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庶女》 楔子 【楔子】 以各式商行闻名,繁荣仅次于京城的锦城县里,近年来崛起了一家金来当铺。 金来当铺原本是家经营不善,且默默无名到倒闭了也无人知晓的小当铺,在换了当家后,五年来竟异军突起,前年还买了左右两侧的房子打通,扩充成三、四倍大,成为大燕国数一数二的知名当铺。 这样能起死回生的新当家,原本没人知道他来头的,是一日有个商人来到店铺想典卖古董,为了卖更好的价钱才要求和他们当家当面谈,而当他见到对方时,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因为金来当铺的当家竟是个女人,还是京城知名富商陆东隆的庶女陆香芙! 他曾在陆家见过她本人,肯定不会错。接着,一传一,十传百,陆香芙从此声名大噪。 只是这声名大噪,可不是件好事啊,一个养在深闺的闺女竟抛头露面做生意,还是个比男人精明能干的当铺掌柜,这多么惊世骇俗呀! 因此陆家人以她为耻,与她划清界线,而她的掌柜身分也让她现在都二十二岁了仍没人上门提亲。 当然,也有许多人对于她这个女流之辈能撑起一家快倒闭的当铺感到敬佩,开始研究她救活店铺的原因,最后归纳出她成功的几点其一,价格合理,童叟无欺,信用十足。 其二,有最上等的服务。来到当铺的客人,冬天有热茶喝,夏天有凉茶饮,有柔软的长榻可坐,还有将自己当成家人般嘘寒问暖的伙计们,环境又舒适宜人,让人感到窝心。 其三,万物皆可当。不值钱的花瓶、毛笔砚台、一幅画、一个碗,在别家当铺或许只能当个几文钱,但在这里,只要他们当家入眼,换个百十两也不是难事,也因此这儿成为许多穷苦人家最爱来典当的当铺。 陆香芙的作为曾经让人觉得她疯了,说她愚蠢、妇人之仁,一个廉价的东西怎能当到几十两甚至上百两,认定这家当铺肯定很快倒闭。 但开店至今仍屹立不摇,他们店铺不只是一般百姓的心中首选,富人也最爱光临,有人会在手头不方便时前来周转,也有人专门高价收购店里昂贵稀罕的典当品,光靠着流当品卖得的价差和月息,金来当铺每个月就盈收满满。 因此大概是有同行嫉妒他们店铺生意好,故意传出了恶毒的流言,说陆香芙借钱给穷人,其实以此为把柄,暗地里在做不法勾当,在屋子里藏了一群女人,逼迫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卖身还钱,传的绘声绘影,让不知内情的外人信以为真。 不过这一切传言都没有经过证实,也没有影响到金来当铺的生意。 金来当铺开店的时间是从辰时到亥时,每天一大早门一开就有客人上门了。 有人死当了一个古董,有人来买走它,有人来赎典之前当的珠宝首饰,也有人买了流当品,客人一个接一个上门,络绎不绝,就像它的店名一样,金来钱来,财源滚滚。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热闹的商街上人们熙来攘往,其中有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穿着月牙色锦袍的男子,他有着最温润如玉的俊秀五官,斯文出众的气质,唇边还挂着亲切的笑容,在人群里十分抢眼,所到之处无不吸引未婚姑娘家的热烈注目、窃窃私语。 他随兴逛着街,几乎是有摊贩向他招呼他就停下来买,不一会儿,手上已抱满陀螺、草帽、镜子、扇子等小玩意。 有几个孩子渴望的盯着他手上的陀螺看,他便噙着微笑将陀螺送给孩子,也将其他东西都分送给他们,摸摸孩子们的头。 又往前逛,他看到有个婆婆被路人擦撞到,步伐不稳,连忙向前搀扶;在看到路边有乞丐乞讨时,他也不吝惜扔下银两,俨然是个十分和善且好心的性子。 在他后方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背着用竹木做的行囊,左顾右盼着似在找人,等看到了他,小厮立刻穿梭过人群朝他快步冲来,挤到他面前道:「世子爷,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在锦城县待了好几天,该回去了……」 被称为世子爷的俊秀男人看到小厮来了,温声提醒道:「阿哲,在外面要叫我少爷。」 「世……不,少爷,我们该回去了,国公爷说我们办好他交代的事后,就得马上回去……」看主子继续往前逛,阿哲捉住他的手。「少爷,我们该回去了,我们已经耽搁了好几日,国公爷会怪罪的……」 「回去后,我又能做什么?」秦钰棠轻轻拉开他的手,语气有些乏味。 「少爷,你还有封地要管理啊……」阿哲说到一半,戛然止住声。 主子所拥有的名号,不过是承袭了国公爷的爵位而来,其实他们一家只是皇室远亲,并不受到皇上重视,平时也少有机会进宫面圣,国公爷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管理完封地后就真的无事可做了。「唉,就算没事可做,国公爷也不希望你在外头游荡,说你会乱花……」咦,人呢?只见主子早往前面走去了,他赶紧往前追。 「公子,你看起来就是个大善人,请你救救我儿子呀!」 秦钰棠走到一半,被一对衣衫破烂的母子拦下,妇人的哀求让他不由得望向她身边面黄肌瘦的孩子,关心问道:「你儿子是……」 「不,不是这个儿子,是另一个儿子病了……」妇人眼中冒出豆大的眼泪道:「他、他病得很厉害,很虚弱,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孩子爹早去了好多年,我没有银子让他看病,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求公子了……」 儿子看娘一哭,跟着掩着脸,抽噎哭道:「公子……请你救救我弟弟,我弟弟病得好严重,他会死的,呜呜……」 「公子看起来是好心人,能不能帮帮我们母子?」娘亲拖着儿子一起跪下,哭得淅沥哗啦的。 「别跪,快起来……」秦钰棠看到他们又哭又下跪,赶紧朝追上来的阿哲使了眼色,一人一个将他们扶起。「说吧,需要多少钱?」他温柔的开口道。 妇人抹去眼泪,泛着喜色感激的说道:「五两……不,十两。」 「十两吗?」秦钰棠掏了掏口袋,没钱了,最后一锭银两被他丢入乞丐的碗里了。 他转头要阿哲付钱,阿哲一脸心不甘情不愿,这几日下来,世子爷都不知花了多少钱了。 「欸?」阿哲将荷包倒了倒,竟是空的,「少爷,没钱了。」 「到钱庄取钱就好。」秦钰棠并不担心,国公府有大笔银子存在钱庄,他可在各分号支取银子。 「钱庄在五条街外……」妇人道,和儿子一同直勾勾地盯着秦钰棠看,像是担心他会嫌太远而作罢。 「不过孩子病重,拖不得,先拿这个典当好了。」他从脖子上取下随身戴着的青玉。 「少爷,这玉可是上等的好玉,当了多可惜呀!」阿哲看主子要拿青玉来典当,在他耳边小声嚷道。 但秦钰棠未理会他,反而跨前一步,朝妇人和蔼笑道:「刚好前面就有家当铺了,一块去吧。」 「谢谢恩人!」妇人喜出望外道。 「对了,你生病的儿子几岁了?」秦钰棠顺口问起。 妇人红着眼眶道:「才刚满六个月。看他那么小就受如此多的苦,我这个为娘的还真心疼哪……」 闻言,秦钰棠眸里瞬间闪过一抹异光,怜悯的叹道:「真是可怜。」 来到金来当铺,立即有伙计上前迎接,递来凉茶。 难得来了个那么俊俏的男人,年轻的伙计看得两眼都发直了。「公子要典当什么呢?」 「我想典当这块玉。」秦钰棠摊开掌心让他看手心中的青玉。 「请到前面柜台,我们玉鉴师会为公子估价。」 「外头很热,他们怎么不进来喝凉茶?」阿哲喃着。 秦钰棠往后一看,只见那对母子在门口探头偷看着,模样有点奇怪。 接着,他让玉鉴师观玉,一头白发苍苍,眼露精光的玉鉴师夸道:「好玉!公子,你要死当或质押?死当可有一百两呢。」 「死当。」秦钰棠即答,对价钱没有意见,只好奇的看着放在柜台内各式各样的典当货品,有笔、茶壶、锅子,连活生生的猫都有。 「我们店里什么都能当呢!」玉鉴师摸摸白胡子笑道,接着递出一张纸和一张银票。「这是当票,在上头签名盖手印就行了,记得收妥银票。」 秦钰棠收了钱,在当票上签名、盖手印,玉鉴师接过后收妥当票。 门外有个年约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甜美、气质沉稳干练的姑娘,在看了门口那对探头探脑的母子一眼后旋即踏进店内。 她是陆香芙,金来当铺的掌柜,但她并不喜欢被叫掌柜,觉得太老气横秋,于是店里的人都尊称她一声香芙小姐。 年轻的伙计一看到她马上递上凉茶,再指向站在柜台前的年轻男人道:「香芙小姐,那位公子以前没见过,是个外地人,长得可俊了。」 听到是外地人,陆香芙追问道:「他是典当还是……」 「他是拿了块玉来典当,换了一百两银票。」 陆香芙将凉茶交给伙计,看到那公子离开柜台要走了,她连忙走过去询问道:「请问公子为何要典当?」 听到突然有道声音响起,秦钰棠望去,看到了个相貌清秀的姑娘在对自己说话。她的年纪约莫有二十了,还梳着未嫁姑娘的发型,双眸映着熠熠精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有这样精明的眼神。 「刚好需要钱。」他回答道。 他转过头来时,陆香芙终于明白伙计为什么会特别说他长得俊了。 他确实俊俏,五官细致漂亮,唇红齿白,那斯文温和的气质更是让他不带有一点侵略性,光看着他就觉得如沐春风,十分舒服,不过她毕竟有些历练,不会迷恋男人好看的外表。 「跟外头那对母子有关吗?」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姑娘怎会知道?」秦钰棠露出惊讶神色。 陆香芙说下去,「那位大娘是不是说,她的儿子或女儿病了?提醒公子一句,有些人会仗着外地人不知自己的底细而骗取钱财,请小心防范。」 秦钰棠当她是当铺里的好心客人,十分客气的微笑道:「谢谢姑娘提点,我会注意的。」 陆香芙看他眉头皱也不皱,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又嘱咐道:「公子,请你小心,他们是惯犯,不敢进店里是因为怕被店里的人认出……」 「姑娘,你真的很有善心,谢谢你。」秦钰棠仍微笑道,温润的眸子带有感激,然后朝她有礼的点了头后便越过她往店门口踏去。 「少爷,等等我!」阿哲听得脸色发白,突然想起主子并没有将银票换成银两,他有着很不好的预感,急急追了出去。 陆香芙看到他踏出店门,叹道:「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出身,教养不错,这种人也会被骗吗?」 在柜台里的玉鉴师拂着胡子笑道:「要是那位公子真反悔把玉收回去,我们就得不到这块玉了,这块青玉真漂亮,多卖一点钱还是会有人抢着要的。」 「说的也是。」陆香芙眸底闪烁着精光,笑了笑说。 这时候在店外,秦钰棠将银票给了那位妇人,她生平没拿过那么大面额的银票,双手都在发抖着,脚也在颤抖,大谢过恩人后才偕同儿子离开。 第二章 阿哲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流下两行泪,哭了。「少爷,那是一百两啊!你不该全给他们的,刚刚那位姑娘说了,他们是骗子呀!」 「我知道那个大娘是骗子,破绽太多了,说儿子下不了床,又说儿子刚满六个月,六个月的婴儿怎么会自己下床呢?更奇怪的是,她说丈夫死去很多年,那那个婴儿从哪来的?」秦钰棠缓缓说出有异状的地方。 阿哲瞠大眼,激动道:「少爷,你明知道他们是骗子为何还要给他们钱?」 秦钰棠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钱,她想要就给她吧,或许她有这个需要。」 「少爷,你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啊,什么不过是钱,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那个骗子才骗十两,世子爷就给了她一百两,她肯定乐得以为遇上散财童子了……阿哲真的想一头撞死算了。 但看到秦钰棠往前走向大街,连等都不等他,他也只能忍下悲愤,爬起来追过去。 唉,世子爷虽然没有实权,但至少也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不知民间疾苦,没有管过帐,也不知一般的物价为何。 世子爷觉得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花就花,很是鄙视那些锱铢必较、看重名利的人,花钱更是随便,对他而言银子不过就是数字而已,因此国公爷很担心,世子爷再不改改性格,继续出手阔绰下去,总有一天国公府会入不敷出。 不知道世子爷娶了妻会不会改变?有那样的姑娘能让他改变吗?阿哲感叹地想,看到主子走更远了,更快地追上,「世……少爷,等等我呀!」 天际一声响雷后,倏地下起了滂沱大雨,这一下就下了两个时辰,完全没有停歇。 雨一下便没客人上门了,在送走几个借伞、借蓑衣的客人后,店内变得空荡荡的,伙计们无事可做纷纷聊起天来。 陆香芙站在大门口,看着这一时停不了的大雨,叹气道:「我原本还想到饭馆去看看呢,过些日子就要开店了,有大大小小的事等着我确定,这下去不成了。」 玉鉴师管伯走来她身边,面带笑容劝道:「芙儿,反正也去不成了,你就到楼上歇息吧,这些天你当铺、饭馆两边跑也累了。」 「哪能休息啊,我还有帐要算呢!」陆香芙踅回柜台前坐下,拿起算盘准备做帐,一点都不敢松懈。 外人都看她这个掌柜当得风风光光的,钱赚很多,他们却不知她要让这家快倒闭的当铺起死回生付出了多少心血。 在刚接手时,第一年是惨赔的,因为根本没客人上门,之后她用比别家当铺还低的月息来吸引客人,再用她敏锐的好眼光转卖流当品,这才渐渐有了生意,然而,她并没有雄厚的本金能支出银子,因此赚不了什么钱。 于是,她做出生平最冒险的事—用这家当铺抵押,向钱庄借钱投资买卖南北货,靠着她对货品的敏锐度和好眼光,一来一往间才终于赚到钱,有更多的本金收购更有价值的流当品并赚取价差和月息。 盈收稳定后,她发现店铺太小了,无法跟一些老字号的当铺相比,也打不出名气来,于是她买下左右两侧的房子打通,又重新打了招牌,将金来当铺四个字打造得更显眼;并且更重视客人们的感受,要求底下伙计要对客人亲切和蔼,真正做到来者便是客,不能看人家穷苦就瞧不起人。 这么一来,她的生意确实大有起色,赚了更多的钱,名气也有了,成为百姓口耳相传的知名当铺之一,但她却开始感到不安。 开当铺是有风险的,必须有大笔银钱流动周转,要是哪天出了什么闪失,赔了大钱怎么办? 于是她兴起开饭馆的念头,多个副业总是好的,可以多赚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尤其是趁当铺生意稳定时做是最好的。 刚好她手上有一道独门秘方,那道菜好吃无比,让她舌头都融了,她相信只要当成招牌菜推出,肯定会大受欢迎,她看准这个商机,认为一定要开饭馆才行。 只是开饭馆也不是件简单的事,锦城县里的饭馆、客栈太多,竞争非常激烈,想要赚到钱必须持续稳定的经营,因此她得更加小心顾好当铺的生意,只有当铺稳定,她开饭馆时才有办法长期经营。 管伯看她像个拚命三郎似的拨着算盘,摇了摇头道:「这么多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帮你吧。」 「管伯,谢谢你。」管伯是个让她很放心的长辈,因为有他这个眼光绝顶的玉鉴师在,她的当铺才能经营到今天,她不在的时候也是管伯帮忙盘帐的。 「唉,我对拨算盘最不在行了,这个糕点多吃点才有体力。」一个四十多岁、虎背熊腰却笑容和蔼的中年男子将桌上的一盘糕点递给她。 「谢谢魏叔。」陆香芙感谢道,魏叔年轻时在镖局做过事,是有拳脚功夫的,有魏叔在,就没有人敢在当铺里闹事,她也不用担心有人寻衅。 「丫头,我泡了人参茶,快趁热喝。」田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她左手吊着固定的板子,右手端着茶杯朝陆香芙走来。 陆香芙看到她,蹙了秀眉,「田婶,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 「有什么好休息的,不过是手骨断了,还有另一只手可用啊!」田婶将茶放在柜台上,见她还不喝,不快的叨念道:「发什么呆,快点喝,你这丫头都没好好睡,晚上还在看帐,别以为我不知道……」 田婶唠唠叨叨说着,陆香芙微笑,怀着感恩之心喝起人参茶。 田婶负责煮三餐和整理杂务,因为有她在,她才能安心工作。 他们都是上一代当家的人,这五年来陪她住在当铺里,陪着她胼手胝足地打拚,将小小的当铺扩建得那么大,在她心里,他们早就是她的家人了。 「田婶,我再找个人帮你吧,帮忙煮饭也好。」陆香芙搁下茶杯道。 田婶前几天买菜的途中跌倒摔断手骨,大夫说得休养一个月才会好,少了一只手,做起事都很不方便。 田婶挥挥右手道:「别!有需要人我找个店里的伙计来帮我买菜、打扫就行了,接下来要开饭馆,开销很大,别再花钱请人了。」 不过其实客人一多,店里的伙计也抽不出空帮忙。陆香芙暗暗地想,还是另外聘个人来帮忙好了。 「丫头,最需要人手的是你,你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就有帮手帮你了!」 当陆香芙看到田婶指着自己时,心里吓了好大一跳,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了。 「田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芙儿,你田婶说的没错,一个女人家要开当铺还有饭馆太吃力了,有个男人帮忙总是好的。」管伯抬头附和,很认真地道。 魏叔拍拍厚实的胸膛道:「芙儿,挑男人就交给我!魏叔当年在镖局做事,可看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 一旁的伙计们听到都笑了,纷纷说着「香芙小姐在害臊了」之类的话。 陆香芙无奈一笑,「你们真是的,男人一看到我年纪大,又知道我是金来当铺的当家,都溜得比什么都快,谁敢娶我?」 她知道的,纵然她将当铺经营得有声有色,赢得许多赞美,人们还是会窃窃私语的批评她,说她出身于富商陆家,好好的闺秀不当,竟抛头露面当掌柜,是家门之耻,说她败坏妇德,活该嫁不出去。 但他们不知,她在陆家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娘早死,爹不疼,嫡母欺凌她,她没有一天过过好日子,在她十七岁时他们还联手逼她嫁人,她愤而抵抗却被赶出陆家。 她孤苦无依,没有银子,最后在街上饿昏了,当时,是她的义父义母收留她,他们就是这家当铺的上任当家,他们是非常善良的好人,总是借钱给穷人以至于入不敷出,当铺面临倒闭;膝下无子的他们甚至收养了她,带给她温暖的亲情,所以在他们死后,她继承了金来当铺,想为他们守住这家当铺,就算名声败坏、没人敢娶她,她也不在乎,她早就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了。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找不到人娶她,但那些觊觎她身价的人,她宁可不嫁。 陆香芙这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静默了,气氛变得凝重。 「傻丫头,别这么说,总有一天一定会有疼惜你的人出现的……」田婶心疼道。 第三章 管伯和魏叔也想说什么来安慰她,但大男人的他们说不出口,而伙计们年纪小,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陆香芙不想让他们担心,正愁着要怎么转移话题时,正巧有客人上门了,是两个淋得湿答答的人,其中一个似乎是身子不适,被另一个搀扶着。 地上被印满湿答答的脚印,店里没人计较,魏叔过去搀扶,让人躺在长榻上,伙计们则动作飞快的去拿乾布巾。 「这位小兄弟是怎么了?」魏叔问道,摸了那人的额头,又抽回手道:「天啊,烧得好烫!」 这时候陆香芙也离开柜台,上前关心,当她看清楚来人时吓了一跳,竟是早些时候那位被骗的客人。 原本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秦钰棠现在衣衫都湿了,头发也湿了,模样十分狼狈,他露出歉笑道:「很抱歉,我的小厮淋到雨发烧了,我没有银子让他看病,可以拜托你们帮个忙吗?」 闻言,陆香芙惊诧问道:「公子,你不是当了一百两的银票吗,怎么会没有银子……难不成,你把钱都给了那个大娘?」 秦钰棠望向她,认出她是早些时曾好意劝过他的姑娘,心里疑惑她怎么还在这,倒是管伯也认出他来了,向他介绍道:「公子,这位是我们当家的,陆掌柜。」 秦钰棠原本以为陆香芙是当铺客人,听到她是掌柜,面露错愕。 陆香芙蹙起秀眉又道:「你真的给了?我说过了,那个大娘专门骗外地人。」 秦钰棠终于有反应了,温吞的朝她笑了笑道:「我想那位大娘真的有困难,她说她小儿子病了,和她的大儿子一起跪下来求我帮她,不像是假的。」 陆香芙真是说不出话了,这个人是脑子有病吗?他是笨蛋吗?她都警告过他了,他还被骗!而被骗光所有钱,沦落到这地步,他竟还帮骗子说话,还笑得出来不过她也真是的,她都得到那块上好的青玉,可以赚到可观的差价了,何必在意他是不是受骗,将当来的钱全给了那个大娘? 陆香芙揉揉略疼的额际,挤出微笑道:「魏叔,能帮我去请大夫吗?」 不用她说,魏叔早在一旁穿起蓑衣。 秦钰棠一直在等她回应,听她说要请大夫,立即朝她露出无比感激的笑容道:「谢陆掌柜帮忙,我会写信请家父寄钱过来的。」 钱被骗光了,只能伸手向家里人要钱吗? 这下陆香芙更觉得他是个空有脸蛋、娇生惯养的无用公子哥了。「不急,等病好了再说。」她客套地笑着,接着吩咐伙计,「去烧水吧。」 她旋即请管叔帮忙将病人扶到二楼去,换去身上湿衣,免得愈病愈重。 没多久,大夫来了,开了药方,说是好好休息,吃个两、三天药就好了。 阿哲被安置在二楼的客房里,客房是木板大通铺,阿哲躺在棉被上,身上也盖了条厚重的被子。 秦钰棠一直等到阿哲喝了药才去沐浴更衣,他的衣服都湿了,竹篓里的另一套换洗衣服也被雨打湿了,幸好管伯借了他衣服穿,只是衣料粗糙了点,令他的颈子泛起片片红点,他忍不住抓了起来。 手微顿,想起陆掌柜看他的眼神,秦钰棠撇撇唇道:「我好像被当成笨蛋了啊。」 「世子爷……」阿哲不知何时醒的,发出虚弱的声音。 「好多了吗?」秦钰棠立即转过身,坐在阿哲身边关心问道。 「世子爷,对不住,要不是我病了,你也不用求人……」阿哲内疚道。离开当铺后,他和世子爷到了钱庄取钱,想雇辆马车回国公府,没想到钱庄不知为何竟不让世子爷取钱,他们只能悻悻然的离开。 踏出钱庄没一会儿又下起大雨,他们来不及躲雨就淋湿了,而后他感觉头晕脑胀,全身乏力,世子爷看他发烧了便带着他到最近的医馆求医,可都因为他们没银子,大夫不看病,最后世子爷只好冒雨带他回到当铺。 这一路走来,虽然他烧得重,头昏昏沉沉的,但一直有听到世子爷为他拜托别人的声音,世子爷为他到处求人,让他万分内疚。 「在说什么傻话,你好好睡,明天病就好了。」秦钰棠替他拉好被子,眸里充满关怀。他们一块长大,他早将阿哲视为亲弟弟了。 「世子爷,如果那一百两没有给……」 知道阿哲想说什么,秦钰棠更快地截住他的话,「别担心,我捎封信回去,爹就会寄钱来了。」 今天虽然淋得一身湿,又因为没银子被到处驱赶,还落得求人的地步,在秦钰棠心里仍不觉得自己的散财行为有什么不对。 当铺二楼是住家,有五间房,陆香芙,管伯、魏叔和田婶各一间,只剩一间空房,陆香芙只好安排他们两个男人住一间。 而秦钰棠不想因世子爷的身分惹来有心人士的接近,便谎称自己叫玉棠,是京城商人之子。 秦钰棠在国公府过惯了优渥的生活,但因为他一向以自己视名利富贵如浮云、金钱财帛如粪土的清高出尘为傲,所以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故而即使一文不名流落至此他也不计较,对吃食也不挑剔,一切入境随俗。 平日他会一边照顾阿哲一边看管伯给他的书,有时也会到楼下当铺走走,和人聊天,个性随和、没有架子的他很快和当铺里的人打成一片,只除了和陆香芙没有太多话聊,但彼此也是以礼待之。 秦钰棠这一住就住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阿哲的病全好了,能跑能跳,秦钰棠也等到了父亲快马寄来的信。 然而打开一看,里面没有任何银票,就只有父亲写满了教训他的话,父亲不信阿哲生病的事,认为他把钱胡乱挥霍完才回来要钱,再加上国公府总管回报他光是这一个月在钱庄支领的银子就超过府中一年的用度,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即刻通传各地钱庄禁止他再支领银子,要他自行想办法回国公府,用走的也要走回来。 「世子爷,怎么办?」阿哲看得心惊不已,原来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无法在钱庄取钱,看来国公爷是狠下心了,要世子爷走回去,那可得走个十天半个月以上呀!秦钰棠看着信,脑中一片空白。 出生以来,他从来不缺钱花用,也不把钱当成一回事,父亲不寄钱给他,他第一次觉得没钱很不方便……一点点的不方便而已。 当秦钰棠和阿哲手拿着扫把和水桶被带到一个地方时,阿哲沉不住气地发飙了,「真是太污辱人了,竟叫世子爷你扫茅厕!」 秦钰棠回过了神,勾起从容的笑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欠钱还债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就稍微忍个几天待在这里工作吧。」 忍个几天?阿哲冒着汗,不敢说四两可是一般人得工作几个月才赚得到的钱。 虽然秦掌柜说会支付薪晌,但以世子爷花钱如流水的速度,搞不好他们在回去途中就会盘缠用尽……他得小心守好荷包,绝不能让世子爷碰到钱! 阿哲看到秦钰棠向前想打开茅厕,急忙阻止了他,「世子爷,怎么能让你打扫茅厕,你去旁边坐着,我来就好。」 「没关系,扫茅厕而已,又不是大不了的事。」秦钰棠更快的打开门,但一股味道随之扑鼻而来,令他往后退一大步。 阿哲也觉得臭,但在主子面前不敢喊臭,只提着水桶倒了水,再拿扫把进去刷啊刷的。 秦钰棠不知道该怎么打扫,看到阿哲有动作,便跟着他一起做。 阿哲刷到一半,小心翼翼的睇向秦钰棠的侧脸问道:「世子爷,陆掌柜要你工作抵债,你觉得她……」 「俗不可耐。」秦钰棠停下动作,轻声喃出这四个字。 「世子爷,你说什么?」 秦钰棠抬起头,朝阿哲笑得极温和亲切,「陆掌柜她帮了我大忙,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她要客气点。」 阿哲摸了摸鼻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放心,又小心翼翼问道:「世子爷,那个叫魏叔的人让你扫茅厕……」还打了世子爷的玉臀,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看得一颗心惊悚地猛跳着。 世子爷表面上看起来随和、脾气好,总是面带微笑,不生气也不爱计较,可是,只有他这个和世子爷一块长大的贴身小厮知道,其实世子爷他…… 「怎么会呢,打扫茅厕,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秦钰棠微笑,笑得愉悦,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刺眼。 第四章 隔天一大早,当铺开店的半个时辰前,陆香芙帮忙田婶做了早饭,秦钰棠、阿哲和管伯都陆续前来吃早饭,魏叔是最后一个来的人,他手捂在臀后,刚想坐下来吃早饭,又痛得跳起来。 「魏叔,你怎么了?」陆香芙为每个人添着稀饭,看到魏叔从椅子上跳起,狐疑地问道。 「没、没事,我站着吃饭!」魏叔捧着碗干笑,怎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知道他屁股痛。 「该不会是跌下床撞到的吧!」田婶不客气的瞧了他臀部一眼。 管伯瞟了眼,淡定道:「阿魏,待会儿到我房里,我拿罐药给你擦擦就没事了。」 「谢陆掌柜。」秦钰棠这时从陆香芙手上接过粥,含笑谢了声,便随意夹起花生、酱菜配粥吃,似乎很习惯吃这么朴素的菜色似的。 阿哲盯着坐在邻座的主子看,主子看起来一派自在,心情很好,他倒是心虚的想把脸埋入碗里。 用完饭,一伙人都去准备开店,秦钰棠和阿哲则留下来帮田婶洗碗。 田婶平日的工作就是煮饭、洗衣、洗碗和打扫,手伤后做起事来格外不方便,如今多了这两个帮手,她轻松多了。 但秦钰棠并不擅长做家事,洗碗这种活,昨天他是生平第一次做,今天是第二次,还做得不顺手,一个不小心手上的碗就滑出手心,锵的一声跌碎在地。 秦钰棠盯着碎了一地的碗,满脸歉意的朝田婶道:「很抱歉,我打破了。」 田婶笑咪咪道:「没关系,阿棠,你以前没洗过碗吧,会愈做愈惯的……」 虽然芙儿丫头嫌他笨又娇生惯养,但她看这年轻人可是愈看愈中意,他对长辈谦和有礼,个性温厚,而且又长得俊,赏心悦目…… 锵,又破了。 阿哲也祭出和主子一样带有歉意的表情,「很抱歉……」 田婶不客气地怒瞪着他,「这碗花纹那么漂亮,你这浑小子竟给我打破了,真是笨手笨脚的,给我赔钱来!」 阿哲脸色惊恐的缩着脖子,这待遇也差太多了! 秦钰棠在洗净最后一个盘子后开口问道:「田婶,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田婶想了想道:「来洗衣吧,我只有一只手,怪不方便的。」 「什么,洗衣?!」阿哲望向主子,洗衣可比洗碗难多了,世子爷他行吗? 「我知道了。」秦钰棠沉稳的点头,自从他昨天亲手刷过茅厕后,他就觉得天下无难事了。 田婶看他完全没有抱怨的点头,有些愧疚地道:「阿棠,真是委屈你了,你在家里肯定没做过一点活,还有下人伺候着,来这里居然要洗碗洗衣……」 「不,能帮得上田婶的忙那真是太好了。」秦钰棠和煦地笑道:「我娘如果还在,就是田婶你这岁数,我也希望能帮她分担些活计。」 天啊,把她当成娘,太窝心了!田婶听得心花怒放,亲热的扣住他的手臂道:「走吧,我们一块到外头洗衣,洗好太阳也大了,刚好可以晒衣服。」 阿哲提步想跟上,田婶却突然转过脸凶道:「衣服放在浴间的篮子里,还不快去扛来!」 就这么一连三天,秦钰棠就在扫地、拖地、洗碗、洗衣、洗米、洗菜中渡过,说累也还好,不算很费力气的工作,但重复做一样的事倒是让他感到百般无趣。 今天早上因为有个伙计病了,当铺人力吃紧,抽不出人手来陪田婶去买菜,于是秦钰棠自愿陪田婶去,顺便帮她提菜。 但在出门前一刻,田婶膝盖突然疼了起来。 「唉,我真是老了不中用,又走不动了……」田婶不舒服的揉着脚。 秦钰棠见状体贴道:「田婶,我跟阿哲去就好,你留下来休息吧。」 「你要去买菜?你会吗?」田婶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买菜有什么困难的吗?秦钰棠泛起笑道:「交给我吧。」 「那好,我跟你说上哪买。」田婶交代着怎么走后,又在纸上写满要买的肉和菜,最后拿了菜钱给他,还宠溺的对他道:「阿棠,有什么喜欢的、想吃的都尽管买回来吧。」 秦钰棠便和阿哲一起踏出当铺,往菜市场的方向去。 菜市场上有卖鱼、卖肉、卖菜以及各式各样的南北货,每家店家、摊子都使出浑身解数招客,吆喝声不断。 「真热闹啊,人好多!」阿哲被关在当铺里做了几天活,现在一出来就像得到自由的鸟儿,兴奋非常。 秦钰棠专注看着田婶给的单子,上面写着要买两斤牛肉以及红萝卜、冬笋、小黄瓜、地瓜、芥菜、空心菜、鱼等还有姜蒜等共三天份的菜。 卖肉的摊子非常多,客人也很多,他左看右看,看到有一家招牌写着「牛」字的肉铺子,现下没客人在等,马上朝那摊子走去,开口道:「来两斤牛肉。」 肉贩闲到发凉,终于盼到一位客人了,马上热情招呼道:「小哥,这块牛肉是最好的,用炖的肯定入口即化,来一块好吗?」 秦钰棠看到牛肉色泽新鲜,也不啰唆的点头道:「好,就这一块。」 肉贩喜形于色道:「谢客官,总共一两银子!」 秦钰棠立即自钱袋掏钱出来,肉摊见他那么爽快,更笑开怀道:「客官,我帮你包起来。」 阿哲瞪凸了眼,在主子耳边小声道:「世子爷,两斤牛肉要一两银子也太贵了,难怪这家会没生意……」 秦钰棠听了没说什么,只是从肉摊手上接过捆好的牛肉让阿哲拿着,然后往前走,看到有卖红萝卜的,便停下来挑了四条漂亮的。 「三十文,谢谢客官。」 秦钰棠一付完钱,阿哲马上看到有个大娘同样买了四条红萝卜,一杀价,三十文马上变成十五文。天啊,差了一半!他立即追上主子,提醒主子道:「世子爷,你要杀价……」 「四十文!」 「二十文!」 「三十五文!」 「三十文!」 「成交!」 秦钰棠正巧看到有个大娘正拉高嗓门向小贩杀价,马上快步走开。 接着他来到鱼摊买鱼,鱼贩看他是个大男人,认定他不会斤斤计较,帮他挑了最贵的鱼,喊出的价钱也比别家贵,秦钰棠果然付帐了,花钱完全不手软。 阿哲可是热汗直流,他虽然没有比较会买菜,但也知道一条鱼不会那么贵。 不行,果然不能让世子爷拿着钱袋…… 阿哲看准秦钰棠手上拎着的钱袋,想找借口帮他看管,可秦钰棠买菜的速度快到让他来不及开口,他抱着笋子、地瓜、小黄瓜等青菜,重得差点往后一栽。 偏偏这时候有个摊贩又推着车从他面前经过,挡住他的去路,让阿哲追不上,只能高呼道:「少爷——」 秦钰棠不知阿哲落在后面,只顾着看单子回想自己还缺什么没买。 当他确认无误后转过头,才发现阿哲不见了。「这小子跑去哪了?」 秦钰棠也没伤脑筋太久,横竖他知道怎么回去。 市集很大,拐个弯后竟也有在卖衣服及日常杂用的,还有锅具。 看到锅具,秦钰棠想起田婶用的那个锅已经很老旧了,还凹了个窟窿,既然田婶说他可以买他喜欢的东西,他就帮她换一个吧。 「客官啊,这个锅子最好用了!」 秦钰棠左看右看,对材质不够满意。「还有更好更耐用的吗?」 客人想要更好的货,店家自然开心了。「有、有,我马上拿来!」 这回店家拿出来的货,秦钰棠果然很满意。 「客官,这个保证能用个十年都不坏,可是最好的了……」 「多少钱?」 店家说了价钱,又看秦钰棠二话不说、毫不啰唆的掏钱出来,眼睛都亮了。 「谢谢客官,欢迎再来!」 秦钰棠扛着用绳子捆好的锅具准备回当铺,路上看到有卖簪子的小贩,匆匆一瞥,被一支白色典雅的簪子吸引了,突然觉得很适合陆香芙戴,就顺手买了。再往前走,他看到有家卖画的店铺,门口摆了几张风景画,又想起当铺内只有金蟾蜍和用来做风水摆设用的招财物,太俗气了,不如他买张画回去好了,挂在当铺墙上会让店里高雅一点。 「公子,你的眼光真好,可惜这张画早一刻被订了,等会儿就要出货了。」 挑了半天总算找到顺眼的,老板却这么道。 「被订了?」秦钰棠惋惜着,这张瀑布画的画功精细,意境也很幽深,是幅难得的好画。 第五章 老板精明的眼一闪,「公子,你那么喜欢的话,我们马上请画家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过个三、四天送到府上,如何?」 秦钰棠听到还买得到,满意的弯起唇角。「好,那帮我画一幅。」 「至于价钱嘛……」老板搓搓手,在他身边兜了一圈,看到他气质好,穿的衣袍料子也好,看起来是个有钱人,马上抖起肥厚的唇角道:「因为画家的功力好,画得很精细,卖得也很抢手,所以是五……不,是三十两!」 老板狮子大开口,心想这个客人是付得起高价的,若嫌贵,再砍个半价以上自己还是有赚头。 只是秦钰棠却连砍价的念头都没有,完全不质疑这三十两贵得太离谱,掏出荷包就要付钱,倒了倒,钱袋刚好只剩三十两。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老板飞快取走银子,递给他收据。 秦钰棠在收据下签了名,留下金来当铺的地址后踏出了画铺。 阿哲这时总算从后面跑来了,手上抱着鱼啊肉啊菜的,汗如雨下。「世子爷,你跑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世子爷,我刚才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说是金来当铺生意会那么好,是陆掌柜借钱给穷人,为了拿回钱,将那群穷女人藏在某个地方,不择手段逼迫她们卖身还债……」阿哲激动的说,秦钰棠则耐心的听着。 「世子爷,你得小心了,要是不快还完银子,你有可能会被卖去小倌馆……」 秦钰棠温厚一笑,「冷静点,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想是谣言。」 阿哲回了神,想想也对,陆掌柜是要他们工作抵债,但也没有荼毒他们,对他们也算不错,不像是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或许真是谣言。他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他才放松没一刻,注意到主子手上扛着的锅具时,他又马上屏息问:「世子爷,这是哪来的?」 「买的,田婶的锅子坏了。」 阿哲开始发抖,他知道,世子爷一定很爽快就买了。「那荷包还剩下多少钱?」 「没了。」 「没了啊啊啊??」 他记得田婶说过,那是半个月的菜钱哪,他真为没帮世子爷看好荷包而懊悔不已。 这时候阿哲还不知道,他家世子爷还订下了一幅三十两的画呢。 陆香芙近来太忙了,当铺和筹备中的饭馆两边跑,周遭发生了一点变化,像是饭桌上吃的鱼和肉比平时贵,或是蔚房里多了新的锅具,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就连秦钰棠送给她一根簪子,也因为当时她在忙便搁在桌上忘了,等她看到那根簪子,想到要问他哪来的钱买簪子,却莫名收到一幅画时,她才发现事态严重。 「你是说,我们当铺订了这幅画,而且已经付清钱了?」陆香芙错愕的看着刚收到的画。 「是的,这里有收据。」画店伙计递出一张纸。 陆香芙抢过收据,当她看到秦钰棠的名字,先是错愕的瞠大眼,再看到底下的金额时,又是一阵头晕。 那家伙花了三十两买这幅画?!陆香芙心里烧起了轰隆隆的怒火。这幅画哪值三十两了!在她看来,能卖个二三两就不错了,他竟会买下这幅画……不对,他哪来的钱? 陆香芙脸色难看的想要退货,可是不能退,人家钱都收了,无缘无故怎会让她退货,她只能让画店伙计就这么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香芙心里满是疑惑,拿着画朝厨房走去,这事得问当事人才能明白了。 来到厨房,她看到秦钰棠在洗碗,还挺勤快的,倒是阿哲洗到打起瞌睡来了。 秦钰棠看到她来了,微笑朝她颔首道:「陆掌柜,田婶不在。」 自他跟着田婶做事后,她就不再过问他的事,他们之间除了打招呼外,几乎没交集,看到她来,他自然认为她是来找田婶的。 「我是找你的。」陆香芙走向他,朝他摊开手上的画轴,「这画是你买的?」 「原来已经送来了。」秦钰棠看到画便搁下了碗,拿干布擦手,再从她手上接过画仔细看着,「果然画得一模一样,画得真好……」 真的是他买的!「这幅画要三十两,你哪来的三十两?」陆香芙追问,真怕心头那不好的预感会实现。 秦钰棠收妥画,含着笑,慢条斯理地答道:「前几天田婶让我帮忙去买菜,要我尽管买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买了这幅画。」 陆香芙脸色一白,倒抽了口气,「你是说……你用田婶给的钱,买了这幅三十两的画?」 阿哲听到陆香芙的惊呼声都吓醒了,差点没打破碗。「少爷,你买了三十两的画?!」 田婶刚好踏入厨房听到,惊诧地问:「什么三十两的画?」 陆香芙双眸充满不解的望向田婶,「田婶,你要他买菜,怎么会给他那么多钱,还要他尽管买他喜欢的东西,他买了一幅三十两的画回来呀!」 田婶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要阿棠买菜,不过才给了他六、七两……」她像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难不成是我拿错荷包了,把要修缮围墙的钱给……」 前几天阿棠买菜回来说他把钱都花光时,看在他贴心为她买了新锅子的分上就没苛责他,没想到她竟拿错荷包,而他花光了里头的钱…… 「天哪!」陆香芙听得头都发晕了,那笔钱是她给田婶的,田婶有认识的工人,她托田婶找人来修围墙,结果钱都用来买那幅价值不到五两的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看他帮田婶做事,放得下身段,什么都肯做,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怎知他却出了纰漏,她真的好想掐死他! 「少爷,你真的是……」阿哲也差点昏倒,还以为主子花光了田婶的钱,田婶不计较就没事了,哪知主子却用了三十两这么大笔的钱买了一幅画……世子爷这次真的闯祸了! 秦钰棠看他们三人打击甚大,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幅画不好吗? 「当铺里的装潢和摆设太俗气了,所以我才会想买这幅画挂在当铺内,好让当铺看起来高雅一点。」 陆香芙听不懂什么俗不俗气,高不高雅,她只知道一件事——「玉公子,这幅画分明不值三十两,你被骗了。」 他被骗了?秦饪棠更不明白了,客气的反问道:「一幅画三十两,甚至五十两,一百两以上的都很常见吧?」 陆香芙清秀的脸蛋扭曲了下,又很快地恢复正常,却是笑里带剌道:「玉公子,你说的是京城里卖名画的画铺吧,你这画是在菜市场里买的,完全不能比,二三两是行情价,再杀个价,可以买到二两以下,那老板看你是外地人,又是个公子哥,才故意出高价的,你却着了他的道,被坑了十倍的钱……」 天呀,她好心疼她的钱!每一两银子都是她努力挣来的呀! 秦钰棠无关紧要的听着她说,钱这种玩意,他就算多付了百倍也不会在意的,但是她看起来很在意,好像他犯了很严重的错。 陆香芙一说完,又想到他买的簪子,连那个新锅子似乎都是他买的,急着问道:「那支簪子你买多少钱?」 秦钰棠反应很快地答道:「一两。」 陆香芙扶了扶头,唇角抖了抖,「那样成色的簪子五百文都嫌贵了。」她猛地想到他花钱这么随便,那买菜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于是她走到菜篮子旁,拿起一根红萝卜,「这个你买多少?」 秦钰棠记忆力奇好,「四根三十文。」 「四根三十文?」萝卜一根不过几文钱而已,陆香芙秀眉大蹙,又问:「那昨天晚上吃的那条鱼呢?」最近的菜几乎都是他去买的。 鱼肉本来就很贵,田婶平时都不大舍得买的,只是偶尔给大家加个菜,所以当秦钰棠说出价钱时,她吓了好大一跳。 她捂着心脏问下去,他买的每一样菜都问,最后问了锅子的价格,她终于发现,他不只是个会被骗子骗的笨蛋,他还是个不知物价又不懂得杀价,出手阔绰的笨蛋! 秦钰棠被她一一问价钱,看得出她很在意他多花的那些钱,他充满诚意地道:「陆掌柜,我很抱歉,我不该自作主张买画的,也不该买贵了东西,我会赔你的。」 陆香芙听得很火大,叉起腰,犀利地迸出一串话。「你要怎么赔?又要你家人寄钱来赔吗?还是打算继续工作抵债?你晓得你要工作多久吗?一般百姓一个月的生活用度不过几两,你的债还没还完,现在又欠下这幅画的钱,你可知你要做好几个月的活才能还完债!你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吃饭不知米价又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第六章 她的性子向来沉稳,很少这么暴怒的,但她真的是忍不住了,她生平最讨厌、最讨厌浪费钱这种事了! 「你、你……给我过来,让我好好教你!」她朝他比了比,要他跟过来。 「丫头……芙儿,别这样,有话好好说……」田婶平时比谁都凶,但看到陆香芙难得发脾气也吓到了,追过去想劝劝她。 阿哲也心脏猛跳,干笑的望向秦钰棠。「少爷,这次是你理亏,你不能……你要忍耐……」 秦钰棠不在意的噙着笑,双眸似闪烁着什么光,跨出步伐跟着陆香芙踏出厨房。 阿哲见状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追了出去,他不是担心他家世子爷,他是担心陆掌柜啊!世子爷看起来虽然没有架子,待人又好,但世子爷其实是个表里不一、心机很重的人,一旦惹毛他,他是有仇必报的。 魏叔就是一个例子,他冒犯了世子爷的尊臀,世子爷便半夜闯入魏叔的房间,用针灸的针插入他的穴道,让他屁股痛。 要是世子爷想用针对付陆掌柜……陆掌柜是个姑娘家啊,他得去阻止! 这会儿是巳时了,菜市场里的人潮没有一大早拥挤,逛起来舒服多了。 陆香芙和秦钰棠一前一后隔了几步距离走着,没让田婶和阿哲跟来。 陆香芙拿着一根炭条、抱着一本册子领头走着,秦钰棠走在后方,唇角微勾,一副玩味的表情。 他并不喜欢陆香芙这个女人,在他把钱给了骗子后,她就将他当成笨蛋看待,还怕他会赖帐似的要他脱衣服典当,最后甚至要他工作抵债,他觉得她满脑子铜臭味,俗不可耐。 但也无妨,欠债还钱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是放不了身段,而且她说的也对,他们是各取所需,因此可以接受她的安排,但他饶不了那个敢打他臀部的男人,他最恨别人对他动手动脚,当然要还以颜色。 只是他没想到,跟陆香芙相安无事的日子会这么短,今天竟被她大骂是不食人间烟火、吃饭不知米价又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 比起发火,他心里更大为震惊,他摆着这张温文无害的脸,在女人间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她居然还骂得下去,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个女人劈头教训,大骂他浪费钱。 而且,她还大放厥词的说要好好教他,说得那么愤慨认真,让他很好奇她要怎么教他,于是,他跟着她来到菜市场…… 陆香芙终于在卖红萝卜的摊子停下,看他走来了,对着他道:「大部分青菜遇上水患或大雨都会涨价,红萝卜是最便宜、价位稳定的菜,下雨了对它也不太会有影响,一条顶多两三文,再贵也贵不过五文,你四条买三十文太贵了,记住了。」 说完,她在册子上不知写下什么,接着挑了叶菜类的青菜给他看。 「叶菜类青菜一遇到大雨就会变贵,前些天下了大雨,所以贵了点,但你一把空心菜买二十文太贵了,这时候你要货比三家,才能买到最便宜、价位最合理的菜,好好记住……」 她在写什么?秦钰棠凑上前看,发现她在册子上写下青菜名和价格,写得极用心。 陆香芙往前看,看到前面有卖牛肉的摊贩,问他道:「你买的牛肉,该不会是跟那个老板买的吧?」 秦钰棠没有响应,只是盯着她认真的表情。 陆香芙径自续道:「那个老板卖的牛肉向来比别家贵一点,不知道的人都会被他算贵。记住了,以后你买菜,看到生意不好的店要多观察,有可能是卖太贵或是东西不新鲜。」 陆香芙又在册子上写了写,往前走,看到卖干货和卖鱼贝海鲜的店,也跟他分析一下合理的价格及要注意的地方,要他切记别再被骗了。 她一路上抄抄写写,叨叨絮絮,一直没发现秦钰棠正不发一言的观察她。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就是她教他的方法?一样一样的耐心向他解说,又为他做笔记提醒? 「对了,你不会杀价自然会被坑了,我来教你杀价。」陆香芙带着他走向前面一家卖青菜的摊子,挑了几样问老板价格。 「哎呀,是陆掌柜啊,难得看你来,卖你七十文好了。」 「七十文太贵了,三十五文好吗?」陆香芙一下就下杀了一半,她知道对方是看她的掌柜身分才算贵的。 「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哪像陆掌柜你经手就是上百两……」 「不能这么说啊,当铺有时也不好周转……老板,算我三十五文吧,我以后会常光临的。」 「那四十文好了。」 「那多给我一根葱吧,拜托你了,老板你向来很大方的。」 「唉、唉,真是赚不到陆掌柜的钱啊!」 「别这么说,有我光临,今天生意一定会很好的。」 秦钰棠看着她与老板杀价的情况,感到很奇异,跟大婶在杀价时拉开嗓子喊的粗鲁模样完全不一样,她从头到尾面带笑容,像是很开心的在和老板聊天。陆香芙在付了钱又客套寒暄后,提着菜往前走了几步,对着秦钰棠道:「你看到了吗?那个小贩看我是当铺掌柜,就故意算我贵一点,要是我不知价钱就被他坑了。你也是,别人看到你身上穿的衣服,肯定会当你是财神爷,你要学会杀价才不会被占便宜。」 说完,她将册子给了他,叮咛道:「好好读一遍,记住我教你的。那册子上写的,你只要好好记起来,就不会被坑钱……玉公子,你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骗。你不懂物价又不会杀价,是会吃大亏的。」 「你怕我吃亏?」秦钰棠倒是意外,他以为她只是看不惯他浪费钱的作为,原来是担心他吃亏。 陆香芙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对他道:「几年前我也不太会买菜,被坑了好多钱,还买到坏掉的菜或不新鲜的鱼呢,不过这个是可以学的,久了就知道怎么买菜,买东西时也不会吃亏了。」说着,她脸上有点歉意,「说起来我也不能太苛责你浪费钱,你出身好,怎么懂得这些,而且你一个大男人的本来就没有女人细心,怎么会买东西,田婶她真是的,应该要先教教你的。」 她抬起头,认真地道:「虽然你可能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可我就是看不惯你被骗。你已经被骗两次了,上次被那个骗子骗钱,接着又被那个画铺老板骗钱,我想只要你学着对钱精打细算,不随便浪费一文钱,就能变精明一点,不会容易受骗了。即使你家世很好,不缺这点银子,但你若能多省下一些银子去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不是比白白给那些骗子享乐来得有意义吗?」 闻言,秦钰棠浑身一震,迎向她那张清秀的脸蛋,心里浮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一直都觉得她很俗气,充满铜臭味,会买那个白色珠花簪子给她,就是觉得她俗不可耐,也许戴上高雅的簪子能改变她的气质,可现在她的话第一次让他开始正视自己过去那些随便花钱的行为,不但浪费又没有意义,从留下来干活抵债后,他知道赚钱不容易,虽然斤斤计较的很俗气,但以前他视金钱如粪土的行为,原来在别人看来不是出尘高洁有如谪仙,而是像傻子一样蠢,似乎也有违他的初衷,他的确是该好好想想了。 「好了,我们走吧,前面还有几家黑店,我指给你看,以后千万别进去。」陆香芙说完转过了身,继续往前走去。 秦钰棠看着她的背影,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恍惚了。 秦钰棠开始对陆香芙感到好奇。 她不特别美,不够娇媚,一双眼总是闪着精明干练的熠亮,她总是沉静的面对一切,彷佛姑娘家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已离她很远,让他好奇的想知道她的事,以及她年纪轻轻如何成为这家当铺的掌柜。 他不好直接问田婶他们,怕被长辈怀疑居心,便趁客人不多时问了伙讦,得知陆香芙是京城富商陆东隆的庶女,不知为何缘故离家,成为这家当铺上一代当家的义女,继承这家当铺,而田婶他们都是上一代当家聘用的人。 秦钰棠也仔细看了这家当铺,发现这里收了许多不值钱的物品,用数倍的高价收购,却卖也卖不出去,只能一直搁在柜子上。 他突然想起阿哲曾听说陆香芙会高价借钱给穷人,再不择手段逼迫女人卖身还债,所以当铺生意才经营得下去,当时他觉得荒谬,现在也一样觉得不可信,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内情。 第七章 「阿棠,那是别家当铺看我们生意好才恶意中伤的,我们香芙小姐行事光明正大,才不会做这种害人之事。」一名小伙计摇头说着。 「那她为何要高价收购那些劣品?她这么做对生意没有影响吗?」她是个锱铢必较、精打细算的人,不会做赔钱生意吧? 看秦钰棠追问不休,阿哲赶紧将他拉走,紧张道:「世子爷,你怎么一直在问陆掌柜的事?前天你们出去后是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对陆掌柜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么想知道她的事,你该不会是想抓她的把柄,借机报仇吧……」 前两天他和田婶追了过去,陆香芙可有气势了,要他们不准靠近,回来后两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世子爷对过程一字不提,他都快急死了。 秦钰棠拉开了他的手,回头再问一次伙计,非得知道陆香芙这么做的理由,当铺内的生意真的好到可以抵掉亏损? 伙计脸上有点为难,但又无法拒绝回答他,「香芙小姐不爱我们说的,但她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坏事,我就偷偷告诉阿棠哥吧,小姐她用高价收购其实是……」「阿棠,你对芙儿和当铺的事就这么感兴趣呀?!」田婶刚好经过,用好奇的眼神看他。 和阿哲一样,田婶也想知道陆香芙那天带他去了哪里,教了他什么,但他们都不说,现在再看到他向伙计问起陆香芙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对陆香芙多了一份关心。 田婶突然出现,让秦钰棠有些被逮个正着的莫名心虚,但他不慌不忙的微笑道:「当然了,我被陆掌柜教训了一顿,虚心反省过,决定好好向她学习,当然要多知道她和当铺的事。」 阿哲吓住了,不是世子爷教训人,是世子爷让人教训?!世子爷还说他该反省学习什么的,世子爷是中邪了吗?怎么会说这种话? 田婶听到秦钰棠这么说,对于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被女人教训后,还能虚心受教的说要向她学习而感到很感动,便对他说道:「你知道我们芙儿在筹备一家饭馆吧,最近要开张了,那丫头每天都会去一趟,今天她用完午饭后也会去,你就跟在她后头看吧,有些事你看了就明白了。」 未时,陆香芙提着伞踏出当铺,徒步想走到饭馆。 那里隔了几条大街,大热天的,她本该叫辆载客的马车,但饭馆说远也不远,坐马车太浪费银子了,用走的当作散步也好。 走了约一刻,陆香芙来到一条大商街,两旁林立着各式饭馆和客栈,她看了看自家饭馆的招牌,然后绕到后头小巷子里,从后门进去。 金来当铺的名声已经很大了,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还开了一间饭馆,就怕树大招风,惹人嫉妒,所以她一直都很保密,只从后门进来。 「香芙小姐,你来了!」 约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来,有七、八名女子在后门等着她,迎接她到来,她们年龄不一,从二十岁到五十岁都有,有十几个孩子顽皮的在她们之间跑来跑去。 年纪最大、在店里当掌柜的温大娘中气十足道:「你们这像什么样,还不快来向香芙小姐问好!」 一个个年龄从三岁到十岁都有的孩子听到温大娘一吼,立即整齐划一道:「香芙小姐好。」 陆香芙微笑的看了看孩子们,「好乖,去玩吧。」 「是!」孩子们立即跑到左侧刚建好的木屋前,泥地上吊了好几个秋千,他们乐不可支的玩了起来。 二十多岁的洪娘子靠过来道:「我本来还很担心开了店,孩子没人照顾呢,幸亏香芙小姐设想周到,在饭馆后院建了屋子,让孩子们在屋里玩,我们轮流看顾孩子也方便。」 三十出头的梁婶子也道:「是啊,还让大一点的孩子到店里帮忙,让他们有事做,学一点东西,香芙小姐,真的谢谢你。」 「不,孩子们有看顾好,你们工作起来也无后顾之忧,这是我应该做的。」陆香芙看着孩子们追逐嬉戏的样子,心情很好的弯起嘴角。 「香芙小姐,快来帮我看看。」四十多岁的陈大娘拉着她,指着一只插满粉色花朵的花瓶道:「如何?我很久没插花了,不知手艺有没有生疏?」 陆香芙仔细瞧了瞧,点头道:「很好看,店里还有花瓶,我再差人送来,都交给你了。」 「是!」 「这位小哥从哪儿来的?真俊啊!」「是挺俊的,哎唷,这眼睛鼻子嘴唇都好漂亮,皮肤也好光滑。」 「你叫什么名字?」 陆香芙看完花瓶后原本想往饭馆走,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纳闷地往后一看,只见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她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被女人包围的秦钰棠表情没有一点局促,他轻轻拉开搁在他胸口上大吃豆腐的纤手,慢条斯理的朝她走去。 「陆掌柜,田婶说你会来这里,我跟在你后面来的。」他抹了抹额上的薄汗道。 住在当铺里几天了,他也听说她有间饭馆要开了,却只闻其名不见其影,今天才知是开在这条热闹的商街上,她平时也都是用走的过来,这会儿正热,可真令人难受。 他竟是跟在她后面来的?!陆香芙完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脑子有点发懵。 「原来这位小哥认识香芙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都没听你说过,都自己偷偷藏起来。」刚刚大胆吃秦钰棠豆腐的罗大娘笑着对陆香芙说,她的指甲涂得红彤彤的,脸上化着浓妆,虽已年过四十可仍风韵犹存。 「该不会这位小哥是典当品吧……」另一位三十多岁的林婶说道,故意朝陆香芙暧昧的眨眨眼。 其它妇人也有意无意的朝他俩身上看,她们都嫁过人,说话作风难免大胆些。 「不是的!」陆香芙脸色红窘,禁不起戏弄,迅速将秦钰棠拉入饭馆里。 秦钰棠难得见沉稳干练的陆香芙这模样,有趣的勾起笑。 陆香芙关上门后,确定门外没人偷听,转向他问道:「你干么跟着我来,你不用帮田婶工作了吗?」 秦钰棠的笑容一变,露出温和无害的表情睇着她看,「田婶说没有我能帮忙的事……我来参观不行吗?」 相识不算久,陆香芙总把秦钰棠当外人看,不曾主动对他提及饭馆的事,更别说带他参观了,现在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顿时感到左右为难。 「陆掌柜,你不是说要好好教我吗?让我看看你的店、你的经商之道,也许我会变精明。」秦钰棠跨前一步道,温润的双眸蕴有恳求。 陆香芙认输了,不只是无法拒绝他,也想起前天她对他的训话,她说得头头是道,要他学精明,不要被坑钱,要是现在说不教他的话,那就自打嘴巴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好吧,跟我来。」 秦钰棠跟着她跨出步伐,唇角扬起得逞的笑。 他们从一楼的最后方来到蔚房。还没进厨房,秦钰棠就闻到一股好闻的扑鼻香味,「真香,这是在煮什么?」 「进来吧。」陆香芙脸上有些得意,领着他进厨房。 「香芙小姐。」一名年轻有姿色的妇人背上背了个孩子,率先向她问好。 一旁还有几个大娘正在里头忙,看到她来了,全恭恭敬敬地问候着。 「煮好了吗?」 「煮好了,香芙小姐要尝尝看吗?」 陆香芙点头,「也让这位公子尝尝味道。」 「是。」 年轻少妇从瓮中夹了鸡肉放在小碟子上,再递给他们筷子。 陆香芙一吃,满意的频点头,「味道很好。开店那天照这样做就好了,别紧张。」 「是!」年轻妇人眼里泛着感动。 秦钰棠也尝了,饶是他吃遍山珍海味,也觉得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香味扑鼻,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让人简直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觉得如何?」陆香芙问他道。 「很好吃。」除了好吃,秦钰棠说不出其它形容词。 陆香芙将少妇拉来身边,骄傲的道:「这叫豆卤鸡,炸过后再用特殊酱汁来卤,是这家饭馆的招牌菜,也是凤娘的拿手小菜,酱汁是她的独家秘方,除了她没有人做得出来。」 凤娘被陆香芙当面赞美,羞赧的低下头。 秦钰棠看到这位蔚娘那么年轻就能做出如此美味的菜,心中好生佩服,暗自好奇陆香芙是从哪找到人的。 第八章 试完菜,陆香芙带他往前走,来到饭馆大厅。 宽敞的大厅还没有摆上桌椅,只有一张柜台,一张大椅子,有十多个妇人聚集在那儿。 有几位妇人是秦钰棠方才在后门时见到的,原来她们都是她雇来的人,其中那位化着浓妆、吃他豆腐的妇人也在,只是脸上的轻佻不见了,换上一脸正经,她正在练习端盘、摆盘,其它人也忙碌的在练习,气氛非常严肃,没有一丝吵闹。 他再往右看,那儿还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学习招呼客人和应对。 「这些孩子是哪来的?」 「都是这些女人的孩子。快开店了,大家都在加紧练习呢,希望能在开店第一天让客人留下好印象。」陆香芙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走吧,去二楼看看。」 陆香芙踏上楼梯,秦钰棠跟着走,中途不由回头一望,心生疑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饭馆,聘了那么多女人,连她们的孩子也一起工作,但奇怪的是,他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一个成年男子。 两人上了二楼,从楼台往下望,可以看到一楼饭厅的全貌,接近角落的座位看来幽静、不易被打扰,靠窗的位子也很不错,能看到热闹的商街,还有十几间雅致的包厢,可供不同需求的客人选择。 陆香芙带着他绕了一圈后,觉得差不多了才道:「好了,你也参观完了,先回去吧,我会晚一点才回去……」 「香芙小姐!」 陆香芙转过头,就见一个妇人踏上楼梯跑向她,接着跪下。 她吓到了,秦钰棠也是,不知这会儿是发生什么事。,「香芙小姐,我以为传闻是假的,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典当的,没想到你真的愿意当给我那一大笔钱,让我能还丈夫的医药费……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丈夫死后我和孩子肯定要流落街头了……」 「你别这样。」陆香芙显得局促不安,秦钰棠在旁边看着呢,她急着想将妇人拉起。 妇人泪流满面的感激道:「我会好好工作还你钱的,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养活我婆婆和三个孩子。」 「好了,别哭了。」陆香芙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妇人才肯走。 秦钰棠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那些放在当铺柜子上高价收购却卖不出去的粗劣典当品,想起她藏着一群女人,逼迫那些女人还债的谣言,想起田婶说,他来到这里自会明白了。他真的都明白了,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他俊秀的脸上布满震惊,「她是……不,她们全都是向当铺借钱的客人,有谣言说你逼迫那些还不出钱的女人卖身还债,但其实你是安排她们到你的饭馆工作抵债,是这样吧?!」 闻言,陆香芙惊讶的张大双眸,还以为是田婶或谁说出去的,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早已知晓。她垂下眸,承认道:「对,她们都是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典当,却迫切需要钱的客人,都是寡妇。」 「寡妇?」秦钰棠吓了一跳,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男人,只有女人和孩子了。 「她们都死了丈夫,无依无靠,负债累累才拿东西来典当的,但典当的大都是没有价值的物品,所以一开始我会为她们找合适的工作,等她们赚到钱再慢慢还钱给我。后来我发现开家店让她们工作,能让她们还钱还得更快,刚好半年前,凤娘把豆卤鸡的秘方当给我,我便下定决心开个饭馆。」 说完后,陆香芙以为已经交代清楚了,秦钰棠却冒出一句。 「你让她们做的明明是正当工作,外头的人却说你逼她们卖身还债,毁去你的名誉,你为什么不澄清?」 她怎么能任由那些莫须有的谣言中伤她? 陆香芙无所谓的耸肩,「澄清有用吗?多的是看不惯我一个女人却出来做生意的人,而且我做的事,也不需要大声嚷嚷给他们听。」 「你做的事很了不起!」秦钰棠不禁低喃,他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她一个女人家竟能开饭馆,将那些孤儿寡母纳入饭馆里各司其职、养活家人。 他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她真正做到了省下钱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忙的人,所有他曾经觉得她俗不可耐的行为,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高贵。 陆香芙听得别扭,否认道:「我没有多了不起,我这是在做生意,跟她们是各取所需,我给她们工作,让她们有能力还我钱,我的经商之道就是不做亏本的生意。」 她的义父义母就是因为借了太多钱给穷人,没有底限的付出,当铺才会支持不下去,所以她不会重蹈覆辙。 秦钰棠望着她,有一股抵挡不了的热流在胸口震荡着,使他无法自已。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是用善心在做好事,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赚钱,把自己说得那么市侩。 他也没见过像她那么聪明的女人,居然能善用生意头脑一并做好事,她真的让他由衷敬佩。 比起她,他只能守着那块皇上赐下的领地,却丝毫没有作为。 比起那些为了孩子、家人而出来工作养家的寡妇,他不知珍惜,对挥霍成习毫不在意,花钱如流水还自以为清高,她骂他骂得真没错,他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 比起他这个世子爷,她比他还要高雅多了…… 秦钰棠眼神变得迷离,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你做什么!」陆香芙捂着脸往后一跳,吃惊不已,二十二岁的她从没被男人这么碰过。 秦钰棠扬起微笑,俊美得令人屏息,「因为你看起来很高雅,为她们做这些事的你很高雅。」 陆香芙脸一红,他、他在说什么啊!她高雅,她怎么会高雅?陆香芙被他说得很难为情,不知所措,但似乎又很高兴被他这么称赞。 这时候,楼下一阵热闹,有工人送桌椅来了,温大娘负责清点检查,其它女人们在旁围观。 饭馆里的事务都是由温大娘出面打点的,她是名义上的老板,而陆香芙事前已经跟温大娘交代过放桌椅的位置了,如今只要让温大娘去处理就好。 陆香芙移开眼光,再面对秦钰棠时已恢复沉稳自若道:「我想多待一下,你快回去吧。」 她再往楼下方向看,当她看到工人们两人一组在搬桌子,妇人们也闲不住,两、三个人合力搬起椅子来,忍不住蹙着秀眉道:「工人请太少了……」 「我也来帮忙吧。」秦钰棠突然出声。 「你?」陆香芙瞪大眸子看着他,好像他说了多离谱的话。 秦钰棠笑了笑,「现在大家都在忙,我怎么能走?」说完,他看到有三个女人正吃力的扛着一张长桌子,立即下楼想去帮忙。 陆香芙看他走下楼梯,在他前面有个高他一个头的工人,还有个卷起袖子、肌肉贲起的工人,比起来他真的是太清瘦、太娇贵了……他真的行吗? 「玉公子!」她快步走下楼梯拦住他,用着和缓的语气劝道:「这里不缺人,请你先回当铺去吧。」 不缺人?这女人不当他是男人吗?秦钰棠知道陆香芙不只当他是笨蛋,还觉得他很娇贵,但他可没娇生惯养到连这点粗活都没力气做。 「看好,我可不只是个大少爷。」他冲着她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陆香芙怔了怔,那笑容竟出奇的魅人。 然后,她看到他向前走了几步,从女人们手上接过长桌,利落地扛上肩。 他、他搬起来了……她一脸惊讶,嘴巴都阖不起来了。 「小哥力气很大,真看不出来呀!」 「是啊,这桌子用的木头很好,很重的。」 「小哥还真是深藏不露……」女人们兴奋喊道。 陆香芙瞠眸看着他扛起长桌的宽阔肩膀,看着他走得稳稳当当的长腿,看得眼眸眨也不眨一下,在她的印象里,他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陆香芙拎着一个袋子走向客房,看到门没关上,她直接踏了进去。 「陆掌柜,你怎么来了,找我们少爷有事吗?」阿哲吃惊道,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陆香芙主动踏进客房来。 秦钰棠原本悠哉的盘腿坐在地板上看册子,一见她来,立刻放下手上的册子,站了起身。 陆香芙发现被秦钰棠搁在地板上的册子,有点高兴他真的有看她为他认真写下的东西,她朝他走近,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他,「这眘药挺好用的,你早晚用一次,可以消除酸痛。」 第九章 秦钰棠惊喜地接过,交给阿哲收好,向她道谢道:「让陆掌柜费心了。」 「昨天真的谢谢你帮忙了。」陆香芙真诚的感谢道。 昨天他来帮忙搬桌椅,一搬就是两个时辰,搬得满脸是汗,但他却没有叫苦,毅力十足,让她突然发现以往自己都太小看他了,总是用刻板印象看他,当他是个富家子弟,认定他娇贵,搬不起重物,从现在起她得对他刮目相看了。 「不客气,能帮得上忙就好了。」秦钰棠徐徐微笑。 「对了,虽还不到发月例的时间,但因为你帮了忙,这阵子也帮田婶做了不少事,所以我先算半个月的月例给你。」陆香芙取出一个小荷包交到他手上。她觉得光道谢不够,想来想去用月例鼓励他最实际。 月例?秦钰棠看着手上的小荷包,皇上拨给国公府的银两都是直接放入库房,让总管处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亲手收到月例,一时怔愣地看着。 「阿哲,这是你的。」陆香芙也给了阿哲一份。 阿哲双手拿着,欢喜道:「我也有啊,谢谢陆掌柜!」 「那些你打破的碗都已经扣了钱。」 「什么?!」阿哲闻言马上又垂头丧气了起来。 陆香芙再次望向秦钰棠,「对了,这些膏药都不用钱,不够再跟我说。」 欸!阿哲心里滴着血,待遇怎么差那么多! 「谢谢你。」秦钰棠从小荷包上移开目光,朝她道谢,又关心问道:「过几天就开店了,都准备好了?」 「是的,筹备那么久,希望能顺利开店。」陆香芙的笑有些紧绷,「其实我还挺担心的,要是客人不多……」 「没问题的,豆卤鸡是你最有自信的招牌菜,不是吗?」秦钰棠鼓励她。 陆香芙听他这么说,涌起自信的大力点头。 这一刻两人目光对视着,自从改变对彼此的看法后,取而代之的是欣赏,他们相处时的态度坦然多了,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陆香芙发现秦钰棠盯着自己猛看,莫名生出紧张,后来发现他又转而看她头上戴的簪子,她别扭道:「这簪子不能退,所以我只好戴上了才不会浪费……不过,为什么你会想买簪子给我?」 秦钰棠逸出淡淡的笑,避重就轻的道:「只是觉得挺高雅的,你戴上去会很好看。」不过她现在戴不戴都一样很好看。 听到高雅两字,陆香芙心里浮想联翩,彷佛昨天他赞美她的话又飘进耳里,让她很难为情,不敢面对他。 「下次买东西要小心点,别再买贵了。」她叮咛后,匆匆快步踏出房间。 陆香芙一出去,阿哲立即好奇的追问道:「世子爷,怎么你昨天去了饭馆一趟,跟陆掌柜的关系就变好了?除了帮她搬桌椅,还发生了什么事?陆掌柜怎么对你那么好,给你的膏药都不用钱……」 陆掌柜准备的膏药可多了,真是贴心的为世子爷设想,但世子爷其实有习武,身子骨强健,不太需要膏药,那天会被魏叔打到臀部,也只是反应不及所致。 秦钰棠没有回答他,陆香芙前脚一走,他马上低头看他的荷包,然后满怀期待的打开,剑眉旋即一蹙。 「这么少?」辛苦做了那么多天的工作,竟才攒得这么一点银子。 阿哲耸了耸肩,就知道世子爷会嫌少。「一般百姓半个月就赚那么多,陆掌柜给的算是公道了。世子爷,如果你待不下,我们就想办法离开吧,我们可以去找县令借银子,虽然向县令借钱很没面子……」 秦钰棠一边听,一边抛起那枚碎银玩,接着在手心上把玩着,摸了摸,左看右看了一会儿,才答道:「不,我们就留下来慢慢还债吧,多待两个月也无妨。」 这些银子固然少,但可是他第一次靠劳力赚来的钱,感觉格外不一样,让他爱不释手,还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世子爷,你是认真的?你还想再待着?你明明不用那么辛苦呀!」阿哲真觉得他家主子哪根筋不对了,怎么帮陆掌柜做了苦工,收到那一点微薄的银子后还心甘情愿地想留下。 「我爹不是要我自己想办法回去吗?我这是在想办法赚钱呀。」秦钰棠唇角一勾,又把玩起手上的碎银。 以前他觉得天底下没有能吸引他的事,他要什么有什么,从未欠缺过,也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就算袭爵了也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室远亲,只能守着领地到死也不会有改变,所以他对任何事都觉得乏味,没有兴趣。 直到他看见陆香芙对金钱的珍惜,寡妇们为讨生活而付出的努力,看到自己手上这得来不易的银子,他突然涌起了一股渴望。 他想改变,想用他这双手多做一些事,就像陆香芙说的那样,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筹备已久的饭馆终于开张了,陆香芙取名为福来饭馆,第一天生意比她想象中还好,店门一开就有客人在排队等候了,之后果真凭着豆卤鸡这道招牌菜打响名号,以好口碑吸引客人上门。 除此之外饭馆里的布置摆设也令人如沐春风,气氛温馨舒适,从掌柜,负责点菜端菜的伙计,到厨房里的厨子,上上下下都是女人,相当受人注目,几个十多岁在门口迎客的大孩子,嘴巴也像吃了蜂蜜般甜,十分讨喜。 除了豆卤鸡,福来饭馆其它的菜也很受欢迎,那些都是寡妇们的拿手菜,连饭馆里卖的酒都是她们多年来私酿的好酒,每个人都把看家本领拿出来,没有藏私。 开张一连二十多天了人潮仍是络绎不绝,怕没位子的还得提早预定。 陆香芙看到店里生意那么好可开心了,只是人们都是贪新鲜的,能不能让客人成为福来饭馆的忠实顾客,在这一条都是饭馆和客栈的商街杀出一条血路还有待考验,她可一点都不敢松懈。 因此她时常会假扮成客人到店里坐坐,观察店里的生意,若不能来也会叫秦钰棠跑腿,去和负责饭馆事务的温大娘打听状况。 秦钰棠每回来饭馆都大受娘子军的欢迎。 「阿棠,你来了,你饿了吗?吃吃看这个。」 「先吃我的,我跟你说……」 「你的手在摸哪里?」 「是你在摸好吗!」 秦钰棠看她们为自己争风吃醋,也知她们只是闹着玩而已,光看罗大娘原本浓妆艳抹的脸蛋变得朴素,就知道她们每个人都很认真在工作。 「阿棠哥!」 孩子们围了过来,兴奋地喊着。 秦钰棠只要过来,都会趁空暇时教孩子们习字,因为陆香芙并不想让孩子们一直工作,有意找夫子教他们识字,让孩子们有机会出人头地,只是苦无时间,于是他便抽空暂当几回的夫子。 和妇人们熟稔后,他也渐渐得知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当铺的客人,有少数人是陆香芙听说有需要帮忙,才请她们来饭馆里工作的。 愈了解陆香芙,知道她所做的事,秦钰棠对她就愈欣赏,她在他心里的影子日益扩大,成为了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也因为她,让他开始认真看待每一件事,有上进心想工作,不想输给她一个女人。 和孩子们说完话,秦钰棠依惯例来到饭馆后头帮忙。 「世子爷,刚刚那孩子还真重,我的腰都快断了。」阿哲刚刚在后院扮马让孩子们骑,现在想弯下身扛酒,竟有些动不了了。 「我来就行了。」秦钰棠扛起酒坛子。 阿哲看着主子很顺手的抱起酒,不禁问道:「世子爷,你每天工作不腻吗?」 当世子爷说要在这里多待两个月时,他不禁有些怀疑,毕竟世子爷养尊处优惯了,工作个一两日或许可以忍耐,但两个月那么长,世子爷真有毅力吗? 可是世子爷真的很认真的写了信给国公爷,告诉他自己有事无法马上回去。 一个月过去了,世子爷也很认真在做事,比起之前是为了还债而做,现在则是发自内心想去做,每天都要在当铺、饭馆间来回跑腿也没有一句怨言。 「当然会腻,但这种忙碌的感觉也不错,心里很踏实。」秦钰棠边说边搬着酒坛往前走,卷起的袖子露出的手臂比之前结实多了。 听主子这么说,阿哲差点流下两串感动的泪来。 从前世子爷生活没有目标,每天都悠悠哉哉的过,还挥霍成性,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成了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第十章 是什么让世子爷改变了?好像自从他被陆掌柜「教训」一顿,又到饭馆帮忙搬桌椅后,他就变了…… 两人忙了好一阵子,在傍晚回去时看到当铺门口挤了一堆人,秦钰棠好不容易挤进去,发现有个穿着一身锦衣的男人和一个六旬婆婆,后方还有十几个人站在当铺里,地上还摆着好几箱黄澄澄的黄金和珠宝头面,亮晃晃的简直要闪瞎人眼。 「这该不会是在向陆掌柜提亲吧?」阿哲挤到主子身边,小声问。 提亲?秦钰棠脑里刚闪过这句话,前方的媒婆已经开始一连串舌粲莲花的赞美。 「陆掌柜啊,我们叶公子要向你提亲,这是聘金,叶公子他相貌俊挺、文武双全,陆掌柜要是能嫁给他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闻言,伙计们脸上纷纷露出厌恶表情,魏叔更是一脸凶恶,管伯也难得走出柜台,站在陆香芙身边护着她。 陆香芙走到聘金前,盯着地上的翡翠首饰。 「芙妹,你喜欢吗?这可是上好的玻璃种翡翠,我好不容易找来当聘金的。」 叶厚生长得浓眉大眼,算是俊俏,但少了点气质,看陆香芙似感兴趣的盯着黄金,马上泛起讨好的笑。 陆香芙拿起一支簪子看了看,纵然她没有管伯那样绝好的鉴定功力,但多年来也培养了一定的敏锐度。「还不错,可以当到不错的价钱。」 闻言,叶厚生尴尬地笑了笑,提醒她道:「芙妹,这是用来向你提亲的……」 「真可惜啊,翡翠是不错,但最近我的客人都不怎么爱,恐怕我没办法收,请你带回去吧。」陆香芙放下簪子,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任谁都听得出来是在婉拒求亲。 叶厚生脸色变了变,还以为自己费尽心思讨好她那么久了,如今当众向她求亲,她会不好意思拒绝,没想到她还是不给他面子。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扯开僵硬的微笑,「芙妹,别这样,好歹我们曾经是未婚夫妻,差一点就成亲了……」 陆香芙拉下他的手,勾起假笑,「我们从来都不是未婚夫妻。魏叔,送客。」 「芙妹,其实比起你妹妹,我更喜欢你,我想娶的是你……」叶厚生又想向前抓她,但不知为何他的手突然一阵痛,不得不放开,下一瞬间他已被人马高大的魏叔挡下,无法接近她。 叶厚生终于面子挂不住的怒吼道:「陆香芙,你别不知好歹,你只是个丫鬟生的庶女,你抛头露面开当铺已经丢死人了,你家人也因你蒙羞,我想娶你,你该感激我……」 魏叔摩拳擦掌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谁知他的腿又是一痛,他霎时往前摔,想爬起来时却又摔了一次,众人们都看得大笑。 「是谁?谁在偷打我?」 叶厚生望着四周,他只感觉自己不知被什么打中,倏地一阵痛,接着是他的后脑剧痛,他抱头鼠窟,众人笑得更大声,他丢脸得从人群里挤出去,媒人和家丁跟着尴尬退场。 「哪来的花生啊?」魏叔狐疑的看着地上几颗花生。 阿哲不动声色掂掂口袋中变少的花生米,再望向一副斯文无害的秦钰棠,暗忖着,世子爷的功力还是很好啊…… 陆香芙也看到地上的花生米了,虽然不知是谁帮她的,但她很感激,高喊道:「把他的金子首饰一块拿走!」 待叶厚生一行人离开后,围观的人潮才渐渐散开。 秦钰棠随便抓了一名伙计问道:「那男的是谁?」 伙计道:「那是叶氏布庄的少爷。阿棠哥,你白天很少在店里不知道,叶少爷缠着我们小姐有一年了,他是个败家子,自他爹去年过世将布庄传给他后,他就弄倒了好几家布庄,他并不是真心的想娶小姐,是看在小姐的身价分上,以为娶了小姐就能得到当铺。」 「那么他说他是她的未婚夫是怎么回事?」 「这我不清楚,小姐总是说他们没有关系。总之,像他那样觊觎小姐的男人很多,都是为了钱而来的,所以小姐是饭馆老阅的事绝不能传出去,不然那些人会更纠缠不清。」伙计看到陆香芙走过来了,赶紧闭上嘴离开。 秦钰棠也看到她了,在赶走那男人后,她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露出一脸疲态,肩膀垮下,足见她方才是在逞强。 她擦身而过时,他忍不住开口了。「我帮你烧个热水吧。」 陆香芙怔了一下。 秦钰棠墨黑的瞳眸里流泄出无比的温柔,「你太累了,洗个热水澡可以放松点。」 陆香芙全身浸在热水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大白天沐浴,感觉太奢侈了,有种罪恶感,但忙里偷闲的感觉真好,全身都被热水泡得舒舒服服的。 那个男人真温柔,竟看得出她的疲惫,想到替她烧热水。想起秦钰棠,她微微一笑。店这阵子他真的很认真在做事,很有毅力,温大娘她们都对他赞不绝口,他也虚心学习,什么事都愿意做,让人更欣赏,要是以前,她肯定不相信他会烧热水的。 这些天她已经够累了,见到叶厚生,她心情更差,但所有的疲倦此时都被温暖的热水洗涤了。 她真没想到叶厚生纠缠她许久,她都不理会,他居然还敢寡廉鲜耻的当众向她求亲,以为她不敢拒绝,甚至自称是她未婚夫。 他根本不是!他是她妹妹的未婚夫,因为身为嫡女的妹妹眼高于顶不愿嫁,竟和嫡母联合起来陷害她,对她下迷药,想将她和叶厚生送作堆…… 陆香芙摇了摇头,抑下心中的寒意和想打哆嗦的恐惧,她已经逃出来了,不该再想了,那个家太丑陋了。 水好温暖,温暖了她的心,她还想泡久一点,好好享受……她闭上眼小歇着。 吱吱。 闻声,陆香芙脸色一变,这声音不会是…… 吱吱。 陆香芙眼睁睁看到一只大灰鼠从她面前跑过,她遇到什么难搞的客人都不怕,就怕这小头锐面的鼠辈,顿时吓得放声尖叫。「啊——」 秦钰棠把木柴都烧完了,在浴间外面砍着柴,好让后头的人有得用,听到浴间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以为里头出了什么事,连忙将手上的斧头一扔,闯了进去。 一推开门他才想到,陆香芙正在沐浴,他太失礼了,但也来不及了。他一眼便看见浸泡在浴桶里的陆香芙,她露出雪白的肩膀,一头长发盘在后脑,仅散落几绺发丝在肩上,模样十分诱人,他看得出了神,一直看到她张口想尖叫,才记得要转过身。 「抱歉,你突然大叫,我以为……」他试图冷静解释,方才的美景在他脑海里余波荡漾着,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如出水芙蓉般清艳的一面。 陆香芙涨红着脸,用力捂着嘴,不敢又放声尖叫,怕再引人来。 她羞愧到想埋入水底淹死,她竟被个男人看到她在沐浴,但她能怪谁,她叫得那么凄厉,门又忘了上锁,才让他闯进来的。 「我马上走。」秦钰棠知道不宜久留,往前一跨,打算离开。 陆香芙却叫住了他。「你别走!」 秦钰棠心口漾上一抹热,有些心猿意马,「你要我别走?」 「有耗子……」她小小声道。 原来她是怕耗子才要他别走的。秦钰棠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而他也第一次发现,虽然她是个能干的掌柜,但其实她也跟普通的姑娘没有两样,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要我帮你捉耗子吗?」 「快、快点!」陆香芙缩在浴桶里,拉长脖子吩咐着,真怕耗子会突然出现。 「那我来帮你找找……」秦钰棠像是存心逗她,慢吞吞的左顾右盼。 陆香芙怕他往后瞧,频频警告道:「你不要往后看!」 「会不会在你背后?」 陆香芙轻轻哇了一声。 秦钰棠偷笑,觉得她真可爱。但他也没闲着,认真帮她找耗子,终于,他眼尖看到有只耗子正沿着墙爬,他脚一蹬地,那只耗子立即受惊的往大门缝隙窜出去。 「耗子跑出去了。」 正当陆香芙松了口气时,外头忽地传来阿哲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叫那么大声?」 「别进来!」 秦钰棠进来时没关妥门,一时无法阻止阿哲推门进来,只能就近从柜子上拉起一条长布巾,从陆香芙头上覆盖下去,遮住她的春光。 阿哲推开门站在门口处,意外看到秦钰棠在里头,「世……」 第十一章 「出去!」秦钰棠更快道,感觉背后有双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像是很害怕似的,他挡在她面前,难得拉下脸驱赶人。 「可是……」阿哲仍心存狐疑,很在意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出去?!」秦钰棠看他探头探脑的,十分不悦,很是不喜阿哲可能撞见陆香芙的春光。他利用身子成功挡住了陆香芙,但她在他背后也是一种折磨,他可以想象她裸着身贴在他背后的模样,心口扑通扑通直跳着。 阿哲真的觉得主子有种说不上的怪异,好像后面躲了个人……他倒抽了一口气,想起一件事,世子爷好像有说要帮陆掌柜烧热水,难不成…… 天呀!他真的是太失礼、太笨了!刚才听到尖叫声,看到浴间外散落一地的木头,又看到门没关上,竟慌慌张张闯进来,实在太冒失了! 「是,我马上出去!」他不敢多留一刻、多看一眼,赶紧走人。 阿哲一离开,陆香芙这才发现自己揪着他衣裳的手劲多大,好像她有多么信赖他、认为他会保护她,明明他也是个男人。她急忙松开了他,将身上的布裹得更紧。 她松开了他,秦钰棠顿时觉得有些失落,直觉地想回头看看她。 「不要转过来。」 秦钰棠僵住不动,但心有点痒痒的。 「今天这件事绝不能说出去,知道吗?」陆香芙脸红得要命,下巴沉入水底,警告道:「今天的事若被别人知道你就惨了,你得负责娶我,还得留下来做牛做马帮我看一辈子的店。」 听起来她觉得娶她是件倒霉的事?秦钰棠勾起浅浅微笑。 「好了,你、你快出去吧……」 秦钰棠舍不得出去,但怕她着凉,只能乖乖出去,还怕有人会闯入的在门外守着。 此刻,他的心神还荡漾着。他困惑的想起伙计说的,男人们都是觊觎她的身价而来,他不明白,怎么会没有人单纯看到她的好,她明明那么善良,那么令人敬佩,也……美得惊人。 饭馆竞争抢生意是自然的事,通常会降价想些花招来吸引顾客,不入流的店家就会传谣言抨击对手,说是食物不新鲜、吃到肚子疼之类的。 陆香芙早做好周全准备,但她完全没想到会接到这种信。那封信写着她们这家饭馆里上上下下都是寡妇,进了她们饭馆吃饭会发生不祥之事,要她们快点关门免得克死人等恶毒字句。 陆香芙开当铺遇过许多不明理的客人,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究竟是谁干的?她们不过是一群为了养家、养孩子出来讨生活的女人罢了,竟为了打击饭馆的生意,特地去调查她们的身分,然后再用这种过分的字眼来伤人,她无法原谅这种事,誓言一定要捉出那个人。 「太过分了,寡妇有错吗?谁希望自己的丈夫死掉。」 「我们不偷不抢,正正当当出来讨生活不行吗?」 「为了逼我们关店,他们恐怕会将这些内容传出去,到时若听到有客人说不中听的话,千万要忍住,别去理会,都交给官府来办就好。」陆香芙嘱咐道。 「对,我们不能受到影响,免得店还没关,我们就先倒了。」 「一定要捉到他们!看看是哪家店那么恶毒!」 女人们激昂道,只有凤娘头低低的,显得畏畏缩缩很害怕。 两、三天后,果然如陆香芙所料,外面开始谣传说她们饭馆聘用的都是寡妇,非常不祥,上门会被克死。 五天后,生意严重受到影响,少了一半以上的客人。 查不出是谁传出的谣言,就连官府办案的态度也爱查不查的,一副她们寡妇开店本是件惊世骇俗之事,别开店就不会惹出风波。 第十天,生意继续萧条,没半个客人上门,凤娘终于当着大家的面跪在陆香芙面前。 「陆掌柜,对不住,是我小叔干的,他叫陈虎,是这里有名的市井流氓,我丈夫过世后,他抢走我丈夫留给我的财产不说,连我们夫妻一起研发的豆卤鸡秘方也要抢,我一直都骗他说我不会做这道菜,刚开张那几天他刚好吃到了,找上门跟我要,我不肯给他,说是早把秘方卖给你,躲起来不见他,他为了得到秘方才会找饭馆麻烦。」凤娘抽抽噎噎的哭着,她看到信就从那一手狗爬的字认出是他的笔迹。 「为什么你之前不说呢?」 「之前是怕你担心,后来是怕说出来你们会讨厌我,把我赶出去,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对不起……」凤娘哑声哭着。 在场没有人责骂她,还弯身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受到安慰,凤娘更是嚎啕大声,「那个人没有得到秘方是不会死心的,他会把我们的店搞垮的,怎么办?」 陆香芙没想到这桩事竟是凤娘的小叔干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决定提早关门休息。 回到当铺后,三个长辈都看着她,他们知道这几日饭馆里发生的事,很关心现在的状况,陆香芙一时说不出话,店里也还有客人,不方便说,一直到晚上关门,她才说出此事是凤娘小叔所为。 「豆卤鸡是我们店里的招牌,我绝不会让给那个人,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也报了官,一定会捉到他的。」 田婶、管伯和魏叔看着她,都很担心她。 陆香芙望了望他们,安慰道:「放心,等捉到人,生意就会恢复像以往那样好了。」 说完她往二楼走,没想到秦钰棠却在楼梯口等她,她吓了一跳。 「不要太逞强。」他都听到了,大手轻柔地拍在她头上。 陆香芙抬头望着他,自那天他闯入浴间看到她沐浴后,一看到他,她就会羞赧的想避开他,然而现在他用着那双温润的眼深深看着她,以及轻轻安抚她的大掌,都让她软弱的想投入他怀里。 她握了握拳,压抑住所有脆弱的情绪,「我没问题的,我先上楼休息了。」 「陆掌柜的背影看起来特别沉重。」阿哲靠过来,叹息道:「那个散播谣言的人也太过分了,让人没法做生意。」 秦钰棠看着她上了楼,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 在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最糟的情况时,隔天一早又有了风波—— 陆香芙接到消息后,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往饭馆方向跑去,秦钰棠怕出了什么状况,也不放心的跟去。 「香芙小姐,你终于来了,那些流氓来砸店,说再不交出豆卤鸡的秘方还会再来,我们阻止不了……我已经叫人去报官了,但官兵迟迟不来,都被他们逃了……」温大娘哽咽道。 几个年轻妇人和孩子们吓得都哭出了声。 「香芙小姐,对不起。」凤娘内疚的直掉泪。 陆香芙挤过她们,冲了进去。 当她看到厅内的情景时,全身僵硬,再也动不了的剧烈发抖着。 只见桌椅全都东倒西歪,有的桌子被砸出个洞,椅子则断了脚,柜台是没大损伤,但后头柜子里的酒坛都打碎了,用来做隔间的屏风破了,花瓶、盆栽都毁了,墙上都是斑驳的污痕,几乎可说是惨不忍睹。 秦钰棠跟在她后面进来,看到这画面心一惊,原本好好的大厅成了这残破的模样,让人唏嘘。 陆香芙惘然的望着四周。 坏了…… 她心里只有这心痛的一句。 都被砸坏了。 秦钰棠以为陆香芙没事,所有人都以为陆香芙没事,因为她白天很冷静的吩咐大家打扫,然后回到当铺工作,晚膳也没忘记吃。 但秦钰棠心里一直有股不对劲的感觉,想起她沉重的背影,想起她看到桌椅被砸烂时那动也不动的僵直模样,她怎么可能会没事。 因此他睡不着,有股冲动想去看看她,看一眼就好。 秦钰棠从阿哲身边起了身,提着一盏油灯踏出房间,走到她门前还特别放轻脚步,免得吵醒魏叔,却看见她房间门是开的,他探头一瞧,她不在。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他马上往楼下走去,步伐变得有点慌。 秦钰棠下了楼,先到大厅看了看,却突然听到后方厨房传来声音,连忙过去瞧瞧。一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酒味,再踏进去,竟看到了陆香芙正坐在地上喝酒,脚边还放了好几瓶酒。 秦注棠完全无法想象她会做出这种事,继上回她怕耗子怕到尖叫后,这回她又喝成了酒鬼。她真的是那个精明能干的陆掌柜吗?眼前的她简直换了个人。 第十二章 看到她喝完了一坛又想再喝,他上前抢走她手中的酒。「陆掌柜,好了,别喝了。」 「你是……田婶还是管伯?」陆香芙眯着醉眼想看清楚他是谁,待发现不是他们其中一人时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他们都好啰唆。」 啰唆?秦钰棠没想到她会说田婶和管伯啰唆,她肯定是喝醉了。 「拿来,我要喝……」陆香芙站起身想抢酒,秦钰棠不给她,她生气了。「你别管我,你不过是个来抵债的!」 听到这话,秦钰棠以往会生气,但她醉成这样,肯定脑子不清楚,他不跟她计较。 「你不能再喝了。」他劝道,当着她的面将酒收到柜子高处。 看他不让她喝酒,陆香芙竟潸然流下泪。 秦钰棠看到她脸上的泪珠又傻了,不敢相信她哭了。,「别哭……」他忙不迭的伸手抹去她的泪。 陆香芙并不是想喝酒,她只是想寻求宣泄的出口,一被他碰触脸颊,感受到他指尖上的温暖,她又眼泪直掉,无法再假装坚强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呢,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 秦钰棠听到她从唇瓣里逸出的呢喃,看见她的唇在颤抖,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脆弱无助的模样,他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 下一刻,他几乎是完全没预警地被她用力揪住襟口,他们靠得很近,太近了,秦钰棠只要低头就能吻上她满是酒气的小嘴,他很难想象素来端庄正经的她会有这副模样。 「店被砸了,都坏了……店里的每一样家具都是我亲自挑的,所有布置也是大家一起出的点子、一起筹备的,可是都坏了,所有的心血都毁了……」陆香芙揪着他的襟口大哭,哭出她的心痛。 事情发生之后她一直在忍耐,也一直活在被恐吓的阴影中,当她看到饭馆被砸的残破不堪时,她眼泪都快溃堤了,但她也忍住了,因为要是哭了,那群无助的寡妇怎么办? 而且她不能哭,长辈们会担心她的,她还有一家当铺要撑住,她不能哭,她只能喝酒,一个人借酒浇愁…… 而他的大手就像是给她希望的浮木,暖和了她的脸、她的心,让她想嚎啕大哭,想依赖他,尽情的发泄,不再忍耐。「我以为我可以办到的,像我义父义母一样借钱给穷人,帮助像我这种没有家,无依无靠的人……但他们的当铺倒了,所以我改用自己的方式帮人,我以为开了饭馆就能赚到钱,又能让许多人有工作,一举两得,我以为会顺利的……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呢,为什么会遇上那种恶霸,砸了我的店…… 「寡妇有什么错?为什么要遭到歧视,当成不祥的人……你错了,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不是高雅的人,我白忙了一场却没帮到她们……」 看着她大哭,秦钰棠这一刻才知道,饭馆被砸,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痛苦,她居然一直忍到现在才哭出来。 这段日子以来,他看到她的善良与聪慧,看到她的意志和坚强,看到她受到威胁仍不屈服,那样努力生活认真看待一切的她现在竟脆弱成这个样子,泪流不休,柔弱无助,让他大受冲击,非常生气,她不该受到这样对待的。 他捧住她的脸,好想抚平她的伤口,好想为她做什么。 陆香芙只有一个微弱的希望,她哭着问:「我好想回到过去,回到前几天还有许多客人、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时候,要怎么做才能恢复原状呢?」 秦钰棠望着她,想起她付出的辛劳、她肩上背负的重担、她所犠牲的青春年华、她受到那些男人的贪婪觊觎……他将她按入怀里,心口泛起疼,一种怜惜的疼,一种想守护她的疼,他将她抱得紧紧的,让她尽情的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道:「我会让饭馆恢复原状的,交给我。」 陆香芙抽抽噎噎的哭累了,彷佛听到什么声音安抚着她,似梦似真,让她好安心。 下一刻,她便沉沉的陷入梦乡,不醒人事。 陆香芙睡了很长一觉,当她迷迷糊糊醒来后,头部传来一阵阵疼痛,「疼……」 田婶看她醒来,松了口气,也叨念了她几句,「唉,犯头疼了吧,喝那么多酒当然头疼了,你这丫头,我都不晓得你那么会喝。」 「我喝酒?」陆香芙脑子胀痛着,记忆模模糊糊的,但也想起自己喝酒的事了。「田婶,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你是心里苦才喝的吧,每次都要我们别担心,结果你……算了,快起来喝醒酒汤,喝了会舒服点,也不知你何时会醒,早晚都熬一壶,幸好还温着。」田婶扶起她坐着,又端了碗醒酒汤给她,关心之情都写在脸上。 陆香芙心里内疚不已,乖顺的接过醒酒汤,喝了真的头没那么疼了。 田婶继续念着,「你睡上两天,睡太久了,我还怕是出了什么毛病,阿棠要我放心,说你是太累又喝了酒才会睡那么沉,让你睡久一点没关系。」 「阿棠……」陆香芙顿住,脑子里隐约闪过什么画面,但不是很真切。 「是阿棠抱你回房睡的,说你在厨房喝醉了,我下楼上茅厕时刚好遇到他。你醉倒的模样真把我吓坏了,隔天一早你管伯和魏叔听到你喝醉也吓到了,你可要好好向他们赔不是。」 听着,陆香芙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画面,她好像揪住了秦钰棠的衣服,对着他痛哭…… 她倒抽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她怎么会拉着他痛哭,她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发酒疯这种可怕的事来,那一定是她在作梦…… 「好了,睡饱就没事了,吃点粥,我可是热了两次了。」 陆香芙决定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接过热粥,她食欲很好,一口一口的吃着,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像是彻彻底底的宣泄过了。 「多吃点,吃饱后去饭馆看看吧,阿棠说,他会想办法让饭馆恢复原状,要你放心。」 我会让饭馆恢复原状的,交给我。 这句话突妖从脑际闪过,陆香芙差点被入口的粥呛到,虽然有些不太真实,但她确实是听到了。 也因为这句话,她脑子里的画面愈来愈清晰,她想起了所有事,她拉着他的衣服大哭,哭得声音都沙哑了,脸上都是泪水,向他抱怨心里的苦,将他当作她的浮木,尽情的发泄…… 老、老天!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真是太丢脸了,以后要她怎么见他?! 可是,他用那么温暖的手安慰了她,陪着她,让她又有股冲动好想见他,而且她也很好奇,他承诺说要让饭馆恢复原状,那要怎么做…… 陆香芙挣扎了许久,到了傍晚,才偷偷摸摸到饭馆去,明明是自己的店,却搞得像小偷似的。 她从后门进去,步入大厅,发现有好多人在,温大娘她们全都蹲在地上不知在画什么,还有几个工人正在敲敲打打的,这是怎么回事? 「香芙小姐!」 温大娘和几个妇人一看到她,立即朝她快步走来,围住了她。 「香芙小姐,据说你病了两天,要不要紧?」 陆香芙望向她们,听到自己病了,有些诧异,但也知道这恐怕是他为了让她保留面子所说的善意谎言。「我好了,不要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温大娘笑着说:「这是阿棠的主意,他说被砸的桌椅可以修理看看,像他正在修的那张椅子只有一支脚断了,那么就截下另一张断了两支脚的椅子钉上,组合成一张新椅子;桌子呢,用块布或板子盖过就好,那个屏风也是,虽然裂开但可以修补,缝张布就好……」她又指指墙,「还有你看墙上,都是污痕吧,阿棠要我们作画,画得美一点再贴上去,可以遮丑,还有你看那边的墙,贴了几块精致的小玩意吧,那是摔破的花瓶,贴上去正好,太美了!这样,不挺好的吗?」 天啊!陆香芙望了望四周,刚进来时她没发现这些巧思,现在仔细一瞧,果然耳目一新,她从不知饭馆可以这样布置,他竟是用这种方式帮她把店恢复为原来的样子。 「香芙小姐,对不住。」凤娘畏缩的上前,脸上充满愧疚。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的错。」陆香芙拍了拍她的手,要她别自责,但其实心思都不知飘到哪去了。 凤娘庆幸的道:「幸好有玉公子在,将饭馆整顿了下,又像全新的一样。」 第十三章 陆香芙没心思听,目光一直找着秦钰棠,心跳如雷,好想见他。 温大娘看出她在找什么,指着楼上道:「阿棠在二楼。」 陆香芙跑上了二楼,看到秦钰棠,他正在修补二楼的椅子,阿哲在他身边做助手。 她看着他,想喊他,却又盯着他的身影不说话,他太耀眼了,她竟舍不得叫他。 阿哲发现她,低声道:「少爷,陆掌柜找你。」 秦钰棠转过身看到她,露出温文的微笑。 陆香芙心跳加快,他的模样很好看,虽然衣服有点脏,还流了些汗,但就是不减俊美姿态……他好迷人。 「你好多了吗?」秦钰棠挥了挥手,要阿哲先离开。 陆香芙回神,脸红了起来,这才想到她喝醉酒拉着他大哭的事,顿时感到尴尬万分。「好、好多了。」 「头不会疼吗?」他靠近她一步,语气依然温和。 「我、我喝了醒酒汤后已经好多了。」陆香芙结结巴巴道,在他面前,她就像个小姑娘般无法镇定,「我很抱歉,前晚我丑态百出。」 秦钰棠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朝她问道:「你觉得如何呢?」 他没再追问那晚的事,让陆香芙悄悄松了口气,望向装饰过的墙面和桌椅,一股全新的感受充满心中,她兴奋地道:「我觉得很好,看起来很特别,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做?」一般人会直接换新家具吧。 秦钰棠望向她,扬起唇,连笑都温柔了几分,那笑容让陆香芙屏息了下。 「我知道你不爱浪费,扔了你一定会心疼,买新的你也会心疼,所以我试着用最不花钱的方式,将毁坏的家具修补好,再重新布置饭馆,可是没办法完全像以前一样,这样,你喜欢吗?」 闻言,陆香芙心口一震,原来这是他为她做的,她心头暖暖的,感动到无法自已。 他的这份用心,让她看到他的成长,现在的他不是当初那个无所作为又爱乱花钱的富家子弟了,他知道赚钱的不易,知道要节俭,珍惜手边的事物,她好高兴。 「我很喜欢,谢谢你。」她哑声道。 秦钰棠满足一笑,似是很高兴。「温大娘她们也出了不少力,我只说一句话,她们就全都来了。」 「大家吗?」陆香芙望着楼下众人,对她们也很感激。 「她们拚命想为你出一份力,在她们心里,你仍是个高雅的人。」 陆香芙回头看他,像是回想起什么,脸颊冲上两团热气。 他竟把她的抱怨记得清清楚楚的,天啊,她好丢脸,竟让他为此安慰她。可是,她又觉得眼泪快掉下来了,眼底也起了雾。 他真是太温柔了! 「香芙。」 陆香芙几乎迷失在他温润的双眸里,一会儿才发现哪儿怪怪的……他叫了她的名字? 「我不能这样叫你吗?我以为我们关系很好了。」见她有些讶异,秦钰棠流露出失望。 他们关系很好?陆香芙脑子倏地一片空白,但他那失望落寞的表情又让她无法拒绝,「不、不是不行……」 「太好了,你也叫我名字吧,别叫玉公子,太生疏了。」秦钰棠笑得很满足。 陆香芙羞红着脸点点头,觉得被他叫名字好亲密,但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喑喜。 算了,就让他这么叫吧。 「香芙,我们一起来捉住陈虎吧。」秦钰棠忽然提议,唇边的笑隐去。虽说要让家具恢复原状,但实际做起来才知有多困难,而且有些家具是无法恢复的,那个叫陈虎的人居然那么轻易就毁了,让她掉了那么多泪,真不可原谅。 捉?陆香芙一怔,「温大娘已经报官了。」 「官府根本没在积极办案,而且对方是市井流氓,或许跟官兵有挂勾,所以我们干脆用自己的方式送他去吃牢饭吧。」 陆香芙十分震惊,要自己抓人?「可是,陈虎身边有那么多手下,要怎么逮到他?」 秦钰棠轻松说道:「我们可以设个局,让魏叔来抓他。」 「可是要是陈虎不认,反咬我们一口呢?」 秦钰棠又一笑,态度从容,「他会认的,有凤娘作证,他会在官府上说出实情的。香芙,相信我。」 真有那么简单吗?陆香芙颇有疑虑,但一望向他,不知怎地,看到他笑得如此惬意又有自信,彷佛有他在,什么都办得到,她就安心了,他让她完全振作起来了。 陆香芙点点头,绽放粲笑道:「好,我们一起抓陈虎。」 「我是来送豆卤鸡秘方给虎哥的。」 秦钰棠一个人来到建在赌场后的屋子,这是个龙蛇杂处的是非之地,守门的方脸混混见他那副文弱样,嗤了一声。 「你就是福来饭馆的老板?还以为那里的人都是寡妇,老板会是个老女人呢!」 秦钰棠轻笑不语,模样看起来有些怯懦,毫无威胁性。 混混从他手上抢来单子,上头写了密密麻麻的材料名称和作法。 「这就是豆卤鸡的秘方?早交给我们虎哥不就得了,还三催四请的,被砸店了才肯交。」混混顿了下,像是在他身上嗅到什么,更靠近地吸了吸,「什么味道?」他捂住鼻,不可置信道:「你一个大男人竟擦香粉!」 「抱歉,因为我身上有一些怪味道。」秦钰棠露出温吞的笑。 「大男人擦什么香,臭死了,你快带他进去!」另一个麻子脸的混混早闻到了,他捂着鼻瞪人,觉得秦钰棠简直像个娘儿们。 「你还真怕这味道啊,其实还挺好闻的啊。」方脸混混笑了声,催促道:「虎哥等这秘方很久了,你快随我进来!」 秦钰棠温顺的点头,跟在后头踏入屋子里。 屋内有数十个陈虎的手下驻守,个个虎背熊腰的,而遂渐往里头走去的秦钰棠身上的香气清香好闻,格外引人注目,有人好奇的看着他,有人瞪他,正巧他走到敞开的窗子边时有风吹了进来,他身上的香气被吹到了屋子四周。 秦钰棠很满意这状况,接下来,只要他拖延时间撑个两刻钟就行了……他敛下精明的眸光。 终于,走到尽头处,秦钰棠被带到了一间房,见到了陈虎。 陈虎是个高大且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一看就知不是个好人,他看到俊秀又擦香粉的秦钰棠,眼里闪过厌恶,也不废话,「东西拿来。」 秦钰棠很配合,将单子交给陈虎的手下。 陈虎看着单子,年轻时他跟大哥学过厨,看得懂秘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少了这一味啊,还真没想到,大哥真聪明。」他得意的笑了笑,当他再抬起头望向秦钰棠时,眼神已变得残暴,「陪他好好玩一玩吧!」 秦钰棠看到陈虎的手下朝他围过来,他温文的出声道:「且慢。」 陈虎哼声,「想求饶吗?一开始听话的将秘方交出来不就得了,这是我大哥的东西,他死了,本就是属于我的。」 「不,我是想跟虎哥你谈一笔生意,等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动手也不迟。」秦钰棠脸上从容淡定,没一丝窘迫慌张。 「什么生意?」陈虎半眯着眼,竟有人敢跟他谈生意。 秦钰棠上前一步,笑容善良无害,「虎哥费尽心思想得到豆卤鸡的秘方,肯定是看豆卤鸡好赚想开店吧,但其实开店有一堆麻烦事要管,也得花钱,虎哥何不和我一起当老板,换个店名、换批人手就能重新开张,轻松多了。」 「为什么你肯?」陈虎愕然的睁大眼,看得出他很感兴趣,但又有疑心。 秦钰棠无奈一笑,「虎哥要卖豆卤鸡,我哪敢跟虎哥抢生意,不如和虎哥合作一起当老板,起码饭馆还能继续开,对我也有利,而且有虎哥庇荫,谁敢来找麻烦,利润……我求得不多,但我想虎哥也不会太小气。」他敛下阵,看起来很恭敬,眸底却闪烁着精光。 陈虎哈哈大笑,「看来你这小子真的很有生意头脑,不错!」 秦钰棠抬起眸,充满诚意道:「我有许多合作的细节想跟虎哥谈谈,可以请他们都出去吗?」 陈虎爽快的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秦钰棠唇角微微一勾,暗藏着邪气。 其它人出去后,不多久都瞬间昏厥在地上,而走廊的两边亦纷纷有人倒下,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香气,挥之不散。 房里,陈虎频频出拳攻击秦钰棠,他气喘吁吁,眼神涣散,脚步不稳,看似狼狈又吃力。 第十四章 秦钰棠负手在后,像在逗着猫儿玩般,运着轻功一下飞到左,一下飞到右,悠悠哉哉地闪着拳头,将陈虎耍得团团转。 「可恶!你对我下了什么药?你假意送秘方给我,是有什么目的?是福来饭馆派你来对付我的吗?」陈虎嘶吼着问,狰狞的脸满头大汗。 他被骗了,真以为有个笨蛋上门想让他当老板,说得好不热络,一直到他头晕无力,叫人进来却半天都没有声响,而眼前的男人又笑得太过亲切诡异,才惊觉自己被算计了,可想而知,外头的人一定都被解决了。 可恶!他陈虎竟会有被骗的一天,他要杀了这个人! 岂知,这个看起来斯文瘦弱的男人,轻轻松松就踢断了他的剑,然后像是在逗弄自己般,一次次靠近引他出招,又利落躲开他的攻势,实在是太卑鄙了! 秦钰棠没有回答,笑容愉悦的道:「你还不错嘛,吸了香粉都过两刻钟了,还没倒下啊,不过也差不多了。」他的腿都在发抖了。 「香粉……」陈虎恍然大悟,原来这男人身上抹的香粉是毒,他提出合作一事是在拖延时间,为了让毒有时间发作……不行,他不能倒下,他要杀了他! 陈虎用尽力气攻向他,秦钰棠没料到他还有力气,一时不察竟被打中下巴。 陈虎可欢喜了,却在秦钰棠转过脸来时吓得一怔。 秦钰棠笑得眼底一片阴狠,让人毛骨悚然。「很好,我要认真了。」 紧接着他手一弹,陈虎应声倒下,身上多了一根银针,全身却使不上力。 「还爬得起来吗?」秦钰棠居高临下,冲着陈虎和颜悦色笑道。 「你、你想做什么?!」陈虎确实爬不起来,全身似乎麻痹了,再加上之前的香气已夺去他大半的气力,他倏地昏厥过去。 「我们清醒一点谈吧。」秦钰棠从袖袋里取出一根针,一掷,插入陈虎另一个穴道,让他清醒着,思绪无比清晰却动弹不了。 陈虎看着自己身上刺着的两根针,觉得邪门极了,心里悚然一惊。「你、你想做什么,是想杀我吗?」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 秦钰棠蹲下身,语气非常和气,「我要你放弃豆卤鸡的秘方,答应我以后绝不再找福来饭馆麻烦,然后向官府老实说出你对福来饭馆做的坏事,认了你的罪。」 「你别想,豆卤鸡的秘方是我的,不可能……」 「我别想吗?」秦钰棠投以良善的微笑,「你知道人的穴道哪个被剌时最疼吗?」 陈虎露出恐惧的目光。 「我们来试试吧。」秦钰棠笑得愉悦,又变出一根针剌入他的穴道,在陈虎瞠大眼欲大叫时又戳了另一个穴,让他叫不出声。 接着,秦钰棠不是让他一直笑,就是让他痒到不行。 陈虎被他折磨得口吐白沫,他还玩得不亦乐乎。 「不从吗?」秦钰棠依然良善的笑道,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阴狠。 最后,他看向他胯下,陈虎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终于颤抖着唇喊出声。 「从!我从!」 当秦钰棠踏出房间时,几乎是畅行无阻的,混混们倒了一地,偶有几只漏网之鱼也被他轻松解决,而屋外的混混也早被魏叔和护院们绑起来了,见到秦钰棠安然出来,知道他计谋成功,连忙进屋子绑人。 此地不宜久留,带走陈虎以及他的人后,他们立即搭着马车离开。 秦钰棠搭上第二辆马车,陆香芙也在车上,她等得惴惴不安,看到他回来才松了口气。 这是秦钰棠想的法子,陈虎既然那么想要豆卤鸡的秘方,不到手不罢休,那就弄个假秘方送到陈虎的地盘,假意求饶将秘方交给他,其实是利用当铺里某种异域才有的香粉来迷昏陈虎和他的手下,这么一来打败陈虎完全不用费功夫。 陆香芙本来想让魏叔去的,但秦钰棠说由他去最好,更容易让陈虎丧失戒心,陆香芙知道他力气大,做粗活没问题,但他又不像魏叔那样会武功,仍担心他有危险,幸好计划成功了,他也平安出来了。 「香芙,这个典当品还真好用,真的能让人闻了后在两刻内睡着,多亏这香粉,才能迷晕陈虎捉到他。」当然,他事先有吃下解药才没被迷昏。 陆香芙看他说得悠哉,忍不住骂道:「你还敢说,那是你运气好才没被杀……对了,为什么你拖那么久才出来?」害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秦钰棠眼眸一瞬间闪过什么,然后随即掩去,「他要我陪他聊天。」 「聊天?」真奇了,那个陈虎会提出这种要求?陆香芙瞥了他一眼,这时才看到他唇角多了一抹红。他流血了,下巴也有点肿,她拔高嗓音道:「你受伤了?!」 「不小心被打到的。」秦钰棠摸摸下巴,这时才感到痛。 「聊天聊到被打吗?」陆香芙蹙着秀眉。果然只有力气大是不行的。 秦钰棠没说,他是故意拖时间等毒发作,待陈虎手下全都睡着后,才亲自修理陈虎的,而陈虎也被他整得很惨,吓得屁滚尿流地求他放过他,承诺他会乖乖听话,只求自己不要毁了他下半辈子。 「幸好我有准备一点药,以防不时之需。」陆香芙拉开马车内的柜子。 当他那么不济事?秦钰棠有点不悦,他明明已经做过许多粗活,她还是将他看得很娇弱。 陆香芙拿了药坐在他旁边,用帕子沾了点茶水,替他擦拭伤口和下巴,再为他上药。 看她为他涂药,秦钰棠才意识到她是在担心他,从他一进马车后,她就叨念着又急着替他上药,她一定很担忧。 他心里轻飘飘的,享受她温柔的关怀,视线也不安分起来,他看到她又长又翘的眼睫颤着,小巧的鼻头泌着一些汗珠,嫣红的唇微微轻启着,还有那白皙粉嫩的皮肤…… 他的呼吸不自觉加重,心头彷佛有什么东西泛了开来,痒痒地…… 秦钰棠垂下了眸,一手绕到她背后,有股想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想象那一夜一样与她那么靠近,毫无隔阂,紧紧地抱住她…… 「会痛吗?我会不会太大力?」 陆香芙突然问道,秦钰棠浑身一震,抽回手。方才他在想什么? 陆香芙也发现两人靠得极近,她能嗅到他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淡香,感受到他灼热的男性气息……她心头一慌,想往后退,却被捉住手。 秦钰棠就这么拉住她的手腕,毫不犹豫的,他并不希望她离他太远。「继续擦,慢慢擦就好。」 他突然觉得,被她当成娇贵公子也不错。 隔天,陈虎和他的手下被五花大绑丢在官府大门口,没人知道是谁做的,但陈虎为恶太久,百姓都觉得他被抓是大快人心,而陈虎清醒后也主动坦承他为抢夺福来饭馆的招牌菜秘方而破坏饭馆的名声,以及派人砸店之事,让百姓更啧啧称奇,不免猜测是有什么比坐牢更可怕的东西在他背后逼他认罪。 只是陈虎捉到了,事情还不算圆满,接下来秦钰棠得去一趟县衙。 「谭县令律下不严才会让底下的官差不尽心办案,可是他有个好岳母,是县里德高望重的寡妇,在灾年时救助了不少百姓,本身也是个端庄有学问的人,有温礼夫人之称,县里的人都对她很敬重。」 只要能请得温礼夫人来一趟饭馆,为这些寡妇们说话,或许就能挽回饭馆的生意。 据说温礼夫人最近住在县衙里,县衙并不远,但得坐马车去拜访才有派头,人家才会把你当回事。 于是秦钰棠伸手向阿哲要钱。 「世子爷,你不是有钱吗?」阿哲心不甘情不愿的掏钱给他。 「那是我辛苦赚的钱,怎么能花?」秦钰棠理所当然的说,拿了钱,转身就走。 阿哲欲哭无泪,那也是他辛苦赚的血汗钱啊! 没多久,福来饭馆经过整顿后重新开张,第一天县令便偕同岳母前来,温礼夫人听说饭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对这些寡妇为养活儿女而甘愿冒被指指点点也要开饭馆的勇气大为赞赏,还大力称赞豆卤鸡好吃,人们见温礼夫人这么说,加上难忘豆卤鸡的味道,又纷纷回笼了。 因为饭馆的布置与其它客栈、饭馆截然不同,桌椅装饰特殊,墙上还贴着五颜六色的画布,很有新鲜感,第二次开张,前来的客人变更多了,络绎不绝。 第十五章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陆香芙在当铺关店后在饭馆办了酒席,宴请当铺和饭馆里的伙计。 「看好,我这招最厉害了!」魏叔施展了好几套拳法,孔武有力,所有人看了都直拍手。 「好厉害喔!再来一次!」 「管伯,你最会观玉了,那我这块玉你觉得如何?」 有几个妇人围在管伯身边,管伯摸了摸白胡子,估计着它的价值。「顶多三两。」 「什么,那我买贵了!那个杀千刀的敢唬我!」 魏叔和管伯大受寡妇们欢迎。 田婶则和温大娘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妇人聊着怎么做酱菜,有说有笑的。 平时都是他们为陆香芙做事,今天由陆香芙亲自服侍他们,周旋在他们之中注意菜色够不够,偶尔帮忙倒酒。 她的目光也分心的梭巡着秦钰棠,这才发现他是最受欢迎的,年轻少妇和孩子们都包围着他,他面带笑容,举手投足间都是如沐春风的气息,那么的吸引人,让人移不开眼光。 她清楚的明白,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知挥霍,被她当成笨蛋的男人了。 他变得吃苦耐劳又可靠,当饭馆有困难时他陪着她渡过,将她的饭馆布置成另一番风貌,带给她希望让她振作,也多亏他冒险犯难,才让陈虎被绳之以法,饭馆才能重新开张,他为她做了好多事,让她感动的同时心也渐渐的不再平静。 秦钰棠侧过脸看到了她,起身走向她,扣住她的手,「香芙,别忙了,一起坐下来吃。」 他的举动太突然了,陆香芙心一颤,烫手般的想甩开他。 秦钰棠见状,反常的更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没有放手。 两人都回想起那一天在马车里发生的事,过了几天,那骚动的情愫依然在胸口荡漾着,而且愈来愈强烈。 终于,秦钰棠缓缓松开她的手,朝她柔和微笑道:「过来吃吧,饿坏了不好。」 「我不饿,我……」陆香芙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瞳眸,像被催眠般,她轻启唇瓣,「我、我想对你说谢谢,要不是你,我现在一定还在逞强,只能借酒浇愁,什么法子都没有……虽然陈虎认了罪,温礼夫人那样的大人物还来了店里,饭馆的生意也变好了,冥冥之中好像是老天爷在帮我,但我还是最感谢你。」 听到她说谢谢,秦钰棠心口一热,「饭馆能重新开张,你很开心吗?」 「嗯,很开心。」陆香芙冲着他绽放微笑,笑得好甜,打从心里感到快乐。 秦钰棠被她的笑容震慑住,唇边也噙起了淡淡的满足浅笑,彷佛她快乐,他就也跟着感到快乐。 他们都没发现,这一刻,所有人都背着他们窃窃私语。 秦钰棠召集大家重新布置饭馆,还有为捕陈虎亲自涉险,这一切都是为了陆香芙,而且最近他对她的称呼也从陆掌柜变成香芙,这两人怎么可能没什么? 「真相配啊。」 「两人真是金童玉女……」 当陆香芙听到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时,顿时尴尬不已,再看向眼前的男人,他柔和的眼神令她的心一跳,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陆香芙脸蛋发热,结巴道:「我、我去拿点小菜。」 秦钰棠看到她转身离开,仍望着她的背影,一直都没有移开视线。 「世子爷,你为了陆掌柜特别去见温礼夫人,对她那么情深意重,为何不直接把你的心意告诉她?」阿哲看尽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流转,一手支着下巴,顺口问道。 「心意?」秦钰棠回头望向他。 阿哲有些错愕,连他都明白看出来了,世子爷自己却不知道?「世子爷,你不知道你喜欢陆掌柜吗?」 闻言,秦钰棠胸口荡起了强烈的涟漪,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心为了一个女人振奋的跳动着,无法克制。 原来,他这是喜欢她。 原来,他受她吸引,那么在意她,看到她哭会心疼,会想保护她,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看到她快乐又会感到满足,这样被她左右着情绪是因为他喜欢她。 秦钰棠反复的在心里咀嚼着这滋味,细细品尝那美好的感觉,当他看到陆香芙端着小菜走出来时,他泛起了最深情的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正当饭馆里的人在同乐时,没人知道店门外站了个男人,正透过小窗往里头偷窥。 那男人是叶厚生,在月光下,他抬起头看着福来饭馆的大招牌,眼里闪着贪婪.「陆香芙,你还真厉害,能开一家这么赚钱的饭馆。既然被我知道了,我就更不可能放弃你了!」 他噙着阴笑,缓缓离开饭馆,消失在黑暗里。 庆祝宴隔天,晚上当铺一关门,三个长辈立即将陆香芙拉入她房间里。 「丫头,你老实说你跟阿棠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将他当成笨蛋,也不敢多想,但最近你们的关系变好了,饭馆里的人也都说你们有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田婶首先发问,好奇极了。 陆香芙脸上浮起窘色,装傻道:「哪有什么,那些大娘本来就爱说些有的没的,别当真。」 「我看阿棠能将饭馆装饰得那么美,真的对你很有心。」管伯摸摸白胡子道。 「捉陈虎的计谋也是他想出来的,他还单枪匹马进了陈虎的地盘,看起来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倒有几分胆量,我愈来愈欣赏他了。」魏叔赞美道。 「而且阿棠脾气好,我从没见过他生气,一直都挺敦厚老实的,待人很温柔,当丈夫最好了。」 「如果可以好好栽培阿棠倒也不错,以后可以帮着芙儿看店。」 「夫妻一起同心做事是最好的!」 陆香芙不敢相信他们竟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聊了起来,还聊得很开心,难道他们都没想过,那个男人还完债后就要离开了吗? 他……会想要娶她吗?陆香芙心里泛起苦涩,当一个男人为自己做那么多事,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温柔的对待自己,她怎么会不心动? 然而一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意,现实的困难就接踵而来,他们相差太多了,他是个出身富裕的大少爷,家里肯定讲求门当户对,而她是两家店面的掌柜,抛头露面的总被批评失德,早没有名声可言,而且她年纪又大,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就算他曾经称赞过她高雅,但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包容自己的女人这样呢,不如不要痴心妄想,冀望他对她也有心,安安分分的看着他离开就好。 而她若说出内心话,也只会让长辈们担心她,费心安慰她罢了,要让他们死心只有一个法子…… 她正色道:「你们别再乱点鸳鸯谱了,我又不喜欢阿棠,才不想嫁给他。」 「什么,你不喜欢他?!」 三人闻言都吃惊了,他们还以为阿棠人那么好,她早对人家有意思了。 为了让他们相信,陆香芙更清晰地道:「对,我不喜欢他。」 三个人都大受打击,说不出话。 陆香芙说完后,心里觉得愧对长辈,快步走出房间,丝毫没发现秦钰棠在她门后贴墙而立,什么都听到了,眼神黯下。 「芙儿……」 三位长辈回过神追了出来,想再问她个仔细,却不意对上了站在房门外的秦钰棠。 秦钰棠朝他们恭敬的勾起微笑道:「管伯、魏叔、田婶,可以跟你们谈谈吗?」 「芙儿,从今天起,让阿棠在当铺帮忙吧。」田婶笑咪咪道,拍了拍秦钰棠的手臂。 秦钰棠站在田婶身边,唇边噙着温文的笑。 陆香芙望了望他们,好不吃惊,「田婶,你的手……」 田婶低头看了看手,「我这手快好了,大夫说过两天就不用再包扎了,而且还有阿哲帮我,不碍事的。」 阿哲看了看主子,直点头,「对啊,有我帮忙就够了,让少爷待在柜台吧!」 「芙儿,要阿棠在柜台帮忙是我的主意,阿棠说对玉有兴趣,我想教他观玉。」管伯接着道。 「教?」陆香芙迟疑了下,他都可以把一幅不值钱的画当成宝,真的有鉴赏能力吗?不对,他已经改变许多了,她不能再这样翻旧帐。 「阿棠待在柜台,对生意也有帮助。」田婶说了最实际的话。 陆香芙完全哑口。 「年轻人多学点东西也好呀。」魏叔也说话了。 陆香芙总觉得哪儿怪怪的,感觉长辈们在共谋什么事,他们该不会是还没死心吧? 第十六章 「香芙小姐,让阿棠哥来帮忙嘛。」伙计们也哀求道。 陆香芙有些为难,她不是不愿意,而是让他在柜台帮忙,他们两人相处的机会就变多了……成天看着他,她受得了吗?她可以不评然心动吗? 「香芙,不行吗?」秦钰棠面露失望。 陆香芙心一抽,他那表情既可怜又好无辜,好似她拒绝他是件残忍的事。 「好吧。」她叹息道。 秦钰棠看到她妥协了,眸里一闪而过一抹精光。 接下来几天,秦钰棠都待在柜台里帮忙,来的客人果然变多了,都以女客人居多,有些客人为了看他和他说话,天天来典当。 「这块玉质地很好,色泽又漂亮,是上等的羊脂玉。」秦钰棠说完,又拿起下一块,「像这一块就没那么好了,有瑕疵。」 管伯听了直点头,「真不错,我没怎么教你,你都看得出价值。」 「大概是我家里搜集挺多的,看多了就知道。」秦钰棠谦逊一笑。 「不,你很有当玉鉴师的天分。」管伯夸赞道。 「对呀,玉公子,你好厉害!」 「玉公子,帮我看看我的玉嘛。」 「先帮我看啦!」 陆香芙看到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客人,甚至还有个大婶都围在柜台前,心里酸酸地想,他还真受欢迎啊! 不期然的,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他朝自己俊朗一笑,陆香芙心一跳,连忙撇过脸,觉得一股热直冲脸部。她摸摸脸,果然好热,不行,她得出去走走。 伙计看到她要出去,问她上哪儿,她回了说要去饭馆。 接着,管伯开口了。「阿棠,陪她去吧。」 陆香芙看到秦钰棠立刻从柜台后走出,一副怕他跟来似的,忙着挥手道:「不,你留下来帮忙。」 「我不忙,让阿棠陪你去吧。」管伯笑咪咪道。 陆香芙却不等秦钰棠过来,快步往门口处走去,但走没几步又被魏叔拦下了。 「最近有醉汉大白天闹事,让阿棠陪你去也安心点。」 「醉汉?」有吗? 「阿棠,这个酱菜给你一块带去给温大娘。」田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将一罐瓶子交到秦钰棠手上,一脸和悦的对他们道:「快去吧。」 「香芙,走吧。」秦钰棠拎着瓶子,朝她浅浅微笑道。 陆香芙咬着唇,看来长辈们真的是不死心,为了撮合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在店内找尽名目让他们一块做事,她一踏出当铺,他们就会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 不行的,跟他靠得太近,她会愈来愈迷恋他的,这次她一定要拒绝他。 「我……」 「香芙,有问题吗?」 他的脸突然凑近她,她立即屏息,什么话都吞进肚里说不出来了,只能由他跟着她到饭馆。 晚上,当铺门一关,楼下只有几盏灯亮着,陆香芙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安安静静、不被扰乱心神的算帐了,没想到事情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望着眼前的男人,陆香芙真不知道他怎么又冒出来了。 「香芙,教我算帐,我对算帐也挺有兴趣的。」秦钰棠朝她浅浅微笑。 看她错愕的张着小嘴说不出话,他依然笑得很单纯,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我会管帐的话,就会精明一点,不会受骗了。」 陆香芙揉了揉额际,似乎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好吧。」 秦钰棠眸底闪过得意,坐在她身边的位子。 他的靠近让她觉得变得很热,陆香芙不自在的往右挪动了下,用手指着帐簿上的数目道:「看好了,这笔是……」她一边解说一边拨算盘,很认真的教他,当她感到又变热时,才发现他挨了过来。「你……」 秦钰棠像个好学生般的指着帐目,「是这样吗?这个加上这个,然后这个……」 看他那么认真,她也没空管他坐得近不近了,又解说了一次给他听。 就这样,陆香芙教他,秦钰棠请教她,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已经挨得很近,秦钰棠不时偷看着她细致的皮肤,小巧的耳,他真想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里。「这里……」陆香芙一抬头,差点吓死,太近了!她差点碰到他的唇。她转回头,满脸通红的说不出话。 秦钰棠凝望着她,看到她一绺秀发垂下,忍不住动手勾回她耳边。 陆香芙吓了一跳,瞪着他,秦钰棠则用单纯无害的眼神回望,好似他所做的事没有踰矩,令陆香芙无法责怪他。 「可以让我拨拨看吗?」 「好。」陆香芙马上将算盘移到他面前。 当然,秦钰棠不会浪费任何吃豆腐的机会,他佯装不懂,让陆香芙教他,再时不时碰碰她的手,陆香芙暗自悸动紧张着,却拿他无可奈何。 陆香芙饱受着这样的折磨,直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才解脱。 「我终于可以专心算帐了。」她吁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到账本上。 秦钰棠却悄悄睁开眼凝望着她,眸里清亮得没一点困意。 这样猫捉耗子的游戏还要玩多久?前几天才刚发现自己对她有意,还在想着该怎么表示时,他就在她房门口听到她说不喜欢他,让他深受打击。 但他不会打退堂鼓,她是他生平第一个喜欢的女人,她不可以不喜欢他。 为了得到她,他朝管伯他们下手,说出自己的身分,又表明心迹,争取他们当盟友,帮他夺得佳人芳心。 他们初听到他是个世子爷时都吓坏了,但三人都见过世面,很快又能用平时的态度对他,而且都很信赖他,只要是攸关陆香芙的事,他们都不隐瞒,连他问起她与那个未婚夫的过去,他们也都说了,让他在知道她的过去后对她更生爱怜。 之后,长辈们让他到柜台帮忙,为的就是让他有更多机会亲近她,也时常让他们单独相处,但她总是避着他,让他只能费尽苦心用美男计勾引她…… 他还要勾引她多久,她才会被他迷得无法自拔呢?秦钰棠直勾勾地望着她。 陆香芙算帐算到一半,感觉有道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心一跳,转过头去,以为秦钰棠在装睡偷看她,却看到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刚刚,是她的错觉吧? 「阿棠,你累的话回房睡吧。」她看到他撑起上身,想凑过来一起算帐,急忙道:「不,你继续睡。」 秦钰棠又懒洋洋地趴回桌上,极困似的半眯着眸,神情慵懒性感。 陆香芙在心里倒抽了口气,觉得这样的他太诱人了,她得坐怀不乱才行。 天啊,她在想什么,坐怀不乱怎会是这样用的!不行,她要争气点,明天她一定要更彻底的远离他! 翌日早上,陆香芙闪避秦钰棠的动作更明显,几乎不跟他说话,长辈们和店里的伙计们看到了,都觉得秦钰棠很可怜,秦钰棠当然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未时时分,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陆香芙今天本不想去饭馆,但她想起今天有新送来的酒,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她得亲自去看看。 她故意从后门走,以为不会碰上秦钰棠,长辈们也不会再出什么馊主意,但她才打开伞,她的伞就被人接过去了,她抬头一看,不禁一阵晕眩。 「香芙,你要到饭馆吧,我陪你去。」秦钰棠朝她一笑,笑得十分好看。 「你、你……」怎么她走后门,他也跟来了? 「虽然雨很小,但淋久了也会湿,我们得靠近点。」秦钰棠右手撑着伞,左手搂着她的肩,声音变得沙哑。 陆香芙被他搂得紧紧的,只觉得身子好烫,心跳加快,好像有什么快融化了、快沉醉了,她出于本能的用力推开他。 「不要碰我!」 她看到秦钰棠脸上有着错愕,自己也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发现阿哲站在他背后,她才回过神,难堪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伞,快步踏出后门。 她走了好一段路,抄入快捷方式才停下来,回头一望。 他果然没追来……或许他没什么不规矩的意思,只是怕她淋到雨才会搂住她的肩,却突然被推开,他脾气再好也会气恼吧。 陆香芙苦涩地想,却突然被两个年轻男人挡住路。 她看出对方来者不善,往后一退,紧捉手上的伞,警戒道:「你们想做什么?」 「陆掌柜,请随我们走一趟,我们家少爷等你很久了。」其中一人道。 第十七章 「你们少爷是……」陆香芙又往后一退,实在想不出她受到哪位少爷的眷顾,会专程派人来「接她」,又是在这荒僻的巷道里,该不会是…… 「我们少爷是叶氏布庄的少主,请你……」 果然!陆香芙立即转身往回跑,平常在店里她用不着怕,但现在只有她一人,今天她又贪快走快捷方式,这条路上少有人烟,她就怕叫破喉咙也没人帮她。 「别想跑!」对方脚程更快,一下挡住她的去路。 陆香芙见状想再往回跑,另一个人也追来了,转眼间她被前后包攻。 「平常都有个男人陪你,我们不好接近你,今天总算等到你一个人了,我们少爷等了那么久,绝不能让你给跑了!」 陆香芙这才知道叶厚生是有预谋想捉她的,原来平时秦钰棠跟着她去饭馆,无意间也保护了她。 「这是在强迫我一定要去赴约吗?」陆香芙无处可逃,举起伞对准靠过来的两人。 两人讪笑着,不把她的伞当一回事。「别这么说,我们少爷是喜欢陆掌柜你,才会……」 啪、啪! 陆香芙毫不留情地往他们身上猛打,痛得他们大叫,她一找到缝隙就逃跑。 「他奶奶的,那女人真凶悍!」 「没办法了,把人打晕吧,我有准备布袋。」 陆香芙卖力跑着,再一次后悔自己狠心的推开了秦钰棠,她不知道叶厚生捉她有什么诡计,她得赶紧逃! 只是,她仍是逃不过。 她觉得有人从她背后迅速扯住了她的头发,又扣住她的肩,捂住她的嘴,手上的伞被另一双手抢下了,她的后颈被用力一击,瞬间疼得失去了知觉,身子往下滑,头上的簪子也顺势掉落地上…… 一个时辰后,细雨停了,陆香芙并没有回来。 饭馆那边因为等不到她,派了人来,当铺里的人才知道陆香芙没有到饭馆去。 消息传入秦钰棠耳里时,他脸色陡地变得很难看。 阿哲看着主子,想起陆香芙推开他后径自离开,主子很受伤的淋着雨,一动也不动看着她的那一幕,他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去看过了,不在楼上,这丫头是跑去哪了,真让人担心,她从来不会突然消失不见呀。」田婶从楼上下来,担忧的念道。 管伯和魏叔也召集护院伙计一块去找了。 「我们也去找找她。」秦钰棠终于开口道,眼底蒙上一片灰沉,朝后门方向走去,打算走一遍她早些时候走过的路。 他很自责,因为受到她连日来的闪避,看到她始终无法像以前一样坦率面对他,今天又那样毫不留情的推开他,他便自尊受伤的没去追她,要是他别在意什么尊严,紧紧跟着她,她也不会失纵了。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希望她别遇上什么危险,尽快找到她。 然而他和阿哲两人在通往饭馆的小路上找了又找,都没看到她的人,两人一路询问,总算有人说看到她弯入一条小巷子内,秦钰棠连忙快步跑去。 「世子爷,这里好偏僻。」毫无人烟,路又好小一条,陆掌柜真的走了这条路吗? 秦钰棠动也不动,视线盯着某一点,忽然往前奔去,捡起一把伞。 阿哲跟着跑去,大惊道:「这该不会是陆掌柜的伞?」 秦钰棠又往前看,在不远处看到一支白色簪子,那是他送给她的簪子。 「陆掌柜是被捉走了吗?」阿哲喃喃道,要不怎么解释,陆掌柜的伞和簪子都掉在地上了? 秦钰棠心里一阵混乱,他握紧拳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检视着地上和着雨水的湿黏沙土,上头印着几双鞋印,可能是陆香芙和掳走她的人留下的,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马蹄和马车的痕迹,他们是如何将她带走的? 前面就是有人烟的大路,光天化日之下绑着人走,不怕被发现吗?该不会…… 是用袋子装着的? 秦钰棠一闪过这个想法,立刻往大路奔去,在路上碰到魏叔他们,马上转告他们分头去找,并询问有无看到什么人扛着怪异的布袋走动。 他的动作得快点,要是一上马车,就很难找到她了!秦钰棠脚步愈来愈急。「欸,这么说来我有看到,之前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扛着布袋,那布袋看起来很重,但又不像装饲料或什么吃的,我多看了几眼,他们马上心虚的快步走,往那个方向去了。」 路上的小贩一指,秦钰棠和阿哲立即朝那方向走去。 前面不是市集大街,是一排排的宅子,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一走近,有两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哥和他们的两名小厮正好在秦钰棠前面聊了起来。 「这婚事也办得太急了,说今天成亲就成亲,要我们一块去喝喜酒,他娶的是哪家闺女啊?况且他弄倒了那么多家店,有哪家闺秀敢嫁他?」绿衣公子哥嘻笑起来。 「是金来当铺的陆掌柜啊,我问他派来送消息的下人才知道的。」黄衣公子压低声道。 「什么?!是那个他费尽心思想娶的女人,对方终于愿意嫁了?上回不是还拒婚吗?害他丢脸极了!」 「不,我想是强娶的。」黄衣公子声音再压低,「我想他大概是捉了人来,打算办个婚宴入洞房后生米煮成熟饭,当铺也就成了他的囊中物……」 尽管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仍是被听到了,阿哲横眉竖目,觉得对方手段卑劣,秦钰棠面无表情地在经过一条暗巷时,随手打晕了前面的两个小厮,再将绿衣和黄衣公子拖入暗巷里。 阿哲动作利落的将晕倒的小厮拖入暗巷里,然后负责把风。 「说,叶厚生人在哪里?他在哪里办婚宴?」秦钰棠用亲切的微笑发问,左右手分别掐住他们的脖子,扣在墙上,让他们动弹不了。 「我不知道……」绿衣公子怕得要死,但男人还是有一点义气的,这人肯定是想破坏婚礼,他不能说。 「我也是。」黄衣公子颤巍巍道,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明明看来极为斯文,为什么力气那么大,笑起来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都不说吗,那么有义气?」秦钰棠扬起更加亲切的笑,「信不信我可以将你们的拳头塞入彼此的嘴巴,让你们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瞬间冷汗直流,泪涟涟地道:「我说、我说!」 陆香芙睁开眼时,感觉头晕晕胀胀的,彷佛有什么在她脑子里作怪,隐隐作痛。 她隐约看到两团影子在她身前,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是两个年轻女人,她们双手不知在她身上忙什么。 她吓了一跳,用力挥开她们,忍着晕眩撑起身,朝她们斥道:「你们是谁?在做什么?」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姑娘,我们这是在帮你穿嫁衣呀。」 「嫁衣?」陆香芙困惑的开口。 两个丫鬟互觑了眼,脸上有着心虚,「等时辰一到,你就要和我们少爷拜堂了。」 一听到这句话,陆香芙脑海里迅速闪过她失去意识前,遭到叶厚生的手下强掳的事。她匆匆爬下床,对着梳妆台的镜子一看,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真是件大红嫁衣,屋子里还到处贴着囍字。 她脑里轰隆一声,真不敢相信,叶厚生派人捉她,竟是打着强娶的主意?! 她双手解起胸前的盘扣,厌恶的欲将嫁衣脱下,她死都不要嫁给那个人! 「不能脱呀,少爷会生气的!」两个丫鬟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脱。 「放手!我不会跟你们少爷成亲的!」 陆香芙虽称不上盛气凌人,但掌柜的气势还是很强的,两个丫鬟瑟缩了下,马上松手。 陆香芙想继续解盘扣,这时她听到丫鬟们喊了声少爷,她停了下来,警戒的望着踏入房里的男人。 叶厚生挥挥手要丫鬟们离开,朝她温柔笑道:「芙妹,你醒来了啊!」 陆香芙只觉得他的笑虚伪造作,冷瞪着他,「叶厚生,你真是厚颜无耻,提亲被我拒绝了,现在竟强行逼迫我嫁给你!」 叶厚生挤出可亲的笑,「芙妹,别这么说,我太怀念那一天晚上了,我们差点成为夫妻,我想续起我们之间的缘分……」 「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陆香芙涨红着脸,激昂又愤怒。 那一晚是她的梦魇,当时叶氏布庄还富有盛名,这男人是她妹妹的未婚夫,但因为妹妹眼界太高看不上他,竟在他来家里拜访那一天对他和自己下药,将他们俩关在房里,想将他们送作堆,幸好当时她觉得那茶有异没喝,用花瓶砸伤了他,逃出房间。 第十八章 而她明明是被嫡母和妹妹陷害,她爹竟没有责罚她们,还受她们游说逼她代替妹妹嫁给叶厚生,她极力反抗的下场是被赶出陆家,而叶家在叶厚生被她砸伤、妹妹又始终不肯嫁他之下,和陆家解除了婚约。 讽剌的是,叶厚生当年是看不上她这个庶女的,却在她的当铺上了轨道后忽然冒出来纠缠她,还时常将他们曾经差点结为夫妻的事挂在嘴上,真是恶心,他明明只是想要她的钱。 她不会让他如愿的,她一定要逃出这里! 叶厚生听到她否认他们的关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那又如何?他就是想得到她的人。 自他爹在一年前过世,将祖业传给他后,布庄的生意就每况愈下,分号一家接一家的关门,每个人都不看好他,说他迟早会败光所有家产。 但他知道不会的,只要他娶到她这个金矿,叶氏布庄就能再度兴盛起来。 他其实没想到当年那个拿花瓶砸伤他的庶女会摇身一变成为当铺当家,而且还厉害到身兼饭馆老板,看在她那么有身价的分上,他可以吞忍下她拒绝他的耻辱。「芙妹,你太激动了,怎么当个漂亮的新娘子?」 「叶厚生,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只是想要我的钱,我不会嫁给你的!」陆香芙愤怒道。 叶厚生眼神一变,诡异地低笑,反正她都已经被抓来了,何必再费心哄她? 「芙妹,你就认清你今晚会嫁给我,当铺和福来饭馆都会成为我的财产的命运吧!」 陆香芙惊骇地瞠大眼,他竟会知道饭馆是她开的?! 看到她大吃一惊,叶厚生得意地道:「怀疑我怎会知道?这只能怪你养的那些寡妇把你当成圣人,到处说你有多好心肠,刚好在路上被我听到,花点钱去查就能发现你时常从饭馆后门进出,不难猜出你就是老板了。」 陆香芙恨恨地瞪着他道:「你得不到我的钱的!」 「你也只有现在能耍嘴皮子,等洞了房,你的财产都是属于我的,你逃不了的!」叶厚生张狂大笑,转身踏出房间。 陆香芙追上去想逃出,门却被锁上了,怎么样都打不开。 她不要嫁给那个贪婪的男人,也不愿被他玷污!这时她才悲哀的发现,她想嫁的只有一个男人,她多么盼望他能疼惜她一辈子,在她快被肩上的重担压垮时,温柔的陪她熬过难关,可是她却懦弱的逃了,自卑的不敢正视对他的感情。 她后悔了,如果她还有再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的面对他,如果她可以回到他身边,她一定要告诉他对他的感情。 对,她什么都还没有跟他说,她不能放弃!陆香芙开始找逃生处,发现房里有窗子,她使劲想推开窗,却发现窗户早被钉上钉子。 她该怎么办? 叩、叩! 陆香芙吓一跳,接着不只传来敲击声,她还听到秦钰棠的声音。 「香芙?是香芙吗?」 陆香芙激动到快流下眼泪,她凑近窗子道:「阿棠,是我,我在房里。」 「你让开点,我要把窗子打开。」 听到他这么说,她往后退了几步,心跳加速,老天爷果真听到她的祈求了,她终于见到他,终于得救了! 不一会儿,窗子开了,秦钰棠探进头来。 陆香芙看到他忍不住上前,秦钰棠也跳进了屋内,历经惊吓的他们情不自禁的相拥在一块。 天啊,他真怕她出事!秦钰棠将她抱得紧紧的,直到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她正好好的待在他怀里,他才安心。 陆香芙心脏狂跳着,闻着他男性的气息,双手忍不住搂紧了他,她好想念他。 半晌,秦钰棠松开了她,捉着她双手问道:「叶厚生有没有伤了你?」 陆香芙摇头,「他不敢伤我的,他还想娶我,以为娶了我就能得到我的钱。」 秦钰棠这时才注意到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刺眼得很,「快脱下来!」 他直接伸手脱她的嫁衣,解开她胸前的盘扣,这虽不合礼,但陆香芙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快点让他脱下这可恨的嫁衣,带她离开。 「阿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忍不住问道。 「我们找到一点线索,找了许多人才追到这里的。」秦钰棠一边说一边替她脱下厚重的嫁衣,然后从一旁找到她原本的外衣,他替她穿好并绑好衣带。 世子爷修理了好多人才问出来的。在窗外等候,转过身不去看陆香芙更衣的阿哲在心里补了句。 「阿棠,对不住,今天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我……」陆香芙红了脸,渴望将内心的话说出口,但她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秦钰棠望着她,从她快滴出血的脸蛋及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出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陆掌柜,别说了,快点走吧,要不会被发现的。」阿哲低声提醒,这时候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含情脉脉地对看。 秦钰棠立即回了神,对她笑道:「香芙,我们回去再说吧,你先出去。」陆香芙羞愧的点头,要是被叶厚生发现就麻烦了,他肯定安排了很多人防止她逃走。她小心翼翼地从窗子爬出屋外,阿哲在外头扶住她。 当她脚尖踏在草地上,以为秦钰棠会跟着出来时,忽地听到屋内传出叶厚生的声音。 「你是怎么进来的?陆香芙呢?」 陆香芙心一惊,催促着还待在房里的秦钰棠道:「阿棠,快点出来!」 秦钰棠朝她浅浅微笑道:「香芙,你和阿哲先走,我随后就到。」 陆香芙猛摇头,她怎么能留下他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们一起走!」 「一个都别想走!来人啊,快来人捉住他们!」 听到叶厚生的高喊声,陆香芙更加担心。「阿棠……」 「香芙,别担心,我可以应付的,快走。」秦钰棠朝她眨眨眼。 他要怎么应付?陆香芙想起他曾经被陈虎打到下巴红肿流血,叶厚生要是叫一群人来对付他的话怎么办? 阿哲知道主子心里打的主意,机灵道:「陆掌柜,我们一起走必定走不了,少爷这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得去帮他搬救兵,才不会辜负他呀!」 搬救兵……陆香芙心里很混乱,也知道要顾全大局,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了,我们会马上找人来救你的,你撑着点!」 说完,她拎着裙摆快步跟着阿哲跑远了。 秦钰棠见她和阿哲一块走了,转过身望向叶厚生以及涌入房内的十多个家丁护院,他们个个杀气腾腾的持棍棒或刀剑指向他,他却一副悠哉自在的样子。 「我已经派人去追他们了,他们休想逃,你也逃不了!」叶厚生咬牙切齿道。 他认得这男人,到金来当铺提亲时有看过他,俊雅的相貌令人印象深刻,据说他在当铺里工作,跟陆香芙交情匪浅,总会护送她到饭馆,但那又怎么样,他是不会让这个不知从哪来的男人抢走陆香芙的! 「是谁逃不了呢?」秦钰棠敛下眸,低声喃道。 「什么?」叶厚生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秦钰棠朝他勾起一个斯文无害的笑容,「我们来玩玩吧,我等很久了。」 「玩?玩什么?」叶厚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那么多人围着他,这人怎么都不怕? 秦钰棠一个个看着他们,笑容亲切可掏,似乎是在想着该从哪个玩起才好。 叶厚生被他盯得全身发毛,心里一恼,发出命令道:「捉住他,好好教训他!」 所有人一拥而上,叶厚生不信逮不到他,岂料秦钰棠看似文弱,却是有武功的,他动作优雅、行云流水的穿梭在众人之中,不必施什么力气,就赤手空拳的将那群家丁一一撂倒。 叶厚生看得吃惊,急吼道:「快!快拿下他!」 几人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再打,秦钰棠飞身踢掉他们的武器,长腿一伸踹在对方的脸上,那些人瞬间便往墙壁飞撞过去。 地上躺满哀嚎不休的家丁,没人有力气站起来继续打,秦钰棠瞥了眼袖子上的血迹,似乎是不小心被砍到的,但他不以为意。 叶厚生这下头皮发麻了,不会武的他又不能灭了自己志气,只能跟他拚了。 「啊——」他大吼一声,捡起地上的剑朝秦钰棠砍去,却被一股邪门的劲风往后推得钉在墙上,他转头一看,愕然发现是一根银针钉住了他的衣袖。 「我来陪你玩玩吧!」秦钰棠左手多了几根银针,朝他露出和蔼的笑容。 第十九章 金来当铺今天比平时早关门,因为他们的掌柜不见了,几乎所有人都出去找了,哪有办法开店,只留了一扇门等人。 终于,陆香芙和阿哲回来了,长辈们、店内的伙计以及温大娘等几个在饭馆工作的妇人都松了口气,知道她遭叶厚生强掳,差点被迫在今晚成亲后都一阵心惊胆颤,连忙煮猪脚面线给她去去霉运。然而去救她的秦钰棠始终没有回来,让人忐忑难安,陆香芙的担忧浮在脸上,众人看在眼里,忙着安抚她。 「陆掌柜,别担心,我们都报官了,少爷会没事的。」阿哲劝道。 「可是怎么还不回来……」陆香芙心神不宁,开始后悔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她一回来就赶紧差人去救他了,但到现在仍无消息。 「这个嘛……」阿哲不知该如何说,其实该怕的应是叶厚生那些人,世子爷肯定想了很多折磨人的法子伺候他们,才会拖到现在还没回来。 众人都看出她对秦钰棠的异常关心,田婶一针见血道:「丫头,看来你也不是无情,为什么这阵子要对人家那么差?」 「我……」陆香芙哑口,落寞敛下眸,「田婶,你不也知道,他出身好,是个大少爷,我这个抛头露面的当铺掌柜,怎么能配得上他……」 田婶听了跺脚,「你这个笨丫头,怎么都一个人烦恼又不说,这么倔强!」 管伯、魏叔、温大娘和伙计们都摇了摇头,谁都看得出秦钰棠对她有意,对她特别好,只有她不知道。 阿哲也叹息的摇头,世子爷还怕是他一头热,使出了美男计勾引陆掌柜呢,原来早已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陆香芙黯下眸,咬着唇,「我只是……」 「傻丫头,让我来告诉你。」田婶拉着她到长榻上,一五一十的说出她所不知道的事。 陆香芙听得震惊,久久无法平复,想见他的欲望强烈到快淹没了她,每一刻都让她度日如年。 终于,在门口的阿哲忽然发出兴奋的呼喊声。「陆掌柜,少爷回来了!」 陆香芙心脏陡地一跳,自长榻上站起一看,秦钰棠果真回来了,是活生生的他。 她朝他快步跑去,脸色急切,「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秦钰棠见到她,眸子闪过异样的光芒,慢条斯理道:「官兵来了后,大厅等候的宾客都乱成一团,我也被留下来问了一些问题。」 「平安回来就好。」管伯走过来,欣慰的朝他点头。 「小子,干得好!」魏叔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阿棠,你也来吃点猪脚面线吧,我去端来。」田婶欣喜道,其它人也围过来表示关心。 陆香芙盯着他袖子的某一处看,发现被割破了,带了点红,她立即道:「阿棠,你的手受伤了怎么不说!药箱呢?」她望着众人。 「我去拿。」魏叔道。 管伯按住魏叔的肩,更快道:「药箱里早没药了,上二楼擦药吧。」 「对、对,快去楼上抹药。」田婶搁下刚端来的面线,看来这碗猪脚面线阿棠是没空吃了。 陆香芙想起她房里有药箱,捉住秦钰棠的手腕快步往二楼走,全然没注意到有多少双眼正盯着他们的手看,然后暧昧窃笑。 陆香芙一路拉着秦钰棠往楼上走,手扣得很紧,心很慌张,关心他的心意表露无遗,直到来到她的寝房才松开他,两手推开房门,快步往前打开柜子。 「药箱在这里。」 「香芙。」 陆香芙提着药箱刚转过身,立即被拉入一个炽热的怀里,手一松,药箱砰的坠地。 然后,她的双唇被封住了,温热的气息溢满她的鼻间,没想到他这么斯文的男人会突然这么猛烈的吻她。 更令她吓一跳的是,她居然回吻了他,胸口彷佛有什么东西从与他分开后持续累积,现在被他的吻触动了,她再也无法忍耐她的思念和爱意,想吞噬他的唇,与他交缠方休,好让她内心里的空虚获得安慰。 秦钰棠早从在叶厚生的宅子里找到她时,体内就累积着一股强烈想碰触她的骚动,现在终于没有其它人在,可以和她独处了,方才她拉着他走,细致的肌肤紧贴着他的手腕,他再也忍耐不了的吻了她。 而令他震撼的是,她竟没有一点推拒,还热情地响应他,让他终于确定她对他也是有情的,内心的情火更为狂烈,他放肆的与她唇舌厮磨,尽情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相拥的身子终于分开了。 陆香芙被吻得头晕脑胀,双腿虚软。 秦钰棠扶住她,轻轻把吻烙在她额头,道:「香芙,我喜欢你。」 陆香芙心一震,全身酥酥麻麻的。 秦钰棠抵着她的额,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她双眼红了,肩膀微颤着。 「我很喜欢你……」他哑声道,双眸充满爱恋。 他满腔澎湃的爱意再也忍耐不了了,他一定要对她说出口。 「我也是,我也喜欢你。」陆香芙忍不住流下了泪,愧疚的拉着他的衣襟道:「阿棠,因为我太自卑,怕配不上你,怕不被你接受才会逃避对你的感情,故意躲着你,今天还用力推开你……田婶她都跟我说了,说你找上他们,拜托他们将我许配给你,还说成亲后你会让我继续经营当铺和饭馆,我居然都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红了眼望着他道:「我以为终其一生,我都找不到可以包容我的男人,可是你居然肯要我……阿棠,遇见你,我真的好幸运……」 听到她的自卑,怕配不上他才躲着他,秦钰棠真恨自己没有早点看出她的心事,让她一个人烦恼那么久。 听到她说她幸运,他勾起最温柔的笑容道:「幸运的是我,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也许还成天无所事事,无法体会老百姓的生活,不知道赚钱的辛苦,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过得很踏实。」 闻言,陆香芙眸子里闪着感动的泪光,他真的成长了许多,成为了一个让她更心动也更骄傲的男人。 秦钰棠抹去她滑出眼眶的泪,又说:「香芙,田婶他们也说了你过去的事,我终于明白你在陆家所受的委屈,你是如何被你的义父义母所救的。香芙,从今以后我会守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人的欺凌,叶厚生他再也威胁不到你,你就安心当我的陆掌柜吧。」 陆香芙被他的温柔包覆着,被他刚强的心意包裹着,感动又安心,不禁喜极而泣。「阿棠,我也会守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遇上多少阻碍,我都不会再有放弃你的念头。」 秦钰棠欣悦的吮去她的泪,然后低下头再次封住她的唇。 比起方才的吻,这个吻细细绵绵的,柔情比激情多,抚慰着彼此的心。 陆香芙很快地沉溺其中,直到他揽住她的腰,她也伸出手想环住他的颈项,这才愕然想起一件事,她睁大眼推开他。「我竟然忘了你的手受伤了!」 秦钰棠真是哭笑不得,浓情密意的气氛都没有了。「没关系,只是小伤。」他只想继续吻她。 陆香芙可不当那是小伤口,弯身捡起药箱,然后卷起他的袖子,用干净的水替他洗净伤口,明明是那么小的皮肉伤,她还是很担心。 秦钰棠原本很不满足,但见到她细心的为自己上药,又觉得一阵甜蜜,能看到她心疼他的模样也不错。 他专注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为他抹药,看她垂下的眸底蓄着对他的怜惜,心里一阵轻飘飘的。 隔天,叶厚生强娶陆香芙一事传遍大街小巷,说他觊觎陆香芙的身价,昨天派人强掳陆香芙,然后招来亲朋好友办婚宴,以为强逼她成亲婚事就算数,他便能顺理成章拿走陆香芙的财产。 但他的诡计失败,陆香芙逃走了,而后官府接到报案派兵来捉人,据说叶厚生当时是被官兵抬出府邸的,他口吐白沫,全身麻痹不能动弹,脸上被画成大花脸,还穿着一身新娘嫁衣,让人笑掉大牙,像是被人存心整治了。 当铺里的人讨论这离奇的事时,陆香芙也觉得奇怪想不透,秦钰棠却笑笑地说那八成是官兵们故意整他的。 事实上,是他帮叶厚生打扮的,所以才会耽搁到回去的时间。厅里的官兵也是在他玩完后才带走叶厚生,自上次他光临县衙后,县令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怠慢,阿哲这一去报官,县令立即派了一队人来让他差遣。 第二十章 之后叶厚生也因罪证确凿被判了五年刑期。 以往发生强娶这种事,大部分姑娘都会因为丧失贞节、势单力薄只能认了,然而这次受害者可不是会认命的小姑娘,加上秦钰棠向县令施压,叶厚生自是逃不过此劫。 舆论更没有放过他,他被大骂无耻贪婪,且他被画花脸、穿着嫁衣的模样,更成为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嘲笑的对象,叶氏布庄的生意当然也一落千丈,没人上门,叶家人简直无颜活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叶厚生会在狱中苦熬五年时,没想到他竟买通狱卒逃走,接着又听说他把叶家剩下的三家布庄卖给不知他底细的外地商人,带着钱远走高飞了。 秦钰棠当然不会放过他,要县令发出海捕文书捉拿他。 而叶厚生逃亡后,陆香芙是福来饭馆的幕后老板一事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让她的身价更水涨船高。 寡妇们当初碍于陆香芙生性低调,怕树大招风才不说的,既然现在不是秘密了,她们都乐于说出她们受到陆香芙的帮助,替她澄清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陆香芙的善行也受到人们的津津乐道,不管是饭馆或当铺,生意都扶摇直上。 这是陆香芙始料未及的发展,不习惯被当成大善人赞扬的她,只能以平常心看待,而且其实有另一件事比这件事还让她挂心。 这几天发生好多事,叶厚生逃走了,不知去向,她是福来饭馆老板的秘密被意外传了出去,她生意更好,两边忙,几乎没能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事,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他也差不多该向他的家人提起她、向她提亲了。 当然陆香芙也知道他们不会那么顺利,或许会遭到他家人的严厉反对,但她不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他在身边,她愿意等到他的家人接纳她。 「香芙,我有话对你说。」 秦钰棠今晚用完晚饭时对她说了这句话,陆香芙满怀着羞赧的女儿心,一路跟着他走到当铺后院,注视着他的背影,她很是紧张,「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快说吧。」 秦钰棠转过头来,看到阿哲和长辈们都跟来了,躲在她背后偷看,比手划脚的要他快点说出口。 「你……说吧。」 秦钰棠温吞的开口,「香芙,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 陆香芙错愕,「你瞒了我什么事?」 「我是国公府世子。」 秦钰棠这两天发现了田婶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他们认为这是他撒的谎,他要自己解决。他曾想过要说,但想起之前她那么抗拒他,现在她好不容易打开心房了,要是被她知道他是个世子爷,原就在意两人身分差距的她不知是否还会接受他,他一时犹豫便又蹉跎了几日。 但总不能一直瞒下去,该让她知道,他们才能谈婚事。 「世子爷?」陆香芙笑了笑,「我还是个公主呢!」 秦钰棠没想到她竟不相信。「香芙,我是说真的,我是国公府世子,不是商人之子,我本姓秦,真名是秦钰棠。」 陆香芙微张着小嘴,头有点晕,不确定他在说什么,「你说你是世子爷?是皇亲国戚?」 为了取信她,秦钰棠特地拿了令牌给她看,「虽然说我是个世子爷,不过也只是皇上的远亲,没有实权。」 陆香芙这些年也看多了珍奇珠宝,自看得出那面纯金雕龙令牌的昂贵稀有,也知道只有皇室子弟才能用雕龙图腾,她的手发颤,将令牌塞还给他。「你是说真的?」 秦钰棠点点头。 「你是世子爷,你怎么可能是个世子爷?一个世子爷怎么会被骗子骗?」陆香芙声音颤抖的瞪着他,完全不敢相信。「你哪里像世子爷了!」 秦钰棠捉住她的手道:「香芙,你不要生气,会气坏身子的,你听我说……」 「你说你叫秦钰棠,你连名字都是骗人的!」陆香芙用力甩开他的手,她从没想过他会是皇亲国戚,她惊讶得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秦钰棠看到她那么激动,心里又慌又疼,再度捉紧她的手道:「香芙,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在外头都是用化名,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后来要说时又怕你生气。」 「丫头,阿棠不是有心隐瞒的,你就原谅他吧。」 陆香芙听到田婶的声音,转过头看,发现管伯、魏叔和阿哲他们都在偷看,更生气了,转向秦钰棠问:「他们都知道,就只有我被你瞒着吗?」 「不,他们是最近才知道的。」 陆香芙幽幽睇向他,「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秦钰棠心一抽,感到深深的内疚,「香芙,我很抱歉。」 陆香芙不想听他说话,她恼怒的想从他掌心间抽出手,无奈他力气太大,她抽不出来。「放手!」 秦钰棠怕伤了她,只能松开她。 陆香芙一得到自由,转身就走,走得很急。 「阿棠,还不快去追!」长辈们紧张催道。 「香芙!」秦钰棠高喊着她的名字,连忙迈步追去。 他得好好请求她的原谅,免得他未来的世子妃跑了! 位于京城的陆家做的是纺织生意,原本排得上京城前十名富有的,但因为这几年陆东隆眼光失利,刚愎自用,又被后起之秀抢去生意,陆氏纺织已没有往年风光,这次还发生岌岌可危的危机,得投入大量银两才能挽救。 「老爷,真的要这么做吗?」浓妆艳抹,年过四十还风韵犹存的陆夫人满脸不赞同。 「不然能怎么办,都这个节骨眼了,只有刘老肯帮我!」陆东隆脸部线条极为刚硬,看起来是个严肃的人,短期内发白的发鬓也看出这阵子他有多心力交瘁。 「爹,女儿不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糟老头当续弦!他已经五十几岁了,还有一个比我大的女儿!」陆家嫡女陆虹霜死命地摇头,相貌秀丽的她是美人胚子,连激动说话时都有几分我见犹怜。 「你还敢说不嫁,之前帮你找了好几桩婚事你都看不上,连在宫里当差的也不要,把人气走了,要不现在也有个能干的女婿可以帮忙,不用被钱逼得喘不过气!」陆东隆恼怒的骂道。 「不要,我就是不要嫁给那个糟老头!」陆虹霜大喊道,外表娇弱的她个性骄傲,眼界又高,她只要相貌和家世最好的男人,不然情愿不嫁。 「你不嫁,陆氏纺织就倒了,你还能继续当你的大小姐吗?你弟弟京儿还小,你是要让他跟着你一块吃苦吗?」陆东隆拍桌子斥责,接着眉头蹙紧,「不行,陆氏纺织不能在我这一代倒下,还要传给京儿……」 陆虹霜埋怨的咬着唇,知道爹纵然疼她,但更疼年仅十岁的弟弟,为了弟弟,为了陆氏纺织,爹一定会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嫁给那个糟老头的。 「对了,可以找香芙啊,她不是在锦城县开当铺,出名得很吗?」陆夫人也舍不得女儿嫁给个糟老头,灵光一现道。 陆虹霜涌现一线希望,抬起头道:「是啊,听说她也开了饭馆,钱一定赚得不少,要是能让她出钱……」 陆东隆再次拍桌,「人都被我赶走了,你们这是要我拉下老脸去求她帮忙吗?」 陆东隆对于陆香芙其实是内疚的,她早死的娘是陆家的丫鬟,是他在一次酒后让她有孕的,只是没有感情,所以他向来不在意她们母女俩,加上他忙于工作,元配和次女私下如何欺凌她,他都是不太管的。 一直到她被次女陷害,差点失身给叶厚生,他以名节败坏为由要求她代替次女下嫁,她不肯,他一气之下将她赶出家里,她却很有骨气的不再回来,他这才对她心生愧疚,察觉到这些年来他对她很不好。 但他都把她赶出门了,岂有把人找回来的道理? 一、两年后,他听到她在锦城县一家当铺当了掌柜,只觉得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工作很可耻,又被别人认出她是陆家的庶女,他更是颜面无光,可隔了两、三年后,听到她当铺做得有声有色,又开了饭馆,他身为父亲看到她那么有经商头脑,也是有着些许骄傲的,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父女情分了,要他回头找她向她要钱,他办不到。 「虹霜,要不你去求求她吧,香芙或许会看在陆家养了她那么多年的分上帮我们的忙。」陆夫人在女儿耳边劝道。 陆虹霜花容变色,「娘,你要我去求她,怎么可能!」 第二十一章 陆东隆听到妻子说的话,觉得这主意不错,也附和道:「好,你去向香芙认错!当年要不是你对她下药,想要设计她嫁给叶厚生,我也不会逼她嫁人,让她离开家里,这事你的错最大!如果你能让她放下心结,拿钱回来帮忙,你就不用嫁给刘老了。」 「我才不要向那个女人认错,她肯定对我怀恨在心,不会帮我的。」陆虹霜当初不想嫁,才想要陷害陆香芙,但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看来他们俩很匹配,一个是低贱的庶女,一个是没涵养的公子哥,送作堆正好! 「你不愿意向她认错,你就嫁人!」陆东隆搁下狠话。 「娘……」陆虹霜哀求着娘亲,拚命摇头。要她向一个庶女低头,她不要! 陆夫人看丈夫心意已决,也没法子了,「你就去求她吧,香芙她心地善良,会原谅你的,难道你要娘陪着你去吗?娘还要照顾京儿啊!」陆夫人也曾经欺凌过陆香芙,自是心虚,也不敢去见她,只得找理由推托。 「娘!」难道她真的要嫁给那个糟老头?陆虹霜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求她帮我们的。」 金来当铺前,停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陆虹霜下车后抬头望着招牌和大器的门面。 终于到了,这就是陆香芙开的当铺,她方才先去了趟福来饭馆,陆香芙不在,她转而来到当铺。 那家饭馆真不怎么样,里头听说都是寡妇,布置也怪里怪气的,墙上还挂了画布,难看死了,可生意却很好,真是难以理解。 而这家当铺看起来也很一般,不知生意怎么那么好,店名还叫金来,真是俗气。 陆虹霜在心里不断批评,对陆香芙的一切充满鄙视。 从小她就讨厌陆香芙,明明是个丫鬟所生的低贱庶女,却自命清高的爱读书,被她和娘找麻烦也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明明没有她长得美,却有着一身斯文气质,比她还像个大家闺秀,让她看了就讨厌。 陆香芙被赶出家里后她就在期待着,她想陆香芙大概只能去做丫鬟或当有钱员外的妾才能过活,没想到她竟摇身一变成为当铺老板,还做得有声有色。 对于陆香芙抛头露面工作,陆虹霜感到可耻不屑,但同时又有着嫉妒,陆香芙竟有能耐从一无所有的庶女变成两家店的老板,让她变得更厌恶她了。 今天要不是家里需要钱,她才不会想踏进她的当铺和饭馆一步,免得污了她的脚。 「小姐,我们进去吧。」冬晴看自家小姐站在门口许久,挡了别人的路,在她背后提醒道。 「哼!」陆虹霜终于踏了进去,却略略不安着,东张西望的找着陆香芙,却没注意前方有人,一个不小心撞上后又被弹得大退一步,手上的帕子都掉了。「喂,你这人……」陆虹霜抬头一看,心神为之一撼,那是个俊美儒雅的男子,她从没有见过长得那么好看、气质又那么好的男人,她都看傻了。 秦钰棠为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帕子,露出充满歉意的温文笑容道:「不好意思害姑娘受惊了,姑娘,你的帕子。」 「多谢公子。」陆虹霜见他对自己说话,俏脸火速红了,连她身旁的丫鬟冬晴也看他看到出神。 瞧这容貌、气质、微笑,简直是天人之姿,陆虹霜深信没有男人比得过他。他是谁? 「请问姑娘是来典当的吗?」笑得一脸和气的伙计这时靠过来问道。 陆虹霜双眼迷蒙的盯着秦钰棠看,有些分心道:「我,我来找人的。」 「请问姑娘找哪位?」 「我找陆香芙。」 伙计听到找掌柜的,亲切招呼道:「找香芙小姐吗,请先坐下喝杯凉茶,吃点点心,我去叫我们小姐。」 陆香芙刚好迎面走来,和陆虹霜四目相对,经过五年多,两人相貌都没有太大变化,一下就认出对方,脸上都闪过复杂神色。 秦钰棠看出她们是旧识,困惑地望向伙计,伙计摇头,表示他也不认识。 「姊姊,好久不见了。」陆虹霜挤出友善的笑。 「你来这里做什么?」陆香芙在惊愕过后恢复沉稳,语气异样的冷。 陆虹霜当然听出她不乐于见到自己,但也只能放低姿态陪笑道:「姊姊,你别这样,我来是因为爹他病了,想见你……也需要你的帮忙……」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为当年的事认错,只能假藉父亲病了博取她的关心。 「帮什么忙?」陆香芙心生不好的预感。 陆虹霜有些难以启齿,「家里的生意有些困难,需要银子。」 陆香芙神色更冷,唇一勾,「与我何干?」 陆虹霜硬着头皮道:「姊姊,爹病了,京儿还小,要是纺织行倒了……」 陆香芙撇过脸对着伙计道:「如果这位客人没有要典当东西的话,就让她参观吧,不要怠慢客人了。」说完,她越过陆虹霜主仆踏出当铺。 秦钰棠见状追着她出去。 陆虹霜见自己都如此低声下气了,陆香芙竟连理都不搭理她,让她备受羞辱,又见那斯文俊秀的男人追着她走,心里升起一股妒意,问着伙计,「那位公子跟她是什么关系?」 伙计虽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仍是老实道:「他是我们香芙小姐的未婚夫。」 陆虹霜瞪大杏眸,怎么可能,那个男人竟是陆香芙的未婚夫?! 秦钰棠担心的追上陆香芙,绕到当铺的后门,那儿有一块空地,种了些盆栽,还挺清幽的。 陆香芙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口气难掩忿忿不平。「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想都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再见到她,还是来向我要钱的,说什么我爹病了想见我,那一定是骗人的,我爹他根本不想见到我。」 陆香芙对父亲的印象很少,只记得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人,虽没短了她吃穿,但很少正眼看她,也不关心她。 她不会给他们钱的,有一就有二,她不想成为他们的财神爷,再和他们有瓜葛。 秦钰棠向前走,握住她捏紧拳头的手道:「没关系了,她不是你的家人,你的家人是管伯、魏叔,田婶还有我,当铺里和饭馆里的伙计也都是你的家人。」 闻言,陆香芙心里舒服多了,朝他微笑,突然又想起什么,甩开了他的手,撇过脸冷淡道:「你……你跟来干么,我还没原谅你骗我的事。」 秦钰棠笑了笑,凑过来从背后环抱住她,讨好地道:「香芙,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放开啦,太热了。」陆香芙又想甩开他的手。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秦钰棠低下头,脸贴着她的。 陆香芙脸一红,更用力扯着他的手,却拉不开。 「香芙……」秦钰棠磨蹭着她的脸。 陆香芙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她娇嗔道:「没看过像你那么厚脸皮的!」 这几天无论她怎么生他的气、不理他,他总有办法和她黏在一块,甩都甩不开,明明看起来是个斯文有礼的贵公子,在外人面前也很规矩,但私下老爱对她搂搂抱抱的,让她害羞都来不及了,哪有办法生他的气。 有时候她有种错觉,觉得这个人很贼,明明是她比较强势,他则十分温和的,但一有意见分歧时,无可奈何的总是她,被吃定的好像也是她…… 陆香芙拉不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只能算了。一会儿后,她无奈叹道:「阿棠,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完全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害怕,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很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是谁,对你是那么的陌生。我不喜欢这种对你一无所知的感觉,好像你不信任我,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坦诚……」 秦钰棠原本还怕自己是个世子爷,她又会觉得配不上他,拒他于千里之外,原来她是觉得他不信任她,对他一无所知。 「香芙,不会的,我不会再有骗你的事了,我保证。」他连忙松开她,绕来她前方,紧紧握住她肩膀,不希望让她误会他不信任她。 陆香芙眯起眼,秀眸迸出凶光,「你保证国公府里你没有妻妾成群?」 秦钰棠点头,说得很深情,「我保证,我没有任何妻或妾,我只有你。」 听他这么说,陆香芙心都融一半了,「不许再有隐瞒我的事了。」 「不会的,没有了。」秦钰棠露出讨好的温柔笑容。 陆香芙露齿一笑,真正解开心结。 第二十二章 秦钰棠牵着她的手,往当铺大门走去。 陆香芙突然一叹,故意闹道:「欸,你居然是个世子爷,管伯可不开心了,他一直说你很有观玉的天赋,很希望栽培你当玉鉴师呢!」 秦钰棠沉默了下,似在沉思,「当玉鉴师挺不错的。」 「你说什么?」陆香芙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般回答她。 秦钰棠转向她,神情认真,「在这里我学到很多,什么都做过,但是只有玉鉴师是具有天赋才能办到的事,我想试试看。」 陆香芙满脸错愕,「可是你是世子爷,皇亲国戚怎么能出来工作?」 秦钰棠不禁失笑,「世子爷又如何,我并没有其它官职,皇上才不会管我这个,而且世子爷也没有比较高贵,我原本连一根萝卜多少钱都不知道呢!」 陆香芙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着他,觉得笑着说这番话的他谦虚又活得自在,让她更加心动。 「香芙,陪我回家一趟吧,我娘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我爹。」秦钰棠停下步伐,对着她道。 你爹会喜欢我吗?陆香芙掀了唇,又阖上,既然她都决定不会轻易放弃他了,那就无须在意他爹会不会喜欢她。 秦钰棠像是看出她想问的,安慰她道:「放心,我爹他会喜欢你的,他总是骂我挥霍成性,若知道是精打细算的你改正了我这个缺点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香芙横了他一眼,而后绽开笑道:「好,我跟你回去。」 这时,秦钰棠突然转过身,盯着后门围墙处。习武的他特别敏锐,从刚刚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那边。 「怎么了?」陆香芙感觉不对劲的问道。 只见一只猫缓缓走过,他摇摇头,「我搞错了,只是一只猫,我们回去吧。」 陆虹霜和冬晴就躲在那道墙后,她们差点被发现了。 从秦钰棠和陆香芙踏出当铺后,陆虹霜便一路隔着一段距离跟踪他们,当她看到他们两人搂抱在一块时,心里恨得要命,不明白陆香芙何德何能能得到那个男人,一心想上前分开他们,直到她听到那惊人的事情。 虽然隔了段距离,她没有每个字句都听得真切,但她确实听到陆香芙说那个男人是世子爷,而他也没有否认。 陆虹霜眼睛一亮,计划着要如何探听出他的身分…… 秦钰棠和陆香芙决定上京城后,并没有立即出发。 秦钰棠坚持有始有终的还完债务后再离开,他也先写了信,禀报父亲会带着他喜欢的姑娘回去见他。 这一上京城要好些天,陆香芙担心当铺和饭馆没她看着不行,忙着交代一些事,后来她才发现其实没有她,他们也做得很好,便放心将店交给他们。 陆香芙不是小气的人,她将秦钰棠改造饭馆所省下的钱从他欠款中扣除了,因此没多久秦钰棠便还清了债务。 出发前一天,大伙儿齐聚在饭馆里大吃大喝,闹着要陆香芙与秦钰棠喝交杯酒,不断高喊送入洞房,气氛热闹,嘻笑声不断。 除了田婶、管伯和魏叔,其它人一概不知秦钰棠的真实身分,都以为秦钰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家里人不会同意他迎娶陆香芙,更甭说来提亲了,因此他只能带着她返家见爹娘,而且他们也听说他想让陆香芙继续工作,这一点恐怕更难了,但他们都情愿往好的方向想,认为他们的陆掌柜能顺利嫁人。 然而陆香芙的处境比他们想象的还艰难,她要去的是国公府,得面对秦钰棠的国公父亲。 田婶不放心地想跟去或找个人陪她去,陆香芙拒绝了,她认为她可以照顾自己。 出发当天,他们和阿哲搭上租来的马车,从锦城县往京城方向出发。 到京城得花上十日左右,白天他们赶车,晚上找客栈住。 但秦钰棠显然将这一趟路当成旅游,走到哪玩到哪,比预计的十日路程又拖上好几天才到京城。 「世子爷,买来了!」阿哲从市集上买了热腾腾的芝麻肉饼回马车上,光闻那味道就令人食指大动了。 秦钰棠接过,拿张纸包了一块,递给坐在他身边的陆香芙。「香芙,你吃吃看,这是京城有名的芝麻肉饼。」 陆香芙嘴里还吃着蝴蝶糖,手上拿着芝麻肉饼,位子边摆满大大小小的零嘴,她无奈地道:「你不是跟你爹说十日到,都迟了好几天,而且这里都是京城了,你再玩下去,到国公府天都黑了。」 「有什么关系,我爹天天待在府里,早见晚见都一样。」秦钰棠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陆香芙无言,这几日下来,她发现这个男人没有她想象中勤快,闲来无事时很懒散贪玩,会吃吃喝喝的什么都不想做,好像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好吃!好好吃!」 陆香芙望向坐在对面的阿哲,跟他主子一样吃吃喝喝的,什么烦恼都没有,她叹了口气,掀起车窗帘子望向窗外。 马车缓缓在市集中移动,人潮熙熙攘攘的,有拿着糖葫边吃边跑的孩子们,有三五成群从客栈走出来的男人,也有结伴在买胭脂水粉的年轻姑娘,突然间,她毫无预警的在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秦钰棠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阿哲也咬着吃到一半的肉饼盯着她看。 「我好像看到叶厚生。」只有一下子,陆香芙想再确认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秦钰棠也靠向窗子,在人群里梭巡着,没有看到任何像叶厚生的身影。「你看错了吧,那个人往黄江县逃去了,不会在京城的。」 陆香芙一愣,然后松了口气。「也对,一定是我看错了。」 接着,她放下帘子,靠着秦钰棠的肩小歇,很快地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马车在申时时分抵达国公府。 秦钰棠牵着陆香芙下马车,阿哲殿后,将手上的包袱和没吃完的零嘴交给其它下人拿着。 「世子爷回来了!」 守门的人发现出远门的世子爷回来了,身边还有个年轻姑娘,惊喜的拉高嗓音,接着总管来了,其它下人也围了过来,偷偷盯着陆香芙看。 「世子爷,这位姑娘该怎么称呼?」总管问道,后头的人也都拉长耳朵听着。 不等秦钰棠回答,陆香芙大方回答道:「我姓陆,陆香芙。」 方总管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大方自然,笑咪咪地道:「陆姑娘名字好听,长得漂亮,还是我们世子爷第一次带回来的姑娘呢!」 秦钰棠紧牵陆香芙的手,在她耳边道:「你就好好看看,我府里可有妻妾。」 陆香芙瞪了他一眼,唇边旋即弯起笑。 秦钰棠抬头朝总管问道:「方总管,我爹他人呢?」 「国公爷正在中庭和客人泡茶下棋,前两天国公爷带了个女客人进府住……对了,那位客人也凑巧姓陆。」 「姓陆的女客人?」秦钰棠困惑。 陆香芙则觉得凑巧,两人面面相觑。 秦钰棠挑眉,「我爹是想续弦吗?」他只能这么想,他娘死后,他爹就孤单了好多年,从没想过再找个伴。 方总管大笑道:「这也太年轻了,那位姑娘看起来比陆姑娘小呢,是前几天国公爷去爬山时遇到的旧识的女儿。」 「旧识?」秦钰棠想不出父亲有结识哪位姓陆的朋友,他对着陆香芙道:「我们去见见我爹吧。」 陆香芙点点头,她早做好心理准备了,还特别向他学了宫廷礼仪。 秦钰棠要总管不用跟来,牵着陆香芙的手往中庭走去,阿哲则跟在后头。 一来到中庭,远远地,他们就听到前面凉亭传来豪迈的男性笑声,还有一个年轻姑娘甜美的笑声。 陆香芙听到那姑娘的声音后微蹙秀眉,总觉得很是耳熟。 再往前走,她看到一个五十多岁、五官端正,身材略壮,发色微白的男子,那是英国公,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个穿着粉绿衣裳的年轻姑娘,背对着他们,陆香芙看不到脸,但她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 「爹,我回来了。」在他们走近凉亭时,秦钰棠喊道。 英国公闻言从石椅上站起,背对着他们的姑娘也转过身来,陆香芙看清了那姑娘的脸,霎时狠抽了口气,陆虹霜?!她怎么会在这里? 秦钰棠也很错愕,爹的贵客竟然是她,这是怎么回事? 「臭小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这段时间是跑去哪儿鬼混了!」 第二十三章 下一刻,英国公大骂着,想上前狠狠教训儿子一顿,但一抹粉绿色身影更快,先一步来到陆香芙面前,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扬起灿烂一笑。 「姊姊,真巧,你怎么也来国公府了!能见到你太好了!」 陆香芙怔住,看看被陆虹霜拉着的手,再看她笑容满面,真觉得诡异透顶。 陆虹霜从来不会对她这么热络,也只有上次想跟她借钱才好声好气过一回。 陆虹霜一出声,英国公这才冷静下来,发现儿子身边有个姑娘,他盯着陆香芙看,是个容貌中上,气质内敛的姑娘。 陆虹霜松开陆香芙的手,回过头向英国公介绍道:「国公爷,这位就是我姊姊,虽然我们非同母所生,但我一直很敬重姊姊。」 陆香芙这下更傻眼了,陆虹霜向来最瞧不起她,竟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她姊姊,她是怎么了? 「爹,她叫香芙,我在信上有提过要带她回来见你。」秦钰棠出声,一边向父亲介绍陆香芙,一边觉得陆虹霜很怪异,不着痕迹的防备着她。 英国公听到陆香芙的身分,眸光一变,颇有深意地看着儿子道:「真巧啊,你带回来的姑娘竟是虹霜的姊姊。」 秦钰棠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觉得父亲似乎对香芙颇有微词。 「国公爷,初次见面,我叫香芙。」陆香芙朝英国公行礼。 陆虹霜待她说完,立即亲热的扣住她手臂,用钦佩的语气道:「国公爷,我姊姊很了不起呢,开了当铺又开饭馆,真的很有本事,不知道姊姊是怎么办到的。」 「陆姑娘,你妹妹时常提起你,说你是两家店的掌柜,很了不起,你也真不简单,一个姑娘家能开当铺又开饭馆,比男人还有本事。」英国公说着客气话,眼里却一闪而过一抹鄙夷。 陆香芙看到了,知道英国公对她的身分有意见,更听出那是陆虹霜故意说给英国公听的,像是早知道她会上国公府,先让英国公对她印象大坏。 但她无法解释什么,只能拉开陆虹霜扣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微微一笑道:「谢国公爷夸奖。」 秦钰棠岂会听不出陆虹霜在讽刺她,也发现了父亲不喜欢她,但他见不得她受委屈,故意顺着话道:「是啊,爹,我也觉得我们香芙很了不起,我真喜欢像她这种有头脑、有手腕又见过世面的女人。」 英国公听了气结,看得出儿子很喜欢陆香芙,这可不妙。 儿子提过要带喜欢的姑娘回来,但他没想到儿子带回来的女人会是虹霜时常挂在嘴边的姊姊,那个年纪轻轻就离家,在锦城县开了当铺和饭馆、手段高超的游走在男人之间的女掌柜。 一个抛头露面工作的女人怎么能当世子妃,而且年纪又大,会让人笑话的,要当世子妃,还是单纯乖巧的女孩才好,像虹霜就很不错,温柔又贴心,若儿子能跟这样的姑娘成亲,他才放心。 对了,就撮合儿子和虹霜吧,他们可真匹配! 陆虹霜看到秦钰棠对陆香芙的爱护,心里十分嫉妒,却刻意朝秦钰棠露出甜笑,想吸引他的目光。「世子爷,你还记得我吗?我去当铺找姊姊时帕子掉了,是你帮我捡起来的,当时我不知道你是世子爷,真是失礼了。」 「我当然记得,陆二小姐是专程去向香芙借某样东西的,对吧?」秦钰棠微笑反击,马上让陆虹霜难堪得说不出话。接着他直截了当地朝父亲问道:「爹,陆二小姐为什么会在府里?听方总管说,你们是旧识?」 在他看来,陆虹霜会那么巧出现在国公府,肯定别有目的。 英国公这才想到这件事,解释道:「我都忘了说,虹霜她爹是我的救命恩人,十年前我在长平县遇到山贼,是虹霜他爹路过要护卫救我的,最巧的是三天前我去爬山,停在山下的马车轮子竟被人弄坏了,幸好遇上虹霜,她居然还认得我,用马车载了我一程。」他望着陆虹霜,欣慰地道:「这可真是缘分,当年我在长平县和虹霜她爹分别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哪知他们一家原来是京城人士,我还接连受到了他们父女的帮助。虹霜说想在京郊附近的寺庙礼佛,替爹娘祈福,这才凑巧遇上我,我便留她下来作客,想好好答谢她。」 秦钰棠和陆香芙听了都面面相觑,这也太凑巧了吧?竟有这层渊缘。 陆虹霜羞怯的道:「能遇上国公爷真的很巧,国公爷跟以前一样都没变呢,让我一眼就认出了。」 英国公哈哈大笑道:「虹霜倒长大了,当年还那么小呢。」 说着,英国公从凉亭的石椅上取起一幅画,摊了开来,「棠儿,你瞧,虹霜可是多才多艺,很会画画呢,把我画得多好。」 秦钰棠一望,确实是画得栩栩如生,画技很好。 「对了,虹霜会下棋也会弹琴,可是个难得的才女。」英国公一直向儿子夸赞陆虹霜的好,陆香芙明显遭到冷落了。「爹,我想跟你谈谈我跟香芙的婚事。」秦钰棠打断父亲的滔滔不绝。 英国公看他那么不给面子,冷下脸清算道:「臭小子,你还没说清楚你这阵子在做什么?之前写信来说要钱,后来又说不必,这一失踪就是个把月,到底是在做什么?」 秦钰棠深情地望了眼陆香芙,「我在香芙的当铺里工作。」 「工作?」英国公傻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秦钰棠释解,「我的盘缠用完了,就留在当铺里做事。」 英国公很吃惊,他儿子会去工作? 一直都待在秦钰棠后方的阿哲看到国公爷那么明显的偏袒陆虹霜,终于找到机会为陆掌柜说话了,他往前跨一步,插话道:「国公爷有所不知,世子爷他欠了陆掌柜的钱待在当铺抵债,买菜、洗碗、洗衣、扫地、烧柴样样都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阿哲是好心,想让英国公知道世子爷认识陆香芙之后改变了许多。 只是在英国公听来,认为是陆香芙蓄意支使他儿子,心想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支使世子爷做粗活。 原本若知道儿子改掉胡乱花钱的毛病,英国公一定会很高兴,可受到陆虹霜这些日子提起姊姊时明褒暗眨的影响,他已先入为主的对陆香芙没有好印象了,他极冷淡的对着儿子道:「再说吧,要成亲也得有皇上批准,不急。虹霜,陪我去逛逛,散散心。」 「是。」陆虹霜临走前得意的瞪向陆香芙,像是在对她示威。 「世子爷,我说错了吗?」阿哲垂头丧气,怎么他一说话就把国公爷气走了? 秦钰棠拍拍他的肩,「算了,你只是实话实说。」 陆香芙整个心思都在陆虹霜身上,喃喃开口道:「太奇怪了,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凑巧得不可思议。而且她看你的眼神有着爱慕,刚刚你爹说婚事不急时,她还得意洋洋的瞪了我一眼……」 秦钰棠闻言推测道:「你的意思是,上次她在当铺里对我一见倾心,是为了我来到国公府的?」虽然自己这么说有些臭屁,但不无可能。 陆香芙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性。」 「是为了我,还是因为我是世子爷?」秦钰棠想起陆虹霜来当铺的那一天,他似乎察觉有人在偷看他和香芙,或许就是陆虹霜,她听到了他是个世子爷,才会找到国公府来。 总之,他不相信她和他爹会那么凑巧的重逢。 陆香芙蹙着秀眉,不知陆虹霜会在国公府掀起什么风波。 秦钰棠看她担心的模样,揉揉她的头道:「放心,不管她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之后的几天,英国公对陆香芙和陆虹霜态度明显有很大的落差,他很疼爱陆虹霜,总是对她嘘寒问暖,却对陆香芙疏远冷淡。 而果真如陆香芙所料,陆虹霜是为了秦钰棠而来的,她爱慕的目光愈来愈露骨,还会找尽机会接近他,讨他欢心。 而对她,陆虹霜只会在英国公和秦钰棠面前对她示好,私下见到她总是冷眼相看,也不跟她说话,活像跟她多说一个字都会污了她的嘴。 英国公也积极撮合着儿子和陆虹霜,陆虹霜弹琴或画画时,常差人要秦钰棠来看,希望儿子能看到陆虹霜的好,听说陆虹霜会唱歌,便在晚膳后让她一展歌喉,还特别嘱咐儿子要来偏厅听。 第二十四章 秦钰棠当然是带着陆香芙一块去了,他们到时,陆虹霜早在偏厅里准备好了,英国公正在夸赞她。 「我们虹霜真是才女,还会唱歌,我真意想不到。」 陆虹霜掩嘴害羞一笑,「国公爷,我只有稍稍学过,要是唱得不好,国公爷可别怪我。」 「怎么会,你这丫头一定唱得很好的!」 这时,陆虹霜看到秦钰棠和陆香芙一块来了,快步朝他们走去,英国公也看到了,简直气结,只要他让儿子来看陆虹霜表演,他每次都带着那个女人来。 「姊姊,跟我一块唱歌吧,这样我才不会紧张。」陆虹霜捉着陆香芙的手,一副她有多么依赖她这个姊姊,得姊姊陪才行。 陆香芙早习惯她这人前人后两个样的虚伪面貌了,只淡淡道:「唱歌我不行的,你自己唱吧。」 「姊姊,你声音那么好听,跟我一起唱吧。」 「我怎么行,我这嗓子唱了会闹笑话的。」陆香芙仍是客气的拒绝。 「是吗?那姊姊可以帮我弹琴。」陆虹霜忽然摇摇头,「不行,姊姊也不会弹琴呢,比起唱歌弹琴,姊姊从以前就更喜欢读书,也喜欢拨算盘,难怪能当上两家店的掌柜。」 英国公就在陆虹霜后方,陆香芙知道她是故意要在英国公面前这么说的,明知英国公不喜她的身分,还三番四次的强调。 然而身为庶女,她能读书识字已算是很大的福分了,她爹认为陆家是经商的,儿女都不能是白丁,也不能不会拨算盘,但是像琴棋书画这些却只有嫡女能学,她爹也是盼着陆虹霜学会一身本领将来才能找到好对象联姻,为商行带来利益。 「姊姊好像也不会做菜,不过姊姊开饭馆,想吃什么好吃的都有,何必自己做,姊姊很好命呢。」 陆香芙听到陆虹霜说得一副很羡慕她似的,也不否认,「说的没错,我的厨子都很会做菜,什么好吃的都有……」 但秦钰棠已经听不下去了,遂向前一步道:「我们香芙不会唱歌、不会弹琴、不会下厨,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我就是喜欢看她算帐、拨算盘的样子,倒是陆二小姐,你跟我们香芙不同,是个备受呵护的大家闺秀,出门在外那么多天,你爹娘不担心吗?」言下之意就是她该趁早回家了。 陆虹霜有点难堪,偏偏秦钰棠说话时总带着斯文温和的笑,也让她生不了气。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岂会不知笑里藏刀的儿子希望陆虹霜离开府里,他很不高兴,不明白陆虹霜明明比陆香芙好上几倍,为什么儿子看不上眼。 虽然秦钰棠有跟他说过陆虹霜的来意不单纯,并提了她之前跟陆香芙要银子的事,但英国公觉得他只是不喜欢陆虹霜才会看她什么都不顺眼,根本就不觉得她有坏心,毕竟他被陆东隆救过是事实,她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了这点。 「好了,虹霜,去唱歌吧。」英国公朝她使使眼色。 陆虹霜点头,明白英国公有意撮合她和秦钰棠,这帮了她不少忙,今天他还给她机会在秦钰棠面前一展歌喉,她得好好表现才行,一定要迷倒秦钰棠,捉住他的心。 悦耳的琴声响起,陆虹霜悠悠唱起歌来,歌声动人心弦,含情脉脉,确实很好听,只是秦钰棠却不怎么专心,拉着陆香芙的手指就玩了起来。 「别闹,你不听歌吗?」陆香芙拍开他的手。 「她那样欺负你,有什么好听的,而且歌声也不怎么样。」 他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陆香芙捂唇一笑。她发现这个男人表面上对任何人都很温和客气,但其实是个很护短的人,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愈熟悉他,她也愈看到他斯文儒雅表面下的其它面貌,像是他很黏人,他脸皮很厚,他懒散爱玩,并没有那么完美,可是,她就是喜欢这样不完美的他。 正在唱歌的陆虹霜一心盼望她的歌声能吸引住秦钰棠,可她一首曲子都快唱完了,秦钰棠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只顾着和陆香芙亲亲热热的说话笑闹,她心里气得要命,差点唱不下去,但碍于英国公在场,只能硬生生唱完。 秦钰棠听到歌唱完了,也没耐心了,拉起陆香芙就要告退。「爹,我们先回去了。」 「站住!」英国公发怒了,「虹霜在唱歌,你都没有好好听,再怎么说虹霜也是我的客人,你真的太……」 「爹真的只把陆二小姐当成普通客人吗?爹还是别太费力气,我心里只有香芙一人,非她不娶。」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秦钰棠都是带着笑,这次难得一脸严肃,就是希望父亲能打消撮合他和陆虹霜的心思。 英国公见他态度强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陆姑娘是个抛头露面的掌柜,年纪也太大了,跟你不匹配,而且听说她早有个未婚夫,那男人之前还跟她差点拜了堂,事情闹得很大,名声总是不太好,这事我不答应。」 陆香芙闻言脸色大变。 秦钰棠胸臆间也涌上一股愤怒,望向陆虹霜,陆虹霜目光闪烁,他相信这些不尽不实的话是她说的,存心破坏他和香芙的婚事。 「爹,你只知道香芙是个掌柜,你了解她这个人吗?你知道那个未婚夫和香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知道她的委屈吗?」秦钰棠一连发问,他很想戳破陆虹霜的谎言,帮陆香芙说出她的委屈,但他得顾到她的心情,把她遭自己家人陷害、赶出家门的事说出来,只会让她更难堪。 英国公闻言不禁一怔。 接着,秦钰棠便拉着陆香芙离开厅内,在厅外等候的阿哲和秦钰棠派来服侍陆香芙的小丫鬟桂儿随即跟上,陆虹霜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流露了不甘心。秦钰棠将陆香芙带回她住的客房,让阿哲和桂儿回去休息。 陆香芙看似疲累,坐在床上不发一言。 秦钰棠担心的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香芙,你想回家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在那个家,她很快乐,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关心她,她可以尽情做她想做的事,待在这里,她只能看爹的脸色,忍受陆虹霜那个虚伪女人的冷嘲热讽。 陆香芙满脸诧异的抬头道:「你在说什么,你爹不喜欢我是正常的,我早有心理准备了,而且我什么努力都还没开始做呢,怎么能回家?陆虹霜那么努力讨好你爹,我也该想想办法让他老人家开心才对。」 她是累,但是她的家人们都盼望能看到她顺利出嫁,她不能就这样回去,她不能软弱。 而且有他在,她怕什么? 秦钰棠听她这么说,唇边绽起愉悦的笑,突然抱住她倒在床上。 陆香芙吓了一跳,一眨眼她已躺在他的身下,她心脏狂跳,忍不住侧过身子,害羞得不得了。「阿棠,我们还不是夫妻,还不行……」 他们虽然会情不自禁的亲吻、拥抱,但踰矩的事可没做过。 她以为他想对她做什么?秦钰棠好笑的看着她,他是很想把她一口吞掉,但是他可比她想象中还要珍惜她。 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然后侧躺在她身边,从背后环抱住她。「傻瓜,我知道你很累,我只是陪你睡,我们明天再一起去讨好我爹吧。」 发现他只是想睡觉,陆香芙真不知该失望或松一口气,不过他温暖的拥抱确实让她变得更坚强了。 明天她可要好好努力,让国公爷对她有好印象。 陆家的纺织厂除了织布也开设布庄,这天陆虹霜便是来到自家布庄挑选布料,却似乎怎么看都不满意。 「小姐,这块布不错吧!」冬晴拿了块水蓝色的布给她。 陆虹霜接过来看了看,又丢回去,「是不错,不过没有更好的吗?」 「有、有!马上来!」掌柜的陪笑着拿了最贵、质料最好的布来给大小姐,还说那是堪比宫里妃子所穿的衣料。 陆虹霜一听这才满意的离开,然后到前面一家专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去看。 「小姐,这个胭脂颜色很漂亮,小姐抹在唇上一定很美,还有这个香粉也很香,世子爷闻到一定会情不自禁跟着小姐走。」冬晴讨好着她。 陆虹霜听了欢喜,也觉得这胭脂很漂亮,香粉很好闻,但一会儿又不满意了。 「不行,太一般了,你们只有卖这种东西吗?最好的都拿出来!」她跋扈的朝店家道。 第二十五章 她要最好的胭脂,最好的香粉,她要把秦钰棠迷得神魂颠倒,要嫁入国公府当他的世子妃!陆虹霜从偷听到秦钰棠是个世子爷就打着这个主意。 为了确认他的身分,她速速回了京城找人打听,果真查出他的身分是英国公世子,虽然他尚未袭爵,但无所谓,只要她当了世子妃,就能帮家里还债,不用嫁给那个糟老头当续弦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从陆香芙身边抢走这个男人,那更让她兴奋又期待。 后来她将这件事告诉娘,娘竟语出惊人说爹在十年前曾救过英国公,英国公还抱过小时候的她,陆虹霜一听顿时觉得天助她也。 接着,她很快查到英国公平日有爬山的习惯,连忙赶在秦钰棠和陆香芙回国公府之前暗中将他的马车轮子弄坏,制造机缘接近国公爷,好拢络他的心。 而英国公果然中计,一下就和她相认并邀她在国公府住下,她在他面前轻声细语的装乖讨好他,让他对陆香芙的印象大坏,他不但上勾甚至想尽办法帮忙撮合她和他儿子。 然而无论那老头替她制造多少机会,她如何展献十八般武艺,秦钰棠还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坚持要娶陆香芙。 是她不够美吗?不,她才不会比不上那个庶女! 秦钰棠贪的只是陆香芙的新鲜感,等过了一段时日自会觉得只会拨算盘的她俗不可耐,所以她不能放弃,她要待在国公府里等他迷上她。 「客官,来了来了,这些都是从西域送来的新货,都是最好的上等货啊。」 老板亲自拿来店里压箱宝,那是只留给达官贵夫人的胭脂水粉,陆虹霜总算满意了,全都买下。 接着,她们主仆又陆续逛了好几家金玉首饰行,陆虹霜一进门就开口要最好的,撒下不少银两,那都是娘亲私下攒给她的私房钱,要她多费心打扮,这一采买下来,回程时冬晴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走得都有点歪歪斜斜的。 「小姐,你放心,买了那么多行头,世子爷一定会迷上你!」冬晴使劲快走,想跟上小姐的脚步。 陆虹霜非常有自信的哼声道:「当然了!我就不信我比那个女人差,我一定要从她手上抢走他,当上世子妃!」 「小姐一定可以的……」 走在前方的陆虹霜没发现提着重物的冬晴愈走愈慢,逐渐落单,接着有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跟上她,愈走愈靠近。 当陆虹霜后知后觉发现冬晴没跟上而转回头查看时,那男人一个上前捂住她的嘴,快速将她掳到一旁的暗巷里。 「唔、唔!」陆虹霜惊恐地挣扎着,当她用力推开对方,不小心打落对方的斗笠时,双眼睁得老大,吃惊道:「叶厚生,是你?!」 叶厚生朝她阴冰一笑,身上穿的不是以往的昂贵锦衣,而是普通粗布,模样落魄狼狈。 「你……你想做什么?」陆虹霜知道他掳人强娶陆香芙失败,被发布海捕文书追缉的消息,没想到他逃来京城。可他找上她是为了什么? 「你又待在秦钰棠的国公府里做什么?你想要得到他?」叶厚生反问,从她眼里看出了被说中的惊讶,他泛起得意的笑。 他逃出大牢后,很快贱卖了三家布庄,带着钱展开逃亡,还故意留下他逃到黄江县的证据误导官府,其实是逃来京城找亲戚,鲜少人知道他和那个远亲的关系,因此躲在这里最安全了。 躲在亲戚家的他,每日只要想起那个害得他如此狼狈凄惨的男人就恨得咬牙切齿,那男人破坏了他和陆香芙的婚宴,将他画成大花脸,还替他穿上新娘嫁衣,用可怕的银针将他折腾得生不如死,这等羞辱他是不会忘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无法回锦城县报仇时,竟意外在市集上看到陆香芙坐在马车上,之后又看到秦钰棠探出车窗外,顿时涌上报仇的欲望,悄悄跟踪他们,之后经过探查,他才愕然发现那个害他的男人竟是国公世子。 但他不会因此打退堂鼓,让那男人仗着自己是皇亲贵胄就嚣张,他要让秦钰棠受到教训,一辈子在地狱里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 他还要从秦钰棠身边抢走陆香芙,得到她所有的钱,再逃到邻国重新创立他的叶氏布庄。 可是国公府的戒备太森严,他进不去,他也知道秦钰棠的可怕,不敢与他正面对上,必须有个人帮他忙才行,刚好他几次去都看到陆虹霜出入国公府,他想了想觉得她是最好的帮手了。 他朝陆虹霜野心勃勃地一笑,「你要秦钰棠,我要陆香芙,我们一起合作吧!」 隔天,英国公犯起咳疾,早膳时咳个不停,没用完膳就回房歇息了。 其实他前两天就稍有不适了,但不爱喝药的他不肯看病,以致今天早起时变得更严重。 秦钰棠无奈的带着大夫到房里替父亲看病,可想而之,父亲仍是不想喝药,秦钰棠大伤脑筋,陆香芙想到一个法子,两人一起来到蔚房。 陆香芙拿了几颗柠檬切块拧出汁,加了点温水和一点盐。 秦钰棠看她调好的一杯柠檬温水,好奇问道:「喝这个有用?」 「柠檬温水加盐可以止咳化痰,既然国公爷无论如何都不肯喝药,就喝喝看这个吧。」 「这个我知道,对治咳真的有用,小时候我娘都会弄给我喝。」阿哲喜孜孜道,勾起他儿时的回忆。 听阿哲说起,秦钰棠也好奇了,拿起来喝,「哇!好酸,可是又挺顺口的。」 「你怎么自己喝掉了?!」陆香芙睨了他一眼,所幸柠檬还有很多,她低下头又继续切柠檬。 秦钰棠盯着她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拿菜刀,模样挺新鲜的,她那专注的表情也很美。 「看什么?」陆香芙抬头,不解问道。 「看你讨好我爹的样子挺不错的。」秦钰棠笑咪咪道。 陆香芙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其实也不用说什么讨不讨好,只是将他当成自己的长辈关心而已。」说完她低头继续忙。 秦钰棠真喜欢这样的她,朴素平实,毫不逢迎谄媚。他无预瞥地凑近她的耳边,「香芙,我们晚上去约会吧,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陆香芙耳根子一红,不知如何回答,直到看见阿哲和桂儿两双眼盯着他们看,再想到今天早上起床时桂儿看到秦钰棠躺在她床上,阿哲也在她房外等着的模样,她又是一羞,怕他们误会什么,她连忙推开他,不客气道:「你太碍事了,站远一点。」 这男人,愈来愈懂得调戏作弄她了! 陆香芙将柠檬温水放在一个方型食盘上,正想端起时桂儿动作更快的抢了过去。 「小姐,刚刚奴婢没帮上什么忙,让奴婢来端吧。」有点害羞的桂儿怯声道。 陆香芙不习惯被人服侍,偏偏秦钰棠叫了个桂儿跟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和桂儿抢事做。 主仆四人旋即踏出厨房往英国公的院落走去,原本以为英国公在房里歇着,谁知他坐在庭院里的石椅上,陆虹霜也在,远远地就看到她抢眼的桃红身影,比平时还要艳光四射,头上还插着好几根簪子,珠光宝气的。 「国公爷,多吃一点冰糖炖梨,对喉疾很有用的。」 陆虹霜鼓吹着英国公吃她炖的川贝冰糖炖梨,但他似乎不太感兴趣,吃几口就搁下汤匙了,他咳了几声后道:「你抹了什么?」 陆虹霜羞涩笑了笑,「抹了一点香粉。」 英国公边咳嗽边蹙眉看她,被她一身香气呛得晕。 陆虹霜这身打扮是为了秦钰棠,希望秦钰棠能大为惊艳,她本打算着伺候完英国公后要找个理由去找秦钰棠的,但正巧瞥见秦钰棠偕同陆香芙一块走来,她赶紧摸摸头上的簪子有没有歪掉,以最柔美的模样迎向他,「世子爷……」 「爹,香芙做了柠檬水,对治喉疾很有用,你喝看看吧。」秦钰棠无视陆虹霜,直接对着英国公道。 陆香芙立即从桂儿手上端过食盘,放在石桌上,「国公爷,请喝喝看。」 陆虹霜看秦钰棠完全不理会她,气得火冒三丈,再看到陆香芙端来一杯柠檬水,心里哼了声寒酸。 「姊姊,国公爷已经吃了冰糖炖梨,应该是喝不下了。」哼!国公爷才不会喜欢这种寒酸的东西。 「爹,你不是不爱吃冰糖炖梨吗?」秦钰棠诧异道。 英国公霎时脸色有些尴尬,事实上,那碗川贝冰糖炖梨他只吃了一块。 第二十六章 「咳、咳……是不太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吃。」他委婉道,见陆虹霜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爹,我记得你喜欢喝酸的,喝喝看香芙做的柠檬水吧。」他的香芙那么有心讨他爹欢心,他也得帮她一把才行。 英国公面有难色,毕竟他昨天才在陆香芙面前说他无法接纳她,现在就接受她的好意有些怪,但那个冰糖炖梨的味道残留口中令他不甚舒服,他真的想喝点酸的。 他于是忍不住端起来喝了,比想象中好喝,不禁脱口道:「加了一点盐,真是顺口!」 陆香芙见英国公喜欢喝,松了口气道:「家里长辈们犯咳时,我都会泡柠檬水给他们喝,喝个几天就好了,也不用看大夫。」 「你家长辈们?」英国公好奇的问。 陆香芙没想到英国公会问她,便解释道:「我是指在当铺里工作的长辈们,他们都很照顾我,将我当自己的女儿或孙女看待,当铺也是多亏有他们在才有办法支持到今天。」 听她这么说,英国公发现她挺谦虚的,没有什么架子,而且仔细瞧,她一身淡蓝衣裳,衣着朴素,脸上不施脂粉,头上也只有一根白色簪子,模样素雅,比起来虹霜今天穿得太艳丽浮夸,又抹了太多香粉,那香味令他感到刺鼻不适。 儿子昨天怨他没有好好了解过她,好吧,他就给她一次机会。「你午膳后再帮我准备一杯吧。」 陆香芙听了欣喜,抬头看向秦钰棠,只见他温柔笑着,用唇语说着还不快回答! 陆香芙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应声,赶紧朝英国公恭敬地点头道:「是!」 阿哲也为她感到高兴,事实上国公爷不是个苛刻、瞧不起别人家世的人,只要让国公爷明白陆掌柜的好,自然就会接纳她了。 只有陆虹霜不愿见到此景,脸色苍白得可以。 她打扮得那么美,身上穿的衣裳,用的胭脂、簪子、香粉都是最好的,秦钰棠却还是没有看她一眼,连国公爷今天也很不对劲,竟宁愿喝陆香芙泡的柠檬水也不喝她准备的冰糖炖梨,对陆香芙的态度还变好了。 不行,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她会输的! 你要秦钰棠,我要陆香芙,我们来合作吧。 原本她还不想接受叶厚生的提议,毕竟他非善类,又受官兵追缉,她没必要跟他搅和,但现在她似乎没得选择了…… 陆香芙在中午为英国公泡柠檬水后,晚上他也要求她泡,到了隔天一早英国公的咳疾便有所改善,他心情登时大为好转,见状她心里也很是高兴。 下午时,秦钰棠主动说要陪英国公下棋,陆香芙不懂棋只能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也插不上什么话,但她感觉到气氛变好了,英国公不再像先前那样排斥她。 只是,她原以为陆虹霜看到英国公喝了她泡的柠檬水会气得采取什么动作,没想到陆虹霜却跑得不见人影。 陆香芙也不想多想了,晚膳后她早早准备就寝,但才躺下去没一会儿,桂儿就敲门进来了。 桂儿神秘兮兮地道:「小姐,世子爷找你。」 「找我?现在?」陆香芙掀开床帐,有些惊讶。 「是呀,世子爷说他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在后山等你。」 陆香芙脸红了,想起秦钰棠曾说过晚上要带她去约会,他也真是的,自个儿来就好了,居然要桂儿来叫她。 「小姐你就去嘛,不要让世子爷等太久。」桂儿拉着她的袖子。 陆香芙怪异地盯着她,笑着说:「怪了,桂儿,你平常很安静的,怎么今天变活泼了?」 桂儿马上抽回手,垂下脸,模样有些心虚。 陆香芙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疑惑的喃喃道:「不过他怎么会要我到后山等他,我又不知道后山在哪。」 桂儿抬起头道:「小姐,后山就在后门附近,奴婢带你去吧。」 接着,陆香芙换了衣服,披了件大衣,跟在提着灯的桂儿身边往后门走去。 走在寂静无人的国公府里,陆香芙觉得很有幽会的刺激感,想见秦钰棠的心情也变得强烈,心脏怦怦跳着。 走了一段路,出了后门,两人继续往前走,果然不久就来到一大片山坡地。 「世子爷有说在哪处等我吗?」陆香芙朝桂儿问道。 桂儿手一指,「在前面呢!」 陆香芙往前一看,除了漆黑的夜空泛着点点星芒外,前方大树旁的草丛也有发着灿亮光芒的星子……那是萤火虫! 陆香芙兴奋的往前跑了几步,置身在那片美丽的光亮里。 好美,这就是阿棠特别带给她的惊喜吗?他人呢? 陆香芙回头想问,已不见桂儿,她左顾右盼地找起秦钰棠,「阿棠?阿棠,你在哪里?」 她没注意到,有个人走出树丛,朝她伸出手…… 秦钰棠准备就寝了,外头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有人敲了门,他心一喜,以为是陆香芙来找他,急忙推开门,可看清来人后脸色马上失望地垮下来。 只见陆虹霜一身火红,身上仍抹着刺鼻的香粉,后头跟了个丫鬟,手上端着鸡汤。 「世子爷,我炖了鸡汤想帮你补补气,请趁热吃。」陆虹霜柔声道,从冬晴手上接过鸡汤。 秦钰棠望着鸡汤,也不好当面拒绝,接了过来,唇边挂着客气的笑,「多谢陆二小姐,你早点歇息吧。」 他打算等她走后再倒掉,居心不良的女人炖的汤,谁敢喝啊! 岂料当他进门将鸡汤搁在桌上时,陆虹霜竟跟着进房,他脸色一冷,下一瞬又扬起微笑道:「请问陆二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世子爷,我……」陆虹霜欲语还休,羞涩启齿。 秦钰棠眸底闪过厌恶,勉强维持和善地道:「陆二小姐有事就说吧。」陆虹霜朝他靠近几步,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世子爷,其实我在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对你深深倾心了,我知道世子爷喜欢的是姊姊,可是虹霜不求名分,只求能和姊姊一起服侍世子爷。这鸡汤是我亲自煮的,希望世子爷能喝下,感受我的真心。」 闻言,秦钰棠望着那碗鸡汤,然后温柔的回望她,缓缓启唇道:「陆二小姐,你还真的是……」 陆虹霜被他这么看着,以为她的示爱让他很感动,暗暗窃喜着。 秦钰棠的唇角更往上扬,含笑的接着道:「真的是可耻啊!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你以为你比得上香芙吗?想要和她一起服侍我?你蛇蝎心肠,令人作呕,连一个洗脚的丫鬟都不如,请你别说笑了。」 陆虹霜全身一震,嘴大张着,眼前这个斯文俊秀的男人竟说出这般刻薄恶毒的话……是她的幻觉吗? 「还有这碗鸡汤,你在里头加了什么好料呢?」秦钰棠冲着她亲切的笑,然后自袖口取出一根银针,浸入汤里,没多久,整支银针都发黑了。 他皱眉,用汤匙舀了一口闻闻再放下,朝她望去,眸底多了阴恻恻的光芒,「这是砒霜。」 原本见她跟着他进房,一副希望他喝下鸡汤的样子时,他怀疑她可能在汤里加了迷药或春药,没想到都不是,竟是剧毒砒霜,她想杀了他! 陆虹霜看着变黑的银针,再听到他说那是砒霜,整个人狠狠吓了一跳。「砒霜?不,怎么可能……」 「陆虹霜,你费尽心思接近我爹,住进国公府里,原来是想杀我吗?」秦钰棠唇边带着笑,轻轻柔柔,像是没有一点恼意。 陆虹霜却不寒而栗,看出他的斯文儒雅只是表象,真正的他,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不,我没想过要杀世子爷,我怎么敢杀世子爷,我接近国公爷,只是想当你的世子妃好还清家里的债,我不知道那鸡汤里有砒霜……」 陆虹霜慌慌张张的将她到国公府的目的说出来,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她加进鸡汤里的东西会变成砒霜,叶厚生明明说那不是毒,是一种蛊,不会致命的,他骗了她,害她差点杀了人! 对,她是被陷害的,叶厚生想藉她的手杀了这男人。 天啊,太可怕了! 秦钰棠看她的样子也觉得她不像有胆子杀他,反倒如她所说的,她只是打着当世子妃的主意接近他罢了。 那么,那砒霜是从哪来的?是谁想杀他? 「世子爷,请你相信我,砒霜不是我放的,一定是谁趁我煮好鸡汤后偷偷加进去的。」陆虹霜拚命为自己脱罪,受到叶厚生陷害的她不敢抖出他的名字,就怕她帮着叶厚生设局将陆香芙引出国公府的事也会事迹败露。 第二十七章 出了这事,她知道自己当不成世子妃了,但她也不准陆香芙当上世子妃,希望她被叶厚生带走,带得愈远愈好。 秦钰棠并不相信陆虹霜所说的,怎么看都觉得她很心虚,似是瞒着他什么事。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虹霜用力点头。 「世子爷,你有没有被……」砰的一声,阿哲在这时候冲进房里,看到主子好端端的,他松了一口气。 他就睡在隔壁的偏房,听到有声音才来瞧瞧,当他看到门口站着陆虹霜的丫鬟冬晴时可吓坏了,还以为陆虹霜不知羞耻的夜袭世子爷,幸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秦钰棠看到阿哲来了,朝他噙起微笑道:「有刺客来了,去叫人来捉。」 刺客?阿哲一时摸不着头绪,直到他看到桌上有一碗汤,及那根黑色的银针,脸色骤变。「来人啊,有剌客要毒死世子爷啊!陆二小姐想毒死世子爷,快来捉刺客啊!」他冲到外面大声叫嚷。 陆虹霜真不敢相信,这男人竟将她当成刺客,还用那么和善愉悦的笑脸命人来捉她,让她一阵毛骨悚然,立即往房外冲,和冬晴一块逃跑。 只是阿哲早已将府里各处驻守的护卫都引来了,不一会儿陆虹霜便被团团包围住,无处可逃。 「心里没有鬼的话,为什么要逃呢?」护卫们让了条路,秦钰棠走过去,嘲弄的睇着腿软跪在地上的陆虹霜。 陆虹霜一个字都不敢答,被这阵仗吓得和冬晴抱在一块。 「棠儿,虹霜怎么可能会是刺客。」英国公还没睡,消息传到他耳中,他慌慌忙忙赶来看情况,想帮忙解围。 「爹,今晚陆二小姐端了她炖的鸡汤来我房里,鸡汤里有砒霜。」秦钰棠向父亲说道。 「国公爷,不信您可以看看,银针都是黑的!她存心想杀世子爷没错!」阿哲指证历历。 「国公爷,我不是刺客,世子爷冤枉我了,我并没有在鸡汤里加砒霜。」陆虹霜看到英国公来了,像见到救星一样。「爹,陆二小姐刚刚也说她不是刺客,她是想当世子妃,她认为只要嫁给我就能替家里还债了。」 秦钰棠用着无害的面容说出实情,陆虹霜瞬间脸色青白交加,瞪着他,觉得这男人阴险无比。 英国公看到陆虹霜心虚的脸色,那么晚了,她还一身艳丽打扮,胭脂香粉抹那么浓的送鸡汤到儿子房里,看到鸡汤里发黑的银针,再想到秦钰棠之前告诉他的那些事,他很难不相信儿子说的话。 「你……那天在山上遇到,该不会也不是偶然,是你故意接近我的吧,我的马车轮子会坏也是……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被骗了!」英国公气炸了,他居然还想让她当他的媳妇! 「世子爷,」此时方总管派人押着桂儿出现,见到英国公也在,朝他匆匆行礼后道:「陆姑娘出事了!」 秦钰棠注意到陆虹霜见到桂儿被押来时神情惊恐,他有股不好的预感,劈头问道:「香芙她怎么了?」 桂儿膝盖一软跪下,眼泪潸潸落下,「世子爷,对不住,奴婢收了陆二小姐的钱,假藉世子爷的名义将小姐引到后山……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因为家里缺钱就泯灭良心的出卖小姐。」 国公府的下人没有主子允许是不得随意出府的,她从后门进府时被护卫撞个正着抓了起来,她知道陆香芙失踪的事肯定会怀疑到她头上,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承认。 此话一出,秦钰棠冷冷望向陆虹霜,唇带着笑,但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是冷若冰霜,让人打从骨子里发毛,陆虹霜不停打颤,知道这男人绝对会杀了她。 「我说!我说实话!是有个叫叶厚生的人找上我说要跟我合作,他手上有一种叫同心蛊的蛊毒,他说只要我加在汤里让你喝下,你的心就会属于我,对我言听计从,娶我当世子妃,而我必须帮他将陆香芙引出国公府,让他得到陆香芙,所以我找上桂儿帮忙……我万万没想到他会骗我,拿砒霜给我……」 说到后来,陆虹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悔和叶厚生合作,现在别说帮家里人还债了,也不知这个比她想象中狠毒百倍的男人会怎么对付她。 陆虹霜说完,在场众人都为之色变,知道陆香芙现在情况危险。 「棠儿,那现在陆姑娘不就在那个人手上……」英国公不敢说下去了,懊悔着自己没看清楚陆虹霜的真面目,引狼入室。 秦钰棠握紧拳头,向来斯文和善的脸此时一片阴狠。 他没想到竟是叶厚生在搞鬼,初回京城时香芙就曾说过见到那个人,当时他还以为她看错人了,他真是太大意了,才会让叶厚生有机会找上陆虹霜合作,现在还捉走香芙。 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这次,他绝不会饶过他的! 接下来,秦钰棠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将陆虹霜和桂儿交由方总管处置,再派出国公府所有护卫去后山搜寻。 但除了满天星斗和萤火虫外,哪有半个人影,想必叶厚生早已将人带走。 香芙被带走了,他该从何找起? 突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地方——锦城县! 叶厚生想杀他是为了报自己羞辱他之仇,但叶厚生不会杀香芙的,陆虹霜说叶厚生想得到她,必定是为了她的钱,虽然他不知叶厚生会使出什么手段逼迫香芙,但香芙的资产都在锦城县,叶厚生务必得冒险回锦城县一趟才行。 香芙,我一定会救你的!秦钰棠在心里发着誓。 寅时,几辆载着货物的车队在郊道上奔驰着。 其中一辆马车里,不知睡了多久的陆香芙躺在长榻上,被路上的颠簸给惊醒了,她双眼朦眬的望着四周,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然后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时,她吓得撑起了身,背部紧紧抵着车厢。 天啊,为什么她和叶厚生会在马车里? 「芙妹,你终于醒来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叶厚生朝她露出微笑,一副真切关心的模样。 陆香芙被他一问,陡地想起她失去意识前的事,她记得自己在后山等秦钰棠时,突然间有个人从她背后捉住她,制住她手脚,接着叶厚生就出现在她面前,她瞬间明白她被桂儿出卖了,然后她被掰开嘴,强迫吞入蠕动的虫子…… 陆香芙回想起那画面就一阵反胃恶心,她瞪着叶厚生,「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是种叫同心蛊的蛊毒,用我的血喂养蛊虫再让你吃下,你的心就会属于我,对我言听计从。」叶厚生勾起的唇角显得异常诡谲。 同心蛊…… 陆香芙一想到她吞下的虫竟是用他的血喂的,现在就在她肚子里,脸色倏地一白。还有他说她的心会属于他,对他言听计从,这是什么意思? 叶厚生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陆虹霜那个傻子,她以为我给她的是同心蛊,秦钰棠吃了就会听她的话娶她当世子妃,这一只虫子我可是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怎么会有第二只,我给她的是砒霜啊,哈哈哈!」 陆香芙马上明白了所有事,他和陆虹霜连手陷害她和秦钰棠,但是他骗了陆虹霜,给了她毒药。「你……你想毒死阿棠?」她颤着声道。 「他现在大概死了吧。」叶厚生毫不隐藏他的愉悦。 阿棠死了?陆香芙双眼茫然,然后疯狂摇头,「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死!」 「他一定是死了!」叶厚生激动道:「他把我羞辱成那样,我当然要杀了他,报这笔仇!」 陆虹霜那个傻女人为了当上世子妃,肯定会帮他办妥这件事的。 「他不可能死的……不可能……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她起身就想跳下马车,完全顾不得危险。 「给我安静坐好!」 陆香芙瞬间停住,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听他的话坐下来。 叶厚生看她安分坐了下来,双眼闪着异样兴奋,「你就认命吧,秦钰棠已经死了,没有人会来救你!接下来,你会把你所有的财产都给我,会把你的当铺和饭馆给卖了,将所有卖来的钱都给我。」 陆香芙觉得他真是厚颜无耻,恨恨地道:「你别作梦,别想得到我的钱!」 「芙妹,你会给我你的钱。」叶厚生朝她诡异一笑。 陆香芙突然觉得意识模糊了下,明明她不想这么说的,却依然开了口,「是,我会给你我的钱。」 第二十八章 叶厚生见状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这个蛊真厉害,我花了那么多钱果然值得!」他眼珠子贪婪的转啊转,对着她道:「芙妹,我要你跟我一起回锦城县,把当铺和饭馆给卖了。」 原本他回锦城县是件危险的事,但如今大家以为他逃到了黄江县,锦城县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他乔装一番,根本没人认得他。 如果有人敢妨碍他,他就杀了他们,他可是花了许多钱请了镖师充当成旅队随身保护他呢。 不,她不会如他愿的…… 「是,我们一起回锦城县。」陆香芙脸上浮现震愕,她竟说了与心意相反的话,她吞下的那只虫子竟让她无法反抗他的命令,太邪门了! 「哈哈,你真听话,真乖。」叶厚生拍了拍她的脸,本来以为要强娶她才能得到她的钱,现在有了这个同心蛊,他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方便。 天亮了,他们在一家小吃店前停下,难得那么早有店开着,他们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赶路。 叶厚生拎着她下马车,也要她好好吃一顿,免得饿死了他拿不到钱。 「我想小解……」 叶厚生露出怀疑的眼神。 「我真的很急……」陆香芙装出困窘。 「快去。」叶厚生心想这荒郊野外,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便放她去了,自个儿和镖师先去叫菜。 陆香芙进了小吃店,假意找茅厕,一看到叶厚生没看着她,连忙向柜台的掌柜求救道:「救命,那男人想抓我走,请你帮帮我。」 掌柜望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从她一进门他就注意到她了。「你是陆姑娘吗?」 陆香芙一震,对方居然认得她,她涌现一线希望,忙点头道:「我是。」 「放心,世子爷有令,我们会保护你的。」 陆香芙闻言松了口气,这句话证明秦钰棠还活着,而且还发现她被抓走了,布署了人马来救她。 喝!陆香芙忽然倒抽了口冷气,因为她的腰间多了一双手。 「真抱歉,我们不吃了!听话跟我走!」 叶厚生朝掌柜说完,然后在她耳边下命令,拖着她迅速往外走。 他不单发现她在向人求救,也发现这家店很诡异,明明只是家小店,伙计竟请了好几个,看起来都像习武之人,一个个全盯着他看,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得快离开。 陆香芙一听他的命令,完全没有挣扎的被他拉上马车,车队也很快的扬长而去。 这时,后面有人骑着马追上,还有人放起了黄色烟火。 叶厚生探到窗外看见天空上的那道黄烟,惊叫道:「这是什么?!」 没多久,有一支二十多人的官兵快速地从后方追了过来。 叶厚生拉高嗓子命众人把货给卸了,让马儿跑得更快。 砰!又是一道黄色烟火。 叶厚生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又看到另一支官兵追上,那道烟像是在指引他们自己正往哪个方向逃。 「可恶,怎么都是官兵!」叶厚生大骂。 陆香芙知道那是秦钰棠派来救她的官兵,她庆幸自己快获救了,但突然间她恍惚了下,意识变得模糊,她快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是她体内的蛊毒在作祟吗? 她惊恐的瞠大眼,不,不可以,她不能被控制…… 下一瞬间,她的双眸呆滞空洞,动也不动。 疾速奔驰的马蹄声有如疾风暴雨,后方追兵穷追不舍,叶厚生心急如焚,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逃窜,天空都会被施放黄色烟火,让他的行踪无所遁形。 很快地,四面八方的兵马将叶厚生包围住,为首的正是骑着一匹高大骏马的秦钰棠。店秦钰棠早料到叶厚生会往锦城县来,通往锦城县的只有官道和郊道两条路,他在最短时间内安排好了兵马在这两条路上埋伏,尤其他认为叶厚生为了隐藏行踪会选择走不易赶路的郊道,特别在郊道沿路上的小吃店和茶棚安插他的人,并发下陆香芙和叶厚生的画像,只要两人一露面就会被发现。 而他安插的人也够机灵,这么快就放出烟火当信号,让分散开的兵马聚集起来,他也随即赶了过来,叶厚生这下插翅也难逃了! 叶厚生一直深信秦钰棠已经死去,当他看到秦钰棠骑着马出现时,恼怒的咬牙切齿,表情狰狞。 他居然没死?!陆虹霜那个没用的女人,居然失败了! 他马上命令镖师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区区十几个镖师怎么比得上一百多人的兵马,况且镖师见到那么多官兵也不想惹麻烦,他们表面上还是奉公守法的,所以也没啰唆就投降了。 当镖师投降后他不由得担心自己死定了,叶厚生知道秦钰棠有多可怕,他勒着陆香芙的颈子当人质,慢慢下车,暗忖着只要有陆香芙在,谅那男人也不敢对他怎样,届时他再找机会逃走就是。 「叶厚生,马上放了她。」秦钰棠看到他勒住陆香芙的颈子,眸底闪过心疼,跳下马匹命令道。 「秦钰棠,你没死真是太可惜了!」叶厚生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叶厚生,你太小看我了,你以为你毒得死我吗?你真是太放肆了,之前受过教训,却一点都不学乖啊!」秦钰棠微笑道,明明语气那么的轻柔,却让人直发凉。 「住口!」受过的耻辱历历在目,叶厚生愤怒道。 秦钰棠见他没有放人的意思,二话不说朝叶厚生迈出步伐。 两人只距离十来步的距离,叶厚生见他走近,咽了下口水,将陆香芙往后拖,当他发现陆香芙过分乖巧的受他挟持时,又朝秦钰棠狂笑起来。 「秦钰棠,如果说她是自愿跟我走的,她想跟我私奔呢?你是不是该有成人之美,识相退让,让我们离开?」 「你在说什么,又在耍什么伎俩?」秦钰棠停住步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芙妹,你告诉这个人,你是自愿跟我走的,你跟我私奔,要嫁给我。」叶厚生附在陆香芙的耳旁道,松开了她,让她好好说话。 「我是自愿跟他走的,我跟他私奔,要嫁给他。」陆香芙一字一字照叶厚生所吩咐的说。 「叫他滚。」 「你滚。」 「香芙,你怎么……」秦钰棠受到很大的打击,不敢相信叶厚生松开了她,她竟不想逃,还对着他说她要嫁给叶厚,要他滚。这太不对劲了,回想起来,她看到他来救她竟没半点反应,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怎么会这样? 不对!秦钰棠再仔细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神呆滞空洞,像个活死人,香芙怎么会变成这样? 同心蛊。他脑子里忽地闪过陆虹霜曾提过的蛊毒,莫非她中了同心蛊?! 「你让她吃了同心蛊?」秦钰棠惊骇的脱口而出。 叶厚生先是错愕,而后哈哈大笑,得意的道:「原来陆虹霜都对你招了,对,陆香芙吃了喂了我的血的蛊虫,现在虫子已经清醒了,吞噬了她的意识,她成了一具傀儡,往后她心里只有我,只会听我的话行事。你要是杀了我,她永远都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样子。」 叶厚生以为这么说就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闻言,秦钰棠唇角微微一勾,笑得灿烂良善,充满圣洁光辉,但他吐出的话却每个字都让人胆颤心惊。 「我当然不会杀你,我会把你的血一滴一滴的放光,把你的肉一块块割下,让你只剩一口气的活着。」 叶厚生浑身打起冷颤,想起自己曾受到的折磨痛苦,知道这男人肯定说到办到。他后悔莫及,他真不该报仇,不该打他女人主意的。 但他说不出求饶的话,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度勒紧陆香芙的颈子,威胁道:「秦钰棠,你最好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她!我一出力,她就会马上断……」 叶厚生还没说完,就见有道银光朝他射来,他惊恐的瞪大眼,接着手臂一疼。 「啊——」他惨叫着,那针紧紧剌入他的肉里,他痛得马上松开了陆香芙。 后方马上有官兵救走陆香芙,有人打算一举擒下叶厚生时,却被秦钰棠阻止了。 「他让我处理就好了。」 叶厚生抬头一看,秦钰棠不知何时离自己更近了,唇边带着亲切可掏的笑,让他整个人寒毛直竖,本能想逃亡,但他能跑去哪?四周都被官兵包围着,他只能在人墙里绕着。 秦钰棠将他当成标靶,朝他不断射出银针。 第二十九章 一眨眼的时间,叶厚生的衣服破了,裤子也狼狈掉下了,官兵们都哈哈大笑着。 叶厚生羞耻万分,仍只能逃,秦钰棠这时施展轻功朝他飞了过去,在半空中连续踢他的脸,再踹他好几次,动作优雅,潇洒利落,所有人都很吃惊,不知秦钰棠竟有那么好的武功。 当叶厚生一动也不动的横躺在地时,他终于肯出声求饶了,「我愿意告诉你怎么找到解蛊的人,拜托不要放我的血,割我的肉……」 秦钰棠冰冷的朝身边的官兵下令,「把他带走。」 「是!」几个官兵将叶厚生架走。 秦钰棠转过身,脸上没有一点修理完叶厚生的快意,他回到陆香芙面前,望着她空洞无神的双眼,心痛无比。 他找了她一个晚上,心里牵挂的都是她,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她了,却是这种情景,她像个傀儡似的,一动也不动,好似看不到他。 都是他的错,要是他能察觉叶厚生人在京城,他就不会有机会勾结陆虹霜,让她变成这个样子了。 秦钰棠内心充满自责懊悔,伸手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发誓道:「香芙,我一定会让你恢复正常的,一定会……」 陆香芙中的同心蛊,据叶厚生说,他是向一个住在京城里的苗人买的,那个苗人懂得一些邪门的旁门左道,只要出得起钱,就会利用蛊或邪术为人完成任何心愿,秦钰棠花了一些时间找到那个苗人,要他交出解蛊毒的方法。 当然,要让陆香芙体内的那只虫离开没那么简单,要用上叶厚生的血为引,还要连续喂陆香芙喝上半个月的汤药,才能将蛊虫驱离。 这段日子,陆香芙一直昏睡,除了更衣净身由丫鬟负责,其余的事都是秦钰棠亲力亲为,每天他会为她洗脸,喂她喝汤药及好入口的粥,夜里也会陪伴在她身边,终于在第十五天,陆香芙吐了口血,顺利将蛊虫吐出,但也因为气力用尽,她很快地又沉沉入睡。 当陆香芙醒来时,已是一日后的事了。 她脑袋混沌,睁着惺忪的眼,感觉自己睡了很久,身子十分疲累,缓缓看向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且身边还躺着一个男人。 看清楚那人是谁后,陆香芙几乎快流下泪,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秦钰棠竟就在她身边。 她的记忆跟着回笼,想起她在后山被叶厚生掳上马车,历经这场灾难,但她总算回到他身边了。 她现在是真的完全醒过来了吗?会不会……她现在还受到控制? 陆香芙不敢确定,试着伸出手,抚摸秦钰棠的脸、鼻子、嘴唇,她心里雀跃,天啊,她真的碰到他了,她真的可以自由的控制身体了! 秦钰棠像是被她的碰触吵醒了,徐徐睁开眼。 陆香芙一怔,与他对望,心口一颤。 秦钰棠往前靠,额头轻抵着她,专注地看着她的眼,像是想看清楚她眼里有没有自己。 「香芙,你在看着我吗?」他沙哑的开口道。 「是的。」陆香芙眼眶一湿。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阿棠……秦钰棠……」 「你要嫁的人是谁?」 「是你,秦钰棠。」 「你……会叫我滚吗?」 「我怎么会……」陆香芙猛摇头,他声声的问,让她的心揪疼不已。 秦钰棠终于勾起放心的笑,「叶厚生说有个苗人可以解同心蛊,我找到那人来帮你解蛊毒,除了作法外,你还得喝上十五日的汤药才能将蛊虫吐出来,昨天你吐出来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真的完全恢复了。」 陆香芙听到那只蛊虫已经不在她体内,泪水潸潸滑下,开心的痛哭着,「太好了……叶厚生想要我的钱,要我卖掉当铺和饭馆,我好怕我会听他的话行事,这么一来,管伯他们怎么办?温大娘她们怎么办……看到你来时,我明明想奔回你身边,却像是隔着一面镜子看着你,无法自主,无法动弹,还被逼着说出违心之言,真的好痛苦,比死还难受……」 闻言,秦钰棠万分自责,将她揽入怀里,「都是我的错,你当时在市集上看到的人是叶厚生没错,我却认为他不在京城,疏于防范,让他有机可乘,是我没保护好你……香芙,你放心,我已经将他送官究办了,他不会再有机会接近你了。」 「我没想到他会找上陆虹霜,她还利用桂儿将我骗到后山……」陆香芙偎入他怀里,至今仍惊恐不已,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陷害。 「陆虹霜有意隐瞒她和叶厚生勾结的事,不过桂儿最后还是招了,我才好及时来救你。」秦钰棠不敢想象要是桂儿没被发现有异遭扣押,他太晚才知道陆香芙被叶厚生捉走的事,如今又是怎番的情景。 「叶厚生斩钉截铁的说你已经被陆虹霜毒死了,真是吓坏我了,幸好你派人来救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陆香芙自他怀里抬起头,庆幸地道。 「陆虹霜大半夜端鸡汤来我房里,其心可议,我怎么会喝?」秦钰棠亲吻她的额头,叹道:「太好了,香芙,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真是太好了……」说完,他吻上她的唇,只想证明她确确实实安稳的待在他怀里。 陆香芙双手环抱住他,响应他的吻,眼角滑下泪,感动着他也待在她身边。 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些事,都让两人心惊胆颤,又庆幸彼此都能化险为夷,也因为这次的危机,两人的心更加紧黏,不想分开,吻得比平时还热烈,爱意更浓烈,几乎没有隔阂的合而为一。 突然间陆香芙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噜声,秦钰棠吻着吻着停了下来,盯着她,然后大声朗笑。 「不要笑了!」陆香芙觉得丢脸,用力推开他。 秦钰棠被她逗笑了,哪还有什么欲念,他得先喂饱他未来的世子妃才行。 「这段日子你只喝些好入口的米汤,当然会饿了。」秦钰棠下床,走到门边吩咐道:「阿哲,让厨房做点吃的。」 阿哲就在门外,早听到里头传来细微的说话声,知道陆香芙已醒来了。 「世子爷,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厨子煮些营养又不油腻的给陆掌柜吃。」阿哲拉高嗓子,对里头喊道:「陆掌柜太好了,我们世子爷可是每天都不辞劳苦的照顾你呢,晚上还陪睡唷!」 陆香芙听得都害羞了。 秦钰棠笑咪咪的走回她身边,「等你吃饱有力气后再带你去见我爹,我爹他很担心你。」 「国公爷担心我?」陆香芙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 「你见了就知道。」秦钰棠阵底闪着精光,不多说,存心让她好奇。 「我要洗脸,我要换件衣服,我还要……」陆香芙着急了,连忙下床想找梳子梳发,可当她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块长布,上头摆了一排银针时,动作顿时变慢了,接着停止不动。 「别急,待会儿我再叫人打水来,」秦钰棠边扶着仍身子虚软的她边说着,直到对上她的视线,发现她正在看着桌上的银针,脸色微微一变。「香芙,那个……」 陆香芙抬起头看他,蹙着秀眉,望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你是怎么从叶厚生手中救出我的?」 秦钰棠迟疑了一下才勾起微笑道:「当然是请官兵还有国公府里的护卫……」 陆香芙截住他的话,瞪着他质问道:「你威胁要放光他的血、割他的肉?」 秦钰棠没有回答。 陆香芙再问:「你用银针射他,让他无法反抗,你……有武功?」 秦钰棠没有否认。 陆香芙太震惊了,她居然忘记了,她曾清清楚楚看到他教训叶厚生的过程,但睡了大半个月醒来,一看到他待在她身边,她整个人就晕了,只记得对他的爱、对他的思念,直到看到银针,才想起来他做的事。 天啊,她完全不知道他跟她想象的差那么多,他说话是那么残酷,还有着高超的武功,他一点都不弱。 「你说的都对,都是我做的。」终于,秦钰棠承认了。 陆香芙瞪着他,回想起叶厚生曾指控遭到他羞辱一事,「是你把叶厚生画成大花脸,帮他穿上嫁衣,让他成为笑柄的吗?」 「是这样没错。」秦钰棠慢条斯理地承认。 陆香芙秀眉紧蹙,脸色愈加不好看。「那么,陈虎他迫不及待的认罪,也是你威胁他的?」 第三十章 「嗯,我用银针教训了他一顿。」秦钰棠点头承认,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愧意,彷佛他做这些事没有不对。 陆香芙简直快晕了,「秦钰棠,你居然做出这些事!你不是说没有瞒着我的事了吗?你瞒了我那么多,你明明会武功,明明那么厉害!」她却像傻子一样担心他,急得团团转。 秦钰棠舍不得她生气,立刻搂住她拍着她的背轻哄,「香芙,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一开始是没必要说……」后来是觉得在她面前扮娇弱、被她挂心的感觉也不错,就没想到要说了。当然,他不会傻到跟她明说。 陆香芙突然想起,喃喃道:「该不会温礼夫人也是你请来的?」他是世子爷,确实有能耐请到她。 「当然。」 陆香芙旋身用力拍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骂道:「你……你阴险!狡猾!笑里藏刀!表里不一!」 秦钰棠一脸无辜道:「香芙,你怎么骂人了,请温礼夫人来,我可是做好事啊。」 看到他还狡辩,陆香芙头顶都快喷火了,「你还敢说,你居然对我扮猪吃老虎,一直在骗我!」 「不,香芙,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真意,绝没有欺骗。」秦钰棠深情款款道,却半句不提自己做的好事。 陆香芙瞪着他,更生气了,他居然还敢耍无赖z她居然会爱上这个男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善良,肚子里都是坏水! 「世子爷,陆掌柜,饭菜好了,我送进来了。」阿哲推门而入,看到陆香芙气呼呼地瞪着他家世子爷。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秦钰棠看到饭菜送来了,讨好的道:「香芙,来吃饭吧,别饿着了。」陆香芙气都气饱了,哪吃得下。 「香芙,不吃饭不行的。」秦钰棠拉着她坐下,为她布菜,然后夹了块鱼肉到她唇边哄道:「香芙,别生气了,张开嘴,我喂你吃。」 陆香芙仍然不理他,秦钰棠知道他欠她一句道歉,终于收起笑脸,认真地道:「香芙,我很抱歉,会武功的事我不该瞒着你,以后我也不会再有骗你的事,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会随便用银针或武功伤人,你别生气了,身子会气坏的。」 陆香芙以为他又在哄她,回头想骂他,然而一看到他那充满宠溺又温柔的脸庞,她又不争气的立刻心软…… 罢了,爱都爱了,她都栽在他手上了,还能怎么办呢? 「我自己吃。」陆香芙接过碗,她也真的饿了,没力气恼他。 看到她愿意吃了,秦钰棠松了口气,幸好她没说不嫁他了,虽然还有些余怒未消,但没关系,以后再慢慢取得她的原谅吧。 接着,他又继续替她布菜,心甘情愿的服侍着她。 阿哲不知何时悄悄退出了房间,不打扰他们。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世子爷的真面目被陆掌柜看穿了,无妨、无妨,陆掌柜迟早会习惯的,就像他一样…… 用完饭后,陆香芙原本是想去见英国公的,不巧遇上国公爷在午睡,秦钰棠这些天日夜守在她身边,连国公府的领地有事要处理都未曾理会,现在她既然醒了,他便得去解决那些事,故而刚解完蛊毒、身子还有些虚,不宜劳累的她就留在房里看书,岂料英国公竟主动上门了。 陆香芙吓了一跳,但仍是有礼的向他老人家行礼。 「起来干么,赶紧坐着。」英国公看到她还费功夫的行礼,忙不迭的要她身边的丫鬟扶她坐好,自己也坐了下来。 面对英国公的关心,陆香芙不好拒绝,只好让丫鬟扶她和英国公一块坐下。 「我本来想晚些去见国公爷的,竟劳烦国公爷亲自跑一趟……」她真过意不去。 「欸,你是病人,怎么能起来。」英国公朝后方的小厮示意,小厮连忙将手上的茶放在陆香芙面前,「喝点参茶吧,你睡了几天,得补一补气。」 和英国公一块来的方总管笑道:「陆姑娘,这是国公爷特别嘱咐厨房煮的参茶。你昏迷的这半个月,国公爷可是担心的来看了你好几次。」 陆香芙望向英国公,想起秦钰棠曾说过英国公很担心她,看来是真的。 她欣喜的端起茶喝了口,温热的人参茶滑入喉咙,温暖她心头,她对英国公感激的道:「这茶真好喝,谢国公爷。」 看到她那么真诚道谢,英国公脸色尴尬了起来,他咳了咳,面有愧意地道:「陆姑娘,说起来你会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我也要负起责任,要不是我让陆虹霜进府,你也不会……」 陆香芙搁下茶杯,连忙道:「不,这不是国公爷的错,没人料到她会有害人的念头,国公爷也是认为那段机缘是个善缘,才会让她住进府的。」 英国公看到她不以为意,反而更内疚了,「唉,你昏睡的这段日子,棠儿跟我说了你的事,说你是陆家的庶女,总是受陆虹霜这个嫡女的欺压,她还使了卑鄙手段逼你代嫁,让你不得不离开陆家,又说你离开陆家后,很辛苦的撑起当铺,又开饭馆,默默的帮助了许多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我也听说叶厚生原本是陆虹霜的未婚夫,贪着你的钱才纠缠你…… 「唉,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你,真不应该只听一面之词就对你有成见。反倒是陆虹霜,我一心以为她是个好姑娘,想让她嫁给棠儿,谁知她竟跟那个叶厚生勾结,还是看中棠儿世子的身分,想替家里还债才找上门的,我真是老糊涂,看错人了,我真觉得对不住你……」英国公懊悔的叹了口气。 陆香芙没想到秦钰棠会对他爹说那么多,看到英国公露出懊恼神色,忍不住开口道:「国公爷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有怪过国公爷,我早知道凭我的身分和年纪,本来就让人难以接受了,我早做好准备要让国公爷慢慢接受我的。」 英国公看到她为了不让自己自责,努力的安慰他,觉得她愈看愈顺眼,也喜欢上她的善良。 其实他午睡起来得知她醒来后便匆匆赶来看她,除了想向她道歉外,还有特别想对她说一些话,现在,他更确定他做的决定没有错。 「棠儿有对你说吗?在你昏睡的这段日子,他做了一些事。」英国公再次开口,阵底饱含深意。 陆香芙一怔,「他做了什么?」 看她完全不知情,英国公哂笑道:「他要向我证明你值得当他的世子妃。他第一次为我这个爹烧热水,帮我打扫房间,屋顶坏了也自告奋勇去修理,似乎没有难得倒他的事。看到我衣服破了,竟说不要浪费,补一补就好,还说家里的画买太多了,太浪费钱,他以后不会再买,他说,这些都是他在你的当铺里学到的。」 陆香芙很是困窘,「他、他真的是……」这有什么好证明她值得当世子妃的? 英国公脸上堆满笑意道:「这孩子从小没吃过苦,养尊处优惯了,不知民间疾苦,花钱如流水,让我很担心国公府的钱哪天会被他败光,但遇见你之后他变了,还说他想在你店里当玉鉴师,想和你一起行善,做更多有意义的事,这还是我第一次听漫无目的的他有想做的事,让人真宽慰……那小子真的向我证明了,你值得当他的世子妃。」 只要儿子不再挥霍浪费,想认真的过生活,就是不待在京城也没关系的,即使日后袭了爵,他仍可以做他想做的玉鉴师,反正皇上也不会管他,总之只要儿子学好,他爱怎样就怎样了。 陆香芙听完浑身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她值得当他的世子妃。这意思是……她真的可以吗? 「陆姑娘,国公爷同意你和世子爷的婚事了,恭喜你!」方总管庆贺道。 陆香芙迅速站起身,眼眶已凝聚热泪。 「我、我真的很谢谢国公爷……」她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天呀,她真的被接纳了,她可以当阿棠的妻子,不是在作梦…… 英国公也站起身,和蔼笑道:「是我该谢谢你,你让他学会珍惜金钱,学会脚踏实地,还让他找到有意义的事做,日后我可以放心去见他娘了。」 他刚说完,门口便传来一道声音,「爹,你动作真快,等不及来看儿媳妇了?!」 只见秦钰棠倚在门边,不知是何时进来的,没人发现到他。 英国公听儿子出言调侃,也不客气道:「臭小子,我管不动你,以后就让你媳妇管你吧!」 终章 陆香芙看到秦钰棠回来了,朝他走去,捉住他袖子道:「你爹说,你为了证明我值得当你的世子妃,做了好多事,你怎么不说?」 「这样不是能让你更感动吗?」秦钰棠得意的回道。「所以我骗你的事,就让我将功抵过吧,不要再气我了。」 真是无赖!陆香芙好气又好笑的捏捏他手背,就算她不气他了也不要告诉他。 秦钰棠吃痛,看到父亲朝他走来,马上正经站好。 「这两天我会进宫请皇上赐婚,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很快就能准备成亲的事,到时候可忙了。」英国公停在他们面前道,眼底掩不住喜悦。 秦钰棠看到父亲那么高兴,想起自己进房前听到父亲对陆香芙表示感谢的那席话,真诚道:「爹,谢谢你答应我们的婚事,让我留在锦城县做想做的事,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没想到儿子会说这样的话,英国公脸色不太自在地道:「成亲后赶紧和香芙生个胖小子给我抱抱,这样我就开心了。」 陆香芙闻言脸红了,「是,国公爷……」 秦钰棠马上提点道:「该改口叫爹了。」 「爹。」陆香芙轻唤。 「好、好!」英国公听到这声爹,满意的直点头。 秦钰棠和陆香芙相视一笑,牵起彼此的手。 历经几番波折,他们终于如愿可以结为夫妻了。 一个月后,两人成亲了,婚宴在国公府里低调的置办,宾客们都不知陆香芙的身分。 他俩回到锦城县后再补了一次喜宴,当铺、饭馆里的人也依旧不知秦钰棠是个世子爷,仍当他是京城的某个富商之子。 这么保密到家,除了两人低调成性,不想惹麻烦外,更是碍于秦钰棠是皇亲贵胄的关系,就算皇上对他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不宜太高调放肆。 而陆香芙出嫁之事也成了锦城县里人人津津乐道的大盛事,破除谣言、名声变好的她得到许多人的祝福,更有不少男人羡慕秦钰棠,说他娶到锦城县里身价最好的女人,喜宴时据说连县令和温礼夫人都来了,让他们十足风光。 而他们喜宴的流水席长达好几条街,除了街坊邻居、往来商家和平时光临的客人们来喝喜酒外,也招待了不少贫苦人家。 当然,有人开心,也有人伤心,爱慕秦钰棠的女客人们都心碎了。 有胆子大的姑娘,竟在他俩成亲后没几天便登门自荐说要当妾,想当然都被秦钰棠拒绝了,她们见他待在当铺里为陆香芙工作,又斩钉截铁拒绝她们,都当他是入赘的,只能死心了。 陆香芙一度担心店内的生意会受到影响,但事实证明秦钰棠是最好的门面,就算他已为人夫,仍能吸引女顾客上门。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两人已成亲一个多月了。 一天,在当铺关门、陆香芙待在楼下看账本并盘点典当品时,阿哲下楼告她禀告道:「夫人,世子爷他过敏,起疹子了……」 「起疹子?怎么会?」陆香芙马上搁下账本上楼看丈夫。 房里,秦钰棠打着赤膊,陆香芙看到他胸前、背部起了点点红疹,十分心疼,「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起疹子?」 「因为我觉得我平时穿的衣服太贵了,我想节省点便改穿普通的料子,没想到才穿一天就这样了。」秦钰棠说到最后,双眼满是无辜。 「你也真是的,别省这些钱!」陆香芙从柜子里取出药帮他抹,她知道他有过敏的毛病,衣服都是她特别帮他准备好的,房里的被褥也都换过了,他怎么会为了省钱那么傻…… 陆香芙抹到一半,感觉到两道炽热的目光,抬起头,就见丈夫双眼微眯,唇角微勾的看着她,看来好不享受。 「你……又是故意的!」陆香芙恨恨道,这男人总会为了让她关心他玩些小把戏,这次做过火了,竟伤害到他自己,她真是气死了。 「我是不得已的,谁要你冷落我这个丈夫,我只能想办法吸引你的注意了。」秦钰棠说得理所当然,没一点愧疚。 「我哪有冷落你?!」陆香芙急着辩驳。 「你只记得工作,都忘了答应我爹的事?」秦钰棠睇去一记哀怨的目光。 陆香芙心虚的低下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这些日子忙着工作,一回房倒头就睡,都忘了得快点为他生个孩子传承香火的事。 秦钰棠阵底闪过精光,「香芙,把一半的工作分给我吧,让我为你分担。」 陆香芙错愕的抬起头道:「可你不是还在学着当玉鉴师?」再说,店里的帐和内务也是需要时间学的。 「别担心,都交给我,你只要专心为我添个胖小子就好了。」秦钰棠贴上她的唇,将她按倒在床上,今晚他要她专心的只想着他、只看着他。 房外,阿哲垂头丧气地站着,听不到里头的说话声,知道两人肯定在恩恩爱爱的。真羡慕呀,他也好想有个伴…… 「阿哲,你杵着门前做什么?」 「丫头和你家世子爷都在房里吧?你别打扰他们生胖小子!」 「碍事,快走。」 田婶、管伯和魏叔不知何时出现在阿哲背后,将他拖走。 阿哲终于忍不住哀叹出声,「我也想娶媳妇……」 怕他吵到房里的人,长辈们将他拖远,哄着他道:「我们店里和饭馆最近不是也收了好几个姑娘吗?」 生意愈来愈好后,当铺和饭馆又招收了一批家境贫寒的姑娘们做活。 「可是她们都不理我。」 「那是你不懂女人心,我来教你怎么追女人……」 一个月后,在秦钰棠的努力下,陆香芙终于顺利怀孕了。 秦钰棠顺理成章接过她大半工作,还一边学着当玉鉴师,照理说他应该很忙,但陆香芙发现他很聪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算帐更不用说了,比她算的还要快许多,她终于知道之前他说不会算帐都是骗她的。 但有个能干的丈夫也好,她确实变轻松了,可以好好养胎。 许是这孩子带来的福气,三个月后,秦钰棠遇上了一个来典当奇石的客人,那人落难在外,身无长物,只有一颗捡来的奇石,秦钰棠看他可怜便收下了石头,之后才发现那竟是金矿原石,他想起和客人闲聊时那人曾说过是在某座山上捡到的,而那座山刚好是国公府的领地,于是他派人去挖,果真挖出了一座金矿山。 夫妻商量后决定好好善用那些金子,开第二家福来饭馆让更多无依的穷苦人来工作,得以养家活口,日后也会在其它州县开第三家、第四家分号帮助更多的人。 正巧又碰上当铺隔壁的米店要收了,秦钰棠便买下改建成住屋,说是孩子出生,当铺楼上的房间不够住,要多扩充几间房,听得陆香芙都不好意思了,好像他们会生好几个孩子似的。 最后叶厚生被判了流放,在秦钰棠的授意下,此生是不会再有回锦城县的机会了,而陆虹霜的下场也很惨,成了官奴,这辈子恐怕很难出嫁了。 陆家人原本盼着陆虹霜嫁人当继室或嫁入国公府当世子妃还债的梦碎了,更怕得罪秦钰棠,不敢觊觎陆香芙的钱上门向她求助,陆家商行面临倒闭危机。 其实陆家人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原本他们是想因为当年英国公已经重酬过他们了,故而即使后来同样都居住在京城也没想过要去和国公府攀关系,陆东隆毕竟是有些傲气的,谁知妻女背着他闹了这一出,弄到英国公对陆东隆的救命之恩是一点感谢之情都没了。 不过,陆家商行最后并没有倒闭,陆香芙用了假名借钱给他们,让他们渡过难关。 她不是惦着亲情,而是出于怜悯,就像她同情那些可怜人一样,她不希望陆氏一家子穷困潦倒。 这日,陆香芙和秦钰棠来看第一一家饭馆的地皮,怀有七个月身孕的陆香芙大腹便便,秦钰棠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了马车。 陆香芙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这块宽敞的地,想象着不久后这里将再建一家饭馆,她热泪盈眶的望向丈夫,「原来,我可以做那么多……不,是我们可以一起做那么多帮助人的事……」 「只要你想,我会一直陪着你做的。」秦钰棠揽住她的肩,温柔笑道。 他曾经想过要用他这双手抓住幸福他也用尽全力去做了,而今,他拥有他的爱妻,他的爱儿,他们未来能一起做更多有意义的事,给更多人幸福。 人生如此,足矣! 后记 【后记 写稿的生活 佟芯】 大家好,我是佟芯。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对于漫画博览会,印象最深的是在我国中时和同学一起冲某个日本漫画家的签名会,真的是用冲的去抢名额,不过我没抢到(泣),反倒是同学运气好有被出版社抽中,我只好买礼物请同学转送给那位漫画家,这算是我人生里很特别的一个经验。 这次很荣幸可以在写完「嫁到古代当人妻」后接着写「金贵女临门」,不过比起荣幸,我更吓克xd,因为档期太近了,我得在写完《弃妃二嫁》后马上接着写这本《大龄庶女》。 然后,我发生了一个大问题,我搞不定男主角,男主角的设定是腹黑,这没什么问题,我爱腹黑,可他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没有金钱观念,会很爽快花钱的腹黑,这让我心里产生极大的矛盾…… 打电话求救,编编帮我想办法让男主角讨喜点,可是写到最后又因为我圆不起来的关系改回原样……那我之前的烦恼算什么?真是对不起编编啊……orz 还有一个大问题是我晚上都没办法睡很久,大概是脑神经衰弱,时常睡五个小时就自动醒来了,然后怎么睡都睡不着,以至于白天精神都很差,得想办法提神。 但吞b群没用,喝康贝特会更想睡觉(冏),咖啡因为本人肠胃不好不能常喝,又不能睡午觉补眠,我午睡醒来会头晕,所以后来都喝乌龙茶提神(据说乌龙茶是温性不伤胃),从茶包喝到罐装,在满肚子都是茶(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及意志力发威的情况之下,才终于写完这本书。(泪)也因为不能常喝咖啡,只能喝阿华田来解压,写《弃妃二嫁》和《大龄庶女》的期间,我喝掉了三大罐一公斤的阿华田,有时还一天喝三次,长出了小肚肚…… (应该是大肚肚xd)完稿后应该要来减肥,不减不行,真是太有罪恶感了,要努力来运动! 另外我也将近三个月没踏进租书店了,直到交稿才终于杀去租书店,把《进击的巨人》最新的第九、十集借回来看了!(我爱兵长>///<)下一本书大概会隔久一点吧,想休息一下,把想看的日剧动画小说看一看,要好好想想下一本要写什么,有可能会写一本现代或是开新的古装系列,还要减肥(重点是减肥)……希望可以持之以恒!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金贵女临门之一《厨娘嫁到》; 02、金贵女临门之二《掌柜嫁到》; 03、金贵女临门之三《丫鬟嫁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