无条件退货的。 如果李辛毅说‘我不要你了’，那他好不容易用自己换来的那些钱，就要全部退回去了。 他费尽心思才照顾好了家庭后事，他绝不接受退货。 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往笼子里钻。 这时候小白脸匆匆的跑了过来，“老板，两个疤脸又来了！” 李辛毅心里微微一惊。当下立刻朝办公室方向走了过去。 两个疤脸冷酷的站在办公室里，看见李辛毅，话也懒得说，直接把提货单递了过来。一副提了货马上就要走的样子。 “出了点小问题，”李辛毅说道。 对方的目光立刻变得凌厉了起来。很明显，他们不喜欢意外。 “五头货到齐了，但是有一个没转化成功。”李辛毅说，“他还是人。” 两个疤脸露出很不爽的表情。 “任何货物都应该符合交货标准。”疤脸说，“该你做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好？还要别人来给你擦屁股？” 李辛毅正好乘机讨价还价，他试图少交付一个人。这样可以把技术员保下。 但是疤脸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你延期已经太久了，我们马上把货拉走。” “没转化我们也要了。” “等下！”李辛毅叫道。 两个疤脸很不耐烦的看着他。 李辛毅说，“我来押车。万一猖导不满意，我可以向他解释，责任全在我。” 两个疤脸对视一眼，言简意赅的说。 “可以。” 李辛毅悄悄把枪插进裤腰。 铁笼子就被拉了出来，门外又停着一辆马车。 技术员跟其它‘动物’一起，被关在笼子里运上了车。笼子里那些‘动物’都哼哼咩咩的叫着，只有技术员的神态举止还像人一样。 装上货后，马车驶向一条李辛毅从没走过的道路。 一路上，两个疤脸都不怎么说话，他们沉默的驾着车。 李辛毅揣测着，这两人是专业的打手。不知道猖导手下有多少个这样的打手。 他确信自己未来肯定会和这两人交手的，不过，在见到猖导之前，他不想跟这两个人有任何的冲突。 马车行驶着，两边的景观越发的陌生起来。李辛毅还从没走过这条路，他默默的在心里把路记下了。 他忍不住问道：“这些人……是要被送去哪里？” “去猖导的宫殿。”疤脸回答。 “宫殿？”李辛毅惊道，“麻田还有宫殿？” 蹲在笼子里的技术员，表情却越发的诧异起来。 刚开始他懒洋洋的坐着，可是，慢慢的他就蹲了起来，最后扑到栏杆边，双手抓住铁栏杆，不可置信的向外张望着， “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技术员喃喃的说道。 李辛毅问道：“你认识这个地方？” “电子零件厂！” 技术员大叫着说：“我们要去的地方，竟然是电子零件厂！” 在马车的前方，一座形象怪异的厂房，慢慢的出现在视野里。 第20章 猖导 20 颠簸的马车驶进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大红门， 然后，高耸的厂房出现在眼前。 但这个厂房已经变成了奇怪的样子。屋顶、墙壁、窗户，都覆盖上了花花绿绿的装饰，就像长满了彩色的蘑菇。 猖导把电子零件厂变成了自己的宫殿！ 许许多多彩色的伞和气球，被装饰在屋顶上。墙面上画着各种涂鸦。一块空地上，支着大大小小像马戏团一样的帐篷， 接着，欢乐的音乐声从厂房里面传了出来。 一群人，又唱又跳的从帐篷间穿过，那些人手里都托着银盘，盘子上放着各种食物点心。 李辛毅原以为会遇见凶险，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番场景。 “这是……” 马车停下了，疤脸说：“这是猖导的灵感宫。” “灵感……猖导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疤脸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猖导的‘导’字，是什么意思？” 李辛毅回答不上来。 “导演的导啊。”疤脸说，“猖导就是疯癫导演的意思。” 突然间，四周音乐声大响，像许多的喇叭同时响起。厂房里面有洪亮的歌声传了起来，有上百人在齐声高唱： ，，，! ah， che bel vivere， 啊，多么美好的生活， che bel piacere， che bel piacere 多么快乐，多么快乐 per un barbiere di qualita! di qualita! 一个理发师，质量，质量 ah! bravo figaro! bravo，-bra vissimo! bravo! 好样的费加罗，最棒的！好样的！” …… 在这种场合下，这音乐声听上去十分荒诞，但这歌声来自歌剧《塞尔维亚理发师》，是非常着名的唱段。 听到这热情的音乐，疤脸显然感到意外， “猖导在欢迎你了，”疤脸捅了李辛毅一下，“进去吧。” 疤脸的态度好像变好了一些。似乎他的态度与这音乐声有关。 电子零件厂里，有着各种各样大型的机械设备，现在，这些设备上都装满了装饰品，彩旗飘飘， 在歌声当中，一群浓抹艳丽的胖女人，像小鸟一样排队朝他冲过来， 眼看要冲到面前了，胖女人的队伍突然一分为二，向左右两个方向跑开了。 在厂房最中央，搭建了一个华丽的舞台，有许许多多的胖子在舞台上放声高歌。 这些胖子都穿着彩色的衣服，脸上抹着红脂，脸和嘴唇都跟猴子屁股似的。 李辛毅暗暗吃惊。 “这些人……都好胖……” 疤脸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卖掉的那些人都哪去了？” “什么！难道他们都来了这里……” 李辛毅简直不敢相信，那些被卖掉的胖人，并不是被吃掉了，而是全部都被送到了这个地方？ “猖导喜欢胖人，”疤脸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唱歌的人， 李辛毅…… 突然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乖乖，看看这是谁。” 李辛毅听到了一个很欠揍的声音，但这声音他听到过，立刻转头一看，发现有个穿工装裤的黑瘦男人站在旁边。 那正是跟踪过他的那个人。 上次他们见面，还是在一个公共厕所里。工装裤拿着一个记录他行踪的小本本。 自己好像，……确实揍过他。 “你……你也在这里？”李辛毅问道。 工装裤露出烂掉的牙齿，朝他一笑，还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本子晃了晃。 李辛毅立刻朝他走了过去，“上次问你的话，还没问完呢。为什么跟踪我？不，我应该问，为什么猖导要跟踪我！” 工装裤咧开烂牙的嘴一笑， “因为你总是不按照安排好的内容行动啊。你知道吗，光6月18号这一天，就重复了好多遍，整个剧情只能一遍一遍的ng。” 工装裤说，“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讨厌你！你是整个剧组最让人讨厌的家伙！” 李辛毅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时疤脸插到了他们两人之间。 “他就是个场记。”疤脸说，“你有什么问题，去问猖导吧，他好像愿意见你。” “场记？” 场记是电影、电视剧的剧组工作人员之一。而猖导是个导演。难道说……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在拍戏？ 突然，管风琴乐声大作。厂里的灯光突然忽明忽暗，阴森的音乐声响起。 李辛毅情不自禁朝舞台的方向看去。 许多穿戏装的胖子，正在像潮水一样分开，一个特别胖、身形扭曲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嘴张得像包子一样大，高亢奇异的歌剧声响起： “and do i dream again? 我是否又做梦了？ for now i find 因为我发现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歌剧魅影就在那里 inside my mind 在我心中 …… sing once again with me 再次与我合唱！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歌剧魅影就在那里 inside your mind 在你心中！” …… 李辛毅眼睛怔怔的，看着舞台上高声歌唱的胖女人。 他认得那个胖子，她是公司里消失的王姐。 他还记得王姐被卖掉之前，在办公桌上大哭的场景。 没想到他再次见到了她。 但是，她已经变得更胖了，胖得有些扭曲，她就像个奇异的化着浓妆的丑角，肺活量十足的高声歌唱着。 一边唱，一边全身的肉都在抖动。 疤脸在他身后说道，“听见到了吗？歌声就是猖导在跟你说话。” “猖导在跟我说话？通过歌声？” “没错。”疤脸说：“我跟你说过吧？他不能动弹，不能看不能说，但他可以通过歌舞团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些胖子的歌声，就是猖导要说的话。” 李辛毅听着那些歌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 他完全搞不明白猖导要表达的是什么。 在疤脸的带领下，他朝厂房最里面的一片空间走去。 在一大块空地里，地面上搭建着一个马戏团的大帐篷，走进大帐篷，发现里面有个小帐篷， 走进小帐篷，里面有个豪华大床，从外至里有三层纱罩， 在纱罩里面，床上躺着一个干尸般的躯体。 那就是猖导本尊。 他身旁躺着三个头颅被打开的半死不活的人体。 这些人脑袋都被崩开了，已经半脑死，但还没有真正的死掉，这些暴露在空气中的脑组织，用网线与猖导的头颅连接在一起。 这些人是猖导的‘路由器’。 第21章 猖导的回答 21 猖导以一种李辛毅无法理解的方式活着。 多年前，他就成了植物人。全身上下一根指头都不能动。但他能听到别人说话，能感知冷热， 他的大脑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非常的活跃。大脑中充满各种狂乱的想法。 在某一个特别的日子开始，他突然有了一种能力，他可以通过别人的身体来表达想法， 他渐渐的控制了越来越多的人，最后拥有了这个百人胖子歌唱团。 “猖导对你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热情了。”疤脸说，“你听听那些歌声。” 李辛毅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具干尸般的身体。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用不知所云的歌声？” 疤脸说：“因为他是一个艺术家。” 艺术家的表达方式也要艺术化。用语言太粗俗了。 李辛毅感到无语。 “那我现在说的话，他能听见吗？”李辛毅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舞台方向传来胖子们的歌唱： “那一场大雨，那时，上天说可以……” 歌声停留在最后‘可以’两个字上，所有的胖子唱了很久。 ……这是表达可以的意思吗…… 李辛毅有些崩溃。 明明‘可以’只有两个字，可猖导的表达方式，非要这么麻烦， 这唱上半天，具体的意思还要靠猜。 李辛毅想了想，犹犹豫豫的说：“猖导你好，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就是管理一切的人吗？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提出这个问题，李辛毅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如果猖导只用歌声和舞蹈来回答的话，鬼知道能不能让人听懂。 只见舞台在王姐的领唱下，所有的胖子们都扭动腰肢，缓慢而深情的唱了起来， 歌词来自《剧院魅影》： “我是你所戴的面具 他们听到的是我 我的灵魂和我的声音 融为一体 歌剧魅影就在那里 在我（你）的心里……” 唱到后面，所有的胖子声音都慢慢的低了下去，最后一切声音归于沉寂，就像那些人的电池都用光了似的。 李辛毅只觉得一脸的懵逼。 这……什么意思，这是？ 他朝疤脸看去，疤脸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根据那些人唱的内容，李辛毅猜想，猖导回答的核心是‘戏’字。 胖子们唱的是一个人的内心独白，这个人与‘戏’融合在了一起。 这有可能是猖导对自己的表达。 李辛毅问的是，‘你是不是主宰一切，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猖导的回答是：‘世界是一出戏。我和戏融为了一体’。 整个世界对他来讲，是一出戏？李辛毅心想。 他又问出第二和第三的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舞台上的胖子们突然又抬起了头，接着，歌声和音乐声又响起了。 对于第二个问题，她们演唱的是《麦克白》。 麦克白是经典歌剧，讲述的是一个贵族杀掉国王，然后自己变成国王的经历。 这个回答让李辛毅暗暗心惊了一下。猖导说的是自己吗？他是想说，他将要成为这世界的王？ 对于第三个问题，歌舞团用一段风格诡异的歌剧来回应。 这个剧叫《伟大的死亡》，这就更加令人震惊了。音乐变得像神经病一样，所有胖子的动作都开始抽风一般，毫无规律的乱动， 灯光像坏掉一样，频繁的一闪一闪的，整个厂房之内，充满了惊疑的、不祥的气氛。 “停下！停下！停下！” 一个人大喊着，冲了过来。那是个戴着单片眼镜的中年人，他猛的扑到了猖导的床上， 谁都没发现在剧烈的音乐抽动中，猖导的状态异常了。 只见床上，猖导的嘴边正在不断的流出白沫来。 单片眼镜的男人朝他嘴里插了一根呼吸管，帮助他呼吸着。然后从盒子里取出各种药。 花了好一阵时间，猖导状态才平稳下来。 单片眼镜转过来怒视着李辛毅，“你们在搞什么？你们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没等到李辛毅回答，那人又怒斥道：“不管你们说了什么，再也不要干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这个人是谁？”李辛毅问疤脸。 “他是心理医生。”疤脸说，“心理医生汤维。” “他就是汤维……”李辛毅吃惊道。 在李辛毅家附近，就是汤维的房子。那是四层的豪宅，有着华丽的装修、屋后游泳池和大花园，还回荡着悠扬的钢琴声…… 李辛毅还想起了自己爬树时，在一扇窗里看到的那个美丽的弹琴女人…… 汤家一直传说是麻田最富的人家。李辛毅原本还以为那个姓汤的是个商人，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怎么可能如此有钱？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疤脸却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重要的病，就是心理问题。汤维是麻田所有人的医生。” 李辛毅怔住了。他家的人从来不生病，所以，他压根不知道，麻田的医学和科技一样，也都被删除了。 现在麻田只有一种医生，就是心理医生。而心理医生只有一个，就是汤维。 汤维给各类有钱人当私人医生。更是猖导身边最重要的人。 猖导如果真是麻田这地方的主宰者，那么，汤维这个人需要认真的关注一下。李辛毅心想。 但是，汤维对他们的态度却很粗暴。 “现在猖导的状态很不好，你们不要再跟他交谈了。”他说着，把他们逐出了帐篷。 李辛毅稀里糊涂的与猖导见了面，然后又稀里糊涂的结束的会面。 在结束会面后，他头脑中的疑惑一点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迷惑了。 李辛毅转过头，透过纱窗，看着在帐篷里忙活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的出现，让李辛毅产生了一个猜想，他觉得猖导很可能是个精神病。 猖导根本不能好好的说话，很可能猖导脑子里的思绪是混乱的。用音乐能更好的表达他的想法，而语言则不能。 但猖导不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他是一个有着非凡超能力的精神病。 第22章 打听 22 这时疤脸说，“我也要去忙了。欢迎你重新回到俱乐部。” 李辛毅有点吃惊，“重回俱乐部？我以前来过吗？” “鸿福食品贸易公司的老板，本来就是这里的一员。后来他犯错了，他被赶走了。” “你说的是胖子吧。”李辛毅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想顺便问一下，胖子的尸体是你们拿走了？你们要他的尸体干什么？” “道具。”疤脸说。 “等等，”李辛毅说：“你们在这个舞台上，用真的尸体当道具？” 疤脸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李辛毅，说，“不是这个舞台。你的视野小了。舞台其实比这要大得多。” 说完，疤脸就转身走掉了。 都他妈的谜语人，李辛毅心想，没一个会好好说话的。打哑谜就这么有意思吗？ 但是他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所有这些人，脑子都不正常？ 李辛毅认真看了一眼四周。 那些胖子们一但停止了唱歌跳舞，看上去都有些呆呆的，像是恢复了人畜的样子。 再加上疤脸、工装裤的那些奇异的表现，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猖导确实是个疯子的话，他留在身边最亲近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当然也是疯子了。 他的目光朝舞台的方向投去。台上的那些胖子正坐在地上吃着东西。能听到哼哼哧哧的吞吃声， 那声音，跟笼子里的红猪吃饭的声音是一样的。 如果走近了一看，会发现他们穿得虽然花花绿绿的，但那些衣服都很脏，像是从来没洗过一样。 李辛毅走向那个坐在中间的，最胖的女人。 “王姐？”他试探性的喊道。 王姐恍若未闻，当李辛毅又喊了几声后，王姐惊讶的发现在喊自己。立刻暴怒了起来。 “你在瞎喊什么？我是宫殿的王妃！是王妃！” 王姐中气十足，一喊出来，四周所有的胖子都抬起了头。 “胆敢对我们的王妃不敬！” “王妃可是我们这里最完美、最尊贵的女人！” 一群胖子们面色不善的围了上来，把李辛毅围在当中。 李辛毅一看情况不妙，立刻知难而退。 “认错了人，认错人了。” 李辛毅狼狈退出胖子歌舞团的包围。 很明显，王姐已经不认识他了。想找王姐了解内情是行不通的。 这时候，四个新的胖子被领了进来。正是刚刚李辛毅送来的那几个人畜。 不过‘人畜’这个名称可能要改改了，现在李辛毅知道，他们并不是被宰了吃的，而是‘进宫’来唱歌的。 右疤脸让四个胖子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女胖子围上了一条紫色 毛茸茸的围巾，男胖子被戴上类似阿三一样的头巾，头巾上插了长长的鸟毛。 四个胖子还有点不知所措，还没适应新的环境。 “试唱！”右疤脸喊道。 四个胖子发出嚎叫一般的唱歌声，这歌声，对听众而言简直就是酷刑。 但疤脸一点也没有嫌弃声音难听，而是指点和分配着四个人的分工。“你是低音部，你是中音部，你，去伴舞吧。” “那个技术员哪去了？”李辛毅问道， 李辛毅发现今天送来的唯一‘瘦子’没出现。 右疤脸横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技术员，所有人来到这里，都会被赋予新的身份。” 右疤脸很忙，没时间理会李辛毅，他吆喝着，带着四个胖子走了。 李辛毅转悠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才能打听到更多的信息。 这时候，他又看到了工装裤。 他很不喜欢这个人，但此刻，他第一时间就挤了过去。 “啊哈，看来，你得到了猖导的认可，”看到李辛毅，工装裤露出一口烂牙，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李辛毅说道。 工装裤眨了眨眼，“你想问什么？” “你说6月18号我经历了很多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我是剧组最讨厌的人，剧组又是什么？” 工装裤拿出一根牙签，捅着他的烂牙，“看来你还没明白啊。猖导在拍一部很长很长的连续剧，可以一集一集，永远的演下去。这部剧，就是《麻田》。” “电视剧？？”李辛毅问道。 他感觉到一阵荒谬。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因为都是布景。整个麻田是一个电视剧，或者说，所有人都在这部剧里。 不知不觉中，李辛毅已经开始接受越来越离奇的理论和设定。 “为什么要拍这样一个电视剧？拍给谁看？”李辛毅问道。 工装裤笑了，“你呀，眼界窄了。 “猖导可不是那种取悦别人的导演。 “他唯一要取悦的，就是他自己。 “把数万人口的麻田，变成一个活的电视剧。所有人生活在里面，所有人演出他自己。生活就是表演，人生就是故事，这才是艺术，真正的艺术。 “这样伟大的艺术，不需要观众！ “能把自己的一生融入这样一部非凡的作品，你难道不感到荣幸吗？” 李辛毅目瞪口呆。 猖导和他手下的这些人，果然都是疯子。 他们把麻田变成这样一个怪地方，居然把它称之为艺术品？ 他压着声音问道：“但猖导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能控制整个麻田地区？他为什么能让同一天，一次次的重复？” “因为妄想的神明给了他这个权柄！”工装裤说道，他望向上方，作了一个敬仰神明的动作。 “神明？神明又是什么？” 工装裤看着他：“你不是拿到了那本书吗？神明可以修改现实，神明掌控你和我，及所有的人，神明将控制这星球上的每一个人！ “不要去思考神明，只要在头脑中思考祂，你就会引起祂的注意！” 突然间，李辛毅感觉到眼前的工装裤变了，他猥琐的气质不见了，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谁在说话！”李辛毅喊道，“现在说话的不是工装裤，你是谁？” “嘿嘿，”工装裤笑了，“真是个敏锐的小子。” 工装裤的声音也变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另外一个不同的嗓音。 第23章 伪神 23 李辛毅警备的看着气息完全改变的工装裤。“现在说话的是谁？难道是神明？” 工装裤缓缓的笑了，“说得不错，是我，是神明在说话。” 可这句回答立刻引起了李辛毅的怀疑。 “你就是神明？” “没错，我统治一切，我可以修改现实，我就是神明。” 李辛毅冷静的问道，“那你总有个名字吧，你叫什么？”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工装裤威严的说道，“你应该记得我的名，我叫允长天。” 允长天！李辛毅脑中立刻闪过这个名字的出处。 《怪异书》？ “你就是写那本书的人？” “那本书是圣经，是你们了解神明操纵世界方式的入门书。”允长天说道。 “很好，你有一个名字。”李辛毅点了点头，缓缓的说， 同时，他的心里立刻作出了一个判断：假的！ 伪神！ 怎么可能有神叫这种普通人的名字？ 这个允长天，可能是一个像猖导一样的疯子，但和猖导一样拥有超能力，能够借别人的嘴说话。 但是，……会不会现在说话的就是猖导呢？是猖导在操纵工装裤说话？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李辛毅问道：“如果你是神明，那猖导又是什么？” “猖导得到了我的赐福。”工装裤威严的说道，“他很有天份，我把麻田赐予了他。允许他创造心目中美妙的作品。” 李辛毅有点意外，“麻田这个地方，是你赐予他的？” 允长天得意的笑道，“我还有更多像麻田这样的地方，忠诚于我的人，都有机会！” 李辛毅听出来，允长天似乎是比猖导更高级的存在。他可能是猖导的上级。 乘着允长天得意的时候，李辛毅抓紧机会追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我就在神国的都城，云紧。”允长天回答道，接着，工装裤炯炯有神的看着李辛毅，“难道你想来觐见我吗？可惜，……” 突然，声音没了。 工装裤站在原地，呆呆的一动不动的站着， 掉线了？李辛毅心想。用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也没反应。 突然，工装裤又恢复了反应，他再次表现出高高在上的神态，继续说道：“你没这个资格。” “那可太遗憾了。”李辛毅冷笑道， 他现在更加确信了，允长天就是个伪神。 连说话都会掉线，怎么可能是真的神明？ “如果你是神明，”李辛毅说，“那就展示你的神迹给我看看，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允长天一愣，立刻露出了发怒的神情，“你在质疑我？” 李辛毅笑了笑，“猖导向我展示了超凡的能力。所以我现在只相信猖导。但我不相信你。” 李辛毅想要挑拨对方，让他做更多的展示，这样李辛毅才能收集信息。 因为，伪神最害怕的就是被戳穿，被人们挑战和质疑。所以激将法很可能是管用的。 “你既然相信猖导，为何不信我？猖导只不过是”一个小卒……”允长天不屑的说道， 突然声音又断了。 你丫难道是卡bug了吗？李辛毅心里暗暗吐槽， 但这次不一样。 只见工装裤的整张脸，朝一边歪斜过去，就好像有只手在拎着他的耳朵一般，他像个木偶一样被扯向一边， 突然嘴里冒出了一个不同的声音，“不……不行！” 接着，工装裤的脸又回正了，允长天的声音再次冒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工装裤的脸又被扯向一边，之前那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又出现了，“……走开！这是我的地盘……” 好像有两个声音，在工装裤的身体里争吵似的。 “是不是猖导？”李辛毅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工装裤突然用允长天的声音怒吼道：“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今天！” 接着又是猖导的声音：“……我……这是我的……” 工装裤脸部扭曲着，不断的扮演两个声音掐架， 李辛毅突然明白过来了，猖导跟允长天掐起架来了！ 他立刻开始拱火：“猖导！允长天，你们究竟谁才是主子？谁说了算？” “放肆！放肆！”允长天的声音大吼道，看上去他占据了上风。 然而，突然间厂房内轰然大响，所有的音乐响起。 舞台上，那些吃饱了瘫坐在地上的胖子突然全都站了起来。像唱诗班一样，齐声高唱： “新王！新王！让他在今天加冕！” 接着，工装裤表情又扭曲起来，允长天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主是不允许这样做的！我要夺走你所有的权柄！” 工装裤全身开始颤抖起来，看上去像是不堪重负似的。 突然，一片哀鸣声响起，舞台上百来余个胖子全部摔倒在地。 猖导被夺走权柄了？李辛毅吃惊的想， 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 悲伤而壮烈的音乐声蓦然响起， 地上的百来名胖子在地上爬行着，不断的向前方伸出双手，像想要抓住什么。 看了半天，李辛毅发现，那些胖子并不是在地上爬，他们只是做出痛苦爬行的动作。 原来，他们是在跳一种舞蹈， 只见所有的胖子痛苦的向天空望去，音乐声越来越悲壮，所有人齐声唱道： “伟大的作品！歌颂伟大的作品！……” 帐篷里突然传来心理医生汤维惊恐的叫喊：“快来人啊！猖导吐血了！” 一时厂房内大乱，一群人慌乱的朝大帐篷跑过去。 工装裤颓然倒在地上，像是虚脱了一样。 只听帐篷里不断传来呼喝之声，有人叫道：“拿毛巾来！” “清空他的口腔，会呛到气管里的！” “谁他妈的把网线插上了？拨掉啊！” 有人怯生生的回答说：“拔，拔掉了，可歌舞团还在唱着。” 舞台上，百余名胖子仍然在唱着，跳着，更加的疯狂了。像是所有人上足了发条，无法停下来。 看来，猖导并没有被夺走权柄，他甚至更厉害了。 即便不需要‘路由器’，也可以操纵上百名胖子。 厂房的空间内，音乐声痛苦的颤栗着，那些胖子用凄厉的声音高唱： ‘震怒之日！’ ‘这一日，’ ‘将会有何等可怖的颤栗’ ‘震怒之日！’ ‘世界将被烧成灰烬！’ 第24章 刺杀 24 面对突发情况，李辛毅脸色突然变得冷峻。 他缓缓的朝帐篷走去。 面对危机的时候，李辛毅不止一次的，会切换到另外一种状态。 在他发现自己被跟踪的时候，当他被死胖子用枪指着的时候，他都会突然进入一种‘应激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会变得更加冷静，性格也会改变，能轻易做出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一个小地方长大的小职员，为什么体内会有另一个人格？ 李辛毅缓缓的朝大帐篷走去。他看到人们忙碌着，三个‘路由器’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猖导的鼻孔和嘴里都在流血，但好像血已经被止住了。 “血已经止住了。”有人说道。 “似乎这不是坏事！”有人激动的说，“我能感觉到猖导变得更强了！” 所有帐篷里的人都在感受着，“是的，是的，听，歌舞团的歌声前所未有的嘹亮！” 李辛毅冷冷的隔着一层帘子看着。 他不是来跟猖导聊天的。聊天是为了收集信息。事实上，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回真实的世界，让所有人回到一个正常的世界中。 无论猖导还是允长天，他们都是邪恶力量的一部分。他们是造成这世界混乱的源泉之一。 李辛毅现在拥有的证据，已经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猖导现在死了，麻田是不是就恢复正常了？ 这就是李辛毅寻找猖导的目的。 今天处理猖导，下一个是允长天。 李辛毅把手伸进衣服里，轻轻一抠，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然后他突然举起枪，掀开布帘，迈前一步，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 但是，却没有击中猖导。 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了面前， 右疤脸捂着胸口，血不停的从指缝里喷出来，他扑通一声倒地。 顿时，全场尖叫声响成一片。 疤脸果然是忠诚称职的保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竟然挡住了枪口。 李辛毅突然遇变，但他没有惊慌，再次举枪，向床上的猖导射去。 砰！ 没想到又射歪了，这次是左疤脸，他在枪响的同时扑了上来，一下子把他扑倒。 左疤脸体重足足比他重二十斤，要是放在拳台上，就是另一个重量级。 李辛毅被压在地上。但他毫不犹豫就对左疤脸展开了攻击。一个小擒拿手法扣住对方，砰的一拳，把疤脸打得整个人歪到一边。 李辛毅另一只手抬起枪，再次向床上的猖导射击。 又是一声枪响，帐篷上多了一个破洞。又没击中。 左疤脸像蛮牛一样，死命的掐住他的脖子。疤脸骑在他身上，刚才被打伤的鼻血一滴滴的溅到他脸上。 必须彻底解决左疤脸才行， 李辛毅一个猛掀，翻过身来，反将疤脸骑在自己的身下。两人比拼力气，像野兽一般的喘着气。 李辛毅重重一拳打去，再一拳，连续击打在疤脸的太阳穴上，疤脸力气非常大，但格斗技巧完全不及李辛毅。终于，疤脸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枪已经掉在地上，李辛毅正要伸手， 突然，一只脚踩在了那把枪上，并把枪踢远。 他来不及看是谁干的，果断伸手去左疤脸的衣服里一掏，摸了个空。他马上扑到右疤脸的尸体上，伸手将对方枪套里的枪拔了出来。 突然耳边响起不计其数的叫声， 像牛，像猪，所有的歌舞团的胖子都冲了进来。 猖导把这些胖子全部召唤进来了。 层层叠叠的胖子堵在自己枪口前。他们好像根本不怜惜自己的命，争先恐后往枪口上送。 李辛毅只觉得有些发颤，他退了两步， “闪开！”他冲着那些胖子吼道。 “你们都被奴役了！我这是在解救你们！” 可是，那些胖子压根听不进去。肥胖的脸上突然都露出戾气，他们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李辛毅似乎有些惊慌，但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 ‘为了任务，可以付出代价！’ 顿时，另一个人格又占据了主导。 李辛毅连续抠动扳机，一个接一个胖子倒下，他奋力开出一条路来。 剩下的胖子死命的拖住他，无数肥胖的手臂向他伸来，有人抱住他的腿，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解决掉猖导，让世界恢复正常！’ 枪里还有最后一颗子弹。李辛毅奋力冲到床前， 最后一颗子弹，送给你！ 他抬起枪口，瞄准猖导，可眼前突然一黑， 整个帐篷塌了。 帐篷有两层，一大一小，两层帐篷厚厚的布没头没脑盖下来，顿时所有人被罩在了里面。 李辛毅什么也看不见了。大概有几十个胖子压着他，挤在他四周。他就像在肉里面溺水的人一样，拼命的挣扎。 从外面看，帐篷的巨大布堆不停的蠕动着，里面发出种种动物的怪叫声。 在一片混乱中，猖导被人救起，匆匆被送走了。 李辛毅知道他已经失败了，他努力的往外爬。 最后，从帐篷的一角，李辛毅狼狈的爬了出来，他四下张望。猖导不知道去哪了。 只见胖子们一个接一个也爬出了帐篷，全部朝他涌了过来。 在这种惶急的情况下，他没有心力多想，开始躲避那些胖子的追赶。 很糟糕，行动失败了。 猖导已经知道自己想弄死他了，所以现在猖导也一定想弄死自己。 先脱身，另外再找机会行动！ 李辛毅飞快朝工厂大门飞快的跑去。身后追着一大串的胖子，就像很多肉丸子在追赶一只虾饺。 就在他跑到工厂大门前的时候，轰然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有上百个人冲了进来。 猖导把普通居民也都召唤来了？李辛毅暗自心惊，猖导究竟能同时控制多少人？ 只见上百人朝自己涌来，后面又没退路，李辛毅赶紧像猴子一样，迅速的爬到一台大型机器上面。 很快，追赶者密密麻麻的也往机器上面爬。 他纵身一跃，抓住高处的一根吊绳，然后开始大幅度的摆动起来。他把自己甩向厂房高处的气窗。 哗啦一声响，玻璃被撞破，李辛毅跳出了厂房外面。他抓住一个凸起物，没有硬生生掉下去。 这时候，他猛然发现，外面一片黑， 已经天黑了？ 自己在这个厂房顶多呆了三个小时，怎么天就黑了？ 第25章 报纸 25 现在只能争分夺秒。有足足二百个人在追杀他。 李辛毅来不及多想，他跳下地，飞快的向外面跑去。后面叫喊声一片。 坐马车来的时候，他已经记住了路。他沿着一条小径，一口气狂跑。那些胖子和平民没办法追上他。 他一口气跑了四五十分钟，终于前面看到了一幢幢的居民房。 这时候，他才弯下腰，喘一会气，他累得不行。 他喘息着，隐隐觉得前方的居民楼有什么不对劲， 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火堆，居民区熊熊的燃烧着， 火堆边，许多人正在狂舞。 “这什么鬼？” 李辛毅瞪大眼睛， 居民楼之间熊熊燃烧的火堆。火焰烧的足有几米高。 火焰下面堆的柴火，都是人们家用的东西，有汽车、家具、各种生活用品。 人们不停的从窗户里，把自己家里的家具扔出来，排着队送进火堆去燃烧。 还有很多人载歌载舞，又唱又跳， 在麻田这个地方，平时一到晚上，基本都是没人出门的。但今天不一样，街上却到处都是人。处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李辛毅惊愕的看见，路上竟然有一队舞龙舞狮的，后面跟着许多人，拿着锅和铁勺，乒乒乓乓的敲着，欢天喜地的走过。 人们拿着各种各样发亮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赶来，群聚到一个菜场里面，人头攒动，被照的通亮。 一群大头娃娃穿着花衣裳跑过，看见人就作揖、拜年。 李辛毅惊愕的想道，难道麻田这地方，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节日？ 难道他们是在过节？ 李辛毅像是梦游一样，在这些人面前走过。 菜市场门口居然还出现了耍把式的。 一人正在表演吞火把， 火把浇了油，热腾腾的，火球比那人脑袋还大。那人一口硬吞，火没吞进去，整个脑袋都烧起来了，顿时空气中一股焦味。 旁边的人看得起劲，不停的叫好。 接着砰一声，一个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一榔头下去，直接把肋骨都敲碎了。 在居民楼的一个阳台上，传来情侣嬉戏的声音。 李辛毅抬头一看，一对年轻的情侣，嘻嘻哈哈的拿着菜刀，正在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砍得红色飞溅，两个人却越来越浓情蜜意，最后双双倒地不起。 “我靠，这不是过节，而是所有人都疯了！” 李辛毅一下子明白过来。 猖导本人是个疯子，‘猖导’的意思就是‘癫狂的导演’， 猖导身边的人也都是疯子。现在，猖导把麻田的人全部变成疯子了！ 李辛毅转身赶紧朝自己家飞奔而去。他非常害怕自己家的人也疯了。 他心急火燎的跑到家，远远看见家里的铁窗铁门都拉上了，心里顿时安定了一些， 他咚咚的用力敲门，家人开门让他进去了。 一进门，大嫂又惊又怕的数落道：“怎么又回来这么晚，我们真是担心得要死，外面不知道怎么全发神经了……” 李辛毅坐下来，把事情大概跟哥嫂说了一遍，他们听得面面相觑。 “这全是一个疯子导演造成的？”大哥觉得无法想象。 “他在拍电视剧，他认为整个麻田都是他导演的。”李辛毅说，“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有可能他突发奇想，想拍一集叫‘过年’。” 大哥紧锁着眉头，“这种大规模疯癫会持续多久？” 李辛毅摇摇头，“我不知道。” 大嫂说：“如果只是电视剧的话，大概一夜过去就好了吧，毕竟到了明天就是另外一集了。” “不一定，你咋知道过年他要拍几集呢？” 一家人沉默了一会， 大哥郑重的说，“我们得小心，虽然早觉得这地方不对劲，但毕竟总体上，生活还是平静的。 “但今晚不对了，已经有血腥的事情出现。如果猖导是疯子的话，他变得更疯了。我们要严加防备。” 这一点，大嫂和李辛毅都同意。 大哥拎出一个长条形的箱子。打开后，里面竟然是步枪和手枪。 不是每个居民家里都有这种东西的，但他们家很特殊，竟然有齐全的武器弹药。 大哥分发了武器，就连大嫂也拿了一把小手枪。 “今晚都警醒点，明天我会给屋子周围装警戒装置。光靠铁窗可能已经不够了。” 跟大哥大嫂说完话后，李辛毅特意去看了看叮当。 叮当抱着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辛毅。可能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辛毅不想拿那些事去吓她，只是叫她不要往窗外看。 “外面会有怪声音，不要理睬就好了。”李辛毅摸着她的脸说。 叮当说：“不用担心我，毅哥哥，以前我也碰到过危险的。” 听了这句话，李辛毅感觉有些心疼。 才这么小的孩子，以前都经历过些什么啊。 哄到叮当睡了，李辛毅又走向仆人房。 老方还是像以前样，坐在他的书桌前。 “方伯，有什么新发现吗？”李辛毅问道。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听到你们在说电视剧？”老方抬头，透过眼镜片看着他说， “可是，麻田根本没有电视剧啊。” 啊！李辛毅这才猛然间发现，这是好大的一个悖论。 麻田根本没有电视剧这种东西。可是在家里说到电视剧，好像他们都能轻易的理解， 为什么麻田没有电视剧？ “电视剧就像书一样，”老方说：“如果这里的人经常看电视剧，很容易就会发现这世界不对劲了。所以，这个世界是不会有电视剧的。” 李辛毅急切的说，“方伯，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老方说，“我自己去了图书馆一趟。我发现了这个，” 说着，老方拿出了一张很大的纸，纸上密密的印着铅字。 “这是什么？”李辛毅问道。 “报纸。” 李辛毅一把接过报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印着各种新闻。有本地的新闻，有周边的新闻，有国家的新闻，有世界的新闻。 李辛毅像是第一次看到报纸。 “这上面，有来自世界的信息！”他激动的说，“我就是我说的，距离100公里，不，甚至更远的距离，也可以马上知道那边的信息！” 第26章 概念 26 李辛毅似乎是如梦初醒的说道：“我明白了，麻田的人之所以愚昧，是因为没有外部的知识和信息！ “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报纸可以带来全世界的信息……” 老方缓缓的说：“我们身在21世纪，却不知道报纸这种东西。而书上说，1582年，世界上就有报纸了。” 李辛毅的第一反应是：“神明把报纸也删除了？” 但是马上又觉得不对，他再疑惑的看向手中的这张大纸。“如果神明真能删除报纸，为什么图书馆里还有这东西存在呢？” 老方说，“报纸早在2010年左右似乎就灭绝了。和神明可能没有关系。” 灭绝？ 李辛毅注意到老方用了一个比较特别的词语。 老方说，“图书馆里，2010年之后的报纸就找不到了，突然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就像恐龙灭绝一样，” “难道神明2010年就出现了？”李辛毅猜测道 老方摇头：“报纸是被另一种东西消灭的。” “是什么？” “媒体。更高级的媒体。” 说着，老方展开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个黑黑的手掌大的方块。 “这就是媒体？” 李辛毅看着图片上那个黑方块，图片下方标注了这东西的名称：‘新一代iphone 14 pro’。 “人类发明了更加高级的媒体，这种媒体可以一瞬间获取世界每一个角落的信息，可以与地球上任意一个地方的人通话， “这东西比报纸好用十倍百倍，报纸变成了一种过时的东西。所以它就自然的消亡了。” 李辛毅注意到，印有图片的那张纸陈旧发黄，很有年头了。 “我丝毫不记得见过这种东西。”李辛毅说。 老方看着李辛毅说，“在麻田，没有任何人记得存在过这种东西，” 为什么？ 李辛毅说，“说明‘媒体’被神明从世界上删掉了？” “不是‘媒体’这种东西被删掉了。是媒体的‘概念’被删掉了。” “神明删除的不是具体的事物，而是事物的概念。” 老方说着，拿出一张手写的纸，“这几个字，你见过吧？” 纸上是老方手抄的一行字：‘麻田镇公众图书馆’。 那是图书馆牌子上的几个字。 老方问：“麻田镇是什么意思？” ‘麻田镇’？读起来好像很顺，李辛毅觉得隐隐约约有些奇怪。麻田就是麻田，为什么要写一个‘镇’字呢？ “镇定，镇压，镇静……”他猛的抬起头：“镇是什么？” 老方问：“麻田是个什么？云紧又是个什么？你能否用一个字来定义它们？” 李辛毅皱起了眉头，他开始明白老方的意思了。某种‘概念’，从他的头脑中消失了。 老方翻开字典，推到李辛毅面前。 ‘镇，是行政区划之一，行政地位与街道、乡、……相同，由县级市、县、自治县、……直接管辖。……’ ‘县，是行政区划之一，行政地位与市辖区、县级市、……相同，由地级市、地区、……直辖市管辖或由省直接管辖。’ 看到这些定义的刹那，李辛毅突然就想起来了。 ‘镇’和‘县’这两个概念被神明删除了。 他从来没想到过，‘概念’这东西，原来是这么的重要。‘概念’其实就包含了知识。 当人类完全没有‘媒体’概念时，他们就全然意识不到，全世界的信息可以随手取得。 同样的，当人们没有了‘镇’和‘县’的概念后，人们对世界的大小、规模也没有了认知。 所以麻田的人就不敢走出去，因为他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云紧有多大，有多远。 联想到在古代，世界总是无限大、神秘且危险的，在传说中，哪里有巨人、哪里有恶龙，在山海经中，各种可怕的怪物更是层出不穷。人们对远方的世界总是敬畏和恐惧。 其实他们要是有一本初中地理书，大量的迷信就会全然不见了。 李辛毅仅仅是拥有了‘镇’和‘县’的概念，他一下子就明白，从麻田走出去，不会太远，一定会走到一个县。县也只是一个小地方，，他再也不会害怕和恐惧远方。 对于这个简单的‘发现’，李辛毅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高兴。 现在麻田镇的人，其实就跟古代人一样，认知水平完全倒退到了中世纪。 “我明白了，神明让人类愚昧！”李辛毅说，“删除媒体，让人们失去信息。删除地理概念，让人们不敢走出去。” “这样，人们变得愚昧了，就会相信神棍，会相信神明。就会被祂统治。” 神明删除掉的肯定不只是一两个概念。可能还有更多的东西被删除了。 可悲的是，想要控制人类，根本不需要搬山填海之类的伟力，只需要做出很小的一点点改变，拿掉一些概念，就足以使社会倒退几百年。 李辛毅捂着自己的额头， 过了一会，他抬头看着老方说：“方伯，我感觉你简直就是一个学者。你当仆人完全是大材小用。” 老方听了这句话，眼中似乎有复杂的光芒闪过。 “在我走进图书馆的时候，”老方说，“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 他是属于图书馆的，并不属于厨房和杂物间。 老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正如李辛毅也对自己产生怀疑：为什么体内会有另外一个人格？ 也许每个人身体里都有另一个自己存在？ 叮当是个乖孩子，可她有一段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过去。 那些歌舞团的胖子，每个人都曾经有自己鲜活的性格和人生。 神明改变麻田镇的时候，还改变了什么？改变了每个人的一生？ 两人默默的相对而坐。 不过他们没有对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现在还没到谈这个的时候。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李辛毅起身向老方道晚安。 “早点睡，”老方说，“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鬼怪事情发生呢。” 第27章 学校 27 麻田镇的疯狂，整整持续了一夜。 如果猖导是在拍‘过年’的话，那这个过年，是混和了马戏团、狂欢节、恐怖秀……于一体的某种大型狂欢。 通宵达旦之后，麻田镇就像被飓风卷过一样。 有的房子被烧了，很多商店被毁了。 靠街的玻璃窗一个个都破了洞。 马路上、草坪上全是垃圾，处处都是已经干掉的血迹。 早晨的时候，路上、草坪上，到处都横七倒八的躺着人。这些人有的受伤了，有的仅仅是睡着了。还有不少人躺在垃圾堆里、躺在别人家门口。 李辛毅拉开铁门，走出前门，只见天已经完全亮了，但麻田镇一片寂静。 一切结束了？ 李辛毅不敢确信。 吃早饭的时候，李辛毅和家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如往常一样出门，如果感觉到不妙，就随时撤回来。 他还是得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究竟情况怎样。 李辛毅出门的时候带上了枪，踩着满地的垃圾，向公司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看到两个老人在路上烧纸，一边烧一边说着，“阿全，阿兰，预祝你们一路顺利啊，一定要顺利啊……” 李辛毅本来是面无表情的走过，但听到一个词，让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预祝？” 李辛毅奇怪的看向两个老人。 老人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笑道：“她是阿壮，我是阿全啊，我们在为自己烧纸。” 李辛毅…… “为什么要为活着的自己烧纸？”他问道。 “快了，快了……”两个老人凝视着飞旋的黑色纸烬，喃喃的说着。 李辛毅明白，这两个人也疯了，只不过疯得比较文静而已。 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类似的场景不时的出现。 麻田镇的人还是保持着疯癫，但这种疯癫跟昨晚不一样了。 准确的说，‘过年’已经结束了，今天，整个麻田镇呈现了一种新的氛围。 所有人都在办葬礼。 但没有一个人是悲伤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有的人还相当的期待。 “快死了啊，我们就快死了……” 李辛毅看到一个正在为自己披麻戴孝的人，问道：“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快了，快了。”那个人一脸笑容的说，就好像马上要办喜事了一样。 “快了是什么时候？”李辛毅追问道。 那人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这些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不对劲，”他喃喃的说，“为什么要为没死的人办葬礼？可能有什么很坏的事快要发生了。” 李辛毅皱着眉，他立刻作了一个决定，不去上班了，一转身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担心的只有茉莉。 昨天茉莉没来他家，在昨夜的癫狂中，茉莉她怎么样了？ 在他所有关心的人优先级中，只有家人和茉莉。至于公司那些人，他根本无所谓。 麻田镇的学校是不大的，中小学是合并在一起的。 李辛毅脚步匆匆的赶到了学校。 校园里也是一片混乱。一半以上的学生今天根本没有来上学。大量的学生满操场乱跑， 所有的教室里看不见一本教科书，也不知道这些学生平时都在学些什么。 李辛毅一边走一想，果然不出所料。‘神明’没有删除‘教育’，因为这里的教育已经根本不可能开化民智了。 掌握知识，神明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在一个教室里，大群的学生认真的围着老师， 李辛毅还以为终于看到认真学习的场面了，他不禁走了过去，却发现一个老师正在教学生怎么做花圈。 李辛毅啐了一口，真是诲气。 他脚步不停的朝老师办公室走去。 一大群女老师在办公室里，叽叽喳喳的聊天。 那些女老师们正在讨论时尚话题。 “红鞋怎么了？我告诉你们，红鞋今年一定会成为寿衣届的流行元素的……” “要为全家做套新寿衣，真是麻烦呀……” 她们正在亢奋的说着，突然有人看到了李辛毅，全都停了下来。 “老师们好，”李辛毅说，“我想找一下茉莉。” 几个老师同时朝一张空桌子看去。 “好像今天没来吧？”老师们说。 “没来？”李辛毅皱了皱眉，“她有请假吗？”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不知道。” 李辛毅无语了。你们不是同事吗？这些同事当的还挺够格的。 “茉莉只是今天没来？”他又问道：“昨天呢？” “这个……我们也没注意哈。” ……李辛毅听到这种回答，真的很想开口喷人了。但他想到这是茉莉的同事，还是闭上了嘴。 也许茉莉在家里，和父母呆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李辛毅转过身，向教学楼下走去。突然他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老师们，我想查个东西。” 。 十分钟后，一个中年教员拎着一大串钥匙，带着李辛毅来到了档案室。 一开档案室的门，里面就是一股霉味，还有老鼠滋溜乱窜的声音。 中年教员捂着鼻子，“你干嘛要查什么旧学生的记录啊，都多少年没人关心这种东西了。” 李辛毅说，“你忙去吧，我自己在这里找就行。” 中年教员如释重负的走了。 正常的教育机构，恐怕是不会放一个陌生人，随意在档案室里乱翻的，但这里完全不在乎。 李辛毅朝厚厚积灰的文件柜走了过去。 他拉开一个个文件柜，埋首在那些旧的文件当中翻找。不一会，手上和衣服上就全是灰。 他按照毕业年代查找。一直查到他自己毕业的那一年，立即翻开。 眼睛眨也不眨的，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一遍。 李辛毅是从小在这个镇长大的，麻田镇就这么一个中小学，他在这儿念书，在这儿长大，毕业后找了一份工作。在这儿认识了茉莉。 所以，他的毕业记录也一定在这个学校里。 可是有一些疑问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 这里的学校可从来不会教学生观星，也不会教人格斗和使用枪械。他从哪里学会了这些技能。 捧着那些毕业学生名单，他反复的确认着，上面没有自己的东西。 他还找到了当年毕业集体照，一张脸一张脸的辩认。一张张充满稚气的脸，却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他还核对了前两年和后两年的名单。结果都是一样。 他根本不是这里毕业的。 第28章 坏父母 麻田镇巨大的迷雾。李辛毅正在不断的试图冲破它。 神明可以删除概念，让人们变得愚昧，但‘神明’从未现身。 有两个人类借用神明的力量，狐假虎威。 其中一个假扮神明的家伙叫允长天。他发展了一个下线，‘把麻田赐予了他’。 可是，猖导跟允长天一个尿性， 他们俩都是疯子。 掌握超能力后，猖导就想自立为王，两人开始争夺权力。 猖导把麻田变成了一个电视剧。镇上人们的行为与生活，构成了电视剧的内容。 而李辛毅刚刚验证了一件事，在电视剧里，什么都是假的， 不仅故事背景、剧情是生搬硬造出来的。人物也都是假的。 他的身份，也是被编造出来的。 由于食品贸易公司需要一个老板，于是李辛毅就成了老板。 由于他需要一个成长背景，所以人物被设定成了在麻田学校毕业。但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们全都只是傀儡和演员。 离开学校后，李辛毅马不停蹄朝茉莉家走去。 李辛毅本来对茉莉的安全并不担心，因为茉莉是不会在晚上随便跑出去的。就算昨晚全镇陷入疯癫，茉莉应该也不会有事。 但是，当他发现茉莉没来上班之后，突然觉得还是有点慌。 他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最后来到了茉莉的家。 咚咚咚！一阵敲门后，茉莉妈来开了门， 李辛毅像往常一样礼貌的说。“阿姨好，我来找茉莉。” “找茉莉？她不在家。”茉莉妈说。 李辛毅顿时一惊，“不在家？去哪了？” 茉莉妈转头朝屋里喊道，“喂，她爸！丫头去哪了？” 茉莉爸打了一张牌，说，“不知道，她没跟我们说。” 李辛毅直盯盯的看着茉莉妈，“外面这么乱，你女儿去哪了你们都不关心一下？” 茉莉妈奇怪的看了看李辛毅，反倒质问说，“以前她晚上不回家，不都是到你那去的吗？你倒反过来问我们？” “晚上不回家？”李辛毅一听，急了，“她昨晚也没回家？” “是啊。”茉莉妈一脸轻松的说，好像谈论的是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李辛毅一下子急了，“一晚上没回来？她没去我那！她去哪了？” 这时屋子里传来牌友的叫唤声，“喂，你牌还打不打了？快啊，” 另一个人说：“你不打我随便替你出一张哈。” 茉莉妈顿时急了，“不要动我的牌！”直接甩下李辛毅，奔到屋子里面去了。 李辛毅脸都白了。 屋里面，嘻嘻哈哈的都又打起牌来了。 李辛毅怒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不称职的父母。 他大步走进屋，站在牌桌前，压着怒火，沉声说道：“茉莉昨天没去我家，今天也没有上班。她究竟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吧。”她爸心不在焉的回答。 李辛毅声音提高了几度：“那她有可能失踪了！” 茉莉妈不满的说，“你声音小一点，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失踪的……东风！” 李辛毅再也忍不住了，哗的一声，直接把麻将桌掀了，麻将牌四下飞散，惊得四个中老年人连连惊呼。“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李辛毅拎住茉莉爸的领子，像抓野狗一样，一把揪过来，冲着他怒吼道：“你们算哪门子父母！” 茉莉娘吓得拿起一把水果刀当武器。 茉莉爸面如土色的说。“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李辛毅真想一拳头让他清醒一下。 但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客厅的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对夫妻的照片。就是茉莉的爹妈。 那照片里却没有孩子。 他的动作顿时滞了一下。 两个字从他意识里闪过：演员！ 在学校里的发现，再一次掠过脑海。麻田镇所有人都是演员。 既然李辛毅的身份是假的，那别的人也可能是假的，假的不仅仅是职业身份和教育背景。 他几乎是立刻想明白了，为什么茉莉的父母对女儿一点也不上心。 他们可能根本不是她的父母。 这个想法，几乎让他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一把将那个假父亲推到地上，转身走出了房间。身后是那些中年人的大呼小叫，他们在骂他，说他不尊老爱幼。 李辛毅急匆匆的走出了门，来到大街上。他茫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茉莉的父母是假的，是电视剧里安排的身份。 当他明白了这一点后，有一种猛烈的受到冲击的感觉。 这时候他想到的是，如果茉莉知道了这个真相，她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茉莉是个多好的一个孩子，她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境遇。 他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发现自己最亲的亲人其实是假的，可能自己会发狂。 茉莉是个脆弱的姑娘，如果这件事被她知道了…… 他木然在路上站了好一会。 “该死的猖导！” 李辛毅喃喃的说道， 过了一会，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凶狠了起来。 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茉莉眼下的失踪，肯定跟猖导也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茉莉会突然失踪？因为猖导要对付他。 他昨天刺杀猖导，所以跟猖导结下梁子了。猖导肯定也想过要对付他的家人，但家里有大哥，李辛毅知道自己大哥的战力。大哥不是猖导能够轻易拿下的。 所以，猖导把目标对准了最柔弱，最容易下手的茉莉。 控制茉莉至少有两个用途，第一，伤害茉莉就是伤害李辛毅。疯子最爱的就是伤害别人，看别人受苦。 第二，茉莉是一个人质，李辛毅会再次杀上门去的。但他手里有茉莉，李辛毅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辛毅现在十分后悔，昨晚他一心想着回家照看家人，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保护茉莉。谁能想得到猖导如此无耻呢？ 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李辛毅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你他妈的死定了，猖导！” 第29章 寻胖 李辛毅快速理清了思路，最优先的是找到茉莉，其次是猖导必须死。 而这两件事，极有可能是一件事。 还有家人的安全需要考虑。不过，他相信大哥的能力，家里可以晚点再考虑。 李辛毅把茉莉上下班的路重新走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按照正常的思路，他需要到茉莉上班的地方去再查一下。但他回想了一下那些老师的言行，认为学校里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劫持茉莉是突然发生的，不会提前在学校留下线索。 那么应该怎么去找茉莉？ 李辛毅找了一辆自行车，骑车开始在镇里大街小巷穿行起来。 他并不是在闲逛。找不到茉莉就直接找猖导。 虽然猖导躲在哪里貌似无迹可寻，但是猖导有个特征——他带着一大帮歌舞团。 那群胖子要吃要住，可是需要很大的一个空间的。所以，歌舞团是个很显眼的目标。 而这么多的胖子能去哪呢？最大的可能，是去那种被废弃的大型建筑。 李辛毅立刻锁定了两个目标， 第一是医院，上次疤脸说，麻田镇只有一个心理医生，说明镇上的医学也被删除了。那么医院就是空的。是合适的藏身处。 第二个目标是电影院，因为麻田既然没有电视剧，也就不会有电影。 这两个建筑，肯定已经被废弃很久了。 路上经过商店的时候，他下车买了些东西。买来的东西用背包装上，鼓鼓囊囊的。他还搞了一支棒球棍，挂在背包上。 十几分钟后他骑到了电影院门口。正好看到有一部送餐车过来，车上装着小山一般的盒饭，足以说明电影院里面有人，而且数量不少。 李辛毅站在远处，看着送餐员进了大门，但他没有跟上去。他必须避开正面。 他悄悄的朝建筑的后方摸去。从一扇小门进入了电影院的内部。 放映大厅里面非常热闹，似乎所有的胖子都在放映厅里面。电影幕布已经被拆掉了，那里形成了一个舞台样的结构。 舞台被白布、白花装饰起来了。好像是个灵堂。 然而，渗人的视觉氛围中，没有一点点悲伤或恐惧的气氛。 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有些胖子低声吟唱着歌曲。李辛毅仔细听了听，好像他们唱的是大悲咒。 能把大悲咒唱出欢乐的气氛，也真算得上是奇才了。 李辛毅偷偷的探出一只眼睛张望。他想看猖导是不是在这里。 当他的目光一接触到灵堂的时候，身上的汗毛顿时竖起来了。 他又看见了前任食品公司的老板，死胖子。 死胖子已经死了。现在，死胖子的尸体就在灵堂上面。 他肥胖的身躯蜷缩起来，形成一个大球，身上还涂满了油，就像是…… 祭祀时用来献祭的烤乳猪。 身前竖插了足足十几支香，烟正在袅袅的往上升。 李辛毅心里足足暗叫了十几声卧槽。 固然他已经经历了诸多诡异，这下也有点不淡定了。 这时好像有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李辛毅慌忙找个暗处躲了起来。 李辛毅藏在阴影里，惊疑不定的想着。他们在搞什么？ 藏匿时他隐约听到，有人说，今天是头七什么的。 李辛毅琢磨着，他刚才看过灵堂的布置，灵堂里并没有挂遗像，所以头七是谁的头七？ 不对，不是祭奠谁。 今天整个麻田镇都在办葬礼，但那些人不是为死者办的，都是在为活着的人办的。 李辛毅还问过一个人，‘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吗？’ 那人回答，‘快了，快了。’ 难道‘头七’并不是这个词本来的意思？ 头七是死者逝去的第一个七天。但这些人全都是疯子，所以这个词的意思可能是反的。 有没有可能……头七并不是死后的七天，而是死前的七天？ ‘头七’是一种倒计时！ 意思是倒数第七天！ 李辛毅在阴影处越想越乱。那七天后会发生什么呢？ 他听到所有的脚步声远去了，似乎附近已经没有别的人。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放映厅里并没有猖导。所以猖导在建筑里别的房间。 李辛毅决定不管头七的事了，他要确保自己的主线，目标还是茉莉或是猖导。 他继续开始向建筑的深处探索。 除了放映大厅外，这栋建筑里还有一些楼道和小房间。这些地方都没什么人，也没开灯，暗搓搓的， 李辛毅轻手轻脚的往里面走。 走了一会，他似乎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走廊的尽头处，那里有一扇阴影中的门。门上被贴上了醒目的封条。封条打了一个大叉，封在门缝上面。 接近门的时候，那门里女人的哭声更清晰了。 眼前的这一切，非常像灵异电影，或是恐怖小说。 为什么门要被封条封住，门后幽幽哭的又是谁？ 他提高了警惕，但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因为他不是生活在一个有鬼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诡异都不是鬼怪类的。 李辛毅伸手轻轻的揭掉了封条。推门而入，只见眼前是一个光线不良的杂物间， 房间的深处，椅子上有个女孩背对着自己，低着头正在呜咽哭泣。 看到那身衣服，李辛毅只觉得身体一紧。 “茉莉！”他失声喊道。 可是她并没有回头。她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在那里哭泣着。 李辛毅顿时觉得全身都紧绷了。 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她身上。 李辛毅大步进门，门在身后砰一声关上了。 “茉莉……” 李辛毅伸手向女孩的肩膀抓去，当手一接触到她的肩膀时，那坚硬的触感预示了某种不祥的结果。 女孩被一拉，就转过了身来，她脸上没有眼睛，脸庞是塑料的，那是一个假人。 膝盖上的录音机还在重复的播放着呜咽声。 头顶上，刷的出现一道暗影，一张大网当头从天花板上撒落下来。 “啊！该死！”李辛毅大叫了一声。 迅捷的就地一滚，滚到了墙角边。 第30章 暗算 “哎呦！ “该死！老子被暗算了！” 李辛毅一边大叫着，一边迅速的背靠墙蹲好，伸手掏出了手枪。 不一会，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推开了，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早知道你会来自投罗……”话音未落，疤脸愕然发现，那张网下面罩住的只有一个塑料人偶。 接着硬硬的东西就顶在了他后脑。 “你们觉得我会这么轻易上当？” 李辛毅的声音冷笑着说，“疯子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 “明明是关押重要人质的地方，却一个看守都没有，还用封条标出来，生怕人找不到似的，” 李辛毅一边说话，手上可没停，迅速的从疤脸腰上拔走了他的枪。 疤脸缓缓的转过头来，脸上还留着上次被李辛毅打伤的新痕，他虽然被枪指住了，但表情却没有愤怒和惊慌。 “建议你还是不要跟猖导作对，”疤脸说，“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我建议你马上告诉我茉莉在哪里，”李辛毅说。 他不想跟对方掰扯。说别的都是浪费时间。他只关心他想要的信息。 疤脸冷漠的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李辛毅点点头，“我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伸手把棒球棍提了起来。 “而且，就算拷打你，你也不会说。因为你并没有自由意志，你是一个傀儡。” 李辛毅看着疤脸， “但我还是要试试。” 话音刚落，他操起棒球棍，就朝疤脸的膝盖抡了过去。 疤脸发出一声惨叫。 立刻摔倒在了地上。他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一条腿瘫软的横在地上，那条腿的膝盖已经废了。他痛苦的喘息着， 李辛毅冷漠的看了他几秒钟， 然后又是一棍子砸下去。疤脸再次发出惨叫。这次断掉的是一只手腕。 那只断腕肿了起来，像个胖胖的大馒头一样。 疤脸疼得满头的冷汗，头上青筋爆起。但他没有求饶的意思。 李辛毅抡起棍子又给他来了第三下。这下疤脸支撑不住了，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中，疤脸都没有一声求饶， 而李辛毅也没有连续逼问。对方如果要说，就会主动求饶说出来的，对方不吭声，连问的必要都没有。 “你打够了？”疤脸躺在地上，人已经半废了，但说出话来仍旧是个狠人，“接着打啊！看我会不会说！” 李辛毅蹲下来看着他， “其实给你来这么三下，并不是为了逼问信息，”李辛毅说，“只是为了让猖导少一个得力帮手。” 李辛毅拿出一捆绳子，把疤脸牢牢的绑起来。 在绑疤脸的时候，他意识到，其实猖导最厉害的地方，是他的手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猖导对这些人的控制是绝对的。 被绑住的疤脸，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废了，你就更有胜算了？别做梦了，你打开门看看就知道了，” 李辛毅脸色微微一变。 在他对付疤脸的时候，其实也在浪费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猖导其他的手下有充裕时间赶过来。 李辛毅起身藏到门后，迅速的打开门，往外面瞟了一眼。 整个放映厅里的胖子全部赶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榔头，和各种武器。门外已经挤满了人， 那些胖子虽然战斗力不强，但问题是几十号人围上来，就算闭着眼睛乱棍，也能打死老虎。 胖子们黑压压的冲了过来，李辛毅连忙猛的关上门。 他把枪口顶到疤脸脑门上，“命令这些胖子离开！” “你以为他们是听我的？”疤脸的神情淡然，“他们只听猖导的，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攻击你。” 李辛毅有点不相信，“难道猖导一点不管你的死活？我要是毙了你，他就眼睁睁看着？” “是的。” 疤脸就回答了这么两个字。 李辛毅简直是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点他是真的失算了。他没有料到会这样。 按理说，疤脸是猖导身边很有价值的人。不仅有武力、勇敢，能帮猖导干事，还为猖导挡过枪。无论如何猖导应该要顾忌疤脸的死活。 没想到疯子就是疯子。他们根本是不可理喻的。 疤脸带着讥笑的口吻说。“你没有任何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话音间，外面那些胖子已经在砰砰的砸门，果然丝毫不顾忌疤脸的安危。 令人感到怪异的是，随着砸门声一起响起的，不是人的叫骂声，而是类似野猪的嘶叫声。 不停的嘶叫，此起彼伏。 “外面共有多少人！”李辛毅怒道。 “至少有上百人，”疤脸说，“但不是全在门外，还有一些人会把建筑团团围住，所以，门外大概会有三五十个人。” 李辛毅抓住疤脸的衣领，用力摇晃，“想办法让他们散去！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不想对这些人下手！” 疤脸哈哈大笑。 “那可是几十条命啊！让他们退去！让他们保住自己的小命！” 砰！砰！轰！轰！撞门声越来越响了，门都开始震了。 “你说你能把他们全部杀光？”疤脸哈哈大笑着说，“那你动手啊，动手啊！” 砰！的一声枪响。 枪声却不是来自室内的。李辛毅惊愣的转头看去，只见门板上出现了一个弹孔。 在外面，那些胖子们也取来了枪。 随着枪响，那些野猪叫声更加的兴奋了。 接着，砰砰砰！砰砰砰！枪声不停的朝门射击。门上出现一个一个的弹孔。 幸亏那些猪的智慧不高，不然在锁上连开两枪，他们就能冲进来了。 “你真的没有办法让他们退去！”李辛毅冲着疤脸吼道。 疤脸充满讥诮的看着他。 没有办法了，李辛毅必须动手了。他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东西露了出来。竟然是两大桶油。 既然李辛毅满镇子寻找歌舞团，他不可能没想过被上百个胖子袭击的风险，只不过，他原来设想的只是火焰能驱赶人群。 疤脸看着他的举动，似乎很惊讶，眼神中似乎又带着欣赏。 轰！李辛毅猛的打开了门，对着门外一阵扫射， 最前的一排胖子纷纷倒下，接着，胖子们感觉到芬芳的黏糊糊的液体向他们洒来。 第31章 伟大作品 油桶掉在地上，一边滚动，一边不断的流油。 猪们嚎叫着，情绪更加疯狂。有的猪甚至张口去舔身上的油。 另一个油桶被扔到猪们的身上。桶里的油不断的流出来。 接着，一个燃烧的小火苗，在空中翻滚、旋转，最后落地。 轰然的火焰腾起。 在火焰点燃的时候，李辛毅又洒出了两袋面粉。面粉像下雪一样，洒到空气中。 悬浮的粉尘，顿时把火焰扩散到了整个空间。 顿时，一切仿佛变成了一个烤炉。 嘶叫、狂奔、燃烧、 猪们号叫着。全身的衣服与脂肪都开始燃烧。 。 “干得好！干的好！” 一个声音兴奋的吼道。 疤脸用他那只完好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拍着，发出鼓掌的声响。啪啪啪！ 李辛毅朝他怒目而视。“这些人命，得算在你们头上！这种伤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避免？为什么避免？”疤脸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你做得如此精彩，为这部剧添加了无以伦比的情节！” 什么！ 听到疤脸这句话，李辛毅简直出离愤怒了。“这也是猖导剧里的情节？” “这只是开始！”疤脸喊道，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 “百人，千人，屠城！”疤脸狂热的喊道：“你会一步一步的去做，” “杀戮会更加激烈，更加壮观，更加惊心动魄！不愧是猖导看中的主角！” 李辛毅仿佛被子弹打中了一样。 这是猖导策划的？他故意把我堵在死角，故意送这些猪来给我杀。他知道我能弄死他们，他就是想看我弄死他们！ 李辛毅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爆了，他大吼一声，扑上去，狂揍疤脸， 疤脸被打得满头是血，牙齿也掉了一颗，却哈哈大笑着。 “你忘了吗？你的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中！” “早就对你说过了！他是导演，他是控制一切的人！” 李辛毅抓起疤脸的头发，一次次的把他往地上砸。 猖导戏弄了他，猖导想要他手上沾满血，猖导想让他变成罪人。 但他居然真的中套了。 疤脸被打得面目全非，但笑得非常畅快。不知道他此时体内的人格，是他自己，还是猖导。 突然，李辛毅停下了对他的殴打，一把将他推开。 他不能失控，他不能用只顾发泄，他必须找回理智。 “不不不，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没有人可以安排我。”李辛毅说道， “猖导想要的就是我失控，他想要导演一出血腥的电视剧。他想要我去为他演出。 “但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他望向疤脸道：“那些胖子们一直在唱什么伟大的作品，难道指的就是杀戮？” 疤脸正色道：“没错，血色的天空之下！恶之花，死之镇，麻田的葬礼，一部由你主演的伟大的作品，也是终结的作品！” 这就是疯子猖导想要的大制作。 李辛毅说：“你告诉猖导，休想。有我在，他休想完成这部作品。” 他大喊道：“猖导，你听到了吗！这事你说了不算，神明说了也不算！我会干掉你，阻止你！” “你必然会演出并完成这部作品的！”疤脸庄严的说道：“因为，你会不断的被逼到墙角。你不得不走向黑化。 “仇恨会不断的控制和占据你，猖导会用痛苦不断的驱动你这样做， “你会看到家人在火焰中哀号， “你会看到茉莉一片片被切开…… “你将杀光一切阻碍，眼中充满血红，猖导即是伟大！” 听到这些话，李辛毅几乎失去控制。如果放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把疤脸的嘴撕烂。 因为提到了家人与茉莉，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底线。 但是他突然明白， 猖导在以这种方式控制他。 猖导想让他失去理智，猖导想要他也变成疯子。 所以，他最后还是放开了疤脸。 他转身打开背包，拿出里面最后一样东西，是防火垫。 他现在必须回家，因为刚才疤脸说到了他的家人。 疤脸躺在地上，张着流血的嘴，还在不停的说着，试图进一步的激怒他。但李辛毅不再去听了。 他打开门，外面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但所有的猪们都已经不动了，只有大团大团的熟肉被烤香的味道。 李辛毅用防火垫裹住自己，向火焰中冲去。 。 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了家。心里充满惶恐。现在他最怕的就是猖导来阴的。 当他跑到家附近的时候，看见街道上横七倒八躺着一些人。心里不由的一惊。 他一碰屋外的栅栏，顿时听到叮铃铃一阵响，好像是触发了什么警示。 接着，屋门里就伸出一杆步枪，瞄准了他。 接着，大哥持枪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来了两拨不怀好意的人。”大哥说，“快进来。” 原来大哥在房子周围装了警戒装置。由于科技已经被删除了。所以大哥装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只要有外人一碰到围栏，里面马上就会有铃铛响。 大哥这两天是很警觉的。这是一种战斗者才有的禀赋。他 从空气中就能嗅出危险的味道。 李辛毅急急的进了门。只见家里一切都完好。叮当乖乖的玩着小马，李辛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按照他对猖导的了解，这阴险无耻的家伙，一定已经对他家人下手了。 但此刻看来，猖导仅仅派来了一些不中用的人。李辛毅不禁感到一阵庆幸。 不过，他马上觉得不能松懈，得马上叫家人过来开会，讨论这个事。 “大哥大嫂，来一下！”他叫道。 他跟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跟大哥说了一遍。 当听到李辛毅要独自对抗猖导的时候，大哥脸色立刻变得很严肃。 “这件事太危险了，我得跟你一起去。” “不行！”李辛毅说，“大哥，叮当和嫂子身边不能缺人。” “你没见过猖导，不知道他有多诡异，你一分钟也不能离开，家里的安全必须要拜托你。” 大哥看着他，“但是，你没帮手是不行的。” “斗不过我会跑。” 大哥没有再坚持，想了想，“好，我在家里，你需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帮你准备物资。” 李辛毅点点头。 他和大哥的交流就是这种风格。没有什么拖拖拉拉的对话。 两人知道这事危险，可家也必须要守好，所以两人就必然有分工，默契瞬间达成，言简意赅。 第32章 作客 大哥问：“跟猖导斗，你有几成把握？” 李辛毅沉默了一下，“不知道。” “但茉莉必须要救。这件事必须要做。” 大哥说，“那你务必小心。” 这时候听到厨房里乒的一声，然后是大嫂气愤的怒骂着什么。很少听到大嫂发出这种气急败坏的声音。 李辛毅连忙跑进厨房，只见地上有个碎碗，大嫂摸着手指，好像手指被热水烫到了。 “怎么了大嫂？” “没事！” 大嫂怒气冲冲的，又跑到锅前一掀，一股烧焦的味道翻腾起来， 锅里烧着菜，但全是黑的，明显是不能吃了。 “我就是个废物！”大嫂怒气冲冲的骂道，但她骂的是自己， “我根本不是个合格的主妇，我不是这块料！” 李辛毅看到大嫂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但显然，她忙活出来的成果有点不忍直视。 李辛毅吃惊的说，“嫂子，你为啥要自己做饭啊？怎么不让佣人来弄？” “佣人？”大嫂没好气的说，“你把自己当少爷了是吧？我们什么家庭，能使唤得起佣人？你问问你大哥挣多少钱？” 我们家……没有佣人？ 李辛毅只觉得目瞪口呆。 可是突然他也不确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即一转身，朝记忆中的仆人房走去。 根本不需要思考，他熟门熟路的便走到了那个房间。 一推门，就看见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书，书桌上放着纸笔，墙壁上贴着很多写满字的纸， 看到这一幕，李辛毅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记错了！这里是个书房。” “原来我家真的是没有仆人的。” 李辛毅敲了敲脑门，便立刻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当即朝客厅走去。 这时候，铃铛响了。就是大哥新装的那些警戒铃。 一听到铃声，大哥立刻就站了起来，闪到窗前，动作非常利落。他朝窗外看去，只见门外来了一个穿着黑礼服的男人。头发花白，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 接着，咚咚咚敲了三声房门。 “是隔壁汤家的人。”大哥说。 汤家？李辛毅顿时警惕起来。那可是猖导的心理医生。他亲眼见过汤维如何全力维护猖导的健康， 但来人不是汤维本人，而是他的管家。 打开房门，管家一脸客气的笑容，“是李辛毅先生吗？汤维先生想邀请您参加他的下午茶会。”” 李辛毅听了，满脸的意外。 鸿门宴？李辛毅立刻想道。 但猖导不会这么傻。 汤家一向跟李家没有交情。就算李辛毅真的去了，那肯定也是带着防备的。用这种方式暗算李辛毅，根本没有可能成功。 如果不是鸿门宴，这个所谓茶会，是想玩什么猫腻？ 管家微笑着说，“汤先生特别交代，他不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向您发出邀请，而是作为一名普通的麻田居民，请您务必赏脸。” 李辛毅沉吟了一下， “好，告诉汤先生，我会参加。” 等到管家离开，大哥从一旁走出来，“汤维说他不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而是以普通居民的身份，是在暗示什么？” “他在暗示我，他的邀请跟猖导没关系。”李辛毅说，“但我并不相信。” 因为像汤维这种人，只有全力依附大人物，才能最大化自己的利益。汤维和猖导天然有利益捆绑。他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你确定要去参加那个茶会？”大哥皱眉道。 “去，”李辛毅说，“我现在需要茉莉和猖导的线索。” 在今天李辛毅离开电影院的时候，建筑已经起了火，猖导显然并不在那里。 李辛毅现在需要任何有用的线索。 除此之外，李辛毅突然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对于猖导而言，汤维究竟有多重要？ 要不要先弄死猖导的医生？只要没了医生，猖导那孱弱的身体就没了维护。 。 按约定时间，李辛毅来到了汤家的大宅。汤家的宅子果然不一样，阔气得紧。 仅仅是走进第一个大厅，估计这面积就顶李辛毅家一整层楼。 “这是前厅，汤先生与小姐平时用它来举办舞会。”管家介绍说。 李辛毅没兴趣听管家显摆。“汤先生在哪里？” “请随我来，会见厅在三楼。” 沿着旋转的楼梯向上的时候，李辛毅又听到了流水般的钢琴声。蓝色多瑙河，小约翰施特劳斯。 李辛毅不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微风吹着纱帘微微拂动。琴声是从一个靠窗的房间里传来的。 突然，钢琴声停了，接着，那个弹琴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李辛毅爬树时见过的那个人。 像上次一样，女人静静的注视着李辛毅，她看人的神情很专注，就像李辛毅脸上有字一样。 “小姐。”管家立刻问候道。 “我来接待李先生。你下去吧。”女子对管家说道。管家立刻应声退下。 这女的有话要跟我说？李辛毅心想， “我叫岚箐。”女子说， 自从第一次在树上见到这个女人时，李辛毅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汤小姐，你是汤维的女儿吗？”李辛毅问道。 女子点点头，“叫我岚箐就可以了。” 李辛毅注意到，她喜欢被称‘岚箐’，不喜欢被称呼为汤小姐。 他随即说道：“那你母亲一定很漂亮。” 这似乎是一句拙劣的恭维。说出来也很突兀，但李辛毅是故意这么说的。 因为，就汤维那歪瓜裂枣的长相，岚箐的相貌显然不是遗传他的。汤维一定有个大美人老婆。 岚箐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不像正常的女儿一样，对自己母亲父亲的话题会积极响应。 李辛毅已经明白些什么了。汤家的父女关系，说不定也是演员设定。他们不一定真有血缘关系。 “岚箐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你很眼熟。”李辛毅注视着她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岚箐平静的看着他，却没有回答问题。 她递过来一个小铁盒子，说：“我请你吃糖。” 李辛毅愣了一下，她手里是一小盒硬糖。 但是，在汤维的家里，李辛毅可不打算吃任何东西。他看了一眼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记忆。”女人回答说。 李辛毅定定的看了她两秒钟。 “记忆？”李辛毅疑惑的问道。 “可能会记起些什么，也可能不会。”女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第33章 密会 李辛毅犹豫了一下，接过糖盒，吃了一小块， 好像就是普通的糖，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效果。 “好吃吗？”岚箐专注的看着他的表情。 “还行。” 岚箐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还是带你去会见厅吧。” “等等！”李辛毅一把拉住了她， “我不喜欢打哑谜，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请直接说。” 岚箐平静的回答：“抱歉，现在还没到时候。” 你在跟我开玩笑？李辛毅心想， “我没有太多耐心，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现在就是对的时候。”李辛毅说： “为什么你看上去眼熟，这糖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信息被删除了，我没意识到？” 岚箐转过身来：“是的，我们认识。这是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但别的我就不能多说了，因为你根本不会相信，而且可能会闹得很僵。” “这么一说，我的兴趣可被提起来了，”李辛毅说，“我现在就要知道。” 李辛毅的态度逐渐强硬，但岚箐静静站着，没有让步的意思。 从头到尾，这女人的表现都很冷静。全程表情都很克制。 “你听到我弹钢琴了吧？”岚箐说，“如果先弹最后一个乐章，然后反过来从头开始呢？” 李辛毅眉毛扬了扬。 “如果这样弹，最后一个乐章就会很糟糕，因为它没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岚箐说，“信息出现的时间不对，是会起反效果的。” 这个说法有一定的道理。李辛毅还在沉吟。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啊哈，李辛毅，你来了。” 汤维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站在楼梯转角，向李辛毅招手，示意他上三楼。“我们已经在等你了，” 李辛毅朝岚箐点了点头，他暂时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跟着汤维上了三楼。 等到推开会见厅的门，李辛毅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第一个人热情的向他跑了过来，这人居然是那个技术员，就是电子零件厂的那个。 他竟然没有被转化成猪，而且看上去还有理智。 看到他，李辛毅惊讶的想，这个人为什么跟汤维扯上关系了？ 他再看向另一个人，那人竟然是老朋友工装裤， 工装裤本来就瘦，现在变得更憔悴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好像被抽干了似的。 汤维殷勤的给李辛毅倒茶，送点心。跟上次见面时的骄横与暴躁全然不同， 看着宽敞房间里的这三个人，李辛毅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你所谓的茶会？” “嘿嘿，都是熟人嘛，”汤维笑着说，精美的茶点被送到了李辛毅面前。 “汤先生，我们开门见山吧。”李辛毅说。 他觉得连假客气的必要都没有。猖导和他的敌对已经是公开的了，他要知道汤维请他来的目的， 汤维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好，好，那我就不废话了。”汤维说， 他郑重说道：“猖导病得很重，他快死了。” 李辛毅原以为无论汤维说什么，他都不会吃惊的，但听到这话，李辛毅还是吃了一惊。 “你们都看到他吐血了，”汤维说，“这不是偶然事件，他早就病了，很严重，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李辛毅怔了一会，“最后时刻？最后是多久？” “没几天了。”汤维说。 看着这个平时在猖导床前忙前忙后的医生，这有这突出其来的临死信息，李辛毅立刻怀疑起来。 这信息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猖导在布什么谜雾？ 对于这些家伙提供的信息，绝对要以谨慎为主。 李辛毅冷笑着说，“他居然要死了？那可是个好消息啊。” 汤维看了他一眼。“可是，在死前，猖导想要整个麻田为他陪葬。” 话音一出，房间里所有人都升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什么！整个麻田为他陪葬？这该死的变态！”技术员大声的骂道。 “伟大作品，记得吗？”汤维说，“他要在死去之时，完成一生最伟大的作品。” 原来伟大作品，就是麻田的末日。 李辛毅感觉身体有点发僵。 汤维的这个说法，一下子把他获取到的信息全串到了一起。 1.猖导让全镇的人开始办葬礼，这是镇上所有居民的葬礼。也是这个镇子的葬礼。 2.在灵堂里他看到了‘头七’。说明猖导准备用七天来完成这部作品。 3.疤脸今天告诉他，为了戏剧冲突，为了剧情精彩，猖导需要不断的升级杀戮，最后要屠城。 但猖导自己是不能动的，而且他是导演，所以他要假借别人的手来完成这一切。 李辛毅就是‘主演。’ 为了让李辛毅有充足的‘作案’动机，猖导劫持了茉莉，并且威胁要让李辛毅全家死在大火中。 ……李辛毅直觉得身体发冷。 突然他盯着汤维说：“你也是猖导的人，你怎么能说这些？你没被他完全控制？” 汤维对这个问题并未惊慌，而是指着房间里的人说：“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没被猖导完全控制。” 李辛毅眼光扫过去，技术员始终没变成猪，似乎没被控制有道理。 但是工装裤呢？ 工装裤苦笑了一声，“我原来是被完全控制的。但后来允长天和猖导在我的脑子里打了一架。 “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坏了，我反而变正常了。” 在这个镇上，确实有一些人是没被完全控制的。比如，李辛毅自己就是一个。 还有大哥大嫂叮当，还有茉莉，他们都挺正常的，所有不是全部人都成了疯子。 “那你对我们说这些，目的是……”李辛毅看着汤维。 “我不想死啊！”汤维喊道：“李辛毅，我没那么疯，就算我疯了，我也不愿意给猖导陪葬，” 李辛毅冷冷的说：“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也不能确保你活下去啊。” 汤维说：“那天你刺杀猖导，我在现场看到了！所以，我想找你来一起商议！” 他重重的说：“得提前杀了猖导！在他完成作品之前，他就得死！” 说到这里，房间里的几个人都有点紧张。 李辛毅迅速的在脑中斟酌。 也许汤维说的是真的。他只是不想死。所以汤维主动接近李辛毅， 但问题是，想要刺杀猖导，眼前这几个人能起什么作用？ 除以之外，其实还有第二种可能。 李辛毅更相信这第二种可能， 汤维根本就是被控制的。他只是在演戏。猖导又在玩把戏。 第34章 广场 李辛毅冷冷看着汤维说，“如果你也想杀猖导，这事对于你应该很简单，你是医生，喂他一份强效毒药就行了。” “呵呵，”汤维苦笑，“你以为他还会吃药？ “猖导已经决定要死了。他把这事看得很隆重。他必须准时的、华丽的去死。就算到时候疾病没有夺走他的生命，他也要在那个时刻死。 “他是导演。死亡也要有序的、受控的完成。” 听上去确实是猖导的风格。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李辛毅说，“如果我们要合作，你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有，猖导在哪里，茉莉在哪里？告诉我具体的位置！” 李辛毅并没有把他的怀疑说出来，而是准备顺着汤维的话头往下走。 “猖导现在藏身在麻田医院。”汤维说，“但我不知道茉莉在哪里，我可以想办法打听。” 汤维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又主动说道：“我还有一个优势。作为猖导的心理医生，我对猖导的了解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听到汤维这么讲，李辛毅觉得这一点倒确实有用。 跟疯子打交道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们的思维是无法预测的。 明明大家下的都是象棋，搞不好对方会突然开始走跳棋。 汤维既然是心理医生，而且对猖导很了解，那么，他应该能发挥独特的作用。 李辛毅点了点头，虽然他对汤维还是没彻底信任，但做事要一步一步来。 “既然这样，”李辛毅说，“那么我们先验证第一件事，看猖导是不是真的在医院。” 工装裤连忙说：“我知道悄悄潜入医院的办法。” 由于工装裤是长年搞跟踪的，所以他对各种秘密通道什么的，比在座所有人都熟悉。看来工装裤这种猥琐的家伙，也有自己独到的价值。 最后只剩下技术员，他嗫嚅道，“我，我好像啥不也会。” 对技术员，李辛毅是很宽容的，他说：“没事。你要啥也不会的话，那就帮着跑跑腿吧。你替我去一下图书馆。” 李辛毅把图书馆的位置告诉了技术员。 此时，看看天色，一天已经过去大半了，李辛毅马上催促二人和他一起赶往医院。 。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他们经过了麻田公共广场。 平时广场都是一片空地，但此时，远远就能看见，广场上高耸着一个东西，仿佛那里正在修建什么，四周全是密密的人。 “祭坛。”汤维说， 那是一个分一层一层的塔状物，四周全是脚手架，祭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建。 汤维说：“猖导的效率很高，你烧了他的灵堂，他马上开始修这个作为替代。” 看着修祭坛的密密麻麻的人，李辛毅情不自禁的想道，猖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他自己像干尸一样，一动不动，却把自己脑子里的指令，输送到那么多人的脑中，他的意识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定已经不像人类了吧？ 汤维说：“猖导以前也是普通人。他是在床上躺久了，躺成疯子的。” 在没有成为植物人之前，猖导是个正常人。可是一场意外把他毁了。 变成植物人后，猖导什么也做不了。他像块木头一样，整天卧在那里，他的内心却一直疯狂的活跃着。 他能够听到别人的声音，能够感受到身外的世界。 别的人都可以自由行走，享乐，做一切想做的事情，而他却被困在一个静止的躯壳里。 他极度活跃的想法，与死尸一般的身体，这种矛盾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而且这痛苦绵绵不绝。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过去。他活生生的躺在床上，变疯了。 他对这种上天的不公越来越憎恨，精神就开始扭曲。 在身体完全不能用的情况下，他只能幻想。他幻想着自己能够为所欲为，幻想着把多年压抑的欲望疯狂的释放。 后来他便开始幻想自己是神。幻想自己如何控制世界，幻想着把自己的恶意释放到整个世界中。他日益发展出了反社会人格，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能够实现这一切呢？ 听了猖导的经历，李辛毅沉默了片刻。 “如果他能自杀就好了。” 如果猖导死了，他就不会变疯了。 可怜的是，植物人连自杀也办不到。别人给他喂水喂药，他只能咽下去，连绝食都不行。 这时一行三人走到了祭坛下，只见祭坛围着的人头密密麻麻，数量多得有些不正常。就像个蜂巢。 李辛毅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这么多人扒在那上面。仔细一看，所有人都在做一件事：在祭坛上画画。 整个祭坛，被画满了小人，一个一个，不计其数。 祭坛一边在修，他们一边在画，远远看去，画满小人的祭坛就像长满了麻子一样，密集恐惧症看了肯定会发病。 “画这么多小人干什么？”李辛毅不禁皱眉道。 “也许，那是麻田镇人口数量的对应吧……”汤维说道。 李辛毅立刻明白了。 这个祭坛，是个纪念碑。 猖导准备毁灭这个小镇，但他要留下些什么。 他把所有当前麻田镇人口都画到了那祭坛上面。现实中死多少人，这祭坛就代表多少条命。 七天后，整个麻田将一条命都不剩，只有这个祭坛将长期屹立在废墟之中。 该死的混账……李辛毅咬牙切齿， 工装裤在旁边小声的说：“要不把这祭坛给毁了？” 李辛毅肯定也想这么做。但再一想，毁掉这个有什么用？ 你在这里毁掉它，猖导马上在别处再建一个。你毁一个他建三个，总不成把剩下几天的时间去用来干这个。 李辛毅沉声说道，“猖导死后再来处理这事。” 说完他带着汤维和工装裤，加速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 第35章 医院 来到医院，远远看见，医院里面到处是人。果然空建筑已经被占领了。 门口也有不少人站着，像是在站岗。但这些人都不是胖子。 因为猖导的胖子，都在电影院的大火中基本折损了。 现在猖导已经开始征调普通麻田居民，作为他的工具人了。 李辛毅不敢马上近前，只能远远的看着，但又看不真切。 突然，工装裤掏出一个望远镜，递到了李辛毅面前。 原来这家伙一直带着望远镜，他不仅是搞跟踪的，而且偷窥也是他的业务范围。 用望远镜看去，只见医院里很多人都穿着医生护士的白大褂，走来走去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某个窗户里，李辛毅能看到地板上躺着大量的烧焦的胖子，那些胖子还活着，但没人给他们治疗，全都在苟延残喘。 然而，在重伤的胖子周围却坐着许多人。那些人托着腮，像欣赏音乐一般，听着这些胖子艰难的呼吸。 就好像临死的喘息是非常动听的一般。 全是神经病，李辛毅暗骂了一句， 他把所有能看见的窗户都看了一遍，但却看不到猖导，也看不到茉莉。 “他确实在里面，但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房间。”汤维说。 “如果换上白大褂，说不定能混进那些人当中。”工装裤说。 李辛毅还没说话，汤维就马上表示反对， “千万别进去，”汤维说，“猖导难道猜不到你会来？他在医院布置了这么多人，多半就是为了对付你的。那些白大褂下多半都藏着武器。” 李辛毅没吭声。 他能猜到猖导能猜到他会来。这么简单的事，就像明牌一样，双方都心知肚明。 但如果不进去，站在这外面，也不是个办法。 李辛毅心想，正因为医院有那么多人防守，恰恰说明了猖导可能在里面。 他现在怕的不是防守严密，他怕的是根本找不到猖导。 不能多等，倒计时一共就七天，越等越会夜长梦多。 “我进去。”李辛毅下定了决心。 汤维顿时脸色发白。他很害怕跟李辛毅一起进去。 但李辛毅说：“你们俩留在外面。” 他不能带工装裤他们进去，因为人多了目标大。单独行动才能保持灵活和敏捷。 正在这时候，技术员骑着自行车匆匆来了，他掏出一本书交给李辛毅。这是李辛毅叫他专门到图书馆去找的。 收下书，李辛毅从工装裤那里了解潜入的方法。 按照工装裤的指点，他找到了医院的废料通道。 这个通道平时是用来扔医疗耗材和废弃品的。按理说应该很脏， 不过，因为医院已经很久不运营了，料道里反而没什么垃圾。 通道是一个不锈钢的方形管道。李辛毅一点一点的爬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李辛毅潜入了医院的二楼。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件白大褂穿起来。 闪身进入医生的衣帽间，李辛毅打开衣柜，伸手去抓衣服。 没想到衣柜一打开，李辛毅就惊的猛的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一个人站在衣柜里。 在李辛毅打开衣柜之前，那衣柜里黑漆漆的，那人就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站在里面。 李辛毅吃惊的看着衣柜里的人，那人也同样看着他。 “嘿嘿嘿嘿！”站在衣柜里的人突然冲着他笑起来， 接着猛的一窜，那人大笑着朝门外冲出去。 “给我站住！”李辛毅猛的扑了过去， 他反应慢了。主要是猛然的惊吓之下，任何人都会反应慢一拍。 那人已经跑出门外了，却被李辛毅一把按倒。 那人摔倒在地板上，双手拼命的抓着地板，被李辛毅重新拖进房间。 李辛毅一拳打晕了他，塞进衣柜里。但门外已经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他已经暴露了。 刚进门就暴露，李辛毅真是不知如何吐槽，他只能以最快速度躲到有利的位置。 但是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进来， 只听门外，一直不停的有人跑来跑去，但没一个人是朝这边来的。 李辛毅等了一会又等一会，疑惑起来，难道自己没暴露？ 最后，他决定出去看一眼。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面对面碰到一个穿白大褂的。 “哈哈哈哈……”白大褂冲着他一阵笑，转身就跑了。 给李辛毅整懵了。 没有人来抓他。也没有人拔出枪来朝他射。 医院里确实有不少人，可所有人一看见他，就连忙跑开。好像他是什么瘟疫一样。 李辛毅一边心里莫名其妙，一边嘴里骂着搞什么鬼，他沿着走廊往前走， 只见一个护士推着轮椅，——但那肯定不是真护士， 轮椅上坐着个人，但被白布盖住了，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 护士一看见李辛毅，飞也似的推着轮椅跑了。 接着又碰到两个医生，医生推着一个病床，床上同样盖着白布。一看见李辛毅，医生也是像兔子一样，跑得飞快。 李辛毅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在搞什么。 他推开一个病房的门，里面没人。再推开一间，也没人，所有房间都是空的。 这个医院里，所有人都在乱跑， 那些跑来跑去的人，要不是推着轮椅，要不就推着病床。轮椅和病床上都盖着白布。 不对劲！李辛毅想道， 那个白布有猫腻！他不知道猫腻是什么，但觉得其中有问题。 当他再次碰到逃跑的人时，立刻追了上去。 这次推着病床跑的只有一个人。看到李辛毅追来了，那人拼命把床推进电梯，然后像啄木鸟一样疯狂的按关门键。 李辛毅伸手，砰的挡住了正在关门的电梯。 他走进电梯，一把掀开了床上的白布。只见布下躺着一个人，那人正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并不是死人，是活的。 “你抓住我啦，你抓住我啦！”病床上的人哈哈的笑着，从床上跳下来，跟那个护士一起欢乐的逃走了。 李辛毅脸都黑了。 这些人好像在戏耍他，李辛毅感觉到。他们故意在他周边出现，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拼命的跑，好像就希望他去追赶。 只见走廊里、楼梯口，到处都伸出脑袋，嘻嘻哈哈的看着他。只要他一动，顿时所有人都开始拼命逃跑。 每一层楼都发生着同样的事。 猖导，我操你大爷！李辛毅吼道。 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汤维说对了一件事：猖导猜到他会来，而且猖导也确实做了准备。 但汤维大错特错的是，猖导并没有安排一支军队拿着枪射他。 而是用一种正常人绝对想不到的脑回路，在这里安排了一个剧情！ 猖导突然觉得，这部剧里也可以有欢乐幽默的情节。 于是，他把这场戏布置成了：躲猫猫！ 整个医院，一百来号人，打扮成医生护士和病人，在跟他躲猫猫！ 第36章 成百上千 李辛毅感觉自己都给整不会了。 自己是来杀猖导的，猖导却派人跟他躲猫猫。这疯子的思路简直是无法理解。 这神经病究竟在想什么？ 李辛毅一时感觉到自己竟然不知所措。 他是来找猖导的，但猖导跟他说‘你来找啊，你来找啊。’ 找你妹啊！ 但李辛毅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 他思考着当前的处境。 他脑中闪过两个词：‘冲突’，‘剧情’。 他尽量用导演的思维来考虑这件事，猖导无论干什么，他都是在拍电视剧。 眼下躲猫猫是猖导心中精彩的剧情。那么，这个剧情真的精彩吗？ 从导演的角度看，精彩在哪里？ 他猛的把目光投到那些病床上。 白布！关键在于那些白布！ 猖导可能会把自己放在那些病床上，然后盖上白布。甚至可能茉莉也在某张病床上。 他们盖上白布，就在他眼前晃悠，但他却发现不了。 这才是最刺激的剧情！ 猖导果然是疯子中的疯子。 想明白原委之后，李辛毅立刻发足狂奔。朝一张病床奔去。被他追赶的人正在拼命的关上一扇门，李辛毅猛的一脚踢开，冲了进去。 一把掀开白布，然而却是个白化病女人。 李辛毅转身就朝另一张轮椅追了过去。 这下，医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欢乐了。一大帮子人跑来跑去，一边逃一边笑。李辛毅在到处追赶。 躲猫猫被彻底玩high了。 他掀开追上的每块白布，从四楼追到11楼。掀开了不下八九十块布，但没有一个是猖导。 那些白大褂们，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他是根本不可能把每块布都掀开看一下的。一但他掀开布看过后，那些人就马上交换身份，换另一个人藏到白布下，又开始跟他躲猫猫。 就算猖导藏在某块白布下面。他也永远找不到。 跟神经病相比，正常人的思路，简直是远远跟不上。根本玩不过他们。 “拍欢乐的剧情是吧，”李辛毅停下脚步，喘着气说道，“好，我让你欢乐。” 他抓过一个假医生，一拳打得那人鼻血长流。接着他拎起病人，重重的摔到地上。 就在白大褂们纷纷错愕不已的时候，他又掏出一本书，念了起来。 “契订夫的喜剧本质论，以及弗洛伊德的喜剧理论和精神分析学说，……” 那本书，正是技术员从图书馆专门找来的。李辛毅专门要他去找一本导演相关的书，技术员找来了这本《导演理论概述》， 李辛毅随便翻开一页，大声的朗读起来： “康德从主体的感受出发研究喜剧的效果——认为笑是一种从紧张的期待突然转化为虚无的感情 “黑格尔从绝对精神的发展去研究喜剧，认为喜剧是“形式压倒概念”，表现了理念内容的空虚。 “亚里士多德从模拟说出发，认为喜剧反映生活的客观对象，……” 随着他大声的读着，四周渐渐的沉寂下来，那些嘻嘻哈哈笑着的人，突然都不笑了，开始沉默的看着他。 因为李辛毅彻底破坏了猖导营造的气氛。 ‘电视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演员不能暴露自己是演员。演员必须把演出的内容当作真的。 一但朗读‘喜剧理论’，那喜剧本身就被毁了。 这是在挑战猖导作为导演的底线。 “呵呵，这下你们不欢乐了吧。” 可是，随着所有的白大褂沉默下来，整幢大楼一下子异常安静。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先是许多的白大褂向他围过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然后，在这层楼的远处，一个身影出现。 走廊上的人群突然纷纷让开，整条走廊被清空了出来。 很远的地方，在这层楼最末端的一个暗处，出现了一个肥胖的背影。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宫廷长裙的胖女人，她身上的肥肉都满得要溢出来了，宫廷裙又肥大得不行，整个人看上去是一大陀， 随着胖女人缓缓转过脸来，李辛毅看到她的脸，一半是好的，一半是烧焦的。半白半黑。 李辛毅忍不住惊叫出声，王……王姐！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姐好像并不能感觉到痛，她像一个肥胖的僵尸一样，直挺挺站着。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像是小女孩发出的，纯净而清脆。 唱歌的人竟然是王姐。没想到王姐还能唱出这种小女孩般的声线。 这次没有音乐伴奏，只有小孩声音的清唱， 只听她唱的是一首儿歌， “找呀找呀找朋友。” 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医院里回荡。 像鬼片一样。 “找到一个好朋友。” 突然所有的白大褂都动了，他们左看右看，做出寻找的动作表情。 这些人动作机械，就像无数的木偶拧了发条在活动。 “敬个礼呀摸摸头。” 王姐突然伸手向李辛毅一指。 “他是我们的好朋友！” 顿时，所有人头都向李辛毅转过来，就像找了半天的东西找到了一样。 “好朋友！好朋友！我们要好朋友！”白大褂全部像疯了一样向他冲了过来。 卧槽！李辛毅大吃一惊，转身就逃。 病床上、轮椅上，白布被纷纷掀开，那些假装病人的疯子全都跳了起来。 “找朋友！找朋友！”那些人嘶叫着，面露凶光， 医生们掏出了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护士们手持着针管。 滋……滋滋！几个牙医操起了钻牙齿的器械。骨科医生把锯骨头的电齿轮拿了出来。 电梯门一开，一大堆白衣服涌了出来。“好朋友！我要好朋友！” 靠！猖导临时改了剧本！ 李辛毅疯狂奔逃起来。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他是要小心翼翼在医院潜行的，绝对不会暴露自己。就算被发现，也能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猖导完全化解了他的打算。随着他走进‘躲猫猫’，他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暴露在了医院所有人的视野中。 当剧本突然改变，情况一下子就反转了。 从李辛毅追别人，变成了两百号人追李辛毅。 李辛毅刚冲到楼梯间，就听到下面脚步声咚咚直响，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沿着楼梯跑上来。 李辛毅没办法只能朝楼上跑。 楼梯上方不时的会有白大褂突然跳出来。 一个病人把眼珠抠了出来，拿在手上到处看着，当李辛毅出现时，他大叫着“好朋友找到了！” 李辛毅一脚把他踹下了楼梯。 第37章 楼顶 李辛毅没地方可躲。因为只要进任何一个房间，就被彻底堵死了。 他只能沿着楼梯一直往上跑，用速度来拉开与追兵的距离。 最后他不可避免的跑上了楼顶。 一来到楼顶，他马上听到了更宏大的声音。声音来自大楼外，来自远处。 李辛毅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冲到大楼边缘，往下一看。 就像是看到了僵尸大军， 麻田镇的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成群成群的汇聚到大楼下方， 人群不断的冲进医院大楼。然后沿着楼梯往上跑。楼道里回音隆隆，就像是一支军队在行军一样。 这幢楼里本来就有一两百人了，还有更多的人正在冲入大楼。大楼里的疯子数量在不断的增加。 李辛毅脸都白了。 而他已经跑到了尽头，没有地方可走了。 这下我该怎么办？面对上千个疯子啊！李辛毅绝望的想道。 等等，上千？ 楼里二百，加赶来的八百人，一共是一千人？ 他突然想到了疤脸说过的话。 先百人，再千人，最后屠城。 接着，楼顶的门被撞开，排山倒海的疯子朝他扑了过来。 。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不绝于耳，一个接一个疯子头破血流，被李辛毅击倒在地。 李辛毅喘着粗气，这么多的疯子冲过来，把他累得不行。 打倒一波，又来一波。 疤脸和猖导一定是疯了。自己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做到靠一己之力杀掉千人？ 眼看疯子们又涌了上来，李辛毅掏出枪来，直接开枪。砰砰声连响。 疯子一个接一个倒下，但子弹很快就打完了。 “好朋友！好朋友！”“我要好朋友！”叫声依然不绝，疯子好像更多了，狰狞的面孔，不断的朝他扑来。 被猛撞了一下，李辛毅连退几步，脚后跟已经踩到了大楼边缘，差点掉下去。 不行，这样下去，今天真要交代到这里了！李辛毅有些惊慌的想。 我必须强行冲下去，冲出这个包围圈！一想到这里，他就立刻行动起来，…… 。 砰的一声，李辛毅撞开了大楼顶部的门，他来到了楼顶。 一到楼顶，他就看到楼顶遍地的血迹，还有很多横七竖八的有许多尸体躺在这里。 这里发生过什么血腥的事情？ 李辛毅来不及多想，因为马上就被大量的疯子人潮淹没了。 他全力抗争着，但人潮不断的推挤着他，向大楼的边缘挤去。 疯子太多了！ 他惊恐的想道， 不行，这样下去，今天真要交代到这里了！ 我必须要逃！……不，等等。 不能轻易的逃，李辛毅想到，就在脚底下一层，也就是大楼的最高一层，那是院长的办公室所在。 说不定猖导就在那里， 自己就不应该来到楼顶的，应该去院长办公室！ 想到这里，他顶着排山倒海的压力，奋力的向消防梯的方向冲去。 院长办公室所在的顶层是行政楼层，这里的布局与下面不同，没有一间病房，这里也没有假扮医生的白大褂。 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有牌子，财务室，会议室，副院长办公室……李辛毅一间间办公室看去，最后看见了院长办公室。 他冲过去，砰的一声踢开门。 里面只有一个穿黑风衣、戴眼镜的中老年人，正背着双手站着。 李辛毅四下看了看，猖导并不在这里。他冲着那个中老年人喊道：“猖导在哪里？” 那人只是一言不发。 李辛毅气急败坏的冲出了院长室，又朝副院长室跑去。 楼道里传来了大量的、嘈杂的脚步声。疯子的叫喊已经在这层楼道里响了起来，“找朋友！好朋友！” 李辛毅一间一间的踢开每个房间的门，可是都没有猖导。猖导并不在顶楼。 他一定在这栋楼里，李辛毅焦急的想，因为汤维是这么告诉他的。汤维是在说谎吗？ 该死，猖导究竟在什么地方！ 只见无数的疯子一涌而上，扑到了李辛毅的身上。就像一座肉山一样，将他团团包裹了起来。…… 。 去院长办公室！猖导可能在院长办公室！李辛毅想道。 不对，他突然有点迟疑。院长办公室可太容易想到了，猖导既然要躲避自己，就不可能呆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会在哪里？ 手术室？住院部？急诊？ 李辛毅在前面跑，后面是一大群的疯子在追， 他在医院里不同的楼层跑上跑下，四处寻找。每到一处，都会碰到大量的疯子围追堵截。 突然他背后一痛，发现有个假护士拿着长长的针筒，正在往他身上扎针。 他顿时吓了一身冷汗，但仔细一看，针筒里并没有液体，那个护士也没往他身体里打什么，只是用针尖在扎他。 李辛毅掏出枪，砰的一枪了结了那个护士。 他找了很多个楼层，但都是一无所获。但疯子的数量越来越多了。不仅仅有白大褂，还有很多没穿白大褂的疯子也出现了。 当他再次跑到一个新楼层的时候，发现这里楼道里已经挤得满满的，全都是人。 除了楼里原有的白大褂外，猖导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更多的人！ 眼看无法再继续一间一间探索下去了，李辛毅只能转过头，再次跑向楼梯。身后是上百人的脚步声， 这么多人一起奔跑，连楼板都在轻抖。 最终，他无路可走，冲上了楼顶。 一到楼顶，就看见楼顶遍地的血迹，还有很多横七竖八的有许多尸体躺在这里。 这里发生过什么血腥的事情？李辛毅吃惊的想道。 然后，“找朋友”的叫喊声就铺天盖地的袭来……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李辛毅掏出枪来，直接开枪。砰砰砰，但子弹很快就打完了。 “好朋友！好朋友！”“我要好朋友！”疯子好像更多了，狰狞的面孔，不断扑面而来…… 李辛毅连退几步，脚后跟已经踩到了大楼边缘， 不行，这样下去，今天真要交代到这里了！李辛毅有些惊慌的想。 我好像真的无路可走了！ 怎么办？！ 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喊：“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到的！杀光他们！” 听到这句话，李辛毅简直气得想打人。 “谁？”他吼道。 “放下心理负担！你可以杀光他们的！”那个声音喊道。 “谁在放狗屁！”李辛毅吼道。 疯子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穿黑风衣的中老年人走了出来。 第38章 电视剧 38 突然，所有疯子都不动了。 吵嚷无比的楼顶突然安静下来。 李辛毅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疯子们。他们保持着狰狞的表情，张牙舞爪的静止在那里，就像被冰冻住了一样。 李辛毅看到一个两鬓有白发的男人，向他走来，这人约五六十岁，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黑风衣，神情闲定淡然。 远看似乎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但走近了一看，那身黑风衣里面，却穿着又旧又脏的粗布衣服，像是从什么很脏的地方出来的。 里面的衣服和外套完全不搭。好像外套是问别人借来的一样。 而这种完全不搭的穿衣风格，正是猖导手下疯子具有的特征之一。 “你是什么人？”李辛毅厉声问道。 那中年男人回答道，“我是来帮助你的。” “帮我什么？”李辛毅戒备的说道： “帮我杀人？” “帮你解脱心理负担。”那人说道。“我能看出来，对于拍摄的内容，你有很强的抗拒心理。你不想拍这一幕。但问题是，你不得不拍。” “不得不拍？谁说的？”李辛毅冷笑一声，“猖导还真以为他能强迫我？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着我做。” 那人叹了一口气， “李辛毅，这不是你第一次来到医院了。” 一听到这话，李辛毅脸色顿时变了。 “你什么意思？” 那男人手指地面。地面上到处都是干掉的血迹。 李辛毅猛然想起，当他跑到楼顶时，发现这里遍地是血和尸体，当时他以为这一切都是猖导干的。 “这一切是我干的？”李辛毅瞳孔顿时收缩。 “重复……难道是时间重复？” 那人平静的回答道：“上次，你千人斩失败，然后逃走了。上上次，你还是失败了。…… “如果你还是像上次那样逃走，那么，明天一早，你将重新回到这一天，回到这里，……不要再白白浪费掉一天了。” 李辛毅差点都把这个给忘了。时间重复！ 所谓时间重复，并不是真的时间会回复。而是猖导的‘导演’能力之一。 也就是说，‘重来一遍’！ 麻田上演的所有重要剧情，都要让猖导满意才行。 如果导演觉得‘这条不能过，’那就重拍！这一天重新来过。直到演员的表现让导演满意为止。 李辛毅已经领教过这一手了。6月18号面对死胖子的那一幕，由于他的应对令猖导不满意，天知道重拍了多少遍。 李辛毅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猖导的其它手段，他多少都有办法破解和反击，唯独这一条，他是一点破解之法也没有。 也就是说，猖导逼着他，非得按剧本行事不可。 虽然李辛毅总是反抗猖导的安排，但这种无限的重复，使得猖导几乎总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李辛毅眼中露出凶光。 那个中年人，像是能猜到李辛毅想法似的，马上说：“我知道，你认为只要杀了猖导，就能从这个困局中解脱出去…… 他指着四周那些静止的疯子们，“可是，你要杀猖导，就必须经过这些疯子， “疯子不死完，你是走不到猖导面前的。你还是得先完成千人斩。” 如果李辛毅不想杀人，就得先杀猖导。 但要杀猖导，先得把挡在面前的人全杀光才行。 李辛毅陷入了一个悖论之中。 草！李辛毅大骂了一声。 要是他真的完成千人斩，就算再找到猖导，还有什么意义？猖导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 那个人叹息一声。 他看着李辛毅，眼里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何必呢？你何必如此抗拒？这一切只是在拍电视剧而已……” 李辛毅听得火冒三丈，“什么？电视剧？猖导要做的那些事，你让我仅仅把它当作一个电视剧？ “你想让我跟你们一样，分不清臆想和现实？最后也变成疯子？” 那人呵呵笑了，“其实，一切都只是电视剧。你把一切考虑得太严肃了， “你要认识到，推动剧情的其实不是你，你只是角色，只是做了角色该做的事情，明白这一点，也许你就不这么煎熬了。” 李辛毅怔了一下，然后厉声的说道， “这个世界不是电视剧，不能容忍疯子的胡来。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角色，我是我自己！” 那个人透过眼镜片，看了李辛毅一会，然后说道，“恐怕你错了， “你固有的观念，从头开始就错了。你没有意识到，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电视剧。你从来没有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电视剧里面。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那人说得如此郑重，简直把李辛毅都逗笑了。 “是吗？几千年的电视剧？你还真能扯，导演是谁？上帝吗？” 那人并没有生气，而是优哉优哉的笑了。 “呵呵，我给你举些例子吧，听完你就懂了。” 那人慢悠悠的说道，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事情了。远在2千年前。 “2千年前，有人编了一个故事，故事说，神的儿子来到了世界，他死而复生，用自己肉身的痛苦，救赎了世上所有人的罪。你觉得这是电视剧，还是真实？” 李辛毅没有回答， 那人接着说道：“接下来2千年，人们不断的为这个故事祈祷、奉献，不断的着书立说，建立组织，甚至发动战争……有无数人为它奉献终身。相信这个故事的人，上到国王下到每个贫民。 “直到今天，还有十亿以上的人在诚挚的相信它。每天，人们还是会向故事里的神子祈祷，在痛苦的时候，他们就希望神子能够拯救他们……” 那人看了李辛毅一眼，“这样的故事，远远不止一个，还有别的版本。但所有的这种故事，我们都将之统称为——宗教。” “请你告诉我，全世界的信徒们，生活在电视剧里，还是真实中？” 李辛毅有些错愕了。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发现这个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疯。至少，他疯得极为特别。这是他见过猖导手下所有疯子中，最特别的一个。 “跟你聊天很愉快。”那个人微笑着说，“你还想要听更多的例子吗？” 第39章 王驴 39 那个人在原地慢慢踱步，又举出一个例子， “20世纪30年代，有人编了个故事，说人是分几等的，所有的苦难都是一些藏在我们身边的坏家伙造成的，我们需要一个剧本，一个伟大的剧本，剧本的内容就是，消灭那些劣种，让我们进化成更优秀的种族。…… “于是，随后爆发了一场席卷世界的战争，几十个国家卷入，战争持续了六年，造成5万多亿的损失，7千万人的死亡。 “这故事根本就是假的，是个疯子编出来的，但为什么后果却如此的严重和真切呢？” “剧本、瞎编，和真实世界，真的能区分开吗？” 这是一个真实历史中的大事件。 李辛毅一时有些无法回答。他还没有真正明白对方的思路。 “那我们再延展一些。把时间再推到更早的时候。”那个人说，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人们简单的生活在一起，虽然天底下有很多很多的人，但所有人都没有区分，也没有名称。 “然后，一个故事产生了，也许是因为需要战争，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有人编了一个故事， “故事说我们天然是一体的，我们的祖先是同一个人，我们有共同的血，共同的地理，共同的很多东西， “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他们’，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们要排斥他们， “于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我们’，并且把这个‘我们’当作自古以来的天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李辛毅摇摇头。 “这个故事，叫‘民族’，这个剧本，叫‘我们是天选之族’。 “这个剧本，在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差不多是一样的。” …… 李辛毅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 那个人说的时候，他脑子里在快速的转动着，这疯子在说什么？ 宗教是一个故事？民族也是一个故事？他是怎么联系到一块的？这说法能站住脚吗？ 李辛毅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又道：“让我再换一个版本，” “曾经所有人简单的生活着，他们没有什么天生的债务，也没有被任何人管理， “突然有一天，远方来了一群装备精良的人，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告诉他们，你一生下来就属于某个体系，你一生下来就负担债务，你必须无条件的服从这个体系， “从此以后，他们就必须工作、交税、被管理，并且因为自己属于这个体系，而产生了强烈的自豪感， “这个故事，叫国家。” …… 当然，这些中年人说的事情，在历史上并没有真实的发生过。 但他说的是一个抽象的过程。他说的是，‘国家’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国家’这个东西以前是没有的，但是有了‘国家’这个故事，所有人相信了，于是就有了国家。 李辛毅大感震惊， 真的是这样吗？ 之所以李辛毅会被震动，是因为他脑子里模糊的想起了一些东西…… 这人说的宗教、民族、国家……与自己记忆中的什么相关？ …… 概念，对，是神明删除的东西，概念！ 民族，国家，这些都是概念。 如果没有国家，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人们会倒退到完全散居，部落式的生活方式。 概念就是故事？ 在最早的时代，也许概念就产生于故事，也用故事的方式流传。 而所有人都知道并认同的故事，就是知识。 一时间，李辛毅头脑纷乱，他理不清这些头绪。 那人点点头，继续说道： “再举一个例子， “在以前的时候，人们简单的只是把衣服当作御寒物。衣服就是一件普通用品。 “但是，后来有人编了一个故事，告诉人们只有‘那几种衣服’才是高级的，才是人上人的标志，只有那些衣服会让你更漂亮更高贵， “于是，人们开始疯狂的购买那种高级的衣服， “他们以前的衣服只有20块钱，但他们现在愿意付出1万倍的价格， “这种故事，叫时尚。” 还有…… 还有…… 还有更多…… 李辛毅觉得自己完全被惊呆了。 只听到那个人对他喊道：“你明白了吗？你明白了吗？ “人类自古以来，就生活在故事中！人类是被故事驱动的！你没有办法摆脱电视剧！” …… 李辛毅只觉得脑子好像被冲刷了一样， 不好，我真的要相信他说的了！ 他真的没想到，猖导手下还有这样的人。 从他见到猖导开始，他就觉得猖导就是一个混乱的疯子，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手下呢？ 这个人看上去头脑非常清楚，而且，还有奇特的说服力。 这可能是猖导手底下最聪明的人。 “不要说了！”李辛毅断然打断他，“你要让我相信什么？世界本来面目是不对的？” “不，” 聪明人和蔼的说，“我要告诉你的是，人类文明的本质，就是一个个故事。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你一开始就在电视剧中，所有人都是，你没有办法离开。” 文明的本质？…… 李辛毅想到了神明删除概念， 神明删除了概念，也就删除了旧的故事。而现在猖导在编织新的故事…… 他强行打断思绪， 李辛毅吼了起来，“够了！不管你怎么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消灭猖导！ “他所做的事情是罪恶！我也不是什么演员！” 聪明人皱起了眉， “为什么要抗拒呢？你只是一个角色，我也只是一个角色。演下去是你必须要完成的。” 李辛毅吼道，“如果这个角色不认他要演的东西呢！” 就算麻田镇是个故事，他也不是什么演员！ 聪明人看着他，有几秒没说话。 再次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疏离了一些。他说： “王驴，你没有真正摆脱神明的控制。” 什么！ 李辛毅震惊道，“你叫我什么？为什么叫我王驴？” 王驴是《怪异书》中，李辛毅为那个人物取的名字。 “王驴真的自由了吗？”聪明人的目光，透过镜片看着他， “王驴真的有自由意志吗？他真的是自己想要去走出黑暗的吗？” “不，是神明写的。 “是你写的， “王驴就像你一样，试图挣脱神明的控制，不服从神明安排的身份，冲破原有的枷锁，…… “也许他为自己的‘自由’而骄傲！ “但其实，这都是你定下来的！” 李辛毅…… 他设定了王驴要反抗神明，于是，王驴自由了，但其实王驴只是在服从他写下的文字。 所，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自己的一切对抗，其实是……神明定好的？ 第40章 不是 40 “你给我滚！”李辛毅冲着聪明人大吼道，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要被这个聪明忽悠瘸了，但他不想杀这个人，他对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拔出枪，指着那人道：“我不想杀你，但是你马上给我滚，给我滚！ “不然我要动手了！” 那人叹息了一声。对他摇了摇头。 突然之间，所有的楼顶的疯子又重新活动起来了。他们像从暂停状态恢复了一样， 怪叫声重新响彻楼顶，“好朋友！”“好朋友！” 疯子排山倒海的向他冲来，楼下还有源源不断的疯子冲上来，无数的疯子，像海潮一样冲击过来。 再一次，李辛毅陷入苦战当中。 打倒十个，二个，50个……但人实在是太多了…… 砰的一声，李辛毅重重的背部撞到一根铁杆上。 不知道那是一根天线还是什么，反正是个鸡蛋粗的铁杆子，竖在水泥地面上。 那些疯子扑上来又啃又咬。哇哇乱叫。 在混乱的挣扎中，李辛毅反手抓住了那根铁杆，他下意识的突然发力。 噼啪的水泥裂开声，铁杆子从水泥地里硬生生拔出来了。 李辛毅伸手一抄，三米多长的铁棍，被他横握在手里。 不对！ 这好像根本不可能！ 但时局不容他多想。疯子再次袭来。 他手持铁棍，一横杆子扫过去。一群人被打得飞了出去。 一棍，又一棍，力大得惊人。那些疯子像高尔夫球一样，被打得远远飞出去。全都飞出了大楼边缘，他们尖叫着，从空中坠落下去了。 两三下横扫，楼上近百人就清空掉了一半。 突然，一个拿砍刀的人窜出人群，当李辛毅惊觉的时候，大刀已经当头砍来。 不好！李辛毅的心一凉。下意识的护住头。 砰的一声。大砍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这一刀竟然没有把他的手臂砍断。就在他这么愣了一下的瞬间，十几个疯子又扑到了他身上， 在他奋力摆脱身上疯子的时候，那汉子一口气不停，砰！砰！一刀一刀的砍着。金属声连接不断的响起，刀头都砍出了火星， 肉眼可见的，那把刀缺口了，刀锋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破口。 李辛毅大吼一声，把身边那群人全部打得飞了出去。 他的手臂已经完全被砍烂了。 但是，怎么不痛？ 他把手臂举到眼前的高度，然后扯掉上面残余的碎皮肤。 一条完整的，肌理、线条漂亮的铁手臂出现在眼前。铁手臂表面毫发无伤，金属像水银一样泛光，夕阳的光正照在那条手臂上，光线似乎在流动。 李辛毅震惊的看着这条手臂。 这是什么？ 在我的皮肤下，是这个？ 我，我是机器人？ 他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不可能是机器人， 这不是真的！ 李辛毅疯狂的大吼一声：这都是假的！！ …… 。 与此同时，麻田镇的居民区。 人群像蚂蚁一样滚滚的铺满路面，大群的人涌向了李辛毅家的房屋。 一个伤残的、半人半鬼的大块头走出人群，来到离房子十余米的地方，注视着李辛毅的家。 这个大块头脸上全是疤，鼻子塌了，嘴唇裂了，下巴也是歪的。 他脸上的伤暴露在空气中，根本没治过，好像不需要治疗似的。 此外，他身上还有大块的烧伤。还都是红通通的没有愈合。 他一只手腕断了，一只膝盖坏了，现在都用金属支架固定着。但这不影响他的行动，他像是没有痛觉。 他就是左疤脸， 他被李辛毅暴打了一顿，但李辛毅没杀他。现在，左疤脸又恢复了为猖导工作的功能。 此刻，他冷漠的看着李辛毅家的房子，高声吼了一声，“进攻！” 一声令下，疯子们朝房屋冲了过去。 窗户里立刻传来枪响声。 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响，窗户里冒出一串串的火星。 那些冲在最前头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 李辛毅家里，女孩尖叫着，粉红小马已经被掉在了地上，叮当吓得往桌子底下钻。 突然，她被大嫂一把搂住。大嫂紧紧的把叮当抱在怀里， “不要怕，不要怕。”她轻柔的安抚着。 但这种安抚改变不了现实。 枪声在震耳欲聋的响。大哥在窗边一刻不停的射击，空弹壳像爆米花一样不停的往外蹦。 大哥一边开枪，一边低吼了一声，“太多了！数量太多了！” 大嫂把脸紧紧的贴在叮当的头发上，开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拿上枪，去守房子背面！” 大嫂拎起一杆半自动步枪，哗的拉开保险，向后面走去。 这是一个不会做饭的女人。只要一做家务，她就会打碎碗什么的，地也扫不干净。 但是她会开枪。 。 疤脸高高举起手，断掉的手腕被金属支架固定得很好。 “给我冲！” 大群的疯子轰然响应，更多的人朝屋子冲去。 虽然大哥已经全力阻挡，但一杆枪挡不了那么多的人。一涌而上的人群，把整个屋子包围了。 家里的窗子一个接一个被砸碎了， “啊！”叮当尖叫起来。 几个人从玻璃碎掉的窗户爬了进来。 大哥一跃而起，动作像豹子一样。砰砰几声，那几个人重新从窗户扔了出去。 但屋门失去了防守。 砰的一声闷响，锁被人砸开了，灰尘飞扬，接着有人一脚踢开正门。 情况正在不可逆转的恶化。 “要活捉！”疤脸大声的吼道，“三个人都要活的，要活的！” 门一被砸开，就有大群的人往里冲。人群就像大肉团子一样，前胸贴着后背，二三十人竟然挤在一块，同时往门里涌入。 接着便是一声大响。 砰然一声，二三十个人像被大炮轰了一炮似的，刚进门就被轰了出来。 他们直接飞出几米远，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疤脸的面部不禁都抖了一下。 在大门里，大哥还保持着全力击出一拳的姿势。 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大哥与疤脸的目光冷冷对接。 没有正常情感的疤脸再次吼道：“不要停！给我继续冲！” 只见疯子们汹涌扑向了大哥， 大步走出房门，大哥一拳一拳，每一击都力大千匀，就像打保龄球一样，疯子接二连三飞了出去。 突然，一左一右几个人影扑到了他背上。那些人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像挂在他身上一样。有人还用牙去咬。 接着，他们也都飞了出去，只听嗞拉啦一片响，大哥的衣服被那些人撕成破布条。 身上的衣服全被撕坏了，大哥干脆扯掉那些破布条。整个上身显露了出来。 光滑的，密致的，像水银一般的金属肌理，倒映着夕阳余光。全金属的肌肉，棱角分明。 整个上半身都是金属的。 第41章 力量 41 在医院楼顶，李辛毅看着自己的手臂， 巨大的震撼感，让他不知道该怀疑自己，还是怀疑外部世界。 不可能，我不可能是机器人，我不是！ 但四周的疯子丝毫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人群蜂涌而至。李辛毅勉强的抵挡着。但包围圈渐渐越缩越小，他好像丧失了斗志。 “好朋友！”“我的！”“我的！”怪叫声连连，越来越响。 那些疯子就像找到了心爱之物一样，不仅将他死死困住，而且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一排一排的牙齿，向他的肩膀、手臂、身体咬了下去。 尖利的刺痛传遍了李辛毅的大脑。 不对，我有痛觉，我是会痛的！ 他大喝一声，把疯子击退，然后低头查看被咬伤的地方。 只见那些齿痕下，鲜红的血迹正在流出。 他用金属指尖在伤口上擦了一下，伤口的血被抹掉后，马上又有血流了出来。 是真实的血，是真实的伤口，而且有感觉。人类的感觉。 他的眼神为之一震。只有一只手是金属的，其它部位不是！ 突然间，虽然他仍是什么也不明白，但又什么都明白了。 “我知道了！我不是机器人，我只是安装了机械义体！” 一但明白了自己是谁，他立刻恢复了力量，重新振奋起来。一声怒吼，十几个人被他击得飞出了大楼边缘。 他手持三米多长的铁棍，横扫全场。 黑压压的疯子仍像潮水般涌来，铁棍横扫过去，成堆的疯子被打得飞上半空。就像在发射人体礼花。 那些被打飞的人直接飞出楼顶，从空中哀号着坠落下去。 在大楼底部，好像突然下起了人体陨石雨，时不时有人自天而降，噼里啪啦的摔在地面上。 下面那些冲向大楼的疯子，就在人雨中奔跑。 一个女疯子边跑边叫着‘好朋友！好朋友！’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人，砸在头上，声音顿时停止。 李辛毅三两下就几乎清空了楼顶。 但马上又有潮水般的呐喊声响起，门里又涌出来无数的疯子。就像地板刚扫干净，马上又有人泼了盆脏水，永远也扫不干净。 李辛毅奋力抵挡着，虽然他获得了新的力量，但心情渐渐沉下去。 “不行！这样是不对的！” 难道我在按照疯子的剧本演出吗？这样下去，不就真的变成千人斩了？ 想到这里他连连后退，并重重把铁棍扔到地上。 他大声的喊道。 “猖导！你是不是以为千人斩的高潮，马上就要来了？” 也不知道猖导能不能听见他的喊声， 他的脚步退到了大楼边缘，大声笑道，“再跟你说一遍！永远别想让我按你的剧本做！” 话音刚落，他后退一步，直直的从大楼顶部掉落下去了。 楼顶所有的疯子都定住了。就像没有理智的他们也感到震惊一样。 虽然没有声音，但似乎远处有一个声音恼怒的吼了一声。 李辛毅从楼顶落下，风声呼呼直响。 他要是一直掉下去会摔死的，当然他没有打算摔死。 开始掉落之后，他立刻伸出金属手，一把抓向大楼墙壁。只听喀嚓喀嚓一阵响，水泥墙上就被抓出长长的抓痕。那只金属手非常坚硬。 一段滑落后，他在墙壁上稳住了身形，然后扒着墙，努力的爬到一扇窗前， 打破玻璃，他跳进了房间中。 院长办公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检查这里。 但办公室里没人。 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番，他看到办公室大门上，有被一脚踹破的痕迹。痕迹是新的。 我已经来过这里了！他立刻作出判断。 跳出窗，再次如法炮制，他又到了楼下的手术间。 这个地方，在他记忆里毫无印象，但他一进房间，就立刻知道每个东西的位置在哪里。无影灯在哪里，手术台在哪里，…… 这地方我也来过了！ 李辛毅深一皱眉，他继续挨个探索。一间一间的找，接着发现这些地方他都是来过的。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他惊疑的心想， 可以肯定，上次他来的时候，肯定没有找到猖导。所以猖导不在任何一个房间里。 所以汤维提供的信息是假的？ 他紧锁眉头，开始往外走。大楼里马上又传来疯子们奔跑而来的声音。他走到哪里，那些疯子很快就追了过来。 李辛毅正准备要往下走，突然在指示牌上看到了重病监护病房的字样。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疾步向重症病房走去。 走进一扇门后，他从房间里拎了许多重物，比如说保险箱，电冰箱，还有各种家具，再加上病床。 有了机械手之后，他发现这只手非常有用。轻轻松松就能单手把那些大物件拎过来，全部堆到门后，把那扇门牢牢堵住，这样疯子们就进不来了。 然后他自己朝重症监护病房走去。 李辛毅之前还从来没有去过麻田镇的大型正规单位。 他出没的场所，都是小地方， 当他在医院仔细审视的时候，立刻发现了一样家里没有的东西。 一块黑色大玻璃。 ‘媒体’？他心想。 他曾见过图片上的‘媒体’，跟这个黑色玻璃看上去非常相似，只不过，眼前这块玻璃要大多了。 他伸过手去触摸，但是那个黑玻璃不亮。他知道，肯定有大量的信息，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在这里面。 科技并不是被删除了，被删除的只是人们脑中关于‘科技’的概念。科技的实物还是在的。 只不过在居民们的家里，这些没用的玻璃都被人们扔掉了。但在医院，这些东西还都安装在墙上。 他无法操作这个黑玻璃，踌躇一会后，继续朝病房里面走去。 门外，已经有大量的疯子在砸门了。但门后堆了很多的重物，他们是撞不开的。 李辛毅又关上了一层门。进一步减少了嗓音。最后，他来到几张重症的床位前。 医院已经停摆很久了。所有的病床要么是灰尘扑扑，要么凌乱不堪， 但其中，有一张床是干净、整齐的，就好像被人重新铺过。 李辛毅走到那张床前， 床虽然是空的，但他知道，这张重新铺过的床意味着什么。 “你一定是在这里变疯的。”李辛毅凝视着那张床说， “它对你有着特别的意义。” “你在这里产生了要毁灭整个麻田镇的想法。” “你之所以希望我在医院大开杀戒，因为那是你的幻想，” “就像你当年躺在这里，情绪疯狂时想象的一样。杀掉所有穿白大褂的人，那些可以自由行走在医院里的人。” 第42章 重构 其实，世界上最能让人发疯的就是无力感。 什么也不能做，没有任何希望，剩下的余生只是瘫痪和痛苦的漫长。 哪怕只是无效的努力，但只要还能使出一点点力，都至少好于完全的无能。 李辛毅坐下来，看着那张空床， “这张病床，是你的摇篮，也是你的炼狱。” 猖导在这里变得疯狂，也在这里终于‘成神’。 “你要用一百人的歌唱团来唱出你的想法，因为你想被听见。你想要几万人的死来描绘一种痛苦，因为你想把自己的痛苦无限倍放大。 “虽然我对你的过去毫无了解，但从点点滴滴我能猜出来。” 李辛毅不知道猖导是否在某处讥诮的看着他。 他继续说道：“我想跟你做笔交易。我能让你被记住。” 根据李辛毅的推测，想创造‘伟大作品’的人，一定非常在意这个。 疯子就算再疯，疯子还是有他自己的逻辑的。 “我可以发掘你过去的所有细节，找到曾经认识你的所有人，我会把你过去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我会讲述你的故事，你曾经历过的一切。都会被记录、被阅读、被研究。 “我不能保证你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导演，但你将成为史上一位极为特殊的导演。 “所有的专家，都将会知道你的名字。” 当然主要是犯罪学和精神病学专家。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隔着两层门，似乎外面那些疯子的动静小了一点。 可能他说的话起效了，可能猖导在思考他的建议。 “但从另外一面讲，如果你执迷不悟进行你的计划，你能得到什么？ “只有一座空镇。岁月将洗去所有关于你的痕迹。而且你未必真的能做到。” 说到这里，他听到外面的疯子发出尖利的冷笑声。似乎是在嘲弄他。 “你仔细想一想把，我给你一分钟时间。” 说完，李辛毅安静的坐在那里。 可是一分钟不到，外面那些疯子又开始拼命的撞门了，看样子，猖导拒绝了他的建议。 李辛毅的眼神冷了下去。 “你真的想清楚了？” 那些疯子们仍然在撞门，并且发出怪笑声。 “你为什么找我来做你的演员？”李辛毅疑惑的问道，他一直在奇怪这件事。 “我跟你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李辛毅说，“我猜你是一个搞文艺的，而我跟文艺一点也不搭边。你是一个沉溺在幻想中的人，而我几乎从不幻想。我只看现实。 “你是一个妄人，你幻想伟大。而我是一个凡人，我只会行动。所以为什么是我？” 空床默默无声，没有回答。 似乎自从没了胖子歌唱团后，猖导想表达自己愈发困难了。 李辛毅刷的站了起来。 “把茉莉还给我，终止你的计划。 “否则，我会把你钉死在这张床上。就是这张床。” 李辛毅重重的强调了一下眼前这张病床。 “我会让你永生永世留在这张床上，就算死后，你也别想离开它。” 他大步的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转身又说了一句， “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变成植物人之前，你一定是个失败透顶的导演。” 顿时外面那些疯子都哇哇的恼怒的怪叫起来。 刚才被李辛毅堵住的门，上面的玻璃都破了，那些疯子正在猛撞那扇门。叫喊声和撞击的力度都比之前强了很多。 明显，猖导被激怒了。堵了很多重物的门摇摇欲坠。 李辛毅站在那里，挂着一抹冷笑，看着这些疯子。 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猩猩。 这一刻，他不是演员，是一个冷眼旁观者， 他在那儿足足站了几分钟，一个声音响起，“安静。”“微笑。” 李辛毅看到聪明人出现了。他从走廊那头缓缓走来。 每走到一处地方，周围的疯子便转怒为笑，片刻间，所有的疯子都恢复呵呵傻笑的神情。 走到门的那一头，聪明人看着李辛毅，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聪明人说，“你想打破第四堵墙？” 李辛毅朝他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你向猖导直接喊话，甚至还抛出了一个交易，”聪明人说，“这场交易是肯定谈不成的，但你的目的不在此。 “你真正的目的，是让猖导本人的情节出现在戏中。这样一来，这个戏就破掉了。” 导演本人是不应该出现的。一但戏内戏外不分，所谓电视剧就不成立了。 聪明人摇摇头说：“不会有用的。我会让猖导忘记刚才的对话，以后别想试着用这一招。” 李辛毅发现，在猖导走歪的时候，这个聪明人会把猖导拉回正轨。猖导虽然是疯的，但这个聪明人能看破李辛毅的目的。 这个人还真是个大麻烦。李辛毅想，得想办法除掉他。 他问道：“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帮猖导打下手？” 聪明人笑了一下，“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明明可以自立为王？你想挑拨我和猖导的关系？ “没用的，我没有能力。我的所有能力都是猖导的。” 原来，这个聪明人并没有超能力。他仅仅只是疯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要是这样的话，除掉他就更容易了。 “聪明人，你格局小了。”李辛毅说， 聪明人扬了扬眉。“请赐教。” 李辛毅举起金属手臂，道：“你知道我发现这个后，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力量？”聪明人疑惑道。 李辛毅摇了摇头， “它让我发现，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们要重新思考我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聪明人讥笑道，“你思考出了什么？思考出了你自己并不是演员？” 李辛毅摇头，“不，我思考出了猖导是什么。 “如果麻田镇是个故事，那么猖导是什么？” 聪明人看着他，表情突然渐渐凝重。 “他也只不过是个演员。他是麻田的一部分。 “这场戏，并不是数万居民无助的被杀戮的戏。 “而是一个保持理智的人面对一个疯子的戏。 “我将会重构这个故事！ “而疯子必将失败。” 第43章 逆 居民区。李辛毅家门外。 疤脸远远指挥着疯子，向李辛毅家冲锋。 但疤脸的心情渐渐变得焦急。 他的任务是要抓走李辛毅的全家。猖导‘屠城’的计划需要以茉莉与家人为要挟，让‘主角’被仇恨占据， 然而，没有料到的是，目前消耗已经超过了预估的十倍，李辛毅的大哥没有丝毫衰颓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疤脸的心中已经产生了惧意。这还是人吗？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产生这样强大的力量？ 他又看了一眼大哥闪闪发亮的金属肌肉……可能还真的不是人…… 突然屋里传来女孩的惊叫声。大嫂的厉喝声：“把她放下！”接着便是连连枪响， 大哥脸色顿变，大喝一声：“无耻！” 他怒目圆瞪，朝疤脸看来。 疤脸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疤脸不敢与大哥正面交锋，他正想往后撤一段， 大哥一脚踢在某个疯子身上。这一脚的力道更增了十倍，疯子的身躯就像一颗炮弹似的飞来。 来不及躲避，那颗人肉炮弹撞到疤脸身上， 疤脸心中只来得及转过一个念头：这大哥的力量比李辛毅还大若干倍！ 接着他便砰然倒地，后脑勺重重撞到地面，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疤脸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身上脑袋都还在痛，接着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用力的一挣，才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绑住了。 疤脸知道自己成了俘虏，便立刻想到先挣脱绳索再说。 他龇牙咧嘴的挣了半天，绳索毫无松动之意。又细细观察，才察觉到那绳索的绑法，是一种非常专业的绑法， 他全力扭动身体，顶多只能像个蛆一样拱来拱去，绳索就像网一样，牢牢的困着他。 疤脸抬起头来，观察自己在哪里。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颇为讲究的房间里。房间被装修得很好，旁边堆着些大小的储物箱子。 这竟然是一个杂物间。 与疤脸想象中关押俘虏的冷冰冰的地窖大相径庭。 这什么地方？他思考着。 他扭动着身体，朝那些箱子爬去，想试试看箱子里能不能找到帮助脱困的物件。 可到了箱子前，才发现箱子都根本打不开。 “猖导，猖导我被困住了！”他喃喃的说道， 可是没有应答。 突然，杂物间的门被打开了。 他来不及看清开门的是谁，就见一个人被猛推了进来，扑通一声也跌在地上。那人也同样是被绳子捆得好好的。 那人啪的摔在地上，脸上的眼镜也掉了。唉哟唉哟的叫唤着。 疤脸惊道：“是你？你也被他们抓了？” 那人抬起两鬓斑白的头，由于没了眼镜，只能眯着眼看人， 这竟然是猖导手下的关键人物，聪明人。 “怎么连你也被他抓了！”疤脸惊叫起来。 疤脸看到他的手腕上，青紫一片， 聪明人叹着气，说：“他一捏住我的手腕，我就走不了……” 原来李辛毅的手是金属手，手指一合，就像铁钳子一样。李辛毅就是这么捏着他，一路拽回来的。 疤脸顿时心情沉重。因为聪明人是类似军师的角色，连他也被抓了，疤脸感觉到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女人的惊呼。 “啊！李辛毅怎么了！” 声音十分惶恐急促，接着是咚咚的脚步声。 “快找医药箱来！有医生吗，这个要缝针的！”是大嫂的声音。 接着是叮当害怕的声音，“怎么流这么多血！毅哥哥，你怎么了……” 接着是站立不稳跌倒在地的声音。 李辛毅虚弱的说，“没事的，我没事……” 惊呼声与慌乱的脚步错乱的响着。 疤脸看向聪明人：“怎么回事？” “他受伤了，挺严重的，”聪明人说，“那一刀狠啊，半把刀锋都刺进去了……” 疤脸惊道，“这么严重？那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拍？” 不愧是猖导忠诚的手下，面对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电视剧拍不下去了。 聪明人缓缓的摇了摇头，“是啊……失控了，剧情失控了啊……” 聪明人很心痛，哀叹不已。 “究竟是谁刺伤了他？是出了什么意外？”疤脸急切的说道。 在既定的剧情中，并没有刺杀李辛毅的剧情，而且疤脸也想不出有谁能有这个战力，能近距离捅李辛毅这么深一刀。 聪明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谁能近距离给他这么厉害一刀？除了她，还有谁。” 疤脸大惊，“你是说……怎么可能！” 聪明人沉重的说，“他找到了猖导。情急之下，猖导动用了她来化解危机。” 疤脸听得双目圆瞪。 。 两小时前，李辛毅几乎已经翻遍了整个医院。 当他已经断定猖导不在这里时，突然间想起，还有个地方他没找过。 那就是停尸房。 麻田医院的停尸房在地下，阴冷幽暗。 李辛毅一冲进去，就碰到了很多看守，他开始愈发的相信这里有什么东西。 冲进停尸房后，他看到很多白布盖起来的躯体。 停尸房里的尸体应该是放冰柜冻起来的。这些躯体都放在外面，这很不正常。 扫视一眼后，李辛毅只用一秒钟，就准确的找到了猖导——因为他长期患病在床，身体干瘦如柴，块头小得像猴一样。 一步迈上前，掀开白布，顿时李辛毅瞳孔一缩。 猖导！ 他眼中的光，也不知道是愤怒、恨意，还是兴奋。 “猖导啊猖导，你也太托大了。你以为上面的布置对付我已经绰绰有余了是吧，你绝对想不到我能一路打通，一直走到这里吧？” 猖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许他的思想在急剧的活跃着，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候，突然，旁边一块白布下，传来一个女声痛苦的呻吟。 那个声音就像有千斤吸力般，立刻把李辛毅拉了过去。 “茉莉！” “我痛，我痛……”茉莉痛苦的轻哼道。 李辛毅掀开白布。看到了她。 可是她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伤痕。 “你伤到哪里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李辛毅吼道，他毫无防备的拥抱上去，“别怕，我在呢，我会保护你……” 迎接他的，却是一柄尖利的刀刃。 第44章 受伤 突如其来，这一刀扎进李辛毅的胸膛。 刀扎得很深，本来可以更深，但他以极快的本能反应，后退了几步，化掉了一些力。 李辛毅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 “茉莉，你被他们洗脑了？” 大群的脚步声响，疯子们一涌而入。顿时停尸房里挤满了人。 李辛毅伸手将胸口的刀拔出，猛向猖导扑去，可是猖导身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疯子。 李辛毅一记铁拳打去，三个疯子像骨牌一样哗的倒下。 他再朝猖导冲去，一个身影却猛的冲到身前， 茉莉挡在了猖导面前。 “茉莉！你被洗脑了！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李辛毅吼道。 “把刀给我，李辛毅，”茉莉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走了刀，紧接着，寒光一闪，刀尖又朝李辛毅刺来。 这一次没刺中，李辛毅伸手一推，茉莉被推得飞了出去。哗啦啦东西打翻了一片。 其他疯子没闲着，猖导在乱中被迅速的撤走了。 接着疯子的人海战术又填了上来。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往他身上扑。 在疯子的人群中，李辛毅看到，茉莉跟着猖导一起在迅速撤退。 “茉莉！跟我回家！”李辛毅吼道，“跟我回家！” 但是猖导和茉莉在疯子的簇拥下，迅速的消失于阴暗的地下廊道里。 …… 听聪明人讲述了李辛毅受伤的整个过程，疤脸也是连声感慨，“看来茉莉被猖导改造的很成功啊！” 聪明人嘿嘿了两声，没接这个茬。 “那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聪明人苦笑着说，“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倒霉，在医院门口，我又跟他碰上了。 “他用金属手把我一抓，然后再也没松手。” …… 李辛毅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走路已经一轻一重了。 只见街角有个人慌慌张张推着自行车奔过来。 这个人竟然是技术员。只有技术员还在医院外守着，另外两个人早跑没影了。 技术员把李辛毅放上自行车，推着他往家里走。聪明人无奈的跟在后面，像是被牵着的狗。 当李辛毅最后回到家的时候，他惊呆了。 整个房子千疮百孔，窗户、门都没有了，屋顶只剩了一半，墙也倒了。 草坪和地面上，躺着一具具的尸体，还有两具尸体躺在破掉的窗洞上。 “大哥！叮当！” 李辛毅目眦欲裂，他疯狂朝家冲去。 冲到一半突然失力，啪的摔倒。 技术员连忙扶住他，惊叫着：“你别激动！别激动！伤口又崩了！” 李辛毅一把推开技术员，坚持仍要往废墟里走。 突然，身后有个冷静的声音说，“不要乱动，你需要休息十分钟。” 只见汤家的小姐，岚箐从街道的另一头走来。 李辛毅恍若未闻，依然强撑着往废墟走。 岚箐说，“不要担心，你家人没事的。我把他们请到我家去了。” 李辛毅猛的回过头，“真的？” “他们都没事，一点都没事。”岚箐认真的对他说。 李辛毅大松了一口气，顿时天晕地转，瘫倒在地上。 技术员惊慌的说，“他会不会死掉啊？” “他不会死的。”岚箐十分平静的说，“只要给他十分钟。” 接着大哥急促的赶来。 李辛毅被送到了汤家。聪明人被绑了起来。 家人看到李辛毅这副惨状，都十分惊慌，乱了好一阵。 只有岚箐始终镇定，吩咐管家拿药箱，对伤口作基本的处理，然后说，“让他平静的躺一会。” 叮当哭着说，“只是躺着怎么行啊……毅哥哥，你可不要出事啊……” “相信我。”岚箐说。 李辛毅被安置在单独的房间里。岚箐守着他。 十分钟过去后，李辛毅感觉到伤口在发热。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十分钟过去了， 伤并没有好，但血已经止住了，那些蠕动的感觉越发明显起来。 他口齿不清的说，“这是……怎么回事。” “纳米机器人。”岚箐坐在旁边，一如既往冷静的说，“它们会修复你的。” “我体内怎么会有……”说了一半，他转头看向岚箐，“你怎么会知道……” 岚箐淡淡笑了笑，“如果我上次告诉你这些，你肯定不会相信的吧？” 李辛毅记得上次遇见岚箐时，她就有事要说，但她说没到时候。 “这，是怎么回事？”李辛毅举起他的金属手说。 岚箐轻声的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她拍了拍他的铁手，先起身离开了。 李辛毅颓然的倒在枕头上，他现在非常累，非常需要睡一觉。 他睡着了。 睡眠中，他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地方，一个跟这里不一样的地方。那里楼很高，那里做多事只要轻轻一点。那里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 有一群人背着光，对他喊道：“早点回来啊！”“不要忘了……” 突然，在梦境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钟表。钟表上的指针滴答，滴答的走着。 钟表的指针走着走着，突然一闪，所有指针归位到了0点0分的位置。然后，钟表又开始一秒一秒的走了起来。 接着，行走的指针再一次弹回到了0点0分的位置。 一遍一遍的，不断的重复着，像是一个坏掉的画面在不断重复播放一样。 他猛的惊醒过来，“不好！时间要重置了！” 听到声音，家人和岚箐都匆匆的跑进来， “要重置了！”他着急的说道，“一到明天，我们又将回到今天，一切会重新来过！猖导一定会重置时间的！……” 岚箐蹲下来，用她特有的平静声音说道，“别慌，我们还在今天呢。今天还没有过去。” 墙壁上的钟表，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五个小时。 第45章 身份 李辛毅睡了一会精神就大为好转，现在，他非常渴，而且急需补充养分。 大嫂张罗着端来了水和食物。 在李辛毅吃东西的时候，大嫂不停的赞叹岚箐，说她人太好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能理他们这种普通家庭的真不多。 李辛毅立刻想到，关于岚箐身上，还有很多事他想要问的。 吃完便把岚箐请了过来。 “你好些了？”岚箐走进房间，问道。 她招招手，让管家太太送了一些喷香的茶过来。 李辛毅以前是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非常感谢岚箐小姐收留了我家人。”李辛毅先道谢， 然后说，“但我有些问题还是要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上次你说有一些信息，还没到告诉我的时候……” 岚箐这次没有回避问题。她坐了下来， “李辛毅，我们之所以以前就认识，因为，我跟你是一起来麻田镇的。” “一起……来？” 李辛毅立刻抓到了一个‘来’字，“我是从外面来的？我不是麻田镇的人？” 岚箐点头，“你是专门来云紧县，调查这起异常事件的。 “只不过一到了麻田镇，你就被猖导丢进了电视剧里。你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你真正的身份被搞丢了。” 一时间，李辛毅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有另外一个身份，我真正的身份被搞丢了！ “机械义体，体内的纳米机器人，这些明显不是本地人身上该有的东西。” 他是一个战斗者，也是一个调查员，所以，他身上才会有这些装置。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盯着异常事件不放，不停与猖导对抗的原因。 如果他真是麻田一个普通小职员，碰到这种事情只可能是明哲保身。 “李辛毅啊李辛毅，阴沟里翻船了吧。”岚箐说， “当初有人劝你多带设备申请后援，你说小小云紧还能有什么大风浪，你说来一趟就当顺便度假了。” 李辛毅……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问道，“这些异常，所谓神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这不该问我啊，”岚箐说，“你才是调查负责人啊。我知道的一点不比你多。” “为什么你能记得这些我不记得的事？”李辛毅看着岚箐道。 “不，”岚箐说道，“我们都受影响了。只不过受影响的程度和方式不同。如果要我猜的话，应该是个体差异。” 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大脑也不一样。 在医药领域，同样一百个人吃同一种药，可能90个人吃了有效，但有10个人吃了根本没有效果。这就是个体差异。 他沉吟道，“有意思，同一个神明，同一种超能力，用在不同人身上居然有个性差异，居然跟医药一样，…… “难道神明的这种能力，是基于生物学原理的？” 如果真是什么魔法仙术，那应该对任何人施放，得到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神明的能力，其实是一种基于生物学原理的攻击。 神明并不真正存在。 岚箐看着李辛毅说，“这些都是猜测。李辛毅，你要早点查明真相，早点从这个异常里走出去！” 李辛毅点了点头。 虽然他伤势还远远没好，但立刻坐了起来，喊道：“把聪明人给我带过来！” 现在他手头有聪明人这个俘虏。这个人是猖导手下疯子当中，唯一头脑清晰的，他必须要充分利用这个人，撬出一些信息来。 聪明人被带了过来，李辛毅给他松了绑。 聪明人除了手腕上的青紫，全身上下都好好的。 先礼后兵。 李辛毅请他坐下，还叫管家太太专门给他上了茶和点心。 然后直截了当的说，“我抓你来就是为了拷问信息。不要跟我玩虚的，回答我的问题。 “第一，茉莉为什么突然要杀我，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第二，猖导和神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聪明人微笑而不答。 “拿把菜刀来。”李辛毅吩咐说， 技术员拿来菜刀，刀放在聪明人面前，他脸色有点发白。 “你看看墙上的钟。”李辛毅说，“还有三个小时这一天就要过去了，所以我真的没时间跟你耗，每一个未回答的问题，就切你一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茉莉怎么了？我怎样才能今夜把她救出来？” 聪明人缓缓的回答：“茉莉现在是一把武器，这把武器专门用来对付你。” 李辛毅冷哼了一声， “那她现在在哪里，怎样才能把她救出来？” “我不知道。” 李辛毅命令技术员：“剁他一根手指！” 技术员只是个技术员，他哪里做过这种事情，听到指令后，技术员战战兢兢的拿起刀，像切菜一样，顿时弄得到处是血，聪明人疼的直叫，那根手指切了半天也没切下来。 其实李辛毅是故意的。 他知道拷问猖导手下的人很难。 像疤脸这样的硬汉，打死也不会说。但聪明人比较文弱，也许不一样，他总得试试。 李辛毅慢慢的提高压迫感，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猖导从医院逃出去了，他会藏到哪里？是不是有什么备用的藏身地？” 聪明人没有血色的说，“被你抓走后，我就收不到猖导的信息了，所以是不知道！” 李辛毅沉吟了一下，“那么，我就问过去的信息。猖导的超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猖导的能力来自神明！” “神明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李辛毅眼神凌厉起来，“这个答案，我可不喜欢。” 这次他没让技术员来，伸手拿过刀，便向聪明人的手指斩去。 突然，一个惊恐的童声响起，“毅哥哥，不要啊！” 就算李辛毅手上有千均的力，也在那一刻生生的刹住。 他转过头，竟然看见叮当站在门外，脸上挂着惶恐不安的表情。 李辛毅心里埋怨了一声，大嫂怎么让她到处乱跑？ 连忙跑过去，一把将叮当搂住。 “叮当乖，我们到别处去，你不要过来……” 可是叮当不愿意走，她带着哭腔说，“毅哥哥，你不要伤害他……” 李辛毅想把她抱走，可她固执的站在原地，指着门里喊道：“他可是方伯伯啊！” ？？？ 李辛毅觉得头上像打了一个雷。 方伯伯？方伯伯又是谁？ 他猛的转过头，聪明人也正脸色惨白的向他看来。两人目光对视， 方……方…… 朦胧的记忆像雾一般，不知从哪里慢慢的升起，开始拼凑。 书房……仆人……报纸……老，老方？ 跟了我家十几年的仆人老方？ 两个面孔，顿时重叠在了一起。 第46章 角色 老方竟然就是聪明人？ 李辛毅惊呆了。 怪不得这个人有种熟悉感，怪不得这人擅长逻辑侃侃而谈……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当叮当说穿了老方的上一个身份后。老方自己也是一脸惊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还在犹豫。他看着李辛毅的脸，表情迷惑而痛苦。 “老方？我是老方？” 老方的脸上又青又白，表情一瞬间变化了若干次，先是困惑，接着又是震惊，然后突然又出现羞愧之色， 突然他大声的喊道：“我是老方！我被猖导变成了他的手下！” 李辛毅向老方走去，高声说道，“老方！你不要激动，平静一下。” “我是老方，我不是猖导的人……不，我也不是老方，我是……” 老方似乎正在痛苦的挣扎。 突然他想起什么，对李辛毅喊道：“李辛毅！其实刺杀你的那个茉莉，也并不是茉莉！” 接着他一阵抽搐，仰身倒下，晕了过去。 惊得技术员和叮当都奔了过去。技术员又是给他掐人中，又是给他脸上扑冷水。 “别费劲了。是猖导让他失去知觉的。”李辛毅说， 这一幕他以前也见过，工装裤也曾经这样晕倒过。 但老方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李辛毅深感震撼。 茉莉不是茉莉？ 刺杀自己的茉莉是假的？ 自己在停尸房怎么会认错？ 他苦苦的思索着。 突然，清冷的声音响起，“演员被换掉了。” 只岚箐走了进来，用她那一贯冷静的声音说道。 “演员被换掉了？”李辛毅疑惑， 岚箐唤了一声，“管家太太，”管家太太连忙走了进来，站在一旁等待小姐的吩咐。 “也许你们都没注意到，”岚箐说，“我家的管家，以前是个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成了现在这个人。” 管家自己也一脸惊讶，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 但岚箐这么一说，李辛毅立刻想起那个上门邀请自己参加茶会的管家， 那是一个老年男人，穿着黑礼服。这一幕他印象很深，因为在麻田，穿成那样的人非常少见。 而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个富态的太太，而所有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管家是一个角色！而扮演管家的演员是可以换的！ 原来猖导还有这样的能力。不，这能力根本也不是新的，他早就有这种能力了。李辛毅早就见识过。 难道，茉莉也是一个角色？ 李辛毅再次回忆停尸房里那个茉莉，明明很眼熟，但再仔细一想，她分明不是茉莉，……那张脸为什么这么熟呢…… 我靠！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不是茉莉，那个是娓娓！ 娓娓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女人，所以他会觉得与对方很熟。而在猖导‘换角色’的能力下，竟然能够让所有人察觉不到‘演员’被换掉了。 娓娓被换成了扮演茉莉，老方则改成了扮演猖导的手下。而真正的茉莉，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一切换来换去的招术，都在无人能够察觉的情况下发生的。 李辛毅看了看晕倒的老方，又看了看管家。 “为什么你的管家也换了？这没道理。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要换？” 岚箐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 “也许……换人是大范围正在发生的！” 他立刻对技术员说，“你骑自行车载我出去一趟。” 从汤家到李辛毅常去的市场，走路要30分钟，但技术员蹬得很快，十分钟出头就到了。 李辛毅跳下车，朝玩具店走去。 门一开，就听到一个声音喊道：“老婆！来客人了！” 接着，一个男人声音回答道：“来了！” 只见店主亲切的笑着，“欢迎光临，家里有孩子？来看看我们的玩具吧。” 连台词都没有变。但是人变了。 李辛毅呆滞的看着两个男人，“你们……经营这家玩具店，多久了？” 两个男人互看了一眼，“好几年了吧。” “一直都在经营这家店吗？” “是啊。”两个男人不解的看着他。 “你们听说过鸿福食品贸易公司吗？” 两人疑惑了一会。“好像有印象……但具体不太清楚。” 李辛毅默默的看着他们。 “祝福你们……不，祝你们生意兴隆。” 这两个经营玩具店的‘夫妻，’竟然都是鸿福食品贸易公司的原职员， 一个是香烟男，还有一个是小白脸。 李辛毅已经好些天没去公司了，他也不知道现在公司成啥样了。 李辛毅转身走出了玩具店，背后传来两个男人不高兴的声音，“神经病吧？”“啥也不买，问了一堆怪问题就走了……” 走出玩具店，李辛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猜想被证明了，换角色是大范围出现的。 同时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万一家人也被换了，怎么办？自己怎么才能发现得了？ “回家！”他对技术员说。 。 李辛毅匆匆的回到汤家，抬头一看钟，还有一个半小时就零点了。 他急急的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大家集中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 “对不起岚箐小姐，可能要弄脏你家的房间。” 岚箐无所谓的说，“随便弄，这不是我真正的家。” 李辛毅找到一些记号笔，发放到所有人手里， 然后说道：“今天猖导所有计划都相当的不顺利，所以他可能会重置时间！ “我们没办法抵抗这种能力，所以只能想一个笨办法了，请大家把所有重要的事写在墙上！ “每个人分配一块墙壁，这相当于是你给自己的一封信，要写得让自己能够信服。” “然后，我要求大家都呆在这个房间里，不要离开。 “一但时间真的被重置了，你们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写给自己的信息，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然后，大家要彼此交流，互相交叉补充身边人的信息，确保丢失的一天完整的被找回。” 这个房间的墙壁，将被所有人写下的信息所填满。 突然岚箐说道：“时间重置这事，几乎没影响过我。” 李辛毅惊讶的看着岚箐：“为什么你不会被影响？” 也许是个体差异？ 第47章 过夜 岚箐很少被时间重置影响到。 岚箐说道：“个体差异是主因，但一个人的主动防御也很重要。 “打个比方，当你平时松驰的时候，蚊子冷不丁就能叮你一口，但如果你绷紧肌肉，蚊子就叮不进来。” 她看向李辛毅：“你知道猖导为什么不能完全控制你？因为你曾经受过严格的反心理战训练，大脑的自然防御机制更高。 “时间重置，并不是真的时间重置，而只是入侵了人的意识层面。” 意思就是一个：‘时间重置’是有可能主动抵御的！ 众人开始在墙壁上纷纷书写。 李辛毅在人群中找了下，发现技术员不写也无所谓，他招手让他过来，把自己要写的东西告诉他，让他代自己写。 然后，他开始制作一些小标志。 他想画一个标记，来代表自己人。 对于这个标识该怎样设计，他略一想，先在底板上涂了一层胡乱的墨迹，这代表了混沌无序和疯狂，然后重重的画了一个箭头，这代表了冲破混沌的利箭，或一柄锐利的长剑。 把这些标识分发到每个人， “请大家把这个标志戴在显眼的地方。如果有人突然被换掉了，在第一时间也许有人能看出来。” 李辛毅说， “标志上的箭头，代表我们，代表在这癫狂之中的仅剩的理性，我们不相信疯狂，我们要找回正常的世界，请大家记住这句话，坚信理性的力量。” 这个方法也许猖导很容易破解，不过眼下条件有限，能用的话先用起来。 。 时针一分一秒的向零点靠近。 此时，汤宅里重要的人全都坐在一起。共同等待着时间重置点的到来， 没人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压抑。 在寂静难受的气氛中，突然叮当用童声轻轻唱了起来，那是一首简单的童谣， “小小萤火虫， 飞到西，飞到东， 就像一只只小灯笼， 不管外面天黑黑……” 简单而纯净的童谣，似乎驱散了房间里那一抹无形的沉重。 在童谣声中，时间冲过了零点。 最早是技术员开始一阵恍惚，然后他吃惊的左右四看，“咦？我怎么在这里？” 接着，又有一两人遭遇到了意识重置。房间里一时有些乱。 李辛毅立刻凝目，向墙上的字迹看去。 他一行行的看，仔细核对着每一条信息， 从头看到尾，没有任何信息遗失，过去的这一天被完整的留下了。每个细节都在。 他克服了时间重置。 这意味着，猖导的诡异又被破解了一个。 只要坚信理性，猖导终将一步步走下‘神坛’，不再是所谓不可名状的诡异存在。 这只是一小步！ 。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李辛毅就醒来了。 他先检查自己的伤势。身上留了一个很大的疤，但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据岚箐说，慢慢的这个疤也会完全消失， 起床后，他让所有人再到有字的墙壁前，核对一下信息有没有遗失。 这是防止猖导在人们睡觉的时候再来一手。 然后李辛毅走向餐厅去吃早餐。 在餐厅遇见了苏醒后的老方。 老方一看见他，脸上便露出惭愧的神色，他嘴张了张，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说道：“李辛毅，有用的信息都没了。” 既然老方已经找回了原来的身份，那么，猖导肯定不会再把聪明人掌握的信息留给他。 这是毫不意外的。 所以老方虽然找回了，但‘情报’全都丢失了。 老方的表情，现在是非常的尴尬。他一想到自己作为‘聪明人’时，站在猖导立场上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就觉得无地自容。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社死。 李辛毅拍了拍老方的胳臂，没说什么。 接着，又碰到了两个人，汤家主人汤维，还有工装裤。这两个人，看到李辛毅也都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这顿早餐吃得着实有些气氛尴尬。 在早餐末尾时，李辛毅开口对所有人说道， “请大家记住，不要陷入混沌和愚昧，心里一定要明白，猖导不是神，他只是一个疯子，是一个劫持了整个麻田镇，拥有上万人质的疯子。 “我们已经渐渐搞清楚了他的套路，从现在开始，就是他走向失败的起点。” 早餐后，李辛毅立马准备出门。 他让一些能自由活动的人跟他一起，分头到麻田镇不同的位置，打听关于猖导的蛛丝马迹。汤维则用他自己的渠道去想办法。 暗暗定下目标，今天必须要获得实质性的成果，并要对猖导作进一步的打击。 商议完毕，打开汤宅大门，李辛毅和众人走到了街上。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寿衣的男人，在跟一个纸人接吻。 李辛毅皱了皱眉，又是什么鬼？ 只见街上稀稀落落，走着不少人。 但这么一大早，有这么多的镇民在路上行走，怎么看也不对劲。 再细一看，所有人都是两两成对的。而这一对一对的搭配得都很奇怪。 一个秃顶的汉子，跟一头驴亲密的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 一个女人抱着一块石头，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似乎石头是活的一样。 女人突然倾听起来，似乎那石头在讲什么，然后一脸娇羞的捶了石头一下，“讨厌啦~不要酱子嘛！” 还有一个人抱着一团空气，明明那地方是一无所有的，但那人忘我的动作着。 工装裤满脸惊呆的看着那人，那人一边动作，一边还朝工装裤露出炫耀的神情。 工装裤犹豫着说。“你做这种动作，还是在家里比较好吧！” “你懂什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这种事就是要拿出来公开炫耀的！”那人大声的说道。 一路往前走，小路汇合成大路，渐渐的，路上的人越来越多。 所有的人，都走向同一个方向，向那个方向一望，居然是祭坛。 所有人在走向祭坛，所有人都穿着寿衣。 这又是一个节日？还是…… 当然，路上正常男女也不少的，只见古怪的一对对，与正常的一对对，混合在一起，真假难辨错综复杂牛鬼蛇神。 “兄弟，你能看得懂吗，这是怎么回事？”工装裤问李辛毅道。 自从工装裤正常以后，他就看不懂猖导的这些行为艺术了。 “呵，当然能看懂了。猖导又在拍一集新花样。” 李辛毅看着眼前的人海，微微一笑，真诚的说道，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第48章 祭 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李辛毅与同伴一起朝麻田广场的方向走去。 老远就看到修建得高高的祭坛，接着，便觉得不对， 祭坛还不止一个。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在原先第一个祭坛的周边，又高高低低出现了几座新的祭坛。 他在整什么？李辛毅疑惑道， 再走片刻，离祭坛更近了，只听祭坛下人们欢声笑语，就像是赶集一样，煞是热闹。 成双结队的人们，不时向祭坛上方指指点点的，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抬头望去，只见祭坛最顶端，那里放着一个人。 体形肥大如球，蜷缩着一团，但经过精心的打扮，穿得跟个地主老爷似的，那人如猪般环卧着，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金元宝。金元宝肯定是假的。 猖导这是整的什么活！ 那祭坛顶端的人，竟然是鸿福公司的旧老板——死胖子。 祭品？李辛毅迟疑的想道。 既然这个祭坛上有祭品，那别的祭坛上可能也有。李辛毅想到这点， 便立刻朝第二座祭坛走去。 只见第二祭坛上，放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汉子，头是秃的，胸口贯穿一个血洞，但敞开胸膛，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一手持枪，一手持铡刀。 这人竟也是李辛毅认识的，那是右疤脸。 这些死掉的家伙都被做成祭品了？ 看到祭品都与自己有关。李辛毅不禁心里一紧。他连忙朝第三个祭坛看去。 只见第三个祭坛顶端，一个人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双手却捧起大把的钱， 这伸手捧钱的姿势，与他生前的动作一模一样。 这个人是李辛毅曾经卖掉的‘猪’之一，生无可恋。 李辛毅曾经看到生无可恋做过一模一样的这个动作，——“先给钱，我先吃好喝好了，后面的就什么也不想了，”“这点钱就想买我？不够，你得加钱！” …… 生无可恋不是加入歌唱团了吗？他也死了？ 李辛毅眉头紧锁起来，这些‘祭品’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接着又往前跑，来到了第四座祭坛前。 但这次，祭坛上的人他就不认识了。 第四祭坛上，是一个穿了高档西装的男人，脸上扮出僵硬的笑容——因为他早就硬了，尸斑用厚厚的粉盖住，一只手端着杯美酒，一只手拎着个带血的头颅。 李辛毅多少觉得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所有祭品都与自己有关的。 但这个人是谁？ 只听旁边有居民在议论说：“这谁啊？”“这不就是麻田医院的院长吗？” “听说，他本来当不上院长的。他的师兄比他更优秀。被任命成了院长。但是啊，他一边对师兄跪舔吹捧，表示师兄当之无愧，一边背后暗算，把他师兄弄死了，” “据说师兄死前还把他当兄弟，托付他照顾自己家人呢……” “那他照顾了吗？” “你说呢……” 人们议论纷纷，但李辛毅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伸着指头数了一下，一，二，三…… 一共是七座祭坛。 七座祭坛，七个供品。 “七宗罪！”李辛毅沉沉说了一句。 看来，祭坛上这几具躯体，并不是因为李辛毅才被摆上去的。这七个祭坛代表的是猖导对人类的看法！ 李辛毅仔细辨认，只见七罪祭坛分别是： 懒惰——生无可恋的胖子，什么都不想干。习惯伸手要钱。 贪婪——鸿福的前老板，死胖子，把公司当提款机，公器私用，贩卖员工谋利。 暴力——右疤脸为代表的一类人，头脑简单，行事粗暴，当暴力反噬时也死于暴力。 豕食——祭品是一个人畜，嘴巴被拉开得很大，做出大吃吞吃饲料的动作， 这类人放弃了人的理智与意识，选择了动物本能， **——这个人李辛毅也不认识，乃是一个妖艳半果的女人，修长的小腿下，趴着好些个男人，多半背后有一系列狗血故事。 嫉妒——医院的院长，口腹蜜剑，妒恨才华，靠阴险手段上位…… 突然工装裤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 “快看啊，那是你！你也在祭坛上！” 什么？李辛毅吃了一惊， 再看第七座祭坛，那上面也供着一个人。居然外貌与李辛毅有六分相似，身材体形都是一样的，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 想必是猖导没办法把真的李辛毅放上去，于是他就找了个假的。 第七祭坛是：‘傲慢’， 对猖导和神明完全没有尊重，对命运缺乏敬意，为所欲为。嚣张跋扈， 看到这里，李辛毅“呵呵”的冷笑不已。 自己不服从猖导，就叫做傲慢？猖导还真是把自己当作主宰一切的人了。 “把所有人叫过来！”李辛毅对工装裤说， “我要大家帮忙，在附近进行仔细的搜索！” 同伴们过来了，李辛毅告诉同伴他的推断，根据眼前所见，李辛毅的判断是： 猖导要自己干了！ 猖导已经控制不了李辛毅了，没了‘主演’，七天倒计时在一点一点的走完。所以猖导决定自己来推动剧情发展。 从屠城到眼前这个‘七夕盛典’，看似转变得突兀，但猖导是一个非常擅长改剧本的人，前一分钟哭后一分钟笑，对猖导来说根本没难度。 切换之后的剧本是什么，没人知道。 但看着七座祭坛和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李辛毅有很不好的感觉。 有人觉得疑惑，“为什么要在附近搜索，万一他根本不在附近呢？” 理论上，猖导可能躲在麻田镇的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李辛毅也有自己的推测，他说：“眼前的盛景他不会想错过的，这一切是他精心打造的，他也想要亲历现场的气氛！ “他本尊就在附近的可能性非常大！既然手头没有别的线索，那就根据仅有推断，尽可能的去排查！” 各位同伴于是分散开来，各自前去不同的位置。 这时候，祭坛附近砰的一声，响起了清脆的金属打击的声音。 像是钹，或某种金属的乐器，那击打声很清亮，余音袅袅。 接着各种声音响起，像是作法的乐器一样，有铃、鼓、打击木，各种声音搭配在一起，每击打一次，都有长长的余音在广场上慢慢散开。 声音有节奏的，一次一次响起。 在这一片念经作法般的打击音中，广场上的人们竟然渐渐像着魔一样，开始互相亲热起来。 不一会，整个广场都泛滥起一片情难自禁之声。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李辛毅心想。 竟然能把七夕、献祭和作法结合在一起， 这时候有人远远的喊他的名字，“李辛毅！有重要消息！” 第49章 烧 李辛毅回头看去，只见急速跑来的是汤维。 “我打听到了！”汤维喊道：“猖导就在不远处的仓库里！” 汤维一边喊叫，一边穿越那些扭动的人群，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肉堆里面。 李辛毅眼神一动，“怎么打听到的？” “以前为歌舞团准备食品的那个厨师，”汤维说，“他能感觉到猖导，他们那种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能听到猖导的声音！” “马上带我去！” 突然间，广场上的肉堆们欢呼起来。 只见七座祭坛的顶端，各自放下一根横木来，横木彼此相交，连接成了一座海星状的‘桥’。桥把七座祭坛都连接起来了。 一个猩红的身影，慢慢的走到了中央。就仿佛站在空中一般。 华丽的、夸张的宫廷式长裙，就像一把烈火一般的在空中燃烧。 王姐，李辛毅认出了那个身影。 只见王姐仍是半脸完好，半脸烧焦。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铃鼓钹的打击声更响了起来，一声声的敲击着。下面所有人都仰望着半空那猩红的身影。 这是献祭仪式的一部分。李辛毅心想道，也没兴趣观看，催促汤维：“快走！”两人便急促的向猖导所在的仓库奔去。 所有扭动的人群开始欢呼，有的开始跪拜神明。 金属打击声越来越响，突然王姐张口，开始唱了起来，声音竟能压住整个广场。 那歌词没有旋律，就像僧人念经，却带着某种魔力，歌词全是一个个的形容词： “矛盾、虚伪、贪婪、欺骗、 幻想、疑惑、简单、善变、 好强、无奈、孤独、脆弱、 忍让、气愤、复杂、讨厌……” 这些声音有着神奇的魔力。一声声的吐出，金属一声声的打击。引起了巨大的波澜效应。 人群哭着，笑着，亲吻，撕扯，拥抱，跪拜。 王姐继续唱着： “嫉妒、阴险、争夺、埋怨、 自私、无聊、变态、冒险、 好色、善良、博爱、诡辩、 能说、空虚、真诚、金钱……” …… 已经跑到仓库前的李辛毅，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最后一个词唱完，全场静息， 然后是一声叹息，像是对前面所有这些词汇的一个总结。王姐唱道： “啊~~~ “高级动物。” 人群齐声欢呼，轰的一声，熊熊的大火在七座祭坛升起。 尖利的声音，再度在祭坛上空盘旋。 金属的强烈的打击声。 “伟大！渺小！中庸！可怜！ 欢乐！痛苦！战争！平安！ 辉煌！暗淡！得意！伤感！ 怀恨！报复！专横！责难！” “幸福，在哪里啊~~~~~” 李辛毅砰然一声，踢开了仓库的大门，手持枪械，冲进仓库， “猖导！你死定了！” 吼声在仓库的空气里回荡。 李辛毅愕然发现，这里有七个人，低着头，面对面跪在地上， 七个人头顶都打开了，大脑露在空气里。大脑之间，连接着纷乱的网线。 然而没有猖导的身影。 汤维有些惊恐，“怎么会这样？猖导呢？我可没说谎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李辛毅铁青着脸，走上前去，一把扯掉那些网线，七个人一一倒地。 “代理服务器！” 猖导不是在用本体发出信息，而是用这些人在做转发。 李辛毅怒吼了一声。“再找！” 两人匆匆的跑出了仓库。在汹涌的人群中，汤维找到了厨师， “猖导究竟在哪里？你再好好分辨一下！” “声音的方向改了！”厨师颤颤巍巍的向一边指去，“现在，那个声音改到车站里了……” “带我们去！” 一行三人开始朝车站方向奔跑。 。 此刻，祭坛的大火已经熊熊烧了十几米高。 王姐用诵经般的声音，持久的、悠长的吟唱着，嗯嗯啊啊，不知是何意思。 突然，尖利的叫道： “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所有的人，全部起身，开始无比虔诚的、奋不顾身的朝大火走去。 烈火瞬间吞没了许多人，他们在火中哭着，笑着，拥抱着，亲吻，翻滚。 “伟大！渺小！中庸！可怜！ 欢乐！痛苦！辉煌！暗淡！…… “幸福，在哪里啊~~~~~” 。 李辛毅猛然踢开车站的门，冲了进去。然后发现了第二个代理服务器。 汤维已经有些吓傻了。 李辛毅怒而看向厨师：“现在声音转向哪里了？” “又，又转到那个方向了……” “接着去找！”李辛毅吼道。 “会不会又是假目标……”汤维弱弱的说道。 李辛毅怒目道，“我看他能设多少个代理！” 当他们第三次冲进阴暗无光的房间，拔掉网线后，李辛毅意识到，他们在越跑越远。 离祭坛渐渐的远了。 这是猖导在引开他。 阴沉着脸，李辛毅走出阴暗的房间，向熊熊燃烧的祭坛方向看去。 汤维胆战心惊的跟在后面， 厨师也走了过来，当他也向祭坛方向看去时，眼中的神情，立刻充满了向往。 这眼神被李辛毅看在了眼里。 “为什么要在七个祭坛上方唱歌？”他喃喃的说，“仅仅是为了仪式感？” “不，不是的，声音也是触发的媒介。” 李辛毅猛然再向祭坛的方向冲去。 当奔到祭坛附近的时候，他碰见了大哥。 “大哥跟我来！”他喊道，一起跑到祭坛下方，面对熊熊大火，李辛毅喊道：“把我扔上去！” 大哥抓住李辛毅的腿，一声大喝，像扔铅球一样，李辛毅腾空而起。 他一把抓住了祭坛的半腰处，然后迅速的向上攀爬。 下方是地狱般的场景，是火魔的狂舞，是理智的丧失。 不到半分钟他就爬到了第七祭坛的顶层，一脚把那个‘假李辛毅’踹了下去。那个躯体在空中翻了一个个儿，掉进了火海中。 李辛毅毫不犹豫的朝七座祭坛之间的‘桥’走去。 桥的下方，火焰翻卷，极大的热浪不停卷来，就像走在火山口上方一样。 金属手臂突然呛的一声，从掌中心伸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尖刃。 “抱歉了，王姐。” 李辛毅双目圆瞪，尖刃刺穿了胖女人的心脏。 第50章 这是唯一的办法 王姐，从人畜贸易中生存下来，在诡异猖导身边生存下来，从电影院大火中生存下来， 但却在李辛毅的手刃下丧生。 利刃贯穿王姐心脏之时，她短促尖利的叫了一声，渐渐瘫软。 她那毫无生机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疼痛的表情。——这说明她摆脱了控制。 “小幺，小幺！”她虚弱的喊道。那是她孩子的小名。 “妈妈不回来了，你要好好学习，要记得……” 她从高桥上坠落下去，轰的一声，火海将她吞没了。 李辛毅感觉自己颤抖了一下。 在与猖导斗争的这些日子里，他也有点忘记了，这些人其实不是没有思想的，他们曾经不是疯子，都是活生生的鲜活的人物，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家庭。 下方的广场上。 歌声断掉的那一刻， 广场上的人群似乎突然断掉了信号，他们显出茫然的神色， 但是随即，所有人都暴躁起来，开始疯狂的向火海里冲。 之前他们是有序的、依次的、带着喜悦进入火海，而此刻，所有人都面露痛苦，他们控制不住自己，一边扑向火，一边鬼哭狼嚎. 原来，歌声的作用，是用来控制节奏和速度的。 没有了歌声，人们肆意的踩踏着，人踩在人身上，成千上万的人铺成巨大蠕动的地毯。 连大火都似乎黯淡了一些，就像火锅里一下子倒进去太多的生肉。 但片刻之后，大火就升腾得更高、烧得更旺。因为有了更多的燃料。 他听到下面有人朝他喊：“李辛毅！我们逃吧！一切失控了！” 在狂飙的人潮中，大哥紧紧抓住几个人，不让他们被冲散。 工装裤和一些人在焦急的对他喊话。 尤其是工装裤和汤维，他们一贯是见风使舵的人，面临局势，毫不犹豫作出了趋利避害的决策。 没有人能控得了眼下的场面，不赶紧逃还能做什么？ 但是，李辛毅摇了摇头，“逃？我们逃了，这些人呢？ “必须要终结这一切！” 但怎么终结呢？ 就算现在马上知道猖导的下落，在他解决掉猖导之前，一切也已经无可挽回了。 “猖导！你这个混账！！给我出来！”李辛毅充满不甘心的吼道。 在他凝视下方大火的时候，那些受热的空气竟然微微变形，视觉中的画面变得扭曲。 似乎空气中有一些透明的东西在穿梭。 那不停吞噬人群的大火，感觉就像一个怪物，通过吞噬而壮大自身。 透明的东西游动着，让这副画面进一步的失真。 李辛毅用力晃了晃头，试图摆脱这一幻像。 失真？他突然想道，难道疯子眼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也许在猖导和疯子眼里，眼前一切恰恰是正常合理的。 不同的心智，能看到完全不同的画面。 要真正理解猖导，只有变成疯子！ 他刚产生这个想法，就突然觉得眼前一切都变了。火焰与圣洁交叠在一起，祭坛与王座交叠在了一起。同一个事物上，另外覆盖了一层别的影像。 向更远处看去，所有的事物都是如此。 房子上叠着另一个房子，可能是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也可能不是建筑。 人的身上叠着另外一个人，也可能不是人而是动物。 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观，同时呈现在了眼前！ 连地平线也是由两种不同的风景线叠在一起的。一个真实一个诡异。 就连天和地，都分别有两个。 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世界，蠕动着、摩擦着，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占据着同一片时空，两个世界都剧烈的扭动着，它们仿佛是在交合，又仿佛是在彼此的厮咬， 也许两个世界都想吞了对方，或也许是两个世界都想杀死对方、取代对方。 我明白了！李辛毅大声的叫道，只要能进入疯子的世界观，就能找到猖导，就能杀掉他！ 我必须变成疯子！ 话音刚落，空气中各种各样透明的东西就开始往他的体内钻，他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剧烈的攻击他的意识， 这一切正是长久以来，猖导想对他做的， 在他脑袋里，有个声音叫道：「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那是他的潜意识，潜意识在顽强的抵抗，他受过严格的训练，意识是不那么容易入侵的。 但一但理性占据上风，四周的幻觉就都开始不稳定，纷纷像泡沫一样幻灭。 当幻像一消失，现实——火海与惨叫声就进入了他的视野，葬身大火的人已经不计其数，祭坛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他看见祭坛外壁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努力往上爬，似乎是大哥，大哥想要把自己救下去。 “大哥！不要过来！”他大喊道。 “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找到猖导，还差一点点，！” 就算变成疯子，我也必须这样做！想到这里，他便诚心诚意的敞开自己，让防御完全打开。 他似乎听见破碎的声音，仿佛一道锁被砸开了。他意识中的防御机制完全失效。 顿时，透明的古怪的东西便涌了进去。随着那些透明物涌入脑海，眼中的一切，顿时颜色都变了， 不，是外形也变了，一切都变了。两个世界还在重重叠叠，但似乎有一个正在占据上风。 还不够疯！他大喊道，让自己吸收得更多， 顿时，天地变得更加阴暗，认知和观点也在改变。 手中银刃已经变成锈蚀的长钉， 四周的祭坛，俨然成了环拱的王座。 他站在高处，向下看去，所有拥挤不堪的人群也不见了。 那些下面的根本不是人， 呵呵呵，是动物，是虫豸！ 李辛毅顿时明白了， 你们这些肮脏的，混乱的，贪吃的，卑劣的物种， 他明白了猖导为何对人毫无同情心，明白了他的心理。 杀死一群蚂蚁不需要什么心理负担！ 但是，那些虫豸却在惨叫着，在仰望，在膜拜自己，他们充满渴望， 所有的虫豸叫喊着： “新王！新王！让他在今天加冕！” …… 突然，大哥的吼声在耳边响起，“李辛毅！你在干什么！” 第51章 猖 不好！我会变得跟猖导一样的！ 李辛毅猛然间大惊。 在他恢复理智的一瞬间，他又回到了现实， 现实却是惨烈的。广场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半，伤亡不计其数。一座祭坛已经被烧塌了，轰隆隆的在垮掉。 大哥紧紧的抓住李辛毅，“你跟我离开！” “不行，大哥！”李辛毅吼道。 “你不能疯啊，你可绝对不能疯！”大哥吼道。 李辛毅却退了一步，“大哥，你得赶快回家！你离开这里，我留下，我们有分工，记得吗？” “跟我一起走！”大哥吼道。 李辛毅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的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响起，“为了任务，可以付出代价！” 发出这个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是自己真正的人格，是一个职业战斗者。他被派到这里来调查真相，他的任务是让世界恢复秩序。 为了任务，你可以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也包括你自己。 大哥还在试图努力劝他，“别这样做，这不值得！家里还有人等着你……” 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 那个身体里的人格怒斥道， “什么更重要？是人民的性命安全，是这个世界的秩序，还是你自己？” “你要记住，你不是麻田的小职员，你是肩负任务的，你是有使命的！” “你要保护这些人！恢复世界的秩序！” “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不可做一个懦夫！”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更重要！ 李辛毅狂吼一声，彻底的、完全的敞开了自己的意识， 那一刻，天上似乎有雷霆响起。 所有的混乱再一次涌入头脑，占据意识，他眼前影像一变，完全坠入到了另一个领域， 他向天望去，向远处望去，看到了大量此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整个世界，处处是光点，像凡尘间有无数的群星。 神明！他大声的无声的喊道。 我看到了神明！ 并不是庞大的阴影，也不是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甚至没有个体。 一眼看去，神明无处不在。 但不是任何一个东西是祂。 ‘我明白了，神明是离散的！’ 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神明，但聚集最多的地方，是麻田所有人的头颅中。 大群大群的光点就像萤火虫，团聚在人类的脑中。 萤火虫在人脑中翻滚，在那里吞吃，在那里搞乱一切。 呵……这一切很合理。 就像人类。为了自己的舒适与欲望，吞吃资源、并将自然环境搞得一塌糊涂，让地球失去秩序、杂乱不堪。 神明住在人脑里，也做同样的事情。 这就是人类癫狂的原因。大脑被搞乱了，理智被吃掉了。 而猖导之所以可以掌握神明的能力，就是因为他与人脑中的神明建立了联系，得到了祂们的认可。 不，只有神明，没有‘们。’ 看上去似乎有不计其数的神明，其实那是一个。所有的萤火虫归属于一个‘一’。 李辛毅一下子理解了很多事情，他可以站在猖导的视角来看待一切。 李辛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了重量，他继续向上升，然后向极远处望去。 他可以看到整个麻田镇的神明，神明都在人脑中，数万人的脑中癫狂，烧遍了整个大地。 但是，在麻田镇的某处，他看到一处最大、最旺、最热的“火”。 “搜索整个麻田镇！给我把猖导抓出来！” 当他吼出这道命令时，脑中射出无数的光，接着所有广场之上的萤火虫都亮了一下。 在工装裤他们现实的视野中，李辛毅从十几米的高台上一跃而下，坠入火中。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忍不住惊叫起来。 “他死了！我们逃命吧！”汤维说完转身就跑。 但在李辛毅的意识里，他并没有移动，而是整个世界在移动。 呵，真是奇妙。 时间的感知也与平时不同了，空间，行动，一切都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他感觉自己像在飞。 他掠过了许许多多的萤火虫，所有的萤火虫看见他，都兴奋的亮了起来。所有的萤火虫都在向他汇报。 找到了，找到了！ 萤火虫们在欢叫着，李辛毅飞速的冲了过去。 前方出现了大团的疯狂，整个麻田镇最大、最旺的一把火。像一扇通往火山的大门。 当他一步踏入那个「门」，便在火焰中看到了那个瘦小的，像干尸一般的身体。这就是猖导。 突然，猖导飞了起来，他竖立起来，飞到比李辛毅头顶还高的位置。 李辛毅惊讶的再一看，发现那其实是一个二米多的巨汉，猖导被巨汉背着。 原来，猖导把这个大汉当作床，用绳子绑在他背上。 一但碰到危险，大汉就背上猖导，迅速的奔跑，这样猖导可以迅速的东躲xz。 现在猖导暴露了，大汉迈开脚步，飞奔而去。 李辛毅都没有说话，用一根手指，指向逃跑的猖导。 顿时，所有的萤火虫都朝前方飞去，瞬间便将大汉压倒在地。 猖导全身冒出癫狂的火焰，奋力的想要反击，可是李辛毅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茉莉在哪里？” 他不需要做出凶霸霸的样子，而是有压迫力的发问。猖导如果不说，他有一万种办法让他痛不欲生。 但是猖导作出了回应，他指出了萤火虫中的某一个。 李辛毅立刻扔下猖导冲了过去。 原来，茉莉的脑中也有萤火虫，现在，茉莉像别的萤火虫一样，充满崇敬的看着他。 他一把将她搂住，让她的头发贴在自己的脸颊，尽可能的用自己去吸收她脑中的萤火虫。 他脑中的疯狂于是变得越来越多，而她脑中的越来越少。渐渐的，茉莉的反应开始变得惊恐，开始挣扎。 他知道这种挣扎是对的，因为正常人就应该这样。 他把茉莉交给别人，然后一转身，再把猖导抓到手中。 时间与空间快速的切换，再将猖导重新按倒，猖导已经躺在了白色的病床上。 我说过，要将你钉死在这床上，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张床。 毫无反抗之力的猖导，发出尖叫，像一千只玻璃瓶碎掉似的尖叫。 这都是幻像，猖导是植物人，他绝不可能尖叫。 李辛毅举起长钉，狠狠的刺穿了猖导的身躯。 白色的床单，被染成一大滩红。 他故意没有一次性捅穿心脏，他要让猖导多痛苦一会。 当他第二次用长钉刺穿猖导的时候，床上的猖导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人有着另一副面孔身体，但身上同样有两个穿透的血孔。 那副面孔正在对他微微笑，似乎在哪里他们见过。 “王驴？”李辛毅微微一怔。 不可能，这都是幻像！ 李辛毅拔出长钉，再一次狠狠的刺了下去。 第三次被捅穿，王驴又变成了猖导。他这下一动不动了，猖导那瘦弱的身躯，根本抵挡不住三次刺穿， “你，变成了我。”猖导的嘴不能动，但他说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是第一个反抗神明的，你是下一个。” “我们都是王驴。” 接着，猖导就死透透了。 第52章 剧终之后 猖导终于断气了。 当他断气的那一刻，整个麻田镇的人都听到脑中哗拉拉有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又像是大片的玻璃碎掉。 所有的人都突然停了下来，并且思维产生了短暂的空白。接着，人们纷纷惊讶的、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四周。 猖导的电视剧，破碎了，终结了。 李辛毅也从幻像中掉落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全身像被火烧过，一大半是焦的。头发眉毛都被烧得剩不下多少了。身上还有许多细碎的伤痕。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当他一尝试走路，顿时一痛钝感的痛从脚踝处传来。 那是他从十几米高空跳下来时，把自己弄伤了。但在疯癫的状态下，他完全没感觉到痛。 他蹲下来，握住自己的脚踝，轻轻的试探着扭动一下，骨头应该没有断，但严重的扭伤了。不知道纳米机器人能不能修好它。 李辛毅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身旁是染血尽红的重症病床， 猖导非常难看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像被宰了的死猴子。 猖导最后的话，还在他脑中盘旋，但他此刻一点也不愿意再想了。 他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病房，走出医院， 从医院大门走出后，夕阳的光从西边照来。他惊愕的发现，竟然又是一整天过去了。 在他的意识里，今天顶多只过去了半天。可见在疯癫的状态时，对时间的感知是完全不对的。 他缓慢的，艰难的走着街道上，斜阳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眼前是麻田镇的景像。 这一幕，像极了前老板胖子死掉那天， 那天他走出公司来到街上，也是这样的夕阳斜照。不仅仅是景物相似，心境也有相似之处——突然意识到什么变化了，但又不确切的知道变化是什么。 他朝家的方向走去。 整个麻田镇都处于慌乱和无措之中。 街边某个房子里，传来扔东西的声音、女人的叫声：“你不是我丈夫！” 一个男人声音回应道，“我在这里都住了好久了！现在我能去哪儿？” 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孩，在路上茫然的走着，那小孩号啕大哭，那女人却毫不关心。 女人四处张望着，嘴里喊道：“我真正的孩子呢？阿梅，你在哪里啊……我手里这个又是谁的小孩啊……” 类似这样的情形还很多。 所有的角色、身份、人物关系都曾被猖导搞乱过，当猖导死了，留下的却是难以痊愈的割裂。 李辛毅咬着牙，一脚深一脚浅，强撑着朝汤家大宅走去。 眼前快要走到大门前，突然一个身影从里面奔了出来，十分的慌乱。 “茉莉！”李辛毅叫道。 那个人影停了下来，看着他，然后飞扑了上来。 茉莉又哭又笑的说，“李辛毅，再次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可是，我刚刚发现我的父母不是真的我父母，我现在好慌啊，我该怎么办？” 李辛毅安慰说，“别担心你，接下来去找到你真正的父母。” “可是我找不到他们了啊……我也记不住他们原来的样子了……”茉莉说着大哭起来。 “一定会找到的，”李辛毅轻抚她的背，“你还记得原来你家地址在哪里吗？” “我想想……”茉莉一边呜咽，一边用力回忆着，突然，她身体轻轻一震。 接着她松开了李辛毅，后退了一步。 “你，你也不是我的男友……”她颤抖着说， “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 “你是突然被「派来」成为我男友的……” 她紧张得脸色惨白，因为这意味着，她能够相信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最信任的人也消失了。 李辛毅静静的看着她。 毫无疑问，这一点他也想起来了。 真实的身份回来了。而真实身份的回归，带来了一些副作用。 “你仍然可以相信我，茉莉。”李辛毅向她伸出手去。 但是她却不知所措，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毫无防备的接纳他。 “你竟然也不是真的！那我什么都没有了！所有认识的人……都找不到了！”茉莉崩溃的叫道。 李辛毅想去拉她， 但她哭着说，“不要！” 茉莉飞奔着向街道尽头而去。 “茉莉！”李辛毅想去追她，但跑了两步，脚踝的剧痛使他差点摔倒。他不得已停了下来。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说道：“让她去，李辛毅。” 岚箐走到了他的身后，她刚从汤宅里出来，这一幕她都看到了。 李辛毅满脸忧虑的说，“我很担心她，她这样的状态……” “她会找到真正的父母的。”岚箐说。 会吗？李辛毅却不确定。 谁能保证她父母还在呢？万一他们就在今天祭坛的大火里呢？ 岚箐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度。“李辛毅！” “我曾经跟你说，有件事当时不能告诉你，因为怕你会接受不了，记得吧？” 李辛毅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现在剧情已经结束了，你也该面对现实了。”岚箐说， “我才是你的女友！她不是！她是虚假的剧情强行安排的！” 两个人，面对面的看着对方。 一连串的记忆，开始在李辛毅的脑中苏醒过来。 ‘我请你吃糖……’‘也许能记起些什么……’岚箐曾经莫名其妙的在汤家请他吃糖。 那种糖，是岚箐最喜欢吃的糖，但同时是李辛毅最不喜欢的。 岚箐给他吃那种糖，是想看他能不能记起一些片断。她试图用味道来唤醒他。 还有钢琴，音乐， 李辛毅是个粗人，他哪里懂什么艺术？但他怎么会知道肖邦降e大调，什么是小施特劳斯？ 他根本不懂音乐，他脑中有这些信息，是因为岚箐才是音乐家，他在她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了这些。 岚箐试图用声音来唤醒他。 ……还有更多的记忆，一点一点，从往昔中像蝴蝶一样翻飞出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李辛毅喃喃的说。 原来这才是女友…… 而那个茉莉，她只是…… 他忍不住朝茉莉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让她走。”岚箐用特别冷静的声音说， “她只是个麻田镇的普通女孩，她跟我们不是一种人，你该从剧情当中脱离出来了！” 李辛毅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是啊，我知道，他说。 岚箐脸上浮现一个笑容，向李辛毅伸出手。 为了这一刻，她已经耐心等了好久，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她没有战斗能力， 在诡异的电视剧中，她无力改变一切，只能抱着巨大的耐心与冷静， 埋伏着，等待着机会。一有机会就进行尝试和引导。 她看着一次又一次李辛毅拉着那个女孩的手一起回家。她的心也是被痛苦噬咬过的。只是她都没有表现出来。 而现在，噩梦终于结束了。 李辛毅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他拉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握了握，然后一瘸一拐朝汤宅里面走去。 并没有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去。 岚箐脸上的笑意又渐渐的褪去。 第53章 没有晚餐 一走进汤宅，一些人就迎了上来。 “队长！” 三个人站在面前。李辛毅朝他们一一看去。 大哥不是大哥，大嫂不是大嫂，老方也不是仆人。他们都是特别行动队的成员。 李辛毅专门朝老方看了一眼，他其实是驻队的临时学者，跟其他队员也不是很熟。 老方的知识是一点没派上用场，不过他的经历倒是挺丰富。 李辛毅拍拍他说，“辛苦了，你可被折腾得够呛。” 老方苦笑了一下。 接着，两个人同时开口了， “队长，下一步……” “队长，有件事……” ‘大哥’和‘大嫂’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都停住了口。 这两人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因为两人原来并不是夫妻。 原来仅仅是同事，莫名其妙就成了夫妻，同一张床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恢复了理智，两人看着自己的同事，都有些尴尬。 李辛毅在回忆中搜索了一下，自己队里的人应该都没结婚。 因为行动队优先吸纳没有家庭的成员。原因是特别行动队要调查异常、深入危险、频繁作战，不确保队员能活多久。 要不，……就真的把两人撮合一下？李辛毅想道。 ‘大嫂’叫林卉茵，犹豫一下，又小声开口说，“队长，那个，叮当怎么办？” 李辛毅转头朝一边看去，叮当抱着破损的粉红小马，正在可怜巴巴的看着。 “找到她真正的家人。”李辛毅说， “……要是找不到呢？”林卉茵低声说， 很大可能是找不到的，因为叮当本来就是被抛弃的。 这些都是电视剧结束后留下的困难问题。李辛毅也很头疼，可这些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对林卉茵说，“我们是不可能带着她的。” 两人都沉默了。 突然，叮当大叫起来，“我不要被送走！” 她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李辛毅的大腿。就像以前在家里一样， “我不要走！” 她的眼中闪起了泪花。 李辛毅想起了叮当跟茉莉的窃窃私语。‘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因为我也是被抛弃的，’ ‘一想到要是哥哥不要你了，就会非常害怕……，’ ‘他们永远也不会扔掉我了……’ 刚刚被治愈了，刚刚相信自己遇到了绝不会离弃自己的家庭，可是转眼间，又要被扔掉了。 叮当嚎啕大哭着，抱着李辛毅的腿，眼泪鼻涕什么的都抹到他身上。 ‘大嫂’眼圈也红了。大哥在一边也是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知道，行动队不可能收养一个陌生的小孩，可没有人愿意让叮当伤心。 李辛毅蹲下来，轻轻把叮当抱住。 “叮当，你今天不会走的，我们都在你身边的。” “我不信！明天你们还是会扔掉我的！”叮当大声的说。 “明天也不会的。” “总有一天你们会的！”叮当可不好糊弄，“你们答应好的呢？说好是一家人的呢？你们是哥哥啊，怎么可以扔掉自己的妹妹呢！” ‘大嫂’忍不住了，扑过来紧紧的抱住叮当。 “队长，要不变通一下……”老方年纪大，他看不得这些。 “让我想想，……”李辛毅说。 今天他要面对的困难事情太多了，他现在太累，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出来。 。 除了这些热闹场景，房间里还有表现截然不同的人。 汤维坐在那里，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我的角色消失了！”汤维叫道：“我发现这竟然不是我的豪宅，我也不是心理医生！” “这些财富竟然全是别人的！我该怎么办啊！” 李辛毅没好气的说，“你最宝贵的东西还在吗？比如你的小命？” 汤维叛变猖导，不就是为了保条小命吗？ 现在命保住了，又想着豪宅和财富了？ “我随时会失去这套房子，也许主人马上就会回来了，那我能住到哪里去啊！”汤维绝望的叫道。 …… 技术员坐在角落里，喃喃的说，“事情总会有转机的。总会有的。” 看上去技术员是在安慰大家，其实他是在安慰自己。 技术员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已经把自己卖了，他老婆光速的改嫁给了别人。 他又成了多余的人。 原来在家里，他就因为一分钱赚不到，而被妻子认为是多余的。 现在他还是多余的。 突然，有人插嘴说，“都别哭丧着脸了，要不先吃饭吧，天都黑了。” 最没心没肺的还是工装裤。 他嚷嚷着：“吃饭吃饭！” 但岚箐冷冷的泼了盆凉水， “没人做饭了。管家太太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管家，已经走了。” …… 室内沉默了一下，老方说，“还是我来吧。” “老方，不必。”李辛毅开口说。 老方并不是什么仆人，他是个学者。 李辛毅这支队伍，竟然把学者当仆人使唤了几个月。 这事要传出去，估计李辛毅要被被冠上‘最没文化队长’的称号了。 但老方不在意，温和的笑了笑， “你们不是觉得我手艺挺好么？没事，我喜欢做饭。” 说完，他还是去了厨房。 李辛毅冲工装裤瞪了一眼，“坐着干嘛？去厨房帮忙！” “好好好。”工装裤一溜烟跑了。 叹了口气，李辛毅终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小心碰到伤处，又痛得龇牙咧嘴。 岚箐过来，握住他脚踝，仔细的检查了一下。 “应该可以自愈的，但接下来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少走路。” “好的。谢谢。” “没事。” 两人的这番对话，客气得像普通朋友一样。 说完话，岚箐就起身走开了。 看着岚箐的背影，李辛毅陷入沉思。 猖导走了，但他的影响长久的留下了。 李辛毅望向窗外的夜空。 猖导，真的走了吗？ 。 【前面的11万字太沉重了，写几章日常调节下。】 第54章 平静小镇 早上醒来，李辛毅握住脚踝，缓缓朝各方向转动。 伤势已经大为好转，但远远谈不上痊愈。 李辛毅揣摩着，昨天他进入‘癫狂’状态后，运动量应该是非常激烈的，不仅仅是脚踝的新伤，还有胸口那刀伤，竟然也有再度撕裂的痛感。 看样子得多养个几天。 起床后，李辛毅想出去走走，岚箐试图制止他。不过李辛毅保证不会剧烈运动。 他想看看猖导消失后的麻田镇，现在是怎么样的。 刚走出汤宅，背后就听到技术员的叫喊声， 只见技术员推着自行车跑过来了，说他可以骑车载他。 看似这个技术员身无所长，但所有陌生人中，他是心肠最好的一个。 两人向镇上骑行而去。 麻田镇又是一番新景像。处处都有人在搬家，到处人来人往。 有人大包小包的从房子里走出来，嘴里说着，“回咱真正的家去罗。” 菜场那里，一大推人坐在地上，面前摆着纸牌子， 纸牌上写着：‘征集关于本人的信息，我的家人、亲属、职业，请认识的好心人告知’。 这是因为部分人的记忆并没有恢复，有的人已经彻底忘记‘电视剧’之前的事了。 有的东西能找回来，有的就永远失去了。 突然一幢楼里传来打骂的声音， 只见一个女人拿着把扫帚，追打着一个年轻男人，那男人狼狈逃窜。 “玩具店店员？” 在玩具店被换给香烟男之前，那家玩具店一直由两个人经营，其中一个就是眼前的年轻人。 追打他的女人也不知是谁，那女人抡着扫帚骂道：“死东西，你连你姨也那个啥了，你还是不是人！” 年轻人叫道：“在电视剧里我也不知道啊！” 玩具店女店主也跑了出来，本想出声劝阻，又发现左邻右舍都在看着，顿时大感丢人，连忙又逃进屋了。 李辛毅对技术员说：“走吧。” 像这种类似的闹剧，接下来还真不少。 男人抓着女人，审问她在电视剧里是不是跟别人做了假夫妻。女人也反过来质问男人。 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家在吵架。 那些被拷问的人纷纷的叫冤。 “在电视剧里不作数的！”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 突然技术员叫道：“咦，你看那是谁？” 只见疤脸正站在马路边，对着某个橱窗若有所思着。 疤脸身上的凶厉之气已经完全不见了。 两人的自行车骑过去，问他在这儿干什么， 疤脸指了指眼前的店面，有些伤感的说，“这是我和我兄弟开的健身馆。” 李辛毅恍然大悟，怪不得疤脸人高马大，肌肉这么发达，原来是开健身房的。 此刻，疤脸的情绪带着悲伤和落寞。 “这家店是我跟我兄弟一起撑起来的，…… “当初为了支付装修和房租，我们天天吃泡饭，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投这上面了。我兄弟没地儿睡，就睡在没装修好的地板上……” 他说的是死去的右疤脸。 气氛一下子就又沉重了起来。 左疤脸虽然活了下来，但他手腕膝盖都严重断裂。估计也当不了健身教练了。 正说着，突然，一个路过的人认出了疤脸。 “咦？是您哪！”路人惊奇的看着疤脸，“您不就是猖导手下最厉害的两位凶神之一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那人兴奋的说，“猖导统治一切的时候，你们俩老有名了，所有人看到你们都怕！ “你的健身房啥时候再开张啊？我想在你手下训练！” 情况突然转折，原来疤脸在电视剧里多少还是打下些名声。 李辛毅寻思，也许疤脸的健身房生意，以后还是能支棱起来的。 他们也没跟疤脸告别，直接骑车离开了健身房。 整个麻田镇，今天就没一点开心的事吗？李辛毅这么想着。 就在街角一个小公园里，看到了熟悉的两个人影。 公园长椅上，紧挨着坐着两个人，一个人是娓娓，一个是小白脸。 只见长椅上，两人坐得非常近，绝对不是普通熟人的距离。 李辛毅大感好奇， 在以前电视剧里，都是娓娓欺负小白脸，小白脸看到娓娓就脸红的。 但现在，明显两人的关系大大的进了一步。 现在的娓娓，与电视剧里举止大为不同，只见她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样子，女色狼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她轻轻的推小白脸，似乎在说，‘不要啦，这是公开场合。’ 而小白脸强搂住娓娓的腰，说道，‘小娘子，害什么羞，我吃定你了，你今后就是我的人了。’ 李辛毅看了大为惊讶，小白脸真实的人格，竟然是如此的霸道？ 看到这两人，李辛毅不禁想到那倒霉公司究竟怎样了。 到公司一看，一地的废纸，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早上，所有鸿福食品贸易公司的员工都在心里嘀咕，我tmd竟然以前天天都去那鸟地方上班？ 于是所有人都没来。 看着一地鸡毛，李辛毅叹道，‘唉，从来没当过老板，没想到就当了三天，’ 看样子，公司是毫无悬念要倒闭了。 走的时候，李辛毅还是小心的关上了门。 因为他记得营业执照上，公司法人叫胡大汪，也许胡大汪会想起他曾有一家公司，未来会回来接管的。 走出公司，看着这忙忙碌碌充满真实烟火的麻田镇，李辛毅心情喜忧参半。 “一切都会变好的。”善良的技术员说。 “是啊，一切都会……” 突然李辛毅的脸色一僵。 一头牛，拉着一辆别克轿车，缓缓从面前驶过。 第55章 逛 这天上午，茉莉走进一个居民小区。 她凭借着记忆搜寻着自己以前的家，但每幢楼长得都一样的，记忆模糊，她分不清哪幢才是她家。 茉莉干脆回到小区入口，然后闭上了眼。 完全摒除了视觉上的判断，然后根据身体上本能感觉往前走。 “哎呦！”不小心碰了个老婆婆，茉莉连连道歉。 老婆婆倒是没怪罪，也没有顺势往地上一躺，而是打量了她一番， 问道：“是回来找以前住处的？” 茉莉连连点头，问道：“您认识我吗？您知道我以前住哪吗？” 老婆婆仔细看了她半天，“有点印象，你家住07幢5楼。” “是的是的！”茉莉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她急匆匆的冲上了楼，到了门前砰砰敲门。 门开了，里面站着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你们……是谁？” “你来敲我家的门，还问我是谁？”屋子里的人很不客气， 茉莉报出自己父母的名字，问“他们在这里吗？” 屋里的人一副‘没听说过’的样子，急于把她往外赶。 这时茉莉明白了，自己家已经被别人占了。 茉莉说道，“对不起，不过，这房子其实是我的家。现在剧情结束了，你们也该回自己原来的住处去了！” “什么你的家，”屋里的人蛮不讲理的说，“我们在这住了好多年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茉莉说，“那你有房产证吗？有户口吗？户口上的名字跟你名字对得上吗？” ……屋里的人顿时哑火了。 看似他们态度很凶，但只是一种虚张声势，真一抓到他们把柄，这些人就说不出话了。 茉莉仔细看了看他们，心里产生一些判断，估计这些人原来是流浪汉。 这些人更喜欢电视剧，因为在猖导的电视剧里，他们的生活反而好得多。 现在突然虚拟的身份与财产失去了，这些人肯定是要顽抗一阵子的。 但茉莉良心好，也没马上赶人， “我给你们几天时间，你们找一下住处吧。”茉莉说，“我父母肯定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很快就会搬回来的。” 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 接下来，她在左邻右舍到处打听自己父母的消息，没一个人知道她父母去哪了。 “你父母啊，好像电视剧一开始就没人见过他们了。”一个邻居说。 “小姑娘啊，不要怪我乌鸦嘴啊，这段时间，麻田可是死了不少人了……” “不会的！”茉莉大声喊起来，“我父母肯定还在的，他们肯定没事的！” 茉莉咚咚咚的从邻居家跑出来，往楼下跑去。跑了一半，她突然觉得，那个乌鸦嘴邻居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突然觉得一阵恐慌，又觉得这世界空荡荡的，现在自己孤身一人， 她坐在楼梯上，又哭了起来。 。 李辛毅和工装裤，远远的站在另一居民楼的外面。 两人注视着居民楼的某一个单元。住宅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婚姻是无效的！”一个男人大吼道，“我是在电视剧里跟你结婚的，那种婚姻不管用！” 女人大吼道，“你还算男人吗？求婚的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晚上睡老娘的难道用的不是那根真东西？” 里面争吵着，还有乒乒乓乓摔碗的声音。 李辛毅看了一眼技术员。只见他脸上肌肉抽动。 “你想要介入？”李辛毅问技术员。 技术员脸抽了一下，“我想……但我凭什么介入？那是别人夫妻内部的事情。” 只听屋子里面女人吼道，“去去去，两个小兔崽子，别在这看着，出去呆着。” 接着，两个孩子就手拉手，从房门里被赶了出来。 这下，技术员激动了，他立刻向两个孩子走去，冲他们招招手。 拉着两个孩子，嘘寒问暖起来。 李辛毅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着技术员处理他的家事。 李辛毅自己没结婚，他对这种家庭与婚姻的纠葛没什么发言权。他也不知道技术员该怎么处理将来的生活、与孩子的关系。 什么婚姻家庭，这种东西，对于粗人李辛毅太复杂了。 可是过了一会，又发生了奇妙的转折。 孩子被赶出门后，里面的夫妻开始拉拉扯扯。拉扯一会后，吵架声就没了，女人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 这句骂人的声音，竟然变得甜腻起来。然后。。。。 李辛毅有些呆滞，五分钟前你们不是刚说「不过了」吗？ 听到窗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技术员脸都绿了，急忙把两个孩子带到远处。 直到半小时后， 技术员的前妻，红润得像能挤出水来。一边挽着头发，一边走出门来，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乖乖，小胜，快回来，吃饭了！” 李辛毅看到技术员一脸郁闷的朝他走过来。 “你想把孩子要回来吗？”李辛毅问他。 技术员闷闷的说，“孩子跟着他们，比跟着我好。” 李辛毅也不吭声了。 说到底，人是复杂的生物。 你在窗外听着人家夫妻在吵架，你以为他们过不下去了。其实很可能根本不是这样。 电视剧里凑成的假夫妻，后来假戏真做的，也不少。 而技术员是在电视剧里假离婚，没想到剧终后却永远的成真了。 。 李辛毅和技术员在外面逛了半天。中午的时候回到汤宅。 一看大嫂和叮当不在，说出去了。 接着，他看到，汤维这狗贼，与工装裤在苦哈哈的搬各种东西。 “你们干嘛？” 汤维狡黠的笑了笑，“把值钱的收拾一下。” 原来汤维危机感爆棚，觉得屋主随时会回来收回豪宅。他就伙同工装裤，把房子里所有值钱的都卷走。 要是屋主问起来，他们就说电视剧时期兵荒马乱，他们也不知道那些财物哪去了。 李辛毅懒得对他们表示不屑，直接往楼上走，在一个大阳台上，看到了老方。 老方惬意的坐在阳台上，泡着一壶好茶。 李辛毅走了过去，‘方老师。’ 原来他称对方为‘方伯’，现在真实身份找回了，对方既然是学者，叫老师比较合适。 老方连忙起身，“队长，来喝茶。” 老方年龄比他大不少。不过在特别行动队里，队长是绝对权威。对职务的尊重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 “这汤家的茶，倒真是质量一流，也不知道什么品种。”老方介绍说。 李辛毅接过杯子，嗅了一下，果然是芬芳宜人。 “方老师，咱们聊聊吧。” 老方一边倒茶，一边点点头，“我知道你要聊什么。” 从阳台上，向整个小镇看去，一派朴实，平静，似乎没有任何的异样。 “科技没有回来。” 李辛毅说。 “被除掉的，只是表面一层。异常仍然还在。” 第56章 背景 几公里外，小镇另一边，‘大嫂’林卉茵拉着叮当的手，正在寻找她的家人。 叮当突然指着一个路边摊说，“糖葫芦！” 林卉茵给叮当买了一个糖葫芦。拉上小手继续走，没走几步，叮当又说：“冰淇淋！” 林卉茵看了叮当一眼，“你糖葫芦还没吃完呢。” “我就是要我就是要！”叮当无理由耍赖。 如果放了以前，林卉茵是不会给她再买的，可现在，林卉茵仿佛觉得亏欠她什么似的，什么也没说就买了。 叮当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拿冰淇淋，走了没几步，又叫道，“我要去玩那个！” 只见一群小孩在公用孩童乐园里，玩着滑梯之类的东西。 林卉茵知道叮当是在故意捣乱，叹了口气。 最后，两人来到叮当以前家所在的地方，挨个打听，发现几乎没人记得叮当家。 当地居住时间最久的一些老人，也纷纷摇头。不仅不记得叮当的家人，也不知道小区里有过遗弃小孩的事情。 林卉茵看着叮当说，“你是不是撒谎了？” 叮当无辜的睁着大眼睛，“大嫂在说什么丫，撒谎是不对的。” 林卉茵蹲下来，看着叮当说，“这里根本不是你家，你说了一个假地址，对不对？” 叮当吱吱唔唔想蒙混过关，林卉茵板起脸说，“说实话！” 叮当终于绷不住了。 把糖葫芦和冰淇淋都扔到地上，一下子扑到林卉茵身上， “我不要被送回去，不要扔掉我，我会乖乖的，不要把我扔掉，好不好……” 。 汤宅阳台上， 李辛毅与老方饮茶，讨论异常的事，试图进行分析。 老方说，“我们还是从头梳理一下吧。世界的异常，从几年前就开始了。” 老方道：“这个世界已经处于21世纪的末叶。科学昌明，技术发达。 “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越发昌盛，似乎反向的暗流也在出现。 “八年前，第一起科学家精神失常，发生于大洋彼岸田纳西州。超级计算机‘边缘’的全新算法设计者突然失踪。 “数天后，整个超算中心发臭，拆开机体一看，科学家腐烂在一大堆芯片中，他试图把自己与计算机融为一体。 “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引起高层的重视。但在那之后，科学界人士的精神问题，接二连三的出现。每隔二三个月，必有轰动性的大案出现。” 老方看向李辛毅，“据说当时你也有参与。” “我参与极少。当时秘密异常调查组还没有组建。”李辛毅说，“不过出任务时我接触过一次，是疑似异常事件，” 李辛毅说，“案发者是我国大型深空望远镜‘大衍’的一位专家。详情就不说了。” 因为李辛毅工作原因，参与的项目都是保密的。老方也不再问，沿着原来的思路梳理下去。 “在好几年的时间里，人们没有意识到这些事件彼此之间是有关联的。原因在于，案件发生的地点十分的分散，上一件可能在关岛，下一件可能在太平洋小岛上…… “实在很难相信，所有事件之间，有一根延续数年的、可以覆盖全球的暗线。” “直到一个电脑bug的产生。” 李辛毅说：“四年前，泛亚太刑事协作机构的电脑系统，发出了一条提示，内容是，电脑ai认为一系列案件，与民间零散的许多异常事件存在相似度。 “这条提示被迅速的删除了。没有留下记录。但也正它被删除，引起了一位系统维护员的注意。他认为是一个软件bug，作了上报。” 老方不禁问道：“谁删除了这条信息？” “问题就在这里，谁删除的呢？”李辛毅说，“答案是找不到删除者。” “事实上，这件信息的优先级不高。电脑ai会在全球海量的案件记录中，自动进行分析挖掘，找到人类可能忽略的相关性。这条提示的优先级不高，如果它不被删除，人类大概率是会直接忽略该信息的。 “而恰恰因为它被删除了，所以才有人去调查。接下来，雪球越滚越大，分布在全世界各个国家、各个区域的小规模异常事件，被惊人的发现有相似度。 “不仅仅是科学家群体中出现异常。这种异常，以更加诡异、更加非理性的方式，在民间存在好几年了。” 在那以后，异常调查组终于建立。 一个新的‘异常’数据库被整合起来，其中包含了十年以来，科学界人士的案件，全球各类上报的怪异案件，还有大量的民间谣言，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互联网上的怪谈和传闻。 总数有上万起了。 这些事件中的极大部分，是根本不可能被正式立案调研的。因为里面有大量的‘吸血鬼、狼人、外星人、幽灵’之类的关键词，还有‘克苏鲁’的关键词出现次数尤多。 老方说：“相关材料我读过一些，吸血鬼狼人当然是不存在的，这些词语，影响了我们对真实性和严重性的判断。由于民间人们的谣传，往往把怪异表现与幽灵之类的传说联系起来。”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落后、封闭的地区，小地方和山村这样的地方，是这种怪异事件的温床，加上这种地方怪谈传奇本来就多，所以数年过去了，对此类异常的重视度严重不足。” 说到这里，老方叹息一声，“包括这个麻田镇。” 云紧县和麻田镇是五六线小县城。由于地理环境关系，本来就相对封闭，与外界隔绝度高。 别看这里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对于外界和全球来讲，可能根本没人知道。 老方慢慢的说道，“有件事，一直没人细想过。 “异常为什么大量的攻击科学家？又为什么喜欢挑落后地区下手？以前我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关联。直到我本人来到了这里，” 老方向外望着一片片屋顶，“我有个深刻的感觉，麻田镇和全球的异常，都有个共性：‘返祖’和愚昧化。” 科学家，返祖，愚昧？…… 李辛毅琢磨着这几个词。 “你是说，祂是想要消灭科学？” 第57章 不靠谱推演 虽然麻田地方小，但这件异常的严重程度，却是史无前例的。卷入的人类的数量已经是史上之最，以后可能还有更多。 “不仅仅是规模大，造成的伤亡也是史无前例的。”李辛毅说。 而且，直接对调查人员实施了控制与攻击，这在之前的全球案例中，也是没有出现过的。 之前的全球案例，多半都只发生在个别人、一小群人身上，而从来没有发生过整个地理行政区域全部失控的情况。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所以，异常正在发展，正在恶化。 “那么我们回到麻田镇的这个案子上，”李辛毅说：“究竟发生了什么？猖导怎么可能做到对上万人进行精神控制？” 对这个问题老方想了半天。 “说到精神控制，”老方说，“最早的系统性研究，可以追溯到20世纪。当时正进行大战，交战的双方都进行精神控制方面的研究。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呢？ “控制一个人。 “只要控制一个人，比如控制好一个间谍，潜入到敌方，就能起到奇袭的效果。” 结果如何呢？ “毫无悬念的失败了。”老方说，“事后史学家进行研究，种种证据表明，研究者进行了大量的真人研究，各种不可想象的实验与理论层出不穷， “但最后，离完美控制一个人的目标还差十万八千里，门都没摸着。” “到了战争后期，突然出现了大量恐慌性的信息，公众听说，敌方进行大量的洗脑，有相关的实验室，进行了成百上千的人体实验，…… “这番恐吓确实起到了吓唬本国人的效果。却也说明了，最有效果的群体操控只有——宣传机器。 “之后和平时代到来，对人精神层面的研究，就转移到民间，由医学与大学持续进行研究。 “无论是研究脑电波，对大脑进行ct断层扫描，还是在严肃医学中引进催眠等手法，都是隔靴搔痒。 “科学发展到21世纪中叶后，对大脑的研究，又引入了量子层面的技术。” 李辛毅问道：“结果呢？” 不言而喻。 “大脑是什么？ “不是芯片在跑一些代码。而是一千亿个神经元在同步工作。 “当你看着这杯茶的时候，你脑中的视觉、嗅觉，你记忆中关于茶的知识，关于过去喝茶的回忆，所有的神经元都在参与这一个念头， “还有你是否要拿起这杯茶的理性判断，还有你的运动神经随时要做好准备，操控你的手…… “这么简单的一个念头，要用技术来全盘的复现，都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完全的操控一个大脑里所有的思想与行动了。” 李辛毅道，“所以，基本上可以说，人类的技术是不可能实现完美精神控制的。” “倒是民间的奇才，有过近乎成功的实践。”老方说，“那就是斜教。无论在大洋彼岸的一些邪恶乌托邦，还是岛国，都有过一些精神控制系的奇才， “通过把一小群人孤立在某个地方，通过天天的强迫加说教，通过惩罚机制与人际关系，将一些人洗脑成逻辑怪异的群体。……” 李辛毅忍不住说道，“就像麻田镇。” “不错。”老方点头，“只有与外界孤立隔绝，才可能真正做到长期的、持久的让一群人脱离现实。” 但这仍然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猖导所做的控制，远远超过了地球历史上一切的精神控制大师。 李辛毅决定再进一步，他说，“老方，我已经真正见到过那个……神明了。” 他亲眼看到过，神明是无穷多的光点，是离散的。 “你见到了神明，并且你使用了祂的力量？” 李辛毅点头。 老方看了李辛毅一会，缓缓说，“这种情况下，一般我会建议去看医生。” “不过……有个地方非常有意思。” “所有的邪神，在真实世界中的崇拜物，一般都是有形的。 “祂通常有着怪异的类人的外形，人与动物的形体结合在一起……比如魔鬼长着羊角， “如果是克苏鲁式的邪神，则将章鱼等特征增加到外形上，为了进一步增进恐怖性，还会有内脏外翻等令人不适的细节……” “无论怎么说，有形之物能造成视觉上的恐慌与压迫感，然而……” 老方看着李辛毅说，“你看见的神明，竟然是光点？” 这很反常，因为光点怎么看，也没有恐惧性。这个神明竟然不需要对人类进行视觉上的恐吓？ “好像也从没听疯子们说过神明长什么样子吧？”老方说道。 “对，从来没人说过。”李辛毅皱眉，“这个神明，似乎并不想表现自己。 “甚至可以说，这个神明自己的存在感很低。活跃在前台的都是猖导这样的人类。” 所以神明其实是想隐藏自己？ “如果最大胆的推测一下，这种东西可能是什么？”李辛毅说，“不用严谨，可以完全超越常识，什么样的东西，可以造成这种效果？一下子控制所有人？” 老方半天没说话。 “一种无形的……液体？” 液体？李辛毅怔了怔。 “一种有意识的，无形的液体，把麻田所有人都泡在了里面，所以每个人都被影响了。 李辛毅无语了。 老方，让你大胆，你可真的是够大胆的。 “浸泡所有人，又没有实体的液体，这可能吗？” “你不是说超越常识嘛。”老方说，“再说，谁说没这种东西呢？比如说，以太。” 以太是历史上哲人们想象出来的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浸泡整个宇宙。但又触摸不到。 当然，以目前的技术水平，人们认为以太是不存在的。 按照这个思路，李辛毅想着， 神明如果是一种液体，那么液体有没有可能有意识呢？ 再往后想，如果一种液体是无形的，那就不可能拿口缸给它装起来，那它就是没法控制的。 正聊着，听到一楼有动静。 只见大哥拖着几口旧箱子，正从宅子外走进来。 “大哥，去干嘛了？” 大哥说，“旧屋里的东西，我去收拾了一下。” 李辛毅家的旧屋子，已经被疯子们拆得不能住了。所以大哥去废墟上收拾一下，把家人们的个人物品收拾回来。 李辛毅连忙走下楼去，找到放自己东西的箱子，翻了一下，翻出一本破破旧旧的旧书。 《怪异书》。 “我正想要找这个。” 第58章 幻像 李辛毅拿起《怪异书》，找个地方坐下来。 他翻开书页，第一句映入眼帘的文字就是： ‘这正是神所希望的’。 李辛毅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天。 然后，他继续往后面翻去。后面是王驴离开酒馆后的故事。 。 王驴生活在一片永远的黑暗中，他想要冲破这片黑暗。 随着他往前走，碰到各种怪事与怪人。为了与黑暗抗争，他不得不接受一件事：妥协。 他要与黑暗斗争，他也要与黑暗妥协。 每当你理解黑暗一点点，你的灵魂就与黑暗面融合多一点点。 直到他发现黑暗是无穷无尽的，当他走出黑暗的时刻， 王驴彻底的与黑暗融合了…… 。 李辛毅看着，眉头是越皱越紧。 他寻思着，这些故事，是上次就存在于这里的？还是刚出现的？ 这些故事，虽然‘皮’不一样，但其内核，与李辛毅自己的经历完全一样。 《怪异书》提前书写了自己的经历？ 想到这里，李辛毅有些不安。 他按住书页，忍住好奇不往下看了。然后他拿起一支笔，在页面上写道： ‘其实，王驴并没有成为黑暗，他还是保持着自我。’ 接着他翻了一页，果然，故事变了。王驴乐观的、坚强的继续战斗下去。 看上去很和谐， 但是故事走着走着， 他隐隐觉得，王驴的性格好像变了。他变得太积极，太快乐，太英雄主义了。 这种和谐，好像很不和谐。 想了一会，他明白了这破书在暗示什么。 ——王驴这份强行的乐观向上，是谁赋予的呢？ 说到底，王驴还是在被操控着。神明是控制不住自己操控别人的欲望的。 李辛毅大骂了一声。他皱眉思索再三，突然想到， 我跟这破书较那劲干嘛？我为啥不直接撸到大结局呢？ 于是他直接在最后空白处写道：‘王驴找到了办法，他将走出黑暗！’ 接着，他便快速的翻向下一页。 “呵呵，很好的想法。”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李辛毅猛的回过头，看见王驴站在自己背后。 他身上有三个血洞，嘴里发出的却是猖导的声音。 李辛毅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现实中出现？”李辛毅紧张的声音有些变形。 “呵……你不是把我写出来了吗？” 李辛毅猛的朝书上看去，他已经翻到了下一页，可是下一页是空白的。 王驴来到了现实中。 “你就是书里那个王驴？”李辛毅问道。 但他又非常警惕，“不对，你究竟是王驴，还是猖导？” 难道猖导没有死？不可能，猖导再怎么也是个生物， 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自己绝对可以确信这一点。 除非猖导能违反生物规律。 王驴露出牙齿，微微笑着，“其实啊……都不是。” “我就是你啊……” 李辛毅双目圆瞪，他的手突然一动，手里的笔像刀一样飞了出去。 那支笔直接穿过了王驴的身体，击中在后面的墙壁上。 这个王驴，是个幻像！ “你不是真的！”李辛毅急促的说道。 虽然王驴不是真的，但问题也很严重，猖导已经死了，怎么会还有幻像出现？ “呵呵，”王驴笑了，“你忘了吗？你已经疯了。 “你能看到我，足以证明你已经疯了。 “你以为疯癫这么容易就过去了？你以为使用了神明的力量，代价就不用付了？” 王驴笑呵呵的。 “放屁！我没有疯！我还清醒着！”李辛毅吼道。 “你已经疯了，你将永远都是疯的……” 李辛毅扑到门口，大喊道：“岚箐！过来，岚箐！” 岚箐被他喊得有些紧张，急匆匆的跑过来，“你干嘛，大喊大叫的？” “你能看见这个人吗？”李辛毅指着身后说道。 “谁？” 李辛毅猛的转身，王驴已经不见了。 草，李辛毅惊疑不定， 他的目光落到桌上的书本，李辛毅疾步走到桌前，拿起《怪异书》，递给岚箐。 “你看一下告诉我，你在这本书上能看见什么。” 岚箐一脸狐疑的接过那个小册子。 “什么也看不见。”岚箐说，“这是个破旧空白的小本子。” “什么！” 李辛毅一把抢过《怪异书》。打开一翻。 上面一个字没有。 他的心像石头一样落向无底深渊。 自己盯着一本空白册子，研究了这么长时间？ “你怎么了？”岚箐看出李辛毅很不对劲， “别说话，让我想清楚，别说话。”李辛毅说。 他在脑中思考着整个接触《怪异书》的过程。 自己在认识猖导之前，就在看《怪异书》了。 《怪异书》的事，不仅仅只有自己知道。猖导也是知道的，猖导在对话中，不止一次说过《怪异书》上的事。 所以，《怪异书》不仅影响自己，猖导也一样是被影响的。 现在，《怪异书》突然没字了，有没有可能被调包了？ 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分钟前还在阅读它。 如果它没有被调包，而岚箐看不出上面的字，说明自己能在一本空白中看出字来。 那说明什么？ 自己也是个疯子，猖导也是疯子，疯子跟疯子打了一架，其中一个疯子死了。 不！李辛毅狠狠捶了桌子一拳。 自己在认识猖导之前就疯了？这不可能。 一本《怪异书》，一个扯蛋的故事，同时影响了自己和猖导。这叫什么？ 这叫伏笔。 早就给你写下一笔，你要过很久，才能明白它的影响。 …… 不知道为什么，李辛毅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就是他参与的望远镜‘大衍’的高级专家异常案。 当时，这件案子，分不清是谋杀还是异常。 李辛毅与刑侦办案人员同时赶到专家的家里。 专家的妻子穿着白色衣服，惨死在房间里。 专家称，在当晚看见了恐怖的红鬼，他进行了抵抗。 对专家的人格检测与测慌显示，专家没有说谎。 究竟是真的有‘红鬼’，还是专家杀了妻子？ 那位刑侦老手倾向于认为是杀妻案。 在审讯时，刑侦人员先是盘问了大段时间，然后抛出一个关键问题， 「案发当晚，你妻子做饭时，穿的什么颜色的围裙？」 没想到，专家脸色大变。当晚就自杀了。 因为妻子有一件红色的围裙。 事后，这位刑侦人员被严厉处分了。是他导致了专家的自杀。他问的问题是诱导性的。 妻子当晚做饭时根本没穿围裙。 办案人员使用了心理暗示。他问的不是‘妻子穿没穿围裙，’而是直接问‘什么颜色的围裙’。 在巨大冲击下，脑子不清楚的专家，立刻想到了： ‘妻子穿着围裙，而围裙是红色的，自己攻击红鬼=亲手杀死妻子’。 在绝望下，专家就自杀了。 心锚……伏笔……故事…… 李辛毅喃喃的说道， 也许，《怪异书》对他起到的作用，是类似的一种东西。 他凝视扉页上那个已经消失掉的名字。 第59章 上路 目标：狩猎允长天！ 李辛毅让小队收拾行装，立刻出发前往云紧。 允长天是幕后的幕后，李辛毅现在怀疑，自己成了允长天的傀儡， 其实是允长天想除掉猖导，允长天巧妙的利用了他。 由于科技仍然没有恢复，所以小队成员搞了几辆自行车。 所幸需要携带的物资不多， 事实上，当小队来来这里出任务时，肯定是携带了装备的，可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些装备哪去了。 大家收拾的时候，叮当吃着手指头，跟在林卉茵后面，捱到了李辛毅面前。 李辛毅立刻明白了，“没找到她家人？”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林卉茵说， 叮当可怜巴巴的看着李辛毅。李辛毅皱起了眉。 这可怎么弄？她总得有个正规家庭的，跟着自己，万一小队又遇上麻烦了呢？自己天天都在危险当中，带着她不是个事。 正在踌躇的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轻手轻脚的，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茉莉？”李辛毅惊讶的说。 “我想跟你去云紧县。”茉莉轻声轻气的说。 岚箐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就沉了一下。不过没吭声。 “是这样的，”茉莉鼓起勇气说，“我打听到，我父母好像去云紧了……我想到县里去找他们。” 李辛毅有点诧异，在猖导的脑控下，还有人能离开麻田？ 没想到，又有第三个人冒了出来。工装裤像地鼠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举起一只手：“我也去云紧。” “你凑什么热闹？”李辛毅说，“汤宅偷的东西还不够你霍霍的？” “嘿嘿，我这不是想着，到县城开开眼嘛……”工装裤嬉皮笑脸的说， 其实，他就是因为偷了东西，所以想跑路。他怕失主万一知道了什么找上门来。顺便他还可以到县城去销赃。 看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堆人，李辛毅想起一句话，虱子多了也就不咬了。 “我不希望你们跟着，”李辛毅说，“不管怎么说，麻田已经没猖导了，可云紧还有个允长天呢，吃不准到那儿会发生些什么。” “只要跟着你，我们没事的……”工装裤笑嘻嘻的。 半小时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向镇子外骑去。 这么一帮人，要是坐车可能真的不算多，但是骑上自行车，声势就比较的浩大了。 他们路过了李辛毅曾经进货的那个农庄，然后驶上了前往云紧的路。 一路上，最开心的算是叮当，迎着风，啦啦啦的唱着儿歌。 她也没开心多久，一会就开始像缺水的花朵一样，焉了。 因为现在毕竟还是深夏，那日头晒下来，不是盖的。小队带的水又不多，不能让人敞开了喝。 等到太阳最毒的时候，李辛毅让大家休整。 他们要把一天里最热的几小时躲过去，然后再骑上车赶路。一直要骑到天黑。接下来几天的路程也都要这样走。热的时候休息，早晚凉快赶路。 天黑后，他们就在田野旁支帐篷，然后点了堆火， 不是用来取暖的，而是照个亮，同时可以简单煮点东西。 这个点，叮当又活过来了，动力十足的在帐篷间跑来跑去。 突然叮当‘啊’的惊呼了一声。 李辛毅立刻向叮当惊呼的方向看去。只见叮当呆呆站着，看着前方， 在光隐约照不亮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李辛毅警觉的朝前走了几步，看清那人是个农民， 农民举起一只手，朝他们憨厚的笑着。 “我也是赶路的，”那农民说，“看到这边亮，想过来看看。” “你哪里来的，到哪里去？”李辛毅问道。 农民向外指了指，“我马亭镇的，去县城办点事。” 李辛毅上下打量那个人，应该只是个普通农民，心里的戒备稍微放下了一些。 如果是劳动人民，对人家还是要和善一些。李辛毅就请他坐过来， 那农民找个有光的地方，从自己袋子里取出些干粮，他席地而坐，一口一口吃着。一举一动都像个普通农民。 李辛毅说：“咱们有多的蔬菜汤，拿一碗给这位老哥。” 他目光对上老方，老方心领神会，便端上一碗汤，走了过去。 “谢谢啊，谢谢啊，”那农民嚼着干粮，满脸真诚的感谢。 老方就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兄弟叫什么呀？” “叫我二亚子。”农民说。 “你马亭镇的呀，”老方说，“那里产些什么呀，你们镇多少人呀？” 二人像老乡一样，随便的唠嗑。唠了一会，老方转入正题， “你们镇子上，有没发生异常啊？” “异常呀，”二亚子先是诧异，然后想了想，说，“现在没有了。” 老方立刻兴趣来了，“现在没有了，就是说以前有过？” “好像是有吧，但影响不大的。” “异常是什么？怎么会突然没有了呢？” 二亚子把最后一口干粮吞下去，拍了拍手上的渣，说，“大概就是二天前吧，异常走了啊。” 老方有点吃惊，异常还会主动离开的？ “异常去哪儿了？” “去云紧啊。”二亚子憨厚的说。 这几个字一说，所有人的脑袋都朝这边转了过来。 “去云紧？”老方盯着二亚子，重复道。 二亚子朝自己胸口拍了拍，“就是我啊，我就是异常。” 一股热风吹过。 整个露营地，没人有什么大动作，但所有人神经都绷紧了。 老方对这个答案，也是意外，干咳了一声， “这个，那么你的异常，具体是什么呀？” 那个人叹息了一声，“其实啊，跟你说，我没什么危害性的，但镇上的人好坏啊，看到我就骂，就打，还拿石头砸我的头……” 老方不跟他绕，继续追问：“你带来的影响，究竟是什么呢？” “你看我这记性，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忘了……”那人痛苦的捶自己的头， 这老小子，不老实！ 李辛毅朝大哥撇了一眼。大哥手上端着杯子喝水，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另一个位置。 两人从方位上把这人钳住了，只要这二亚子一有不对劲，三步之内就能把他放倒。 第60章 放屁 “大兄弟啊，自己是异常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记？” 老方看着二亚子，继续和颜悦色的说着话， 二亚子唉声叹气，“都怪镇上那些人啊，老是砸我的头……你看你看，我头上这个疤，是三楼扔一块石头下来打我头上……” 老方一看，他脑门上果然有不少新伤旧痕。 两人继续一来一回的闲扯着，老方的问话看上去是闲扯，不过实际上用了技巧的。 他时不时会回到之前的旧问题，换个法子，换个角度，目的是看对方的回答前后有没有矛盾。 半小时后，老方回到李辛毅身边，低声说：“搞不好他真的记忆力衰退了。” 李辛毅点点头，笑着问二亚子：“你这一个人，晚上咋睡呀，我们让一个帐篷给你？” “唉不用不用，”二亚子说，“你们那个我睡不来，用了反而不舒服。” 说着，二亚子就到树下就地一躺，从布袋里取出一捆草。枕在头下。 那草可能有驱蚊的作用，他就枕着草，又掏出一支烟，美美的抽了起来，还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威胁的样子。 李辛毅沉吟了一下，说，“要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就不要管他。” 就算在麻田镇，其实真正坏到骨子里的人，数量也是很少的。哪怕疤脸那样的凶汉，一但摆脱了猖导控制后，本质上也是个受害者。 所以李辛毅还是以善心为前提去考量别人的。 不过，招子还是要放亮。 他对大哥说，“女士的帐篷都放远一点，我跟你睡在离他近的地方。” 要是晚上有动静，他和大哥能马上采取行动。 然而，一夜过去了，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次日李辛毅及同伴很早就起来了，因为日头晒起来之前，他们就要争取赶一大段路，所以要早起。 李辛毅一出帐篷，就朝树下看去，二亚子竟然不见了。 李辛毅连忙朝四下观察，发现田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是二亚子在叶子下面翻找着什么。 早饭后众人开始收拾防潮垫和帐篷。这时二亚子走了过来，憨厚的笑着问，“你们没丢什么东西吧？” 李辛毅有些诧异，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们会搞丢什么？” 其他人全都立刻行动起来，检查有什么东西丢失没。 “我就随便问问，没丢就好，没丢就好。”二亚子笑着就走了。 这个二亚子，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 想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言行，李辛毅不禁想，也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 一行人就再次上路了。二亚子跟他们一起走。 这个人时而在他们前面走着，时而跑到路边田野和草丛里，去挖点什么，塞进他的大布袋里。 很符合那句形容‘土里刨食’。 突然，李辛毅看到二亚子站在田里，冲着他直笑。 没等李辛毅细想这笑容有什么含义，他就听到二亚子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朵边问道， “是不是，你也是去进京赶考的啊？” 李辛毅被弄得莫名其妙，“什么进京？你不是要去云紧吗？” 就靠你这两条腿，还想走到首都去？ “对啊，云紧就是我们的京城啊。”二亚子一脸真诚的笑容。 李辛毅被搞得一愣。 云紧？京城？ 靠，允长天还真的是自立为王了？ 李辛毅问道：“赶考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考状元了，你不也是去考状元的吗？？” 李辛毅上下打量他一番，这家伙看来确实是疯了。 “别装了，”二亚子大笑着，在李辛毅胸口拍了拍，“你是想扮猪吃虎，是吧，不鸣则已，一鸣就中个状元？就你小机灵！” 李辛毅被整得哭笑不得， 但疯子的话，里面可能也内含信息。他继续与对方交谈，“究竟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说说呗。” “你真不知道？”二亚子笑道。 “真不知道。” 二亚子悄悄的说，“十乡六镇，方圆数百里，所有异常都进京了。 “所有的异常，要争一个状元出来。” 李辛毅一瞬间觉得全身都僵硬了。 “全部异常进京！数量共有多少个？” “你看你，嘴上说不关心，这不就打听起来了吗？”二亚子笑道。 李辛毅心说，不好！他们是要选拔一个最强的！ 二亚子故作神秘道：“你过来，我再跟你说个事……” 他声音变得更低了。于是李辛毅把耳朵凑过去。只听二亚子声音离得很近，嘶哑的说道： “既然咱们碰上了，我岂能看你成为我路上的绊脚石？” 一听这句话便觉得不妙，李辛毅脑中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先下手为强！ 一念之后，立刻金属手扼住对方脖子，另一只手掏出枪。 同时，他的胸口疼了起来，似乎旧伤撕裂了。 突然岚箐清脆的喝了一声，“等一等！”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我们出发时几个人？”岚箐说道。 “七个……” 话音刚落，所有人开始纷纷自点人头。 “少了一个？” “怎么会少了一个？谁不见了……” 大嫂惊呼了一声，“叮当！” 接着她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道，“我们出发时把叮当丢下了！” “怎么回事？”“怎么出发时还能落下一个？” 大家一口气往回急跑。幸亏走得还不算远。只见一个帐篷前，叮当正静静的坐在那里。 “叮当！”大嫂惊叫一声扑上去。 “怪我，怪我，我们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大嫂又痛心又自责的说，“幸好你没乱跑……，” 叮当说，“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要是我乱跑，你们反而找不到了我了。” 李辛毅面色难看的对众人说：“你们所有人都没意识到？有人落下了？” 众人默然。 “跟那二亚子有关！”李辛毅断然道。 没花多少功夫，他们就追上了二亚子，因为二亚子根本就没逃，而是不紧不慢在路上走着。 一看见他们追上来，二亚子连连鞠躬， “抱歉啊抱歉，真的不好意思…… “我就有这个毛病，离我太近的人，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我不是故意的……” 工装裤一把扯住二亚子说，“你为什么整这种怪异来害我们？小孩要是遗弃在荒野里，没人察觉，不就饿死了？” 二亚子连连摆手，“你们相信我，这真不是我能控制的……” “放屁！”工装裤骂道。 “对对对，”二亚子点头，“就有点像放屁，就是你一个没注意，就放出去了。你也知道，放屁是控制不住的嘛……” 第61章 县境 李辛毅盯着二亚子。脑子里闪过两个念头， 第一是立刻弄死他。 弄死他的好处，是可以减少未来可能的麻烦。 但是，这人目前为止没有什么重大罪恶。 第二是要么放他走，离他远点。摆脱这人的不利影响。 还来不及斟酌。就听二亚子说，“各位，我来县城就是想试试看，城里的精神病院能不能治好这种怪病。 “不过现在既然县城已经到了，你们也不会再看到我了，要不我给各位赔个罪，就饶了我吧……” 李辛毅一惊，什么？县城到了？ 抬头一看，果然，前方几百米处， 一条长长的街道，两侧都是商铺，虽然仅仅是县城的外围，但荒地和田野已经消失，成片的楼房开始渐渐的出现， 县城地界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二亚子在身上乱翻，尽是什么干饼子、野菜、除蚊草， “你们看，我也没钱啊，也赔偿不了你们什么，要不那里有个酒楼，我请你们吃个席，……” 只听一个声音沉声喝道：“你给我滚！” 二亚子顿时脸色一变，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全身一缩。 老方从另一旁走过来，轻声道，“队长，不要让他滚。还得再了解一下。。。” 李辛毅奇怪的看了老方一眼，“谁让他滚了？这话不是我说的。” 老方脸一僵。 “队长，是你刚才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李辛毅奇怪道， “刚才那句话谁说的？”李辛毅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转向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王驴站在那里，那话竟然是王驴说的。 李辛毅脸都黑了。 “你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又出现了？” 王驴嘿嘿的笑着，“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你看，二亚子都被我吓跑了。” 果然，二亚子溜得那叫快，一转眼已经跑到大街最远处了。眼看是追不上了。 气得李辛毅一拳朝王驴打过去，没想到一拳却打了个空。 “你是什么鬼东西！”李辛毅吼道。 身边却传来队友们惊恐的声音， “队长，队长你在干嘛呀？为什么对着空气说话！” 只见所有队友都震惊的看着他。老方眼神中却带着思索之色。 “你们都看不见他？”李辛毅指着王驴说。 没人说话。 “他们怎么可能看得见我呢？”王驴说， “精神分裂听说过没有啊？我就是你啊，我做的事就是你做的事。” “放你娘的……” 突然间，李辛毅感到了一阵恐慌。卧槽，难道自己将来要住精神病院了？ “别那么不知感恩。”王驴风言风语的说道，“要不是我啊，你已经被那个二亚子生吞活剥了。” “什么？” “你看看你胸口。” 顿时，李辛毅觉得胸口又痛起来，他拉开衣襟一看，旧伤之上，又多了一刀浅浅的伤口，像是小刀划出来的。 “记得二亚子摸了一下你胸口吗？”王驴冷冷的说，“在你们讨论状元的时候？” 这句话一下子又把‘状元’的记忆给勾起来了。 想起来了，二亚子说，大量异常进县城，他们要争个状元！ 情况很严峻！ 李辛毅看着王驴：“二亚子让我把这些事都忘了？” “你们忘记的何止这件事。”王驴冷冷道， “你们都看看你们的鞋。” 李辛毅低头，只见一双灰扑扑的鞋子，还有灰扑扑的裤子，所有人都脏得不行。 “你觉得云紧是一天就能走到的？”王驴笑道。 李辛毅脸色发白， 他问队友，“我们走了多久？” “昨天早上出发的。”所有人都这么答道。 王驴指出三个指头：“你们忘了三天，加上记得的一天，一共就是四天。你们在路上走了四天时间。” 李辛毅惊道。“我们竟然忘了三天！” “还有你再想想，”王驴道，“跟二亚子风尘仆仆走路过来，是不是有点太笨了？” 这么远的路，为什么要走路过来？ 不对，我们不是走路过来的，我们本来有自行车！ 这句话一说，所有同行的人都惊了。 “妈的，怪不得这么累，老子都快散架了！”工装裤顿时大骂道，同时，他往背后一摸，叫道：“妈的！我带的财物呢！” 工装裤把汤家偷来的宝贝都装在包里，本来是要到县城销赃的。现在竟然全不见了。 这可比什么都痛。比捅了他一刀还难受。 啊啊啊啊……工装裤大叫起来。 。 在两公里外的街上，二亚子背着工装裤的财物，笑嘻嘻的四处走着，看着。 他到了一个包子铺前，吸了一口香气，“好香呀！” “这是云紧县非常有名的包子，香飘十里，汤汁一口就爆！”老板向他推销。 “来五个，不，来十个！”二亚子笑道。 老板送上十个包子，二亚子咬一口，连声称赞。 然后拿上包子就走了。 老板毫无察觉，继续开始忙活。 没人发现，老板忘记了收钱。 。 不久后，一行七人走进了云紧县。 工装裤和叮当，不时对县城的景观发出惊叹。不过行动队的成员，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只有李辛毅，像个神经病一样，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 “异常进京考状元，这得一共有多少异常啊？”他问道：“像二亚子这种，还不算是最诡异的吧？” “你问我干什么，”王驴说，“我是精神分裂体好不好。你不知道的事，我哪能知道？” 李辛毅怀疑的盯着王驴。 他一直有点怀疑王驴其实是猖导变的。但他没有证据。 这时候大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地面好像也微微震了一下。 “好像是某种巨大的机器。”老方说。 “机器！”听到这两个字，李辛毅眼前一亮。 第62章 闪耀 然而，轰隆隆的机器声很快就消失了。 众人往前赶了一阵，震动传来的方向也消失了。他们没有找到那是什么机器，也不知道机器具体在哪里。 发现机器本来是非常惊喜的事情，因为这是一个没有科技概念的地方，机器的存在，对他而言像一缕文明的微光。 可是那微光迅速的消失了。 这时候，一行人站在很大型的建筑跟前。眼前是条宽阔的马路，四周人来人往， 在那个巨大建筑的上方，用黄铜铸造着三个大字。大字本来应该是金灿灿的，不过现在似乎锈掉不少。 李辛毅看着大字念道：“龙窟。” 只见整个建筑都被严密的封起来了，墙体上还有大大的禁止标志。标志旁写着：‘内有恶龙，立入禁止。危！’ 什么鬼东西？还整出魔法来了？ 李辛毅忍不住大吐槽。 老方看到这三个字，也是摇了摇头。很显然，正常人是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的。 老方说，“队长，这样离奇的事说不定还有很多，但与我们无关，就不要过问了。” 还是守住主线任务要紧。 李辛毅点点头。 这时，叮当凑过来，好奇的说：“你们在说什么呀？” 李辛毅本想随便敷衍一下叮当。可是叮当指着建筑上方说，“毅哥哥，那明明是三个字啊。” 李辛毅一呆， 抬头向上看，一，二，三，明明是三个黄铜大字。 “喂，大家都来念念，这三个字念什么？”李辛毅向队友喊道。 ‘龙窟，’ ‘龙窟，’ 所有人都这么念。 明明是三个字，念出来却是两个字。 是‘数量’出问题了，还是‘文字’出问题了？ 李辛毅只能冷笑了两声。 好么，看来进入云紧县之时，异常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他们的居住条件不可能还像麻田时那样好了。他们必须住在旅馆里。 找到一家旅馆，李辛毅问旅馆前台：“县城里大概有多少家旅馆啊？” 前台想了想，“八家？九家？差不多这个数吧。” 李辛毅点了点头。 众人办了入住， 进房间后，李辛毅从卫生间、床下、衣柜挨个翻看了一遍，然后到窗前，推开窗再仔细的检查一番。 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若有所思的坐下来。 “怎么了，觉得太正常，不符合预期？”一个声音说道。 李辛毅抬头一看，只见王驴像一副画一样，挂在墙上。 “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我又没有实体，”王驴说，“为啥要老老实实站在地上？” 这种举动，确实有神经病风范。 李辛毅盯着王驴：“很显然，你是有独立意识的。我不得不问一句，你究竟是友是敌？” “你还是没搞明白啊，”王驴说，“没听到二亚子说吗？你现在也是异常了。 “要是我不存在，你算什么异常啊？” 李辛毅呆了一呆， “有了你，我就算异常？” 念头一转， “明白了，你是我疯癫之后产生的副作用。所以，杀死猖导给我留下了后遗症……” 李辛毅思忖道，“那既然，我跟猖导一样疯了，是不是像猖导一样，也可以拥有超常的能力？” “没有人‘拥有’超能力，所有能力都是从神明那里借来的，”王驴说， “然后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是的，如果你让我来掌控主导权，就能再度进入那种极乐的癫狂状态。” 李辛毅盯着他道：“就这么简单？” 王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潜台词，李辛毅也听出来了。 使用神明的能力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王驴希望李辛毅去动用那种能力，他用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渐渐的失控。 李辛毅不由的想到四个字：‘饮鸩止渴’。 神明的能力是不怀好意的馈赠， 但另外一面，诸多异常正在进城，根据他之前的经验，对付异常，恐怕不得不用到神明的能力。 也就是说，毒酒非喝不可。为了到时候有效的使用能力，恐怕还得进行一定程度的练习才行。 李辛毅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泥潭， 他开门，冲着走廊另一头喊了一声：“大嫂！来一下！” 林卉茵有些尴尬的跑了过来， “队长，还是不要叫大嫂吧……”林卉茵说。 他叫大哥没有问题，因为大哥毕竟比李辛毅大几岁。但叫大嫂，林卉茵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李辛毅对林卉茵说，“县城有八九家旅馆，你去挨个找到它们，我要马上知道所有的详细情况。” 林卉茵有些惊讶，“队长，我说好了要帮茉莉去找她的家人……” 李辛毅面无表情打断她， “我要尽快听到汇报。” 林卉茵脸色一郑，“好，我立刻去做。” 现在这才是队长正常的工作方式， 特别行动队不是什么温馨的过家家，行动队的节奏，是高压的，密集的，而且每件事要高质量完成。 他又喊道：“大哥，来一下！” 大哥过来后，李辛毅只说了四个字，“火力，武器。” 现在他们没有后勤，手头缺家伙，大哥必须靠自己想办法在县城里寻找火力。 但李辛毅已经考虑到，在这样一个普通县城里，热武器可能是根本找不到的，所以冷兵器也可以。 大哥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接着他又喊第三个人，“老方！……” 声音刚喊出口，突然看见有个瘦瘦的年轻人，正在定定的看着他。 这人无声无息的冒出来，吓人一大跳。 “你是谁？”李辛毅瞪着眼睛，看着背双肩包的年轻人。 “顺疯快递。”年轻人说着，递过一个大信封。 信封上的‘发件人’处是空白的，没有填写，李辛毅就这么瞥了一眼信封的时间，那个年轻人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老方已经到了面前。 看到老方，李辛毅换了缓和一点的口吻说：“方老师，对于您的工作来讲，我知道有点困难…… “在正常情况下，随队的学者，有随时在线的全球数据库，还配有专用的超算等工具，但我们现在别说超算，连个网也没有……” 老方不需要李辛毅继续说下去，他回应道： “不用担心，李队。我仍然会用传统的方法，收集一切信息。 “我会给你提供有价值的建议。我申请今天单独行动，我想在县城里逛一逛。” “好，” 送走老方后，李辛毅撕开信封， 信封里倒出一张纸来。 那是一张破破烂烂的纸，李辛毅一看，脸色就变了一下。 上面写的是： ‘亲爱的候选人，你已成功抵达京城， ‘现在所有的候选人均已到齐。 ‘状元大比将在三天后开始。请竭尽全力。’ ‘愿你的努力让神明开颜，愿神明再次闪耀！’ 第63章 候选者们 看完纸条后，李辛毅一言不发收了起来。 “我们去楼顶。” 说完李辛毅就出门，向旅馆的楼顶走去。他每走一段路，王驴就啪的闪现在他身后，就像个坏掉的幻灯片一样。 来到楼顶，李辛毅环视了一下县城的景观， 虽然是五六线小城，但云紧的繁荣度还不错。一眼望去也都很正常，就像麻田一样。 妖魔鬼怪是肉眼看不出的。 李辛毅在这里，准备再次接触神明的力量。 “我准备好了。”李辛毅说道。 话音刚落，王驴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 整个世界的景观，刹那间裂开， 两个世界观重叠在一起，颤抖扭动着。李辛毅开始朝疯子的世界观坠落。 接着，他便再度看见了光点，汪洋一般的光点。这里的光点比麻田镇的浓度要高得多。 像上次一样，李辛毅虽然站在地面上，但他感觉自己开始上升，用一种俯视的视角，将全县所有的光点尽收眼底。 绚烂、浩瀚、无尽。 就像在飞机上俯视灯光璀璨的大地。 “建立一个剧情！” 李辛毅喊道。 顿时，大量的光点，像潮水一样涌动起来。仿佛在随心意而成形，可是…… 突然一片光消失了。又一片光消失了。 都是最亮的一些光群在消失。 它们躲藏了起来。 李辛毅自言自语的说，“你又不是猖导，创建什么剧情啊？” 接着，他又自问自答的说，“不行吗？我还以为我能做到猖导一样的事情……” 他喃喃的与自己对话着…… 。 数公里外，一个招待所里。 候选人s是个驼背，他正在喘息，非常激动。 他手里捧着一大堆的钻石， 看着这些钻石，s快乐得都尿裤子了。 进献钻石的本地人，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请用这些珠宝来交换真正的钱吧！”进献人说。 s乐不可支，“给你！给你！” s从一旁捧出大把大把的树叶。 突然，s发现装树叶的编织袋空了。 该死！s恼怒的想道，准备得不够！几麻袋的树叶，这么快就见底了。 没想到云紧的富人们家底这么厚。 s的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各种古董、金银、值钱的物事。他用这些树叶来交换它们。 可他没想到，树叶竟然不够用。 “不用担心！”s说道，“我将定义一种新的货币！我保证你会拿到足够多的钱！” 用什么当货币呢？s思考着，树叶还要去摘，太麻烦了， 不如省力一些，把泥巴定义成货币吧！ 他正要行动，突然头一阵晕。他像是被雷炸了一下。啪的摔倒在地。 把进献人吓得不轻，连忙伸手过来搀扶，“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是谁！是谁！”s尖叫道。 s匍匐在地上，他惊恐的四下观察，“我感觉到了一个新的存在！他的震动非常熟悉！” 然后他不可思议的瞪着地面，“难道是猖导？猖导来了？” …… 县城最豪华的酒店里。顶级套房。 候选人y穿着名贵的西服。站在奴隶们的面前。 --------删除的字数---------- 不可名状之力影响了这段文字 --------删除的字数---------- 奴隶们疯狂的在四周爬行、跳跃着，像是受了刺激。 那个将要接受处罚的奴隶，颤抖着，脸上却露出幸福的表情。 突然，y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像是一次电击。 他几乎一个趔趄，没站稳。 y扑到窗前，拉开窗帘，惊惧的看向天空。 “是猖导？是猖导？”他重复的说道，“是他吗？猖导还存在！” 声音嘶哑的吼着。 …… “哦……不不不，” 候选人t慢慢的摇头。 “不是猖导。” t皱着眉头。他品尝着所有的异动。 他手里捧着一本非常、非常厚的画册，他快速的翻动起来。 画册上展示出一排‘白色牙齿’的图片。 t将‘牙齿’命名为‘葡萄’。 立刻，在大楼里，人们的言行发生了改变。 某层楼的一个女人正在跟丈夫诉苦，“我的葡萄疼得不行，”女人张开嘴，给丈夫看，“我要去诊所，把那颗蛀掉的葡萄拔掉。” “叫你按时刷葡萄，你不听，这下知道了吧。”丈夫教训说。 …… t静静的感受着‘名字’变化后带来的影响。 片刻后，他再次运用能力，将‘葡萄’命名为‘肉芽’。将‘牙齿’命名为‘鸟’。 接着，他闭上眼，凝神不动。感受着所有命名变化带来的意识震颤。 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品尝’出各种细微的‘味道’的不同。他不是通过眼睛看的，而是‘尝’出来的。 “绝对不是猖导。”t摇头说。 “这是一个新的家伙。”他品尝着李辛毅的‘味’，沉吟着， “猖导以自己为茧，孵化出了这个家伙，现在蝴蝶第一次展开了翅膀。” t咂了砸所有的舌头。“好啊，让我们在状元大比上，看一看你的风采吧。” …… 在云紧县最奇怪的一个地下酒店里，候选人m今天才入住酒店。 当m入住酒店的时候，接待员看到的是一个漂过来的球。就是健身房里那种普拉提球。 接待员看得脸色发白，“呃……您是……先生？女士？” “少废话！快办入住！”m没耐心的说道。 “啊……好的，听声音，是一位女士……”接待员连忙一阵忙活， “您的房间是，地下负一层07房。” 那个球缓缓的朝地下负一层漂去。 入住房间后，普拉提球砰的落到了床上，静静的放在那里。m本人则躺在了地板上。 还有时间，要不做个普拉提，拉伸一下？m心想。 这时候，她感觉到大脑一阵震颤，仿佛电击。她猛的跳了起来。 “来自麻田镇的异常！他在观察我们！”m震惊的说。 m一秒钟也没有耽搁，她立刻抱上球，冲出了房门。 咚咚咚！她敲响了隔壁06房间的门。 06房的住客莫名其妙的打开门，只看见一个球。 对方的惊讶持续不到一秒钟，然后他就顺从的向07房走去， m将球与06的住客进行了交换， 现在，球是她的替身，06住客是球的替身，谁也不可能转折两次找到她。 做完这件事，m像一阵烟一般的离开了酒店，消失在街道上， 她从此再也没有回这家酒店。 第64章 意义块 在麻田镇，李辛毅第一次接触到神明组成的‘光点海洋’，他所感受到的，可以比喻成一片无边的草坪， 而在现在，在云紧县，他感受到的，则是一个藏了许多猛兽的原野。 当他尽力扩张意识，于光点之中游过时，不时会发现一些‘猛兽’， 这些异常反应不一。有的立刻就隐藏起来，有的则避得远远的，也有的向他示威。 颇有一种野生动物碰到其它野物的味道。 但是，李辛毅对所有异常都视而不见， 无论看见什么，他都快速的掠过。 他在寻找另外一个东西。 允长天。 在所有的异常中，允长天应该是最大、最凶猛的那只，因而，应该是最好找的。 但，他却找不到。 他猜想允长天是拥有更深邃的隐藏能力。但这个想法很快被王驴否认了。 因为这片海洋是属于允长天的，他不屑于在这里隐藏。 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直到李辛毅筋疲力尽，他也没找到任何允长天存在的丝毫线索。 李辛毅在自己的意识中，摸索到了王驴， 现在王驴就像一只章鱼一般，紧紧的与自己缠绕在一起，他抓住王驴，猛的向外一推。 接着，便从疯癫的世界观中跌了出来。 他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为什么这么暗？他第一个反应是周围变黑了，接着他吃惊的望向天空，发现整整一天过去了。 时间又在不知晓的情况下，快速的消逝掉。 他面色不太好的站了起来。 第二次体会了借用神明力量的感觉。但这感觉不太好。 他发现所有的光点看似是分散的，其实，所有光点皆为一个整体。 神明与所有云紧县的人脑联系在一起，作为异常，可以任意的修改那些人脑子里的东西。 而这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种能力，根本不会带来什么‘力量’，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祸害普通人。 李辛毅不再跟王驴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下了楼顶。 他到走廊上，敲响队友的房门，把队友都召集起来。 李辛毅在楼顶浪费了一天，而这一天，队友都在进行自己的任务。 “我要听你们成果的汇报。” 李辛毅坐到椅子上，队友们都看出李辛毅情绪不太好。 林卉茵找到了所有的八家旅馆，有的是高级酒店，有的是普通招待所，还有下水道改的所谓‘酒店’。 “每天早上六到八点，是酒店客人进出的最频繁时间。” 李辛毅再看向大哥。 大哥说，“在云紧目前只能找到一些冷兵器。我们自己还剩一些子弹，但是不多了。” “让工装裤帮你忙，”李辛毅说，“这小子像老鼠一样，擅长钻角角落落，也许他能找到我们找不到的东西。” 接着，他把那张纸，就是所谓的‘邀请函’交给岚箐，“你看看这张纸。” 岚箐毫不犹豫的说，“是一张空白的纸。” 当岚箐戳穿真相后，立刻，那张纸的真面目就显示了出来。 是一张废纸，纸张是随意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没有写过字。 这封邀请函的做法，与《怪异书》几乎一样， 似乎说明了，这张纸也是来自允长天。 “但是，纸上有一排印刷好的字，”岚箐说，“似乎是机关单位里面，那种批量订制的记事本或信纸。” 岚箐看着那张纸，念上面的小字：“京城云紧政府，清霄宝殿。” 允长天的神经风格已经引不起李辛毅的惊讶了。一会龙窟一会宝殿的。 他只是沉吟着想道，‘云紧政府？允长天怎么会用政府的纸张？’ 岚箐又数了一下纸上的字数，说，“我念出来的字数，跟印刷的字数还是不一致。” 纸上明明是八个字，但岚箐读出来的却是十个字。 李辛毅沉吟的看着那张纸。 这说明，眼里看到的字，与印出来的字是不一致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疯子有障眼法？” 老方开口说，“他在操作我们的认知层。” 认识文字，是一个复杂的认知过程。 首先，眼球要识别光线，当文字的图案进入大脑后，大脑要把图案中的‘符号’提取出来， 然后，大脑中受过教育的知识系统，会把符号所代表的意思进行解读， 在解读的同时，与‘词语’‘句子’相关的大量关联信息会同步涌出。 所有这些脑部活动，都是一千亿神经元同步工作完成的。 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要是被动了手脚，都会导致人无法正确识别文字及含义。 岚箐突然想到一个事，她说， “今天我陪茉莉出去了一趟，我们去过一个住宅区，那里所有的人都无法交谈。 “他们的语言是混乱的，他们会把‘你’和‘我’，称之为‘鼊鼒’‘鷾髧’，会把‘脑袋’称为‘霝霛’…… “我感觉，他们所有的词汇，都被另外一种语言替换了。” 词汇被替换？ 李辛毅正在思考，老方开口说：“有可能是‘语义块’替换。” 老方解释说，“你们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一段文字明明有错别字、甚至句子也不通畅，但阅读的时候毫无障碍？” 他给大家举了一个例子： 比方这句话： 【研表究明，汉字序顺并不定一影阅响读。比如当你看完这句话后，才发这现里的字全是都乱的。】 仔细一看你才会发现，原来这句话根本就是不通的。 但大多数人，晃一眼就能完整的看明白其含义。根本不需要一个字一个字读它。 老方说：“这是因为人类掌握语言，不是通过一个一个字，而是通过‘意义块’去理解的， “你扫一眼这句话，就能立刻捕捉到句子包含几个‘意义块’，如果这几个块之间的联系很符合逻辑，大脑直接就能把含义解读出来。” “这也许就是我们现在，无法理解云紧县一些文字的原因。 “因为我们脑中的‘意义块’被人动过手脚了。” 那三个黄铜大字，究竟含义是什么，原本的含义，可能直接被替换成了‘龙窟’， 而由于疯子做事不细致，所以三个字的意义块，被粗暴的替换成了二个字。我们才能这么轻易的发觉。 “如果这推测是真的，那就说明一件事，”李辛毅说，“有一个能够操作头脑中‘意义块’的异常，目前正在云紧县， “而且这个异常，可能也是来争夺状元的。” 他的目光投向大哥、林卉茵两人， “明天早上六点行动。” 第65章 云紧第一次行动 “方老师今天有没有收获？”李辛毅问道。 “我去了寺庙。”老方说。 李辛毅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毫不令人惊讶的是，允长天也在神座上。”老方说， “他长什么样子？”李辛毅马上问。 老方摇头。 “看不出他的样子，还有，他并不是最上座的神。他只是排第二位的，” 第一位的神，没有悬念的，是真正的神明，是那些光点。 而下首的神，所有的金刚像、罗汉像，现在都被修改了，有很多个不知所云的名字，有的叫‘妄想，’有的叫‘错识’，有的叫‘名咒’…… 总之，原来的神都被推翻了。 允长天建立了一套以他为核心的神明体系。 李辛毅打断问道，“为什么说看不出长什么样？难道视觉被干扰了？” 老方摇头，“所有神明，都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因为所有神的头颅，都被爆炸过。脑袋都是爆开的。”就好像他们在崇拜无头的东西。 李辛毅深皱了一下眉。 “不，不是无头，”李辛毅说，“头代表理智，炸掉头，即‘失智’，这才是他们崇拜的东西。” 等到所有人都汇报完今天的收获后，李辛毅让大家散会休息。 准备好次日早起行动。 。 一夜过去了。 第二日。早晨， 候选人y嘴角带着轻挑邪恶的笑容，缓步的走出酒店大门。 女奴爬行在他的身后，女奴们的细皮嬾肉上带着伤痕。如果再仔细看，会发现女奴数量少了一个。 y面带笑容，向一辆等候已久的车走去。 无论走到哪里，y总是穿着高档得体，脸上笑容持久不变。 他刚要上车，突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y这辈子绝对没有跟枪打过交道，所以他惊讶的睁大了眼。他看见女奴们尖叫着，拥挤着，站起来逃跑。 他第一反应是震怒， ‘你们怎么能站起来的！’y一声怒吼， 这不可能，这些女奴被他控制着，将永远只能跪着，她们没有直立行走的许可！ 接着，他看见酒店保安惊恐无比的看着他， 保安身后的玻璃，倒映出了他现在的样子——脑门正中，有一个圆圆的洞。 他已经死了。 扑通，y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枪声之后，酒店门前乱成一团。 灌木丛后，一个大汉压低帽檐，拎着一个大提琴盒子，目不斜视的离开现场。走入了人群中。 。 s是一个驼背。一个早起的驼背。 当他走出那家寒酸的招待所，到50米外街角去吃早饭的时候，他不停的咒骂着该死的天气。 当他听说，一份早餐竟然要一张完整的叶子后，他又开口咒骂，骂这些黑心的狗店家， 他坐下来，坐了5分钟，然后开始骂店家，为什么动作这么慢。 当早饭终于端上来时，他又想骂人了，因为豆浆的碗没装满。 但是，他突然发现，碗下面压着那张叶子，就是他支付的早餐钱。 店家忘记了收走钱， s顿时不再骂人，他笑呵呵的，尽可能用自己的手和脸，挡住那个碗。 他整个人朝餐盘弯下去。 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自己喉咙上划了一下。他的喉咙正好凑着碗， 于是他看见豆浆碗顿时红了，里面的液体漫了出来。 那是他的血， 砰！s的脑袋重重的砸到了那份早餐上。他的喉咙被割断了。 当早餐铺里的人吓得乱叫乱逃的时候，一个身影也迅速的闪出了早餐铺。 。 候选人t则睡到很晚才起来。 他是一个瞎子，做什么事情都要摸索，他行动很慢。 当他拿上盲杖，准备出门时，突然又坐下来，先品尝了一下县里的现在的‘味’。 就像算命先生一样，他每天出门前要先给自己算一卦。 但算命先生靠的是迷信，他却是精准的能够评测出当前周边的形势。 奇怪，他歪着头想，好像异常的‘味’少了几味。他寻思着，是那些人还没睡醒？但异常者的梦也会留下「味」的。 那些人离开了？或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被允长天接纳了？不对， 也有可能，‘状元大比’已经开始了！ 他本来要外出的，但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 他决定留在旅馆的房间里面。 他的谨慎，曾经很多次帮了他的忙，救了他的命。 但不包括这次。 突然门锁咔嚓一声，似乎有人没敲门就在开锁。 t立刻跳了起来，他全身的‘舌’向门口方向发出攻击，任何的异常在这全力一击之下，都会重伤。 然而，门外的人毫无迟疑，继续开门走了进来， 是个女人，而且根本没对他的攻击起反应，她竟然不是异常。 ‘她是刺客！’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会对他的攻击产生反应。只有异常才会被这种攻击伤害。 t只够时间想到这一点。 接着，他的血就染红了旅馆的地毯。 。 行动小队在一早上席卷了所有八家旅馆。引起的命案如果在正常社会，早就引起轩然大波了，但在这个混沌的县城里，却只有局部的慌乱。 最后，小队成员汇集到地下旅馆的门口。 “这是最后一个目标了，” 大哥皱着眉，看着旅馆，“什么鬼地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旅馆。” “以前就是下水道，”林卉茵说，“这个异常很特别，它的形象，据说是个蓝色普拉提球。” “异常不可能是个球。”李辛毅说，“一定是个人。 “有两种可能，一是异常影响了人们的视觉，明明是个人，看上去却是个球， “另一种可能是，球不是本体。球在代替本体活动。” 在地下旅馆门口等待许久，对方看样子不打算出来， 只能杀进去了。 三人冲进了地下一层，打破07房间的门。门里有个人，凶猛的拿刀劈过来，然后就死了。 “没有那个球！” 李辛毅四下扫了一眼，球不在这里。 他们分别往隔壁冲去，最后在06房找到了球。球正被端正的摆在床上，就像是一个享受单独房间的住客。 一刀上去，球也吱吱的溜了气。 “所有任务完成了。” 队员们把目光投向了李辛毅。 “所有外地赶来的异常都一定会住旅馆，现在，所有旅馆中的异常均被诛杀。” 简单粗暴的，提前结束了‘异常群聚’可能造成的巨大风险。 李辛毅沉默，摇头。 “没有完全解决掉。” 队员露出惊诧的神色。“可是所有的旅馆我都排查过了，……” “二亚子呢？”李辛毅说，二亚子不在今早诛杀的任何一家旅馆中。 林卉茵的脸色顿时就黯淡了几分，是她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李辛毅说，“有可能某些候选人来到云紧，根本没住旅馆。 “像二亚子这种，喜欢睡在树底下的，很可能这几天像流浪汉一样到处跑。 “第二种可能，还有本地的异常， “这些人本来就生活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住旅馆。” 第66章 倒计时两天 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偌大云紧县里盲目寻找，这还真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当初在麻田找一个猖导，都难到让人头秃，现在云紧地方更大，那些异常还会隐藏。 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辛毅沉吟了一会，进行分工道：“状元大比还有二天半，我们分头做一些事情， “大哥继续收集武器，林卉茵去找精神病院。” 李辛毅记得二亚子说过，县里有个精神病院。要说哪里疯子最多，精神病院里肯定少不了，大概率那里有线索。 三人分头行事。 大哥回到旅馆，把还在睡懒觉的工装裤叫醒。 工装裤一脸的不乐意，“喂喂，我只是跟你们同行，可不是给你们打下手的哈。” 工装裤已经知道，李辛毅要跟允长天干仗了，他可不愿夹在当中。 面对无赖，大哥并不擅长口头说服，转头看到桌上有个不锈钢水壶，拿过来单手一捏，直接捏成了一个皱巴巴的球。 工装裤立马就起来了，“大家都是朋友，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 李辛毅自己则朝县政府大楼赶去。 这条线索是来自那张‘邀请函’。自从发现那张纸上的字后，李辛毅就在想，为什么允长天用的纸张是县政府的。 李辛毅推断，有一定可能性，允长天栖身在县政大楼里。 一番打听后李辛毅找到了县政楼，但这并不是一幢大楼，而是几幢四五层楼的的房子，分布在一片较大的绿地中。 朝建筑物走去的时候，李辛毅看到不少疯子，在大楼外、草坪上跑来跑去。 真疯子跟猖导那种‘异常’，是有明显区别的。 眼前看到的是真正的疯子，有的人反复在做同一个动作，有的人假装成松鼠，跳来跳去的。有的人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这些人的精神问题，是病理性的，不是神明造成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疯子？李辛毅想，也许允长天跟猖导一样，有养‘宠物’的爱好， 猖导养胖子，允长天养疯子。 接着他走进大楼，迎面而来是一个白色的前台，还来不及细看，浓重的腐败臭味迎面而来。 尸体味道，李辛毅一闻就知道。 要知道，现在可是七八月份的时候，在这季节里，一具尸体烂掉了，那味道叫一个酸爽。 衣服沾上这种气味，洗都洗不掉。 李辛毅捂住口臭，暗生警惕。这里看来不对劲。 然而，前台并没有人，往大厅里走两步，几个疯子在那里做莫名其妙的动作。他试图与疯子搭话，没人理他。 这时候李辛毅已经有点怀疑了，允长天不可能在这里吧？这地方太脏太臭了，允长天怎么也是个伪神，生活环境不可能这样。 正想着，转眼竟看到墙壁上挂着一个红十字。他顿时一惊，再细看，发现墙壁家具什么的，基本都是白的。在一堆垃圾里面，还有一件血染了的白大褂。 李辛毅当即转头出门，在马路上又拦了两个人详问。 所有人都告诉他，这地方就是县府大楼，本县最高行政机构。 李辛毅暗自骂了一声。看来又碰到‘龙窟’那样的事了。 李辛毅刚从麻田出来，他能分不清这建筑是什么吗？分明就是个医院。 可所有人，认为它就是县政府。 通过这种方法，允长天很好的把真正的县府大楼藏起来了。 李辛毅转念一想， 要是医院变成了政府，那什么变成了医院呢？难道是互换了？ 他立刻找人打听医院在哪里。 这次，他根本不看门口牌子了，找到‘医院’后直接往里冲。 ‘医院’果然像医院一样，入口处有人登记，还有病人在治疗，治疗场所都在铁栏杆里面，不时传出各种惨叫声。 原来是监狱变成了医院。 。 林卉茵则顺利的找到了精神病院。 一进门，就看见许多办事人员，坐在桌子后面， 突然有个工作人员喝道，“喂！干什么的！” 林卉茵正在四下打量，听声转过身，看见一个办事员正在看着她。 她走上前去，说“我是来找人的。” 那人啪的拍出一张表格，“你先填申请。” 找人还要填申请？ “找人怎么不需要申请了？”那工作人员不耐烦的说，“不但要填申请，你还要开证明，然后还要相关机构盖章，你要盖这个章，盖那个章……你要证明你是你，你找的人是你要找的人……” 七七八八一说，说得林卉茵头晕。 竟然足足要盖三十章，开十几个证明，才能递交这个所谓‘申请。’ 关键是，这仅仅是申请，批复则又是另一回事了。回去等上几个月，才能有人受理。 林卉茵知难而退，当即说，“行吧，我不找人了。” 她慢慢的走出那人的视野之外，瞅准一个机会，迅速溜了进去。 虽说这里是精神病院，可看上去一点没有医院的样子。整个一楼，坐满了各种各样的办事人员，这些人大多都麻木的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一眼看上去，仿佛一个大厅全是僵尸。 林卉茵最后溜到电梯旁。一顿猛按之后，电梯来了。 只见电梯里面坐着个严肃的老头。 “我，就是电梯的王，”老头说，“远来的搭乘电梯的旅人啊，你要去哪层，什么时候进出，都要看我的脸色，明白了吗？ “卑微的乘客，说吧，你从哪里来，要去哪一层，是否有充足可信的理由？ “把你的身份文件都拿来给我看，当然，如果你在本建筑十层以上有亲戚家属的话，现在就要告诉我。” 真是见了鬼了。林卉茵听得两眼发呆， “不劳您大驾，您坐着吧。”林卉茵说，“去哪层我自己按一下就行。” 老头顿时怒了，“放肆！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电梯是你想按就能按的吗？今天你想自己按电梯，明天你想逆天了怎么办？” 老头的声音，实在太响了。哇哇的直吼。 听得林卉茵捉急，生怕他把更多人招来了。 无奈，一个手刀， 老头转化成了惹人喜爱的昏迷状态。 到现在，她已经知道这地方绝对不是精神病医院。 看了一下电梯面板，林卉茵决定直接去顶层。 第67章 均衡 来到顶层后，林卉茵看到一个个豪华的大办公室。 这里很安静，一些看上去很有腔调的人，坐在偌大的桌子后面，神态威严。 林卉茵不确定自己要找什么，正在边走边看，突然一个戴眼镜的妇女看到她，喊道： “你，是新来的秘书吗？给我倒杯茶去。” 林卉茵…… “我不是秘书，”林卉茵说，“我想找县长。” 这里会不会就是政府楼，有没有县长，其实林卉茵也不知道。 但她想猜一把，反而猜错了也没什么。 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几张大桌子后面，一个个脑袋全抬了起来。都盯着她。 “来来来，这边来，”一个干瘦老头露出笑容，勾勾手指，“我就是县长，你有什么要求？” 林卉茵正想走过去，听到砰的一声，那个妇女重重一拍桌子， “放你娘的屁！”妇女吼道，“老娘才是县长！” “你这个死婆娘，”老头回骂道，“在本县长面前，你竟敢撒泼卖疯……” “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看样子，这两人早就有恩怨了。 突然，旁边又冒出来一个人，拉着她就往边上走，就像那种路上招揽生意的小贩一样，边走边说， “不要相信他们。我才是县长，你要请示什么，我可以马上给你批。” 妇女和老头同时朝中年人吼了起来。“住嘴！你这个不要脸的！”“你以为你这是亲民的表现？” …… 林卉茵左看右看，“到底……谁才是县长？” “我！” “我！” “我！” 三个人同时叫道。 两人对骂立刻升级到了三人对骂，妇女朝老头喷口水，老头拼命踹中年人，中年人扇妇女耳光……三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林卉茵呆了一下，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来到走廊上，看着走廊里的‘宣传栏’。 墙上的宣传栏里，有不少文字也有不少图片。文字基本还是错乱的，看不懂。但她可以看照片。 一张张本县的宣传照片，都贴在宣传栏里。都是重要场合的照片。 看过十几二十张后，林卉茵基本就有数了。有一个人，出现在几乎所有照片上， 走路时这人走第一个，拍照时他总站中间。这个人一定是真县长。 不是那打架的三人中任何一个。 看来有三个人在抢县长的位置。但真正的县长，去哪里了呢？ 林卉茵心里疑惑着， 她比较细心，在这层楼四下观察着，很快找到地上有几乎消失的旧血痕。她沿着痕迹渐渐朝末端的一扇门走去。 突然间，那三个人注意到了她的去向，同时吼了起来：“不要往那边走！”“停下！停下！” 那是一个厕所门，但被锁上了。 门上血迹斑斑，而且木面板伤痕累累，地面也有大量杂乱痕迹。 眼看那三个人惊慌失措，林卉茵知道自己找对了。 她一脚踹开那扇门，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林卉茵差点当场就吐了。 照片上那个人就在房间里。 他被紧紧的捆着，人不像人，遍身污黄，也不知道在这堆烂泥中困了多长时间了。 三个争夺他位子的人，将他囚禁了，每天用屎喂他， 一看见光，那个人就嘶叫道：“杀了我！求求你！……” 三个假县长疯狂的冲了过来。又踢又咬。 像得了狂犬病一样。 林卉茵刚开始惊惧的连连后退，但很快发现，这三人都不是异常。 他们只是被权力欲望迷昏头了。 林卉茵一脚一个踹翻三人。那三人是受不了特训女战士寻常一脚的，都倒在地上，哀号不已。 粪池中的人还在嘶叫，“求求你，杀了我……” 林卉茵是又惊又恐惧。看着那个几乎没人形的县长。 “为什么？” 这三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既然他们都想要那个位子，为什么还让真正的县长活着？ 但时间久了，她就能琢磨出来。原因是——均衡。 正因为这三个人谁也抢不到那个位置，所以真县长必须活着。 要是有一人能真正抢到那个位置，那另外两人就必须被除掉。 问题是，这三人都没有把握，他们吃不准活下来的会不会是自己，所以，三个人继续纠缠不休，而真县长必须苟延残喘。 三个伪县长之间的均衡不打破，这个状态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 与此同时，李辛毅也发现了‘均衡’。 走出监狱大门。他皱着眉，边思索边走，线索究竟在哪里呢？ 这时候路边有两个下象棋的大爷在吵架。 李辛毅本来是不看热闹的，都已经走过了，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观看那个棋盘。 意外的是，云紧县的象棋竟完全没被篡改过，还是正常象棋。 两个大爷吵道：“我明明已经破了这个局，你是不是作弊了……” 另一个大爷得意洋洋的说，“这个是流传了上千年的残局了，就你这水平，还想破它？” 第一个大爷怒了。“妈的，不能破的残局，你拿来骗老子？” “就是因为残局难破，所以才流传千年啊。要是随随便便就破了，怎么可能流传至今呢……”第二个大爷据理力争。 …… 李辛毅其实也不懂棋，可是听了两人的争吵，又看到那些棋子，攻伐厮杀，环环相扣，似乎想到了什么…… 残局就是因为「不破」，所以才得以流传。 有时候危险是一种张力，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才保持着均衡。 李辛毅亲眼见过猖导与允长天对撕的场景。允长天自诩伪神，但猖导分走他的神明力量，又在地方上自成势力。在冲突中恰恰达到某种均衡。 这种均衡，可能不仅仅包括允长天和猖导两人，还包括其它的镇和乡村、各种大小的异常。 猖导一但没有了，随即而来的，便是‘权力的真空’。 就像水体中突然出现的一个洞，必然会有空气或水去填补。 李辛毅突然明白了‘状元之争’是怎么回事了。 它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 因为猖导之死，权力突然出现真空，所以，整个云紧的大大小小的异常，必须要形成新的均衡。 而均衡必须要从斗争中形成。 纵观历史，凡是权力真空导致的斗争，都是极血腥而残酷的。 疯子和疯子之间，竟然也有复杂的政治博弈？ 第68章 暖聚 晚饭时分， 所有队员回到旅馆。 李辛毅刚刚进门，就看见叮当冲了过来，叫着：“毅哥哥，你好久没陪我玩了！” 低头一看，叮当拿着半个破烂的粉红小马，那还是从废墟中捡回来的，一时觉得有点心疼。 他把叮当抱了起来，rua了一番， “这几天疏忽了，有空给你买点新的玩具回来。” 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有大把好玩有趣的东西才对。 闹了一会后，李辛毅往里面走，突然看到茉莉，她有点愁眉不展的坐着。 茉莉这两天在云紧寻找父母，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进展不太顺利。 李辛毅走过去想安慰她一下。 茉莉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把情绪释放出来。 茉莉想像以前那样，猛的扑过去抱住李辛毅，她需要一个结结实实的、温暖的拥抱。 可马上又突然想到，那段记忆中的恋情并不是真的。只是一段被疯子导演的剧情。 这么一想，茉莉就觉得心里更难受了。本来只是犯愁，现在更是情绪翻涌，眼眶都一下子红了。 这一幕看得岚箐直皱眉。 。 厨房里，老方乐呵呵在准备着晚餐，晚餐就快好了。 这个厨房不大，但意外的特别好用。老方用汤勺在锅里搅拌着，嗅着翻滚的香气， 想到要加些葱末和姜片，转过头一看，葱姜居然都已经切好了。他直接乐呵呵的加入汤中。 一切准备妥当后，准备出锅。碗也已经准备好了，他直接就把菜肴盛进碗里。 “吃饭啦！” 一声喊，大家都纷纷围了上来。 “吃饭吃饭！” 工装裤对吃饭最为热情，他今天帮大哥帮了不少东西，早就饿了。 接着是林卉茵的赞叹声，“方老师的手艺，闻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老方乐呵呵的笑着。 这场景，恍惚让李辛毅感觉回到了当时麻田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 虽然那个‘家庭’是假的，但在那疯狂的环境中，却曾经带来温暖和可靠的感觉。 时常这样聚一聚，是很有必要的。李辛毅想道。 叮当突然发问，“旅馆都这样吗？又有厨房又有大餐桌？” “这我哪知道。”李辛毅说，“你快吃。” 大家坐下来，开饭了。 饭间林卉茵说了她今天碰到的事。李辛毅只是听。没怎么说话。 工装裤想吓唬小孩，就跟叮当说： “我在房间里碰到一个透明的肉团哦”， “撞上去，彭的一下，但是却什么都没有。” 叮当说，“你是说这家旅馆吗？好像并不吓人。” 工装裤继续吓唬她：“半夜里啊，有人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呢！” 叮当说，“那你开门看了没有啊？” 工装裤大感无趣，“哎，这小孩，怎么一点都不怕啊，不说了不说了……”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吃得差不多时，李辛毅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敲了敲桌子。 “我们得换个地方，”李辛毅说， “搬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大哥，你的任务要再次调整成保护大家的安全。” 顿时，所有人同时朝他看来。 “发生了什么？”有人问道。 “可能会有一场异常之间的战争。”李辛毅说，“但没法详细解释，有可能只是我想错了，” 战争？众人琢磨着他的话， 是不太夸张了？你说动乱还好理解一些。 李辛毅说，“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不过，有些话也不能太直接说。” 所有人都没吭声， 但岚箐说，“李辛毅，对我们也要保密？” “不是不信任你们。”李辛毅说，“记得方老师打过的比喻吗？神明是一种液体，祂把我们都浸泡于其中。 “这可能并不是事实，但方便我们理解。 “如果神是液体，那我们就是鱼，我们游动时，会造成什么？ “水体的震动，这就是异常观察我们的方式。 “作为异常，在水体中的震动与声响尤其剧烈，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别的异常观察到。” 上次接触神明力量时，他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他在观察云紧县时，云紧县也在观察他。 异常就像水中游弋的大型生物，就像鲸。鲸会发出声音，异常在使用能力时也会发出「声音」，声音可以传很远。 李辛毅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被观察着，但他决定要少说为妙。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李辛毅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异常。而大家还没有准备好要接受这一点。 “总之，局势在变化，安全的重要性要重新提上日程。” 看了大家一眼，李辛毅说，“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今天晚上就收拾行李吧。” 大家各自准备收拾的时候，去前台办手续的林卉茵突然匆忙跑了回来，进了门就喊道： “不对劲！旅馆的出口没有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 “前台的人不见了，大门也没有了！ “我在一楼找了半天，好像这幢楼，根本就没有出口！” 众人一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去看看！”大哥说着便大步走出门， 不一会，传来大哥的声音，“连楼梯也没有了！” 顿时，几个人一窝蜂的跑出了门， 只见大哥站在原本是楼梯的地方发呆， 通往楼上的楼梯依然存在，但往下的楼梯却找不到了。 工装裤说，“乖乖，这是明显想把我们往上面引啊。” “会不会出口变到顶楼去了？”有人说。 “不是，这是想把我们关在这幢楼里！不让我们离开！” 一时人们有些慌乱。 “大家镇定！”李辛毅喊了一声，“房子是不会自己变化的！” 作为异常，他非常清楚，神明只能修改人的意识，祂是不能直接修改物理事实的。 “楼梯和大门一定还在，”老方也沉声说道，“可能特意对我们隐藏起来了。但被影响的，一定只是我们的主观错觉。门和楼梯是一定能够找得到的！” 话音刚落， 仿佛在回应老方的话一般，走廊里的许多扇门，一扇扇纷纷打开了。 一个人走出门来，又一个人， 每扇门里，都有人走了出来。甚至包括小队成员的房间， “怎么会有人在我们的房间里！”岚箐惊叫道。 李辛毅看到，自己住的那间房，门也被打开了， 他通过半开的门，向屋里看去。 只见床底下，突然伸出两只青筋暴起的手， 一个干瘪的老头，慢慢的从床底下爬出来。 第69章 胃 “所有人聚到一起！”李辛毅喊了一声。“背对背站！把小孩和女人保护在当中！” 眼前的变故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尤其女人们都脸色发白。还好她们没有单独呆在房间里，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走廊里人越来越多，每扇门里几乎都能走出两三个人来。不知道那么多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些人一言不发，默默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大哥吼了一声。 没有回答，那些人就是默默的走近。越聚越拢，越挤越紧，将他们包围在当中。 大哥终于忍不住，一拳击出，顿时打倒了好几个。其余的人立刻填上了空位，又继续包围住他们。 也不说话，就这么团团围着他们，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看。 “你们究竟想干啥呀！”工装裤一个男的都被吓尿了，失控大叫。 双方僵持着， 在这种无法理解的场景下，李辛毅知道，靠自己是没法理解现状的， “王驴！”李辛毅大吼一声。 两秒过后，王驴像个幻灯片一样，啪的闪现出来了。 由于四周已经没有空位了，王驴直接半个身子插在墙里面，斜着在上方看着他们。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王驴看了一下， “他们想吃了你们。” “唔……这幢房子，是个胃，它觉得是时候该消化了。” 话音刚落，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所有沉默的人群张开大嘴，淌着口水，就猛扑了上来。 立刻双方就开打了。 大哥、李辛毅和林卉茵，三个人都是经过专业战斗训练的。 眼见人群扑上来，一阵霹雳啪拉的打斗声， 对方的人群中并没有异常，但架不住人多，压力源源不绝的传来。 破坏力最大的还是大哥，一个重拳可以打倒一片，他替力气小的林卉茵分担了不少压力。 李辛毅一边战斗，一边迅速思考王驴的意思。 他高声问道。“是不是有一个叫胃的异常？这个异常现在就在大楼里？” “嗯。”王驴点头。 李辛毅吼道：“那我们怎么摆脱它？怎么逃出去？” “要么杀死异常，要么找到出口。” 这简直就是正确的废话。 异常不可能在眼前。马上想找到它，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那出口在哪儿？”李辛毅吼道。 “出口就在出口那里。” …… 李辛毅砰的一拳，打倒了三四个冲上来的人。 你这个可恶的王驴！李辛毅骂道。 王驴说的都是废话，但王驴的意思，李辛毅非常清楚。 王驴等于是在告诉他，要解决此事很简单，进入疯癫状态就行。 李辛毅不想每次都这么轻易的跳进坑里。 他朝大哥吼道。“你们俩人，能不能挡得住？” “可以！” 眼下的压力尚可，大哥和林卉茵可以移到背靠墙的地方，避免背腹受敌，压力可以进一步减小。 但如果楼上跑来更多人，那就不一定了。所以必须迅速找到逃出去的方法。 “我去外面！从外部把门打开！” 李辛毅喊了一声，就冲出人群，击碎一扇窗，纵身一跃，他就跳到了大楼外面。 在空中，他像上次一样，手抓着墙面，迅速的沿着外墙向下滑落。 突然间，两扇窗打开了，里面伸出几只手来向他攻击。 李辛毅一个没抓住，脱离墙面，从半空摔了下去。 大概过了几秒后，李辛毅感觉到猛烈的撞击， 砰的一声，他硬着陆了。他掉落在建筑外的地面上。 地面上正好有两个园丁，在修剪草坪和树枝，突然空中有个人摔下来。两人惊得眼都直了。 “他是不是摔死了！”园丁惊呼道。 “是自杀吗！” 只见地上李辛毅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这下摔得不轻，但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李辛毅硬撑着疼痛，艰难的朝大楼的正面走去。 但是大楼的正面也没有了。 他发现整个大楼在跟着他变化。 他往前走几米，大楼就自转几米，始终用‘背’对着他。无论他怎么走，他永远都在这大楼的背后。 永远也走不到正门。 我草！李辛毅忍着疼痛，喘息着，这大楼难道是活的？ 不可能！ 全是幻觉！ 激动之下，他看到一个流浪汉， 流浪汉头埋在垃圾桶里，在捡东西。 他抓住那个流浪汉，一把扯了出来，“请帮我看一下！这大楼是不是真的在转动？” “唉哟哟，唉哟哟！”那流浪汉大叫道，“我知道你碰上麻烦了，但你轻点啊！” 流浪汉一叫，声音竟然十分熟悉。 定睛一看，这个翻垃圾桶的，不是二亚子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李辛毅惊道， “嘿嘿，”二亚子笑了，“你看上去挺狼狈啊，要不要我帮忙啊？” “你能帮忙？”李辛毅惊讶而又不相信。 他知道二亚子能让人遗忘，但面对这幢诡异的大楼，二亚子能做什么？ 二亚子手持一根鸡腿，啃了起来，鸡腿是他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让我帮忙，你能支付什么报酬呀？” “你要多少钱！”李辛毅毫不犹豫的说。 二亚子连连摇头，“你以为我是傻的？叶子不是钱我能不知道？谁要那种破东西？” 李辛毅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又在痛了，他勉强忍着， “你究竟能不能帮上忙？” 二亚子笑嘻嘻的，啃着鸡腿。 “看来你根本帮不上忙，赶紧滚！”李辛毅说着，扔下二亚子就艰难的又朝大楼走去。 “话怎么说的呢，你怎么说话的呢！”二亚子不高兴了。 李辛毅不打算理他了。 二亚子在背后叫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也奇怪，二亚子话音刚落，那幢大楼就不‘自转’了。 砰的一声，前门被踢开， 只见旅馆的前台，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前台冲着二亚子咆哮，“你给我站住！你偷走了我的什么？” 二亚子转身就跑。边跑还在边啃鸡腿。 李辛毅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前台。 只见前台非常着急，飞速的去追二亚子，经过李辛毅身边时，李辛毅迅速出手，将那女人紧紧抓住了。 接着，血溅了他一脸。 电锯声嘎嘎的猛然响起，前台的头颅竟然突然飞了。 李辛毅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只见两个园丁，狞笑着，一个人拿着电锯，一个人拿着大剪子。 “臭娘们死了！”园丁哈哈大笑， 李辛毅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前台？突然，两个园丁朝他看来。 “这家伙也是来参加状元大比的！” “也要弄死！” 一米多的大剪刀和电锯，一左一右袭来。 第70章 警示! 砰！ 金属交击之声。 李辛毅伸出铁手，挡住了大剪刀， 但嗞嗞作响的电锯，同时当头砸了过来。 眼前就要削到头皮了，突然那个园丁头部剧震！脑瓜碎成了几块。 只见一双大手，像捧西瓜一样，捧着园丁的脑袋， 那双手直接捏碎了脑壳。然后拎着脖子，就把那人甩了出去。 “大哥！”，原来救场的是大哥。 “小心！”大哥喊道， 另一个园丁，大剪刀丝毫没停，从另一个角度又戳了过来。 同时一声枪响。大剪刀也颓然倒地。 开枪的是刚冲出旅馆的林卉茵。 一但旅馆异常消失，他们就都冲了出来。 “异常是怎么消失的？”林卉茵朝李辛毅问道。 李辛毅朝二亚子逃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能说，“不知道。” 二亚子不知道干了什么，好像是偷走了异常的什么东西，让旅馆异常一下子就没了功能。 李辛毅喊了一声“王驴！” 只见王驴像影子一样，浮现出来，然后王驴蹲下，用无形的手触碰两具尸体。 “不是本体。”王驴说。“真正使用这两个傀儡的异常，看不出是谁。” 望着地上的尸体，李辛毅想起了园丁死前说的话。 ‘他也是参加状元大比的，也要弄死……’ 这些异常们，已经在开始杀竞争对手了？ “呵呵呵，”王驴笑道，“那得感谢你，你启发了他们。” “什么？”李辛毅惊道。 王驴语带讽刺意味，“您早上，这一轮旅馆杀过来，所有候选人都惊呆了， “他们深受启发，对啊，考试成绩怎么样，在考试前就得下功夫啊。所以，…… “所有异常，都开始纷纷提前除掉有威胁的家伙。 “状元大比，提前被你开启了。” 李辛毅…… 他当初的想法，是为了不让太多的异常聚集到一起。 但他没想到，数量众多的异常之间，其实是存在‘均衡态’的。就是因为异常众多，所以对峙之下，一切反而平静，可现在， 李辛毅这一动手，平衡被打破了。 所以李辛毅的这一决策，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队长，我们还搬走吗？”大哥问道。 既然旅馆的异常被清理了，那他们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但李辛毅一想到，对状元大比及县里的异常仍然一无所知，决定还是要搬。“我们需要更安全、更容易防守的地方。” 大哥想了想，问：“下水道旅馆怎么样？” 被改造成旅馆的下水道，四面封闭，易守难攻。倒是有点防空洞的味道，恰恰非常符合李辛毅的要求， 缺点就是空气不好，居住环境更差。 但李辛毅认为还是安全重要。 “就去那里。” 当即，一行七人收拾好离开，前往下水道旅馆。 在路上，李辛毅又问王驴：“那个叫‘胃’的异常，是专门针对我的，还是随机攻击？” 王驴说，“那就是个陷阱，‘胃’是想伏击一些竞争对手，未必是针对你的。” 李辛毅道：“那旅馆里的那些人呢？怎么藏了那么多人我们却不知道？” “那些人啊，他们本来就是这房子的主人。”王驴说道： “你自己也发现了，县大楼不是县大楼，医院也不是医院，监狱也不是监狱，所以， “旅馆就一定是旅馆吗？其实那就是一幢居民住宅楼。” “你们看到的那些人，其实是房子真正的主人。他们住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大群人跑进他们的家中，毫不客气的住了下来，他们还毫无办法， “所以，你们才是异常。” 李辛毅惊愕莫名， “我们住了三天，根本就没看见这些人啊，？” “他们一直都在。”王驴说，“只不过你们意识不到他们的存在。工装裤不是在房间里撞上过‘透明的肉团’吗？” 李辛毅…… 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所以这三天，我们跟原主人同时呆在房间里？那晚上他们睡哪里？” “嘿嘿，”看到李辛毅惊恐的情绪，王驴觉得很是快乐。 “白天你们活动时，他们就躺床底下，晚上你们睡了，他们就在边上坐着。” …… 一小时后，一行人到了下水道旅馆， 一进旅馆，李辛毅就意识到问题又来了。 万一这里也埋伏了一个异常呢？ 这个旅馆很可能也不是旅馆。但这不重要，能住就行。关键是，必须排除里面有异常埋伏的可能。 他思索一会，没有别的办法。似乎只有一招可使。 “王驴！”他喊了一声，王驴立刻便与他叠在了一起， 顿时，李辛毅就一眼看透了整个旅馆的光点分布。 旅馆里也漂浮大量的光点，其实光点无处不在，就像空气。 但没有大团的猛烈的光团，说明这里没有异常。李辛毅在旅馆里走了一遍，尽可能把光点都吸收到自己体内。就像是打扫了一遍。 他隐约听到同伴在说： “其它房间还有别的住客，最好让旅馆不要再接新住客了，但旅馆经理好像不愿意配合。” “把这些人全扔出去。”李辛毅的声音说。 林卉茵听了，震惊的瞪大了眼。 “告诉旅馆经理，旅馆我全包了。他要是不听话，先砍两条腿。” 林卉茵吃惊的捂住了嘴。 “队长！队长！”一双手用力的摇晃着李辛毅。 突然李辛毅意识到些什么，他用力的一把抓住缠绕在身上的王驴，狠狠的扔了出去， 他从疯癫状态中脱离出来。 只见老方站在眼前，正用严肃的目光看着自己。 “队长，那种神明的力量，不能再接触了！”老方加重语气，说道。 李辛毅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他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喝毒酒的，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又有什么选择？ 老方说，“队长，云紧的异常比麻田的更麻烦。” 听上去似乎是句废话。 老方继续说：“麻田的异常，是外部的显着荒谬性， “无论是人畜，献祭，都是很容易发现其荒诞性的。 “但云紧完全不同。你想一想。看到文字，你不能确信它的含义。看到建筑，你不能确信它是什么。 “甚至住了几天的旅馆，根本就不是旅馆。房间里的人，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如果这样一直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老方看着李辛毅， “这会让你无法确信自己的每个判断，这会让你开始一步步怀疑自己， “当自己彻底无法相信自己的时候，就是完全的变疯！” 这就是李辛毅面前真正的危机。 李辛毅知道，老方是对的， 他们正在丧失‘何为真实’的感觉。所有判断都不能确信。 他必须郑重考虑老方的警示。 “开始寻找撤退路线。”李辛毅说。 现在必须准备两个备案。第一选择，依然应对状元大比，减少无辜群众伤亡，击毙或控制住允长天。 但如果第一备案无法实现。那就选择第二条路， 撤离云紧县，争取及早向调查局汇报。 第71章 怪异夜 李辛毅与老方还在谈话中，一个孩子走到背后， “毅哥哥，”奶声奶气的喊道， 伸出胖胖的小手，“毅哥哥，要抱抱……” 李辛毅奇怪的转过身来，他记忆中，叮当以前好像没这么黏人的。 “叮当，你自己找个地方去玩。” “要抱抱……”叮当嘟着嘴，可爱极了。 “抱抱……”说着孩子就往身上扑，李辛毅正要一把搂住她。 突然，过道的那一头，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毅哥哥我在这里！你面前那个不是叮当！” 李辛毅猛然大惊！ 立刻，眼前小孩的真实样子暴露了出来，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孩， 也许是旅馆住客的孩子。 孩子露出诡异的笑容，胸前捆着一包东西，小灯在闪啊闪的。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那个灯急促的闪了起来。 李辛毅一把将老方推倒。 “危险！”但是已经晚了。 在这种类似下水道的密封空间中，爆炸将引起十分可怕的效应，人若是直接站在爆炸物前，会被撕成很碎的碎片。 在0.2秒的极短时间里，王驴突然从地面下窜出，身形与李辛毅叠合。 小孩被一脚踹飞，直接飞进了侧面的一个房间里，接着轰的大响。 客房里的一切都成了碎屑，爆炸的气流从客房里冲出，在整个地下旅馆的走道里冲击， 东西乱飞，墙壁和头顶的灯都被瞬间打得粉碎。 每个人都被掀翻在地，所有人的耳朵都听不见东西了，耳鸣声在嗡嗡作响， 人们趴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但是李辛毅除外。 爆炸时他离得最近。 他也被气浪掀翻了。但他立刻站了起来，似乎没有痛感。 他眼前，是无边的光点，光点像银色渔网在被风吹着一样，翻腾起伏， 一个声音尖利的响起， “嘎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嘎……” 像鸭子叫一样的笑声，接着那个声音尖叫道：“下次一定能杀了你的！” “只要杀了这个消灭过猖导的男人，我就能出名了！所有疯子都会崇拜我！” “嘎嘎嘎嘎嘎嘎……” 这些‘声音’不是用耳朵听的，是光点海洋的震动传递来的信息。 但也正由于这种震动，李辛毅看到了这条信息传来的方向。 他猛的冲出了旅馆。 你逃不了！李辛毅怒吼。 砰！砰！两朵烟花突然在面前炸开。 李辛毅吃惊的急刹。 愕然发现，旅馆外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切都变样了。 有人在放烟火，有人在路上狂奔。 哭泣的傀儡谣响起：“啊……啦依呀~……哦妹……” 吟唱声中，一群中年女人，翩翩起舞，走过街道，她们都穿着华丽的戏服，一边走一边脱。 当身体露出来后，她们取出长鞭，开始自我鞭打。打得血淋淋的。 李辛毅能感觉到那些人意识的震颤，那是痛苦的颤抖。 轰隆隆！几个大型的铁盒子冲了过来。李辛毅用肉眼仔细一看，是公交车。 长六米，宽两米的大巴。一共有十几辆。 这里有汽车？有汽车可以开？李辛毅大惊， 再一看，并非如此。大巴后面乌殃殃全是人，是用人力推的。 十几辆大巴，占满了整条马路，一一捉对，面对面撞过去，砰砰砰！辆撞完了又是另一辆，发出巨大的声响。 奇怪的是，每次撞大巴的声音，都会对那些妇女造成很大的影响。撞一下，就有几个女人摔倒。 一边是痛苦，一边是毁坏，两边彼此影响着。 那是两个异常在战斗。 ‘大比！状元大比已经开始了……’李辛毅喃喃的说道。 接着，穿红衣的小孩子又出现了。 小孩子滴溜溜的跑着，穿过街道、穿过乱七八糟的桌椅，小孩一直跑到人最多的地方，然后停下来在那里笑。 “躲避啊！”李辛毅冲着那些人大吼， 但没人理他。 轰！小孩爆炸了。飞散的肉片，像下雨。 接着有更多的小孩在跑， “咯咯咯咯！……”小孩的笑声，回荡在各个角落。 ‘那个想出名的混账！’李辛毅怒吼道，是那个想出名的异常！他在制造让自己出名的事件！ 光点海洋中，李辛毅能看到牵着所有小孩的细细的‘线’，仿佛远处有个木偶大师。 像上次一样，他命令王驴给他速度、给他快速接近目标的能力！ 王驴吼道，‘向神明借取力量！’ 刷！ 时间与空间快速切换，一晃眼，李辛毅欺身到了线的源头。一个木偶脸正蹲在那里，手里抓着大量的‘线’。 “给我死！”李辛毅吼道。 一拳击去，全打了个空。 乒乒乓乓，许多的箱子飞了过来。落在地上。箱子围绕着他，形成一个圈，把他围了起来。 啪！头顶几束光打了下来。 李辛毅发现自己在一个包围圈里，那些木箱子后面，影影幢幢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脸。 “我把他引诱来了！”木偶脸笑道。 一个一脸正气的方脸人，缓缓的爬到了最大的箱子上，他气运丹田，喝道：“开——庭——” 潮水般的鼓掌声响起。 什么？开庭？ 方脸人高声喊道：“被告人，李辛毅，谋杀伟大的疯子艺术家猖导，罪大恶极、罪不可赦！是云紧及周边六镇十乡所有人的敌人！公敌！” “本庭将给所有云紧县的疯子们一个交代！” 旁听木箱上，群魔乱舞，狂呼着：“正义！正义！审判就是正义！” “下面！正式开庭！”方脸人高喊道。 “你们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李辛毅瞪着方脸人。 他绝对没有小视他们，因为眼前这些人不是傀儡，全部都是异常。 异常居然有一个自己的法庭？ “公诉人！”方脸吼道。 接着，一个鸡头狗脸的人便走了出来，每走一步，都要颤抖五次。 “猖导，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公诉人高声道：“他本来可以创造出绚烂的、令人着迷的、让我们感动的艺术作品！猖导，就是个垃圾！” 哈哈哈哈……全场大笑。 仿佛这些人，根本没有逻辑。 “猖导是个垃圾！垃圾中的战斗鸡！但是，我们也不能让一个外来的人，莫名其妙就杀了猖导！ “我们必须给猖导复仇！” 所有异常吼道：“复仇！复仇！血腥的复仇！” “本庭宣判！”方脸人吼道，“李辛毅，用一百二十九种方法折磨至死！” 狂欢声中，审判全过程只持续了2分29秒。 第72章 什么要求 老太太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的在深夜的小道上走着。 看到路上别人家的花圃时，老太太露出微笑。 “往年的百合花，开得都没这么多这么美啊。” 老太太想伸出手去触摸，这时候围墙之外，远远的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有人尖叫。 “唉哟唉哟，这些捣蛋鬼又来了。”老太太赶紧收了手，继续赶自己的路。 不久，前方出现一个没掌灯的馄饨铺。 老太太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这黑灯瞎火的，这黑灯瞎火的，”老太太嘟囔着，四处伸手去摸开关。 啪一声，灯突然亮了。 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姑娘，嘴里咬着个雪梨吸吸果冻，一只手挤着果冻，不吭声的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小碎步走过去，“来了啊，比我还早啊。” “等半天了，老不死的。”女学生说。 老太太就像没听见，拖了一个凳子坐下来。老年人动作比较慢，摸摸索索的坐下用了老长时间。 “有屁快放。”女学生面无表情的说。 这个女学生，梳一头乖乖的齐耳发，脸庞干干净净，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坐姿也很端正。乍一看上去，像是个非常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但是一说话，味儿就很冲。像身体里装的都是炮仗一样。 “是这样哈……”老太太说，“有一件主要的事和一件次要的事……” “不重要就别说了。”女学生不耐烦道。 老太太依旧慢条斯理，“次要的事也要说的，这事呢，就是…… “允长天不许你为猖导平反和复仇。” 女学生吮吸果冻的动作停了一下， “切……”女学生不屑一顾，“凭什么？就因为猖导得罪过他？” 老太婆心平气和的说。“你根本不关心什么猖导不猖导的，你就是想多造孽。” “哼，” 女学生冷漠的说，“晚了，已经有人去找那个李辛毅的麻烦了。” 老太太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女学生。女学生变得越来越不自在起来。 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现在是状元大比！”女学生暴躁道：“我想杀谁就杀谁！” 老太太不容置疑的说，“猖导的死是允长天想要的结果。谁也不许为他平反。” “允长天允长天，什么都要听那个允长天的！”女学生暴躁的叫道，“老娘我总有一天要把允长天也杀了！” 老太太眼珠一翻，两只眼睛都变成了白的。 一瞬间她又恢复了，老太太说：“神明对你的精神状态，非常赞赏。” 说到神明，女学生就不吭声了。 “第二件事，”老太太说，“状元大比期间，不允许大规模平民死亡，若过分越矩，下场参考猖导。” 女学生的呼吸沉重起来。 “这也是允长天说的？” “是。” 女学生一把捏得果冻都爆浆了，她恶狠狠的说：“你们是不是都出了什么问题？允长天为什么要保护人类？ “你告诉我为什么？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规矩？人类就应该是我们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 老太太坐在原地，脸色肃然的回答：“这是为了神明的基业！” “云紧对神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 “神明要占据的是，这个星球上的一百亿人，所有的大陆，所有的海洋，所有的风与所有的元素， “如果每个人都像猖导那样，出于自己的冲动，把领地上所有的人命都耗尽了，神明的势力如何延续和扩张？” “人类，是神明的资源，不是你们这些卑微的疯子用来挥霍的东西！” 女学生脸部抽搐着， “别拿神明压我，你告诉允长天，他被替换的日子就要到了， “要是对我不爽，来啊，让他夺走我的权柄，来针对我啊！” “他能做到吗！” 。 。 ‘异常法庭’，审判已经结束，李辛毅立刻遭到了围攻。 李辛毅大声问王驴。“有没有什么攻击的手段！” 我可以用猖导曾经用过的力量！他自言自语说。 “人潮！” 在意识中，李辛毅似乎看到王驴的脸，刹那变成一半完好一半烧焦，那是王姐的脸， 王姐在幽幽的唱着：“找朋友，找朋友……” 顿时，四面八方涌出大量的居民，他们呐喊着像潮水一样，扑来。 这些人出现的也太快了些。 突然一个异物刺进了李辛毅的腰部，他猛的一痛，血流了出来。 随着痛感，顿时，四周的人潮都消失。 他回到了被大量异常攻击的状况中。 并没有人潮，也没有什么反攻，有的只是几十个异常想撕碎他。 刚才的事情只是幻觉！ 他全力用铁手打翻了身前的一大片人，砸碎了一个木箱，扯出一长条木板来当作武器。 这时，真正王驴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异常‘白日梦’，在身后八点钟位置！’ 一转身，李辛毅看到一个异常正在第二次发动‘白日梦，’立刻，李辛毅眼前又出现了幻觉。 他又掉进了‘梦’中， 但他知道，物理世界是不会随着意识篡改而变化的。 他不管眼前看见的是什么，只是奋力一跃，向‘白日梦’刺去。 噗嗤一声，木板尖锐的前端刺进了那个异常的身体， 异常能够在意识领域兴风作浪，但肉体还是脆弱的。 随着‘白日梦’重伤倒地，眼前的‘梦’顿时消失，连最初的‘法庭’影像也都消失了。 李辛毅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大型百货商店的中庭。四周依然是围攻他的异常。 其中有一个方脸人，就是主持法庭的‘法官’。他大吼朝‘法官’扑去，铁手打碎了他的天灵盖。 撕打之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兄弟姐妹们！” 只见一个看上去乖乖学生一般的女生，走进了百货大楼， 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正常。但现场所有异常都停了下来，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她。 “允长天让我们不要杀这个人，我们该怎么办啊？”女学生说道。 没人回答， 女学生展颜一笑：“让允长天看看，我们是怎么回应这个要求的，弄死他！” 。 第73章 联盟 李辛毅突然发现，现场的‘疯癫浓度’增加了不止一倍。王驴也立刻给他发出了响亮的警示： ‘危！’ 寻找逃跑的路线！李辛毅立刻冒出这个想法。 突然轰然大响，百货商店大门外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响起，大量的平民冲了进来。 “好朋友！好朋友！杀掉这些好朋友！”平民们吼声如雷。 李辛毅惊呆了。 他刚才使用猖导的能力，竟然成功了！ 冲进来的平民足有数百人，一下子就把那些异常淹没了。 女学生尖声大叫：“就是普通人类而已，杀光！……” 接着声音就听不见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十来个异常当场被踩死。一些异常立刻开始使用能力，于是，人潮中有些人开始举止怪异。 自己是可以使用猖导能力的！ 李辛毅又惊又喜，他立刻再次集中心神， ‘疯潮！’ 他吼道。 他感觉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许许多多的光迸射出来，被驱使的数百个人们，脑中的萤火虫再度发亮。 他能感觉到数百人的意识，而正常人的脑组织是无法支持这么多的混乱意识的，这个过程，其实非常痛苦。 脑中的疯狂源源不断的涌出，痛苦不断的剧烈，接着他也意识恍惚…… 女学生在疯狂的叫：“怕什么，给我继续作战，到死为止！” …… 但是，数量不多的异常已经挡不住了，几位手下不由分说，把女学生扛起来，向后门跑去。 女学生就这么一路疯叫着，一边被带走了。 李辛毅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你用力过猛了！’ ‘你要慢慢的熟悉这个过程。’ …… 李辛毅恢复了意识，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老太太。 他再转头四下张望，整个百货大楼都差不多清空了。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由于王驴还未离开，李辛毅立刻看到了老太太，是大团的、升腾的‘火’。 这也是个异常！ 警戒心立刻提升。他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你还怕异常？”老太太平和的说，“你自己不也是异常吗？”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李辛毅戒备的问道。 “如果我不来，那个女学生是不会这么轻易就退走的。”老太太说，她在百货大楼的遍地狼藉上溜达了一圈。 “那个看上去像女学生一样的异常，叫心炽。”老太太说，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人就充满了恶意和斗争的欲望。 “状元大比这件事，不完全是允长天发动的。此事与心炽的能力有很大关系，在心炽的影响下，所有的异常都有强烈的彼此恶意。 “就连普通人也不能避免她的影响，如果你见过三个假县长，你就知道了。” 李辛毅惊讶的张了张嘴。 他只见了女学生短短一面，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攻击能力。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危险的家伙。 “她是状元大比中，最大的威胁，很有可能夺魁。”老太太说，“而我是来给你提建议的， “你现在也是异常了，只有和别人一起联盟起来，作为一个整体，才有可能阻挡得了心炽。” 李辛毅已经缓过神来了，他问：“你究竟是谁？” “我是希望。” 老太太微微一笑。 希望？ 李辛毅觉得一阵荒谬。 异常不是疯子吗？怎么可能有这么积极正面的词语？ “你跟我来。” 没过几分钟，李辛毅就知道这老太婆为啥叫希望了。 她看到蜘蛛网上，一只虫子正在被蜘蛛吃掉，就对着虫子说，“加油啊！不要放弃！作为一只虫子，你要勇敢的活下去啊！” 这就是希望吗…… 李辛毅无语了。 说到底，她还是疯的。 “允长天希望所有异常都能达成一个协议，”老太太说， “状元大比仅仅作为异常之间的决斗，不要造成大量平民死亡。尤其禁止猖导那种动辄成千上万的牺牲品的行为。 “但是，心炽拒绝了这个协议。” “允长天真这么说了？”李辛毅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说，“允长天要杀猖导，有多个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猖导杀人太多。” 李辛毅有些将信将疑。 “异常也可能是善良的？”他故意这么说道。 “我可是希望啊。”老太太微笑道。“让我给你介绍更多的朋友吧。” 说着，向前一指。 眼前有一大群的形形色色的怪异的人。 其中有几个是李辛毅见过的，老太太指着第一个人向他介绍说： “小偷。名字也叫二亚子。他能乘人不注意，偷走最宝贵的东西。” 站在眼前的正是二亚子，他还在啃那个鸡腿，啃得只剩两根鸡骨头了。朝李辛毅嘿嘿直笑。 接着老太太指着一个球说，“替身m。她可以把两个存在进行身份交换。” 这就是原先住下水道旅馆的m了。m现在又找了个黄色的球，至于本尊在哪里，李辛毅没有看到。 老太太向众人介绍李辛毅，说：“李辛毅继承了猖导的力量， “不过，他还没有发育完成。未来的能力是什么是不确定的，所以，先用‘剧情’来称呼他吧。” 李辛毅看着眼前这些异常，如果不是亲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跟一群神经病站在同一个阵营。 他默默的想。有可能他已经被老太影响了。但他没有挣扎。 。 在几公里外。下水道旅馆里， 残骸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异常劳累，带着伤痛，准备上床入眠。 老方在灯下写写划划，他在规划明天去寻找‘撤离云紧’的路。 突然，在床上，茉莉猛的坐了起来。 “爸爸，妈妈！”她叫着。 从床上跳下地，茉莉拉开门，猛的跑了出去。 惊得正好路过的林卉茵吓了一大跳。 林卉茵顿时觉得不对，她急促的敲了几声岚箐的门： “岚箐，你快出来，茉莉好像不对劲！” 夜色中，茉莉一路狂奔，她大叫着，朝路上经过的一对夫妇奔过去。 “爸爸！妈妈！” 那对夫妇看到茉莉这场景，吓得连连后退。 “终于找到你们啦！”茉莉大哭着说，“我好想你们，好想你们啊……” 身后，林卉茵和岚箐匆匆的追了过来，看着这个场景，脸上全是不自然。 那对夫妻起码八十岁了。很明显不是茉莉的父母。 第74章 老方 老方今天有任务要做。 可能是年纪大了，或是环境关系，他睡眠很浅。时间没到他就醒了。 醒了之后，老方先去公共厨房弄早点。由于他习惯做这些了，所以给同伴们也顺手准备了早餐。 回房的时候，他听到女生们的房间有人轻声说话。 门没关紧，他看见林卉茵轻轻搂着茉莉，茉莉脸色苍白的依靠在对方肩上。岚箐则是冷静的坐在一旁。 老方朝岚箐招了招手。两人私下说话，老方问：“茉莉情况怎么样？” 岚箐说：“她昨晚就清醒过来了，现在就是情绪不好。” 茉莉昨晚很快就清醒了，那对老夫妇并不认识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情绪非常激动。对父母的思念超过了一切。 两个女人劝了半天，把她带回了旅馆。她现在状态挺稳定的。 “但我还是有点担忧。”岚箐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她被异常影响了？以后还会不会发生？” “只能把她看牢一点了。” 说了几句话，老方说，“我要出去了。” 带上自己的背包，老方就出了门。 老方在麻田的时候就发现，无论镇子还是县里都没有地图。 可能是‘删除知识’时，地图都被毁掉了。但也有可能，这种小地方本来就没有印刷发行的地图。 老方需要自己掌握地理情况，他需要一个比较高的可以望远的地方。 老方路过了龙窟。朝县北走去。 现在整个县都比较平静，好像疯子们在夜里闹腾太厉害了，每天清晨的时候，都是异常最安静的时刻。 老方找到一个类似于自来水塔的建筑。他爬到高处，观看整个四周的地形。 这个县地理位置本来就非常封闭。四面环山，在没有装备没有后勤的情况下，这些山都是不可翻越的。 也许山上也有山路，但没有条件去探索。 接着他眺望另外几个方向，但视野受阻，他需要赶往县的南部。 赶往南部的时候，他再一次经过龙窟。 现在街道上已经出现一些疯子了。看来有人已经睡醒了。 “万物都是有生命的！”一个疯子对着空荡荡的公路演讲，“对于石头来讲，人类的生命短暂到不值一提！ “石头只要睡一觉，人类的几代人就过去了，对于石头和大山来讲，人类根本就不在它们的眼里！” 这个疯子的观点还挺有趣的， 没想到楼上突然扔下来一个花盆，把那个疯子砸死了。 老方惊愕的往上看，只见五楼一个人影缩进了阳台里。 老方有些担忧的想到了李辛毅， 李辛毅昨晚没回旅馆。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队长是怎么生存的？ 他一直来到县的西南方，老方看见一条大江，滚滚的从边境流过。 如果能搞到一条船……。老方沉思着。 随着他在县里四处走访，渐渐的画出了一个很不精确的云紧县的地图。 现在还有一个平坦的东部需要亲眼看一下，老方觉得那地方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又一次经过了龙窟。这次，老方觉得有趣起来。 为什么每次我都经过这个建筑？他拿出自己的地图，看了起来。 他发现一件事，‘龙窟’其实是镇守一个重要方位的，县里的若干大道，都与之接壤，这个建筑在地理上一定很重要。 是不是有着某种风水上的说法？。老方心想。但他一点也不懂风水， 每到这时候，老方就会怀念以前执行任务时，有网有设备，只要把这个问题敲进终端里，关于风水的相关知识就会出现在眼前。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 突然，远处的街道上似乎出现了骚动。 几匹高头大马，拉着一个类似‘轿子’样的东西，正在大街上前行。 轿子里有什么不知道，但是轿子顶上，坐着一个女学生。 女学生前进到哪里，周边的所有一切就开始沸腾起来。 原本安静坐在树下的老人眼冒凶光，纷纷跳起来，原本还在家里睡觉的异常，更是一个接一个从床上跳起来，他们爬到自家窗户上，朝外面兴奋的看着。 ‘不妙！’老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他朝身就跑。 这个女学生似乎把整个云紧县都激活了， 老方曾经走过的那些街道，全部变成了修罗场，争斗、抢劫、厮杀开始处处可见。 他知道‘女学生’是个非同寻常的存在。 幸运的是，几乎没有异常主动找老方的麻烦，老方专挑小路和僻静之地走，还是能避开那些疯子的。 经过东躲夕藏的奔波，老方最后赶到了东部， 他最抱有希望的地方，他猜测这里应该有个机场。 等他赶到所谓的机场，立刻就知道希望落空了。 跑道上看不到一架飞机。候机楼已经被一大群疯子占据了，玻璃处处碎掉，里面旌旗招展。 远远的看了一眼，简直就像一个妖魔的山寨。 从种种迹象看，里面住着一个外地赶来的强大异常。 这个异常没有住旅馆，直接占据了这个候机楼。 老方知道肯定没戏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嘀咕着。 鬼使神差的，他又朝‘妖寨’看了一眼，这一看，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大脑一阵麻痹，电击般的痛感，他痛苦的叫了一声。 他被那个强大异常注视了！ 单单被注视一下，就有这么强的痛苦！ 他疼痛的全身汗都出来了，跪倒在地。 他单独的跪在一片空地上，四周并没有追过来什么怪人。 ‘这是怎么回事……’老方喘息着，‘明明隔了那么远，它是怎么注意到我的，又是怎么影响到我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老方无法摆脱他作为‘研究人员’的思维方式。 是超声波？ 声波也许能穿透墙壁和颅骨，特定的声波也许能够直接影响大脑……但这不能解释人的意识被随意篡改。 是催眠术？催眠没有那么强大， 致幻剂？ 也许我们都被不知不觉中注射了某种药剂？ ……他脑中纷乱无比。 一个声音怪笑着响起， ‘可笑！可笑！’ “居然还在用理性对神明进行分析！” “你们这些家伙，之所以愚蠢，就是因为你们摆脱不了固化的思维， “神明，是不可理解，不可名状的， “是不可能用理性分析祂的！ “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明白，科学就是一场骗局，规律就是一种假象！你们都被愚化太久了！” 第75章 煽动 老方全身颤抖。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他呼喊道。 要让他放弃研究了几十年的科学与理性，他做不到。 真正的超自然是不存在的！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解释它的原理！ “咯咯咯……”那个声音笑道， 突然，一个不可名状的画面出现在老方的脑海中， “走进来，你自己就会知道了……” 那个声音在呼唤他，上前一步。 老方曾经被猖导控制过，但他没有获得能力，并没有变成异常。现在，这个强大的异常提供了这个机会，他可以直接变异。 “滚开！”老方连连后退， 这种后退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脑中的图像始终就在他「里面」。 “作为一个研究者，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亲自一探真相吗？” “真相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声音诱惑着，“亲自进来，感受一下，变成我们，这样你就明白了，” 滚开！老方大吼道。他从地上爬起来，拼命的朝远处逃去。 他知道，只要接受了那个邀请，自己就会放弃理性思考。放弃逻辑。 迎接他的不会是什么真相，而是对真相再也不会在乎了。 他一直跑了半个小时，也许是离候机楼远了，脑中的幻像渐渐消失。 老方喘息着，可怕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同时，另一个念头从角落里升起…… 这就是异常的样子？异常会看到的影像？还是他们的内心世界？ 那么队长…… 队长已经是异常了， 队长还算是人类吗！ 。 。 云紧县的中心，由于心炽发动了游行，大量的异常被激活了。 整个城市中心，骚乱，兴奋。 李辛毅心里冒出四个字：百诡日行！ 在他的身侧，声音嘈杂，大量的异常也骚动着。 “心炽的行为，是在宣战！”一个异常大叫道：“我们必须应战！” 接着便是欢呼声，每个异常都双眼发红，产生了不可自控的怒气和仇恨感。 然而，李辛毅离开了人群，“我不参加。” 顿时，许多双眼睛朝他看来。 “我只想找允长天。”李辛毅说，“谁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在李辛毅看来，允长天才是目标，是伪神，也即问题的根源。 在街头巷尾的动乱上消耗自己没有意义。 他身体已经不在巅峰状态了，他不能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消耗自己。 “你不可能找到允长天。”一个声音说。 “为什么不可以？”李辛毅皱眉。 “不是不可以，是不可能。” “除非他亲自找你。”老太太「希望」的声音响起，她朝他走过来。 “你听说过阿特拉斯吗，一个用肩膀背起整个世界的神。” 李辛毅不明所以。 “允长天是第一个异常。他是第一个接触神明的人。在他之后，才有第二个第三个……正因为如此，他也被称为神。” “所以？”李辛毅疑惑的看着老太太。 “你回想一下传说中初代的神后来都怎样了，”老太太说，“盘古化成了大地山川，西方的神则用永恒背负世界…… “最原始的，最强大的神，几乎没一个是快乐自在的生活着的。” 李辛毅十分愕然。 “那允长天……” 老太太说，“你不是很疑惑，为什么观察不到允长天吗？” 她指了一下四周漫天的光点：“这些全都是允长天。” “允长天是光点？”李辛毅感到不可思议。 “究竟什么意思，你给我说说清楚！”李辛毅这下不肯放过老太太了，他拉住她，非要问个明白。 老太太说，“你觉得那些光点真的就是神？ “不是的，那是允长天在模拟神真正的样子。其实神是肉眼看不见的。 “我们观察不到允长天，是因为我们都在允长天里面。” 对于这些话，李辛毅像石像一样，僵住了半天。 然后大惊道，“难道！……我们都是在允长天的大脑里面？”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荒谬的想法。 虽然这根本不可能，但这似乎能解释很多东西。 。 没等他问清楚，街头不远处，猛烈发生两起剧烈的爆炸。烟尘四溅。碎瓦碎石像下雨一样掉在人们头上。 女学生的身影，鬼魅般的突然出现在这片街区。 当心炽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异常变得比平时更不对劲了。 两派人厮打在一起，有的异常更是自己人咬自己人。 所有的异常开始使用能力，现实被扭曲得像一团浆糊，什么也看不清。光点之网极度混乱， 在所有混乱之中，只有心炽却容光焕发。 一只手放到李辛毅的肩膀上。 “如果你终结这场状元大比，就一定能见到允长天！”老太太说， 李辛毅微微一怔，然后朝老太太看去， “你是说……让心炽死？” 状元大比与心炽的能力有关。如果心炽死了，那么大比就结束了。所以，要终结混乱，最迫切的不是杀允长天，而是杀心炽。 李辛毅向心炽的方向望去，她就像是巨大喷发岩浆的核心， 她四周全是沸腾的疯狂。她被火热的岩浆捧在中心。 不要说刺杀她，就算是想接近她，也要经过成百上千的疯狂异常。 这简直不能称作‘不可能的任务’，这简直就是自杀。 老太太微笑道， “希望，要抱有希望啊！” 老太太的毒鸡汤，没想到，却一下子被李辛毅听进去了。 此时他距离‘希望’三米，距离‘心炽’三百米，两个强大的异常，同时搅动和扭曲所有的人意识。 他一下突然就失去了冷静。同时被两者影响了。 “让我去杀了她！”李辛毅吼了起来。 “我来帮你！”一个同样热血沸腾的声音吼道。 转头一看，是只黄色的球。 李辛毅顿时又有了个主意，“是否可以给我制造一个替身？” 让替身从正面冲上去，自己从侧面偷袭。 “没问题！”m喊道。 两人同时冲向心炽。 突然，人堆中钻出一个红色的小孩。 轰！一声巨响，又爆炸了。 李辛毅像断线的风筝，直直的飞了出去， 他像颗炮弹，撞进了路边的一家商店里面。 《诡秘三体》76 佯攻 李辛毅整个摔进商店里，打翻了一片东西， 只听乒乒乓乓声，许多银色的锅啊、垃圾桶什么的倒在地上，还摔碎了两个花瓶。 这是一个卖玻璃与不锈钢制品的商店。 坐在地上，李辛毅气血上涌，不到24小时他就被近距离爆炸袭击了两次。 纳米机器人在体内蠕动，全力的修复着，但李辛毅能感觉到，什么地方还是受了损伤。 是那个该死的木偶脸！李辛毅恨得牙痒痒。 他捡起一根长钢签，就朝商店外走去。要去找木偶脸算账。 那根钢签有一根指头粗，头部是尖的，正好可以当利刃用。 走出店门，李辛毅看到‘花轿’正在缓缓的离开，从这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心炽的一个背影。 心炽要离开了？李辛毅一惊。 街上战斗正酣，厮杀开始不久，心炽怎么会急于离开？ 李辛毅心下一急，立刻把寻找木偶脸的念头抛开脑后，发足狂奔了过去。 绝不能错过这个刺杀心炽的机会！ 奔到不足一百米的时候，‘花轿’边有不少异常发现了他在接近。 立刻有大量的异常向他涌了过来。李辛毅挥动铁拳与钢签，一顿猛虎下山的操作，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什么的，他竟然从大量的人群中杀出路来。 轿子顶上的心炽察觉了什么，转过头来，冷冷的注视着他。 李辛毅跳起，一只手抓住花轿的顶，纵身便翻了上去。 近在咫尺！ 死！ 一声怒吼，猛击。 接着，哗拉拉大片的碎裂声，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变成了碎片。 碎片仿佛瀑布一般的洒了下来。 李辛毅重重摔倒，发现自己还在那家商店里面。 他一跃而起，迟疑不定， 又是什么未知的能力？ 怎么能够把自己送回来的？ 来不及细想，外面的喧闹声再度响起。 迈出店门一看，只见花轿缓缓驶过，能看见心炽的左边侧脸。 心炽路过！他立马加速追了上去。只见花轿旁，一个异常猛的转过头来，掏出一把手枪， 枪口便对准了他。 这异常有枪！李辛毅一惊， 两颗子弹射出，直接从他胸口穿了过去。 但他却没有受伤。 这不对劲！ 接着，如大浪一般的众多异常冲了过来。 他连一秒钟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下意识的反应。 像上一次一样，单手抓住轿顶，翻身跃上。 锋利的钢签刺向女学生的颈部动脉…… 哗啦啦，整个世界又碎了。 他又掉回了商店中，倒在地板上。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 李辛毅有点恼怒了。店外喧闹之声再次传来，李辛毅抄起钢筋，……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只见店里，一个个玻璃制品，一个个不锈钢制品的表面，都光滑如镜， 镜面倒映出一个个变形的世界。 “草！我掉入镜子里了！” 怪不得，所有的攻击都不起效。因为镜子里只有虚像，没有实体的！ 这又是什么异常的能力？ 他瞪着眼，左看，右看， 最后发现墙壁上有一面大大的镜子。他看向镜子，镜子也看向他。 怎么逃出去？不知道。 只能盲目一试了！ 他迎面向那镜子冲了过去。并且做好准备撞到硬物上。 没想到，什么也没感觉到。 他一头扎进了镜子，同时，从镜子里钻了出来。 店外的喧闹又再度传来。 外面，两派异常已经打得如火如荼。透过店门向远处看去，轿子顶部，心炽笑颜如花，这次是面对着自己的。 李辛毅在自己手臂上用力掐了一把， 这次应该是真的！ 正念头转到此时，他的背后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挥臂一拳向他后脑勺打来，出拳时竟然有一股劲风！ 李辛毅猛的一缩身形，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向后一个扫堂腿，向那人的胫骨扫去。 这一扫力度极大，任何人被扫中肯定跌个人仰马翻。 没想到，那人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轻轻一跃，便闪过了这一腿。 是个行家！李辛毅一惊。 两个人噼噼啪啪，一瞬间便对打了六七个回合，招招都劲力十足。 这时候，李辛毅是震惊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个人实力竟然非常强！ 自从来到麻田和云紧后，李辛毅处处碰壁，但要论真刀实枪的打架，老实说，这地方没有一个能称得上对手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受过特种兵魔鬼训练的。 即使像疤脸那种肌肉男，力气再大，跟特种兵打架也根本不是对手。 一个业余一个专业，差距是本质性的。 特种兵碰到一般普通人，都秉持「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的原则，因为一动手，对方就得躺进医院。 但李辛毅万万没想到，云紧县还有一个这种级别的高手。 这人什么来头？ 也是来执行任务的？或是退伍的特种兵？李辛毅一边对招，一边心里估摸。 眼见手上讨不了便宜了，他从一旁抽出根钢管。 砰！金属重响， 两人均手持钢管，打在一起，就跟打铁似的，砰砰响。 “你究竟什么来头！”李辛毅吼道。 那人却不答，手上愈发用力， 找准机会，李辛毅斜着一腿踹过去，正中那人的腰部。 击中了！ 接着，李辛毅自己就横着飞了出去。砰然撞倒一排货架。 明明是他击中了对方，自己却飞了出去。 顿时，李辛毅心中明悟， 我明白了！ 他一跃而起，招了招手，让对方继续来攻。 那人钢管直击面门而来。 面对迎来的劲风，李辛毅却也没有躲闪。而是迅速的转身。 顿时，两人攻向同一个方向，两根钢管，一起劈向墙壁上那面大镜子。 砰然大响，哗拉拉，银色四溅。 镜子粉粉碎，所有的碎片当中，传出一声惨叫， 七零八落的镜子碎片中，掉出来一个头破血流的人。 李辛毅一把抓住那人，将之拎了起来， “你以为我疯了就看不出了？跟我对打的，就是我自己！” 刚才与他战斗的男人突然就不见了。 《诡秘三体》77 希望之喊 镜子里那人，头破血流，被钢管砸得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李辛毅细细一瞧，这个人从没见过。 “你是谁？”李辛毅心下疑惑。 这人是什么能力，能制造出另一个自己，还能与自己对打？难道……是替身？ “你是m本尊？”李辛毅怒喝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让你造一个替身，你为什么让替身来对付我自己？” 李辛毅啪啪扇了那人两嘴巴。 那人吃了两嘴巴，反而清醒了，满头是血，嘿嘿冲着他笑。 “你笑个屁，不是说好，我们是一伙的吗？” 那人狂妄道：“去你妈的，谁跟你是一伙的。老子是异常，老子想弄死谁就直接弄了，” 听得李辛毅怒气攻心。 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喂喂，还以为你够精明呢，怎么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随着声音传来，一个黄皮球弹啊弹的跳进来。 李辛毅吃惊的看着球：“是m？替身？” 黄皮球弹了一下，一个声音说：“我的大名可不要被这厮玷污了。这人是心炽手下的，他叫镜子。” 李辛毅恍然大悟。 镜子满脸的血都流进了嘴里，齿缝里都是红的，嘿嘿的笑着，“替身，你丫别装……” 扑哧一声，只见一根钢签扎进了镜子的眼球，直入大脑，镜子立刻没声音了。 m杀了他。然后，皮球用教训的口吻对李辛毅说：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以为别人是我，” “行了，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还有任务要完成呢！” 外面突然杀声震天。 好像形势起了什么变化。 走出门一看，战局已经完全一边倒了。 自己一方的异常，数量远不如心炽。 心炽的蛊惑力，可以说是逆天了，随着战斗的进行，她这边的人越来越多。 她越是疯狂，人就越多，人越多她越疯狂。 心炽坐在花轿顶上，兴奋的小脸通红。 眼见敌方败退，不少人已经开始逃窜，她大叫着： “追！追！要全歼！” 满街的异常像妖魔鬼怪的洪流，兵败如山倒，向远方逃窜。 “愣着干什么！目标越跑越远了啊！”黄皮球叫了一声，飞快朝前方滚去。 李辛毅却是脸色发青。 这局面，还追上去干什么？ 往前一段距离，只见老太太在人行道上，她不停的咳嗽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喘气，好像这一切让她非常难受。 有人折了一根树枝给她当拐杖。她拄着拐杖，还在努力的往前走着。 似乎她身上的病发作了。 当她看到李辛毅的时候，用焦急而愤慨的情绪喊道：“你作为刺客，冲上去啊！要是心炽赢了这场，可就大事不妙了！” 你这是让我去送死吗？李辛毅脸色有些难看， 心炽已经控场了。这不是可以斗一斗的局面。而是明显败了啊。 但老太太说： “不要担心，我可以拼全力，给你买一个机会！” 买一个机会？李辛毅心生疑惑。 “拼掉所有人！给你创造刺杀的机会！”老太太脸色铁青的说。 她往战场看了看，又转过头来看着李辛毅：“你要明白，要是心炽完全主导局面，就会有大量的平民死亡，你要想想后果！” 李辛毅有种错愕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关心平民。 但她是他见过的头一个关心人们生命的异常。 在这个疯狂的没有任何理性的世界里，这种‘善良’是如此的稀有。 稀有到李辛毅看到都会诧异。 当老太太为人命而激动的时候，李辛毅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感动。 不管她给出的希望，是真实还是虚假的。他决定为她的这些话，也要冲上去。 这时候，老太太拿着拐棍，重重的在地上一捶， 声音立刻在方圆数里范围里响了起来， “希望！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我们永远都有胜利的希望！” 希望……希望……希望…… 声音远远的传出去， 那些逃了几里地的异常，突然都停了下来，眼中发出了另一种光芒。 “我们还有希望！” “我们要战斗到底！” “我们可以击败心炽的！” 所有异常奋不顾身的吼了起来，本来都在逃命，现在立刻转身开始浴血奋战。 这些家伙，数量与心炽的人差不多是一比五的差距。然而，在希望的鼓舞下，这些人像是完全忽略了规律，他们竟然相信自己能够取胜！ 看到敌人前来送死，心炽开心得不行。 挥戈开宰，血流成河。 被老太太影响的人，没一个逃跑的。全都战到最后一息。 这景像，让李辛毅觉得十分震撼。 他从来没想到过，‘希望’这么温暖的东西，竟然可以成为这样残忍的工具。 希望的力量像波浪一样，在空气中一波一波的传递。 接着，李辛毅觉得自己心里的一丝抵触也渐渐融化，荡然无存。 “我们上！”李辛毅吼道。 黄皮球在地上一弹，“你的替身已经准备好了！” 接着，李辛毅便看到身侧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那些死士的拼死抵抗，创造了有利于刺杀的条件。”m说，“你放心的冲！ “如果这个替身死了，在50米之内，立刻会有另一个人成为你的替身。 “也就是说，替身永远用不完，让他去送死，你则迅速的寻找刺杀机会！” 又有一个声音叫道。“等一等！”只见二亚子远远的跑来，手里扬着一把手枪，“我给你偷了把这个！” 李辛毅略有诧异，接过枪来打开一看，突然皱眉，“还有子弹吗？” “没有别的子弹了。”二亚子说。 “你在开玩笑？”李辛毅无语道，“枪里只有五发子弹？” “五发子弹足矣！”老太太充满激情的说。“消灭恶魔，一发有效的子弹就够了！” 每个人听了她的话，都觉得激情难耐，胜券在握。 李辛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老太太面向战场，再次高呼，声音震入云霄， 「希望！希望！」 金色之光荡漾开来，波及十里。 大批的死士慷慨倒下。十里长街尽踏红泥。一个刺客踏上了征途。 。 -------------- 解释一下改书名。 原名《诡秘三体》是有其含义的，但其真正的含义，大约五十万字才能讲明白。显然，没人等得了那么久。 而这个书名，在新书期非常的不受待见。卡在收藏 1 千都一个月了。没有办法。翻看了一下本月收藏过万的书都起啥名字，于是最后换了一个这个。 这个名字可能也不是很好，但我起名废，也是没治了。 只是希望加点收藏，不要扑太惨，请读者佬/姥们见谅 《诡秘三体》78 一团乱 《诡秘三体》78 旅馆里，林卉茵发出一声惊叫。“唉呀！茉莉又跑出去了！” “怎么又出去了？现在兵荒马乱的……” 脚步声乱响，林卉茵和岚箐追了出来。 在街道上，茉莉双眼充满渴望的，四处张望着。 “这位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请问你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吗？” 被问话的那个人一脸惊慌，连忙跑掉了。 “这位女士，请问你知道吗……” 茉莉随便拉到一个人就问。最后还蹲下来，问一个小孩。 “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的！”茉莉抓着那个惊恐的小孩，摇晃着。 这时她的双臂被人抓住，林卉茵和岚箐强行把她拉走了。 “你们不要拉我，我马上就问到了！”茉莉叫着。 林卉茵试图让她清醒：“茉莉，那些人都不认识你父母的！” 岚箐则是冷静的说，“茉莉，我们都会帮你的，相信我们，但是，现在外面太乱了，等一切平静下来，我们再一起找……” “等一等，！”茉莉叫道：“那是线索！” 只见她冲向了一棵树，对着那棵树问道：“请问，你知道……” “这可怎么办啊？”林卉茵捂着脸说。 岚箐走过去，对着茉莉背影说，“茉莉，这是一棵树，树回答不了问题。” 茉莉全身一震，再次仔细的打量，仿佛才意识到眼前只是一棵树。 “这，我，我其实是知道的，树，树它也是线索啊……” 岚箐用力把她肩膀一摁，让她坐下。 “茉莉，在县里都陪你找了几天了，你一直说有线索，却从来不说是什么线索，你究竟在找什么？” “啊，这……”茉莉却是支支唔唔的。 “究竟是谁告诉你的？父母在云紧县这件事？说这话的人可信吗？” “是，是……”茉莉竟然回答不上来。 岚箐和林卉茵对视了一眼。 岚箐说：“在猖导的控制下，没人能离开麻田的。所以你父母为什么可以离开麻田，有合理的解释吗？” 茉莉无法回答。 “所以，并没有人告诉过你确切的线索，对不对？”岚箐直视着茉莉， 茉莉却回避着她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说父母在云紧？” 岚箐一个问题接一个，连珠炮似的， “茉莉，你要相信我们，我们是朋友，我们会帮你的，但你必须诚实，你不能骗我们！” 茉莉终于绷不住了，“没有人说过！没有人说过，是我自己说的！” 她带着哭腔说道，“我在麻田，哪里都找遍了，我用尽了一切办法！ “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 “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死了，他们一定还活着的！我不能接受他们不在了！” 一切都明白了，茉莉的父母根本就不在云紧。茉莉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崩溃，所以找了一个理由， 只要她内心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只要假装还有线索，她就可以逃避残酷的事实。 从麻田来到云紧，也是一种变相的逃避。 一时岚箐和林卉茵都说不出话来了。 “可是，人总要有希望啊，对不对！”茉莉辩解道，却不敢正眼看她们。 “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我就要继续找下去！我不会停的！ “来到云紧后，我的感觉更强烈了！那种希望，是真实存在的！我能感觉到，他们一定就在这里！” “我要抱着希望继续找下去！” …… 。 爆炸，杀喊，冲撞， 撕扯，血溅，伤亡！ 在战场上，李辛毅在血海中前行。 突然，一阵狂呼欢叫之声，整个战场的队伍，都快速的向前冲去。 花轿也开始向前行驶。 ‘怎么回事？’ 原来自己一方的阵营又被冲垮了。 虽然老太太发动了死士反击，但数量毕竟是远远不够的。这些人构建起的防线，经不过心炽力量的再三冲击。阵线又崩了。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战线一崩，心炽手下的人，就像洪水一样无情向前席卷。 阵线前移，花轿也就动了。 现在的情况是，一大群疯子追着一小撮疯子们，花轿跟在大群疯子后面，替身追着花轿，而李辛毅追着替身。所有人都在往前跑。 突然那个替身跟几个异常打起来了。 那替身三拳两脚，打翻了几个疯子，还从对方手里夺过一把砍刀，像切西瓜一样劈开敌人。 李辛毅心想，身手不错！ 眼见替身引开了注意力，他乘机冲向花轿。 没想到，替身干翻一群异常后，直接朝另外一头跑了。 直接离开了战场，跑向居民大楼去了。 咦，怎么回事？ “m！你的替身失灵了！” 回过头一看，m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让李辛毅全身一个激灵。 “毅哥哥！” 视野中出现了一幢独特的建筑：下水道旅馆。 原来，战局一边打，一边在移动，打了两个小时，也向前移动了数里的距离。居然大部队都移动到了旅馆这里。 只见叮当从旅馆大门里走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人跟着。 叮当就站在街上，冲他的方向喊道：“毅哥哥！” “危险！回去！”李辛毅吼了一声， 突然，叮当身前出现一只手臂，弯臂一抄，就把叮当拎了起来。 竟然是那个替身。 看到此惊，李辛毅眼睛都瞪出眼眶了。“你在干什么！” 他再也顾不上心炽了，拔腿就奔向旅馆的方向。 “你给我住手！把她放下！听到没有！”他朝替身疯狂的吼道。 那替身一只手抓起叮当，转身朝街道的另一边跑去。听到李辛毅的大吼声，那人转过头来，惊愕的看着李辛毅。 李辛毅吼道。“把女孩给我放下！” “退后三步。”只听替身沉声说道。 “你给我把她放下，不然我不客气了！”李辛毅情绪急躁，想往前冲，但忌惮对方手里有人质，不敢离得太近。 “退后三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替身板着脸说。 李辛毅停下了脚步，“好，好，”他平静的说，“我都听你的。” 突然伸手拔枪，枪声响起。子弹出膛。 《诡秘三体》79 救叮当 以极快的速度拔枪射击，这是西部电影里常见的桥段。 直到今天，这个技术仍然有实战的价值。作为战斗者，李辛毅练过这个动作不下几千次。 佯装配合对方，让其警惕松懈，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拔枪，务求一击必中。 练这个动作，要熟练到枪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哪怕枪不在手上，它只要存在，就能马上出击。要一直练到‘拔枪’这个动作，不占用头脑中的任何注意力，像喝水呼吸一样流畅。 李辛毅开枪射击的时候，瞄准的是对方头部。因为头部离叮当较远，而且一击中后，对方就不可能再有能力反击。 砰砰！李辛毅开了两枪。 却同时有四声枪响。 他与替身同时开枪了。这一幕就像是‘镜子’的重演一样。 替身的身手竟然可以这样敏捷！ 他和替身同时在快速的闪避， 接着他感觉到还是受伤了。 滴滴答答的血落到地上，伤到了手臂，没有伤及要害。 对方比他有优势得多，因为他打的是对方的头，对方打的却是他任意部位。他的目标面积更大。 来不及细想，枪声又响起。 砰！砰！砰！ 在最初两枪落空之后，两人快速的跑动，同时继续寻找机会射击。 四周全是狂乱奔跑作战的疯子们，视线时不时受阻，他们就在疯子人群中，隔着一个个的人肉对射。 草！李辛毅大骂道，怎么tmd只有五发子弹！ 他扔掉枪，拔出那根尖利的铁签，现在只能靠博击了。 突然，街道远处奔来三个女人。李辛毅一看到她们，就震惊了。 ——你们没事到处乱跑什么！ 三个女人，就是正在往回赶的茉莉、岚箐和林卉茵。 “不要过来！这里有个危险分子！”李辛毅朝三个女人大吼道。 三个女人根本没听见，那个替身抱着叮当，也正在急速的奔向她们。 眼前双方就要碰到一起了，李辛毅急得把嗓子都喊破了，“畜生！不要碰她们！我饶不了你！！” 轰然一声大响，一条小巷里的居民，全部被李辛毅召唤出来了。 人潮！ 他要冲散替身和三个同伴。 冲出来的疯子，忽拉拉的大群大群的，就像消防龙头打开了水闸，替身和三个女人被人群冲散了。 “小心！都是疯子！”林卉茵大叫着，被卷入了人群。 叮当看到突然出现那么多张牙舞爪的疯子，也是尖叫不已。 李辛毅集中精神，意念连接大群人马，光点狂热的喷发着。 他第一次试图发出明确的指令： “攻击那个替身！抢回我的叮当！” 命令已经发出，所有疯子动作立刻改变。 “啊啊啊！”传来叮当惊恐的叫声。大群的疯子突然转身，扑了过来。 替身惊得连连后退。 由于替身在急速后退，所以后背就露了出来。 李辛毅拔出铁签，恶狠狠的迎着那人的后背走去。 “危险啊！叮当！”疯子人群的女人，尖叫着发出警示。 突然李辛毅听到一声沉沉的怒吼， ‘疯！潮！’ 什么？ 李辛毅错愕不已。 突然无数的碎玻璃，像下雨一样，从天上掉下来。 抬头一看，惊愕的发现，身边一幢大楼里，有不计其数的人跳出了窗子。 头一批掉下来的直接摔死，接着，尸体形成肉垫，后面跳下来的疯子们啪啪的落到尸体上。 这些从大楼上空降下来的疯子，迎上前面的一批疯子们，两群疯子就这么打了起来。 惊愕之下，李辛毅望向替身，只见他头部有大量的光点在喷发，他也在控制着人群。 李辛毅大惊，替身也能做到？ 这个替身本身就是异常，他是有能力的！ 四周现在哀号遍野，两群疯子打起来，那可不是寻常的打架。 拳脚牙咬手撕，用石头用工具，剥皮挖眼无所不用其极。 三个女人，就像溺水一样，拼命的在人群中挣扎。 李辛毅知道，要解决面前的困境，只有解决那个元凶。 他手持铁签，高高跳起，看准那人的颈部，猛的插下去。 叮当看到了这一幕，惊叫出声。“毅哥哥！” 砰然一响，那人反手掏出一根钢管，挡住了铁签。 双方各退两步，面对面。 “把孩子放下，狗娘养的！跟我一对一！”李辛毅吼道。 那人冷冷一笑。居然真的把叮当放下了。 对李辛毅招招手，“来啊。” 三个女人冲了上来，慌张的把叮当抱走。 “速回旅馆！” “赶紧回旅馆！” 李辛毅和替身同时说道。 接着，两人都是一愣。 李辛毅古怪的看着对方，“你在学我说话？” 替身则是冷冷一笑， “李辛毅！你要小心啊！”茉莉担忧的喊道。 “不要担心我，快回旅馆！”替身答道。 “草你妈！”李辛毅暴怒了，“谁允许你跟我女人说话的！” 那替身挥拳便打了过来。 乒！乓！ 眼前金星直冒，接着鼻血四溅。 他头昏眼花。 然后就听到替身在说，“你这蠢货，还真把自己当成我了？” “放你娘的屁！我才是李辛毅！”他狂吼道。 接着喉头一紧，一只手紧紧的捏住了他的喉管，喉咙里发出卡卡的声音。 ‘我才是李辛毅，我才是……’他勉强的发出声音， 接着他发现，扼住自己喉咙的是一只铁手。 一只坚不可摧的，银色金属之手。 他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手，却是一只被子弹射穿了的流血手臂， 我……我他妈的才是替身？ 他眼前一虚。 咔嚓！李辛毅铁手一紧，捏死了那个家伙。 把尸体扔到地上，李辛毅忍不住大骂道，“这是什么鬼替身！m，你给我出来！” 只见乱局中，一只黄色皮球缓缓的滚动着，出现在不远处。 虽然皮球表面没有脸，什么都没有，似乎能看见它在冷笑。 “你就是你给我造的替身？”李辛毅兴师问罪。 “替身不满意？”黄皮球说，“那就再来三个。” “三个？” 黄皮球说，“谁告诉你，替身只能有一个的？” 接着，在李辛毅的前方，出现了又一个李辛毅。 左边出现了两个李辛毅。 他猛的转身，背后出现了五个李辛毅。 《诡秘三体》80 逐渐错乱 同时出现了十个李辛毅。 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李辛毅突然有种面对十面镜子的感觉。 其中一个李辛毅大叫起来，“你们为什么都模仿我！” 又一个李辛毅叫起来，“你们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 “大家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一个比较和平的李辛毅说道， 突然一块板砖拍到脑门上，顿时满面是血。 “谁他妈跟你好好说？”拿着板砖的李辛毅凶狠道，“谁敢模仿我，谁就得死！” 一个拿着警棍的李辛毅冷不丁窜出，朝他抽了过去。一棍一棍的抽下去，每一棍都溅出许多红色， 人狠话不多！ 突然胸口一凉，一截刀尖从胸口透出。 李辛毅从背后捅穿了他。 “只有一个能活着！”李辛毅大叫：“活下来那个才是真的！” 登时十个李辛毅乱战成一团。 李辛毅把李辛毅打飞了出去，李辛毅拿斧子砍掉了李辛毅的脚，李辛毅把李辛毅眼睛挖出来了…… 李辛毅嘶声吼道。“ m 你在搞什么？，你究竟是哪边的人！” 皮球在地上一弹一弹的，似乎十分快乐，“你说呢？” 皮球笑道，“你连细作也没听过吗？” 转眼十个李辛毅已经躺下了五个，皮球叫道：“替身补充！” 立刻，李辛毅的数量又变成了十个。 就连远处花轿上的心炽也注意到了这里。 原本她一直是坐着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雀跃起来， 拍着手笑道：“有趣！有趣！真的有趣！” “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玩的事呢？喂，m，再多给他加些人！”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呐喊声中，又有十个李辛毅冲了过来， 此刻，同时有三场规模不同的战役在同一片地段上展开着。 心炽派与希望派异常的大战局，波及方圆几条街区。 大战局中有一场小战局，是两群被‘疯潮’召唤出的疯子，没有理智，只是在互相撕扯。 还有一场最小的战局，是二三十个李辛毅，为了争夺谁才是真的李辛毅而厮杀。 李辛毅渐渐感觉力不能支， 必须要假借外部的力量了。 再度发动能力， “疯潮！” 只见二三十个李辛毅，同时仰天大吼：“疯潮！” 有不少人是装模作样的，喊了也没效果。 但结果是，又有大量疯子从居民楼里冲了出来， 疯潮顿时变成了六股人，六股疯子之间没有明显的阵营，看到谁都咬。战局混乱不堪。 心炽芳心大悦，连原来的战局都不关注了。不停的兴奋叫道： “给他加人！给他加人！” 李辛毅砰的被击中头部，头晕眼花， 转手一刀砍断了李辛毅的腿，接着自己也被砸晕了。 在意识恍惚中，李辛毅隐约看到新的李辛毅又加入了战局…… 不对，要保持冷静！李辛毅心想，先避开这场混乱！ 他转身想跑，却发现所有其他人都在浴血奋战。 为什么我跟别的李辛毅想法都不一样？他迟疑的想。 是不是意味着我是假的？ 他抓狂了。 “如果我不是真的！谁tm才是真的！” 立刻有许多个声音回答：“我是真的！”“我是真的！”“没有人比我更真！” 突然，老太太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住手啊！臭小子，你怎么能这样！” 只见希望老太太急怒攻心，拄着拐，一颠一颠的朝这边跑来，嘴里喊道：“不许伤及平民！你忘了吗？住手！住手！” 听到老太太焦急的呼喊，李辛毅突然惊觉：对啊，不能伤害平民，我在干什么啊！ 让平民们都撤退吧！他心想道，拼命开始发力，却发现什么也没改变。 “我没有超能力？我靠，我是假的！” …… 另外一边，处于迷茫中的李辛毅痛苦的捂住头。 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假的不可能是真的！他想到，这些替身，他们顶多模仿我的表面， 我见的经历过的事，他们不可能真正知道。 只有我才真正经历过与猖导战斗的那种绝望感！ 我有他们模仿不了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该怎样利用自己的过去记忆。 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响起，“我要开启剧情！” 光点如同受惊的海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改变了。 李辛毅的身上，有另一个人形重叠着出现，随着‘剧情’发动，那个虚影变得更加真实，从他体内冒了出来…… 是王驴，不，是猖导。 李辛毅一下子明白过来，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王驴，是猖导！ 他很愤怒，但此刻，他却无暇愤怒，因为他需要猖导。 猖导已经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大型灾难片，《疯潮》，第一集，第一幕，开拍！” 所有异常们的脑子里都轰的一声。 “剧情，全员诛杀m！” 场景板啪的一声响。 “action!” 皮球惊愕了一秒钟，大叫不妙，立刻以飞一般的速度，朝远处滚去。 接着身后响起了如雷的脚步声。 一个异常飞身落下，正好掉在皮球跟前。 “嘿，小乖乖！”异常狞笑道， 那异常伸手一刀，皮球就被戳穿， 就像放屁一样，扑的一声就蔫了。 数百米外，一辆被抛弃的无人儿童推车，自己飞快的开始跑了起来。 童车上没有儿童，只有一个洋娃娃，洋娃娃张着嘴说道，“还好我换替身换得快！赶紧逃！” 话音刚落，七八只手抓住了童车，许许多多只脚猛踩下来，把童车踩了个稀烂。 但是m还没死。 “m在哪里！m在哪里！”疯子在尖叫。 一个受重伤的老头，从地上突然爬了起来，手脚并用，想往垃圾桶里钻。可立刻被发现了。 七手八脚把他弄死了。 接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开始狂奔了起来。 “我不是m你们认错了！”她一边叫一边跑。接着十七八只手抓住了她。 每隔几秒，m就换一个替身，她不停的在不同的身体间跳跃。 她不能停下来，因为只要‘一落地’，立刻就会被疯子们抓住。 m惊慌的想着。再这样下去不行！ 急促中，她灵光一现。 我不是可以造很多个替身吗？怎么脑子秀逗了！ m大叫道，「更多替身！」 立刻，m 为自己制造了多个替身，她变了五个，十个，二十个。 追杀的疯子们行为也立刻改变。 本来疯子都在追同一个目标，现在所有的疯子分散开来，有的跑向这里、有的跑向那里。 仅仅过了十几秒钟，m 换了几十个替身，这些替身在几十个不同的地方被不同的疯子杀光了。 现在m真的有些恐慌了。 突然，一个身影映入了m的意识中。 “为什么不干脆把李辛毅变成替身？” 《诡秘三体》81 迷失 m朝李辛毅的身体飞扑过去。眼看就要扑到他的身上， 突然李辛毅大喊了一声，“cut！” 导演的声音响起， “这一段导演不满意，重来！” 什么鬼？m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体是一个瘫掉的皮球。 竟然真的重来了！ m惊恐的弹跳起来， 又有许许多多疯子杀了过来。 m 飞快变出十个替身，十个替身代替她开始被杀。 m 自己快速的逃跑。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 m飞速的向远方窜去。后面的疯子渐渐追不上了，眼看她逃掉的希望越来越大，…… 导演声音再次炸响：“导演不满意，重拍！” m又瘫在了地上，变成了没气的皮球。 「这种技能他可以多次使用！」m 惊心的想。 与此同时，李辛毅仿佛也听到猖导满意的在讲，「很好！做得很好！」 在以前，猖导‘重拍’的技能一天只能用一次，而现在，这个技能进化了。 m再次被重置，当她一恢复意识，立刻飞速的占据了一个速度很快的身体， 这次，她直接飞奔向花轿而去。 李辛毅顿时发现了她的意图： “她想占据心炽！” 李辛毅脸色严峻。他集中注意力，控制疯子在m接触心炽之前拦截她！ 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方向时，什么东西从后面无声的窜来，…… 突然间，李辛毅身体一震。 “哈哈！我进来了！”m狂笑道，“李辛毅现在是我的替身了！” 奔跑中的疯子全部急刹车，一个个的把头转了过来。 “看什么看！我是导演！”李辛毅吼道。 “你是导演，但你现在也是m了！”心炽大笑道。 她对所有疯子们喊道：“杀m的时候，如果能同时杀了导演，这场戏不是就更刺激了吗！” 疯子们面对导演，似乎有些畏惧。 但心炽立刻释放出大量的恶意。 所有的疯子都开始双眼发红。 “让我的手下，都变成演员吧！”心炽玩得兴起了，叫道，她自愿把所有的部下都送给了李辛毅，这些人全部都入了戏。 但这绝不是什么好意。立刻，追杀 m 的疯子数量多了几倍。 几千个疯子都朝李辛毅冲去。 李辛毅大惊。这臭娘们！顿时他被人群从高处击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重拍！”猖导吼道。 但接下来出现的是 m 的声音，“嘻嘻，我不是导演，是m。” “停！cut，我说了，暂停剧情！” “停什么停，我是m，对，来攻击我啊，攻击我！”m 的声音叫道。 “滚！你们都给我滚！” 猖导，m 和李辛毅在同一个身体里争斗。 但是疯子们已经扑了上来。 一瞬间，他全身遭受了大击的划伤、重击，几十个疯子压到了他的身上，李辛毅觉得背上像是多了座山，他想跑，但根本动不了了。 想想办法！他挣扎着。 这样下去会被弄死的！ m的声音在耳边说着，“这个身体死了，我再换一个就是了，不过你呢，死了就真的死了，嘻嘻……” 李辛毅像溺毙之前那样挣扎着，脑中胡乱的翻腾过各类信息。 不是的！， 不是只有m会玩这种把戏！ 猖导的回忆突然闪现。 身份的把戏，我猖导，也很擅长！ 最后一刻，猖导取得了主控权，以最强的能量释放了导演的拿手好戏：换！角！色！ “啊！不好！”m叫了一声， 这是一种现场没人见过的能力。 所有人都在1秒内暂停了。脑中啪的白色一闪。意识开始切换。 心炽突然腿一软，竟然从花轿上摔了下来。摔了一鼻子血。 心炽从地上爬起来，勃然大怒，举起一只毛茸茸的手，“老娘……咦，我手上怎么有毛？” 她疑惑的看了看自己， ‘哦，我已经不是心炽了。现在的角色是个抠脚大汉，’ ‘那么心炽呢？心炽呢？’ 不仅仅抠脚汉在迷茫，所有的疯子在切换角色之后，都有些迷茫， “我们现在要杀谁？我们现在要杀谁？” 所有的疯子饥渴难耐，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李辛毅缓缓的站起来。 ‘我是李辛毅，当然要杀的是心炽！’他吼道。 接着，同一个身体又说道：‘不，我是导演，剧情规定了要杀的是m！’ ‘不对不对，我自己就是m啊，我怎么可能杀自己呢？主人命令我加害李辛毅，李辛毅才是目标！’ 几个声音同时叫喊。 ‘大家都静一静，我是王驴，你们都不是真的！’ ‘我只是一个替身，我的目标是杀了李辛毅，这样我就是真的李辛毅了！’ ‘杀心炽！’‘不，杀m，’‘不，杀李辛毅，’…… 这时候，李辛毅就像一个人格分裂成几份的精神病，但比人格分裂更糟糕的是，几个完全不同的人格，在同时主导自己。 究竟要杀谁？他迷茫了。 “我他妈的究竟是谁？” “我究竟是谁啊？” 李辛毅朝着人群，无助的吼道：“我究竟是谁？我是谁啊！！！” …… 数百米外，一个嘴角流血的人恶狠狠的站了起来， 这是被换了角色的心炽，她仇恨的看着李辛毅， 她毫不留情的，将最大的恶意，一骨脑的灌入了李辛毅的头颅中。 李辛毅头痛欲裂，仿佛被万蚁啃噬。 “啊……我究竟是谁，我在干什么！” “啊…… “心炽要杀，m要杀，替身要杀，我还要献祭！还要杀李辛毅，所有想杀我的人，也要杀……不管了，把所有人杀光！只要全杀光，我要杀的人就一定死了！ “不错！不用想目标！所有人都是目标！” “剧组成员，所有群众演员，给我听着！” 他疯狂的大笑， “剧情《疯潮》，开拍！” 顿时，数千人像沸腾的水一样，化成了不断的掀浪的血海。 这是有史以来最混乱，最疯狂的一次杀戮，血光冲天， 没有任何明确的目标，只有最大化的混乱与恶意， 它的发动者疯狂到什么都搞不清。 长街尽头，突然又有黑压压的人潮涌现，像是一支大军在朝这里奔来。 那是被心炽恶意吸引来的更多的人，足足有万人之多。 人群中有个痛苦的苍老的声音喊着：“怎么这样啊！住手啊！住手……” 片刻之后，新召唤来的二万人便冲入了战局。 一进入战局，这些人也完全失去了目的，场面无法用言语形容。 所有人是所有人的敌人，所有人都被非人化了。 没有目标，不惜手段，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从高空看，整片区域，就像一个不断蠕动、不断大出血的血缸。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克苏鲁神明的样子。 。 李辛毅满身是血，身上的伤已经多到数不清， 一只鞋子没有了，他就光一只脚走着。 胸前旧伤撕破，连肋骨都露出一截。 他丝毫不觉得痛，血红的眼四下搜索着。 “这是心炽！”一刀捅穿了一个人， “不，这不是心炽。” “但这个是m！” “不，也不是，” 他随手扔掉尸体。 “继续找，继续找！” 突然一只干瘦的手抓住了他。“你给我住手！” 李辛毅反手一刀，把那人捅了个穿。 “啊！”传来一声老太太的惨叫。 “是希望老太太！”李辛毅顿时大惊， 他清醒了几分。看到眼前，老太太软软的倒下。 《诡秘三体》82 背叛 《诡秘三体》82 李辛毅惊恐的叫了起来，“希望老太太？怎么会？是你？” 他慌忙扑了上去。 老太太软得像一张纸一样。无力的声音说道，“不是说好了……不伤平民的吗……” 他带着哭腔喊了起来，“我真的没看出来是你啊！你会死吗？你不会死的吧？你是那么强大的异常！” “咳，咳……”老太太咳着血， “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请坚持一下！”李辛毅弯腰把老太太抱起来，往混乱的战局之外冲去。 “不，不要死伤平民……” 李辛毅想操控疯子们，开出一条出路来，用了半天力，丝毫没起作用。 老太太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你是替身……” 李辛毅听了双手一软，老太太的身体摔在了地上， “我是替身？我不是真的？”他绝望的看着四处，“那真的李辛毅呢？谁是真的？谁是真的？来帮忙啊！” 他跪下来，对着渐渐失去意识的老太太喊道：‘希望！希望！你不要死啊！ ‘眼下这个时候，不能没有希望啊！’ 老太太眼皮微微抖了一下， 李辛毅把耳朵贴上去，听到她说，“傻小子，希望……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说着，她用一根手指，指向了旅馆的方向。 “您是说，你把希望传递给下一个人了，是这样吗！”李辛毅大吼着。 老太太似乎已经不动了。 “你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啊！”李辛毅哭叫着。 他把死去的老太太抱起来，悲恸的朝旅馆的方向奔去。 突然，空中传来撕裂般的‘嗖’！一声劲响，一支箭蓦的不知何处飞来，正中李辛毅的颈部，顿时把脖子贯穿。 李辛毅翻身倒地。 从人群中奔出三个李辛毅来，其中一个拿着长弓，一脚踹开替身，手指在老太太的动脉上一搭。 “死了！”弓箭李辛毅沉重的说。 第二个李辛毅双眼冒火，“这个蠢货！竟然把老太太杀了！” 眼看中箭的李辛毅还有一口气，第二个李辛毅举起一只大哑铃，泄愤似的砰砰砰的连着砸过去，砸得脑浆都迸了出来。 三个李辛毅脸色都十分难看。 “希望死了，这可是大事件吧？” “会有什么影响？” “可能会改变整个格局啊……” …… 第三个李辛毅摇头，“我们猜不出来。” 他看向闭眼的老太太， “她活着的时候，是一位特别的异常。 “现在她死了，我要善待她的遗体。” 李辛毅俯身将老太太抱起来，向旅馆走去。另外二个人默默的看着他远去。 他朝旅馆走去，刚走到门口，突然里面伸出两支枪口来。 枪口冷冰冰的对着李辛毅。 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抱歉，不能让你进来！” “大哥？老方？”李辛毅吃惊的看着对方， 铁门的门洞里，露出两个男人的脸。 “我可是李辛毅啊！” “谁知道你究竟是谁？”老方一脸警惕。 李辛毅恍然大悟。在这个极度危险的时候，队友保持警惕没错。 李辛毅伸出他的铁手，“这个可以证明，我真的是李辛毅。” 可是，门却没有打开。 两人依然冷漠的看着他。 李辛毅略微感觉有些不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辛毅，我们需要你指定自己的职务继承人。”老方脸上毫无笑意。 李辛毅脸色立刻就变了， “老方，你刚才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老方说。 “你已经不是正常人了，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大哥的声音。 李辛毅有些失神， 回头看了一眼，是啊，整个云紧的城中心，已经尸山血海，空气中全是腥味。 他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身上全是血污和深深的伤口。更让他不像人的是他的外形。他没有一个稳定的轮廓。一直在微微的抖动着。 他身上叠了好几个异常。每个异常都不时的想冒出来，一会看上去像王驴，一会看上去像m。 虽然，眼前这一切并不是李辛毅造成的。但他也起到了很大的负面作用。 他能够理解队友的心情。正常人不能接受这样的杀孽， “你已经不配当队长了，按队规，你必须被开除出行动小队。”老方说道。 李辛毅的脸色顿时垮了，厉声喝道：“老方！你说什么？” “特别行动队的队规！关于队长资历的条款！你还记得吗？”老方大声回复道， “按照队规，在队长失能、理智不足以担任该职时，应剥夺相应指挥权！ “你现在是一个疯子，我们不确定你是否还算人类，小队不能有这样的一个队长！” 李辛毅的脸色铁青。 他看了一眼老方，又看了一大哥， “眼下这样的情况，你们竟然要背叛我？”说这话的时候，李辛毅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不是背叛，是理性的选择。也是队规。”老方回复说。 旅馆里面，岚箐从房间走了出来，她远远的站着，看着对话中的三人。 她只是李辛毅的‘家属’，所以她对这事没有参与权。 “我明白了，”李辛毅说，“我可以交出队长职务。现在你们开门，我要看看叮当她们。” “抱歉！”枪口又往前移了一寸，“无法确认你有多危险，现在不能让你进来！” 双方对峙中，只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那是李辛毅在捏紧铁拳头。 “你们是我的队友！”他吼道，“是我的家人！你们应该做的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坚定的和我在一起！ “你们给我的应该是信任！是支持！你们记得的，应该是曾经的同生共死，互相的肝胆相照！” 其实大哥和老方都感到内心有些颤抖。 他们不愿意这样做的。但是，现在李辛毅让正常人无法不害怕。 “开门！”李辛毅指着铁门吼道：“我可以不做这个队长，但我要进去！” 老方和大哥都是紧张得喉头滚动， 他们没有办法，必须要遵从理智。 疯子是没有资格担任队长的，也不能放进来，因为一进来就将是巨大的不可控风险。 《诡秘三体》83 绝望至暗 突然一个声音窃笑道：“唉呀呀，都是些什么人……” 二亚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凑到李辛毅边上， “你看看，世界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信任，爱，和忠诚，是不是啊？ “任何人都冷不丁会背叛你……人类的情感根本就不可靠……” “滚开！”李辛毅吼道。 二亚子一个劲的煽风点火， “你已经被抛弃了！正常人的世界已经容不下你了！ “你的爱人，你的战友，只能看见一个怪物！你是一个扭曲的怪物！……” 李辛毅怒目看向二亚子，目光如电。 突然闪电般的挥出一刀，快得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 二亚子的心脏被一刀捅穿。 “啊！”旅馆内外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大哥和老方惊惧的对视一眼。 他是真的疯了，完全没有行为逻辑！ “务必要把他拦在外面！”老方低声说。 。 李辛毅一只手抓着二亚子的衣服，另一只手慢慢抽出刀，血顺着刀刃不断往下流。 对着濒死的二亚子，李辛毅沉声道，“你露馅了，m。” 假二亚子向地面瘫软下去，“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二亚子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 m顿时双眼失神， “草，大意了！” m魂归西天， 随着m本尊被杀，几个李辛毅的替身纷纷扑通倒下。等那些人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本自己的意识。 李辛毅抓着m的尸体，喃喃的说道，“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在这个失智的世界里。” “客观事物也是不可相信的，因为到处只有假象与欺骗！ “哪怕你最坚信不移的东西，也可能根本就是假的！” 他猛的站起来，回头看着铁门，满脸铁青，“开门！” 大哥与老方寸步不让。 “旅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叮当和茉莉现在是什么状态？你们突然变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辛毅的脸色阴狠起来。 “退后！”大哥厉声吼道，他看出李辛毅情绪不对劲了。 李辛毅大步的朝铁门走去。 “退后！”大哥又喊道。 李辛毅铁拳一握，狠狠朝锁上砸去。铁门顿时一抖。 砰的枪声响了。 打的却是地面。 大哥对着他脚下开枪，只是想示警，告诉他不要乱来。 “你敢射我？你真的敢开枪？”李辛毅猛的抬头，两道目光似乎带着火，“好，很好！” 岚箐往外走了几步，急切的叫道：“李辛毅！不要跟自己人起冲突！我们旅馆里的人都很好！如果你真的为我们着想，应该和我们保持距离！” “就连你，也在帮着他们说话？”李辛毅恶狠狠的说道， “是我想起冲突，还是你们想起冲突？” 岚箐脸色发白。 在看不见的两个街角外，心炽正在源源不断的把恶意灌进李辛毅的脑中。 李辛毅双眼开始变得赤红。 他指着旅馆铁门，大声喊叫： “我的家人，我的队友，是绝不可能背叛我的，你们一定被感染了！ “你们都在试图欺骗我！现在你们都是异常！我要抓住你们所有人，把我真正的同伴找回来！” 旅馆里的每个人都开始越来越惊恐。“怎么办？怎么办？”旅馆里面惊叫道。 李辛毅渐渐开始癫狂，疯狂大吼： “疯潮！ “拆门！” 杀喊声如大浪，席卷而来。 愤怒到达了顶点！ 这愤怒把他的意识也模糊了。 在这愤怒中，大脑与那些光点完全的连在一起了。 接着，他就不需要说话了。只要是他想的，就能通过光点之网，传送到所有人的脑子里。 砸门！ 拆了这旅馆！ 抓住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 我要好好的检查他们的脑子，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谁都可以欺骗我，但我的同伴家人绝对不可以！ 在他的疯狂中，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就是成千上万疯子的意识。他的行动，就是成千上万个身体在行动。 只要他一想，便立刻有几千只手去替他做。 他，即是疯潮！ 时间与空间快速的切换。但时间与空间都不再重要。 他变成了疯狂本体。 他分不清理智与妄想。想象与真实的行动没有边界。 剥开每个人的脑子！他指挥着。 找出里面的异常！ 他们脑子里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让他们变得和以前一样！ 要一模一样！ 谁敢不对着我笑？让他笑，割开嘴，让他笑！谁已经不动了？让他动！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很久没有吃东西喝水了。他体力被榨干得一点不剩。 脚一软，摔倒在地上。 他发现地板上全是血迹。他正坐在旅馆的地面上。 立刻，他意识到了什么，全身都颤抖起来。是那种止不住的全身颤抖。 似乎已经预感到，将要看到这世上最最可怕的事情…… 他缓缓的抬起头来…… 天花板上，许多个躯体吊在上面，静止不动。 他看到了女人的脚，男人的脚，孩子的脚，都无力的下垂着。 血顺着脚踝一滴滴的落到地面上。 啊！！！！他嘶吼了一声。 天塌了，是真的塌了。轰然一声响，仿佛世界都没有了。 万物一片黑暗。 他摸到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心脏捅进去。结果却啪的断了。 那不是匕首，只是一根细木棍。 他在地上爬来爬去。寻找自杀的器物。 不，不，不，他嘴里喃喃的说。 这不可能是真的， 我不可能这么做，……这不可能是我做的，…… 是谁做的？我要替他们报仇！ 是替身，是替身！，他在空荡荡的旅馆里不停的说着。 我知道了，我不是李辛毅，我只是替身， 真正的李辛毅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替身的错， 我是替身，是替身杀了他们。 他猛的冲了出去， 他在街道上狂奔，他到处叫喊，嘶吼道， “李辛毅！真正的李辛毅！快出来！” “李辛毅在哪里！” “我要找李辛毅，你看到他了吗，谁看到他了？” 可是那些人都异样的看着他。 他疯狂的找着，他对着天空，高举起沾满血的双手： “求求你，求求赶紧来杀了我啊，杀了我这个凶手！……” “李辛毅，你到底在哪里啊……” 轰隆隆，天空中炸雷响起。 光点的海洋汹涌澎湃， 天穹之上，似乎凝固出一只眼睛的形状。 《诡秘三体》84 发榜 遍布全县的光点海洋，正在有节奏的上下翻腾，闪烁， 就像是海洋在开心的发抖。 人们惊奇的看着这异像，突然一个声音高声喊道： “状元大比已过两日，神明愉悦！成绩揭晓！” 整个云紧县的异常均是一惊。瘫坐在地李辛毅怔怔的说道，什么？两天过去了？ 他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感知， 直到现在，他才惊觉的发现，遍布每条大街的大战结束了，眼前尽是疮痍。 在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踩着高跷的异常。 那人十分瘦弱，脚下却踩两根长木杆，看上去竟有三四米之高。 那人一头的脏头发，似乎有几年没洗过了，都结成一块一块的，胡乱的散在肩膀上。他的细长身体加一头脏发，整体看上去像一根肮脏的拖把。 但是在异常们的心目中，显然这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人们全都围了过去。那人每句话都是通过光点振动传播出来的，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拖把’用不男不女，尖细而令人不舒服的声音说道： “允长天宣布，依照神明的愉悦程度，前三名已然揭晓！” 四面八方的异常纷纷露出期待的神情。 “第三名，探花，获此殊荣者，诱惑洞！” 只见远处出现了一头驴，拉着个三轮车，朝这边慢慢驶来。 三轮车上坐着一个白胖子。这就是候机楼里的那个异常。 这人是个宅男，看上去非常普通，一脸的表情人畜无害。似乎是可以三个月宅在房间里打电动，永远不会伤害别人的那种。 但他可以制造出一个洞的幻觉，引诱人们掉进去。自从他来到县城后，用这个洞已经诱惑坑害了不计其数的人。 至于他的战局是在哪里进行的，人们不得而知， 有可能他不需要靠战争，而是靠别的办法来除掉竞争对手。 第三名引起的骚动渐渐的平息后，‘拖把’再度开口，用尖细的声音道： “现在宣布状元大比第二名，榜眼，‘疯潮’李辛毅！” 异常人群中一阵骚动。 拖把道：“李辛毅，极致的、彻底的疯癫，真假不辨，敌我不分，自我丧失，…… “除了主观的疯狂，实力也令人刮目相看，成为令神明愉悦的新锐！这，才是状元大比应该有的风貌！”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朝那个瘫坐在血污中、人不人鬼不鬼的年轻人看去。 ‘光荣’的称号宣布了，李辛毅却恍若不知， 他大笑起来，嘴里不停说着：“原来如此，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这样的举动，在异常们的眼里，却显得非常的合情合理。 ‘拖把头’提高声音，又尖利的宣布道：“虽然‘疯潮’本次表现耀眼，但他的背后有另一个人！ “可以说，正是得益于大量的恶意浇灌，才有如今的疯潮，所以， “必须感谢本次大比中最强的异常，状元——心炽！” 话音刚落，街道上的异常们齐声欢呼。 这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第一的强者。 在一大堆尸首下面，心炽慢慢的钻了出来。她全身血污，又脏又疯。 在此之前，心炽永远穿着干净的学生服，头发一丝不乱。她永远是一尘不染的。 但不是这次。 这次她被‘换角色’丢进了战局，干净的外表没能保住。现在她全身脏兮兮的，一只手还骨折了，关键是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弄折的。 她从尸堆中走出来，眼中泛着红光。 她笑得美丽，笑得狰狞。在她表面的欢乐下，眼神的深处，是极大的恶。 成为最强大的新一代异常，意味着什么？她心中已经有了无数可怕的想法。 在场的欢呼声，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的起伏着。就像是选出个新总统似的，全民狂欢。 拖把头站在高跷上，双掌下压，顿时，所有的欢呼声都被压了下去。 尖利的声音道：“请三位新晋强者，即刻赶往清霄殿！前三名接受恩赐，状元可觐见允长天，蒙受神吻！” 异常们又都纷纷鼓起掌来。这是云紧异常史上的一个历史性大事件。 坐在血污里的李辛毅，立刻被几个人扶了起来，然后被拉上一辆车，三人同时往清霄殿而去。 一路上，马车驶过，疯子和异常们欢呼撒花。 而街道两边的建筑里，一些普通人心惊胆战的从窗户边露出眼睛来看。 。 清霄殿一出现在眼前，李辛毅马上就认出，这是他来过的地方。 就是精神病院， 上次来的时候，县里所有人都说这是县政楼。 ‘精神病院’和‘最高行政单位’的概念是被交换了的。公务员才是精神病人，而疯子都是官员。 放眼望去，只见那幢楼的四周和上次一样，有许多真疯子在走来走去。但这次，建筑四周多了不少看守。 三人刚下车，便有守卫走了上来，“入清霄殿者，搜身并收缴武器！” 原来疯子也有安检的意识？ 这个环节没有什么波折，通过安检后，三人继续前行。 突然，李辛毅耳边响了一个声音。 “把她杀了。” 李辛毅转过头来，只见说话的是诱惑洞。 诱惑洞感觉到了李辛毅本能的防御，他嘿嘿笑了笑，“放心，我的疯狂程度不如你，我没有能力把你拉进我的洞……不过，” 他凑到李辛毅耳边，轻声说：“你还有机会！杀了她，你就是状元了！” 李辛毅本来状态浑浑噩噩的，这句话仿佛刺激了他一下。 诱惑洞那毒蛇一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第一和第二，得到的赏赐是完全两个级别的。只有第一能青史留名，所有的第二，都终将被遗忘！ “状元能得到神吻，得到神明最深的秘密，这才是强者真正梦寐以求……” 突然声音中断了。 一只金属手紧紧的捏住了他的喉咙，像捏一只鸡一样，把他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诱惑洞听到李辛毅的声音在说，“你的建议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咔嚓！诱惑洞的脖子就被扭断了。 要是第二杀了第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第三就会动手杀第二， 这是顺理成章的。所以李辛毅自然的这么做了。 诱惑洞的尸体双目圆瞪，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他究竟准备了什么手段来杀李辛毅，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清霄殿’的大门口，李辛毅抛下两具尸体，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被接见。 《诡秘三体》85 面圣 ‘拖把’缓缓走了出来，带着满意的笑容， 这个拖把不是寻常之辈，他叫‘意义’。整个云紧县的‘意义块’被改来改去，就是他的杰作。 他已经从高跷上下来了，并且先人一步到了清霄殿，对于李辛毅杀了状元与探花，‘意义’毫不惊讶，尖声笑道： “李状元，恭贺恭贺， “只有状元一人，能觐见允长天并受神吻。至于这个人是谁，看来别无二选了。” 李辛毅当即随‘意义’走进精神病院。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但上次，他在门口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这次，他却向深处走去。 上次就闻到过的尸臭，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李辛毅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吊着个女尸。 那是允长天的母亲。她已经干枯了，背后的皮肤被拉扯成翅膀的形状，整个人倒吊在天花板上。 李辛毅面无表情，继续往里走。 不知走了多少道门，又走了多少回廊和楼梯，最终，看到了一个房间。 乍一看这是个房间，再一看这就是允长天。 允长天跟房间长在一起了。 房间里有无数的躯体，所有的躯体就像树根一样，彼此相连，布满了整个空间。 所以允长天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当李辛毅走进去的时候，许多个躯体上，都有眼球朝他看过来， 有大眼睛，有小眼睛，有丹凤眼眯眯眼……总之很多双眼睛， 似乎有很多人在看着似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一个声音叹道：“啊，我们的状元，你终于来了。” 李辛毅目光朝前看去，在最中央的大椅子上，那里坐着一个人形。房间里所有的躯体，最终都是生长在他身上的。 这个人坐在那里，似乎跟椅子已经连成一体了，他已经不会动，也不会看了。仿佛已经变成一段枯木， 这便是所有的异常的始祖。 李辛毅却震惊的抬起头，惊呼道：“神明！” 房间里有无比密集的光点，其‘浓度’超过了他见过的任何地方。密集得像一锅汤。又像沼泽一样，一进门立刻就陷进去了。 似乎房间的温度，也因为这些光点的密集而升高了几度。 “欢迎状元莅临，”允长天愉快的说道，他虽然声音很愉快，但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他的脸已经变成木头一样的质地了。没法做出表情。 “你，证明了癫狂的全新可能，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令神明愉悦。”允长天表扬道。 “神明……”李辛毅说道，“所以，关于神明的知识，在这里可以获得？” “这是状元应得的。”允长天回答道。 但是旁边突然有个躯体发出声音，冒出尖利的斥责声，“呔！” “大战之前，允长天就曾下令，不能伤害太多的平民， “但这场大比中，你害了多少人！犯下了多少罪！该如何治罪？” 这一下子击中了李辛毅的软肋，他说不上话来。 希望老太太的样子，又在他的脑中浮现。 这是他心中的痛楚之一。 “恩典与惩罚，”允长天说道，“同时都要交付。” 李辛毅茫然的看着前方。 “作为恩典，你可以获得神明全部最高深的知识，直接触摸神明，并成为祂的奴仆与传播者。” “至于惩罚……将在你今后的若干年里慢慢的支付。” 李辛毅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 作为跟神明打过交道的人，他知道有个问题必须要问， “接受恩典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允长天僵尸一般的脸，仿佛露出一个笑意。 “你将被我接纳。” 接纳，看似是个中性词，含义却凶险无比。 李辛毅缓缓转头看着房间里这些身体，他立刻就明白了。 所谓状元大比，就是一个陷阱，一个骗局。 状元大比本质就是：养蛊。 把所有的毒虫放进一个罐子里。最后一个生存下来的，就是最毒的虫。就是主人想要的果实。 “回报，是丰厚的，”允长天的声音回荡着， “一切你的疑惑都将得到解答， “成为我的一部分，也就成为了最高权柄的一部分。也即成为所有异常中，地位至高者。 “这样的成就，不是任何一个异常通过努力能够实现的。 “越高的地位，越是要付出相应的对价。” 听到这些话，李辛毅身体轮廓开始颤抖、撕裂。他感觉到体内有王驴，有猖导，有m，都在争先恐后的往外爬。 它们嘶吼着，叫道：拥抱他！成为允长天的一部分！成神！立刻成为神！ 是的，神明的知识唾手可得，就在眼前这具无边蔓延的躯体里面。 放弃自己，就能成为接触神明的人， 作为异常，这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允长天的一个躯体嘶声问道：“你可以接受一切，也可以放弃，然后一无所有的离开， “接受或放弃，你，选哪一个？” 许多双眼珠子朝他看过来， 竟然还有选择？李辛毅略感诧异。 但他马上就明白，这不是什么选择。 这是测试。 如果你竟然拒绝，肯定活不过三秒。 四周有极高浓度的光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放大镜中被观察着。 所幸的是，李辛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拒绝。 “接受还是拒绝？”允长天的声音提高， 所有的异常在体内疯狂的嘶吼，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叫声。 “我愿永远祀奉神明！”李辛毅双眼发红。 躯体们，纷纷发出满意的声音， “既然如此，撕开一块头皮，上前接受神吻！”躯体们蠕动着，兴奋起来， 一块头皮被撕开，血立刻流下来，李辛毅满脸的红线。 “上前吧，上前！”躯体们叫嚣着，“见证你成为神明的这一刻，永远铭记这一刻！” 李辛毅得到允许，接近神明允长天，虔诚的单膝跪倒。然后他嘴里说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允长天问道。 “我说的是，你命令守卫解除我们的武装，但守卫们忘记了一件事。” ？？允长天不明所以。 “我的武器，就是我自己！” 有许多双眼睛惊讶的瞪大了，那些眼睛骨碌骨碌乱转着，一秒之后，眼睛们惊恐的明白了什么。 允长天发出一声厉叫：“来人啊……！” 呛！金鸣之声， 五根铁指伸张，一柄利剑从金属手中弹出，寒光毕现！ 一个悲愤而充满杀机的声音爆响： “为了杀你而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受死，允！长！天！！！！！” 第86章 亡 几根铁棍卡住了门栓，然后一层又一层的重物紧压着，防止有人撞开门冲进来。 地下室的门被封得死死的。 房间里，气氛压抑，没人说话，只有焦躁不安的脚步声， 脚步声踱来踱去的，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走回来。 “唉唉，”老方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坐一会，你走来走去的我难受。” 大哥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看着老方，“你说，队长他是不是……” 老方没有看他，摇了摇头，“你别再多想了。我们只是做了正确的应对。” 大哥忍不住说：“可是……” 老方说，“如果他能够完成任务，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安全的将他押送回城市。然后将所有发生的情况如实向上汇报。我们只能做这些。” “我们是职业人士，在特定的时间点，就要按照章程进行理性的行动。这与人个感情无关。” 大哥沉默了。 地下室里再度陷入沉默。 角落里传来吧唧吧唧咂嘴的声音。转头一看，是二亚子在那里啃鸭脚。 他一边啃，一边还吮吸自己的手指头，吃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 吃东西时那吧唧嘴的声音，听得大哥想打人。 他强行把冲动压了一压，向二亚子问道，“喂，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二亚子舔手指头舔了一半，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哈？” “这场惨案明明发生了，但我们都还活着，你是怎么做到的？” 地下室的这些人，直到现在，对异常的能力还只是一知半解。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亚子说，“我偷走了他的目标。” “偷走目标？”大哥和老方都很诧异。 二亚子伸出三指舔干净的指头， “任何人要做事情，都有三个要素， “第一，动机，第二，目标，第三，行动方案。另外两方面我没什么办法，所以我就偷走了他的目标。” 二亚子洋洋得意的说，“我呀，技术是那么的高超。所以被我偷走目标的人，压根是察觉不到的。所以，李辛毅就把眼前看见的几具尸体当作你们了。” 这结果有点超出想象。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真实的想法的？” 二亚子又拿起一根新的鸭脚，“是这样哈…… “我呢，本来是想在他脑子里偷点东西的……所以就看到了一些……他没对任何人说过的想法……不过他是真的失控了，” 说到这里，二亚子突然烦躁起来，显然他看到的那些东西，让他自己也大感不安。 “我不想再回忆这些东西了！不要再问我了！” 说着烦躁的扔掉了手里的鸭骨头。 …… 听了二亚子的话，大哥一点没觉得轻松， 他转头看向老方，“所以，在他的意识里，这场屠杀是真实发生了的……” “他是恶魔！他真的想要杀我们！我看到过他的眼睛，我们本来真的会死的！！”墙角有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喊道。 工装裤非常激动，这么热的天，他竟然裹着条毯子。 以前工装裤是一个停不下来、活泼得不行的人。现在却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 工装裤被县城的景像吓得尿裤子了。 他不是没见过血腥场面，但当时他还是猖导的傀儡， 云紧发生的这大型的血屠，远比麻田的更可怕，最后李辛毅指挥疯潮杀过来的情景，给工装裤幼小的心灵制造了巨大的阴影。 工装裤说的话让所有人心里沉重。 这也正是大家在想的。 李辛毅本来可能是有一个计划的。 在那个「胃」的旅馆里，李辛毅就说过，为了避免被观察，有些事情他将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队友。 但是，在他的行动中，他完全的失控了， “走出黑暗者，终与黑暗融为一体。”——《怪异书》 ， 如果二亚子没有插一手，这些人现在真的吊在天花板上了。这着实让人感到恐惧。 今后他们还能与李辛毅正常的相处吗？ 他是队长，但他也曾把我们当作牺牲，他是疯子与恶魔…… 今后，该用怎样的姿态再与他相见？ …… “不要去多想！不要做什么假设！”老方重重的说， “在那个时刻，他并不是他自己。不要把那个异常，与李辛毅当作同一个人！” 突然，岚箐猛的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地下室没什么多余的地方。岚箐走进杂物间，砰的关上门。把自己关了起来。 她一直没说话。但她再也忍受不了别人的声音了。 她只想安静。 货物间里，岚箐面对墙壁，坐在地上，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 “不是说好去度假的吗？你怎么又接了一个任务？”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是出发前的争吵。 “光嘴上说抱歉有什么用！你究竟要为这份该死的工作奉献到什么程度！……” “说的好听，那你带我一起去啊！！” “怎么就不可以了？既然抽不出时间度假，那就在工作的同时度假啊！” …… 两人的争吵，此刻在岚箐的耳边回响。尤其是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现在显得尤其的刺耳。 她用额头轻轻的撞击膝盖。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蠢货！ 这是我们第一次度假，结果搞成了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低估了云紧异常的危险度！ 显然，李辛毅来之前压根不清楚云紧到底有多危险。 调查局给出的情报根本就是不准确的！调查局错了！ 但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岚箐痛苦的把脸埋在膝盖上。 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地下室恢复了难受的沉寂。 只有一个声音喃喃的低语着，那是躺在床上的茉莉， 她已经沉睡很久了，一直没有醒。此刻还在睡着，但嘴里发出欢乐的呢喃。脸上还带着微笑。 “爸妈，我又有信心了，我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们的……” “我永远都有希望！” …… ， ， 撕裂的怒吼响起。“受死！允长天！” 允长天尖利的叫道：“来人啊——” 李辛毅像一颗炮弹冲向允长天，倾注全身力量，一剑扎进了允长天的胸口。 这一剑力量如此之大，把允长天整个扎透，剑尖扎进了椅背里，将他钉在了椅子上。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大群的守卫冲了进来。 李辛毅将剑刃一拧，铁剑在允长天的身体里搅动起来。 “啊！啊！————”凄厉的尖叫声， 每个允长天的附属躯体都在惨叫。 突然间，一道白光闪过。噼里啪啦声中，那些冲进来的守卫们纷纷倒地。 白光在所有异常者的意识中突然爆炸。 不仅仅局限在这个房间， 也不仅仅是精神病院。 整个云紧县，包括下属的六镇十乡，所有异常都突然都失去了视觉， 一片白。 那是极亮的光。 像是一枚核弹爆炸了。 所有异常都无法做出动作，思维也停滞了。 异常的‘能力’正在迅速的消失。 云紧的天空，光点的海洋在快速的变得透明。 。 李辛毅是离爆炸核心最近的，受到的影响最大。 他像是被狂风刮过一样，整个人都向外飞去。 但他手中的剑还扎在允长天的身体里。所以他被拉扯住了，只是身体失去了平衡。 突然，一只手抓在他的脚部。 接着，另一只手抓了过来，七七八八许许多多的手抓住他。 那些躯体全部伸出手来。 那些手并不是用来伤害他的， 这些手只是紧紧的抓住他，像是防止他逃跑一样。 已经受到致命伤的允长天，艰难的发出嘶哑的声音，他在说： “继……继承！……继承我的位置！……” 李辛毅吼道： “你休想！” 第87章 神明的名字 允长天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他的脸依旧那么麻木，没有表情。 但是，附属躯体都开始表现出生命终结的迹象。 那些脸上，呈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有哀伤，有不舍，有渴望，还有很多很多的情绪。 不知道这些情绪是允长天的，还是那些躯体原本自己的。 血不停的从伤口流出，像河流一样，脚下汇聚了红色的一滩。 最远处的那些躯体先失去生机，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倒下。像骨牌一样， 接二连三，最后骨牌倒至了允长天的身侧。 “让您失望了，我的主！”一声呐喊之后，最近的几具躯体也倒下了。 最后是允长天本人。 他的头颈喀嚓喀嚓的向李辛毅转动过来。 他的脖子已经很久没有转动过了，这次转头一定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用最后的力气看了李辛毅一眼。 “蠢货！” “神明……会失控的！” 说完轰的又是一阵白光。 ， 在地下室里，二亚子大叫着，在地上胡乱的打滚。 他的这个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人们都冲上去扶起他。 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亚子乱叫着，两眼什么也看不到，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 人们不知道他是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怪事，手足无措。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怎么了，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大哥冲他喊道。 二亚子颤抖着，睁开眼。 他说：“我，我不是异常了！异常的能力消失了！” …… 在允长天死去的那一刻，浸泡整个云紧县的光点都消失了。 所有的异常，无论大的小的，强的弱的，全部一瞬间失去了能力。 站在他身边的李辛毅，觉得一阵脱力，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摇摇欲坠， 毕竟，他也是一个异常。 扑通一声，李辛毅跪倒在地。他本来是要倒下的， 但他的手剑还插在允长天的身体里，所以他倒不下去，而是靠在椅子扶手上。 死去的允长天，头颅低垂下来，他不动了。允长天的头颅与失去意识的李辛毅的头颅，头碰头的摆在了一起。 房间里重回长久的寂静。 。 啊！这是什么！ 李辛毅惊叫。 仅仅在一两秒的时间里，李辛毅承受了大量的白光的冲刷。 许多的信息，大量的记忆像海水一样向他冲来，他承接了海量的数据。 他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这是什么！ 他看到一座巨山，这山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的视野无法将它装下。 他转动脑袋，想试图看清整座山，这山是一整块。泥黄色的，有着与石头不一样的表面纹理。 似乎不是山？ 陨石？小行星？他想着。 他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是什么。 是一粒沙子。 一粒沙，比泰山还要大，就这样悬浮在眼前。 这一定不是真的，只是一个画面！李辛毅心想。 这是允长天脑中储存的一个信息，是为了表达某种含义。 但含义是什么？ 他四下张望，接着，在大山的边上，他看到了一个光点。 神明！他惊道。 一粒悬浮在空中的神明。 只有一个光点，孤零零的悬浮在那里。 从来没有见过只有一个孤单光点的神明。 这个单独出现的光点，似乎正是为了与这粒沙进行对比。 李辛毅立刻就感到了这种对比带来的巨大惊奇。 显然，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微观的视角。 比显微镜能放大的倍数还要大得多。 在这个视角下，连一粒沙都可以大到如此不可思议。 而神明与之相比，仍然微不足道。 只是一个点。 一个没有体积，没有大小，纯粹的一个点。 意味着神明的尺寸是无限小的。 李辛毅无法理解。 神明竟然这么小？ 比沙粒还要小无数无数倍？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仿佛因为他明白了画面的含义，这个画面便褪去了， 一个新的画面呈现出来。 他看见大量的神明，大量的光点， 一簇一簇，成团的，砰砰砰，它们闪耀。它们在撞击着什么。 李辛毅努力朝光点撞击的那个巨大事物看去，他看见一个章鱼状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类的细胞。 李辛毅努力的思考着，什么细胞是长成这样的？ 为什么神明不停的撞击它？ 光点就像是发动了一场战争，不停的大团大团的爆开， 每一次爆开，都会牺牲成百上千的光点。 这是围绕细胞的一场烟火表演，又像是奇妙舞蹈。 这种撞击是有节奏的，大团光点撞击，小团的光点撞击，时而快速，时而缓慢。有时漫天的光点笼罩下来，把整个细胞都撞得发亮。 而撞击最密集的地方，是那个‘章鱼’的触手处。 在强烈的撞击之下，细胞的信息被改变了。 顿时，李辛毅认出了这个细胞是什么。 是大脑的最基本结构——神经元。 每个人的大脑，都是由一千亿个这样的基本细胞构成的。 神经元之间互相连接，一个连一个的接在一起，构成复杂无比的网， 在这个网里，涌现出人的意识与智慧。 当视角渐渐的拉远，他能看到更多的神经元，那是一个三维的、复杂的神经架构。 而此刻，这个网络的每个节点、每个细胞，都在遭遇数不尽的光点轰炸。 如果视角一直这样缩小下去，他将可以看到整个大脑， 而就在此刻，他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个画面所表达的含义。 他脱口而出，喊出了神明真正的名字： “电——子！” 神明，竟然是电子！ 第88章 过往 整个云紧县的秘密，甚至全世界这些年来大量异常的秘密，在此时揭开了冰山一角。 。 大脑，由神经元构成。 通过触突，神经元互相发送电信号。 这个过程有点像发电报，神经元通信、协同。 这些能互相交流的细胞，其数量达到一千亿之多时，从复杂的网路中，涌现出了智慧与意识。 而神明——也就是电子，通过大量轰击神经元的方式，改变电信号，也就改变了脑中的信息。 你能看到的、听到的，都可以在‘脑与器官’的连接部位进行修改。 你记得的一切，即记忆，可以直接在脑皮层中修改。 就连思考过程也是可以修改的，因为每个神经元的通信都被‘劫持’了。 这就是神明操作大脑的真相。 。 但是，在经过最初的震撼之后，李辛毅觉得无法接受， ‘这不可能实现！’ 同时干涉大脑的所有神经元，这需要多少数量的电子？ 数量多到根本不可能计算出来。 ‘而且，这些电子是哪里来的！’ 他凝目望去，只见电子凭空出现，撞击，释放1.x10-19库仑的电量，然后湮灭。 但是看不出海量的电子来自哪里。 如果神明真的是电子，那它们将是取之不绝用之不尽的。因为每一寸空间，都包含数不清的原子，它们都包括电子。 但怎么把电子从原子里取出来？又怎样精确的发射到神经元上？ 这根本不可解释！ 虽然李辛毅知识水平不高，但他相信电子不能穿透颅骨和脑组织， 如果真有一个极高能的电子打进大脑内部，那么这个电子需要非常高的能量。这种高能动量本身，就会损坏大脑组织。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可眼前的一切又如何解释？ 难道自己根本就想错了？ 轰然一声，他坠入了黑暗之中…… ************ ********** ***** ** 一个好听的女声叫道。“小天，小天！” 小天趴在床上，托着腮，投入的看着《一千零一夜》，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仆站在门口，“小天，别看了，你爸爸回来了。” “知道了，我看完这一章就下去。” 女仆走了进来，“小少爷，别磨磨蹭蹭了，不然你妈会骂我的。” “好啦好啦！” 小天不情愿的被拉了起来。 爸爸刚刚下班回来， 拎着公文包，正从门外走进来。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把手上的东西朝小天晃了晃。 小天顿时眼前一亮，扑了过去。 他没有拥抱爸爸，而是一把夺过了书，“山海经！聊斋！太棒了，我喜欢！” 妈妈接过爸爸的公文包，皱着眉说，“怎么给小孩买这种书？神神鬼鬼的，会把小孩教坏的！” 爸爸笑呵呵的说，“没事的，内容我把关过了，这是少年版的，绝对没有黄暴情节。” “就你不正经！” 吃晚饭时，大餐桌上，四个女仆像花蝴蝶一样的穿插着，在餐桌上摆放各种精美食品。 可小天一点也没心思吃。他匆匆的扒完了饭，叫了一声 “我吃好啦！”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唉，你这孩子……” 在这个时代，电子阅读已经几乎是百分百人们的默认选项了。 但是小天非常喜欢故事书，他整天纠缠着父母，为了防止近视，家长并不允许他过多使用屏幕。于是，就给他买各种纸书。这一买就越买越多， 现在，他满意的着着满满当当的书架。他的收藏颇为可观了。 小天拿起山海经，充满好奇的看了起来。 这本书里，所有文字都经过重新翻译编排了，而且每个怪物都有栩栩如生的图画，小天对这些幻想出来的东西十分着迷。 ‘这么多怪物，都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想着。 ‘这么巨大怪异的世界，神又是如何管理的呢？’ 他明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但乐不思蜀的思考这些问题，他会假想如果自己是神，那么应该如何管理山海经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在幻想中不知道沉迷了多久， 突然，他听到楼下传来了慌乱的争吵声，妈妈在惊叫，然后有人大声的争执着什么。 在这个平静的家里，这种情况极不常见。 小天推开门，一个仆人急匆匆的跑过，对他说，“你不要下来！回你的房间去！” 有三个陌生人站在客厅里，小天吃惊的看见， 一个人在向妈妈展示逮捕令，另外两人正在给爸爸戴上手铐。 “爸！”小天大叫着，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爸爸回过头，“小天不要慌，你回去，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突然，小天的脚底绊了一下，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见眼前有一只脚。接着，一张充满口气的嘴凑到他的面前。 “知道你爸爸犯了什么罪吗？你爸爸兼银两个13岁的少女，他要被关一辈子，永远也别想回来了。” “你胡说！你胡说！”小天拼命的嘶吼着。“我爸爸没有罪！他是无辜的！” 仆人们拼命的把小天往家里拽， 红蓝灯光在急促的闪烁着。汽车呜呜作响，他们把爸爸带走了。 这一天，是小天人生的转折，是他从幸福的高台上坠落下来的日子。 第89章 噩运 家里乱成了一团，律师来了，接着还有很多别的人也来了。 一辆鲜艳的跑车驶进了他家的院子，舅舅穿着夸张的紫色西服，急匆匆的跑进来。 看到小天，他对他狠狠的笑了一笑，他的那个笑容，让小天有点发毛。 仆人们强行把他带回房间，让好什么也不要想，好好的休息。 但他怎么能休息好？他躺在床上哭着，他想下楼去听听那些大人在说什么，却发现房门被仆人锁上了， 夜没完没了的，一直结束不了。 他在黑暗里坐着，蜷缩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很大的不真实的泡泡里面。 噩运是个粘糊糊的球，把他裹在了里面。 第二天，小天来到学校， 一个纸团飞到了他的头上，接着，有几个学生开始骂他， “你爸爸真恶心！” 有人朝他吐口水，“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你一定也是个恶心的杂种！” 小天挥拳扑了上去。 班主任急匆匆的赶来，对那几个受伤的学生嘘寒问暖， 小天不甘心的叫道：“他们侮辱我的爸爸！” 班主任却冷冰冰的拉下一张脸， “我看，最近你还是不适合上学了，要不先休学一阵吧， “不然，这样的事情还会频繁发生的。” 管家匆匆赶到学校，把他接回去。 车辆经过市中心时，一块播放新闻的公共屏幕，正在播报着这个爆炸性新闻： “本县的首富允某幼女案，正在经历司法程序……” 一个被采访的不知道是谁的人，充满戾气的说道：“有钱人还能有一个好人吗？他一定是有罪的！” 家里一大堆仆人，没人干活，都围在屏幕前看着新闻节目，一看到小天回来，他们慌慌张张的关了电视。 更加过分的还有网络。一些自媒体突然跳出来，充满正气的声讨，大批的网民无脑辱骂。 只要一打开页面，上面的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母亲一打开邮箱，结果里面全是各种发来骂人的话。 ‘你们全家怎么不去死？’ ‘嫁给这样一个人，你也是个母猪吧？’ …… 大门外，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那些人冲着他家的房子口吐芬芳，还朝他家院里扔污物。 那些人还在自拍、直播。 ‘朋友们！我们现在就在允畜生的家门口，对他家做任何事情都是不过分的，大家说是不是啊，各位老哥刷个火箭，666！’ 小天在楼上窗户里看着这些情形，气得直发抖。 从那一刻起，他深深的、深深的恨上了媒体这个东西。 。 开庭那天，法庭门口围满了示威和专门来辱骂的人群，网暴又一次达到了高峰。 法庭上，法槌重重敲下，“被告人，有罪！” 站着听宣判的母亲，膝盖一软，摔在椅子上。 小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仆人有些担心的去看他，发现他对着空气，喃喃的说着什么。 “小天，小天，你怎么了啊？”仆人害怕的说。 “你，你能看到它吗？”小天双眼发直，他伸出手去在空气里摸着。 他感受到了一个团不可名状的东西，那东西就在四周，包裹着他。粘糊糊的，像是噩运本身。 我能看见它，同时能看见它后面的东西…… 我能听见它，也能听见四周微小的声音…… 我能摸到它，也不妨碍我触摸别的东西…… 那团东西不影响他的任何感官，但那东西就在周围，他完全陷在那东西里面。 小天发现，他出现了第六种感官。 “你是什么？”他对那个东西说道。 “你是活的吗？” 突然，不可名状之物紧紧的包裹住他，像胃一样收紧了，他觉得全身一紧…… 这是祂第一次与他建立了连接。 小天听到喉咙咽口水的声音。 他听到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血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但都不是自己身体里的，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我被传送到另外一个的身体里了吗？他焦急着想着，接着，他听到那个身体的主人正在拨响电话。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响起， “喂？喂？” 那个人打着电话， “怎么回事！” “怎么才判了25年？为什么不是死刑？就连这也不是死刑？你们怎么搞的？ “不要跟我谈什么法律……” “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那人急促不安的走来走去。 电话里有个声音说道：“不要急，还有办法的，你的目标，总归还是能达到的。” “你在法庭上没办到的事情，在监狱里有办法现实。” …… 在小天的父亲被判入狱后的第三个月，因为在监狱里‘欺凌霸道其他犯人’，父亲在在打斗中被‘正当防卫’致死。 第90章 开始 “可怜的小天天，舅舅来看你了，给舅舅笑一个啊！” 舅舅一脸酒气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天紧紧的抱着书，惊慌的用目光四下寻找母亲，可是母亲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从这幢大宅里消失了。 只有眼前这个不正经的舅舅，穿着闪瞎眼的紫色西服、黄色领带。 “小天啊，虽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但不要担心，舅舅会像亲儿子一样的照顾你的，舅舅还没有结婚，你以后就是舅舅的儿子了，好不好？” “我的妈妈呢？”小天问道。 “妈妈呀……身体不大好，只要你好好听话，妈妈就会回来的。” 舅舅像变戏法一样的，手里出现了一份文件， “小天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你把这个字签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不签。”小天挣脱了舅舅的手， “你已经没有父母了，”舅舅的声音带着威胁，“没人照顾你，没有饭吃，你怎么生活啊？现在，外面的人，对你家都很不友好，没人照顾你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小天一声不吭，盯着他。突然说。“你对我说一句话。” “什么话？” “‘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你把这句话说给我听。” 舅舅不明所以的重复了一遍，小天突然脸色就变了，他扔掉纸笔，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干里粮！”舅舅脸上露出凶相，捡起纸和笔，追了上去。 “你签还是不签？告诉你今天你必须……” “我不签，我不签！”小天大叫着。 管家和仆人忍不住要上前来阻拦。舅舅大吼一声，“都给我离远点！” “签不签？” 啪的一声耳光， 小天大叫道：“你就是害死我爸爸的凶手！我不会签的！” 舅舅手一抖，价值数万元的金笔掉到了地板上。 片刻后，舅舅黑着脸走了出来。他想朝门外走去，想想又是不爽，突然捡起一个古董瓷瓶，用力的砸到墙上。 白瓷飞屑。 “这狗日的小子，要是张嘴乱说怎么办？” “虽然没人会真信，但要是有人听到了，也是个麻烦……” 他在门口走来走去，快速的动着脑筋。 。 两天后，家门口来了一辆大白车，白车上下来几个白色的人。 一看见这些白衣人，小天就大喊了起来， “我脑子没有问题！”小天冲着那些白衣人喊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听到了他打电话，他害死了我的爸爸！……” “我妹的孩子，”舅舅痛心疾首的说道，“不知道怎么脑子就出了问题，经常妄想、胡说，唉唉！~我为这孩子啊，可操碎了心……” “请不用担心，”白衣人淡淡的说，“对于各种病人，我们都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请一切交给我们就好了。” 大白车拉走了小天。 汽车缓缓驶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头顶上一片蓝色的天，渐渐的被高墙挡住，蓝天变成了一小块，并在不断缩小。最后，那片蓝天再也看不见了。 小天转过头去，看着车的后方。 在后方，大铁门无声的、缓缓的关闭。后来他再也没能走出过这道大门。 疯人院里，小天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病人。 ‘小鲜肉，小鲜内……’有怪异的声音对他低语道。 ‘砍掉我的手！砍掉它！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没有腐烂……’ 各种声音呢喃着，布满了整个视听空间。 各种各样怪异的脸，怪异的神情与举动，还有伤残自己到血淋淋的，躁狂的一直在发疯喊叫挣扎的…… 小天越来越害怕。 院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好了，让我们的小客人，好好感受一下同伴们的好客吧。” “把那些病人的束缚都解开。” 一个胖护士吃惊的说，“解开？院长，那些可是高危的病人啊！” 院长却露出一个狠狠的笑容。“孩子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不要把我留在这里！”小天惊慌的说。 院长直接带人走了，并且关上了门。 解开束缚的疯子们，尖叫着，露出各种可怕的样子。 ‘白灵淼！骰子！’一个病人喊道，直接把自己全身皮肉都撕开了，“苍蜣登阶！”身体洞穿，他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小天尖叫着，缩进一个别人进不来的小角落里， 像老鼠一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 他们都是怪物！他们都是怪物！他心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似乎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他把一个驼背的想象成山海经里的怪物，把一个女疯子想象成聊斋里的，另一个则想象成指环王里的…… 他就这么想象着，编织一个叠在真实世界之上的另一种现实。 不可名状在他身侧游动着，快速的转着圈。 这时候，突然一个满脸是血的疯子，朝他冲了过来。 小天大叫着，“啊……” 这时候，不可名状伸出一部分，像触手一样，碰到了他，他与祂再度产生了连接。 小天大叫着：“你不是人！你是怪物，你是兽焉！” 突然，那个疯子扑倒在地，四肢着地，发出‘榴榴’的吼叫声。他的行为变得像狗一样。 。 胖护士悄悄的拉起小天，把他带到了一个单独的病房里。 “以后你晚上就睡这里，”胖护士说，“害怕就锁上门。” 小天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直到现在他才开始害怕。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胖护士伸手来摸他的头。 他把头枕在胖护士的腿上，像小兽那样蜷缩着，胖护士轻声的安慰着他。 第91章 暗无天日 疯人院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治疗， 闹腾得太厉害了，就用一些药让他们安静下来。 听说会有电击疗法，但从没见过谁被上过刑。 这些人生不如死的活着。 在所有光怪陆离的景像中，那个‘不可名状’一直在身边游来游去，似乎一直观察着他。 终于，院长发现了小天的那个小房间， 一堆开门，只见里面有张小床，小天的书放在床头边。他顿时明白了缘由。 “谁让你给他一个单独房间的！”院长朝胖护士咆哮道。 “我我……我看他可怜……” “我怎么吩咐的？我怎么吩咐的！”院长朝胖护士咆哮。“你是不是也想在这里关一晚上？你给我过来！” 院长的咆哮，整个楼层都能听到。 胖护士很久才从院长那里被放回来。 一看见她，小天就朝她跑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这是小天第一次对人说话。 胖护士蹲下来，安慰小天说。“没事的，我没事的，院长没把我怎么样。” “以后再也不要对我特殊对待了！”小天说，“我可以照顾自己的，真的！” “傻孩子……”胖护士摸着他的头。 她偷偷的把自己的巧克力给他吃。 然后他们说了好久的话。 这天夜里，不可名状突然又出现了。 它在他身边游着，然后发出一串声音： “……” “你说什么？”小天努力的理解着。 这分明不是某种声音，但时间长了，小天开始能够捕捉到一些很片面的含义。 “你让我起来？”小天说，“……不可能的，那扇门一直是锁着的。” “什么钥匙？什么被忘了？” 他被指引着，光着脚下了床，竟然找到了一把被护工遗忘的钥匙。 ‘它是在想帮我逃跑？’小天吃惊的想。 小天偷偷打开了那扇门，接着，他朝阴暗的长廊的那头走去。 经过一扇门的时候，突然‘不可名状’连接了他。他看到了一扇门里的图像。 胖护士正在妩媚的取悦着院长。 而院长叉开腿，坐大椅子上，打着电话， “江老板……这次我一定能成功的， “我最可爱的下属，已经与他建立了信任和情感连接，只要她这次出手，……” 说到这里，胖护士仰起脸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这次他一定会崩溃的，因为他在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爱惜他的人，竟然会这样伤害他…… “这种伤害越是刻骨铭心，就越是难以治愈……我会让小杂种变成真正的精神病……” 这景像让小天惊恐万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已经被关进疯人院了，那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而胖护士的真相，更是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 “啊！”他大叫一声，发疯的向外跑去。 立刻，疯人院的警铃声尖厉的拉响了。 ‘呜——呜——’ 胖护士奔了过来，她嘴唇上还有白色泡沫。 她按住他，啪啪的扇了几个嘴巴，“小杂种！老娘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你这小杂种……” 她拖着他，像拖死狗一样，往某个房间里走去。 他毫无反抗能力。他被放倒了。他被捆住了。 她还往他嘴里塞各种的药。 “一定要疯啊，你这小杂种，”她像牛一样喘着气，“你不疯，我们怎么拿到钱啊……” “通电！” …… …… …… 那一天之后，小天就再也不说话了。 每当院长来巡视的时候，他会抬起头，用清澈的、明晰的目光看着院长。 最后，院长会一脸恼怒的离开。 “这小杂种，居然还没疯？” 院长和胖护士没完成对江老板的承诺，一分钱也没有拿到。但他们拿他没有办法。 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小天的目光就会立刻浑浊下来。 他会盯着空气看很久，他会对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说话。他脑子里会有种各样奇怪的画面出现。 其实他已经疯了，“但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他把自己疯掉的症状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在漫长的沉默的日子里，他有一个朋友。也是他唯一会交流的对象。 在深夜无人时，在黑暗中，他与‘不可名状’对话。 “你究竟是什么？”他对它发问道，“幽灵？鬼怪？” 不可名状：“……” 他听不懂。 他又问道：“为什么我可以看见和听见，别人脑子里发生的事？” ‘不可名状’思考片刻，慢慢游进了他的大脑，他的视听中枢这时候与它重叠了。 于是，他看到了那个画面，看到了电子对神经元的大规模攻击。他不能完全的理解其含义，但是他大为吃惊。 “你能进入人类的大脑？任何人吗？”他吃惊道。 不仅仅是任何人的大脑，而且是‘同时’进入所有人的大脑。 这显然不是鬼怪，也不是幽灵应该有的能力。 “你是……你是什么神吗？”他问道。 “如果你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为什么不用来改变世界呢？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啊！人类是邪恶的，改变他们吧！……” 不可名状回答：…… 小天对祂的回答，有些无法理解。 “那么，在你的眼里，人类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他脑中又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片麦田，一片金灿灿的麦田。 当视角越来越拉高时，他看见麦田里有一些沟壑，像‘麦田怪圈’那样，有长长的曲线，最终构成脑皮层一样复杂的花纹。 小天想了很长时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是说……人类的大脑，其实是麦田？” 祂：对。 画面顿时再往上拉，他看见密密麻麻的田野，全是一个个大脑，纵向无限的伸展开去，横向无限的伸展开去，上万个大脑，上千万个大脑，上亿个大脑…… 大脑，是神明的麦田。 祂在这里收割，祂在这里嬉戏。 在那一刻，他知道了这个不可触摸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玩伴’。而是一个恐怖的，难以测量与评估的存在。 情不自禁中，他开始仰视祂， 一定是神，只有神明，才有这样的胃口和视野。 “如果你是神，”他颤抖着说，“求求你，怜悯我，帮助帮助我吧！” “乞求你给我力量！”小天喊道：“我将一生来祀奉你！” 祂却根本没有回答。他的一生对祂没有价值。 “让我出去后，我可以调用上百亿的金钱！我可以建立一个您的宗教！” “我可以传播您的福音！无论您想要什么？” 每当他说出一句话，那个存在就渐渐的变淡一点。祂对这些根本没有兴趣。最后，祂直接消失了。 第92章 绝望 “阘锕鐎鉓邘……” 他模仿‘不可名状’的声音，但根本模仿得不像。 但这种声音对疯子们却有效。 现在，他敢毫不忌惮的走到那些疯子面前，谁要是对他有威胁，他就会说出一大串没人能听懂的句子，那些疯子就会顿时言行怪异，从而失去对他的威胁。 他无时不刻的思考关于神明的问题。 他从祂那里学到了一些碎片化的技能： 复制一段记忆，传送一个画面，听到特定某人的心理活动，或者，短暂的控制别人一会。 但祂对他的评价依然是：弱小。 “要怎样，我才能真正的成为您的信徒，您的代言人呢？” 他不断的试探着，“我向您奉献出丰厚的祭品。” 祂：…… 有点意思，但没兴趣。 那么，神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 就这样，小天在疯人院的生活，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的过去了。 直到有天，院长又接到了来自江老板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江老板的声音：“他满十八岁了！他的一言一行，就要开始具有法律效应了！必须要尽快弄疯他！” 院长擦着汗，“那你还能让我干什么呢？这些年来，我用尽手段折磨他了……如果你只是需要他被认证成疯子，那我开个证明不就好了……” “你真他妈蠢到爆了！”江老板骂道，“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大利益吗？肯定会有人从大城市请来高级专家鉴定的！他必须是真的疯了！” 几天后，小天见到了久违的妈妈。 他看见她披头散发、消瘦而苍白，无力的躺在一张床上。 “妈妈！”他扑了上去。 妈妈双瞳涣散，说着不知所云的话。 妈妈也被那人逼疯了。 他抱着妈妈大哭。 某天，小天走进妈妈的房间时，吃惊的看见妈妈正在卖力的舔着地板。 “妈！不要啊！” 他扑上去，抱着妈妈大哭。 终于，他对院方开口了，他开始主动联系医生， “我妈妈究竟怎么了？能治好吗？” “如果不能治好，那有没有办法，至少让她能清醒一点？” “每天清醒一两个小时也好，至少让她能够认出我来？” “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配合！” “我愿意签字！” 允长天已经成年了。在这个年龄，他已经足以认识到，所有对他的加害与不公，核心只不过是巨大的利益。 他现在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妈妈得到更好的治疗条件， 几天后，他就与舅舅的律师签字了。 签完字后，他兴奋的冲到妈妈的新病房去，那是一个窗明几净的新病房， “妈妈，妈妈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花园呢！” 其实花园里也没什么东西，只不过有一些轻症病人在乱转悠而已，但比以前好太多了。 打过新药剂的妈妈躺在床上，虚弱的露出一个微笑。 “妈妈，你能认出了我了吗？你能认出我吗？”允长天不停的问道。 当妈妈轻轻点头的时候，他高兴的大叫起来。 在在院长的办公室里，律师把签好的文件收起来，院长满怀希望的问： “现在，都结束了吧？你的目标已经达到了吧？” 院长希望能够尽早把允长天送走。 可是江老板冷冷的说，“不，他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 “啊？”院长不明白为什么。 “他要是出去了，把这里发生过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江老板冷若冰霜的说，“什么也没有改变。他必须疯掉，真正的疯掉，明白了吗？” 。 晚上，允长天躺在床上，床很小，他现在的个子脚已经长到要伸到床外了，他只蜷缩着睡觉。 但他睡不着。他在为妈妈的逐渐转好而兴奋。 妈妈终于能够认出他了。 他觉得这是几年来他最开心的时刻，躺在床上都在微笑，他迫不及待想要明天再去看妈妈。 这时候，‘不可名状’又出现了。 “……” ‘不可名状’想他让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窗户前。 “你想干什么？”允长天问道。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他走到那个远处的窗户前。往下看去， 他看见一个女人戴着帽兜，匆匆的从一扇小门里走出来，钻进一辆车里，车开走了。 那身影非常的熟悉。 他大吃一惊，“那是妈妈吗？ “不可能啊，她还病着哪！~” ‘不可名状’骨碌骨碌的滚动着，再次与他连接， 他看到了小城另一头发生的事情。 舅舅、一个表情复杂的律师和一个女人坐在房间里。 “这场表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女人不耐烦的说道，“我真是够够的了！” 允长天吃惊的看到，妈妈她抽着烟，非常清醒，根本没有疯癫的样子。 “你抱怨个屁，要不是你这么失败，怎么会有今天？”舅舅不爽的说道，“为什么他的遗嘱上根本没有写你的名字，你当初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妈妈愤愤的说，“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事情……” “要是这次他还是不疯怎么办？利用母亲去刺激孩子，一般人都会疯的，可万一他不疯呢？” “能不能换个思路？”妈妈一拍桌子，“基因检测呢？能不能把他的继承权给剥夺了？” 律师好像没听懂，“您说什么？测基因干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死鬼的孩子。” “女人，不要那么激动，”舅舅一把将妈妈拉了过去，用力的掐着她的屁股，“揭穿他真正是谁的孩子，并不能剥夺他的继承权的……” 看着这一切，律师惊呆了。 …… 这一幕简直是五雷轰顶。 允长天感到天旋地转。 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若干年以前，他就不停的听到坏人骂他‘小杂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是个杂种。 父亲根本不是父亲。而母亲，是密谋杀掉父亲的主凶之一。 他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是整个医院的灯都亮了，护工们惊慌的跑了进来，他们用绳索、电击器向他攻击着。 他听到自己在疯狂的尖叫着，他打伤了不少人，他已经假装正常人太久了，现在，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但他的本人意识，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 他听到一个不是声音的声音在问道：‘如果你现在有了力量，你会做什么？’ 第94章 侍奉于主 疯人院大门口，铁门嘎吱嘎吱一点点被打开。 两边站着疯子们，他们拥护着，围观着，来见证允长天再次走出高墙的时刻。 门，渐渐的开了。门外射进来的光，也一点点的照亮了允长天的脸。风吹了进来。 蓝天在铁门之外又出现了。那么蓝。象征自由。 允长天的脸颊抽动着。他却犹豫着，站在原地。 外面的景像……悲伤的回忆……没有任何值得挂念的人…… 似乎有什么阻止着他迈出这一步。 他在疯人院已经呆得太久了，久到这种生活已经把他驯化了。 他竟然无法走出去，不敢走出去。 “我的主！”允长天跪了下来， 喃喃的对看不见的存在说道，“请原谅我！我走不出去！ “但是，这不妨碍我为您服务！” 允长天重新回到了杂乱肮脏臭气熏天的病房里。 他日复一日的自言自语。跟谁也看不见的对象说话。 他说道： “主啊，经过这些日子来的苦苦思索，我明白了一些事， “您是远远不同于我们的存在。 “你与我们的区别，就像人类与草履虫的比较一样，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这种差距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您的话，没有人能听懂，你的影响，也无法波及人类， “您无法降临和控制这个世界！ “也许正因为如此，您才需要我！ “我之所以对您有用，不是因为我特殊，也不是因为我非凡，仅仅是因为——我懂人类。懂人类的头脑是怎么运作的。 “我懂人类的大脑能感受什么，能体验什么，我懂什么是记忆，什么是映像，什么是情绪，什么是思考…… “我，就是一个翻译器。 “我来将您的神奇，翻译成人类大脑所能理解的内容！” 在允长天的四周，蓦然出现了大量的光点，光点像渔网一样遍布了整个空间，并且微微颤动着。 这些光点其实是不存在的，是允长天虚构出来的，光点是对神明电子的视觉虚拟， 此后，他将这种视错觉发布到每一个异常的脑中，既成为异常「体会神明存在」的工具，也成为异常理解神明的一种依据。 接着，允长天认真的思考，如何实现主的最终诉求。 主想要这个世界。 “主啊，若您要这世界归您，那么，世界原有的秩序，必须要被毁去。 “但是，人类有强大的机器，有组织，有知识，有团结在一起的种种心理机制，要抹去这一切并不容易。” 他反复的思考着，长久的深思。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那两本最初带来的书上，《一千零一夜》《山海经》， 他扑过去，把两本书捧在手上。 “我有主意了！”他突然兴奋起来。 立刻跪下说道：“其实要摧毁人类现有的文明，并没有那么难。人类当代的繁盛文明，其实是建构在一层又一层的‘虚构’之上的。” 面对主的疑惑，他说道： “让我来为您证明一下吧。” 接着，他的意识便沉入光点的海洋中…… 县里的某条街上，一对中年夫妇正在行走着，女人一直絮絮叨叨，数落个不停。那男人一直皱着眉。 突然，他猛的想到什么似的，瞪着眼睛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 “奇了怪了，我跟你又没有亲缘关系，为什么要忍受这么多年？”他越说越激动，“我明天就搬走！” 中年女人似乎惊呆了，但却没有有力的反驳依据，“我们已经生活在一起十几年了啊！”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很奇怪，为什么要跟你生活十几年！” 两人大喊大叫着，男人直接就冲回家搬东西了。 。 ‘主啊，这就是一个例证。’允长天低声说道， ‘我在他们的脑中，删除了‘婚姻’这个概念。 ‘婚姻是被虚构出来的一个东西，它可以把两个人捆绑到一起。而且人们相信这种捆绑。如果所有人都忘记了婚姻这个东西，家庭结构就会解体。’ …… 接着，在某幢大楼里，突然所有人躁动起来，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干这些破事？” “我们在为谁服务？”人们吵吵嚷嚷。 一个总经理模样的人匆匆的跑过来，“你们在吵什么？你们干活，所以才有饭吃啊！” “什么！难道我们是奴隶吗？为什么我们要天天早来晚走的到这破地方来！” 所有人都闹腾起来了，这喧闹席卷了整幢楼， 一段时间后，大量的人从大楼里跑了出来。整幢楼的人都跑掉了。 允长天低语道，‘主啊，请看，‘公司’这个概念，也是被虚构出来的。 ‘当我删除‘公司’这个概念后，人类就无法有效的组织商业与生产。’ 他大声的说道，“人类的整个现代文明，都在建立在这样一系列互相叠加的虚构之上的，我们把它称之为‘想象的共同体’。 “如果所有人都认同一个概念、一个共同的身份，人类就能高效的组织到一起。 “请主明鉴，假如我删除人脑中关于‘轮子’的概念，也许一两天内人们会忘记轮子，但他们一但看到圆的东西，轮子就会被再次发明出来。 ‘但社会与文化却不是这样，如果我删掉‘权利’，人们将根本意识不到他们是有权利的， “如果我删掉‘国家’，那么大地之上，所有人将回归成部落的原始状态， “就算有人能再次发明‘国家’‘权利’这样的概念，他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说服所有人。只要有人不相信，这类观念就无法生效。 “虚构的观念，必须得到所有人的同意，才能组织起完整的文明。 “这些虚构的概念，一个叠加在另一个之上，一个以另一个为基石……如果我们一个接一个的拆掉它们，大厦就会倾塌。” 不可名状发出一连串的‘……’声音，表示非常有趣。 “唔，接下来，我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进一步的实验，如果大规模的实现这些想法。” 允长天沉吟道， “毕竟，我的大脑似乎已经到极限了……我无法再连接更多的人脑，无法做更加海量的‘翻译’了，” 神明的能力和语言，要有效的实施，需要借助允长天这样的「翻译器」， 这就类似于人类驯狗，即便狗听不懂人的话，人也能简单的指挥狗，但如果用狗语言的翻译器下达指令，效果就能十倍以上的增强。 …… 随着时间的积累，允长天的影响越来越宽广的蔓延了出去。 他控制了云紧，又控制了县下属的镇和乡，他控制下的范围和人数越来越广， 而同时，他自己也越来越失去控制。 他不得不把一些权力下放给别的异常。他不得不在身体上缝合更多的躯体。不得不借助更多的脑，最后，他变成了一个不能动的雕像。 直到最后…… 第95章 回家 锋利的银刃插入胸膛！ 眼前这个人明明疯了，却保持意识深处的最后的意志与理智…… 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绞痛。 他身体里的力量在不断的消失，他看到附属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倒下。 ‘主啊！我无法完成使命了！’ 他感到一阵恐慌…… ‘我们此前所做的一切，都要化成泡沫了吗！’ ‘我才刚刚开始，却让您失望了！’ 他是天生的翻译器，万里挑一的良仆，如果没有他，主的意图和臣民怎么办！ 他想动弹自己的身体，但他的身体已经太久固化，无法动弹了。 他缓缓扭动脖子，向那个杀死自己的人看去。 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神明的影响已经大规模的存在了！ 神明会就此消失吗？ 绝对不会的！ 允长天的意识，渐渐向最终的黑暗沉没。。。 ‘神明是不会消失的！’ 一个声音响起，李辛毅惊得猛一下子睁开了眼。 。 他发现自己躺在旅馆的床上。原来是一个梦。 窗外传来街道上嘈杂的声音，有车辆行驶着，有人们叫喊着， 这种混乱他不陌生。在麻田也是这样，异常被消失之后，世界万物总是会经历一段时间的大混乱，秩序才能被重新找回来。 他在梦、回忆和现实之中迷糊了一会，然后，身体里的灼热感把他拉回了现实。 里面有什么嗡嗡作响，那是纳米机器人在全力的修复他。 他依然全身无力、疼痛，他闭着眼睛又躺下了。 门被轻轻打开，接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队长？”那人喊道。 来的人是大哥。 听到大哥的称呼，李辛毅心想，我还是队长吗？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队长，跟你汇报一下，现在云紧各个方面都正在恢复当中，”大哥说， “县长救出来了，组织和管理机制正在缓慢的重建当中，救助工作已经开始展开了， “民众在劫后震惊中缓慢恢复着，人们需要时间适应。 “此外，林卉茵在县里进行了详细的打探，确认了所有的异常都失去了能力。这次，诡异现象应该是真的完全消失了。” 李辛毅闭着眼，回答，我知道了。 这都是好消息，不过他没体力用来高兴。 大哥蹲在他面前，沉默了一会。“我们……我们都很抱歉……” 李辛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 大哥便住了嘴。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队长，下一步做什么？” 李辛毅说了两个字： “回家！”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可以说小队所有的人，都不禁雀跃了起来。 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也不是第一以身犯险，但这一次的回家，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让他们高兴。 他们感觉好像是到另一个世界过了一辈子一样。太漫长了。甚至岚箐和林卉茵都直接拥抱在了一起。 多么美好的词啊，回家！ 有人建议李辛毅再休息几天，但他表示没必要。 。 次日，一行众人，提上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来到那个以前是‘龙窿’的地方，抬起头，看着建筑顶上三个黄铜大字。 然后所有人一起念道：“火，车，站。” 接着老方便一阵苦笑。多少次从这三个大字下走过。最好的撤退路线竟然就在眼前。 一但人的意识不可靠，人类会变成多么愚蠢的动物。 …… 李辛毅转过身，二亚子正一脸憨笑，他是过来送行的， 看着衣服破烂的二亚子，李辛毅问，“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回家种田罗。”二亚子说，接着便长吁短叹起来， “唉呀呀呀，又要做那种苦里巴几的底层人了，我还是很怀念当异常的时候，那时多厉害呀， “等我老了，一定要告诉孙子，爷当年也是超能者呢……”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抢夺二亚子肩膀上的包袱， “你这包财物是我的！”工装裤叫道，“都是我一件一件从汤家偷来的！” “你这个泼皮无赖！”二亚子骂道，“老子救过你的命！你的命就不值这点财物吗？” “不值！我的命一文不值！” 看着两人打架，众人都是一阵愕然。 “要不，你们两人分一下。”有人提议说。 “给你二成！” “放屁！” 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这时候，宏大的机器声音轰隆隆的传来，地皮也轻微的抖动。这声音和这震动，他们都曾碰到过。 不过，这次他们知道，那是火车经过时发出的声音。 “走吧，进站了。”李辛毅说道。 二亚子工装裤兀自打个不休，李辛毅一行人向站内走去。 登上列车，当列车缓缓行驶起来的时候，众人纷纷扭头看向窗外， 他们正渐渐驶离这片创伤后的土地， 到处都有人在匆匆的跑着，再次出现的机动车在路上行驶。一切充满了杂乱、又充满生机和秩序。 “云紧从此就能平静了吗？”有人轻轻的问道。 也许不会。 行动小队确实是离开了。但是，接下来，很快，调查局的专案部队就会进驻这里， 会有大量的专业人士和团队，对这里进行翻地三尺的调查与研究， 会把关于允长天、猖导、异常的一切证据与线索拿出来研究分析。力图还原整个异常控制全县的所有细节。这个过程恐怕要持续数年。 这个县城注定不会平静的。 只不过，李辛毅这些人，是不会再来这里了。 转过头，人们又一起望向前方。 。 举起手里的车票，李辛毅认真的看着上面的字： 出发日期：2099年8月1日， 班次……25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目的地：夜海城。 【第一卷，完】 。 以上大家所看到的，其实是‘第0卷’，也就是序章。或者叫新手村。 序章写了近20万字，是为了描述意识如果真能被操控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但整体来讲，云紧县退回到了中世纪，而这本书是科幻题材。 后面的才是真正的第一卷。本书真正的世界观和世界环境打开。 第二卷发生在2099年的夜海城，一线大城市，3千万人口， 诡秘赛博朋克，稍后上线。 第96章 回到夜海 列车隆隆奔驰了二十多个小时。突然，天边亮了起来。 此时已经入了夜，人人昏昏欲睡，但列车正前方，半边天空透亮透亮的。 “要到了要到了！”乘客七嘴八舌的说。 只见正前方，一片大地璀璨无比，那是彻夜不会熄灭的人造灯火。是人类将漫天璀璨的群星全部搬到了地面上。 “啊！啊！”叮当没嘴的惊叫道，“好漂亮啊！” 李辛毅准备下车。他站起来，到洗脸台用冷水冲了一下脸， 一转身，岚箐站在身后，把他拦住了。 岚箐朝乘客方向努了努嘴，“你怎么打算的？” 李辛毅朝乘客座位看去，座位上有两个不属于小队成员的‘新人’，一个是叮当，一个是茉莉。 “叮当被林卉茵收养了，”李辛毅说。 在离开云紧的时候，叮当怎么处理又成了个麻烦。把叮当丢给当地的儿童机构当然是可以的，但林卉茵跟叮当已经有了感情， 眼下这种情况，林卉茵对云紧的任何办事机构都不信任，最后，还没有结婚的她，做出了这个决定。 然而，岚箐很明显不是指叮当。 李辛毅又看了了茉莉，说，“我要把她带回城市，给她看病。” 茉莉可能被‘希望’影响了。她很可能已经变成了异常。跟茉莉最熟的李辛毅可以看出来，茉莉是有点点不对劲的。 只不过，现在光点海洋没有了，异常不会发作。 她的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李辛毅期望现代医学能尝试着解答一下。 岚箐似笑非笑，“看病？云紧和麻田有那么多被异常影响的人，没见你全带回来啊？” …… 李辛毅叹了一口气。 “我没法把她完全当作陌生人的。这解释起来有点费劲……” 李辛毅和茉莉在「扮演」中，被植入了大量栩栩如生的记忆。 在记忆里，李辛毅是从小在麻田学校长大的，茉莉那时候就是他的同学，一直到双方参加工作， 两人的记忆里，都有认识十年以上的大量细节。包括一起复习功课、假期一起到山里摘果子、毕业找工作时一起迷茫、互相打气…… 就算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也很难把这一切都冷静的处理成‘别人的故事，与我无关。’ 岚箐哼了一声，“我希望你真的已经回到现实了。” 这时候，列车上的人纷纷的站了起来， 坐久了的人们急不可耐，纷纷开始取行李。 列车进站了。 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行人来到了迎客大厅。 “今晚我住哪里啊？”叮当睁大眼睛说。 林卉茵拉着她的小手，“你跟我回家。我还是你大姐。” 而茉莉，则无助的朝李辛毅看来， “我，我在这个城市一个人也不认识……” 岚箐非常自然的挽起了茉莉的手臂。“不用担心茉莉，你跟我走，你可以住我家，要是想住酒店，我也帮你安排，”两人朝另一头走去。 “……”李辛毅话说了一半，把剩余的部分缩了回去。 所有人都急不可待的奔家而去了。 一转眼，大厅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了， 李辛毅抓了抓头，行吧，那我也该回家了。 回家坐的是城铁， 铁路时而在地下，时而钻上地面，时而窜到空中，在高楼群中穿行着。 李辛毅用陌生而又熟悉的目光注视窗外的一切。 。 第二天早上，李辛毅爬起来。伸个懒腰， 感觉精力充沛多了。看来自己家的床确实有疗愈作用。 “打开网络，”他说道。 墙上啪的弹出了软件的界面， 砰，一个消息弹出来，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草。 本来他只想看看有没有留言信息，没想到，因为离开太久了，积压信息通知什么的一大堆，一下子把整面墙都占满了。 李辛毅顿时觉得头大，干脆不看了，先去刷牙。 今天的第一件事，他得去看医生。 出门前他打开了电子设备柜，有几个小盒子，装着隐形眼镜一样的东西。 这种隐形眼镜是硬的，第一次佩戴会有点不舒服，需要适应。李辛毅手指一点，把隐形眼镜吸起来，然后轻轻的碰到眼球表面。 视野里立刻就出现一个弹出框， ‘是否以【李辛毅】身份配对？’ 确认后，信息框和各种图标就凭空出现在眼前。 在麻田的时候，李辛毅看到过‘iphone’的图片，他从不记得见过这种东西，其实不是他遗失了记忆，而是因为，那玩艺已经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东西了。手机早淘汰了。 现在的信息都显示在眼镜里面，隐形眼镜和框式眼镜都有。 接着他便出门，坐车的时候，他在眼镜里把所有未读通知都清掉了。 按照事先的预约，李辛毅见到了医生。 这个医生是个老不正经的，用十分正经的样子看着他， ‘愣着干什么？脱衣服啊。’ “乖乖！”医生一看见他身上那遍布的伤痕，就惊了，“你这是没把身体当自己的呀！快躺下！” 医生拖过两个银色吸盘来，贴到他的身上，一连串的数据便在屏幕上显示了出来。 医生看着屏幕说，“乖乖，乖乖…… “你这批纳米机器人要换了。” “这么快就要换了？”李辛毅吃惊的抬起头来看，医生单掌把他的头压了下去。 “反正是调查局买单的，”医生说，“65%，就该换了！” “好吧。”李辛毅无奈的说。 接下来要检查第二项，李辛毅的脚踝。 医生看了脚踝的透视图像，不停的摇头。“你这怎么搞的呀？” “高处跳下来，”李辛毅说，“然后又猛跑了一整天吧。” 其实不止如此，此后的很多天里，他都用力过猛。这个脚踝确实伤的非常狠了。 “不行了不行了，”医生说，“你这个脚踝估计要废了。” 李辛毅连忙制止，“我知道是调查局买单，但我不想再多一个电子部件了。” 医生很惋惜的咂着嘴， “行吧，你要按时做理疗什么的，” 他在键盘上敲了一阵，“我给你的纳米机器人多加一个专门程序来修复，但是我跟你说啊，这是个隐患。你这只脚，早晚会出问题的。除非你从此以后像正常人一样休闲的生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97章 病人 看完脚之后，治疗还有第三项。 用特制的药水和微波机器，把机械臂洗得白白亮亮跟新的一样。 然后他走到‘制皮机’那里，把手臂插进去。 ‘匹配3d模型，匹配皮肤材质，匹配肤色……准备好制皮。’ 老不正经看着李辛毅，说：“像你这么威猛的男子，我觉得应该纹一个大花臂，两条大青龙什么的。你看要不要加上。” 李辛毅说，“你加龙凤呈祥都可以，但纹身的费用，调查局是不买单的。” 医生啪的按下开始键。 嗡嗡的声音响起，机器开始打印皮肤，总计要50分钟。 全部打印完后，李辛毅把手伸出来，自己摸了一下，感觉还怪怪的。他好像已经习惯铁手的感觉了。 弄完后，他的手臂像正常人一样了，狰狞的形象也改善了不少。 李辛毅穿上衣服，礼貌的对医生说，“非常感谢您，医生，那我就走了。” 老不正经医生说，“你可是大客户啊，你来一趟我挣了半个月的钱，是我应该谢谢您哈。” 。 从医生那里出来，李辛毅抓抓头，想接下来要干什么。 对了，接下来还是看医生。 李辛毅去接他的病友：茉莉。 茉莉昨晚住在岚箐家里，李辛毅开车到她家楼下，把茉莉接上了。 茉莉上了车，有点尴尬的说，“李辛毅，这个，我来这边看病，可是钱……” 李辛毅说，“医疗和生活费，调查局会买单的。” 茉莉听了，反而局促不安，“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买单啊？” 李辛毅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因为，你可能继承了‘希望’。” 见茉莉可能还是没明白，他又说得更明白一点，“茉莉，其实你变相就是调查局的研究对象了。所以他们负责所有费用。 “但是不用担心，这种研究跟电影里那种可怕的研究不是一回事，你也不会被关实验室，整个过程，就像看病一样，不会有任何伤害， “我会一直跟你同去，因为我也成了研究对象了。” 茉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到了脑科学中心，李辛毅先送茉莉去预约好的专家那里。然后镜片上冒出来一个提示泡：‘您预约的专家在9017室接待您。’ 9017室， 这位医生是个端庄的女医生。跟‘老不正经’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她拿着他脑部的ct，十分惊讶的看了很久。 “你这个脑部……就像被轰炸过一样。” 巧了，李辛毅心想，搞不好是真的被轰炸过。 “我可以说是肯定病变了，但什么病变……”医生又在无比缓慢的摇头。 “你要做精神评估，”医生说，“至于这个脑部片子，我要找专家汇诊，但大概率……不会有明确结果。” 她敲了敲旁边一块屏幕。 现在所有专家诊疗，旁边都有医学ai进行辅助，ai在全球的病例库中进行搜索。目前，屏幕上显示，全球历史上仅有三起近似。这个参考数量太少了，医生看也没有看。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需要你定期来我这里。”医生说，“我要看你脑部的变化。看它是静态的，还是不断在发展，希望你不要轻视。” 李辛毅答应了，然后提出一个要求：“我有一个特别的请求。我需要一个设备，我想备份脑中的全部记忆。” 医生有点愕然，她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查询，然后说： “好像有这种设备，但调查局不给报销的，老贵了，你要这个干嘛？” “简单的讲，我还是异常。”李辛毅说，“外部环境变了，我现在暂时像个正常人。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没有变。 “如果神明决定再次接触我，……我的稳定状态其实是很脆弱的……让您听不懂了，您不用管，我只是需要那种设备。” 医生眼珠转来转去，过了半晌说，“好，但这种设备要从外面调货，一周后你来拿。” 接下来，很冗长的流程。脑部诊断和精神分析， 最后李辛毅走出房间的时候，觉得比打怪还要累，这一天真是累坏了。 他一边向外走，一边忍不住喃喃的说道， “这些医生没有用。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办。 “人类对自己大脑的了解，竟然远不如神明。” 空荡荡的走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为什么这么说？” 李辛毅站住脚跟，向空无一人处看去，“因为，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你的存在。” 王驴的身影，像虚像一样浮现出来。 第98章 责难 李辛毅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他到局里去报道。 调查局的建筑外观看上去平平无奇，走进建筑，里面大部分地方也平平无奇。 人员大多是行政文员，外勤人员基本不会在。 眼镜里跳出信息泡： ‘评估委员会将在20分钟后见你。’ 。 李辛毅按时来到了‘参宿四’会议室， 会议室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为了好记， 会议室有两排，这边一排叫‘比邻星’，‘人马座’什么的，另一排叫‘暴胀’‘自旋’‘闭弦’等。 时间一到，门准时开了， 李辛毅走进去，向长桌那端的一众委员会成员点头致意。 “请坐。”委员会说道， 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份报告。 “你们小组的行动报告我们都看了，”委员会说，“报告的内容，你全部认同？” 李辛毅回答说：“是的。” 行动报告是下属做的，但在提交之前，需要李辛毅签发。内容他都看过的。 “你真的认为，一大群电子，造成了整个县的恐怖异常？”桌子那头的人慢条斯理的问， “根据我的经历与所掌握的信息，这是我能做出的最佳推定。”李辛毅回答道。 当然，调查局需要进一步的证据和研究来认定。李辛毅只能汇报他所看到的。 “电子能有意识吗？”委员会的几位成员凝视着他。 “我不知道。”李辛毅回答，“我只能汇报我的最佳推定。” “科学部门怎么看？” 委员会成员中有一位科学家，他笑了笑。“……根据李辛毅的陈述，听上去像是电子被编了程。 “它们依据某个指令，精准的、海量的执行某种任务，就像我们给纳米机器人编程一样。” 李辛毅问道：“所以那是有可能的？” “不可能。”科学委员说， “电子可不是钢蹦小球，可能有的人忘了，量子是「测不准」的， “电子的位置、动量、各种参数都处于不确定状态中，给它们编程？用小镊子夹一个，放到固定位置？呵呵。”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向李辛毅看过来。 李辛毅说，“刚才等待开会的时候，我翻检了一下案件库，” 李辛毅把一些信息共享到大屏上， “当前全球共有三起异常案件正在进行中、或正在调查中，其中有一起委内瑞拉的案件……” “这起案件规模很小，异常与允长天的情况也相似，我建议调查局不要诛杀那个异常，不要把精力放在异常身上，而要想办法捕捉那些电子……” 委员会成员伸出一只手来，示意他不要说了。 “你如何确认，报告里这些事情是真实的发生过？” 李辛毅从左到右的看了委员会一眼， “信息的最重要来源是允长天的记忆，我相信这些记忆是真的， “当然，说不定允长天也被神明骗了。那我就分辨不出来了。” “一个叫镜子的异常，能让你自己和自己搏斗。一个叫替身m的异常，能够瞬间制造十个不同的分身，还有……这些，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这些内容，很难让人相信李辛毅不是在疯人呓语， “由于设备的遗失，我无法向局里提交影像记录。”李辛毅说。“但这些是我的亲身经历。” “我们看了你的精神评估。”委员会说道，“你刚才所说的，有没有可能是幻觉，或者说……你是被骗了？” “我的精神评估结果是什么？”李辛毅问道。 委员会没有直接回答。 “李辛毅，我们认为你暂时不适合再参与任何行动了。” “什么？” “你暂时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顿时明白，预料中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李辛毅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精神评估对我很不利，是不是？” 委员会没有否认。 在返回夜海城之前，老方就坦诚的与李辛毅说过，他要如实上报，其实，在那个时候，李辛毅就能猜到，上报之后，会引起局里什么样的反应。 “停职多长时间？”李辛毅问道，“重返岗位的流程是什么？” 委员会摇摇头，“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 “说实话，局里没有充足的信息来辅助决策。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你越坦诚，我们的进度就会越快……” “也就是说，没有确切的日期。是长期性的？”李辛毅看着那个说话的委员会成员， 有人安慰似的说：“请不要有情绪，李辛毅，……” 其他人默默的看着他。 李辛毅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有另外一件事，我需要在这个会上提出来。” 他拿出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只有五页纸，丢到了委员会的面前。 在这个年头，文件已经完全电子化了，但这份文档是李辛毅特意打印出来的。 “这是什么？”委员会成员皱着眉。 “这是我出发去云紧之前，调查局给我的案情brief。”李辛毅说，“请看一下。” 委员会默默的翻阅那份文件，里面关于异常的信息少得出奇。五页中甚至还有一页，详述了云紧的地图、路线、安全须知等内容， 看来李辛毅是兴师问罪来了，委员会叹息一声，回答说： “我们知道，给你的信息不充分，让你涉险了，很抱歉……” “不，”李辛毅伸手制止，“先生们，我不是来追责的。 “我在提出一个重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委员会不禁皱眉， “为什么信息这么少？”李辛毅重重的说，“为什么情报严重失真？允长天在云紧发展了多少年？调查局的信息这么少？ “看看这个委内瑞拉的案件，相关数据有多少个g？ “云紧是全球最大最恶性的案件，只有五页纸！ “这是全球领先的调查局，应该具备的情报能力和水平吗？正常吗？” 沉默片刻后，一位委员会成员犹豫的开口， “你觉得自己被刻意的误导了？有人给了你错误的信息？有人要害你？” 说话的这个人是负责人事审查的，所以他情不自禁的往那方面想了。 李辛毅呵呵的笑了一下。 “没有人害我，先生们，我是个无名小卒，不可能有什么势力专门来陷害我。” 他慢慢的说，“恐怕加害的对象，是调查局本身啊。” 所有会议上的人，脸色都一下子僵了下来。 第99章 休闲的活着 一道白色的玻璃突然亮了起来，将委员会与李辛毅隔了开来。 他听不到委员会那边的声音了。 委员会内部紧张的讨论道， “他暗示的是什么？调查局已经被影响了？而且很早之前就被影响了？” “这很难让人相信……” “但这么大的案子只有五页纸，更令人无法相信， “这么庞大的情报体系，就搞出来这么点东西？” …… 他们内部讨论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透明的玻璃隐去。委员会又出现了。 委员会成员清清嗓子， “你提出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委员会说，“此事必须立案调查。且马上开始。” “至于调查此案的人选……” 现场沉默了一下。 “李辛毅，我们知道你非常杰出，但我们仍然不能让你……” “呵呵。”李辛毅笑了，“你们觉得我提出这件事，是为了抢救自己的工作？我还会在乎这些芝麻大的异常案？” 几个老家伙脸都黑了，不知道李辛毅是什么意思。 李辛毅伸出一个指头， “八年前，第一位科学家变疯，” 他伸出第二个指头， “接下来，全球随机的爆发各种异常，有撒旦附身的，有吸血鬼的，有神奇农庄全员变疯的……” 然后他指出第三个指头，“然后，是涉及十万人的云紧大案。” “先生们，不要孤立的看待事情。” 委员会的情绪变得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 “科学家变疯，是祂的第一次出手，”李辛毅说道， “接下来是长达八年的，遍布全球、随机的异常，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祂在做实验！”李辛毅重重的说。 “神明，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祂对人类大脑的了解，不会比我们多一星半点，但是八年来，祂通过上万起的随机实验，渐渐掌握了很多东西！ “直到出现了云紧案！一个成功的实验小白鼠，终于被培育出来了。 “在我们的视角中，杀了允长天，救了全县的人，似乎我们成功了。 “但对于神明来讲恰恰相反。 “云紧标志着，祂终于找到了可行的模式！云紧是神明重大的阶段性成果！” 所有会议室里的委员会成员，都目瞪口呆。 “你们以为，下次还会是十个人百来个人的小事件吗？ “下一次，将起码是百万人级别的中等城市受灾。这才是让我焦虑的事。 “先生们，神明绝不会原地踏步的。” …… 。 一天之后，李辛毅得到通知， 调查局出于各种考虑，要求他退居二线。可以领薪水，但工作基本全停。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配合各种调查与研究。每两天就要去一次研究中心，把自己的大脑、肉体和精神暴露在研究团队的面前。 他意外的过上了休闲的生活。像一个普通市民一样。 每天早上起来，锻炼一个半小时。 然后跑去医院。当一个半小时的精神病患者。 接下来自由活动。 下午时分，他会去找岚箐，尽一个男友的义务，陪玩陪吃…… 晚餐之后，他还可以干别的， 对李辛毅来说，这样的一段休息时间，其实也不错。一方面让自己恢复一下，另一方面，也有时间放空头脑。 过了两天，他想到叮当，决定去看一下小丫头。 他晚餐时分驱车到林卉茵的家里。一进门，听到一声脆脆的喊叫： “毅哥哥！” 一个丫头像小犀牛一样猛冲了过来。 李辛毅一把将之抱起。 “为什么几天了才来一次！”叮当抱怨。 “这是给你的礼物。”李辛毅连忙将贿赂送上。 叮当开始撕包装。可是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并不喜欢。 “毅哥哥，我要粉红小马。”叮当仰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看着李辛毅。 夜海城到处是各种新潮电子小玩艺，可叮当还是喜欢当初的布偶小马。 “下次一定。”李辛毅答应了。 林卉茵在厨房里忙活着，一边说道。“队长啊，回来好些天了，老队友要不要聚一聚，把岚箐和茉莉都叫上。” “好啊。”李辛毅随口答应道。 过了一会，他们闻到了什么味道…… “大嫂又把晚饭烧焦了！”叮当叫道。 “什么大嫂大嫂，叫我姐姐！”林卉茵怒斥道。 领养了叮当之后，这个女战士开始学着自己做饭。结果做一次搞砸一次。 “还是点外卖吧。”她无奈的说。 一边点外卖，林卉茵一边说，“明天我给叮当买个通讯器，这样她就能随时联系你了。” 叮当笑嘻嘻的扑到李辛毅身上，“那我就要随时随地的烦你啦！” …… 这时候，突然窗玻璃传来一阵被挤压的急促的响声。 ‘咯咯咯咯咯’ “是有人敲门吗？”林卉茵支起耳朵，听着这奇怪的声音。 “不，”李辛毅说，“是窗玻璃在响。” 三个人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玻璃像是被声波或气浪在用力挤压着。 但三个人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玻璃上，而是朝夜空中看去。 云在燃烧。 炽热的、火红的云层，核心处有一团灼热的白光，大片的厚厚云层全被染红了，天空上是一大长条的透亮。 “什么东西从云里掉下来了！”叮当叫道。 几块碎片还在燃烧着，从发红的云层中掉下来，坠向地面。 “好像是……飞行器爆炸了。”林卉茵说。 “开电视，看下新闻。”李辛毅说。 墙上挂的屏幕亮了。 只见屏幕上出现了几个胖胖的小猪，拱来拱去的，背景音是嘻嘻哈哈人们的爆笑声。 李辛毅皱眉说，“换新闻频道啊。” 林卉茵：“……” “这就是新闻频道……” 突然，新闻音效响起，画面切换，主持人笑容可掬的形像出现了， “现在插播一条最新的重要新闻！” 李辛毅和林卉茵都专注了起来。 主持人激动的说道：“最新战争喜剧大片《爆笑奴王》的票房，在一分钟前超过40亿了！” “《爆笑奴王》是成功的战争喜剧，描述了一位充满理想的士兵，被敌人奴役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温馨可爱，情感动人……” 弹幕一条一条的刷过去：“笑到爆！”“太温馨了！” “当奴隶这么美好，你们这些夜海城的社畜们，不反思一下为什么吗！” …… …… 第100章 怀疑 第二天，李辛毅到研究中心‘报道’。 端庄的女医生看到李辛毅，见他眉宇间略带疲倦，问：“昨晚没睡好？” “恩。”李辛毅回答说，“因为那个飞行器在空中爆炸的事，不知道怎么的，弄得我心神不宁。” “飞行器爆炸？”女医生凝视着他。“详细说说。” 李辛毅与女医生对视。 “你看到了什么，想了些什么，一切相关的都可以说，” 对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李辛毅奇怪的看了医生一眼，“你不知道这事？”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关键是你。” 李辛毅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女医生一边听，一边认真的记着什么。 李辛毅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一直不停的记？” “你说呢？我在分析你。” 李辛毅定定的看了女医生一会， “这是一个真实的事件，你在分析这个？你在浪费时间。” “是吗？”女医生反问道，“你确定是真实的？” 女医生咔咔的在键盘上输入起来，然后把屏幕拉过来，让李辛毅看她搜索出来的结果。 ‘夜海市飞行器爆炸，’搜索结果0，已为您搜索最相似的内容…… ‘热卖电影奴隶’，搜索结果0，…… “这不可能！”李辛毅情不自禁的说。 这么大的本地事件，没有任何报道？ 那赤红的云层……从空中坠落燃烧的碎片……地面上大量的警笛呼响…… 一切都在他的记忆里栩栩如生。 李辛毅在自己的眼镜界面中立刻搜索起来。 新闻结果0，网民讨论0，换搜索工具，结果均为0. 女医生静静的看着他， “你觉得如何解释呢？” 李辛毅…… “你认为，刚才说的是我编出来的？你觉得我幻想了这些事？” 女医生只是不吭声的注视着他。 女医生的这种眼神，竟然和评估委员会那些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怎么确认，那些不是你的幻想呢？” 几天前，评估委员会找他开会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李辛毅明白了， 研究中心和调查局本来就是关联机构的，他的资料在这些人手里都已经传阅过了。 这些家伙早就先入为主，认定自己是精神病了！ 他们是在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辛毅气得想当场摔东西，但是一看到屏幕上空空如也的搜索结果，又说不出话来。 这不可能啊！ 爆炸，燃烧的碎片落地，一定会击中房屋什么的。 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信息呢？ 李辛毅迅速的登陆本地网络，发了两条询问：“有谁看到了昨晚上城市上空的飞行器爆炸？” 没有人回复，这条动态迅速的沉了下去。 女医生慢条斯理的说， “看起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互信，与共同的努力啊。” …… 两个小时之后， 李辛毅耐心的熬完了今天的‘治疗’，走出房间。 他不甘心的又把网络界面打开，只见那两条自己发的问题下面，已经有了零星的回复， 回复：‘哥们，你病得不轻啊，去看看吧。’ 关于电影《爆笑奴王》的问题下也有网友回复： ‘什么神经病？这种电影标题能卖得出去票房？’ …… 李辛毅正在发愣，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茉莉正向他走来。 “你知道昨晚城市上空有飞行器爆炸吗？”李辛毅问道。 茉莉一脸茫然。 “你知道有个当红电影叫《爆笑奴王》吗？票房已经过40亿了……” “现在最火爆的电影叫《遗落的风吟》啊。”茉莉说道， 一说这个，茉莉可就不困了，“李辛毅！我们去看电影吧……” 李辛毅完全的呆住了。 两人走到一楼的时候，李辛毅又忍不住，朝大楼的前台走去。 “你们知道昨晚的飞行器爆炸事件吗？”“你们知道有个叫《爆笑奴王》的当红电影吗？” 前台默默的、莫名其妙的摇头。 “李辛毅，怎么了？”茉莉有些不安了，站在他身后小声的问。 李辛毅清了清嗓子。 “我送你回家。”他镇定的拉上茉莉，向大楼外走去。他现在完全没心情看电影什么的。 李辛毅一边走，一边默默的心里冒出了警示： 已经开始了。 已经开始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已经开始了。 他们想让我觉得自己疯了。 一路上，李辛毅沉默不语。茉莉也小心的不跟他说话。 汽车在路上迅速的飞驰着。 突然李辛毅的电话响了， 他把驾驶权交给车辆，然后接通视频。 来电的是一个涂黑嘴唇、看上去很酷的女子，身上还接着不少线和管子。 “调查局侦办员，案件编号sle-8-bf55。”冷酷女人毫无废话的说道，“你可以叫我多米。” 李辛毅皱起了眉，“什么案件编号？” “就是关于云紧的资料只有5页的那事啊，”多米不耐烦的说道。“我负责该案的技术调查。” 李辛毅立刻明白了。对方身上连那么多线，李辛知道这人是官方的黑客。 “我们会收集所有涉案情报人员的证词，”多米说，“不过我只负责技术， “我查看了该案的数据库，资料库里确实只有5页内容。 “我想问问你，当初你都和哪些人交接过，接受任务时有什么特殊的细节？好好想想。” 关于当时的细节，李辛毅早就回忆过了， 他摇头，“当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要问我，我有点怀疑资料库里原本有内容，但是信息被删除了。” “我查过了，没有。不可能”多米说话非常快速简洁。 “为什么说不可能？”李辛毅皱了下眉， 多米冷酷的笑了一下， “你知道什么是安全防护吗？一道软件墙，一道硬件墙，从原理上就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他是神。” 你要说到神，那我可说的可就多了。李辛毅想道。 “真的没有办法吗？黑客不就是干这种事的？” 多米往嘴里塞了颗口香糖，吧唧吧唧嚼了起来。“安全系统是不允许做此类操作的。你这种外行就别多想了。” “呵。”李辛毅笑了一声。 “你知道铅笔是设计出来用于做什么的吗？ “我见过一个人，把铅笔削尖了以后，一个猛扎就杀了一个人。一个东西被设计出来，可能会有想不到的用法的。” 多米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辛毅一眼，“你有点意思，老兄。不过，看来你也给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拜拜。” “等等！”李辛毅叫道。 多米停下了挂断的动作。 “你知道昨晚的飞行器爆炸吗？还有一个电影叫《爆笑奴王》？”李辛毅仍然对这两个问题耿耿于怀。 他听到那头传来急促的键盘敲打声。然而多米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她不是真靠手打字的，她的神经直接连到主机上，信息一串串的自动冒出来。打字声只不过是音效。 “搜过了，你说的东西都不存在。”多米说。 “你是黑客，你再好好搜搜，”李辛毅说，“这都是昨晚真实发生的事情。” 多米玩味的笑着，深深的看了李辛毅一眼。 该死！又是这种眼神。 这娘们也把我当妄想症了！李辛毅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时，车速慢了下来，茉莉的住处到了。 茉莉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有点担心的看着李辛毅。 李辛毅知道她在想什么， “别担心我，”李辛毅说，“我好得很。” “你一定要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啊。”同样身为神经病的茉莉劝说道。 李辛毅长叹了一声。 等茉莉走了之后，李辛毅一个人坐在车里。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各种念头。 难道我是真的妄想了？他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手上情不自禁的调出拔号界面，想打电话给林卉茵，但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给我接通夜海市刑事厅。”他说道。 第101章 坠落的车辆 ************ 海浪的声音。 银色波涛轻轻的拍打着沙滩。 海风。 海鸟在空中来回盘旋着，不时发出鸣叫声，声音远远的传来。 。 软件上弹出气泡消息。 。 安妮：爸爸，你在吗？ 罗伊：我在，亲爱的。 安妮：海风真的很舒服呢，你听到鸟叫了吗？[一段音频] 罗伊：是的。听到了。 安妮：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罗伊：只要是你喜欢的。 ， 安妮：我好痛，爸爸。 安妮：我不停的流泪，在这明媚的阳光下。 罗伊：哦宝贝。你可以难过的。 安妮：我想全力鼓起勇气。 罗伊：你知道，我会支持你。 罗伊：你是勇敢的女孩。 ……几分钟的对话休止。 ， 安妮：我爱你，爸爸，非常的爱你。 罗伊：我也是，无比无比的爱你。 安妮：爸爸，我想我做好准备了。 罗伊：为你高兴。 罗伊：你是勇敢的，我知道。 安妮：我要躺进浴缸了。 罗伊：我会一直想念你的。 罗伊：用刀片吧。 。 对话终止 ****************** 。 李辛毅驾着车，前往夜海市刑事厅。 他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对口的刑事探员。 探员是个看上去不显山露水的男人，三四十岁。 与电影上那种帅到离奇的人设不同，现实中，一个长相普通的人，其实更有利于展开此类工作。 探员来到前门迎接，两人握了手。 “怎么？异常调查局居然把手伸到这里来了？”探员看着李辛毅，“我们这里没有鬼怪，也没有超人。” “我想看一下之前那个飞行器爆炸案。”李辛毅说，“谈不上诡异，但确实有些奇怪的事。” 探员看着李辛毅，“你们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发现，我可不想被鬼怪什么的缠上。究竟是什么？” “没有诡异。”李辛毅说，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一个事件，竟然整个夜海市没有任何报道，也没有人讨论，” 探员露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看着李辛毅。 正好身边有一个公用屏，探员把自己的信息器投到公屏上，然后迅速的打字： ‘飞行器爆炸，新闻报道。’回车。 刷！ 下面出现一长串内容。 -《新车在城市上空爆炸！市民惊恐不安！》01在线为您报道。 -《夜空爆炸案刑事厅已经介入调查，目前暂无可披露内容》夜海直击频道。 -《城市上空突现火球！飞行器安全法如同虚设？》法制大家谈…… …… 李辛毅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叫了起来：“这是……你们刑事办案人员的特权吗？” “什么特权？这些都是公开报道，这两天我们都被烦死了……”探员不爽的说道。 李辛毅立刻转身，开始在自己的眼镜里开展搜索。 1秒后…… ‘为你搜索出结果321条……’ 李辛毅觉得自己都凝固了。 “你……怎么了？”探员狐疑的说道。 李辛毅咽了一口口水，“没事，我很好。” …… 探员点了点头，“关于案件信息，我们到房间里说吧。” 两人一起走进了房间。 三面墙壁都是可以点击的。 探员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信息出来了。 首先是一张豪华浮空车的图片。 “拉玛豪华型3型。”探员说，“是今年4月刚上市的新车。就是它爆炸了。” 这个车的名字：拉玛，致敬阿瑟·c.克拉克《与拉玛相会》。 这个名字表明了这辆车有多大，多豪华。 只有相当有钱的人才能买得起这种豪华浮空车。 “具体什么情况？”李辛毅问。 “驾车人自杀。” “自杀？” 探员点点头。“驾车人叫罗伊，长年在本市工作的老外，引擎工程师。 “他开的车是公司所有的，这辆车跟公开发售的车，基本上一模一样。只有一点小小的不同，他这车没有软件安全锁。” 探员又点开一些新信息， “正常这种空中载具，转速到7000转，软件就会禁止加功率了。但罗伊在行车途中，突然猛的将转速提高到4万2，所以，砰！” 李辛毅看着那些信息， “为什么说是自杀？没有别的可能？” “我们有车辆中心的数据， “空中车辆的所有数据都在云端有记录。这个操作是手动操作的。本人。” “那么……他为什么要自杀？” 探员耸了耸肩膀。 “我们还调阅了他的信息器， “事发前几分钟，他在信息器上突然查询了一段两年前的对话，他看了之后，心率等体征明显开始不正常，然后就发狂了。” “心理部门已经对死者进行了分析。 “这个人多年来，本来就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