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肥妃》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皇兄请看,臣弟打算在江心这里设置一处分水堰,将饶江分隔成内外两江,然后凿开这片山壁,设置一引水渠道,把内江的水引入灌溉,而外江则为泄洪与行舟之用。」 阎玖央伫立在御案旁,指着摆在桌案上的那本他亲手绘下的山川地形图,仔细为兄长解说。 阎擎泰很专注地倾听他的说明,「你的意思是要把饶江的水分为两半,一半汇入内江,一半流入外江?」 「没错。」阎玖央指着图上特地标示出来的几处地点说道,「上头这处堤堰是要做为排沙以及泄洪之用,一旦内江的水位高涨,依靠这前面的回流之力,便能把多余的江水和沙泥排到外江来,不会溢流到内江的引水渠道,造成泛滥成灾。」 饶江是大智国最大的江河,沿岸数万顷以上的庄稼都仰赖饶江之水灌溉,养活了大智国将近四分之一的百姓。 但饶江每隔个几年便会泛滥成灾,导致百姓饱受洪涝之苦,历朝历代都想方设法要整治饶河,无奈成效不彰。 今春,一场洪灾夺去上千条人命,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灾情惨重,阎玖央代替皇兄前去赈济灾民。同时,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在饶江上下游来回勘察,最后终于让他想出一套办法来整治饶江。 听完他拟的治水之策,阎擎泰面露喜色,赞道:「妙啊!太妙了!这方法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以后就不怕再造成洪灾了。玖央,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绝妙的办法?」 「臣弟沿着饶江勘察数月,才想出这个办法来。不过要凿开这座山将水直接引入饶江平原十分困难,若靠人力来开凿,只怕须费时不少时日,因此臣弟想使用火药来炸开这座山。」 阎擎泰听得直点头,「好好好,只要这件事做成了,以后百姓就能不再饱受水患之害,无论花费多少代价也要做。玖央,治理饶江的事朕就全权交给你去督办,你只管放手去做。」 得到兄长的支持,阎玖央苍白的面容精神一振,朗声道:「是,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这个分水的办法是他苦思冥想数月才想出来,能亲手整治饶江,他求之不得。「待臣弟去向母后请安后,便着手来办这事。」 见他要告退,阎擎泰急忙叫住他,「等等,玖央,朕还有话要同你说。」他这趟宣召他回来,并不只是为了治水之事,还另有一事。 「不知皇兄还有何事?」阎玖央本是个闲不下来之人,如今更是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开始着手整治饶江的事。只要一切都能依照他所设想的法子施为,一旦这处水利工程竣工,他有信心饶江将不再有水患之忧。 阎擎泰斟酌着开口道:「你这几年为朕东奔西走,办了不少事,也因此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数年前先皇猝然驾崩,他这个太子仓促登基,但有几位皇子野心勃勃也觊觎皇位,遂勾结外臣联合造反,他在玖央的帮助下,这才终于扫平这场动荡,稳住朝政与皇位。 他心中对这位皇弟是十分感激,当年若非他鼎力相助,只怕他这个皇帝早已被其他的兄弟给弑杀了,经过那一场动乱,当年造反的几个兄弟都已伏诛,他身边能信得过的只剩下这位皇弟。 只要是皇帝提的要求他泰半不会拒绝,因此数年前自己便亲口答允过他,除非他有合意之人,否则绝不会过问他的婚事,是故此刻提起这件事,不由得有些犹豫。 闻言,阎玖央眉峰微皱,「娶不娶妻臣弟并不在意,且皇兄已答应过臣弟,除非遇到中意的姑娘,否则皇兄不会逼臣弟成亲。」 这些年来他把心思都花在朝政上,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个人婚娶之事,且打小生长在宫里,他看遍了那些后妃为了争宠勾心斗角,做出不少丑事,因此对娶妻之事敬谢不敏。 「朕是答应过你,但这是母后的意思,她……已为你觅得一门好姻缘。」见弟弟脸色微沉,阎擎泰赶紧再解释道,「不是朕要逼你,这几年母后老在朕耳边叨念你的亲事,朕都想办法替你挡下来,这次朕还想拦,却被母后斥责朕不关心你这个弟弟,存心让你孤独终老,朕这回着实拦不住了。」 知晓这是母后的意思,阎玖央心中虽不快,却也不好说什么,离开上书房后,他直接朝太后住的宁安宫而去。 「儿臣见过母后。」进了宁安宫,阎玖央上前行礼。 看见数月不见的小儿子,太后十分欢喜,抬手道:「免礼,过来哀家这儿坐。」她昨晚就得知儿子已回到玉枢城,因此一早就等着他进宫来请安。 他走过去坐在太后身边,太后发觉他脸色苍白、略带病容,关心地询问,「是这趟代替你皇兄去巡视饶江的灾情累坏了吗,瞧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巡视灾情是儿臣的责任,儿臣不累,是回来的途中染了风寒。」 听见儿子病了,太后爱子心切,吩咐宫女,「快招太医过来为皇儿瞧瞧。」 知母后是担心他的身子,阎玖央温声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昨晚已看过太医。」 「那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将养几日就没事了,不是什么大病,不碍事。」 见他面容清瘦憔悴不少,太后心疼地拍着儿子的手,「你呀,这些年为你皇兄操劳国事,都没能好好休息,母后会吩咐你皇兄,让他这半年里别再派事情给你做了,这趟回来你就在府里头好好养养身子,知道吗?」 「儿臣知道母后关心儿臣,不过再过两天儿臣便要前往饶江治水。」阎玖央禀告。 「你皇兄是怎么回事,他是存心要累死你这个弟弟吗,满朝文武百官那么多人,他怎么就偏要让你去治水?」太后以为小儿子是迫于皇上之命而不得不前去治水,不悦地骂起长子。 「母后别责怪皇兄,这是儿臣自个儿要去的,这趟前去勘察时儿臣想到了一个治水的办法,非得儿臣亲自前去督办不可。」阎玖央解释。 闻言,太后这才敛去怒容,「那治水可非一时间就能治得好,你这一去岂非要许久才能回来?」 「若是能整治好饶江,使其不再泛滥成灾,这对咱们大智国与百姓都是莫大的好事,儿臣辛苦一点不算什么。」 太后不舍地叨念他,「你一颗心就全系在国事上,你皇兄要是没有你这么个好皇弟为他分忧解劳,哪能这么轻松,你瞧他今年又新纳四个妃嫔,后宫也再添了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你都二十有八了,却连个王妃都没有,更别提子嗣了。」 皇上后宫充盈,皇子公主接连出生,因此最让她牵挂的是小儿子至今犹未娶妻生子的事,故而一提起这件事,她不容置疑地接着再说:「这次母后不许你再拖延了,趁这趟回来,先把婚事办一办,否则母后可不许你离开玉枢城,治水的事就让你皇兄派其他的大臣去。」 「母后,儿臣—— 」阎玖央想说服母后改变主意,才刚开口,便被她打断。 「母后知道你一直没有中意的姑娘,所以这次的婚事母后就为你作主了,你放心,母后的眼光绝不会有错,母后为你挑了个很适合你的姑娘。」提起这桩她作主定下来的亲事,太后眉目含笑再说:「这个姑娘可是连大鑫国的安靖侯都很中意呢,今早他觐见你皇兄时,还想向你皇兄求赐这门婚事,多亏母后先一步接到消息,这才及早下了懿旨,没让他捷足先登。」 国外使臣进京素来是由礼部负责接待,安靖侯身分不低,是以礼部尚书亲自迎接他,两人寒暄时,安靖侯向他探询大智国男女婚娶之事。 回到府里,礼部尚书便向自家夫人打听那位被安靖侯看上的闺女,昨儿下午礼部尚书夫人进宫来探望她,闲聊时提及了这事。 闻知安靖侯竟与她看上了同一人,太后可不愿她相中的儿媳被人给抢走,因此才先他一步降旨赐婚。 听闻母后懿旨已下,阎玖央心知这件事已成定局,没有反对的余地,他按捺心头不豫,问道:「母后相中的是哪家的千金?」 大智国民风开放,并不禁止女子外出,因此玉枢城最热闹的华光大街时常可见不少姑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此刻有名体态丰腴的女子飞快奔跑着,似有什么急事。 看见前头有几名小孩在玩耍追逐,她生怕撞上他们,避往一旁,不巧与刚从一家店铺出来的男子撞了个正着,那撞击的力道之猛令两人冷不防各跌了一跤。 第二章 「哎哟!」文灵菲惊呼一声,因惦记着要赶去买奶包子,她迅速爬起来,瞟见有人去扶起那与她相撞的男子,她心想只是撞一下应当无碍,眼看「仇记包子铺」就在隔壁,她朝那男子匆匆说了句「对不住」便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祥嫂,我要十个奶包子。」她气喘吁吁地喊道。 「哎呀,文小姐,真对不住,奶包子只剩下最后七个了。」由于文灵菲先前曾来买过几次包子,祥嫂与她熟识,一脸歉意道。 「好吧,那全给我。」 仇记做的这种奶包子是掺了牛乳做成,透着股浓浓的奶香味,里头的馅料有包咸的肉包子,也有包甜的芝麻包,一向嗜吃的文灵菲十分喜爱这种包子,可惜这种奶包子并不是天天有,只在每月初十和二十五才有,且每次只做一百颗,包子一出炉,很快就卖完,文灵菲已有两次没买到奶包子,才会跑得这么急。 一旁,那被撞得跌了个四脚朝天的男子,正是刚离开皇宫不久的阎玖央,为了治水的事,出宫后他亲自前来这处爆竹铺子,想探询使用火药炸山的可行性,问完刚走出来,便被人冷不防给撞倒,在侍卫搀扶下,他脸色铁青地站起来。 「王爷可有受伤?」扶他起来的楼昭关切地问。他方才是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因此才会没来得及为主子挡住那女子的冲撞。 阎玖央并未受伤,他是因身染风寒,脚步有些虚浮,才会这么轻易便被一个女子撞倒,出了个大糗,让他觉得颜面丢尽,沉下脸道:「去给本王把那个没长眼的刁民抓回来!」 「是。」让王爷在他面前遭人撞倒,楼昭觉得失职,留下两名侍卫保护王爷,便亲自走向隔壁的仇记包子店逮人。 文灵菲嘴里刚咬了一口香浓可口的奶包子,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被人拖着走,她惊诧地想挥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楼昭素来寡言,没有答腔,冷着一张脸押着她往回走。 「你快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么?」文灵菲用力想挣开他,但他的手箍得她好紧,让她无法挣脱。 拖着她很快来到主子面前,楼昭才放开她,躬身向主子禀道:「禀王爷,属下已将适才冲撞您的姑娘带来。」 「冒犯本王,你可知罪?」阎玖央沉声喝斥。将他尊贵的身子撞了个四脚朝天,就算不杀头,也得杖打个数十下以惩治她的不敬之罪。 她想起方才撞上的人,抬头望向他,见他身穿一袭天青色锦袍,头上戴着玉冠,气度雍容,眉目修长,俊朗的面容此刻面露怒色,再想起抓她来的那人称呼他为王爷,她有些吃惊,但这里是大智国的都城玉枢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虽不敢说皇亲国戚满街走,但王公贵族与各大小官吏也是常常能见到。 她爹是吏部尚书,以往她也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筵席,可以说玉枢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差不多都见过,但眼前这位眉目严峻的王爷却面生得很。 她想了想,忍痛从油纸包里拿出两颗奶包子塞到他手上,好声好气地向他道歉,「对不住,我方才急着赶去买包子才撞倒王爷,请王爷原谅。这是我刚买的奶包子,很好吃,送您两颗包子当赔罪,您嚐嚐。」 虽然急匆匆的撞了人的确是她不对,但她有瞄见他站起来了,应该是没事,且她也道歉了,没想到他还是很生气,可赔给他两颗奶包子已是她最大的诚意了,要知道这奶包子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最后七颗,原本她已盘算好要留给爹爹两颗,再给她的好姊妹珞珞两颗,剩余的三颗则是她的,如今赔给他两颗,她自个儿就只剩下刚才咬了一口的那一颗了。 手里冷不防被她塞进两颗包子,阎玖央先是一愕,接着怒不可遏地将包子狠狠丢到地上,「你用两颗包子就想让本王饶了你吗?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他尊贵的身子岂只值两颗包子 文灵菲嗜吃美食,最见不得人这么糟蹋食物,她急忙将包子捡回来,有些不快地板起脸,「你不吃也别这么糟蹋包子,浪费食物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你还有心顾着包子!楼昭,把这刁民抓回王府杖责二十大板!」 他的处罚才刚说完,突然有人疾行而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拽着文灵菲的手腕飞快将她带走,那身影迅疾如风,以至于阎玖央和楼昭都来不及阻止。 见她竟被人救走,阎玖央怒道:「不许让她逃了,把她给本王抓回来!」 被席珞救回吏部尚书府的文灵菲一边埋怨,一边心疼地将方才被扔到地上弄脏的包子皮给小心剥掉,这样里面没弄脏的部分还能吃。 「珞珞,方才那位王爷是谁你知道吗?他脾气好像不太好,我刚刚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他竟然就想打我二十大板。」 席珞想起方才那位王爷被她撞得跌了个四仰八叉的情景,忍俊不住地笑了出声。她五官秀丽,因长年习武的缘故,眉目间比寻常女子多了分锐利与冷傲。 文灵菲撞倒他时,她正慢步走在后头,因此看见了全部的经过。 文灵菲将弄脏的包子皮剥乾净后,听见席珞在笑,不解地问:「珞珞,你在笑什么?」 席珞是五年多前有次她去探望外祖父时,回程途中所救,当时她不知因何原故重伤昏厥,她便将她带回府里治伤。 席珞伤好后表示自己从不欠人恩情,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愿意留下来保她六年平安。 起初她拒绝了,因她觉得只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救命大恩。 谁知她竟亲自去见爹,也不知是怎么说服了爹,爹竟答应让她留下,成为自己的护卫。 她出身江湖一个神秘的门派,身手不凡,武功甚至比府里头的那些护院都还好。有一次,妹妹她们刻意唆使三个护院挑衅席珞,没想到席珞一个人就打趴了他们三个。 此后,府里的人再不敢得罪她,唯恐一个惹她不快,会像那三个护院一样被打得鼻青脸肿。 席珞凉笑道:「被你撞了个四脚朝天,当众出了这么大的糗,你说那位王爷生不生气?」 她们两人是一块出府的,但文灵菲怕奶包子卖完买不到,等不及就先跑过去。方才要是她晚到一步,她可就要被那位王爷给押回去重打二十大板了。 文灵菲眨着那对细长的眼,觉得有些无辜,「这事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他那时突然从旁边的店铺里走出来,我也不会撞上他,而且我也已经道歉了。」 席珞瞟她一眼,她生得珠圆玉润,体态丰腴,一身肌肤白皙细腻,细眉细眼,鼻头秀巧圆润,唇瓣嫣红水润,虽有些肥嫩,但模样倒也娇憨可掬。 捏了捏她肉乎乎的手臂,席珞嘲笑道:「八成是你又长肉,才会一撞就将一个大男人给撞翻,你再不少吃点,又要被你爹叨念了,我看这些包子你就别吃了。」说完,她不客气地没收她的奶包子。 「哎哎,你别全拿走,留两个给我。」文灵菲急忙想抢回两颗包子。 以前席珞还没来府时,她因体态丰腴,且娘死得早,没人庇护她,又不受继母待见,她下面那两个弟弟和四个妹妹也因此时常欺负、嘲笑她。 直到席珞来了,在那些人又讪笑欺负她时不但护着她,甚至还会教训那些仗主欺人的奴仆一顿。 所以她心里很是感激席珞,只要她有的东西,她定也会分给席珞一份。 席珞避开她的手,淡淡扫她一眼,「若是让你爹知道你为了买包子撞翻一个王爷,你说他会怎么样?」 席珞是为报救命之恩才自愿留下来当她的护卫,因此打心里没将她当成主子,也从没把自个儿当下人看。 文灵菲噎了下,爹一定会罚她不准再吃仇记的奶包子,想了想她怯怯地改口,「要不一个就好。」她细长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席珞手里的包子,水润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像只小狗似的。 瞅见她那充满渴盼的眼神,席珞把那两颗因为弄脏了被她剥去外皮的包子递给她,拿起剩余的包子,大剌剌地坐到软榻上,配着今春的凝露茶,一边喝茶一边吃起香浓美味的奶包子。 文灵菲高兴地捧着那两颗包子慢慢吃着,入口的奶香味充斥在嘴里,里头爽甜绵密的芝麻馅料让她吃得满足得眯起了眼。 吃完后,看见席珞已吃完两颗,还要再吃第三颗,她赶紧阻止,「那两颗是要留给爹的,你别吃光了。」 第三章 听见她的话,正吃得兴起的席珞这才缩回手,她喝了一杯茶,随意抬起袖子抹抹嘴,开口说道:「你可不要怪我,不是我不给你吃,我这也是为你好,你那身子真的不能再吃下去了。人前阵子才嘱咐我要盯着你少吃点,可你一看见好吃的,就像饿狼似的扑上去,拦都拦不住,你再这么吃下去,可真要嫁不出去了。」 文灵菲辩驳,「我这个月有少吃一点啊,我的月例还剩下三十文没花完呢。」 每个月府里都会拨给少爷、小姐们一笔月例,其他的妹妹都把钱花在胭脂水粉和头面首饰上,只有她全都花在各种美味的吃食上,往往不到月底就把月例给花光了,现下离月底还有三天,而她的钱还未花光,证明她这个月确实少吃了些。 「只剩下三十文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嘴。」 「至少比起上个月少吃了一点嘛。」 「那为何比起上个月你又多长了些肉?」她质疑。 「呃,可能是我茶喝太多了。」文灵菲心虚地飘开眼神。 席珞戳破她的藉口,「因为你常常半夜偷溜到厨房去做宵夜吃,这才没瘦又长了肉。」 「我……我饿嘛。」她就是嘴馋,肚子里的馋虫若是没喂饱,就会忍不住想找些吃的来解馋。除了爱吃各种美食,她厨艺也不错,因此常下厨为自个儿做些吃食。 「大小姐,大人回来了,请您过去他书房一趟。」这时一名下人前来通报。 「噫,爹叫我做什么?」 席珞沉吟道:「该不会是你撞翻那王爷的事被他一状告到你爹那里去了吧?」文灵菲身子圆润显眼,这玉枢城中认识她的人可不少,那位王爷只要差人一打听,很容易就能知道她是哪家的闺女。 「那、那怎么办?」文灵菲有些慌了,要是让爹知道她为了买包子撞倒一位王爷,一定会禁她足,这样她就不能再四处去吃各种美味的佳肴了。 「你先别急,也未必就是这件事,过去看看再说吧。」席珞安慰她,顺手把剩下的那两颗包子塞到她手上,「也许大人吃了这两颗包子后,觉得太好吃,就不罚你了。」 文灵菲拿着包子,忐忑不安地走向父亲的书房。 来到父亲的书房,文灵菲不等他开口,便讨好地将买来的奶包子送上。「爹,这是仇记的奶包子,味道可好吃了,您嚐嚐。」 文长盛拿起一个包子品嚐,他福泰的脸上带着笑意,心情似乎不错。「这包子里似乎有股奶香味。」 见爹喜欢,她兴匆匆介绍,「这是用牛乳揉进面团里做成的包子,所以才会透着股奶香味。」 吃完一颗奶包子,文长盛饮了几口茶,这才说出正事。「灵菲呀,咱们府上要有大喜了。」 「是哪位弟弟或是妹妹要成亲吗?」她今年芳龄二十三,大智国人通常十七、八岁便成亲,她都已二十三还没出嫁,说起来是个大龄姑娘了。 大智国人偏爱纤瘦的姑娘,像她这般体态丰腴的姑娘不讨人喜欢,因此一直没什么好人家上门求亲。 虽有少许几户人家看在她是吏部尚书千金的分上有意想结亲,但文长盛见对方人品不佳均回绝了,他宁愿让女儿留在府里不嫁,总好过让她嫁个品性不端的丈夫遭罪好。 见她浑然没往自个儿身上想,文长盛咧着笑,把喜讯告诉她,「是你要成亲了,傻丫头。」灵菲是已过世的亡妻留下的唯一女儿,看在亡妻的分上,他对这个女儿是颇为疼爱的,因此不想草率将她嫁出去。这次能高攀上这门亲事,他很欣慰,觉得如此一来便能对得起亡妻了。 「我?」文灵菲怀疑地指着自个儿,脱口说:「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娶我?」 「你别妄自菲薄,除了体态胖了些,爱吃了些,针线女红做得差了些,满脑子都想着吃食外,你没有一点比别人家的闺女差。」 文灵菲微张着嘴,爹这是在安慰她吗?怎么听起来更像是在数落她? 「可是爹,是谁想娶我?」她不解地问。 若是早两年有人想娶她,她定然会很高兴,可如今都二十三了,那想嫁人的兴头早已过了,她现下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嚐遍天下各种美食,就足以聊慰平生了,嫁人的事她早已不奢求。 「太后亲下懿旨,将你许配给瑾亲王。」提起这门亲事,文长盛满意极了,更加觉得自个儿一直留着闺女没嫁出去,真是英明的决定。 这瑾亲王可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弟弟,深受皇上器重,不仅才能出众,最重要的是他不好女色,至今犹未娶妻,女儿一嫁过去就是堂堂的瑾王妃,身分十分贵重。 她细长的双眼惊愕地瞠大,「瑾亲王?爹,您是不是弄错了?」她要当瑾亲王妃,这怎么可能? 「爹没说错,喏,你看,这可是今早太后亲下的懿旨,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要将你许给瑾亲王为妃。」文长盛拿出太后的懿旨为证。 她仔细看着那道懿旨,那上头确如父亲所言,要将她许给瑾亲王为妻。 她满脸狐疑,「太后她是不是不知道我今年已二十三岁?」她想太后极可能是弄错人了。 「太后没指错人,就是你。你曾几次入宫向太后拜寿,当时人人都送太后一些珍贵的礼物,只有你送的是各种新奇的吃食,那口味让太后很是喜欢,因此记住你了。还有呀,前两个月花灯节,太后恩赐,召大臣的夫人和千金们进宫赏花灯,你不是也一道去了,那时四公主哭闹不休,你拿了自个儿做的梅子酥哄停了她,太后见到,对你留下很好的印象,觉得你定能照顾好瑾亲王,才作主将你嫁给他。」 文灵菲记得这件事,那时她压根不知道太后就在附近,后来太后还派人来召她过去问话,并要了她做的梅子酥嚐嚐,太后连吃两块后还称赞了说:「这酸酸甜甜的滋味倒是不错,怪不得四公主爱吃。」然后太后便赏了她一支簪子。 想不到太后竟会因此将她嫁给瑾亲王。 「爹,那瑾亲王生得什么模样?」此刻她还不知今日撞倒的那人,就是她即将要嫁的瑾亲王阎玖央。 「那瑾亲王生得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最重要的是他十分有才干,深得皇上器重。」这些年来瑾亲王为皇上办事,四处奔波,不常待在玉枢城,即使在,他也不喜酬酢之事,不常参加筵席,因此女儿才会没见过他。 说到这里,文长盛看看女儿那丰满的体态,皱眉问:「灵菲,你是不是又胖了?」 「没有。」她很快摇头否认。 文长盛板起脸孔,说道:「距离成亲约莫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阵子你每顿饭少吃一半的量,也不许再吃那些甜品零嘴。」他希望等到出嫁时,女儿能瘦下来。 他膝下有二子五女,但已故的亡妻只为他生下这么个女儿,她过世时灵菲才五、六岁,因他忙于公务疏忽了女儿,不想照顾她的奶娘见她没了娘,竟然恶奴欺主,苛待女儿,时常让她饿肚子,她饿到整个人瘦巴巴,最后饿得奄奄一息时他才发现。 也许是当时她被饿怕了,之后灵菲便变得十分贪嘴嗜吃,饭量也变大,渐渐就长成这般丰腴的模样。 对这个女儿,他心头是有些愧疚的,也因此以前她爱吃多少都由着她,也知道在她娘亲过世后,她那些弟弟妹妹时常嘲笑捉弄她,所以他才留席珞在她身边陪着她。 但为了她好,从今儿个开始,他决定要严加控制女儿的吃食,不能再任由她毫无节制地吃下去。 闻言,文灵菲惊呼道:「爹,少吃一半我会饿!」 文长盛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别怨爹,不是爹不疼你,爹只是希望成亲前你能瘦下来,日后嫁进瑾亲王府才不会遭人嘲笑。」 瑾亲王府。 听完楼昭的禀告后,阎玖央有些错愕,「你再说一次,那刁民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楼昭不敢有所怠慢,恭敬地再重复了一次,「回禀王爷,属下查到那位姑娘是吏部尚书文长盛大人的嫡长女灵菲小姐,因此不敢贸然前往拘拿她,还请王爷示下。」 他虽是侍卫,却是皇上亲封的三品侍卫,官阶并不低,更是阎玖央的心腹。对方若只是一般寻常百姓,他倒可以直接将她抓回来治罪,但碍于对方是吏部尚书的千金,更是太后指给自家主子的王妃,因此也不好贸然上门抓人。 第四章 「你查清楚了,她确实是文长盛的嫡长女文灵菲?」阎玖央郑重地再问一次。 「禀王爷,属下探查得清楚无误,她确实是文大人的千金。」他查问过那仇记包子店的店主和夥计,且附近也有不少人都识得这位文大人的千金。 阎玖央揉揉胀痛的额角,不敢相信她会是母后特意指给他为妃的那位文家千金。 先前在宁安宫,太后还拉着他的手叨叨絮絮地说起他小时候的事—— 「那年是中秋节,文夫人带着才刚满三岁的女儿进宫来,你看见她家那千金粉粉嫩嫩的可爱模样喜欢得不得了,牵着她的手四处跑,后来哀家说你这么喜欢她,不如长大就给你当妻子,你还羞红了脸呢。」 他那是气红了脸,哪里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当时他是被那小丫头给缠住了,她硬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只好带着她,哪知竟会因此被误以为他喜欢那小丫头。 可当时那么多人在,她娘亲也在,他不好反驳,这才憋得脸都涨红了。 幼年的记忆已模糊不清,但他依稀记得那小丫头当时的模样确实粉嫩可爱,再想起今天撞倒他的那个胖丫头,两者差异委实颇大。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得再查清楚,也许是母后弄错人了。 晌午时分,文灵菲坐在百凤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在品尝这家客栈最着名的一道菜「珍珠豆腐丸子」,这道菜的做法是在豆腐里塞进事先拌炒过的肉酱,然后捏成圆球形,再拿去蒸,之后淋上客栈特调的酱汁。 味道多汁鲜美,文灵菲很喜欢,因此每个月一领到月例银子,便会带着席珞来尝尝解解馋。 因为爹先前的吩咐,这段日子她每顿饭都被减少了一半的量,还不让她吃那些甜品零嘴,忍没几天,她实在是又饿又馋,便偷偷带着席珞来这儿打牙祭。不过她有稍稍克制些,以往来她总会点上四、五道菜,这次她只点了两道菜。 将最后两颗珍珠豆腐丸子一颗分给席珞后,她夹起另一颗塞进嘴里,眯起眼细细品尝。 吃完,她意犹未尽地抿着唇瓣,「真好吃,可惜不知这酱汁的配方,要不然就可在府里做来吃了。」这酱汁是百凤客栈的独门配方,她曾试了几次都调配不出相同的味道来。 席珞不像她吃得慢条斯理,从小练武的她很快就将那丸子一口吃下去,侧着头望着窗外熙来攘往的行人,忽然瞥见一人,她说道:「噫,那不是你上次撞倒的那位王爷吗?」 文灵菲探头望向窗外,在见到阎玖央时,她忽地一愣,眼前隐约闪过一幕情景,她脸色微变,顾不得向席珞多说什么便急忙跑下楼去,追上那人。 「等一下。」她拦在他身前。 楼昭立刻警戒地往前一站,护住主子。 阎玖央见是她,俊朗的面容一沉,还来不及开口问她有什么事,她便焦急地开口说道:「你不能再往前走。」 「这是为何?」阎玖央冷着脸沉声质问。那日他再三查证后,确定母后没有指错人,他要娶的王妃真是她。由于那日她曾粗鲁地撞倒他,让他对她十分没好感,此刻再见她便没有好脸色。 「因为、因为你再往前走,会、会……有危险。」她无法告诉他,她方才在见到他那瞬间时忽地灵光一现,隐约看见他四周布满火光和烟尘,从那一闪而逝的画面里,她看出他会陷入危险中,因此才匆忙过来阻止他。 她不知为何会在见到他时疾闪而过那样的情景,只是从小到大,多亏这种偶然间闪过的画面,让她避过了一些灾祸,甚至还帮助爹爹躲过一次祸事。 对她吞吞吐吐不清不楚的话,阎玖央丝毫不信,「一派胡言,光天化日之下,本王会有何危险?」 见他不信,文灵菲急了,「你真的不能过去!」既然预见他会有危险,她便不能见死不救。 「本王要去哪里是你能阻止的吗?还不退开!」阎玖央对她的纠缠感到不耐的喝斥。 她苦心再劝,「我没有骗你,前面真的会有危险,王爷别过去。」她没在意他的喝斥,一心只想救他。 「楼昭。」阎玖央完全失了耐性,冷着脸吩咐楼昭将人赶走。 楼昭上前挡住她,好让自家主子过去。 被楼昭挡在一旁,文灵菲只能眼睁睁看着阎玖央往前走。劝阻不了他,她心里很急,见他就要走远,顾不得多想,她冷不防冲上前去拽住他的衣袖。「王爷,你听我的劝,不要再往前走了。」 被她扯住,阎玖央横眉怒斥,「放肆!」接着扬手毫不留情地挥开她。 此刻他身子已复原,力气不小,一挥之下,她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 「你若再纠缠不休,别怪本王不客气!」撂下斥责,阎玖央头也不回地离开。 席珞走过去扶起文灵菲,不解地问:「你为何要一再拦阻他?」 「我看见了。」望着已走远的阎玖央,文灵菲秀眉紧蹙。 「看见什么?」她的话没头没脑的,席珞纳闷地追问。 「看见他会有危险。」 席珞微愣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你看见他会遇到危险?」 她以前曾听文灵菲提过,她有时眼前会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那些画面能让她预先得知某些事。譬如幼时,她便曾因为看见继母想拿走她娘亲的嫁妆,跑去告诉爹,最后保住了她娘亲留给她的那些嫁妆。 但也因此使得她继母对她怀恨在心,唆使奶娘苛待她,不给她饭吃,还在酷寒的冬天里用冷水强迫她洗浴,晚上也只给她一床薄被,让她冻得大病一场,当时饥寒交迫的她差点就没命了。 后来是有一个好心的下人看不过去,偷偷去告诉了她爹,她才得救。 当时她爹怒斥奶娘,她继母怕奶娘供出她来,不让那奶娘多说,命人将她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把她打得半死,再塞给她一笔银子把她s出去。 这件事是她五年多前被文灵菲救回尚书府时,无意中听得她继母的贴身丫发醉后提及才得知,否则文灵菲还不知想害死她的人其实是她继母,并非是那奶娘,那奶娘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文灵菲虽知继母对她不安好心,但并没有要和她斗个你死我活的想法,只想偏安一隅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因此自己才会决定留下来保她六年平安,当作是报答她当初的救命之恩。 文灵菲轻轻颔首,将适才瞅见的景象描述给她听,「嗯,我方才在看见他时,忽然瞧见他四周布满了火光和浓烟。」 「那也未必就会在这时发生呀,你此时拦下他又有何用?」席珞疑惑地问。 「这种事发生的时间不一定,有时会隔个半日才发生,可有时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像我以前看见继母想拿走我娘留给我的那些嫁妆时,就不到一刻钟。」 她话才刚说完,忽然传来一连串惊人的响声,彷佛有什么爆炸似的,连地面都隐隐震动了下,两人惊愕地抬起头,想知道那巨响是由何处传来。 四周的人也议论纷纷,有人好奇地跑过去查看。 文灵菲心头一惊,拉着席珞也赶了过去,还未走到事发之处,便可看见一股浓烟直窜天际。 沿途不时可听见人谈论此事—— 「哪里着火了吗?」 「我看不是着火,方才听那声音,怕是前头那处爆竹作坊爆炸了。」 「没错,瞧那浓烟窜起的方向,定是何记爆竹作坊错不了。」 听到这里,文灵菲赶紧跑过去,拐过几条街,来到乐平坊,她看见眼前一片房舍全被炸得屋毁墙塌,四处都冒着火光和浓烟。 此刻惊慌失措逃出来的人脸上黑成一片,有人大喊着,「救火,快来帮忙救火啊!」 「快,打水过来,浇熄那些火药,免得再引燃它!」 「快来帮忙救人,有人被压在梁柱下!」 看着眼前的火光与浓烟,文灵菲整个人愣在那里,这情景就犹如她先前见到的那幕景象。 见她一脸懊恼难过的表情,席珞明白性子温和良善的她定是在自责,拍着她的肩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不听你的劝告。」 这作坊被炸得只剩下断垣残壁,里头没能逃出来的人只怕都已没命。 「若是我方才再努力一点,也许就能救了他。」虽然那位王爷对她态度不是很好,还因她不小心撞倒他就想将她抓回去打二十大板,可到底是一条命,她仍是很不忍心。 第五章 「是他自个儿不理睬你的话,你再怎么劝也没用。」席珞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不让她继续留在这儿。 两人正准备回府,忽然有人叫住文灵菲—— 「灵菲小姐。」 她看向对面走下轿子迎面而来的一名陌生男子。「你是……」 见她似是不认得他了,尚雨阳眸里闪过一抹失望,但温雅的脸上仍带着抹微笑,开口道:「一年多不见,灵菲小姐风采依旧。」她仍一如他印象中那般粉嫩丰美。 鑫国与大智国相邻,两国素来友好,但两国对女子的看法却截然不同,大鑫人喜爱体态丰腴之女子,因此大鑫泰半女子丰满圆润,不像大智人崇尚纤瘦为美。 「噫,我与公子见过吗?」文灵菲不记得自个儿见过此人。 尚雨阳简单地解释,「一年多前尚某因故落难到玉枢城,所带盘缠遭窃,又不幸身染重疾、身无分文被客栈赶了出来,幸得遇见小姐,施以援手,这才得以度过难关。」 他前几日便曾前去吏部尚书府拜访,但因她不在,故而未能见到面,今日准备再次登门拜访,不想在这里半途巧遇。 文灵菲仔细望着眼前这一身华服玉冠、温文尔雅的男子,半晌后,终于认出他来,「啊,你是那位穷书生。」 大约是在一年多前,她听说新开了家酒肆,里头的菜十分可口,遂带着席珞去尝鲜。 途中见到一人走在街上,他气质文雅,却面带病容十分消瘦,彷佛随时都要昏厥过去。她好心地上前将他扶到客栈里暂歇,他说自己是因盘缠遭窃,又不幸染病,才会如此落魄。 因同情他的遭遇,她将手上的钱全送给他当盘缠,并托了一处相熟的寺院暂时收留他住下,不过当时他只住了三、四日,便悄悄离开不知所踪。 那时的他瘦得形销骨立,樵悴不堪,哪里像眼前这般俊秀文雅,气度不凡,她才会一时没认出他来。 「尚某乃大鑫国安靖侯,因遭恶人诬陷,流落大智国,当时不得已向小姐隐瞒身分,情非得已,还请小姐见谅。」尚雨阳向她吐露自个儿的真实身分。 那段时日是他此生最落魄狼狈的时候,他因遭人陷害,不得不出逃大鑫,当时的他就宛若丧家之犬,只身一人逃到大智国。幸得她相助,他才得以活下去,保住性命重返大鑫,夺回他失去的所有。 患难援手,令他对她惦念不忘,此番前来大智国,他本有意娶她为妻。因两国皇族与臣子通婚,须求得两国圣上同意,大鑫国皇帝已允了这桩婚事,故而他一抵达大智国,翌日便进宫觐见大智国皇帝,想求他赐婚,不料却迟了一步,她已被太后指为瑾王妃,令他扼腕不已。 听完他解释,她才知原来他竟是位侯爷,「不打紧,看侯爷如今似乎过得很好,应是洗清冤屈了。」 尚雨阳苦笑道:「冤屈是澄清了,可惜我福分不如瑾亲王,来迟了一步,无缘与灵菲小姐结为夫妻。」 闻言,文灵菲惊讶地望着他。 他解释道:「那日承蒙小姐相助,返回大鑫后,尚某便对小姐思念不已,趁着这次前来大智国,原想与小姐结为秦晋之好,不想来迟一步。」说到这里,他拿出一只荷包递给她,「这是当日向灵菲小姐所借的盘缠,今日如数奉还,请灵菲小姐收下。」 没想到当初她只是薄施援手,竟会让他对自己惦念不忘,还特地前来求亲,文灵菲愣了愣,低头看着被塞进手里的荷包,再抬头望着他,先前她乏人问津,没人要娶她,没想到突然之间,太后将她指给瑾亲王,接着连这位大鑫国侯爷都来向她求亲。 觉得不可思议之余,她朝他绽开一抹暖笑,「侯爷日后定会娶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在尚某心中,没有人可以比得上灵菲姑娘。」他定定望着她。 文灵菲只当他是感念自己先前曾帮助过他才这么说,丝毫没察觉到他话里流露出的情意。 「事情查得如何?」阎玖央询问走进书斋的楼昭。 何记爆竹作坊爆炸共计死伤二十一人,六死十五伤,因他是其中一人,皇兄闻知此事大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是无心之过,抑或是有心人意图想谋害他。 当时他因文灵菲的纠缠而延迟了前往何记爆竹作坊的时间,那时他正要踏进何记爆竹作坊时,里头便传来轰然爆炸声,紧接着便屋毁墙塌,火光浓烟四窜。 他只受了轻伤,手臂被炸得四散的屋瓦砸到流了些血,当时楼昭担忧有人意图对他不利,急忙护着他先行离开。 楼昭禀道:「姜大人审问后,分析是作坊少东和他三叔在制作火药时不慎引燃,才会引发爆炸,那少东和他的三叔也全都死在那场爆炸中。」迟疑了会儿,他再说道:「王爷,前日灵菲小姐曾一再阻止您,还说您若再前往会有危险,属下怀疑,这灵菲小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虽经刑部姜大人调查,此事应属意外而非是有人蓄意想谋害王爷,但前日文灵菲的话却令他有所疑虑。 阎玖央沉吟道:「此事确实透着古怪,但前日到何记爆竹作坊乃是本王突然决定,除了你,并未告诉任何人。」 他当时正在拟写治水的细则及施工之法,突然思及那日虽询问了爆竹铺子使用火药炸山的可行性,但关于火药剂量等细节问题还要再商议,这才又再次前去爆竹作坊,因是临时起意,连随行的侍卫也没多带。 瞅见楼昭似是想说什么,阎玖央说道:「我自是相信你不会出卖本王。」楼昭打小跟着他,这些年来几次危急之际,都是他保护了自己,他信得过楼昭。 听见主子充满信任的话,楼昭舒开微攒的眉头,「那灵菲小姐为何会事先得知王爷会遇到危险?」 「今日下午我要前去丞相府议事,待明日我再亲自到文大人府上查问个清楚。」当时若非文灵菲一再阻止他,拖延了时间,只怕他已在那场爆炸中同那少东一样被炸得粉身碎骨,因此说起来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吏部尚书府里的下人这几日来进进出出忙着筹办大小姐将要出阁之事,唯独当事人文灵菲很清闲,没什么事可忙。今日闲着无事,文灵菲取出娘亲留给她的那五箱十分贵重精致的头面首饰,看着那些首饰,她想起已逝的娘亲,心头酸涩,喃喃说道:「娘,女儿终于要出嫁了,是太后亲自指的婚,嫁的是瑾亲王,以后女儿就是王妃了。」 外祖父曾在朝为官几年,后因不喜官场的那些是是非非,是以很早便辞官退隐,大舅和二舅皆未入仕,转而从商去了,积累了不少财富,因此当年给娘的陪嫁很是丰厚,也因此继母才会在娘过世后,觊觎娘的那些嫁妆,意图据为己有,幸得被她及时发现,才保住了娘留给她的这些嫁妆。 见她睹物思亲,席珞只是在旁默默陪着,并未出声安慰。这些年来每当她思念她娘亲时,就会搬出这些她娘亲留给她的嫁妆一一细看,然后一边同她娘诉说近来发生的事情。 这会儿文灵菲已同娘提到了前日爆炸的事,「……娘,那天那个王爷也不知是生是死,珞珞打听到前日在作坊爆炸时死去的那六人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王爷,反倒有个王爷在那时受了伤,珞珞猜那个王爷也许就是瑾亲王,他生得倒也符合爹所说的丰神俊朗,可他对女儿一点也不好,每次见了女儿就没好脸色……」 席珞心忖,你上回撞倒人家,前日又突然拦住他的去路,虽说是想救他,但人家哪里知道这些,自然没好脸色给你。「要是那人真是瑾亲王,日后成了亲,他会不会仍对女儿横眉冷目?」文灵菲有些忧心。 这时,外头有名侍婢进来禀道:「大小姐,四小姐派人过来问,今儿个是张丞相三小姐生辰,问您要不要一块过去向她祝寿?丞相府里准备了不少可口的茶点菜肴。」 听见可口的茶点菜肴这几个字,文灵菲眼睛一亮,她与那丞相三千金虽算不上是知心好友,但也有几分交情,觉得她为人还算温婉和善,因此没有多想便答应道:「好,我去。」 席珞却皱起眉,这四小姐以前时常欺负文灵菲,忽然邀她一块去祝寿,总觉得她似乎没安好心眼。 本想劝她不要去,但见她已收起那五箱嫁妆,兴匆匆开始换衣裳,明白嗜吃的她定是冲着那些茶点菜肴而去,纵使劝阻,只怕她也听不下去,遂没多言。 第六章 况且有她跟着,相信那四小姐也不敢使坏。 不久,文灵菲便带着席珞与小妹文玉樱和两名侍婢乘坐马车一块前往丞相府。 马车里,文玉樱瞅着文灵菲,一脸假笑地说道:「听说爹为了姊姊要成亲之事,一再嘱咐姊姊要少吃些,连厨房送去的饭菜也都比平常还要少了一半。」 「嗯。」文灵菲轻应了声。 文玉樱心中鄙夷,嘴上却道:「姊姊也别怪爹,他这么做也是为姊姊好,他担心姊姊这副模样嫁过去会被瑾亲王嫌弃,毕竟姊姊胖乎乎的身子站在英挺俊朗的瑾亲王身边,委实不相衬。」 听出妹妹是在嘲笑她,文灵菲没在意,因为以前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说过,直到席珞来了后,她才收敛一些。 她能容得了,但席珞可容不得文玉樱糟蹋她,「太后会选上灵菲小姐,自然是认为她最配得上瑾亲王,倘若四小姐不这么认为,下次可当面告诉太后。」 她哪里敢这么告诉太后,文玉樱气恼地娇斥,「你给我闭嘴,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分。」 席珞冷横她一眼。 那冷厉的眼神让文玉樱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开口。虽然席珞不曾伤过她,但她武功高强,随便出手都能夺人性命,府里头那些护院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有一次她故意欺负大姊,命人抓了几只蟑螂放到大姊的饭菜里头,席珞知道后竟对她挥剑相向,那剑擦着她的脸而过,只差一寸就要刺到她,剑锋斩落了她一绺头发,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当时席珞冷冷说道:「再有下一次,这剑可能会不小心画花你的脸。」 她气得要母亲撵她出府,可她是爹特意留在府里保护大姊的,除了爹没人能赶走她。 另一方面她也害怕她欺负大姊的事被爹知道,因此不敢将此事闹到爹那里去。 文灵菲可以忍受妹妹的嘲笑,但不喜欢妹妹这么不尊重席珞,于是郑重说道:「小妹,我拿珞珞当姊妹看,而且她也不是咱们府里头的奴仆,我希望你对她尊重一点。」 「哼。」文玉樱不悦地冷哼了声,却也没敢再说什么。 一路上文玉樱没再开口,来到丞相府,几人被引进花园里的一处阁楼。 阁楼里,除了卫丞相家的三小姐卫旋茹,另还有几位与她交好的千金。 她们聊得正欢,看见文玉樱与文灵菲一块进来,几人相觑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笑脸起身相迎。 卫旋茹非常热络地招呼文灵菲,命下人端来一盘盘的茶点和菜肴。 桌上那些美食传来的香气诱得文灵菲食指大动,腹里的馋虫也开始叫嚷不休。 但她们却围着她你一言我一句不停地说着话,让她无法享用摆在桌几上的那些美食,只能拚命吞着唾沫。 「灵菲姊姊就要出嫁了,那嫁裳都做好了吗?」 「灵菲姊姊要嫁给瑾亲王,想必文大人为姊姊准备的嫁妆一定也不少吧。」 「听说太后很赞赏灵菲姊姊的厨艺,改日一定要向姊姊讨教讨教,说不得将来也能因此嫁一个好夫婿。」 见她们终于停下来歇口气,她伸长手想拿块银丝卷来尝尝,可刚伸出去的手顿时被卫旋茹握住。 「灵菲姊姊,以后你成了瑾亲王妃,可得关照我们,不能忘了咱们这些姊妹哦。」瞟见文灵菲盯着那银丝卷一脸馋相,卫旋茹暗自发笑,就是要让她看得见吃不着,馋死她。 当初在得知这胖女人竟幸运地被太后钦点嫁给瑾亲王时,可让她嫉妒得快咬碎一口银牙。 她早心仪瑾亲王许久,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嫁他为妃,想不到这等好事竟落到这又胖又老的女人头上,怎不让她气愤难平。 因此今日才借口要过寿,让文玉樱带她过来,想暗中出出这口恶气。 「就是呀,灵菲姊姊以后可别嫌弃咱们。」其它人也附和。 侍立一旁的席珞见她们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便悄然离开去解手。 文玉樱本来还在思索着要找什么理由把席珞打发走,瞄见席珞离去,她赶紧出声提议,「哎,这花园里的花开得很美,咱们也别尽在这儿坐着,去花园赏赏花吧。」席珞不在,接下来的事才好进行。 文灵菲想留下来吃甜点不想去,刚开口道:「我……」 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地拉着,往外拖去。 「走走走,灵菲姊姊,咱们赏花去。」 她们扯得她太紧,她一时挣脱不了,只能苦着脸回头看一眼摆满桌几的茶点。 来到一片玫瑰花丛前,文玉樱再提议来玩踢毽子比赛,谁踢得最多下,便能提出一个要求。 其它几人也纷纷附和,为了能尽快尝到那些茶点菜肴,文灵菲也没反对,她毽子一向踢得不错,待会努力一点,得了第一,就可以要求回去吃茶点了。 几人轮流踢着,有些人踢了三、五下便掉了,有人撑到三十几下,文玉樱则踢了六下,最后轮到文灵菲,见前面的人踢得都不太好,她有信心踢超过四十下。 她抬起右脚,很专心地踢着,毽子一下一下高高被抛起,想到待会就能吃到茶点,她嘴角弯起深深的笑容。 此刻附近一座书斋里,卫丞相正在与一位贵客谈论事情,那位贵客眼神不经意瞟向窗外,瞅见玫瑰花丛这边有一人正在踢毽子,他被她脸上那笑盈盈的表情给吸引了,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就在这时,文灵菲已踢到第四十下,猛然间,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瞬间栽进一旁那片带着尖刺的玫瑰花丛里。 「啊——」她被那些花刺刺得惨叫出声。 文玉樱假意上前去扶她,在她还没来得及站稳时,故意放手让她再次摔下去。 被剌了第二次,文灵菲痛得哀号,艰难地想从花丛里爬起,却没人上前帮忙。 她挣扎间,手不小心抓到花剌,那些细剌刺入掌心,痛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 文玉樱几人见状,掩着嘴直笑着。 忽然间,一名高大的男子快步走过来,伸手扶起她。 几人望见竟是阎玖央,顿时一惊,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没事吧?」阎玖央低头询问文灵菲。 「……好疼!」她眉眼全都雏成一团,眼眶还泛着泪花。 见她秀发凌乱,身上发上沾着花叶,一脸狼狈,阎玖央眉峰微皱。 方才的情景他全都瞧见了,看见是有人蓄意将她给推向玫瑰花丛里。他虽不喜这门婚事,却也不乐见自个儿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遭人如此陷害欺负。 他横眉冷目瞪向方才蓄意推人的女子,喝问:「你是何人?竟胆敢将本王的末妻婚给推入玫瑰花丛里」 文玉樱被他一问,吓得脸色发白。她没想到她推人的事竟被瑾亲王给瞧见了! 文灵菲含着泪,吃惊地望向妹妹,「小妹,方才是你推我的?」 在阎玖央面前,文玉樱紧张地支支吾吾地想辩解,「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是……」 见她吓得结结巴巴,卫旋茹担忧她们相约作弄文灵菲的事泄露,赶紧出声为她缓颊,「王爷,事情是这样的,方才玉樱是见灵菲姊姊已踢了最多下,好心上前想告诉她不用再踢了,不想灵菲姊姊大约是吓了一跳,这才不小心跌进花丛里。」 其它几人也连忙附和,「是呀,就是这样,玉樱不是故意的。」她们今天过来,都是为了帮忙作弄文灵菲,如今竟让瑾亲王当场撞见,怕被牵连怪罪,因此都纷纷帮着解释。 是不小心吓到她还是存心推她,阎玖央方才看得一清二楚,他冷眼扫了在场的众女一眼,令他意外的是那推她的人竟是她小妹。 他看了文灵菲一眼,见她虽然疼得眼眶泛泪,脸上却没什么怨恨之色。 他不禁想起幼时她随她母亲进宫那次,那时因她一直缠着他,他曾不耐烦地甩开她几次,但她每次都不死心再缠上来,后来他用力一推,她被他推得跌倒了,却没有怪他,仍是很快爬起来,再跑过来牵住他的手,用着软嫩的嗓音说:「没关系,灵菲不疼。」 那时看着她圆嫩嫩的脸庞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他不知不觉心软了,便不再甩开她。 他此刻也不知不觉有些心软,抬手替她拨去她发上沾到的花叶,再小心替她挑去脸上那些刺。 她细长的双目怔怔望着细心为她挑刺的阎玖央,不知为何,她忽然间鼻头发酸,更想哭了,可不是难过而是感动。 第七章 大家都不帮她,就连亲妹妹都故意害她,只有他,扶起她后还好心地替她挑剌。 她眼泪忍不住呐啦地掉下来,滴到他的手背上。 阎玖央讶异地觑向她,「很痛吗?」 她吸吸鼻子说:「我错怪你了,原来你是个好人。」 听见她的话,阎玖央有些啼笑皆非,难不成在这以前她都把他当成坏人了? 这时如厕回来的席珞找了过来,看见文灵菲竟然哭了,她惊讶地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珞珞,我不小心跌到玫瑰花丛里了。」看见席珞回来,文灵菲委屈地扑过去。 「你怎么会跌下去?」席珞皱眉。 「我方才在踢毽子没留意才摔进去。」她没有将适才的情况告诉她,只将两手伸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说,「珞珞,有刺刺进我手里,你帮我挑出来好不好?」 这时卫丞相也跟了过来,见文灵菲受了伤,吩咐下人去找大夫过来。 文灵菲婉拒了,「不用了,卫伯伯,这点伤我回去抹个药就好,用不着看大夫。」她现下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阎玖央也出声说道:「本王正要回去,就顺道送灵菲小姐回府。卫丞相,方才商议的事就交代工部依本王所说的准备,其它的明日再议。」 「是。下官送王爷。」卫丞相恭敬地送他们到大门处。 临走前,阎玖央意有所指的暗示了卫丞相几句,要他除了朝政也要注意子女的德行。 卫丞相知道他是在敲打自己,定是女儿对未来的谨王妃不礼貌了,不由得老脸通红,回去后便把女儿狠狠教训一顿。 文玉樱因心虚,没敢跟他们一块走,说要晚点再走,因此尚书府的马车便留给她,文灵菲与席珞搭阎玖央的马车回去。 这辆马车是皇族专用,内部陈设雅致宽敞,只安置了两个坐榻,底下铺着绣花的毡毯。 两个坐榻自是由阎玖央和文灵菲坐,席珞原想步行回府,但不放心文灵菲,只好将就地坐旁边的矮柜上头。 坐上马车后,文灵菲欲言又止地瞅着阎玖央。 留意到她似是有话想说,他开口道:「你有话就直说。」 「你是……瑾亲王吗?」方才在丞相府大家都喊他王爷,她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是她要嫁的那个瑾亲王。 阎玖央颔首。 「你真的是瑾亲王!」文灵菲瞪大眼。虽然先前已听珞珞提过,但此刻听他亲口承认,她仍是不免有些吃惊。 见她似乎直到此时才知他的身分,阎玖央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她摇头,「先前我不知道你就是瑾亲王。」她只知他是某位王爷。 「那你前日为何要一再阻止我前往何记爆竹作坊,还说我会有危险?」阎玖央狐疑地问。 听他这么一问,文灵菲有些惶然不安地绞着手,没回答他。 「你是不是知道有人想谋害本王,所以才阻止本王?」阎玖央再追问。 「我先前又不知你是谁,怎会知道有人想谋害你。」说到这儿,文灵菲一愣,讶问:「王爷的意思是说那场爆炸是有人想害王爷?」 「此事正在调查。」阎玖央把话转回来,「你既不知这事,为何那日要阻止本王?」 「我、我那日只是……只是……」 见她支支吾吾,阎玖央不耐地喝斥,「不许吞吞吐吐,从实招来。」 被他一声冷喝,文灵菲吓得脱口答道:「我只是感觉到王爷会有危险。」说完,她有些委屈地想着,这个王爷为何每次见面都要凶她? 「你感觉到?这是什么意思?」阎玫央讶问。 文灵菲无助地觑向席珞求救。席珞似乎没察觉到她投来的眼神,掀起绣帘望着外头。她不希望文灵菲太倚赖自己,再过不久便要届满六年,待她离去后,很多事她都要自己面对,尤其她身旁那人还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得学会怎么应付他。 见她踌躇不答,阎玖央催促,「还不快说?!」 他盯着她的眼神锐利得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似乎只要她不肯老实交代,便要狠狠刺向她,回避不了,文灵菲只好坦白答道:「有时候……有些事情发生时,我能预先看到。」 这事除了珞珞,她不曾再告诉别人,连爹爹都不是很清楚,只知她似乎隐约有些预感的能力。 阎玖央面露惊诧,「你的意思是说你能预知?!」这可是一种了不得的惊人能力。 文灵菲摇头,圆润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困惑,「以前只有关于爹和我自个儿的事才能隐约瞧见一些端倪,不知为何那日竟也能看见你的事。」 像数年前宫中发生变乱那次,她便瞧见爹四周一片混乱,有很多尸体,还有官兵在杀人,当时她害怕得拚命拉着爹不让他出门,结果那时是几位皇子意图谋反,当时宫里死了很多人,亏得她死命拉着爹,爹那时才没进宫,否则他恐怕也要死在那场叛变中。 阎玖央沉吟道:「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将要成亲的缘故?」她爹是她至亲,等他们成亲后便是夫妻,也成为了至亲,因此她才能预见那事。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对她这种能力,阎玖央大感惊奇。思及前日她拚命拦阻他,其实是想救他,他却怒斥了她一顿,不禁有些歉疚,因此再开口时神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下来,「你常能预见这些即将发生的事吗?」 文灵菲摇头,「不常。打小到现下,大约只有四、五次吧。」并非每次出事她都能预见。 她记得最开始是那年继母想拿走娘亲嫁妆,她不知为何眼前竟闪过那画面,因此才找来爹及时阻止了继母。 后来有次奶娘在酷寒的天气里逼迫她用冷水洗浴的事,她也事先看见了,她极力想逃开,却没能躲过,被奶娘抓住后死死按在充满冷水的浴桶里泡着。 另外是宫廷发生变故的那次,还有一次是她早晨刚醒来时,眼前闪过一幕,有条毒蛇出现在她床上,当晚就寝时,她特地小心留意,果然在床铺上发现有条蛇,这才避开没让那毒蛇给咬了。 「多亏前日你拦住本王,本王才没被炸死,你想要本王如何答谢你,尽管开口。」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于他有救命之恩,这恩情得还。 她轻摇螓首,「不用了,这只是小事,我既然瞧见你有危险,能救自然要救。」 阎玖央深看她一眼,见她那双细长的眼里透着抹温润的眼神,圆润的脸庞也流露出一抹和煦的神情,他的心不知不觉沉静了下来。 原先因她撞倒他的事,令他对她全无好感,然而与她交谈后,他才发现她是个心性纯良的女子,原先那抹不满顿时消散一空。 「你可知道方才在丞相府时,你那小妹是蓄意推你入花丛的?」 闻言,席珞回头不动声色睇了阎玖央一眼。 文灵菲沉默片刻才答道:「我想小妹应是不小心的。」 见她受了欺负还一意维护自己的妹妹,阎玖央有些不快,「她一向都这么对你的吗?」 文灵菲低垂着脸没答腔。 看这情况,阎玖央已明白这种事定然不是头一回,莫名地有些生气,因此语气有些重,「你不是文大人的嫡长女吗,怎么能放任妹妹这般欺到你头上?」 被他这么斥责,文灵菲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性子平和,素来不会争不会闹,因打小就没了亲娘,继母压根就不管她,爹又很忙,府里头那些下人因着继母的缘故也没人敢同她太亲近,她受了委屈无处可诉,以前都只能闷在心里,直到珞珞来了,才有个人可以帮她。 席珞听见阎玖央如此训斥她,并没有开口为她说话,反而当没听见似的继续望着窗外。 阎玖央会对文灵菲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在为她不平,她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见文灵菲不吭声,阎玖央再训道:「你既是长姊,就该拿出长姊的样子,管教好那些弟妹,不能让他们如此放肆无礼。」 「他们每个都比我还凶,我压根吵不过他们。」文灵菲也很气恼自个儿这样的性子,可没办法,她的性子就是不会同人争嘛,能怎么办呢。 而且爹在外面很辛苦,她不想他回府后还要为这些事情烦,反正继母只是不待见她而已,对爹还是很尽心尽力的,她也不想戳破这一切,让爹难过。 第八章 瞟见她那双细长的眼里透着委屈,知她这种性子定是吃了不少亏,阎玖央缓下嗓音说道:「你要记住你是长姊,要拿出长姊的样子,若他们胆敢对你撒野,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他们才不会吃定你。」她的遭遇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宫中时,几位皇兄为了争夺皇位,不顾手足之情互相残杀的事,不由得心有所感地对她生起了一抹怜惜之情。 知道他是为她好,且先前他在丞相府里帮了她,她对他很感激,因此暖笑着告诉他,「你放心,自从珞珞来了之后,就没人敢再像以前那般欺负我了。」她指着一旁的席珞说道,眼里充满了对她的信任。 「那先前你跌进花丛是怎么回事?」阎玖央目露质疑地觑向席珞。 「那时我去了茅厕。」席珞这话是对文灵菲解释,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这事怪不得珞珞,是我自个儿太不当心了。」就算席珞不解释,她也不会因此怪她。 朝夕相处五年多,席珞自然了解她的性子,只淡淡地说了句,「以后要多长些心眼,要不然怎么被害死的都不知道。」 「有珞络在,我……」文灵菲话还未说完就被席珞打断。 「我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文灵菲闻言整个人愣了愣。 席珞再补上一句,「期限一到,我便会离开。」 文灵菲愣了愣,接着想起当年珞珞似乎曾说要保护她六年,算一算,如今一晃眼都过五年多了。 她有些慌张地抓住席珞的手。「珞珞,你要走了吗?!」 见她一脸心慌意乱,席珞温声安抚她,「还有几个月。」 「你不能不走吗?」她紧握着她的手央求。 席珞摇头拒绝,「不能。所以你要好好学会怎么保护自个儿。」 文灵菲那双细长的眼隐隐发红。这五年来她早已把席珞视为最亲近的人,此刻忽听她要离开,就彷佛即将要失去最亲的亲人,心头很是难过。 见她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席珞将眼神投向窗外,不忍多看。不论如何,时限一到她终是要走的,早点提醒她,她也早点有个心理准备。 阎玖央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两人,看她们相处似乎不像主仆,倒像姊妹,他也看出文灵菲似乎很依赖这叫珞珞的人。 从知晓席珞几个月后就要离开的事,文灵菲便愁眉不展,没再开口,一路沉默地直到回到吏部尚书府。 马车才刚停下,便见到尚雨阳正走出吏部尚书府大门,他看见刚下马车的文灵菲,欣喜地快步迎上前去。 「灵菲小姐。」 「侯爷怎么在这儿?」看见他,文灵菲勉强打起精神。 尚雨阳俊雅的面容噙着热络殷勤的笑意,「尚某来拜访灵菲小姐,不巧灵菲小姐外出,正要离开,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他的眸光不经意一瞥,瞟见站在一旁的阎玖央,两人虽未直接照过面,但他先前因想知究竟是何人横刀夺爱,故而特意远远瞧过他一面。 他望向阎玖央的同时,阎玖央也瞅着他。 尚雨阳微笑拱手道:「这位是瑾亲王吧,久仰久仰。」 「你是谁?」他没漏看他适才在见到文灵菲时流露出的那股殷切,两人似乎很相熟,阎玖央心头微感不豫。 尚雨阳自我介绍,「在下大鑫国安靖侯尚雨阳。」 阎玖央眉峰微蹙,想起母后曾提过,这安靖侯这趟前来大智国本欲向文家求亲,迎娶文灵菲,母后得知消息抢先一步下了懿旨。 原来就是此人! 阎玖央暗中打量他,见他面容温雅俊秀,浑身散发出一股儒雅的气度,站在文灵菲身旁,体态丰腴的她丝毫不显逊色,圆润的脸庞娇嫩可爱,与他倒也十分相配。 这感觉让他有些不快,不着痕迹地暗中插入两人之间。 尚雨阳似是浑然未觉他的刻意举措,有礼地温笑道:「听闻王爷即将大婚,尚某先在此恭祝王爷。王爷能娶灵菲小姐为妃,委实让尚某羡慕不已。」 他语气里流露出一抹遗憾之意,接着说道:「实不相瞒,尚某心仪灵菲小姐已久,此番前来大智国,原有意想向灵菲小姐求亲,不想在下福气不如王爷,竟晚了一步。王爷有幸得灵菲小姐为妻,还盼王爷能善待她。」 阎玖央没想到他竟会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地说出他对文灵菲的仰慕之情,还要自己善待她,心头甚是不悦,他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管。且既已得知他与文灵菲的婚事,他若知礼就该避嫌,竟还敢跑来文家。 他脸色冷了几分,淡淡回道,「既晚了一步,何须再挂念。本王要送灵菲小姐回府,恕不相送。」 「王爷请稍候。」尚雨阳叫住他。 「还有何事?」他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听闻王爷在大婚后将前往饶江治水,尚某冒昧,不知是否有幸与王爷同行,参观王爷的治水过程?」 阎玖央一口便回绝,「此次前往治水能否成功尚在未定之天,不便让侯爷同行。」 尚雨阳并未因被拒绝而显露出不快的表情,仍一派温文儒雅地表示,「听说王爷已拟了一套治水之策,皇上先前还当着百官面前称许有加,言道若依王爷之策,此番定然能彻底治理饶江水患,因此尚某不才,才想一观。」 「这些目前都是纸上谈兵还不知结果如何,待日后完成,安靖侯再来观看也不迟。」说完这些,阎玖央懒得再多言,领着文灵菲走进文府大门。 尚雨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沉的目光闪动着一抹寒芒。 阎玖央送文灵菲回到文府后,特地找了文长盛,对他说了几句话才离去,他一走,文长盛便恼怒地命下人将小女儿叫回府。 「……灵菲再怎么说都是她姊姊,她竟丝毫不顾姊妹之情,当众公然这么陷害亲姊姊,可见其品性之恶劣,也显见这并非是头一回,文大人忙于朝中公务之际,也得留意儿女们的教养,免得让他们个个成为胆大包天、目无尊长之辈。」 阎玖央所说的这席话,令文长盛羞怒得无地自容。 以前他是知道灵菲的那些弟妹们时常嘲笑她丰腴的体态,偶尔也会捉弄她,但他以为那些都算不得太严重,丝毫不知他们竟如此恶意欺凌她,将她活生生推向那布满花刺的玫瑰花丛里,这委实让他又惊又怒。 若非阎玖央说这是他亲眼所见,他还不敢相信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儿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来。 不久,被叫回来的文玉樱一走进书房便喊冤,「爹,是不是大姊说了什么,您别相信她说的话,当时我真的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推她的。」 回来时她已从管家那里得知爹很生气,明白八成为了先前在丞相府发生的事,所以一见到父亲她就急着喊冤。 见她不认错还如此狡辩,文长盛生气地重掴女儿一巴掌。「混帐,你还不知错!」 捂着被打的脸颊,文玉樱震惊地望着父亲。 「给我跪下!」文长盛怒斥。 没见过爹发这么大的脾气,文玉樱吓得扑通跪了下去。「爹——」 「爹没想到你竟完全不顾姊妹之情这么陷害你姊姊,我文长盛为人一向正直,怎么会养出你这种阴险毒辣的女儿!」手足相残,让做为父亲的文长盛十分心痛。 闻知消息赶来的张氏一踏进书房,便急着想为女儿脱罪。 「老爷,这事定有什么误会,您先别生气,让玉樱先讲清楚呀,说不得是灵菲故意诬指玉樱。」她已从管家那里约略得知事情的缘由。 听见妻子的话,文长盛怒气更盛,「这女儿都是被你给宠坏的,才敢如此残害亲姊。」 张氏顿时一脸委屈,「老爷怎么也将我给骂进去了,是,我是宠女儿,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我怎能不疼,可要说玉樱会做出这种残害亲姊的事来,我是不信的,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玉樱绝不敢这么做的,老爷您要查清楚啊,不能让人随便冤枉了玉樱。」她拿起手绢假意拭着眼角。 文玉樱也赶紧附和,「就是呀,爹,一定是姊姊她误会我了,当时我拍她只是想提醒她,踢毽子比赛她已得了第一不用再踢了,谁想她会吓到跌进那玫瑰花丛里。」 文长盛见她们两母女一搭一唱起来,更加气恼,「你们以为这是灵菲来向我告状的吗?这事是瑾亲王亲口所说的,事情也是他亲眼所见,瑾亲王为人精明干练,难道还看不出来你是拍她还是推她吗?」 第九章 文玉樱在听见这是瑾亲王所说登时一愣,还来不及再想什么辩解之词,就听父亲语带恚怒再说:「你真是太让爹失望了!从今日起罚你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不准离开闺房一步!」 处罚完女儿,他再看向继室张氏,「你把女儿给我管教好,若是她胆敢离开闺房一步,我唯你是问。还有,以后若是再做出如此残害手足之事,我就把她赶出家门。」他说下重话。 此刻正在自个儿房里头的文灵菲,丝毫不知父亲因她的事震怒地处罚了文玉樱,她正品尝着适才尚雨阳拜访时带来的那盒雪花霜。 因尚雨阳指名说这是要送给她的,因此管家便将这雪花霜送来她这里。 这兰杏坊所出的雪花霜是用杏仁做成,但里面不知还掺了什么配方,口感十分细滑,味道清爽冰凉,入口即化,听说这种雪花霜制作十分困难,兰杏坊一天最多只能做出五盒。 一盒里面有十枚,一枚差不多只有两个铜钱大小,刚刚好一口,但那小小一枚就要价一两银子,一盒就要十两,这笔钱足可让寻常四口之家的百姓生活半年。 即使价值不菲,仍是供不应求,她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府中分到了一块,第二次是她亲自去求兰杏坊老板,求了好久才求得老板匀了半盒给她。 如今尚雨阳竟送了一整盒雪花霜给她,令她大饱口腹之欲。 先前因得知席珞再过几个月后就要离开而紧蹙的眉头,在美食的安慰下,稍稍舒展开来。 此刻她完全没想到,她已被文玉樱给记恨上了。 没过几日,何记爆竹作坊爆炸一案最后审理调查的结果,此事是出于意外并非事先预谋,因阎玖央也只是受了轻伤,所以阎擎泰便没再追究。 王府为了他即将大婚的事,热热闹闹地操办起来,原本对这桩婚事并不喜的阎玖央,不再如先前那般排斥。 这日从宫中出来,凑巧遇见文长盛,他特地上前询问他是怎么处置文玉樱的。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文长盛汗颜道:「出了这种事真是家门不幸,都是下官教女无方,让王爷见笑了,下官将这不肖女禁足三个月,罚她在闺房中反省思过。」不过见阎玖央似是很关心灵菲,他心里倒是颇为安慰,如此一来灵菲嫁到瑾亲王府后,他应不会亏待女儿。 见他如此处置,阎玖央虽不甚满意,但也勉强可接受,想起一事,他吩咐侍从将先前从宫中带出来的栗子红枣糕拿来递给他。「这栗子红枣糕是母后所赐,味道不错,劳烦文大人替本王带回去给灵菲小姐。」 他听说文灵菲十分嗜吃,贪爱各种美食,当初撞到他那次也是为了买包子。这栗子红枣糕是宫里的茶点,母后十分喜爱,心忖她可能未曾尝过,便想转赠给她让她尝个鲜。 文长盛有几分意外地接过栗子红枣糕,「下官代灵菲谢过王爷。」灵菲嗜吃一事玉枢城里不少人皆知,瑾亲王会知道他倒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竟托他将这宫中的茶点带回给灵菲,这瑾亲王对女儿倒是不错。 但一想起女儿因贪吃而养成的那副丰腴体态,他不禁又头疼起来,因此回府后,他并未将那栗子红枣糕交给女儿,心忖让她少吃一些,也许成亲时便能瘦下几分。 「侯爷觉得如何?是否愿意?」 尚雨阳下榻的别馆里,一名绿衫姑娘恭敬地出声询问。她是文玉樱的贴身侍婢春雨,约莫在半个时辰前悄悄来此找他,说明来意后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四小姐为何要这么做?」尚雨阳温声问道。 「四小姐听说侯爷为了向大小姐求亲,不惜千里迢迢远从大鑫国来到大智国,没想到却被瑾亲王横刀夺爱,她很为侯爷不平,但促使她想帮助侯爷是因为大小姐也心仪侯爷,不想嫁给那瑾亲王,因此十分痛苦,她不忍心见大小姐日日以泪洗面,所以才挺身而出想帮助你们,只要侯爷依四小姐所说的办法,将她带离大智国,以后你们俩就能成为神仙眷属。」 春雨将先前四小姐教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尚雨阳面露讶色,「想不到灵菲小姐竟也对我有意,尚某还以为自个儿只是一厢情愿。」 「怎么会呢,比起那跋扈狂妄的瑾亲王,大小姐自是更喜欢温文儒雅的侯爷,只是太后指婚,她有苦难言,四小姐不忍见大小姐镇日为了要嫁瑾亲王的事而郁郁寡欢,才想帮助你们,此事大小姐心里也是同意的,但她不好言明,还请侯爷别辜负大小姐一片深情。」 尚雨阳沉吟须臾,才缓缓启口道:「既然灵菲小姐不嫌弃,愿意以身相托,尚某岂能负她,一切就有劳四小姐了。」 「那太好了,奴婢这就回去禀明四小姐。」春雨面色一喜。 刚吃完午膳,文灵菲有些昏昏欲睡,直揉着眼皮。 她素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眼皮一直往下沉。 「珞珞,我去睡会儿。」她起身走进内室。 席珞跟了进去,从怀里掏出了只瓶瓷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她嘴里,借着扶着她的手臂,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 她愣了愣,虽不太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仍是点了点头。 席珞扶她躺上床后,走出来对那两名服侍文灵菲的侍婢说:「大小姐睡了,别去吵她,我有事出去一会。」交代完便离开小院。 那两名侍婢见她走远,一人快步离开,另一人进房里去查看文灵菲是否已睡得不省人事。 不久,离开的那名侍婢带了两名侍婢过来,几人扶起她,一路悄悄往后院而去。 其中一名侍婢走向看守后门的一名家丁,朝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从衣袖中掏了一录银子塞进他手上。 收下银子,那家丁咧嘴而笑,佯称要去茅厕,离开后门。 一名侍婢过去挪开门上的木栓,打开后门,另外两名侍婢扶着文灵菲走了出去。 看见已等候在那里的尚雨阳,她们赶紧将人带过去交给他。 「噫,灵菲小姐这是怎么了?」接过文灵菲,见她紧阖着眼,似是沉睡不醒,尚雨阳关心地询问。 「侯爷,是这样的,大小姐这两日染了风寒,为了早日痊愈,因此服了较烈的药,但这种药服用后会使人昏睡,她不久前才服了药,所以此刻还昏睡不醒。」春雨解释。 「她既知今日要随我离开,又怎么会服下那药?」尚雨阳狐疑问。 「是大小姐一时忘了,才会不小心误服下那药汁。侯爷,这看守后门的家丁很快就会回来,咱们还是先扶大小姐进马车里,免得被人发现。」 「好。」尚雨阳帮着扶她上了马车。 这次他只带来两名心腹的随从,一人充当马夫在前头驾车,另一名牵着一匹马候在一旁。 扶她进去后,几名侍婢赶紧下来,春雨催促道:「侯爷,你们快走吧,别忘了依照先前四小姐告诉你的路线走,才能安全离开。」 尚雨阳点点头,「替本侯多谢四小姐。」说完,他跨上随从牵着的那匹马。 在主子跨上马后,那名牵着马的随从也跳上马车前座,一行人很快离开玉枢城。 出了城,尚雨阳回头瞟看一眼,并未急着赶路,反而放缓了马速悠哉而行。 而原先昏睡不醒的文灵菲也缓缓睁开了眼,她掀起帘子往外探了探,望见骑在马背上的尚雨阳,出声问道:「侯爷,咱们这是要上哪去?」 「到慈光寺去。」听见她的话,尚雨阳策马过来,面带温笑地答道。 「为何要去慈光寺?」她纳闷地问。 先前用了午膳忽然很困,但在吃下珞珞塞给她的那颗药丸后便又不困了,但那时珞珞在她耳边低声要她继续装睡,还说:「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事或是听见什么,你都不要睁开眼,直到出了玉枢城再张开眼。」 话一说完,珞珞便出去了。她不明白珞珞为何要她这么做,但她知道珞珞绝不会害她,因此便乖乖照着她的交代去做。 她躺在床上装睡,不久就有人来扶她出去,她紧记珞珞的交代始终闭着眼,后来她听见尚雨阳的声音,接着她被扶上马车,一路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见人声渐渐少了,似乎是出了城,她才敢睁开眼。 「等到了那儿灵菲小姐便能知晓。」 「噢。」她应了声没再追问。一来是因慈光寺就位玉枢城外不远,很快就能到了,二来是她相信珞珞,珞珞要她装睡,让尚雨阳带走,定是有她的道理,因此她也不急。 第十章 「灵菲小姐就这么放心跟着尚某走吗?」见她竟真的没再追问下去,尚雨阳有些意外。 「我相信你不是坏人,而且珞珞绝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她先前让我装睡,定是有她的理由。」 见她脸上一派信任的神色,尚雨阳目含柔色,轻笑道:「灵菲小姐放心,尚某纵使伤害任何人,也绝不会伤害灵菲小姐,请灵菲小姐再等等,很快灵菲小姐就能知道这其中原委。」 正因早知她心无城府,性子良善,才让他对她惦念不已,长年置身权谋算计之中,互相陷害之事所在多有,稍有不堪便会万劫不复,因此这样的她对他而言显得格外珍贵。 若是可以,他情愿她一辈子都不要了解那些丑陋不堪的阴谋算计,但为了她好,这次她得亲自面对这件残忍的事。 听见后头有马蹄声朝他们急驰而来,尚雨阳回头望了一眼,出声吩咐她,「灵菲小姐坐稳,我们要开始赶路了。」 说毕,他一踢马腹,加快速度,马车也跟着飞快地奔驰起来。 后方骑马的数人挥鞭紧追,双方你追我赶,在抵达慈光寺时,尚雨阳忽地勒住胯下的马。 后方急追而来的人也到了,领头的人正是阎玖央。 他面色不善地觑向尚雨阳,沉声质问:「安靖侯,马车里的人是谁?」 「王爷何不亲自上前一探。」尚雨阳微笑答道。 阎玖央下马,亲自上前打开车门,望见坐在里头的人真是文灵菲,俊朗的面容布满惊怒之色。若非亲眼所见,他还不敢相信她竟想跟着尚雨阳私逃。 不久前有人送来」封书信,密告她因与尚雨阳有私情,今日午时三刻要随尚雨阳离开玉枢城,他半信半疑,先到文府去确认,文大人不在府中,下人前去找她竟也不见她,他这才率人追了过来。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即将大婚,她竟想弃婚而逃!极度愤怒让他的嗓音都沙哑了。 见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看,宛如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文灵菲不明所以,再见他脸上那彷佛要吃了人似的盛怒,她嗫嚅地问:「我、我做了什么?」她不明白自个儿究竟犯了什么错,以致让他如此震怒。 「你还有脸问我?!」阎玖央怒不可遏。 面对他滔天的怒火,她虽害怕,但因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而问道:「王爷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让王爷这么生气?」 见她竟当着他的面前装傻充愣,令他怒上加怒,「你做出这种事,难道本王还该高兴不成?!」 「我做了什么?」她两眼茫然。 阎玖央俊颜紧绷,额角青筋暴露,「文灵菲,你这是在耍弄本王吗?」他丝毫不信她会不知道自个儿做了什么事。 她急忙摇头,「我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此刻怒气腾腾的表情很骇人,她小声说道:「王爷,你能不能别顾着生气,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被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斥责,她很想弄清楚原因。 见她一再摆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阎玖央忍无可忍,「我真是错看你了,枉我以为你是个心思单纯之人,没想到你竟是这种女子,被我抓到便企图装傻蒙混!你敢做出这等事,就等着承受后果吧!」 他狠话才刚说完,正要转身离去时,忽然一道嗓音插了进来。 「噫,王爷您怎么也来了?」 望见从慈光寺走出来的文长盛,阎玖央一脸错愕,接着不敢置信地道:「难道她与安靖侯私奔之事,文大人竟也知情,并且纵容包庇他们这么做?」 文长盛愣了愣,「王爷在说什么,灵菲怎么会与侯爷私奔?」方才尚雨阳的随从进去找他,他这才从寺里走出来相会,不想女儿和阎玖央竟也在此。 阎玖央怒指文灵菲,以及从方才就一直沉默地杵在一旁的尚雨阳,「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可狡辩?」 「什么证据确凿?」文长盛一头雾水地望向尚雨阳,「是侯爷约下官在此见面,说是有非常重要之事相告,下官才会来这儿等他。」他望见坐在马车里的女儿,有些胡涂了,「为何灵菲和王爷都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阎玖央微愣,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文灵菲听见阎玖央适才的指责,急忙跳下马车为自己澄清,「我没有要与侯爷私奔呀。」 「你没有要与安靖侯私奔,那你为何会在他的马车里?」阎玖央质疑。 「我先前用了午膳后忽然很困,后来珞珞塞了颗药给我,并嘱咐我装睡,直到出了玉枢城才能睁开眼。」说完,她忽然瞟见席珞正朝这里走来,急忙招手唤她过来。「珞珞,你快来,王爷说我要与侯爷私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席珞慢悠悠走过来,轻描淡写说道:「有人意图想要让你同侯爷私奔,因此在送来的午膳里掺了蒙汗药想迷昏你,先前我给你吃的便是解毒丸。」 前阵子在得知文玉樱被禁足三个月后,席珞担心她心怀怨恨,所以便暗中盯着她。 没想到她竟想出一条毒计陷害文灵菲——设计她与尚雨阳私奔,然后再安排人去向阎玖央告密。 探得这事后,她原想向文长盛揭发此事,却发觉尚雨阳并未上当,已有了安排,索性将计就计,塞了颗解毒丸给文灵菲解去蒙汗药的毒,再刻意离开,好让文玉樱安排的人能顺利带走她。 从席珞的话里,文长盛听出这分明是有人想设计陷害女儿,怒问:「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种事?!」 席珞将眼神投向尚雨阳,「这事还是由侯爷来回答大人吧。」 阎玖央与文长盛全将目光投向他,尚雨阳不疾不徐地先望向文灵菲温声解释,「为了让文大人知晓此人的歹毒,尚某一时权宜,未曾知会灵菲小姐便带走小姐,还请灵菲小姐恕罪。」 她轻摇螓首,「不打紧,我知道侯爷定不会害我。」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能分辨得出来,她相信尚雨阳并无害她之意。 方才在听了文长盛和席珞的话后,阎玖央已明白此事另有蹊跷,是有人想设计她,可见她丝毫不责怪引起此误会的尚雨阳,让他颇感不悦。 不过因方才误解她在先,他隐忍着没动怒,想得知设下这样毒计陷害她的人究竟是谁。 得到她的谅解,尚雨阳才望向文长盛,徐徐出声道:「文大人,想害灵菲小姐之人正是贵府四小姐。」他接着将她派来侍婢,说服他带文灵菲私奔的经过大略地说了一遍。「尚某明白她只是想藉此谋害灵菲小姐,自是不会真的如此做,为了让文大人明白真相,才将计就计约了文大人在此相见。」 这文玉樱想利用他设下陷阱谋害文灵菲,他岂会看不出来,也早预料到一旦他真带走文灵菲,文玉樱定会即刻告知阎玖央,派人来抓捕他们,一旦被抓到,毁婚私逃的文灵菲必无生路,而携瑾亲王妃私奔的他定也会遭牵连。 他虽是有意想夺回文灵菲,还不至于用如此愚不可及的手段。 「你说这是玉樱做的?」文长盛满脸惊愕,无法相信小女儿竟会设下这种毒计来坑害自己的亲姊。 抗旨弃婚私逃,这是何等大事,灵菲岂还有活路,且不只灵菲,整个文府都会受到牵连。 对女儿竟如此狠毒愚昧,文长盛气得全身颤抖。 瞧见父亲脸色极为难看,文灵菲担忧地扶住他,「爹,你没事吧。」 文长盛沉痛地自责,「是我教女无方、教女无方啊……竟让她如此丧心狂,做出这种事来。」 「幸好没真的出事,爹就别生气了。」文灵菲轻拍着父亲的背安抚他。 「这万一要是真出事那还得了,这可是要杀头的。」文长盛气极,骂道,「我没想到她竟如此没良心,连亲姊都敢害,回去后我定要将她赶出文府,再不认这个女儿。」 「爹要赶小妹出府?」文灵菲诧道,接着劝解,「小妹一个弱女子被赶出府,她能去哪里呢?还是罚她禁足就好吧。」 「你知不知道她想置你于死地啊,怎么还替她求情?」 「她怎么说也是我妹妹。」文灵菲心里是有些难过,却不怎么恨小妹,她这个人心眼很少,很难去记恨谁。因为记恨人很麻烦,与其要花那些心思去恨人,还不如留着看些食谱,多学几道菜的做法。 「可她没将你当成姊姊啊。」这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第十一章 「她有没有当我是姊姊我不在意,我只知道她是爹的女儿,发生这种事爹心里定也很难受,我不想爹太伤心。」她只希望爹能长命百岁,别为这种事气坏身子。 「文大人有个善体人意的好女儿。」尚雨阳望向文灵菲的目光充满了怜爱,温柔笑道。 文长盛心情复杂地长叹一声。灵菲心地良善他自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玉樱的心肠竟如此狠毒,连亲姊都容不下。手足相残,为人父者心如刀割啊。 阎玖央明白发生这种事文长盛心中定是左右为难,思索须臾,指示道:「大婚在即,文大人家丑不可外扬,可私下处置四小姐,但不可闹得人尽皆知,否则有损文府名声。」 他这么说全是为了文灵菲打算,两人即将成亲,若让外人知晓她妹妹做出这种事,多少也会影响到她。 文长盛久经官场,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严重性,颔首道:「下官明白,此事下官会处理妥当,绝不会再外传出去。」他接着向尚雨阳拱手致意,「多谢侯爷睿智,及时阻止了此事,才没酿成大祸。」 「尚某只是不希望有人伤害灵菲小姐。」他温言道。 阎玖央冷横他一眼。他分明可以直接向文长盛揭发此事,却故意将自己引来此地,分明是存心要让他误会文灵菲。 尚雨阳这是蓄意把自己塑造成她的恩人,而存心让他因误会她而斥责于她,如此一来,她自是会觉得委屈,而对揭露此事的尚雨阳心存感激。 他在心里将尚雨阳烙下「奸狡阴险」这四个字。 文长盛与两人告别后旋即带着文灵菲回府,一回府他便吩咐下人把小女儿绑至书房,随即宣布了要逐她出府的消息。 「爹,女儿是冤枉的,这定是有人想栽赃嫁祸给女儿!」文玉樱一听霎时吓得大哭起来,哀求的拉着父亲的手不放。 「就是啊,老爷,这定是有人想害玉樱,玉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张氏也在旁焦急的帮腔。 文长盛气怒地挥开女儿的手,回来后,他已命人将她贴身侍婢春雨绑来查问清楚,知道她从以前就没少欺负灵菲,甚至有一次还抓了条毒蛇藏到灵菲床上去,要不是灵菲命大,只怕早就被咬死了。 显见她的歹毒已非一朝一夕,他文府绝容不下这种恶毒之人,她非走不可。 「来人,还不把她给我拖下去带走!」 两名家丁进来,一左一右架住文玉樱。 「爹、爹,女儿不走,女儿真的是冤枉的,爹——」文玉樱哭花了脸,凄厉地痛哭着。 见女儿这般,张氏心疼不已,想开口再求情,文长盛却一脸阴沉,冷怒道—— 「你若是舍不下这个歹毒的女儿,尽可以随她去。」 张氏吓得噤口,不敢再多言,除了玉樱,她还有两儿两女,哪可能跟着这个女儿离开文府。 文玉樱被送离文府后,阎玖央为了弥补他误解文灵菲的事,日日都派人送来各式各样的美食给她。 不过文长盛为了能让女儿消瘦下来,将那些他送来的各式甜品佳肴全没收了,因此文灵菲一口都没能尝到。 很快就来到成亲前夕。 这日,席珞从外头带回一口小木箱交给文灵菲。 「珞珞,这里头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你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文灵菲打开箱子,看见里头摆着一些画册,她拿起来看,顿时羞得满面通红,「珞珞,你哪来这些东西?」 「通常女儿出阁,母亲都会拿这些春宫图给女儿看,好藉此教导女儿洞房之事。」她继母因文玉樱被逐出文府的事万分怨恨文灵菲,这一阵子见到她都冷言冷语,不给她好脸色看,根本不可能教导她,席珞便自行去外头找来给她,免得洞房夜她什么也不会。 听见她所说,文灵菲愣了下,感激地握着她的手。「珞珞,谢谢你。」她哓得珞珞是因她没娘可教,怕她不懂,所以才特地为她找来这些。 「把这些看完吧。」席珞在她身边坐下,陪着她一页页翻看。 文灵菲越看脸越红,席珞却在一旁不时点评着画里的动作,「这腰能扭成这样,这人八成是蛇变的吧……」 文灵菲听得面红耳赤,却又觉得好笑,一个晚上都与席珞在观看木箱里的春宫图,以前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在看了这些画后,她总算多了几分了解。 大婚之日,皇上亲临主婚。 玉枢城里个个达官显贵几乎都前来瑾亲王府里贺喜了,车马多得绵延到几条街市外。 拜完堂,接着便是筵席,阎玖央除了要接待皇上,还要应付朝中同僚们的贺喜,被灌了不少酒,最后路都走不稳,被两个侍从搀扶着回到喜房,他身子一歪,倒在榻上,两眼一闭,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见状,那两个侍从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喊醒主子,还是该任他安稳地睡一觉。 文灵菲掀起头上的喜帕,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阎玖央,想了想说道:「他都醉成这样,让他睡吧。你们忙了一天,也下去休息吧。」她让屋里的侍婢们也一块退下。 「是。」两名侍从和其它婢女一起退出喜房。 屋里只剩下席珞陪着她,文灵菲掀掉喜帕,脱去凤冠,快步走到桌前,坐下大吃起来。 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一口一口夹着菜往嘴里塞。 见状,席辂失笑地摇摇头,怕她噎着,她倒了杯茶递给她,「没人跟你抢,别吃这么猛,王爷只怕要到明日才会醒来,你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慢慢吃。」 她嗯嗯地点头,王爷醉了,那这一桌的菜就全是她的了,她开始放慢进食的速度,想到什么,她抬起头招呼席珞,「珞珞,你也一起吃呀。」跟着她陪嫁过来,她也没吃多少东西,想必也饿坏了。 席珞不客气地坐下与她同桌而食,两人分食,很快就将酒菜给吃了个精光。 隔了一个多月才能再如此放开肚皮畅快地大吃一顿,文灵菲拍拍吃饱喝足的肚子,满意地笑眯了眼。 而同样吃得很饱的席珞,看了眼床榻上的阎玖央,凉语说道:「看来今晚的春宵之夜你怕是要虚度了。」 文灵菲笑着摇头表示不在意,「至少我喂饱饿了一个多月的肚子。」 见她笑得一脸满足,席珞也不担心她,起身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困了,先去睡了。」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喜堂旁的一间小耳房。 「好,你快去歇着吧。」 等席珞走后,文灵菲走到床榻前,借着燃烧着的喜烛睇看此刻躺在榻上的阎玖央。 趁他熟睡,她大胆地伸出手捏着他的鼻子,说道:「我跟你说哦,以后你不可以欺负我、不可以凶我、不可以骂我,要对我好,疼我宠我、让我吃遍天下美食哦。」 见他沉睡不醒,她再自说自话,「哪,你没有反对,就表示你答应了,我们来拉勾勾。」她握起他的手,兴匆匆勾住他的小指。「我们就这样约定了哦,你不可以食言。」 放下他的手,她坐在床榻边细看着他的面容,见他蹙着眉,似有些不适,她想他可能是酒饮得太多了头痛,抬手为他揉按两餐。 揉了会儿她也困了,洗漱后,脱了嫁衣,她将他往里面挪了挪,便爬上床榻睡在他身侧。 两人并肩睡在一块,她有些紧张,尤其昨夜才看过的那些春宫画飘过眼前时,面颊不禁浮起两抹红云,害羞地侧首望着他。 为了今晚的洞房夜,她特地将画上的那些动作都记下来,如今却完全用不上,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 发现他身上的喜袍还没脱,她再爬起来为他脱去喜袍,解下他头上戴着的玉冠,再小心扶他躺下,为他盖上百子被,自个儿也钻进被里,与他同床共寝。 素来少烦恼的她刚开始有些不适应身旁多了个人,但片刻之后,眼皮便渐渐阖上,进入黑甜乡里。 而这时,原本酣醉不醒的阎玖央忽地徐徐张开眼。 他原本是有七、八成醉意,但还不到完全不省人事的地步,只是懒得再爬起来,方才她为他按揉两鬓更让他略略清醒了几分,因此听见了她那番话。 见她睡得香甜,他也学她一般,捏了捏她圆润的鼻子,然后挑眉回答她,「你适才说的那些本王可没有全部答应,若是你做到为人妻子该尽的责任,我自然不会无故凶你、骂你,至于要不要疼你宠你,让你吃遍天下美食,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第十二章 见她嘴里似是含糊地囔着什么,他靠近倾听,隐约听见她说—— 「……好吃、再来一盘……」 见她连作梦都梦见吃的,他哭笑不得,困意袭了上来,他躺在她身侧缓缓阖上眼,入睡前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带着笑意。 新婚第二日,文灵菲便和二十几辆车队一大早一起离开了玉枢城。 车队正中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准备前往饶江治水的阎玖央。 文灵菲是昨日随阎玖央进宫向太后请安时,被太后以培养感情的名义为由,硬是要求她随同阎玖央一起前往饶江。 太后都开了金口,哪容得了她拒绝,因此在新婚第二日,她就与他一块起程上路了。 席珞以不想打扰他们为由,自个儿独自骑了一匹马随行在车队附近。 其它的仆人婢女分坐在后方的马车里,除了侍卫外,同行的还有十几名参与治水的大小官员。 为了尽早赶抵饶江,马车行驶得很快,文灵菲单独与阎玖央坐在马车里,也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洞房那夜他醉倒,两人未曾圆房,昨夜他又忙得直到快三更才回来,自然也不可能做什么。 见她绞着手指低垂着脸,阎玖央从一旁的矮柜里取出事先命人准备好的一只食盒递给她。「里头有些栗子红枣糕。」 听见吃的,文灵菲两眼发亮,「是母后最喜欢吃的那种栗子红枣糕吗?」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捻起一块栗子红枣糕,先看了看,再闻了闻味道,最后才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嗯,果然好吃,怪不得母后爱吃。」 见她似是没吃过,阎玖央讶问:「你没尝过吗?我上回还让你爹带了些回去给你。」 「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怔愣地问。 「前段时日。」 「一定是被爹没收了。」她懊恼道。 「被你爹没收了,这是何故?」他狐疑地想着岳丈大人莫非也同她一样那么贪吃吗?竟连送给女儿的甜品都要私自扣下。 「这……」她吞吞吐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老实告诉他原因。 「有话就直说。」 她两只白嫩的手绞在一块,慢吞吞开口道:「是爹觉得我太胖,希望我能少吃些。」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显然成效不彰。」看来他后来再送给她的那些甜品和吃食,怕也全被她爹给扣下了。 她不平地反驳,「我就是瘦不下来嘛,小时候我就长得白白胖胖的,那时人人都夸我可爱,为什么长大后却要被人耻笑?若是我生在大鑫国,就不会再被人笑了。」 见她气呼呼地,腮颊都鼓了起来,他看了好笑,「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吧。」语气里隐隐流露出一丝纵容。 文灵菲细长的双眼登时发亮,「真的吗?你不会嫌我胖?」 「你还不算太胖。」她只是丰腴了些,但还不至于臃肿难看。 见他这么说,她眉开眼笑地直点头,「就是、就是,王爷说的没错。」这下她可以毫无顾忌放开肚子,痛快地享受那些美食佳肴了。 见她眉目弯弯面露粲笑,阎玖央想起那日在丞相府里,她一边踢着毽子,当时脸上也如此粲笑如花,令他惊艳地一时移不开眼。 「王爷也想吃吗?」见他盯着她看,文灵菲拿了一块栗子红枣糕塞到他手上。 他低笑地接过,尝了一口。 他忽然明白为何母后会将她指给他,因为与她在一块,能令人感到舒心自在。 或许这也正是尚雨阳倾心于她的原因。 车队离开玉枢城第三日时来到一条山道,过了这处山道再走两、三日就能抵达潮州,那里正是阎玖央此行的目的地。 可这天一进入山道便降下大雨,车队不得不放缓速度。掀起车帘一角,文灵菲望着外头的磅礴大雨,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宁,彷佛要发生什么事。 山道平缓并不难行,但因大雨而布满泥泞,马车因此走得越来越缓慢,文灵菲的心情也随之越来越不安。 这时,身披蓑衣的楼昭冒着大雨过来禀告,「王爷,这雨下得太大,前方不远有处空地,可否先在那里暂停避雨?」 「嗯,你看着办吧。」阎玖央点头。 楼昭离开后,文灵菲眼前猛然间闪过一幕情景——一颗巨石从天而降。 她惊骇得抓住了阎玖央的手,「王爷,不能再往前走,叫他们快停下来。」 「这是为何?」 「因为有大石头会掉下来。」 「下这么大雨,难免会有山石崩落。」 「不是,我看见了有一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 阎玖央微怔,接着想起她上回预见他会有危险之事,他掀起车帘,欲吩咐楼昭停下车队,「楼昭,让他们停下来。」 无奈雨声太大,骑马走在前方的楼昭并未听见。 见状,阎玖央准备打开前方的隔板,命车夫去叫来楼昭,偏偏这时前方的隔板卡住了难以推开,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他只好敲着隔板出声唤车夫,但因雨下得太大太急,驾车的车夫也没听见。就在这时,车顶陡地传来一声蹑然巨响,整辆马车猝不及防地被一颗巨石砸中,天旋地转,摔向一旁的山谷。 「啊——」文灵菲惊骏地惨叫。 阎玖央在马车翻覆那一瞬间便抱住她,将她紧护在怀中,两人的身子随着马车的翻落也在里头翻滚着,但他始终牢牢抱着她没松开手。 即使后来马车禁不起剧烈撞击,最终散落开来,将他和文灵菲抛了下去,他都未曾放开双手。 当文灵菲清醒过来时,她正被阎玖央护在怀中,他们两人被抛落山谷,粗大的雨滴落在身上打得她处处发疼,她全身都湿漉漉的,衣裳、发梢不停地淌下水珠。 她此刻浑身都痛,觉得全身骨头好像要散了似的,但她却顾不得喊疼,因为阎玖央比她更惨。 他出气多入气少,她很怕他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她不想刚嫁人就守寡,更重要的是他之所以伤得这么重,全是因为先前马车翻落山谷时,他用他的身子护着她,她如今才能好端端地活着,没缺胳臂断腿,可他却伤势严重血沫不停地从他嘴里涌出,她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一边擦一边哭,「你不要再吐血了,这样会死的。」 阎玖央面色惨白,嘴里布满了铁锈的腥味,瘠哑地道:「我还死不了,你别怕,先找个地方避雨。」 她焦急地走在下着大雨的山谷里,狼狈地四处找寻避雨之所。 雨雾蒙蒙,无法看清四周,最后好不容易看见有处凹陷进去的山壁,可以暂时避雨,她小心的搀扶着他,慢慢走过去。 来到山壁,因为能躲避的空间狭小,挤不下两人,她便扶他坐在里面,自个儿靠外头站着,用身子替他挡住飘来的风雨。 她举起早就湿透的衣袖,仔细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王爷再忍忍,珞珞她武功很好,一定会很快就找到我们,她还懂医术,等她来了就能治好王爷的伤了。」 她不清楚他的那些侍卫们武功如何,但她对席珞很有信心,看见他们的马车坠谷,她一定会很快下来救她。 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见她站在他面前,两手高举着衣袖,为他挡风遮雨,被大雨淋湿的脸上布满焦虑和忧心。 他不喜欢看见她这样的表情,似是害怕得想哭却又强忍着,他想安慰她,但一张口就有血涌出来,让他没法出声。 「你怎么又吐血了?」她着急地撩起衣袖,为他拭去那些涌出来的鲜血。 他轻轻摇头,最后撑不住了,阖上眼皮,身子猛然前倾倒向她。 「王爷、王爷——」她惊叫着,用力摇晃着他,害怕地哭喊,「王爷,你醒醒、快醒醒,你不能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见他紧闭着眼,她一时惊慌得以为他已断了气,忍不住痛哭流涕,「王爷、王爷,你快睁开眼,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我们才做了几日的夫妻,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我们甚至还没有圆房,呜呜呜呜……王爷……」 他被她摇晃得快吐了,从昏厥中清醒过来,耳旁传来她的哭喊声,他吃力地撑起重如千斤的眼皮,望着她,她两眼红通通,脸上湿漉漉地,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你别再……摇了,再摇我真要死……了……」他虚弱的声音细如蚊蚋。 「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看见他再次睁开眼,她惊喜地止住了哭声,忘情地紧紧抱住他。 第十三章 她没有抱他太久,很快便松开他,见他唇边又涌出鲜血,她赶紧替他擦掉。 见他的血一直流个不停,她看得着急得不得了,仓皇无措之下,她小心扶他靠着山壁,然后自个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出声祈求道:「老天爷,我求求祢快点派人来救我们,只要王爷能够平安无事,我文灵菲愿将一半的寿命分给王爷。」 他隐约听见了她的祈求,但这时他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住,怕她又如方才那样以为他死了,不停地摇晃他,因此昏厥过去前,他气弱地交代她,「我想休息一下,你别再吵我……」 祈祷完,她爬过去扶着他,让他枕着她的肩,答应道:「好,我不吵你,我不吵你,你休息。」觉得他身子好冷,她两手拥住他,想用自己的体温焐暖他,她努力咬着唇瓣,不敢哭出声来,怕吵到他。 就在她惊慌无措的觉得时间彷佛过了好久好久,不远处终于传来呼喊声—— 「王妃……」 「王爷……」 楼昭与席珞几乎是同时抵达谷底,在大雨中四处搜寻。 听见那呼叫声,文灵菲惊喜地高声喊道:「我在这儿,珞珞,我在这儿,你快过来,王爷他受伤了!」 一定是老天显灵,让珞珞来救王爷了! 「混帐,我不是吩咐你们停止行动,为何那巨石还会砸中瑾亲王所乘的马车?」尚雨阳一向温雅的面容此刻阴云密布,厉色斥责站在他面前的一位面色黧黑的魁梧大汉。 那大汉不服道:「侯爷派属下过去传话时,已迟了一步,那巨石已被推落,来不及阻止。」言下之意是他的命令下得太晚,才会阻止不及,可怪不了他们。 尚雨阳脸色阴沉,「立刻派人去查探情况如何。」 他先前之所以命人以巨石伏击阎玖央所乘的马车,是想藉此除掉他,他一死文灵菲便是寡妇了,大智国与大鑫国并不会要求女子在丈夫死后守节,因此他便可名正言顺的迎娶她,岂知她竟与阎玖央同行,并乘坐一辆马车。 一接获这个消息,他即刻命人停止行动,时间上分明绰绰有余,哪会来不及,分明是他们违背他的命令擅自行动。 「侯爷,请恕属下多言,圣上派咱们前来大智国为的是要寻找那样宝物,侯爷该把心思放在寻宝上头,不该因儿女私情而耽误正事。」那大汉不满地开口道。 见他竟敢质疑自己,尚雨阳面沉如水,「你知道宝物藏在何处?」 「侯爷先前不是探明那宝物就藏在饶江里?!咱们在这里设伏,不就是为了阻止瑾亲王前往饶江治水,妨碍咱们搜寻宝物,纵使他这次摔下山谷没死,至少也会落得重伤,咱们该趁这机会赶紧赴饶江去寻找宝物,而不该再在这里耽误下去。」 他并非是尚雨阳的部属,是被大鑫圣上派来协助他寻找宝物的合作对象,才不得不听命于他,因此对他所作所为常有质疑。 替如他先前一直迟迟不动身赶往饶江搜寻宝物,反倒借故留在玉枢城伺机亲近文灵菲,等回到大鑫,他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说他只顾儿女私情而置皇命于不顾。 尚雨阳没有想到自己先前拿来充当借口、想利用他们来除掉阎玖央的理由竟会被他拿来质疑自己。 「那宝物是藏在饶江里,但想取得,须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才可,急不得。」他冷冷说道。 「这是何意?」大汉疑惑地问。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一件事,你若想要顺利取得宝物回去交差,所有的事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你若再敢违令,就给我滚回大鑫去。」面色冷厉地说完这句,尚雨阳便转身离去。 文灵菲紧锁着眉头,小心翼翼为阎玖央上药,他全身布满伤痕,在肩头那里还有一处碗口大小的伤口,皮开肉绽地深可见骨,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但这些都只是外伤,他伤及内腑,这才是最重的,所以先前才会呕血不止。 她身上也受了些皮外伤,但远不及他这般严重,看着看着,她眼泪忍不住呐啦咱啦地掉下,恰好一滴就落在他眼皮上。 不知是不是因此惊醒了他,阎玖央缓缓掀起紧闭了一天一夜的眼皮。 见到他张开眼苏醒过来,她满脸惊喜。「王爷,你终于醒了!」她赶紧回头吩咐一名婢女,「快,去找江太医过来。」此行皇上也派了一位太医随行前往饶江,以备不时之须,这次就多亏了有太医和珞珞在,他们两人合力才稳住了他的伤势。 阎玖央见她泪流满面,眼里还噙着泪花,眉峰微蹙,哑着嗓问道:「你在哭什么?」 她赶紧抹去眼里的泪,抽噎地说道:「王爷伤得好重。」 「我说了,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瞅见她泪盈于睫,他抬起手为她拭去挂在睫羽上的泪珠。 她破涕笑了,「嗯,王爷不会死,会长命百岁。」 他的手碰触到她的面颊,那微微的温度令她的心尖轻颤了颤,胸口有抹陌生的情绪瞬间涌出。 见她笑了,阎玖央脸色也柔了几分,抬眼打量了下这处简陋的房间,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 「我们现下在向天镇的一处客栈里,王爷已昏迷一天一夜了。」她答道。为了要配医治他内伤的药,珞珞晌午前便出去了。 「禀王妃,江太医来了。」那名去请太医的婢女回来禀告。 「快请江太医过来。」文灵菲让开床榻旁的位置。 江太医提着药箱快步上前,在椅凳上坐下后,先替他号了号脉,再查看他的气色和身上的伤口,启口道:「王爷的伤势已稳住,无性命之虞,但恐须休养一阵子才能完全复原。下官待会去开帖药方,再命人煎给王爷喝。」 文灵菲点点头,「有劳江太医。」 江太医离开后,文灵菲端来一碗温着的粥,走到床榻前要喂他吃。 「王爷伤重,此刻胃气不足,太医说王爷醒来后,先喝点粥暖暖脾胃,待过两天元气恢复了些再吃饭。」这粥是特地为阎玖央准备的,因不知他何时会醒来,因此三餐都准备了热粥放着。 阎玖央原是想自己吃,但手虚软无力,根本抬不起来,只得让她喂食。 她一匙一匙吹凉了粥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嘴里,他注视着她,看着她因适才哭过而显得水润的双眼,想起在山谷时他昏过去前,听见她向上天祈求说愿分给他一半寿命的事,嘴里吃进的热粥不仅暖了脾胃,也暖了他的心。 喂他吃了几口粥后,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异响,她有些尴尬地望着他。先前因为担忧他的伤势,她一直没胃口,也没想到要吃东西,此刻约莫是见他已无大碍,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肚子也饿了起来。 她的肚子叫得好响亮,让人想忽视都不能,阎玖央看她一眼,说道:「你若饿了就先去吃吧,让婢女喂我就行了。」 「不用了,我喂好王爷再去吃。」是很饿,但她还能忍住。 「要不,你也一起吃吧。」 她微讶地看着他。 「还不快吃?」他盯着她催促。她默默吃下那口粥,心口不知为何突然涨满一股暖暖热热的气息,彷佛有什么从心底溢了出来。 接着她锁他一口,自个儿也吃一口,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两人分食着同一碗粥。 两人没再说话,但却似有什么在彼此眼波间流动着。 借用客栈的厨房,文灵菲亲自下厨烧了几道菜。 她将最后一道菜枸杞炖鱼起锅后,连同方才做好的三菇镶蛋盅、蜜汁烧豆角、酱烧茄泥和一盘蒜泥丝瓜、一碗五彩羹,分别放入三个托盘,她另外留了一份给席珞,才与两名婢女一道端回房里。 将菜摆上桌,文灵菲过去扶阎玖央过来用晚膳,休养了几日,他已恢复了几分。 看见桌上那道羹花花绿绿颜色十分好看,阎玖央好奇地问:「这道菜是什么?颜色倒十分丰富。」 文灵菲笑咪咪介绍,「这是五彩羹,是用红萝卜、青豆仁、玉米、香菇和淮山磨碎熬煮而成。因其颜色青赤黄白黑具全,故名五彩羹,王爷尝尝。」她盛了一碗给他。 他喝了一口,一口汤里就包含了五种菜肴,鲜美的味道顿时在嘴里泛开,他很快喝完。 她将三菇镶蛋盅以及枸杞炖鱼夹到他碗里。「王爷受了伤,多吃些蛋和鱼能补身。」 他胃口很好,吃了大半碗饭后忽地停下来看着她,见她一脸粲笑,吃得津津有味的表情,他眼里不自觉地溢满怜宠。 第十四章 看她进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那会让人觉得吃进她嘴里的食物非常美味,也忍不住想尝尝看,不过她做的菜味道确实也很可口。 她不经意抬眼,发现他在看自己,她回给他一个笑脸,再夹了些酱烧茄泥和蒜泥丝瓜到他碗里,然后快乐地继续吃饭。 用完饭后,她喝了杯热茶,心满意足地抿着唇瓣。 阎玖央垂眸望着她那张白嫩嫩的脸,鬼使神差地俯下头,吻住她那张诱人的粉唇。 文灵菲先是呆若木鸡地愣住,接着跳了起来,捂住自个儿的唇瓣。 「你你你刚才对我做什么?!」 「本王吻自个儿的王妃有什么不对吗?」他斜睨她。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她睁着眼呆呆望着他。 见她那傻愣愣地憨态,他低低一笑,命令道:「过来。」 她温驯地走上前,他再次覆上她的唇,深吻起来。 她惊愕地瞪大眼,不敢动弹,傻傻地任由他吮吻着她,侵入她的芳唇里,搅弄勾引着她的粉舌。 片刻后,她渐渐察觉出那滋味十分美妙,觉得她似乎应该也要做些什么才对,便学着他那样吮住他的舌。 阎玖央俊脸微微一变,她吸得太用力,像要吞吃掉他的舌,强烈的欲望突然袭来,他匆忙抽身离开她的唇瓣。 她有些不明所以,无辜地瞪着双眼看他。 他忍不住扶额失笑,问她,「还想再来一次吗?」 她顺从自个儿的意愿点头。 他提醒她,「不可以再像适才那般用力吸咬我。」她太热情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喔。」她柔顺地答应。 他再次吻住她,耐着性子引导她该怎么做。 两人唇舌亲密地交缠着,在他引领下,她渐渐领会该怎么做,尝到了这种唇瓣缠绵的甜美,她热切地依照本能回应着他。 片刻后,阎玖央发觉自己太低估她的魅力了,他体内的欲望仍是被这吻给勾了起来,他急忙打住这个吻,按捺住腾腾烧灼起来的欲火。 此刻身子有伤,他不想在这时要了她。他担心万一因伤而影响到他的表现,会在她面前有损颜面,还是等伤势好些再说。 因为看在文灵菲的分上,席珞用师门传下的一帖专治内伤的配方配了几副药给阎玖央服用,服下后,他的内伤恢复得极快,才七、八日已能行走自如。 阎玖央对她的来历有些好奇,曾询问过她是拜何人为师,可她没回答,只道师门名不见经传,不值一提。见她不肯说,他也没再追问。 这日晌午,他刚服完文灵菲端来的一碗汤药后,楼昭走进来禀告道:「王爷,属下已安排一部分官员明日先行前往饶江,待王爷的伤好后,再前往会合。」 阎玖央略一沉吟,说道:「本王的伤已不碍事,明日也一块起程吧,你吩咐他们收拾收拾,明日巳时就出发。」 楼昭讶道:「可王爷的内伤还未完全痊愈,此时上路,怕会影响到王爷的伤势。」 「我的伤已不妨事,为了养伤已耽误好几日,得尽快起程赶赴饶江,早一日到,便能早一日开始进行治水。」 「属下知道王爷心系百姓,不想百姓再受水患之苦,但也不须急于一时,还是待伤好再起程为是。」楼昭劝道。 「我坐在马车里也同样可以休养,你传令下去吧,明日就出发。」 知王爷心意已决,楼昭也不好再反对,退下去传令。 楼昭离开后,文灵菲担忧他的身子也劝道:「王爷受了很重的内伤,最好能静养一段日子,才不会落下病根,此刻上路,路上颠簸,只怕对王爷的伤势不好。」 「大婚前我已吩咐一部分官员先行前往饶江做安排,此番为了我受伤的事又耽搁了好几日,如今那些官员全都等着我前去,我在此地多停留一日,他们便要空耗一天,这对朝廷和百姓都不是好事。」阎玖央解释道。 听了他这番话,她不由得对他生起敬意,他是打从心里想为百姓做事,不像那些只出一张嘴的官员。想起先前马车翻覆时,他没置她于不顾,还用自个儿的身子护住她,不禁心有所感地说:「王爷是个好官,能嫁给王爷为妻是我的荣幸。」 她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打入了阁玫央的心,令他动容,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覆上她的唇,细细吻着她,他吻得很轻很柔,充满了怜惜。 她先是怔愣了会儿,接着便依着他上回所教,响应着他的吻。 他明明吻得很轻,她心头却颤动了起来,她双手攀着他的颈子,整个人彷佛泡在暖泉里,又暖又酥。 再有两日他们便可抵达潮州。 这天日暮时分,抵达莱西县驿馆后,一批侍从和下人进进出出布置阎玖央要下榻的寝房。 席珞隐约察觉到什么,瞟看了眼仍浑然不知,正吃着驿馆送上来的豆腐脑吃得很欢快的文灵菲。 她心情有些复杂,有种即将要把女儿嫁出去的感觉,呃不,她已嫁出去,且长她一岁的文灵菲也不是她女儿,但她仍是莫名地有些感慨。 「这豆腐脑滑嫩香甜,十分爽口,珞珞,你快尝尝呀。」见席珞望着她看,也不吃,文灵菲笑盈盈将她那碗推到她面前。 席珞默默端起那碗豆腐脑。她学不来文灵菲那种单纯的性子,所以注定不能像她那样,只要有得吃就能眉开眼笑。 知足便能常乐,这样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幸福的了,或许也正因如此,阎玖央才会这么快就接纳了她,而那个尚雨阳也对她惦念不忘。 席珞抬手摸摸她的头,对她说了一句,「你记得要一直这般不要变。」 见她没头没脑地丢来这句话,文灵菲听得一脸迷糊,不知所云。「珞珞,你在说什么?」 席珞笑了笑,「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能吃就是福。」 文灵菲非常赞同,把她的意思扩大诠释,「就是啊,能吃遍天下美味,那真是一件莫大的福气。」 看她一脸向往的表情,席珞笑出声,尝完一碗豆腐脑,瞧外头的天色已是日落时分,她吩咐侍婢去准备热水来让王妃净身,因为今晚,王爷应会与她圆房。不久,热水送来了,席珞亲自为她洗发。 「珞珞,你今天是怎么了?」文灵菲觉得有些奇怪,以前珞珞是不做这些事的,可她今日竟主动服侍她。 席珞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文灵菲惊得抬起头,脱口道:「你说王爷今晚要与我圆房?!」她的头发正被席珞抓在手里清洗,她这一抬起头,顿时扯痛了头皮,「啊,好痛——」她低呼一声,赶紧再将头靠回浴桶边。 席珞见她这般吃惊,摇头笑叹,「这是早晚的事,你用不着这么惊讶。」 「可是王爷的伤还没完全痊愈呀。」她怀疑珞珞会不会弄错了。 「你听我的话,先好生准备总没错。」她相信自个儿不会弄错。这几日从阎玖央瞧她的眼神,她已看出他真心接纳了她,那么圆房便成为理所当然的事。 她紧张地问:「那我要怎么做?」 「你不是看过那些春宫图了,就按照上头画的来做就是了。你只要记住,到了床上,你们剥光了衣服后,你就把自个儿缠在王爷身上,接下来就是王爷的事了。」 「噢。」文灵菲愣愣应了声,听她这么一说,她现下满脑子都是今晚要与王爷圆房之事,先前看过的那些春宫图也一幅幅飘过眼前,令她白净的贝耳隐隐泛红。 因为一直在意这事,故而当入夜时分,阎玖央回来与她一块用晚膳时,她便神不守舍的频频偷觑他。 当她再次偷看他时,阎玖央忍不住出声问:「我脸上怎么了吗?」 「没有啊。」她摇头。 「那你为何一直偷瞧我?」 「我、我……没、没有。」被他一问,她顿时脸红地结巴起来。她哪里好意思说,她是因为珞辂说他今晚要与她圆房的事而紧张得手足无措。 他突然朝她伸出手,捻去她沾在唇边的饭粒,然后再顺手塞进她嘴里。 他的手指滑过她唇边,她心口像是被谁猛然敲了下,发出一声咚地震响。 见她娇憨地瞪大那双细长的眼,阎玖央轻笑一声,屏退屋里的侍婢。 「你们都下去吧。」他的伤已恢复六、七成,忍了数日,他打算在今晚与她圆房。 「是。」 丫鬟退下后,文灵菲咽了下唾沬,有些僵硬地放下手里的碗筷,两手紧绞着腿上的衣裙。 第十五章 见她这般紧张羞涩,知她必是察觉到什么,阎玖央斟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她,含笑说道:「洞房花烛夜那晚我喝醉了,还未与你饮过交杯酒,现下与你补喝。」 她接过酒杯,羞怯怯地抬眸望他,他俊脸噙笑,将手臂缠绕着她的手,与她一块饮下杯中之酒。 见他喝了,她也举杯啜饮,心房猛烈的鼓动声震动着耳膜,明明才刚饮下酒,可是她却觉得整个人醺醺然,彷佛已有醉意。 两人饮完交杯酒,她的唇瓣便被他堵住,刚饮下的酒香弥漫在彼此的口里。 唇舌亲密地交缠着,那美妙的滋味令她着迷,她专心一致地吮吻着他,没发觉自己被他横抱起来,走向床榻。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翌日,文灵菲很晚才醒来,起身时发觉嗓子有些哑,她一边穿上衣衫,一边对席珞说道:「珞珞,我似乎是着凉了,喉咙有些疼。」 席珞瞟了眼她粉颈上留下的青紫瘀痕,凉语说道:「你昨晚叫了那么久,嗓子哑是难免的。」昨夜她的叫声整座小院的人都可以听到,由此也可知道,王爷的身子有多健壮,先前那伤已无碍了。 文灵菲尴尬地皱起鼻子,「你、你听见了呀?」 「不止我,小院里的人只要没耳聋,只怕都听见了。」 她脸蛋涨得通红,全被听见了,那以后她要怎样见人?丢死人了啦。 似是知道她所想,席珞随口安慰她,「你不用难为情,反而应该骄傲才对。」 「这是为什么?」文灵菲不解地求教。 「因为这代表王爷很宠你。」 「是、是这样吗?」 「王爷若是不宠你,哪会做得那么卖力,让你叫得这般舒爽。」 文灵菲被她直白的话给说得面色绯红,她害羞得赶紧去漱洗,再梳头更衣。 席珞为她挑了件嫩黄色的衣裙,外罩一件白色的纱衣,挽起的发只简单地簪上一支翠玉簪,戴着一副翠玉耳环,榇得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粉嫩,整个人看来素净可爱。 阎玖央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妻子,他俊朗的眉目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宠笑。 他走过去,面露关心地问:「身子可有不适?」 她两颊红通通,羞涩地摇头。看她这般娇羞的模样,他心头泛起满满怜爱,恨不得噙住她那张嫣红的小嘴,再狠狠吻上几口,但碍于席珞和几名侍婢都在,他不好如此放肆,「我们去用早膳吧,吃完便要起程了。」 「嗯。」她柔顺地任他牵着走到桌前用膳。 吃完饭,稍微休整一下,一行人便上路出发。 在只有两人的马车里,阎玖央肆无忌惮地搂住她,吻着她那张诱人的嫩唇。 半晌后,她躺在他怀里轻喘着。 他拥着她,下颚轻抵在她头顶,握着她玉白软嫩的柔荑,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充盈在胸口处。 「灵菲。」他亲昵地唤她的闺名。 「嗯。」她慵懒地依偎在他怀里,舒服得不想动。 「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尽管去吃,若是吃不到就告诉我,我会帮你找来。」 她惊喜地抬起亮晶晶的双眼瞅着他,「真的吗?」 「真的。」他的嗓音里含着不容错认的宠溺。 「多谢王爷。」她眉开眼笑地道谢。 见她如此高兴,他的心酥软得忍不住想更疼更宠她,把所有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给她,这种感觉虽然很陌生,但他却挺喜欢的。 潮州位于饶江中游,由于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十分繁华,且因位于交通要道上,商贸甚为兴盛,但也因它扼守饶江中游,以致江水泛滥时首当其冲。 这日,阎玖央一行抵达潮州时,郡守李登尧率领大小官员在城外迎接。 阎玖央下马车,与来迎接的大小官员见面,而文灵菲则留在车上。 「王爷风尘仆仆赶来,一路上辛苦了。」李登尧个子矮小,那张瘦长的脸上堆满了谄笑。 阎玖央朝他颔首后便将眼神投向先行过来的工部侍郎方炯明,问道:「方大人,那些竹笼和石头可都备妥了?」 「禀王爷,这事是由陈大人督办。」方炯明年约四旬,身形中等,脸孔方正,他望向旁边一名头发花白蓄着八字胡的官员,示意他来回答。 陈文泰赶紧出声禀道:「禀王爷,大致已备妥,只剩下一百笼,三日内便可全部完成。」他是潮州郡水部司司丞,官阶六品,负责执掌潮州一带的水利,隶属工部辖下。 阎玖央点点头,看向李登尧,「李大人,这次治水所须的人手可都召募齐了?」 「禀王爷,这次治水所须徭役和人手都已募齐,只等王爷令下。」李登尧恭敬地回答,接着他讨好地再道:「王爷,下官已在飞凤楼设宴,要为王爷接风洗尘。」 阎玖央一向不喜这种饮宴应酬之事,抬手道:「免了。吩咐这次参与治水的所有官员,今日未时在官署集合,本王要与大家商议此次治水之事。」 交代完这些,阎玖央便返回马车里,带着妻子前往他治水期间将在此暂住的别馆。 此同时,一名穿着绸缎,年约十六、七岁的美貌姑娘,带着一名丫鬟走进了兴发农具铺,这是潮州一家贩卖农具的店铺,店铺里举凡各种农具,如锄头、犁、钉耙,镰刀、铲子、柴刀、锹等等皆一应倶全。 店铺里头的伙计见到这姑娘便叫了声,「玉樱小姐。」 她正是文玉樱,文长盛容不得她再留在文府里头,便差人将她远送到她母亲的娘家来。 「我舅舅在吗?」她神色冷冰冰地朝那伙计问了声。打从被撵出文府赶来潮州,她便满心怨恨,整日里都绷着张脸。 「老爷在后堂。」伙计指了指屋后。 文玉樱带着丫鬟走进后面的堂屋,看见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正与一名蓝衣青年在谈话。 「……大人交代让你在那些箩筐里混入几颗这种石头,然后在箩筐外头做上记号。」那蓝衣青年指着旁边摆着的一篓石头说道。 前阵子农具铺接了一笔生意是要搜罗卵石,然后一箩筐一箩筐运往饶江边的空地,因此此时农具铺里堆了一大堆石头,让工人将那些石头填入编织好的竹笼内。 「是,小的明白。」中年男子颔首答道,瞟见文玉樱进来,他讶问:「玉樱,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舅舅。」她其实是来打听消息。 那蓝衣青年见有外人,没再多说什么,对中年男子说道,「我先走了。」 「小的送公子。」张汉陪笑着一路送蓝衣青年离开。 文玉樱看见桌案上摆着的那篓石头,由于屋内阴暗,她发现那些石头似乎隐隐闪现一丝亮光,好奇地走过去拿起一颗来看。 见舅舅送完客人回来,她好奇地问道:「舅舅,这是什么石头,怎么看起来像是会发亮?」 「这是萤石,在暗处能发光。」张汉拿起一块黑布遮住那石头,示意她看。 她弯腰看见黑布里头那石头散发出微微幽光,惊奇地问:「难道这就是夜明珠吗?」 「不是,这些只是一般的萤石,若是夜明珠,那光芒可要比这亮多了,也值钱得多。」 「我来时瞧见外头店铺里也摆满了一筐筐的石头,那些也都是萤石吗?」 「不是,外头那些只是一般的石头,和这些萤石不同。」 「舅舅找来那么多石头是要做什么?」 「那些要用来治水的,官府好像是把这些石头填入竹笼里,再投入江中,听说瑾亲王夫妇已来了,很快就要开始治水。」 文玉樱脸上闪过一抹怨毒,「舅舅,你知道瑾亲王他们住在哪里吗?」 张汉想起那瑾亲王妃便是玉樱的姊姊,以为她是想去探望姊姊,便说道:「听说是住在城东文喜坊的一处别馆。」他是受姊姊、姊夫所托,让外甥女在府里头住一阵子,至于她为何会突然被送来潮州,他则不知缘由。 来到潮州后,阎玖央开始忙着治水的事,镇日早出晚归。为了照顾他的身子,以及多一点见他的时间,文灵菲每日都亲手做饭菜送过去给他。 这日一早,她与席珞上市集去买菜,买完菜,见还剩下一些时间,她们顺道去品尝福悦客栈里最有名的芝麻虾。 刚点好菜,忽然有人走过来,含笑开口道:「这客栈生意太兴旺,没有位置了,介意我搭个位置坐吗?」 觉得这嗓音很耳熟,文灵菲抬起头,瞟见竟是尚雨阳,异地逢故人,她欣喜地道:「侯爷怎么也来了潮州?」 第十六章 尚雨阳温笑着表示,「尚某是想来见识见识王爷怎么治水,但上回被王爷拒绝了,只好偷偷跟着过来,这事还请灵菲小姐为我保密,暂且不要告诉王爷,免得他一见我就将我赶走。」他没称呼她为王妃,仍像从前那般称她为灵菲小姐。 想起他上次曾帮过自己的事,文灵菲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我不告诉王爷你来的事。」见他还站着,她赶紧请他坐下,「侯爷请坐。」 「多谢。」坐下后,尚雨阳瞥见她们摆在地上的几样菜,问道:「灵菲小姐怎么亲自上街买菜?这些事可以吩咐下人去做。」 「我喜欢自个儿上集市买菜,有时候还能从卖菜的大叔、大婶那里听到一些新奇的食谱和做法呢。」 「原来如此。听闻灵菲小姐精通厨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一尝。」尚雨阳一脸遗憾地表示。 上回小妹陷害她,多亏了他帮她,文灵菲一直记得他这份恩情,因此粲笑着回道:「改天我再做几道菜请侯爷尝尝。」 「如此一来倒教我开始期待了,恨不得今日就能尝到灵菲小姐的手艺。」他注视着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热切地期待。 文灵菲有些为难地颦起眉,「今日不成,我晚点还要送饭菜去给王爷,能不能改天?」 「王爷不是在白猴滩治水吗?那儿距离潮州可不近,灵菲小姐送饭菜过去,这一来一返可要费不少时间。」 「王爷前阵子受了伤,却不肯好好休养,急着赶来潮州,随行的太医说若王爷没有好好调养,怕会留下病根,王爷心系治水的事,我只好每日做些温养的药膳送过去,替王爷滋补身子。」 「这些事灵菲小姐大可吩咐下人去做,不须如此辛劳。」听她话里对阎玖央流露出的心疼,尚雨阳眼里掠过一丝阴翳。上叵巨石没有砸死她,他很庆幸,但阎玖央也无大碍,则让他深感遗憾。 文灵菲丝毫没有察觉到尚雨阳的心思,粲笑着回道:「我喜欢做菜,一点都不辛苦,再说比起辛苦,王爷可要辛苦多了,他日日早出晚归,回来时都月上中天了,天一亮便又赶着出门,整个人都瘦了一圏。」 见她现下满心都是阎玖央,尚雨阳心下涩然,这一切原本该属于他的,若非阎玖央横刀夺爱,先一步抢走她,那么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他了。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不甘,他脸上始终一派温文尔雅,不显露分毫。 阎玖央从他手上抢走的,他自会再抢回来! 带着做好的饭菜,文灵菲来到白猴滩。 这白猴滩因偶有白色的猿猴出没,故而被称为白猴滩。 此刻正是放饭的时间,那些正坐在搭起来的棚架里休息的几个官员看见她又送饭菜过来,忍不住直盯着她手里提着的食篮,那食篮一打开,诱人的饭菜香便飘散出来,馋得几个官员猛吞口水。 「王妃厨艺这么好,王爷真是好福气。」有人忍不住羡慕道。 这里所有的大小官员以及工人们的饭菜全都统一由聘来的厨子所做,不分尊卑,每个人都是同样的三菜一汤。那几个厨子为了应付此地数百人所须的吃食,自然无法做得多精细,因此那些饭菜的味道也就说不上什么美味了。 原本王爷也是同他们吃一样的,但自从王妃开始为他送饭菜过来,他就不再与他们同食。 而潮州距离这白猴滩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可也不知王妃是怎么做到的,每次送来的饭菜似乎都是温热的,所以才会有香味飘出来。 「就是呀,单是闻那香味,就知道王妃的厨艺绝不输给潮州最好的厨子。」 看他们一脸艳羡,赞不绝口地称赞他的爱妻,阎玖央很受用,将她送来的饭菜全都吃了精光。 吃完后,他叮咛妻子,「这里离潮州路程远,你以后不要这么辛苦天天送饭菜过来了,我同他们一块吃就好。」虽爱吃她做的菜,但他实在不舍得让她每日这般辛勤往返来回。 文灵菲摇头,「我一点都不辛苦,王爷忙着治水才辛苦。」 为了怕送来的饭菜凉了,她将要做的菜带来,先在附近的一处农户里借了灶房,做好后才拿过来,所以饭菜送到他手上时还是温热的。 望着笑盈盈的她,阎玖央忽然很想吻住她那张小嘴,不过望了眼四周全都是人,但他真的忍不住了,因此牵着她回到马车里,一上去便将她拥进怀里,覆上她的唇。 他吻得好急好猛,她心悸得几乎快无法呼吸,觉得自己宛如要被卷入漩涡里,只能紧紧攀着他的颈子才能不被淹没。 好半晌后他才放开她,他眷恋地抚摩着她嫣红的双颊,他想要她,但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因此只能强忍住那令人胀痛的欲望。 他恨不得能时时刻刻与她在一块,但还有正事要做,他只好把所有的欲望都牢牢锁住,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说。 「明日我要去燕子山看那边引水渠道开凿得如何,那里路程远,我约莫要两、三天才会回来,这几日你别再送饭菜过来,想尝什么就尽管去吃。」 想到会有两,三天见不到他,文灵菲顿时心生不舍,抱着他的手臂说道:「那我今天留在这儿等你一块回去吧。」 「我要到酉时才走,你在这儿我怕会闷着你了。」 「我有珞珞陪着,不会闷着的,你不用担心我。」现下除了美食,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同他腻在一块,也不知为何,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觉得很欢喜。 「那好吧。」他怜宠地再吻了吻她,这才下马车。 此刻岸边还有不少事要发落,他不能一直躲在马车上头。 他一下车,方炯明便过来请示他,「王爷,船只都已备妥,可要开始把竹笼投进江里了?」 「好,开始吧,记得命他们务必要投进用红旗圈出来的那处地方。」 那些装了石头的竹笼是要投入江心做成分水堤堰的,届时可将饶江的水在白猴滩一分为二,隔成内外两江,内江的水在燕子山凿通引水渠道后,便能汇入饶江平原,灌溉那里的农地,而外江的水则继续流往下游出海。 江水在此分为内外两江,一旦洪水来袭,内江引水渠道前所形成的回流区便能将内江的水泄入外江,分散洪流,使得内江不会泛滥溢流,如此一来饶江平原就不会再受水患之灾。 今天他打算先命人投入三分之一的竹笼观看情况如何,若一切顺利,余下的三分之二便可陆续投入。 想到什么,阎玖央接着再交代,「让他们放的时候多留神一些,别翻船了。」 「他们个个都识水性,纵使船翻了也不会有事,王爷无须担心。」 「就算识水性也不能大意,江水湍急,万一有个意外可不好。」 「是,下官会交代他们小心。」方炯明躬身答道。这瑾亲王虽贵为亲王,却并没有因此轻贱百姓的性命,还特地嘱咐他让大伙多加小心,因此他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尊敬。 开始投置竹笼时,阎玖央站在岸边紧盯着,能不能成功治理饶江的水患,就看这些竹笼能不能顺利摆放到他圈出来的那处地方,做出分水堤堰。 文灵菲也站在附近看着,见那些人抬着装满石头的竹笼到一艘艘的小船上,然后再运往江心,小心地将装了石头的竹笼投下去。 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但忽然间有艘船上的工人不知是因没抬好还是那装了石头的竹笼太过沉重,手一滑导致竹笼掉落,引起整艘船剧烈晃荡起来,下一瞬便整个倾覆。 此刻伫立岸边观看的人纷纷惊叫出声,「啊,船翻了,他们跌进水里了!」 见此情状,文灵菲也紧张地手按在心口上,紧盯着那艘翻覆的小船,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援救船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去救人?!」阎玖央喝道。 江边有艘没有运载竹笼的船只立刻划过去,船上共有五人,一人留在船上,其他四人全都一块跳下去救人。 他们是阎玖央特地找来的一些精通水性的渔夫,他们不须搬运竹笼,只须在投放竹笼时在一旁待命,一旦有人落水便下去救人。 文灵菲侧头望向阎玖央,见他立在岸边井然有序地一边指挥调度人手救人,一边命那些运载竹笼的船只先行避开,待人救起后再过去将竹笼依序投入江中。 第十七章 见落水那几人很快被救上来,文灵菲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席辂说道:「珞珞,我们去熬些姜汤吧,那些人落水,最好能喝些姜汤祛寒。」 「好。」席珞应了声,与她一块走往临时搭建的灶房。 跟厨子要了些老姜,熬了一大壶的姜汁,她想起马车里还有她买来的一些糖,让席珞拿了过来,待一熬好后加进里头。 席珞替她提着那一大壶的姜汤走到岸边,刚好那艘救人的船只也靠岸了,将那几个落水的人送到岸上。 文灵菲亲手盛了姜汤给他们。 「多谢王妃。」见王妃亲自盛姜汤给他们,几人受宠若惊地接过。 她面带暖笑地说道:「你们慢慢喝别急,喝完这里还有。」 在不远处的阎玖央见状,眸光定在她笑盈盈的脸上移不开。 慈眉善目的她此刻在他眼里笑得像是一尊菩萨,她背后的阳光在她发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显得圣洁而慈悲。 见她抬眸朝自己望过来,他俊朗的面容露出一抹宠笑,她也堆满笑容回应他。 方炯明走过来有事想禀告,但见王爷和王妃正在眉来眼去,一时不好打扰,只好先杵在一旁,待两人眉目传情完,这才敢出声,「禀王爷,那些竹笼已投放三分之一了。」 阎玖央颔首道:「好,这两天先观察看看这些竹笼的情况如何,若是如我先前所料,其余的便可全部投入江心筑成堤堰。」 「一定能成功的。」方炯明对这个治水的办法很有信心。当初一看到王爷所拟的治水之策,他便忍不住称妙,若能依此方法而行,这饶江之水应能成功疏通,不再泛滥成灾。 阎玖央望见一条狭长尖嘴的堤堰已隐约成形,虽还不足以稳定的分流江水,但江水已隐然有被分成两股的趋势,只要再继续将竹笼沉入江心,筑成堤堰,应当就能成功分流。 因此当晚回到别馆里,他心情大好,抱着妻子亲了又亲,红罗帐里,粗浊的喘息声伴随着呻吟声传来,直到大半夜才停息。 翌日一早,阎玖央整理好准备要出门,见妻子仍在床榻酣睡不醒,他爱怜地吻了吻她微微噘起的粉唇,再亲了亲她的额心。 走出寝房后,他拿了一只荷包,递给席珞,交代她,「王妃若是醒了,你陪她出去逛逛,看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尝尝。」他知道她的身手不亚于他那些精心挑选的侍卫,因此有她随身保护妻子,他很放心。 席珞点头答应,接过荷包,暗自掂了掂,发觉里头塞了不少银子。 阎玖央坐上马车,在楼昭和数名侍卫护卫下骏离别馆,准备前往燕子山,刚离开不久,忽有人策马追了上来。 「王爷。」 「何事?」马车停下,阎玖央掀起车帘询问,他认出这人是在白猴滩那边做事的一名工部官员。 「回禀王爷,方大人让下官前来禀告王爷,昨日咱们投入江里的那些竹笼断裂开来,里头的石头全都散开了。」 「为何会如此?!」阎玖央愕问。 「方大人已派人潜进江里查看,现下还不知情况如何。」 这分水堤堰乃是影响整个治水工程能否成功最重要的关键,因此阎玖央当下便改变行程,即刻赶往白猴滩。 他匆匆赶至,见几名官员聚在一块,连潮州郡守李登尧也闻讯赶过来,他们正在查看先前从江里捞取上来的那截断裂的竹笼,议论纷纷交换着不同的意见。 阎玖央一到便厉声询问:「可查到竹笼断裂散开的原因?」 见他过来,几人急忙行礼,方炯明指着地上那截断裂的竹笼禀道:「王爷请看,这是方才下官命人取上来的竹笼。」 阎玖央蹲下身仔细查看,须臾,他抬头问道:「你们可找出是何原因造成这竹笼断裂?」 方炯明略一迟疑,「这……下官推论出三种可能原因,其一是当初编制时不够牢靠。」 负责督造竹笼编制的陈文泰立刻出声反驳道:「这竹笼每个编织好,下官都亲自监督测试,个个都十分牢固,即使装入上百斤重的石头也不会散开。」 阎玖央望向方炳明再问:「其它几种可能原因是什么?」 「也许江里有凶猛的大鱼,这些是牠们所咬坏的。」见阎玖央注视着自己,等着他再说出第三种可能,方炯明觉得那第三个理由有些无稽,因此开口时略显局促,「至于第三种,有人认为是因这竹笼破坏了饶江的风水,惹怒饶江水神,才会一夕之间将竹笼毁了。」 听见这第三种可能,阎玖央喝斥,「一派胡言,神灵本该护佑百姓,倘若这饶江真有水神,为何会常常泛滥成灾,不庇护黎明百姓?」 见他动怒,所有官员全都噤口不敢作声。 阎玖央再低头检查那断开的竹笼,忖道:「若说这是大鱼所咬,断裂的缺口也未免太过平整,这看起来分明像是有人拿刀锯开的。」 「王爷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破坏?」陈文泰讶问。 「可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何在?治理好饶江对百姓可是大利啊!」李登尧那张瘦长的脸上一脸不解。 「且夜里江底黑漆漆一片,要如何视物,更别提还要潜过去割裂竹笼。」另一名官员提出疑点。 「就是呀,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几名官员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 阎玖央望着断裂处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问:「方大人,这江心里的那些竹笼全都损坏了吗?」 「上头的全都断裂开来,下面压着的看不见,一时无法确定。」 「再派些人手下去查个清楚。」阎玖央吩咐。 一直侍立在旁的楼昭主动请命,「王爷,属下也去瞧瞧。」 阎玖央颔首,「也好,你下去时留神些。」他知楼昭水性不错,且办事一向俐落,有他下去亲自查看,他更能放心。 半晌后,楼昭与数名潜下去的人游回来,他一身湿漉漉,接过有人送上来的干布巾擦了头脸后,便过去向阎玖央禀报。 「王爷,属下仔细查看那些压在底下的竹笼,并未断裂开来,只有压在最上方的那些断裂。」 听见此言,阎玖央心中已肯定这定是有人蓄意破坏,他冷下脸,「看来是因为压在底下的竹笼不易割裂,所以才只破坏了上面那些。」 「属下也这么认为。」楼昭附和。什么水神发怒的鬼话他压根不信,至于是什么凶猛的大鱼咬断这竹笼的说法他也不太信,那鱼的牙齿哪能有如此锋利。 方炯明思忖了下开口请示,「王爷,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阎玖央沉吟须臾,「你命人将剩余的那些竹笼分出一半,再投入江心。」 「是。」方炯明领了命,即刻便去执行。 阎玖央接着看向陈文泰,吩咐他,「陈大人,你再命人赶制竹笼,以补足那些被破坏的部分。」 「下官遵命。」 方炯明很快指挥着人手将那些装填了石头的竹笼运往江心投进去,但才刚投入一半,天空忽然一片阴霾,天色暗沉下来,乌云密布,刮起狂风,阴晦的云层里不时闪现白紫的亮光,顷刻间,轰隆隆雷声大作,那巨吼的雷鸣声彷佛要劈开天地似的,声势惊人,有人吓得急忙掩住耳朵,须臾后,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落下。 见突然降起雷雨,人群中有人惊怕地脱口说道:「这定是饶江水神发威了,祂在为咱们投入竹笼破坏江底风水的事发怒了,若是咱们再不停手,只怕祂要降下灾祸来了!」 他这一说,引得不少人也慌乱起来。 「真是饶江水神发怒吗?」 「要不然昨儿个才投进去的那些竹笼怎会坏掉,夜里黑漆漆的,有谁有这种能耐潜下去弄坏那些竹笼?」 「就是呀,而且咱们才刚把竹笼再投进去便惊雷大作,这分明就是水神在给咱们示警,若是咱们还不听,只怕会惹怒水神大人,降下灾难来。」 见众人被这些流言给扰得人心惶惶、骚动不安,阎玖央喝道:「全都给本王住口!此刻本就是多雷雨时节,何来水神发怒之说,再有人妖言惑众,扰乱人心,本王绝不轻饶。」 在他怒斥之下,众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见此刻雷雨不小,也不知何时才会停,且人心惊惶不安,也不好再派人投竹笼,阎玖央当机立断说道:「此刻大雨不便下江,大伙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上工。」他说完后让方炯明遣散那些工人。 第十八章 待他们全都离去后,阎玖央嘱咐楼昭,「你暗中调查是谁破坏竹笼,再派几人在此监视,若发现有可疑之人,即刻逮捕。」 「是。」楼昭很快指派了四名侍卫留在此地暗中盯梢。 交代完,阎玖央并没有马上离开,仍留在白猴滩,他站在附近一座八角亭里,眼观天际不时亮起的一道道青紫的闪电,耳听滚滚轰雷声。 随侍一旁的楼昭见他神色十分凝重,出声问道:「王爷是在担忧什么吗?」 「这大雨会令江水上涨,那些竹笼也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如此湍急的水势?」 「就算被冲垮,待放晴后,再命人多做一些投入江心,等将那堤揠筑起来后,应当就不会有问题了。」楼昭觉得这问题不难解决,只是要多费些工而已。 「嗯。」阎玖央只哼了声没再开口,心头隐隐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楼昭本是寡言之人,见主子仍面露忧色,他思及不久前听来的一则传说,当作消遣说给他听,「这饶江有一则传说故事,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过?」 「是什么故事?」阎玖央漫不经心地问道。 「据说,一百多年前有个修道之人,他乃修行上百年的得道高人,在羽化登仙前,他炼出了一炉丹药,那炉丹药服之能让人长生不死,他已快成仙,服之无用,却又舍不得毁掉,遂将它埋藏在饶江底下的某一处,以待有缘人得之。」 阎玖央听完后嗤之以鼻,不相信这世上有能让人长生不死之药。「你打哪听来这种荒诞无稽的故事?」 「这是属下前几日从几名渔夫那里听来的。据他们说,数十年前还有人潜入江底去寻找那传说中的灵药,直到这十数年来才消停下来。」因这传说与饶江有关,他才记下了。 楼昭话刚说完,忽听一道巨雷劈了下来,雨势变得更大,暴雨如注。 滚滚的江水宛如怒咆着的水龙汹涌奔腾,阎玖央眉峰紧皱,双目凝重地望着滔滔江面。 无须下去亲自查看,他已看出来那些先前投入的竹笼势必抵挡不住这暴涨的江水。 等大雨过后必须再重新投放竹笼……猛地思及什么,他忽然一惊,面色骤然而变。 见他神色难看至极,跟随王爷已十几年的楼昭鲜少见他这般,惊讶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阎玖央沉默半晌没答腔,好一会儿才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阴沉着脸盯着江面,不久,这雷雨如同来时一样,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很快便雨散云收。 但阎玖央并未因为雨停了而缓下神色,反而神情异常凝重。 这时,有名侍卫带来一封信交给他。 「王爷,方才有个小孩带来这封信,说是有人要他交给王爷。」 阎玖央接过信拆阅,看完后原就很是沉重的神色更阴鸷了几分。 这日雷雨大作之际,文灵菲正在别馆中招待突然来访的尚雨阳。 她以为今日阎玖央会如昨日告诉她的那般前往燕子山,要两、三日后才会回来,并不知他临时变更行程赶往白猴滩,遂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肴宴请尚雨阳。 桌上摆着腐乳蒸鸡、五宝鲜蔬、栗子烧白菜、酸辣豆腐羹和白玉南瓜汤,甜品则是能消积化食的山楂糕。 两人正坐在正堂的桌前言笑晏晏,聊得十分热络。尚雨阳投其所好,席间不时讲述一些大鑫国的美味佳肴,文灵菲听得入迷,一顿饭用了一个多时辰仍未结束。 「……像那道酒酿饼便是用剩下的酒糟做成的,烙得松软弹牙的面饼里包裹着酒酿,刚出炉时剥开来,一股醇厚的酒香便扑鼻而来,那酒香和甜香还未尝便令人要醉了。」 文灵菲听得口中不断泌出唾沫,觉得刚吃饱的肚子似乎又有些饿了。 「那你刚说的那道甘上开花又是用什么做的?」 「那是先用甘蔗下去熬煮成甜汤,然后再加入荷花和莲子银耳。这荷花瓣在我们大鑫还会炸来吃。」 她讶道:「荷花也能炸来吃?」「没错,炸得酥脆的花瓣尝起来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清爽可口。」 听见这道不曾品尝过的炸荷花,文灵菲忍不住跃跃欲试,「咱们这儿的荷花也快开了,到时候我也摘些炸来尝尝。」 「届时不知尚某是否能有荣幸尝到?」尚雨阳期待地望着她。 「那有什么问题,我炸好再送给侯爷一份就是。」文灵菲大方地表示。 「那尚某在此先多谢灵菲小姐。」 「侯爷不用这般客气,这还是你教我的呢。你们大鑫有好多我连听都没听过的美食呢。」她没想到大鑫国也有那么多的美味佳肴,恨不得能亲自去尝一尝。 望见她丰腴秀丽的脸庞上那股向往之色,尚雨阳温笑地开口,「大鑫还有很多数之不尽的美食,一时无法全都介绍给灵菲小姐,且我说得再好听,若无法亲口尝到也没用,改日若有机会,尚某很乐意陪灵菲姑娘尝尽大鑫各种美食。」他直视着她的眸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抹情愫。 迎上他的眼神,文灵菲微微一愣,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异常地热切,却也没有多作他想,听见他的提议,一心想尝遍天下美食的她当下便欢快应道:「好,有机会我定要去尝尝大鑫国的美食。」 尚雨阳的位置正好面向门口,瞟见有人朝这走来,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覆在她搁在桌上的手。 文灵菲吃了一惊,不解地觑向他,正想缩回手时,忽听门口传来一道怒喝—— 「你们在做什么?!」 文灵菲回过头,望见是阎玖央,大为惊讶,「王爷,你不是去燕子山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尚雨阳从容地收回手,眉微挑,投向阎玖央的眼神透着一抹挑衅。 这剌激得阎玖央勃然大怒,「我若不回来,还不知道你竟背着我在这里私会别的男子!」 他先前接获的那封书信里头写着他的妻子趁他不在时与人私会,信中没有言名道姓,却隐晦地描述了那人的容貌,他一见就知是尚雨阳。 他虽信得过妻子,但因知尚雨阳倾慕于她,是故仍赶了回来,没想到竟瞧见两人的手亲昵地迭在一块,这令他原本便阴郁不佳的心情更是快气炸了。 听他说得彷佛自己背着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文灵菲觉得很冤枉,试图澄清,「我没有私会侯爷,我是正大光明地款待他。」 尚雨阳也开口附和,「尚某是递了拜帖正式来探望灵菲小姐,并非偷偷摸摸与灵菲小姐私会,还请瑾亲王勿冤枉灵菲小姐。」 尚雨阳的话让阎玖央怒火更炽,「她是我的王妃,她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尚雨阳不疾不徐地解释,「灵菲小姐乃尚某旧友,才会以闺名相称,还望瑾亲王勿见怪。若尚某来访令王爷不悦,尚某这就告辞。」他起身时,刻意再加了句,「只盼尚某离去后,王爷别再责怪灵菲小姐才好。」 文灵菲见他因阎玖央的原故不得不匆忙离开,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向他道歉,「侯爷,对不住。」 「不怪灵菲小姐,是尚某不该惦着想见小姐一面,前来叨扰,以致让小姐受到王爷的责骂。」尚雨阳面带歉意。 见两人浑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一副宛如被迫分离似的依依不舍,阎玖央妒火中烧,震怒地下令赶人,「来人,把他给我撵出去!」 「是。」楼昭领命上前,「尚侯爷,请。」 见他如此无礼地要赶走尚雨阳,文灵菲不平地道:「王爷,侯爷来者是客,你不能这么无礼!」 「你在府中私会男子,还敢怨我无礼?!」阎玖央怒斥。 尚雨阳上前维护她,「请王爷别为难灵菲小姐,尚某这便走了。」他临走前回头凝望她一眼,那眼里满是绵绵情意。 文灵菲迟钝地没领会到他传来的情意,但阎玖央却看得分明,顿时怒不可遏,当着他的面,那尚雨阳竟然还胆敢对她眉目传情。 见成功挑起阎玖央的愤怒,尚雨阳薄唇隐隐逸过一抹笑,大步离开。 文灵菲面对盛怒中的阎玖央,被他那满脸怒容给吓到,怯怯地后退一步。 阎玖央铁青着脸道:「以后不准你再与那姓尚的纠缠不清!」 她试着想解释,「我没有与侯爷纠缠不清,他不过是来吃顿饭而已,你何必这么小题大做?」她不懂,她只是请尚雨阳吃顿饭,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为何要这么大发雷霆。 第十九章 「我小题大做?那姓尚的对你心存不轨,你当我眼睛瞎了看不出来吗?!」 尚雨阳在她面前素来温文有礼,文灵菲觉得是阎玖央误解他了,不由替他解释,「侯爷才没有像你说的这般不堪,他一直都很守礼,不曾做出踰矩之事。」压根忘了他刚才的唐突。 他说尚雨阳一句,她就护他一句,阎玖央胸口一股酸妒之气直冲喉头,厉声质问道:「你该不会与那姓尚的早有旧情,才会一意袒护他,还背着我私会他?」 遭受这样的指责,一向好脾气的文灵菲也生气了,「我才没有,你不要诬赖人,我与侯爷是清清白白的。」 「若你与他清白,为何那姓尚的会从玉枢城一路追到潮州来,与你牵扯不清,方才他甚至还握着你的手!」 被他这样怀疑,文灵菲又恼又急,「我没有!我与侯爷前两天在福悦客栈偶然巧遇,因他上次曾帮过我,我才想做几道菜答谢他。刚好他今日来访,我想今天正好不用为王爷送饭菜,这才做了几道菜款待他。」至于方才他为何会突然握着她的手,她也不知原由。 听见她的解释,非但没消了他的怒气,阎玖央心头怒火更炽,他阴驽地瞪着桌上那些残羹剩菜,「这些菜都是你为他做的?」 她觉得他那眼神彷佛要吃人似的,不敢再开口,只点点头。 阎玖央震怒地抬手掀翻了桌子,哐唧的碎裂声震得在场的人心头惊骇。 文灵菲也吓得小脸发白,她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她仅仅只是宴请尚雨阳一顿饭,为何会惹得他如此怒焰滔天,彷佛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她不知该怎么办,委屈地哭了出来,捂着脸跑出正堂,一直未发一语的席珞也跟着追了出去。 阎玖央盛怒未消,一股怒火在胸口鼓荡,他抬起腿狠狠再踹翻一张椅子。 该死的,她哭什么?!方才他可是亲眼看见尚雨阳握住她的手! 她是他的王妃,不知避嫌,让男人如此随意轻薄于她,本就不对在先,他有错怪她吗? 他虽气得七窍生烟,但看见她的眼泪,他的心仍无法控制的抽痛不舍,这让他更加的气怒又无奈。 房里传来文灵菲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呜呜呜……珞珞,为什么王爷要这样诬赖我?我做错了什么?难道请侯爷吃一顿饭,就表示我与侯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之情吗?他怎么可以把我和侯爷说得那么不堪?」 屋里席珞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安慰她,反而煽动道:「既然王爷这么不相信王妃,不如咱们走吧,王妃不是想尝遍天下美食吗?咱们这就去尝遍天下美食,甭再理他。对了,咱们顺道去大鑫国瞧瞧,那里的吃食是否真如侯爷所说那般美味。」 听她这么说,文灵菲哭声一顿,有些迟疑,「可是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妥。」 「哪里不妥?王妃不想尝遍天下美食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咱们不能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而且王爷的内伤也还没有完全痊愈,饶江也还未治理好。」 席珞斜睨她问道:「王妃这是不放心王爷吗?」 「我、我哪有不放心他。」文灵菲吸了吸鼻子辩道。 「既然没有,那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就走吧,至于什么清白的,又不能当饭吃,咱们就别管他了。」席珞凉语道。 「这怎么可以!女子的名节是很重要的,我怎么可以让他这般冤枉我?」这一走,万一她背上了什么不贞的罪名,以后怎么有脸回去见老父,而且她也不想让他一直误会她,总觉得应当同他说清楚才是,可方才他那么生气,她又不是能言善道之人,说不清楚之下,才会委屈地跑回房里。 「要不你留书一封解释清楚就是了,然后就跟着我一起去浪迹江湖,我带你去吃遍天下美食。」席珞继续煽动她。 听起来似乎不错,可她就是不想就这么离开阎玖央,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心里便很舍不得,因此支吾着迟迟没有答应她,「这……我……你让我再想想。」 「好,王妃慢慢想吧。」席珞无可无不可地回了句,说完便往外走。 打听了下阎玖央的所在,席珞来到书房前,透过敞开的窗户,瞟见他神情阴鸷,双眼怒焰未退,她嘴角弯起一笑。 这两人,一个正饱受妒火煎熬,一个被冤枉得满腹委屈,他们是当局者迷,而她则旁观者清,方才的事,她一目了然,看得通透。若她不出手尔他们一把,只怕今晚这两人会一夜无法成眠。 楼昭守在书房外头,她走上前被楼昭拦下。 「王爷正在盛怒中,劝席姑娘还是别进去。」他好意告之。 「我有几句话想告诉王爷,保证他听了之后会转怒为喜。」 楼昭见她一派气定神闲,沉默片刻便放她进去。 走进书房,不待阎玖央出声,席珞率先开口,语带凉讽,「我本以为王爷才智过人,不想竟这么轻易就被有心人蒙蔽挑唆,大动肝火。」 阎玖央怒视席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王爷所见,不过是有人想误导王爷,只怕王爷越怒,那人便越乐。」 阎玖央闻言一怔,讶道:「你是指先前的事是尚雨阳故意的?」 「王爷只消冷静下来,便能想通这其中缘由。」话说到这儿,席珞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人在暴怒中易因眼前所见而失去理智,一旦静下心来,便能轻易看清事情的真相。 而她相信阎玖央不是愚昧无知之人,很快便能想明白。 阎玖央垂目思索,将事情从头细细回想一遍,果然很快便想通先前尚雨阳的所作所为全都暗藏着挑衅,想激怒他。 他公然在自己面前握住灵菲的手,并流露出对她的爱慕之情,甚至出言维护她,这一切全是想引起他的误会。 而灵菲……依她单纯的性子哪里会知晓尚雨阳的阴谋。 而他被妒火蒙蔽了双眼,不仅怀疑她,还对她怒言相向,思及她先前掩面啜泣离开的情景,他不禁有些懊恼。 相处这些时日,她的性情和为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她心性单纯,哪里会存心和尚雨阳牵扯不清,只怕她还浑然不知尚雨阳接近她的用心。 想起尚雨阳临走前刻意投向她的眼神,阎玖央恼怒地啐道:「这厮用心竟如此险恶!」他是想藉此火上加油,引自己怀疑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好教他们夫妻感情失和不睦,如此一来他便能有机可乘。 先前那封信该不会就是他命人送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回来。 想通这一切前因后果,他当即大步走出书房,前往寝房。 来到房门前,他正要推开房门进去时,听见屋里头传来席珞的话。 「王妃想得如何?决定几时要走?」 文灵菲正要开口回答时,就见阎玖央霍地推门而入,大吼道:「不准走,你是我的王妃,除了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文灵菲怔愕地望着他。 他走到她面前,板起脸孔说道:「我不许你走,听见没有?」 「噢。」她呆愣愣应了声。 席珞脸上闪现一笑,方才阎玖央过来时她便已察觉,因此才刻意这么问文灵菲,现下看来已没她的事,她悄悄退了出去。 见妻子白嫩嫩的脸上仍残留着未干的泪痕,阎玖央抬起衣袖为她拭去眼泪,放缓了嗓音说道:「方才的事是我错怪了你,这一切全怪那尚雨阳居心叵测,以后你别再见他。」 见他脸上已没了先前的怒容,还为她拭泪,文灵菲怯怯地开口道:「可我觉得侯爷人很好啊。」她不明白他为何对尚雨阳有这么深的成见。 「你别被他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给迷惑了,此人城府极深,又阴险狡诈,不是个好人。」 「是吗?」文灵菲困惑地眨眼。 阎玖央在她身边的椅榻坐下,将她搂入怀中,好言说道:「你听我的就是,以后不要再与他见面,此人居心不良,想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 她不觉得尚雨阳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方才分明就是他一回来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骂人,怎么会说是侯爷居心不良? 见她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阎玖央有些气结,但又不好再发怒,想了想解释道:「这尚雨阳原想娶你,不意却被我抢了先,于是他心生怨恨,因此想离间我们,破坏我们夫妇的感情。」 第二十章 尚雨阳想向她求亲之事文灵菲是知道的,不过因她只视他为寻常朋友,故而也没太在意,此刻听他一说,再思及他今日看自己的眼神,忽然间有所领悟。 「王爷是说侯爷喜欢我,他因为娶不到我,心生怨慰,所以才想破坏我们?」 「嗯。」 「怪不得。」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他总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瞧我,原先我不明白,现下才知道原来那种眼神就是传说中含情脉脉的眼神。」 传说中?难道他没这般看过她吗?阎玖央抬起她的脸,努力将心里的情愫透过眼神传递给她,好让她知晓什么叫含情脉脉。 她眨眨眼,「王爷做什么这般瞪着我看?」 对她的不解风情,阎玖央有些着恼,他分明已如此用力把感情传递给她,她竟然浑然未觉,还问他为何这么瞪着她?! 这个迟钝的傻丫头! 他索性采用最直接的方式,用嘴直接传情。 被他猛然吻住,她本能地搂住他的颈子。但他这次的吻来得好凶猛,强势地占领她的檀口,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给她,宛如要把她整个人给吞进去似的。 她心悸得快要窒息,可又舍不得推开他。 他双眼染着浓烈的情欲,如此狂猛的吻已让他无法满足,他想要更一步地占有她。 他稍稍离开她的唇,除去两人身上碍事的衣物,见她眼神迷蒙的娇憨模样,他心生怜爱,欲望也迅速高涨,他迫不及待地解开她的衣襟,脱去她的衣裳。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待两人喘息渐渐平复后,他轻轻吻了吻她,低声向她道歉。「先前因为竹笼出了问题,我心情不好,才会迁怒于你,拿你出气,是我不对,你别往心上去。」 治水的事进行得不顺利,让他心情不豫,又接到那封信,回来时更见到尚雨阳握住她的手,才会一时失控妒火翻腾,暴怒地斥责她。 「竹笼出了什么事?昨儿个不是已投放一部分到饶江里了吗?」文灵菲不解地问。 阎玖央将竹笼断裂的事告诉她,并向她吐露自个儿忧虑的事,「……纵使日后筑起堤堰,但若遇上洪水,只怕那竹笼会撑不了多久就被冲毁,如此一来,便无法起到分洪的作用,洪水仍是会漫溢到饶江平原,泛滥成灾。」 知他原来是在为这事忧急如焚,才会情绪不好,文灵菲当下便原谅先前被他误会的事。 她想了想说:「只要把堤堰筑得坚实牢固一点,也许就能挡得住洪水的冲击了。」 「纵使堤堰能挡住洪水的冲击,但那盛装石头的竹笼久了也会腐烂,一旦竹笼损坏,到时被大水一冲,那些堆栈的石头便会四散开来,无法再聚拢成堰。」「这样的话,就只能每次洪水过后都命人再修筑一次。」 「每逢汛期过后便要派人修筑,未免太过劳民伤财,我希望能想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文灵菲皱着眉很认真地帮他想着,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见她为了自己的事而蹙眉思索,阎玖央满眼柔色地抬手揉开她拢起的眉心。 「方才累着你了,先别想这事,好好歇会儿。」告诉她这些,不是想让她为他想方设法,只是想让她明白,他先前回来时为何会如此失控。 为人出谋划策素来不是她擅长的事,尤其这还牵涉到治水这么复杂的事,更不是她能想出来的,所以文灵菲也没再为难自个儿的脑袋瓜,颔首道:「嗯,王爷也别心急,我相信王爷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他点点头,原本眉目间那抹阴郁已消失无踪,俊朗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与她相拥而眠。 翌日,阎玖央前往白猴滩,方炯明发现前来上工的人竟少了三成左右,这可急坏了,昨日投入的竹笼全被大雷雨给冲毁,须再行投放,但人手遽然少了这么多,只怕工期会严重延误,无法赶在入冬前顺利筑成分水堤堰。 「……这些人因担心水神发怒,会引来灾祸,是故纷纷辞工,不仅如此,这些来上工的人也人心惶惶,唯恐会因此招祸。」 听完方炯明的禀报,阎玖央沉声斥道:「这世上哪里有水神,简直是一派胡言!」 陈文泰也跟着上前,面有难色地禀道:「王爷,附近一带有不少人都在谣传,说是因为投入竹笼,破坏了水神大人的栖身之处,若再不停工,恐将招致大祸,因此今日一早,附近便有数十位村民前来陈情,希望我们能停工,莫再投放竹笼,触怒水神。」 阎玖央听见才短短一日工夫,流言便已传开,导致人心慌乱,有些吃惊,按理,昨日才刚发生的事,不该如此快便传得人尽皆知,除非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蓄意散播谣言。 方炯明面露担忧,「王爷,百姓中有许多人未受圣人教化,因此容易轻信神灵鬼怪之说,他们怕惹怒水神而引祸上身,才会辞工避祸,此事若不尽早解决,只怕剩下的这些人也留不长久,还请王爷尽速定夺。」 阎玖央垂目沉思,须臾后吩咐道:「方大人,你将那些工人全都召集起来,本王有话要宣布。」 「是。」方炯明依照他的指示,去召集那些工人。 一刻钟后,所有工人全都齐聚在一块空地前,阎玖央站在一块大石上,缓缓梭视底下众人,扬声开口道:「因饶江连年泛滥成灾,致使百姓伤亡惨重、流离失所,皇上爱民如子,不忍百姓再受水患之苦,这才派本王前来治水。本王原打算在江心设置分水堤堰,将江水分隔为内外两江,另辟一条引水渠道,将内江的水引入饶江平原,平时可灌溉农田,汛期内江的水可排入外江,分散水流,如此便不会再造成水患,可彻底解水患之苦。」 他将他的治水计划告诉这些人,说毕微微一顿,见底下的众人全都安静地倾听,才再续道:「但如今却有人听信谣言,说如此做会触怒水神。」说到这里,他扬高声调斥问:「你们说,若真有水神,为何还会连年水患不止?让生灵涂炭、骨肉分离,对百姓哀号而不闻不问?」 这一问把众人问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有人面露思索,有人则暗暗点头。 片刻后,阎玖央扬声再道:「一旦能治理好饶江,以后不再饱受水患之苦,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不再担惊受怕,这种对百姓大利之事,你们难道不愿做吗?只要能治理好饶江,你们个个都将是大英雄,所有百姓都要感激你们。」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震撼人心。 众人闻言,一改先前惶惶不安的表情,情绪纷纷变得激昂起来。 方炯明和几位在旁观看的官员见阎玖央一席话便改变了这些人的神情,暗自惊诧。 环视众人一眼,阎玖央高声再开口,「本王知道治水之事非常艰辛,因此本王决定,今日前来上工的所有人,以后每人的薪酬全都提高三成。并且若能提前五日完工,每人再赏三两银子,若提前十日,便赏六两,以此类推,每多提前五日,每人便能多得三两银子。」 「王爷英明!」 他的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一片叫好欢呼声,每个人都精神振奋,兴高采烈地鼓掌叫好。再多的话语也不如直接给予实质的奖赏,听见能多拿银子,他们比什么都高兴。 阎玖央满意地看着下方的众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相信剩下的这些人,定然会卖力工作,至于不足的人手,在这些人将今日之事传回去后,相信很快就能补足。 待众人欢呼一阵后,他解散众人,「好,大伙都去上工吧。」 所有的人全都精神满满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方炯明对他佩服不已,正要走上前去,忽听见一道透着欣喜的嗓音传来—— 「王爷、王爷,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阎玖央抬眸望过去,见文灵菲面带喜色地朝他飞奔而来,他赶紧扶住她跑得气喘吁吁的身子,并没怪她如此失仪,而是面露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你怎么跑得这么急?」 她因跑得太喘,以至于脸上红通通,但她顾不得平息喘促的气息,细长的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他,兴奋地道:「王爷,那竹笼的事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用竹笼会腐坏,何不改用铁铸的呢,就像笼子那样,四周用铁条围着,这样不就不会腐坏了?」 第二十一章 阎玖央一愣之后,顿时面露喜色,「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灵菲,你真是本王的福星。」他高兴得忘形,当众紧紧拥住她。 方炯明等人见两人如此亲密相拥,都有些尴尬地别开眼神。 抱了一会儿,阎玖央才放开她,好奇地问:「灵菲,这个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今早上街时看见一只鸟笼,那是用铁丝围起来的,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于是马上赶来告诉王爷。」 困扰他的事如今得到解决,阎玖央满面笑容,「灵菲,这个办法太好了,若是能成功,你当记大功。我晚点就绘下图形,派人送去给皇兄,请他命人铸造铁笼。」 为免百姓私铸兵器,因此大智国铁矿向来都是掌控在朝廷手中,要用铁矿铸造这么多铁笼,须征得皇兄同意。 被他如此嘉许,文灵菲娇憨地笑着,他如此高兴,她也觉得很开心。就像昨日他为竹笼的事烦心,她也莫名跟着忧心。 看着他开朗的笑颜,她觉得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不愧是瑾亲王,不到半日便解决了缺工的问题,如今还大得民心,当初暗中散播谣言的那人,只怕料想不到吧。」 尚雨阳此刻正伫立在饶江附近的一座山峰上,望着底下一处原本被用来编制竹笼的棚架,此刻那里因为阎玖央已打算采用铁铸的笼子而停工,大部分的人手都被调去燕子山,帮忙开凿引水渠道。 当初在了解到阎玖央的治水计划后,尚雨阳便暗自佩服,此法十分绝妙,真亏他能想得到,若依此施为,那么解决饶江水患指日可待。 可惜他与阎玖央有夺爱之恨,两人注定无法成为朋友。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面色黧黑的大汉可没心情去佩服别人,他出声询问:「侯爷,咱们要不要趁他们停工,赶紧派人潜进江心搜寻宝物?」水神发怒的谣言虽不是他们散播的,不过那些竹笼却是他带着一干手下,费了不少工夫,冒着危险潜入江底割断的。 「不需要,那宝物不是埋在这里。」尚雨阳气定神闲地摇头。 「那为何侯爷当初要我深夜潜入江底割断那些竹笼?」那大汉不悦地质问。那是他为了给阎玖央添堵才故意与某人勾结,但这种话尚雨阳自然不会蠢得坦白说出来,而是编了个借口敷衍他,「这是我为了换得宝物埋藏的确切地点,与人交换的条件。」 那大汉是个武人,虽有着一身高强的本领,却没有一颗精明的脑袋,因此没有察觉他话里的疑点,闻言追问道:「那么侯爷可知道那宝物藏在何处了吗?」 「大约知道了。」 大汉催促,「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取宝物呀。」一旦拿到宝物,他们便能回去交差领赏了。 「这事急不得,我上回不是说过,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取得宝物吗?要到七月十五时,那处藏宝地点才会显露出来,此刻即使过去,也无济于事。」尚雨阳神色淡然地表示。 汉有些顾虑,「这么说咱们要在这里等到七月十五?可那瑾亲王已命人在追查竹笼被破坏的事,若继续留在这儿,我怕瑾亲王会查到咱们头上。」 「那谣言并非是咱们散布的,他再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可那竹笼是咱们的人破坏的。」 尚雨阳狐疑地睨向他,「难道你信不过你带去的那几个手下,怕他们会泄露那件事?」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绝对不会出卖我。」大汉斩钉截铁地道。 尚雨阳再质问,「莫非你那天领着那几个人潜进水里时,被人瞧见了?」 当初为了方便他们能在深夜潜入江里破坏那些竹笼,其中一些被填入竹笼里的石头,被人暗中偷换成能在暗处散发光芒的萤石,如此一来,他们夜里潜入水中时,便能根据那些萤石予以破坏竹笼。 汉急忙道:「绝没有任何人瞧见。」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他再怎么样也查不到咱们这儿来。」 汉想了想颔首道:「侯爷说的是,是我多虑了。但此时距七月十五还有一段时日,咱们要做什么?」 「等着看好戏吧。」尚雨阳哂笑道,转身离开。 除了他,还有人想对付阎玖央,治水进行得越顺利,那些人只怕越容不下他,很快就会动手,此际,他只消作壁上观即可。 「大人考虑得如何?」文玉樱神色高傲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姑娘,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男人语带惊恐。 她冷嘲,「哼,你做的事若被王爷知道,不也是杀头的重罪吗?」 「这……」男人语气犹豫。 「你若不答应,我立刻便让人去向瑾亲王揭发此事。」 「千万不可!」男人急忙阻止。 「那你是答应不答应?」文玉樱脸上虽然装得一派冷酷,但心头实则很紧张,唯恐会被他拒绝。 她是前几天无意中听见舅舅和舅妈的谈话,才得知这位大人先前派人让舅舅将那些萤石混入一般石头里是为了暗中做记号,后来传出竹笼被人破坏,舅舅当即就猜到这件事极可能是这位大人所为。 因此她便大胆找上他,拿此事来试探他,不想还真是他做的,便以此威胁他与自己合作。 男人考虑片刻后说道:「不瞒姑娘,这事我作不了主,我带你去见另外一个人。」 因铸造铁笼尚须耗费一段时日才能铸成,因此阎玖央将大部分的人手都调往燕子山去开凿引水渠道。 一旦燕子山那边的引水渠道筑好,便可开始凿通燕子山,将饶江的水引入渠道里。 但要凿通燕子山,若用人力来开凿,恐须费时数载,所以阎玖央准备使用火药,直接炸开一处缺口,困难的部分在于如何拿捏好剂量分寸,既不能炸得太过也不能太少。 因此这一个月来,阎玖央时常过来燕子山,一边视察渠道的进度,一边与工部的官员以及研制火药的数名师傅们商讨炸山的事宜。 挖掘渠道的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尤其在投入大部分的人手之后,进度更快,他对此十分满意。 为开凿引水渠道,这里聚集了上千名工人,为了安置他们,事先已在附近一处高地建了上百栋的木屋以供他们暂居。白天他们上工凿渠道,晚上便住在临时搭建的木屋里。 阎玖央每次前来此地巡察时也同他们一样,居住在简陋的木屋里。此时他刚视察完渠道的进度,正要回暂住的木屋稍事休整,准备待会返回潮州别馆。 他这一次过来已待了四日,心里十分惦念几日不见的娇妻,想到等下用过午膳后出发,晚上便能见到她,他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来到木屋外,正要进去,这时楼昭快步走过来,「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什么事?」 「属下在调查竹笼被破坏之事时,意外地查到另一件事,王爷请看。」楼昭将手上拿着的几本账册呈给他。 阎玖央接过那几本账册,翻看几页后震怒的道:「他们简直无法无天,连这种救命的银子也敢贪!」 「王爷,是否要命人将这几人抓起来治罪?」楼昭请示。 他蹙额思索须臾,「这事暂且不要声张,贪污赈银的事你再多搜集一些罪证,另外,你查清楚那夜破坏竹笼以及散播水神谣言的事是否也与他们有关。」 「是。」楼昭领命退下。 侍卫离去后,阎玖央愤怒地看着手里那几本账册,若事情属实,他绝饶不了这几个人,他们竟连手互相掩护,连续数年将朝廷派发的赈银和米粮,以偷天换日的手法暗中贪走其中一部分,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简直罪不可恕。 「王爷。」 听见一道脆嫩熟悉的嗓音传来,他抬头望去,看见是数日不见的爱妻,他脸上的怒容顿时被一抹欣喜取而代之。「灵菲,你怎么跑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只食篮眉开眼笑,「我过来做菜给你吃。」今日一大早,她忽然有些心神不宁,眼前便飘过一个画面——他吃了饭菜后,忽地吐血倒地不起。 她心头一惊,将此事告诉席珞。 「你看见的事,该不会是有人想下毒毒害王爷吧?」席珞忖道。 「下毒!那我们快去救他!」她大惊失色,匆匆忙忙就拉着席珞赶来这里。 来到这儿后,听说他外出巡视还未回来,她想起先前见到他中毒的事,便决定亲自做饭给他吃,如此一来应当就不会出事,因此便先到灶房去烧了几道菜带过来找他。 第二十二章 「我今日便要回去,你何必辛苦跑这一趟。」话虽这么说,但阎玖央见到她心头仍是很高兴,牵着她走进屋里。 席珞没进去,知晓他们夫妻数日不见,定有很多话想说,她很识趣地与两名侍卫留在外头。 「王爷……」来到屋里坐下后,文灵菲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她先前看见他中毒的事。 「怎么了?」见她欲言又止,阎玖央关切地问。 略一犹豫后,她将今晨所见情景告诉他。 听完,阎玖央眉峰微蹙,「所以你才赶来亲自为我做饭?」 她颔首,「嗯,这些饭菜都是我亲手做的,这样一来便不会有问题了。」 「你可见到是谁下毒?」他追问。上回爆竹作坊爆炸的事,多亏她帮他避过一劫,此刻听她这么说,阎玖央不敢轻忽。 「看不见,我只瞧见桌上摆着菜肴,王爷吃了那些菜便吐血了。」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端出里头刚做好的几盘菜肴和一盅汤,指着那盘刚炸好的荷花瓣,兴匆匆说:「这次我来的路上,看见荷花开了,便采了些荷花,炸了几瓣荷花,王爷尝尝味道如何?」 阎玖央夹起一瓣荷花送入口中,细细品尝后说道:「酥酥脆脆,隐隐透着一抹淡淡的清香。」下毒之事他一时也没头緖,不知是何人想害他,只好暂时把这事先搁到一旁。既知有人想毒害他,日后小心一点便是。 文灵菲再盛了一碗汤给他,介绍道:「这汤也是用荷花做的,名叫甘上开花,是用甘蔗先熬成汤,再加入荷花瓣与莲子银耳煮成,十分甘甜。」 这些都是她从尚雨阳那里听来的大鑫国美食,今日在路上看见荷花,想起这两道菜,她便忍不住做来吃。 但知他不喜尚雨阳,因此她不敢同他提及这两道菜的缘由。 阎玖央尝了一口,觉得十分鲜甜爽口,喝完一碗汤后,这才开始用饭。 文灵菲也盛了碗汤喝着,叨叨絮絮地说起分别这几日,自个儿又在潮州尝了哪些美食的事。 「……那老爷爷做的莲子松糕是我尝过最美味的松糕,原本昨儿个想去买些带来给王爷尝尝,可是过去时才知那老爷爷前几日突然病了,没法做松糕。」 虽然她说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阎玖央却没有丝毫不耐烦,俊脸带着宠笑说道:「等那老爷爷病好了,咱们再去吃。」 「好。」天气躁热,文灵菲一边拿着团扇掮风,一边从食篮里取出一碟西瓜,想先吃一片消消暑气。 吃了一口,她有些奇怪地道:「噫,这西瓜怎么有些苦味?」因嗜吃美食,她的味觉十分灵敏,能分别出细微的味道。 「不甜吗?」 「不,它很甜,可甜中带丝苦……」话还未说完,她忽地掐住咽喉,脸庞扭曲得整个皱成一团。 下一瞬间,她便吐出一口血来。 见状,阎玖央大惊,「灵菲,你怎么了?」他急忙扶住她,朝外大吼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文灵菲发不出声音,两眼翻白上吊,全身抽搐数下,当即昏死过去。 在木屋外的席珞听到阎玖央大叫后快步进来,一见她的情况便看出她中了毒,迅速点住她胸前数个穴道,阻止毒性蔓延。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里头一颗解毒丹捏碎,强行塞进她嘴里让她咽下,接着席珞扶起她,一手抵住她的背,以自己的内力,将她体内的毒暂时逼至一处,延缓毒发时间。 见席珞在救治妻子,阎玖央不敢出声打扰,直到她运功完毕,这才惊急地出声询问:「灵菲这是怎么了?」 「她中毒了。」席珞简单地回答后,开始检查摆在桌上的那些食物。 他诧问:「中毒?!我与她同食一样的饭菜,为何我没事?」 「这表示其中定有一道是王爷还未碰过的菜,哪一样是王爷没吃过的?」席珞追问。 阎玖央因爱妻中毒,一时心头惊乱,他定了定神,看向桌上的饭菜,想到什么,指着那碟西瓜说:「灵菲中毒前尝了这西瓜一口,她说这西瓜有股苦味,该不会那毒就掺在这里头吧?可这些饭菜和西瓜不都是她带来的吗,里面怎么会有毒?」她是看见他中毒才特地赶来为他做饭,怎么反而会自个儿中了毒? 「王妃先前做好菜后,灶房的厨子说今天送菜的人运来了十几颗大西瓜,王妃这才顺手带了几片过来。」席珞边说边捡起掉落地上那片被咬了一口的西瓜,拿到鼻端嗔闻,须臾,她神色凝重,掀开文灵菲的眼皮查看,再打开她紧握成拳的手指。 阎玖央望见妻子白嫩嫩的脸庞布上一层灰黑之气,连唇瓣也发紫,他急坏了,焦急地望着席珞询问:「你既然知道她这是中毒,定然有办法解毒吧?」 席珞缓缓摇头,正欲启口说什么,一名侍卫已领着江太医赶了过来。 阎玖央急忙让江太医为文灵菲诊治。 江太医先为她号脉,接着翻查她的眼皮,再查看她的手指,看见她中指的指头出现一条黑线,当下一惊,战战兢兢地开口禀道:「王爷,王妃中的这毒,无药可解。」事实上他对王妃居然还留着一口气没死感到很惊讶,通常中了这剧毒,十息内必会断气。 「你说什么?!」阎玖央脸色遽变。 江太医赶紧解释,「这毒名叫阎王笑。因毒性剧烈,只要些微便足以毒死一百名大汉,中者必死,无药可救。」 阎玖央暴怒地揪住他的衣襟,「本王不管那毒叫什么,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立刻替王妃解毒。」 江太医面露难色,「王爷,下官真的无能为力,您纵使杀了下官,下官也没办法替王妃解毒。」 一旁的席珞出声附和道:「太医说的没错,这毒确实无药可解。」 听见她的话,再见她神色一派冷静,阎玖央顿时松开太医,紧盯着她,「你有办法解对不对?」 席珞摇头,「我也无药可解,我只能暂时延缓毒发。」 江太医又过去瞧了瞧文灵菲,疑惑地开口问道:「通常中了阎王笑的人,十息内必亡,但王妃气息未绝,不知这位姑娘做了什么,能延缓毒性发作?」 「我只是将王妃体内的毒暂且逼至一处,不让毒性蔓延全身,可这最多只能维持六、七日的时间。」席珞解释。 她护了她五年多,眼看只剩下几天就要届满六年,竟然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不禁暗恼自己太大意。 「我不相信解不了她的毒,就算看遍全天下的大夫,我也要治好她。来人,备车,回潮州。」他心痛又惊怒地抱起妻子,要带她返回潮州求医。 席珞神色沉凝,默默跟随在后。一赶回潮州城,阎玖央命人火速召来城中所有的大夫,但数十名大夫会诊后,全都一致摇头——他们无能为力。 「废物,全都是废物!」阎玖央大怒,眼见妻子脸上那层灰黑之气越来越深,他心急如焚。 潮州这里的大夫没用,他决定带她快马赶回玉枢城,求皇兄召集所有太医为她医治,朝廷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们齐聚会诊,定能想到解毒的办法。 听见他要返回玉枢城,席珞张口想说什么,这时一名下人前来通传。 「禀王爷,安靖侯求见。」 都这时候了,听见尚雨阳还敢登门,阎玖央怒喝,「叫他滚!」 那下人被他吼得缩起颈子,略一犹豫,嗫嚅地再禀道:「王爷,安靖侯说他听闻王妃中毒,他略通岐黄之术,也许有办法为王妃解毒。」 闻言,阎玖央立刻改变主意,「快让他进来。」 「是。」那名下人赶紧出去。 尚雨阳很快进来了,如今妻子命在旦夕,阎玖央也没心情为难他,领着他走到床榻前让他诊视。 尚雨阳也不多说什么,按住她的脉搏,再翻看她的眼皮和手指,全都出现黑线,这意味她中了阎王笑的毒,他俊雅的面容一脸凝重。 「如何,你有办法可解她的毒吗?」阎玖央急问。 「她中了阎王笑。」 「这事本王已知道,本王问的是她的毒你可有办法解?」 尚雨阳久久不语,默默凝视着昏厥不醒的文灵菲,神思复杂。 阎玖央不耐烦地催促,「你不答话是何意?」 尚雨阳这才开口,「她所中之毒无药可解,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 「但是什么?」 「据说饶江埋藏着一个宝物,能祛毒治病。」 第二十三章 听他竟在这时说起那渺不可信、荒诞无稽的传说故事,阎玖央恼怒地打断他的话,「你若没办法治好她,就给本王滚出去!」 尚雨阳唇瓣微动,似是想再说什么,但略一犹豫,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再看文灵菲一眼,沉默地转身离去。 这时下人前来禀道:「王爷,马车已备妥。」 就在阎玖央上前要抱起妻子离开时,席珞出声阻止他。 「王爷若此时带王妃回去,纵使那些太医个个医术精湛,也解不了她所中的毒,但倘若留在此处,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阎玖央惊愕地回头,「这是何意?难道这里有人能治好王妃的毒?」 席珞摇头,「不是,只是这里藏有一物,只要能找到,便能救王妃一命。」 阎玖央急问:「你快说是何物?本王马上命人去取来。」 「方才侯爷所言并没有欺骗王爷,那物就藏在饶江。」 阎玖央登时不悦地皱起眉,「你该不会也信了那荒唐的传说吧?」 席珞肃着脸凝声道:「那不是传说,而是真实的事,只是事实与传说略有出入。」 见她神色严肃不像有假,思及她以内力暂时封住妻子体内的毒性,延缓发作,比那些没用的大夫要有用许多,阎玖央心思一动,「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事与我的师门有关。约莫一百多年前,师门里有位前辈喜好钻研丹药之术,镇日埋首炼丹,但因常年服食丹药,他体内积了不少丹毒,某日丹毒发作,性命垂危之际,他偶得一物,竟解了他身上长年积累下来的丹毒。」 听到这里,阎玖央忙不迭地追问:「那是何物?现下在何处?」 「那是一颗灵珠,相传是上古修道之人所遗留之物,修道人用了,能消除心魔,增进修为,寻常人用了则能治病祛毒。至于它的下落……」席珞看了阎玖央一眼才说道:「当初那位前辈得到此物,引得师门不少人垂涎,招来一场血腥争夺,那位前辈也因此被杀,最后有两位前辈眼见师门因为此物陷入一片杀戮,遂连手夺得此物,然后将之销毁,不让其它同门再因它造下杀孽。」 阎玖央一愕,「那灵珠被销毁了?」 「这是对外的说法,那物既是灵物,岂能这么轻易便被毁掉,那两位前辈最后是将它埋藏起来,不让它再现世引来纷争。」 阎玖央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指他们把那灵珠藏在了饶江?」 「没错。」 「那你可知那灵珠藏在何处?」 「我只知约莫是在白雾峡一带。」她师父的太师父就是当年埋藏了灵珠的其中一人,这事后来成为他们师徒之间的秘辛,代代相传,她便是从师尊那里得知这件事的。 阎玖央急迫地开口,「白雾峡?那还等什么,我即刻命人去取来那灵珠。」 席珞阻止他,「王爷,宝物埋藏的确切之处我并不知晓,仅知是在白雾峡。我师父说,师祖曾留下一句话,透露宝物埋藏之处。」 「什么话?」他追问。 「中元会灵珠。意指想要找到那灵珠,只有在七月十五中元时。」 阎玖央算了一下时间,「今日已是七月初十,再过五日就到中元了。」 「没错,不过我怀疑侯爷似乎也知晓灵珠之事。」他适才提到的那句饶江里有一件宝物能祛毒治病,显然似也知道此事。 阎玖央也想起适才尚雨阳曾说过饶江底下有宝物的事,一念闪过,他诧道:「难道他前来饶江目的便是想得到这件宝物?」他思及在他与文灵菲成亲前,尚雨阳便曾向他要求想与他同行,前来饶江观看他是如何治水的事。 那时他压根没有打算在成亲后携文灵菲一同前来潮州,这是后来母后的意思。 所以尚雨阳并非是特意远从玉枢城千里迢迢追着文灵菲来此,而是原就有意来此。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为免那灵珠被人捷足先登,阎玖央随即派人暗中盯着尚雨阳,一旦发现他有任何不寻常的举动就立刻回禀。 接着他望向席珞,「你若能拿到此物治好灵菲,有任何条件尽管说。」他相信她方才并未将全部的事实相告,那宝物既是她师门之物,她知道的定然更多。 席珞冷哼道:「当年我曾承诺保王妃六年平安,王爷无须如此。」她与文灵菲之间有长达近六年的情谊,岂会见死不救。 说毕,她走出去,准备前往白雾峡的事。 在她离开后,阎玖央紧握住妻子的手,他不会让她死,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夫妻,不论要花多少代价,他一定会救回她。还有,他绝饶不了胆敢下毒谋害她的人! 他吩咐楼昭彻查此事,楼昭立刻将有可能在西瓜里下毒的人全都关押起来,逐一审问,这些人泰半都是当日与王妃一块在灶房里做菜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机会下毒。 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个人,那是在灶房帮忙打下手,负责洗菜切菜的一个老头。至于其它的人,个个都激动地指天誓日的表明自己绝没有下毒。 楼昭亲自审完这些人,也认为下毒的事应与他们无关,但眼下还未找到下毒之人,不能贸然放了他们,因此全都暂时关进牢里。 「王爷,纵使那个老头真是暗中在西瓜里下毒之人,属下认为他也是受人指使的。」楼昭向阎玖央禀告查问的情形。 他没有多说什么,神色阴驽地只交代一件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本王查出真正的主谋,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是。」知道王爷此刻挂心王妃安危,心情沉重,楼昭退下不再多言。 思索片刻,也不管已是夜半时分,楼昭命人去将陈文泰请来。 半晌后,两名侍卫领着陈文泰进来。 陈文泰问道:「楼护卫半夜将下官请来,不知有何要事?」此时已是亥时快交子时,由于楼昭是皇上亲封三品侍卫,官阶比六品的他还高,且又是瑾亲王得力的心腹,他派人相请,陈文泰不敢不来。 「陈大人请坐。」楼昭不动声色地说道:「我请陈大人来,是想陈大人协助调查一桩案子。」 「是什么案子?」他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不让此刻的惶然不安显露出来。打从不久前得知王妃中毒后,他心头便没有一刻安宁。 望着他,楼昭徐徐开口道:「我怀疑陈大人与那些潜入江心破坏竹笼的人有勾结。」 闻言,陈文泰倏地一震,起身高声否认,「楼侍卫何出此言?!下官绝没有做这种事,还请楼侍卫调查清楚,切莫冤枉下官。」 见他不承认,楼昭也不急,从一张桌案上取来两颗石头,递到他面前,「陈大人可识得此物?」 「这……不是石头吗?」陈文泰惊疑不定地望了眼那两颗石头。其中一颗稍大、一颗稍小,稍大的那颗表面较平整,稍小的那颗表面有些凹凸不平。 楼昭指着左手那颗稍小的石头说道:「这颗石头是数日前我再次潜入江心,从那被破坏的竹笼里亲自带上来的石头。」他接着再指着右手那颗较大的说,「这颗是我去先前那些编制好的竹笼那里拿出来的石头,陈大人看这两颗石头有何不司?」 当听见那是他亲自潜进江心带上来的石头,陈文泰眼露惊惶,但仍强自镇定地摇头,「恕下官眼拙,看不出有何不同。」 看了他一眼,楼昭抬起左手的石头说:「这一颗是萤石,在暗处能散发出淡淡光芒,而另外这一颗只是寻常石头。当日我潜进江心查看时,发现那些被破坏的竹笼里分别装入了几颗这种萤石,若只有一、两颗倒也能说是巧合,但这萤石虽说不上太珍贵,因它能在暗处散发微弱光芒,因此一颗也要三两银子左右,每个竹笼里都装入了几颗,是谁这么不识货,竟将萤石当成普通石子装进了竹笼里?」 头一次潜进江心时,他只顾着查看那些竹笼,且那时因是白天,竹笼里的萤石光芒不显,第二次潜入,天气阴沉,江底阗暗,这才看见那些散发出淡淡荧光的石头,因此顺手带回了一颗。 陈文泰惶恐地答道:「这……下官不知,许是有人误将萤石当成石头混在一块送来。」 「把萤石当成一般石头送过来?我见过滥竽充数的,倒没见过有人拿好的来混充成坏的,你当送来石头的那些人个个都是蠢货吗?」说到这儿,楼昭语调转为严肃,喝问:「那些竹笼当初都是陈大人负责监督编制,你是不是与那破坏竹笼的人暗中勾结,将那些萤石混入一般石头里,装进竹笼,好让那些人夜里潜下水时能看到竹笼方便破坏?」 第二十四章 「不,下官绝没有这么做!」陈文泰神色激动地喊冤。 「你还不承认,你自个儿看看这是什么。」楼昭怒斥一声,将一本账册甩到他面前。 陈文泰捡起来翻看几页,顿时面露惊惧,这上头写的正是这些年来他们几个人连手贪得的朝廷赈银数额。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抓着那账册的手直发抖。 「单凭这罪,已够让你被杀头了,但现下你竟然还意图下毒谋害王爷,以致王妃身中剧毒,纵使抄家灭族也难以抵消你犯下的大罪。」楼昭厉声恫吓。 他其实并没有把握这事与陈文泰有关,只是怀疑他涉有嫌疑,这才想诈他一诈,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陈文泰以为事迹败露了,吓得脱口颤声道:「不是我,我没有想下毒谋害王爷,是那女人,是她想谋害王爷,是他们合谋下毒,不关我的事!」 没料到他竟真的知道下毒的主使者是谁,楼昭急忙追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是、是……下官若供出来,能将功抵罪吗?」陈文泰颤巍巍地想寻求一线保命的机会。 楼昭冷下脸道:「你纵使不说我也能查得出来,但你若老实招供,或可减轻一些罪过,至少能让你家里的人不受你牵累。」 陈文泰身子抖得更厉害,想到了妻小,他在挣扎片刻之后颓然说道:「我招,我招。」贪污赈银已是死罪,意图谋害瑾亲王更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如今他逃不了,只希望能给妻小留条活路。 「还不快说出下毒的主使者是谁?」楼昭催问。 「是……」 听他说出主使者,楼昭面露诧色,思及一事,又再询问他,「我们前来饶江途中,有人朝王爷所乘马车推落巨石,莫非也是你们所为?」 陈文泰摇头否认,「不,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不是我们做的。」 「当真不是?」楼昭沉声喝问。 「楼护卫,这事确实不是我们所为。」陈文泰神色灰败,语气却很坚决。 半夜时分,楼昭调动了侍卫以及潮州城的官兵,兵分几路,连夜抓捕了数人。 此刻,文玉樱一身狼狈地被抓进别馆的前厅,因她先前拚命拒捕,以至秀发凌乱,不但衣衫在拉扯间被扯破了,嘴角也磕破了一个伤口。 看见这般楚楚可怜的她,阎玖央没有丝毫怜惜,只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他满脸厉色的质问:「陈文泰供出是你主动找上他们合谋,毒害王妃和本王,你还有何话可说?」先前楼昭在审问完陈文泰后,他供出指使人下毒的除了李登尧,还有文玉樱。 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们在竹笼里头刻意混入那些萤石的事,还拿此来威胁他们,逼他们为她除掉文灵菲,若他们不答应,便要揭露此事。 听文玉樱竟想暗害王妃,李登尧心生一计,遂假意答应她,但他提出条件要她先帮他们除掉王爷,再替她杀了王妃。 文玉樱丝毫不知李登尧打算在事成之后拿她当代罪羔羊,一口答应,与他们合谋策划了下毒之事,由她出面去买毒,再暗中买通人来下毒,其实阎王笑这种剧毒哪是随便就可以买到的,可笑文玉樱被人设计了却浑然未觉,不知自己已走入他们安排好的圈套当中。 据陈文泰所供,原本因察觉楼昭在暗中调查竹笼和水神谣言的事,后来还一路追查到赈款的事上头,李登尧和几个涉事的官员担忧事情败露,早有意想暗中除掉瑾亲王,一旦他死了,赈款的事便不会泄露出去,至于楼昭,他们也安排好了人要下手杀他。 没想到就在准备动手那天,文灵菲竟会前往燕子山,还亲自为王爷做菜,那被买通之人见无法在菜肴里下毒,这才将毒下在了西瓜里,打算一块毒死两人,没想到文灵菲会先中了毒,阎玖央却躲过了。 让李登尧他们更料想不到的是陈文泰会被抓,且供出了所有的事。 此刻李登尧等人已被抓进牢里,由楼昭审问,至于文玉樱则在阎玖央的吩咐下带来前厅。 文玉樱将下颚抬得高高地,用充满憎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我原本写信给王爷,密告那贱人与尚雨阳私会,只是想让王爷休了她,可没想到王爷竟一再袒护那贱人。只要王爷死了,没了王爷的庇护,我就有机会对付那贱人,可是谁知道那贱人那天竟跑去燕子山,吃下了那有毒的西瓜,哈哈哈哈,这可是她自个儿找死啊,连老天爷都要她死,哈哈哈哈……」她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狂笑。 「住口!」阎玖央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那力道重得让她跌摔在地。「你丧心病狂,一再残害亲姊,你才是该死之人!」他震怒地再重重踹她一脚,将她踹得当即吐了一口血。 趴在地上,文玉樱犹不认错,神色凄厉地尖声吼道:「都是那贱人害我的,是她把我害这么惨,还被爹逐出府,都是她,若不是她先害我,我又怎么会害她!」 阎玖央大怒,「一派胡言,从头到尾都是你先存了害人之心,灵菲何尝害过你,你不知反省,还将一切的错全推给她,你简直无药可救!来人,将她拖下去等候处决。」这次他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唯有死才能弥补她所犯下的罪行。之后阎玖央带着疲惫的神情走进寝房,他不舍地抚摸着妻子的脸庞,眼神沉痛,「灵菲,下毒害你的那些人,我已把他们全抓起来治罪了。」 那日李登尧他们想毒害的人是他,她预先看见了他会中毒才赶过去,她再次救了他,没想到却害了自己,她完全是受他牵连代他受过。 他将昏厥不醒的妻子抱入怀中,满脸心疼,「灵菲,我一定会拿到灵珠救回你,你再忍忍。」 「王爷,马车已备妥,是否要出发了?」一名侍从进来禀告。 他颔首,小心翼翼用一件斗篷覆在妻子身上抱起她,要带她一道前往白雾峡。 因时日已无多,一旦取得灵珠必须立即让她使用,否则迟了她若没了气息,即便是有灵珠,也救不回一命。 席珞沉默地看着阎玖央抱着文灵菲进入马车,然后才与楼昭等其它侍卫一块翻身上马,起程前往白雾峡。 马车里,阎玖央怕她被顚着,一直抱着她,不时轻吻着她的脸庞和发紫的唇瓣。 她似有所感,垂下的睫羽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睁开,她细长的眼眸因中毒而不再有光亮,犹如垂死之人般黯淡无神。 「灵菲!」见她终于苏醒过来,阎玖央满脸惊喜。 她模糊的视线隔了须臾才逐渐清晰,看着他那张异常憔悴的面容,她有些困惑,「王爷怎么了?」她开口问,声音却细如蚊蚋,想抬手摸他,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紧接着身子彷佛被万虫啮咬一般剧痛难忍,她哀号出声,「好……疼!」 见她疼得整张脸都纠结起来,阎玖央恨不得代替她承受这痛,心疼地问:「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全、全身都疼!」她痛得蜷缩起身子。「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紧抱着她,两只手不停地揉抚着她的背安抚她,告诉她现下的情况,「你中毒了,我们现下正要去找能治好你身上剧毒的药,你再忍一忍。」 「我中毒了?」她很吃惊,一时无法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边因剧疼难忍,不停地喘息呻吟。 「那日你吃的西瓜里被人下了剧毒。」阎玖央将事情的经过约略告诉她,「他们原是想害我,不意却害到了你。」 「西瓜?」她愣了下,想起了先前的事,「还、还好那西瓜被我吃了,要不然中毒的就是王爷。」即使痛得冷汗涔涔,她仍是勉强挤出了笑脸。 没想到那毒竟是下在西瓜里,她还以为会是在那些菜肴之中,因此特地赶过去亲自为他烧菜,不过此刻她很庆幸自己那时赶了过去,要是她没去,中毒的便是他了。 「不,我宁愿是我中毒,也不愿累你受这罪。」 纵然全身疼如万蚁钻心,她仍为自己意外救了他而觉得高兴。「只要王爷没事就好。」 阎玖央心痛如绞地紧拥着她,「见你这般,我岂会好过。」 见他眼泛湿意,文灵菲强打起精神,努力不让自己再呻吟喊疼,「我不要紧,王爷别担心。」 看她分明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还这么安慰他,阎玖央只觉心房犹如被谁紧紧攥住,掐得阵阵发痛。 第二十五章 他将脸贴着她的脸,哑声道:「你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 「嗯。」她艰难地点着头,然后吃力地说了句话,「我想睡觉,王爷……能不能打昏我?」她痛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了。 明白她这是痛得受不住了才这么说,阎玖央点头答应,「好,我叫席珞进来。」他舍不得粗暴地打昏她,知道席珞定有办法能让她再昏睡过去。 席珞很快进来,看见她,文灵菲很想挤出笑脸,无奈她痛得连出声都没办法了,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席珞轻轻摸摸她的脸,罕见地柔声哄着她,「好好睡吧,等你下次睁开眼时就不疼了。」说毕,她在文灵菲头上扎了几针,让她再次昏厥过去。 准备下车时,席珞看见阎玖央撩着衣袖在擦眼睛,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强悍的王爷竟也会落泪,她假装没瞧见,利落地下了马车。 阎玖央重新将妻子抱在怀里,小心呵护着。 白雾峡因常起白雾而得名,平日只有淡淡白雾,但中元节前后白雾峡的雾气会比平日还要来得浓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茫茫一片,雾锁饶江,因此每逢此时,所有舟楫都不敢在这时候穿越白雾峡,而要等到白雾散去才敢航行。 阎玖央已从属下那里得知尚雨阳也来到白雾峡,尚雨阳亦知阎玖央已抵达此处。 在尚雨阳有意回避下,两人并未相见,一前一后各带着手下,悄然分别由饶江两端乘船骏进白雾峡。 此刻阎玖央的船来到江心,收帆下锚,他举目四顾,浓雾遮天,什么都见不到,只觉这段江面的寒气格外冷冽。 他回头问同样站在甲板上的席珞,「你说中元会灵珠,那灵珠在何处?」 「等。」席珞只说了一个字。 「等什么?」 「等灵珠吐露灵光,才能知道宝珠所在之地。」灵珠吸取天地精华,只有在每逢七月十五时才会散发出它的光华,平时它就宛若一颗普通的珍珠,看似平凡无奇。 「什么样的灵光?」阎玖央再追问。 席珞淡淡说了句,「我也没见过。」 阎玖央只得命楼昭他们分别站在不同方位,随时留意四周动静。 此刻除了江水流动的声音以及鸟鸣声与鱼儿偶尔跳跃之声,十分静谧。 阎玖央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唯恐错过那道灵光。 席珞也静立船头,凝神屏气,四下留意。 楼昭和其它侍卫身上都各自裹着一件斗篷,他们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衫和薄裤,以便随时要下水。 半晌后,一道尖锐刺耳的鸟鸣遽响,惊得众人下意识地仰起头,隐约只见白雾峡上方有道巨大的黑影飞掠而过。 阎玖央沉声道:「只是应隼,别分神。」 就在他话落瞬间,席珞指着左侧江面道:「灵光出现了,在那里。」 「快下去取灵珠。」阎玖央即刻下令。 楼昭和数名侍卫很快脱去身上的斗篷跃进水里,由于大雾遮天,为了怕他们迷失方向找不到船只,因此他们各自身上都事先绑上了一条绳索,另一端系在船上,方便牵引他们上船。 就在他们跳进江里时,另一端也有数人同时跳进水里,那是尚雨阳带来的手下。 两批人同时潜进江里,想寻找灵珠的踪影,但他们在江底搜寻半晌仍一无所获。 他们来回寻找数遍,最后体力陆续不支,只得各自游回船上。 楼昭是最后一个上来的,「王爷,属下来回找了许久,连江底的土石都翻过来了,并没有见到什么灵珠。」 阎玖央神色沉凝,「不会是被尚雨阳的人先一步抢走了吧?」 「我们几人一边搜寻一边监视他们,发现侯爷那边的人也同我们一样,什么都没找到。」 席珞沉思地盯着江面,然后她忽地仰起下颚,看向对面的峭壁。 阎玖央觑向席珞,本想开口问她,她师门还有没有留下关于灵珠的线索,见她盯着那绝峰峭壁看,也望了过去,那一瞬间,他隐约瞥见白雾间有道光芒一闪而逝,他惊讶指着山壁道:「那里似乎有光芒闪动。」 同一时间席珞也恍然大悟地出声道:「我明白了,那灵珠并非是埋在江底,而是藏在绝壁之上,方才江面那道光,应是灵光所投映。」话一说完,席珞便飞快跳下水里,准备攀向绝壁拿取灵珠。 楼昭也带领着几个轻功较好的侍卫下水跟着游过去。 尚雨阳的船只所泊之处较接近那处绝壁,他发现有数人朝这里飞快游来,目的似乎是前方那片山壁,心思一动,抬头一望,须臾后便从飘渺的白雾间隐约瞟见峭壁上乍现的灵光,当即下令手下下水攀崖。 由于靠得较近,他的人抢先一步攀上那处绝壁,席珞他们紧跟在后。 越往上爬,上方的雾气便越稀薄,为了夺得灵珠,席珞与楼昭迅速从旁越过他们,尚雨阳的人不甘落后,也加快速度,两方人马竞逐攀爬着峰壁,待到快接近顶峰时,众人瞅见山壁里一道缝隙间隐隐闪烁着光华。 席珞迅速伸手探入那拳头大的裂缝中取出一只玉匣,光华便是从那玉匣细缝处散溢出来。 她无暇细看,揣入怀里,想先带下去。 陡然间,下方有人抛来一道带钩飞索,迅雷不及掩耳的勾走那玉匣,玉匣猛然从她怀中掉落。 楼昭想伸手捞住却来不及,眼睁睁见它直直坠下,最后被下方一名瘦小如猴的男子接住,他的身手也宛如灵猴,一接到玉匣便利落地回头攀下绝壁。 「站住,别走,那是我们的。」楼昭怒喝追了下去。 那瘦小男子在半途便往下一跃,纵身跳入江中。 此刻饶江上白雾已逐渐散去,两艘船已可看见彼此,阎玖央一直伫立在船头观望,看见那瘦小男人跳下来,想游回船上,而楼昭他们也一路追下来,即使方才看不清上头的情形,此刻一见此情状,也登时明白那灵珠必是被对方所夺。 他不顾自个儿水性不佳,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水里,朝那瘦小男人奋力游去,想截住灵珠。 船上候命的两名侍卫见状也赶紧跟着下水,保护自家主子。 尚雨阳立刻命人下水挡住阎玖央,好让夺得灵珠的手下带着灵珠顺利返回船上。 两方人马在江里遭遇,顿时打了起来。 阎玖央眼见那瘦小男子往尚雨阳的船上游去,愤怒又心焦,他扬高音调朝那瘦小的男人利诱道:「只要你把灵珠送过来,本王便重赏你十万两银子。」 那瘦小男人闻言微微一顿。 尚雨阳见状,唯恐手下贪财背叛,也高声说道:「十万两银子可买不了他妻小的命。」提醒他若胆敢背叛,他妻小必会没命。 那瘦小男子不敢再犹豫,加快速度往船游去。 楼昭他们想追过来,却被一名面色黧黑的大汉带人给缠住,一时分身乏术。 阎玖央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拿着玉匣的男子游回船边,沿着绳梯爬上船,将怀里的玉匣交给尚雨阳。 尚雨阳欣喜地打开玉匣,眼前顿时大放光华,炙亮的光芒从里头一枚如鹌鹑蛋大小的灵珠上散发出来,那光亮得刺眼,他急忙重新掩住盒盖。 阎玖央望着他手上那只玉匣,面冷如冰,沉声开口,「尚雨阳,你要怎么样才肯交出灵珠?」 尚雨阳抬眸看向在江里的他,温雅一笑,口中却说出残忍的话,「若我要王爷的命呢?」 听见他竟敢对自家主子如此不敬,楼昭护主心切的怒斥,「放肆,我们王爷乃千金之躯,岂容你轻蔑不敬。且这宝物是在我大智国境内找到,本该属于我大智国所有,尔等来此强夺宝物是何道理?」 尚雨阳眉一挑,义正词严地反驳,「这宝物虽是在大智国找到,却是属于我先祖所有。一百多年前,他被觊觎这宝物的同门师兄所害,而致使这灵珠流落在他人之手,最后被埋藏在此处,如今我只是取回先祖遗失之宝,何来夺宝之说。且我此番是奉吾皇之命前来取回宝物,若你们想强夺我先祖之物,被吾皇得知,必会震怒,届时只怕会伤及两国情谊,引发祸端。」 他这次之所以前来大智国,为的便是要取得此宝,返回大鑫医治皇后的头疾。 半年多前不知何故,皇后每日皆会头痛欲裂,太医束手无策,各种方法都用了仍治不好皇后的病,他得知此事,想起家族传说灵珠一事,遂禀告圣上,愿前来寻找灵珠,带回医治皇后的病。 第二十六章 闻言,席珞惊讶地望着他,这尚雨阳竟是当年师门那位偶然得到灵珠的前辈后人。 当年师门那两位前辈连手夺得灵珠后,埋藏在此处的其中一人是她的师祖,那另外一人便是那位得到灵珠而被害的前辈的兄长,想必是他将此事传给了后人,这尚雨阳才会知晓灵珠的下落。 思及灵菲的毒已无法再拖下去,阎玖央沉声道:「你当真要本王的命才肯交出灵珠吗?」 尚雨阳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冷笑道:「王爷的命尚某要不起,但若王爷肯自断一臂,尚某可将灵珠相借。」 阎玖央毫不考虑答应,「好,拿剑来。」他方才没带兵器下水。 「王爷果然有气魄,接剑。」尚雨阳很快将一柄剑朝他抛去。 「王爷,千万不可!」楼昭见状急得想阻止他。 阎玖央接过剑,欲斩下手臂前提醒他,「众目睽睽,本王相信你必不会失信。」 尚雨阳坦然直视他,承诺道:「王爷放心,尚某绝不会言而无信。」 阎玖央闻言,毫不犹豫地挥剑砍向左臂,用一条手臂能换回妻子一命,他觉得值得。 但在剑落那一瞬间,只听当地一声,一柄簪子挟带劲风飞掷而来,打落了阎玖央手中之剑。 席珞神色冷然地看向尚雨阳,开口道:「侯爷,王妃若得知你如此逼迫王爷,她只怕情愿死也不愿苟活。」 尚雨阳闻言一怔,旋即仰天大笑。「瑾亲王对灵菲小姐的一番情意令尚某佩服,方才尚某只是戏言罢了。尚某可将灵珠相借,但请王爷须答应尚某一个条件。」 他知道若是真的逼阎玖央自断臂膀,文灵菲醒来之后一定会很怨恨他,更糟的情况是大智国与大鑫交恶,对他并没好处,便放弃了为难阎玖央的打算。 原本他一直对阎玖央横刀夺爱、抢先一步娶了文灵菲之事心存怨恨,甚至先前也有意想置他于死地,但此刻见他竟能毫不犹豫为了取得灵珠救她而甘愿自断一臂,不免也感到自叹弗如,终于放下成见。 阎玖央急问:「什么条件?」 「今日尚某取回先祖宝物之事,除了此刻在场之人,不得再泄露出去。」 阎玖央顿时明白,他这是担心消息外泄会引来想夺宝之人,因此朗声答道:「本王在此以性命向你担保,今日之事绝不会泄露出去,若违今日所言,本王将死无葬身之地。」他郑重立下誓言。 「好,我相信王爷。你把灵珠拿去救灵菲小姐吧。」尚雨阳缓缓开口。 靠得最近的席珞旋即游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玉匣。 客栈厢房里,席珞将灵珠放入文灵菲口中,好让灵珠将她体内的毒气吸出化解。 阎玖央神色紧绷地盯着文灵菲,尚雨阳也伫立一旁静静等候。 这灵珠能治病祛毒只是师门传说,他们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它的神效,因此就连席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心下有些担忧,唯恐在隔了一百多年后,这灵珠的神力已消失。 此刻含在文灵菲嘴里的宝珠彷佛会呼吸一般,四周的光华一吐一敛,随着时间渐长,它的光华渐渐暗淡下来。 文灵菲脸上的黑灰之气则随之慢慢消散,逐渐恢复白皙的肤色,发紫的唇瓣也徐徐变回正常的唇色。 约莫一个时辰后,文灵菲脸上的气色已完全恢复如常,席珞这才放心地上前收取灵珠,看着灵珠已暗淡无光,交回给尚雨阳时,她好意提醒他,「灵珠的灵气已用来化解王妃身上的毒,侯爷若要再使用灵珠,须待一个月后灵气恢复充盈之时。」 「多谢席姑娘告知,尚某明白。」既是先祖所留之物,他自是知晓灵珠的用法。 尚雨阳收起灵珠后,文灵菲徐徐睁开眼,首先映入她眸心里的是阎玖央那张俊朗的面容。 他惊喜又激动地将她抱进怀中,「灵菲,你的毒解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疑惑地摸着他的下颚,「王爷脸上怎么多了这么多胡碴子?」 「我待会便去刮。」这几日为了她的毒发愁,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打点自个儿的仪容,「你现下身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坦?」唯恐还留有残毒未清,他抓起她的手仔细查看,再翻开她的眼皮,确定指上和眼皮里的黑线全都消失不见,这才安心。 文灵菲动了动手脚,发现先前那剧痛已然消失,她高兴地说道:「珞珞果然没有骗我,她说我再睁开眼睛就不会觉得痛了。」她抬头要寻找席珞,却觑见站在一旁的尚雨阳,讶道:「侯爷,你怎么也在这里?」 「尚某要返回大鑫了,特来向灵菲小姐辞别。」他仍是不愿唤她王妃,而仍以小姐相称。 「侯爷要回大鑫了?」虽然阎玖央说他居心叵测,但她始终无法讨厌他,因为她不觉得他对她存有恶意,听他要回去了,倒也有些不舍。 「尚某已完成来此的任务,将回去复命,这一别,要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了,还请灵菲小姐保重。」尚雨阳深深凝睇她,想将她此刻的容颜烙在心上。 「侯爷一路也要多保重。」她很想亲自做几道菜为他饯别,可思及王爷不喜欢他,为免再引起误会,只好作罢。 「后会有期。」他温雅一笑。转身离去时闭了闭眼,将涌上心头的酸涩抑下,走出厢房。 文灵菲望者他离去的背影,隐隐觉得他身上似乎流露出一抹伤怀,不禁怔怔望着,直到阎玖央不悦地将她的脸扳过来。 「你在看什么?」阎玖央不想让妻子的心思停留在旁人身上太久。 「我觉得侯爷似乎有些难过的样子。」他离去时的眼神,看得她心头有些酸酸的。 「他离开大鑫这么久,如今要回去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难过,你别胡思乱想。」纵使尚雨阳将灵珠相借,救回妻子一命,阎玖央心中虽感谢,却仍是无法改变对他的厌恶。 「嗯。」她没多想,看见站在一旁的席珞,她脸上堆满了粲笑,「珞珞,我好了。」 席珞上前摸摸她的头,秀丽的脸庞微微一笑,「没事就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再有人欺负你,别老是忍着让着,要狠狠地骂回去打回去,你要记得你现下是瑾王妃,可不能再任人欺压。」 文灵菲愣愣的望着她,「珞珞,你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些?」就像她要离开了似的,想到什么,她紧张地抓住她的手,「你要走了吗?」 席珞轻点螓首。 听她要离开了,文灵菲眼里顿时盈满泪水,她扑上前抱住她,这些日子在她的陪伴和保护下,她过得很快乐,她舍不得她就这样离开,伤心得泪眼汪汪。 「我还有我的事要做,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虽然还差一些时日才满六年,但现下你身边已经有王爷陪伴,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了。」席珞温声安慰她。 「可是我……好舍不得你。」每当有人欺负她时,珞珞都会替她出头,多亏有她相伴,她才能如此无忧无愁,她很感激她,也因此对她要离去的事万分不舍。 可是她知道人不能太贪心,她已占用了珞珞六年的时光,不能再耽误她了,她想把她的嫁妆全都送给珞珞,可没带出来,只好回头拉着阎玖央的手,「王爷,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给珞珞当盘缠?」 对于她的要求阎玖央哪有不答应的,他命人取来一笔银子,同时也给了席珞一枚信物,「日后若是你遇到什么困难,可持此信物到瑾亲王府求助。」 席珞没有矫情地收下银子和信物。 文灵菲再拉着她的手,殷殷叮嘱她,「珞珞,以后你若得空,一定要常来看我,还要写信给我哦,还有、还有,若是你要出嫁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准备嫁妆。若是你在外头受了委屈,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就回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她知道席珞没有亲人了,她们情同姊妹,她就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娘家,是她的依靠。 席珞眼里微微泛起湿意,抿着唇微笑颔首,便转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她怕眼泪会再也忍不住当着她的面落下来。 送别相伴六年的姊妹,文灵菲泪涟涟地偎在阎玖央怀里啜泣。「我好舍不得珞珞……」 阎玖央怜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以后总会再见的,别难过了,你饿了吧,我吩咐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没错,她相信她和珞珞一定还会再见,即使分隔两地,她们依然是此生最亲最亲的姊妹。 尾声 【尾声】 经过两年的整治,燕子山的引水渠道已开凿完成,燕子山也已成功炸开一道峡口,将饶江的水引入渠道内。 江心在投入铁笼后也顺利筑成分水堤堰,众人才正要庆祝完工之际,便迎来了数日的大雨,江水暴涨,滚滚洪涛犹如千军万马,挟着汹涌的水势奔流而下。 第一波洪涛眼看就要抵达分水堤堰,阎玖央携着爱妻和楼昭与数十名大小官员伫立在附近一处山峰,所有人全紧张地盯视着底下的分水堤堰,想看他们耗费了这么多心力和时间筑成的堤堰能否禁得起这凶猛洪水的冲击,顺利达成分洪的目的。 当洪水经过江心中央那块狭长而前方形成尖嘴的分水堤堰时,犹如一把刀,硬生生将洪水分成了两半,一半引入外江,另一半汇流进入内江。 流入内江的水在经过燕子峡口时,一部分的江水顺着燕子峡口流入引水渠道,其余的洪水则在峡口前方的回流区引导下又溢流回外江。 在山顶上看见这一幕的众人,登时爆出喜悦的欢呼声,彼此祝贺,「成功了、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饶江再也不会泛滥了!太好了!」参与这次治水的大小官员全都满脸欢喜,咧嘴大笑。 工部侍郎方炯明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抬起衣袖拭了拭泪,朝阎玖央拱手道:「这次能成功治理饶江,王爷当居首功。」 「若没有各位鼎力相助,单凭本王也无法顺利完成这一切,这功劳是大家的。」看着分水堤堰通过了洪水的考验,阎玖央心情十分激昂和欣慰。 文灵菲站在他身边,脸上也溢满了欣悦的粲笑,身为他的妻子,她很明白丈夫投入了多少心血来治理饶江,此刻终于成功,她同他一样欢喜,并深深引以为傲。 阎玖央侧首与妻子相视,他紧握着她的手,传递着他无法形容的欣喜之情。 她一手抚着腹部,细长的眼眸闪动着满足的笑意。 六个月后,他们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 他舒臂拥她入怀,「过两天咱们就回去吧,母后若知道咱们有了孩子,一定会很高兴。」 「嗯。」她笑盈盈地轻点螓首。要说她现下还有什么心愿,那便是在她生下这个孩子后,能见到已许久不见的席珞。 稍后两人携手徒步下山,大雨虽停了,但山路泞泥湿滑,阎玖央很小心地搀扶着她,以防已有三个多月身孕的妻子不慎滑倒。 因她已有孕,他本不想让她上来,但她想陪着他,他只好答应。 他明白她是担心万一那堤堰没能挡住洪水,失败了,能陪在一旁安慰他,不想让她为他担心,他才带她上山来。 阎玖央一手牢牢地扶在她腰间,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握着,感觉到他的小心 翼翼,文灵菲也不敢大意,每踏出一步都很谨慎,因为她现下肚子里已有他们的孩子,可摔不得。 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想错过,不论成功或失败,她都想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经历这一切。 她粲笑着侧首望着他,眼里满满都是浓浓的情意。嫁给他的这两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最满足的日子。就如她在洞房夜那晚单方面与他做下的约定——他很疼她、宠她,让她尝遍了各种美食。 「王爷。」她柔柔开口。 他抬首望向她。 「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她微笑的脸庞在初夏的阳光照拂下闪闪发亮。 他俊颜噙着宠笑答道:「能娶到你为妻亦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等回到宫中,他要亲自去向母后答谢,多谢她为自己选了这么合他心意的妻子。 林间轻风徐徐,传来鼓噪的蝉鸣声,楼昭与随行的侍卫瞧见自家主子和主母如此恩爱,也会心地相视一笑。 后记 【后记 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原因 香弥】 大家好,我是香弥。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当初在看到这本主题书的大纲提到男主角去治水之事,我首先想到的是鼎鼎大名的大禹,他老人家算是治水的老祖宗,最有名的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迹。 不过我有点小小小小的怀疑,他老人家可能是因为跟家里的夫人感情不睦,所以才会三过家门都不想进去。 再不然就是跟男主角一样,他家夫人是跟着他一块去治水,既然老婆都跟在身边,那回不回家也没差。 禹是怎么治水的,历史上没详载,只说他是用疏导的方式,但有一个历时两千多年之久,直到二十一世纪的现在,仍持续发挥着作用的水利工程——四川都江堰——关于它的施工过程和做法,都被记录了下来,至今仍为后世赞叹不已。 以前就知道都江堰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水利工程,但当时不曾去探究其中的伟大之处,这次为了写这本书,查看了不少资料,不禁深深佩服古人的智慧。 历史记载都江堰是李冰父子主持所建,整个水利工程的构思是否是出自李冰或是由旁人献计如今已不可考,但这座水利工程这两千多年来庇护了成都平原,若没有它,四川也成就不了天府之国的美誉。 这本书里的治水工程便是借用了都江堰的方法,将饶江一分为二。 最后分享朋友转寄给我的一则小故事—— 有位阿婆去药房买东西,「老板,我要‘导尿器’。」 药房老板很快拿出几种导尿器让那位阿婆挑。 那位阿婆看了看说:「不是这种的,是另外一种‘导尿器’。」 药房老板说:「我们店里的导尿器全都在这里,没别种的了。」 老婆有点生气了,「我是要‘导尿器’。」 药房老板也有些不耐烦了,「这就是导尿器。」 阿婆很生气的瞪着老板,「我是要让尿器吃了之后会死掉的那种‘导尿器’。」 药房老板愣了一下后,泪流满面的了悟了,拿出毒老鼠的药饵给她。(导尿器是毒老鼠的台语发音。) 下本书再见喽。 夏日炎炎,出门别忘了要做好防晒哟。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金贵女临门之一《厨娘嫁到》; 02、金贵女临门之二《掌柜嫁到》; 03、金贵女临门之三《丫鬟嫁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