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下一分钟》 楔子 金碧辉煌的大堂,猩红的地毯上铺洒着红艳的玫瑰花瓣,上面用玫瑰、百合、天堂鸟之类缠成的拱门,直通到大堂台上。 背景墙上用九百九十九朵朱丽叶玫瑰缠成一个巨大的心型花环,正中是一张海报样的婚纱照。 碧海蓝天下一对新人如画般美丽。 早到的宾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笑,大厅里播放着轻慢的结婚进行曲。 “吱”的一声,一辆汽车停了下来。 一位穿着合体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快步奔入,径直走到话筒前,轻声地“咳”了一声,目光扫过整个大厅,见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到这里,才沉了沉声说:“诸位来宾,大家好!我是庄总的助理毕旭阳,现在代表庄总来宣布一件事情。” 大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新郎不来,却让自己的助理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休息间的门被打开,雪纱拖地的新娘悄然而立。 “因为特殊原因,今天的婚礼取消了,我代表庄总在此向诸位表示歉意!”这无疑是掀起一场风暴,大厅里轰然响成一片,新娘一方的宾客纷纷露出愤怒的神情。 “庄总承诺大家的礼金会如数退还。”面对大厅里的混乱置若罔闻,毕旭阳拂袖而去。 “站住!”人群里响起一个尖锐的呼声,“庄桥呢?他在哪里?为什么现在要宣布取消婚礼?他当这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亏他还是老总!做人有没有责任感?”柳眉倒竖,一个年轻女子拦在毕旭阳面前。 “对呀,让他来说清楚。” “让庄桥那小子过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子矜娘家没人嘛!” 女方的宾客纷纷围了上来。 “何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庄总的决定,我也没办法。”毕旭阳没有惊慌,目光向人群后呆立的新娘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高声道:“岳小姐,你能来一下吗?我有事同你说。” “子矜,别理他!让庄桥来把话说清楚!”何小敏怒气冲冲地嚷。 面色苍白的新娘走到毕旭阳的面前。 “岳小姐,庄总说,如果你想知道原因的话,请跟我走。”虽然知道这次庄桥做得太过分了,但还是要硬着头皮把他交代的事办好。 “凭什么让子矜去?”毕旭阳的话还没有说完何小敏已经嚷了起来,“让他来!” “岳小姐?”毕旭阳颇为难,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犯下这滔天罪行的某人早已在几天前乘班机飞往美国,唯独留下他一个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本不想为他这样卖命,只拖着不来,这个婚礼自然举办不成,但看见一向如蛇蝎样狠毒的人,忽然没有了往日的锐气,脸色灰白得像失去了世间的一切。薄唇轻轻吐出三个字,这三个字让毕旭阳大跌眼镜,随之微微心酸,能让庄桥说出这三个字,可见已是穷途末路。 那三个字就是:“求求你!” 都怪他一时心软,才有了现在这个下场,他甚至怀疑愤怒的人们会把他打一顿,如果是那样可就糗大了。 “好的,我跟你去。” 一声轻轻的回答,再次激起千层波浪。何小敏第一个嚷起来:“不能去!让姓庄来!” 毕旭阳无耐地叹口气,“岳小姐,走吧。” “好的。”没有一丝质疑,柔顺得让人心疼。 “那好,我同你一起去。”何小敏拉住子矜的手。 “不必了。”湛黑的双眸让人不敢逼视,何小敏担心地还要说什么,她已跟在毕旭阳身后走了出去。 满厅宾客注视着新娘拖着婚纱,与一个陌生男子上一辆黑色房车,这个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汽车很快驶出市区,来到车辆稀少的城郊,道路越走越古怪,子矜紧张起来。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她惊慌地问。 “就要到了。”毕旭阳头也不回地回答。 她已顾不得伤心,专心注视着窗外,可是随着外面景色的变化,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为什么要来这里?”窗外是青郁的山坡,沿山而上,林立着数千个墓碑,他们已来到城郊公墓。 “岳小姐不用担心,庄总没事,他只是让我带你来看一个人。”毕旭阳很绅士地打开车门,并从车后箱里拿出一束鲜花。 子矜长吁一口气,只要庄桥没事就好,可是他要自己看望什么人呢?还在这样特殊的一天? 毕旭阳在一个墓碑前停下来,神色庄重地将手中的鲜花献上,又鞠了鞠躬才退了出来。 她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墓碑上的小帧照片,明明记得上次这里没有照片的,为什么这次却多出来一张?仔细地去看,照片上是一位年轻男子,乌黑的发,瘦削有型的下巴,微有些下陷的眼窝,应该说这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男子,有点像年轻时的基努·李维斯。可是,这与他们的婚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结婚的时候来看他? 子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赫然发现毕旭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开。阳光白亮得晃眼,寂静的坟场里只余她一个人站着,风吹起身上的白纱如蝴蝶样翩跹。 第一章 “缘分就是猿猴的便便!” 何小敏对着电脑显示屏大发牢骚。岳子矜正趴在沙发上看书,很中肯地点了点头,“的确,有时候有点臭!”内心深切同情这位相亲次数超过三位数的大龄女同胞。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昨天去见的那一位,竟是一个她已见过三次面的人,当时那个尴尬就别提了。 想到这一点,子矜忍不住又“扑哧”一声笑了,换来何小敏斜睨一眼,忙做出一脸的沉痛,“怎么样?在交友网上找到合适的没有?” “唉!”何小敏长叹,“别提了,正经的没有几个,无聊的倒有一堆!”她烦躁地用手指快速滚动着鼠标,忽然眼睛盯着一处,凝视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相信,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子矜被她的样子惹笑,“怎么了?发现什么稀有动物了?” “啊!”她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转头向子矜大叫,“你竟然敢瞒着我偷偷去交友!”气势汹汹,只差伸爪扑上来咬了。 “有病!”子矜回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了身,以一种更舒服的姿势翻着手中的书。 “天呀,天呀!竟然连照片都上传上去了,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没有见过?”光标飞快移动,一张照片渐渐被放大,照片上的人明眸善睐,轻颦浅笑,虽然说不上十分动人,但也瓷样清秀。 “果然是我!”一声惊叫在脑后响起,吓了何小敏一跳,子矜不知道何时已站到她的身后。 “这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她惊奇地看了看何小敏。 “不要再装清纯了,天天说什么等天上掉缘分,原来是这样掉的呀!” 子矜顾不上同她打嘴仗,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只有一张,照片不是很清晰,可以看出来是被扫描上去的,也就是说有人拥有自己的照片,然后把它扫描了上去,可是谁会这样做呢? 从照片上的景色来看,是自己几年前去大理那次拍的,不记得这张照片有没送人,也不记得有没放到网上。 照片下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和介绍,看上传时间是刚才才放上去的,这也太诡异了。 “真不是你自己发的?”何小敏终于在她的神色下勉强相信,在照片下跟帖,只有一行字:你丫是谁?怎么有我照片? “会有人回帖吗?”子矜怀疑,现在无聊的人太多了。 “不回?不回!老娘骂他个七窍生烟、三魂离位,七魄散乱,永世不得翻身!”三年来四处打工,何小敏早就学得满身痞子气。 很快有人在下面跟帖,但也只有一行字:“联系我:136****6688。 似乎对方上传照片后就坐在那里等着有人回帖,子矜看了看挂钟,现在已是夜里12点,这么晚还守在电脑前的会是什么人? “靠!”何小敏竖起眉毛,“还真襥!不过号码还行。” “你丫从哪里弄到我的照片?”何小敏再次跟帖。 “联系我:136****6668。” 依旧是这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哪里人?” 没有了回帖。 “当老娘不敢!”何小敏转身拿起子矜的手机开始拨号,“我非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 电话很快接通。 “喂。”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你好。” “我一点也不好,如果你的照片被人偷放到网上,你说好不好?”何小敏开始嚷。 “如果不放到网上,如何可以联系到你。”语气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声音颇有磁性。 何小敏微怔。 “我叫庄桥,如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请在这个周日下午三点到紫雨咖啡屋来。”对方收了线。 茫然地盯着手机,好半天,何小敏才吐了口气向子矜说:“子矜你遇到了猴的便便。” 紫雨咖啡屋离子矜和何小敏合租的阳光公寓并不远,两人开始为来与不来犹豫,后来达成一致,还是去看看,毕竟这家咖啡屋位于热闹街区,想必不会有人想着在那里做什么坏事吧!即便如此,临出门时何小敏还是拿了把水果刀放在包包里。 “哇!”何小敏在咖啡屋门前一辆灰色的跑车前停下来,“天呀,是911!是谁这样有钱,还到这里来喝咖啡?” “现在有钱人真多。”子矜想起自己天天从城市的一角奔向另一角,努力地去赚那少得可怜的薪水,无限感慨。 虽已是初春,店内还开着暖气,推开巨大的玻璃门,暖暖的气息带着咖啡的浓香扑面而来。 “请问,是找庄先生吗?”漂亮的女侍应迎了上来,“他在十六号桌等你们呢。” “你怎么知道?”何小敏惊奇地问。 “你见过我的照片了吧?”子矜问,能这样轻易认出她们,一定是有人事先安排了。 女侍应绽开一个好看的笑容,“是庄先生吩咐的,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十六号桌在咖啡厅的另一角,隔着厚重的帷幕,从门的方向不能看到这里,这里像一个独立而又半开放的空间。里面坐了一名年轻男子,浅灰色的休闲服,很随意地倚在那里,手里懒懒地端着一杯咖啡,不羁之中透着几分慵懒,看见她们很绅士地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有品味的男子,更何况还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孔,如果放到演艺圈,绝对可以出演西门吹雪,但他又多了一分洒脱。 极品男人!何小敏向子矜挤了挤眼。 “我叫庄桥,很高兴认识两位。”男子开门见山地介绍,目光紧紧锁在子矜的脸上。 子矜感到很不舒服,虽然他那韩式单眼皮的双眼看起来很吸引人,但也不代表着他可以如此放肆。子矜挑了挑眉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却没有收敛,眼神愈加随意。子矜咬牙,这个男人超级的放肆! “我们凭什么要认识你?”何小敏不亏为何小敏,美男当前,在如此幽雅的环境之中亦能保持清醒,将手一摊,“照片拿来!” “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庄桥依旧盯着子矜的眼睛解释,“这张照片不是任何人给我的,是我在一次出游之中无意捡到的,当时它被装在一个粉色的信封里,我想这样郑重一定是您什么重要的人吧?可是当我看到照片上的人时,却萌生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是从大脑里一下子跳出来的,那就是,我要见到这个人,我一定要认识她。因为见到你,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四周寂静无声,缓慢的钢琴声悠悠传来,古色古香的咖啡杯上热气袅袅。 子矜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随即冷笑,什么时代了,竟还有人用这种骗白痴的招数来骗美媚。 “庄先生,谢谢你这样看得起我,但是我们不曾认识,请你把我的照片还我。”子矜站了起来,何小敏也傻呆呆地站了起来。 庄桥没有做声,静静地打量着她,良久,薄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缓缓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子矜。 “谢谢!”子矜看了看收了起来,“承庄先生看得起,请把网上那张也删掉吧!” “可以。”庄桥的笑容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越发的邪魅,“但有条件,告诉我你的名字?”后面一句压低了声音,温和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要说不呢?”子矜挑了挑眉,毕业三年换过几份工作,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我可复制到各网站,直到再次找到你。” “那样的话,我会去法院告你!”子矜咬牙,面前的男子还真够变态的。 “你可以试试!”庄桥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只要你觉得你胜算会很大。” 一语中的!没有人有那个精力去为这种小事打官司。 可是不想输给面前的人,子矜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看见何小敏还站在那里,皱了皱眉,“你走不走?” 何小敏忽然笑嘻嘻地贴近庄桥,小声说:“如果你很想知道,给我五千元钱,我告诉你。” 庄桥当即掏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叠钱递给她,“我没有带那么多来,这里只有两千,而且我还要知道她在哪家公司上班。” “成交!”何小敏伸手接过,转头看了子矜一眼低声说:“她叫岳子矜,在星月电子公司就职。”说完飞快地跑开了。 “你刚才同她说什么?”站在咖啡屋外子矜问。已将钱藏在身后的某人龇牙装傻,挺胸做英雄状,“我骂他!” “哼!”子矜冷笑,“他以为自己是谁呢,现在自以为事的人真多,说出那样的话!”想到他刚才那一番话,恶寒! 一辆汽车在她们身边慢下来,竟是刚才那辆porsche911turbocabriolet。车窗被人摇下,露出那张足以使小女生尖叫的面孔,“岳小姐,希望我们以后常见面。”手很随意地一摆,绝尘而去。 “岳小姐?”子矜满面狐疑地转向何小敏,对方则早已冲到马路对面,远远冲她嚷:“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办,晚上再见了。” 她转身跑开,很快消失在马路对面,子矜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样,总算要回了自己的照片。 当天晚上再上那个网站去,自己的照片果然也被撤下,她松了口气。 何小敏在一旁得意地说,这一切功劳都得算她的,不是她这样做,只怕照片还得挂一段时间。谁愿意把自己的照片随意放到网上去,万一遇到个变态不知要被改成什么样。 子矜懒得理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穷怕了,见钱眼开。 如此泡沫小事在阳光下很快迸裂,甚至不留下一点痕迹。只在偶尔,子矜和何小敏两个人会忽然想起那天的事,然后拿来当笑话讲,何小敏甚至惟妙惟肖地学着那天那个人说话的样子。 但是子矜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再次遇到那个叫庄桥的人。 “把这份合同送到盛华公司,交给总经理助理毕旭阳。”清晨总监陈鸿远将一个大大的牛皮信封递给她,“记住,一定要当面交给他,并且一定要他核实签字。”“哦。”虽然一千个不情愿,但还是接了下来。 转乘了两路公交才赶到盛华楼下。 盛华是一家经营电子产品的公司,早在三年前就已成为本市电子行业的翘楚。听闻盛华电子是一对年轻的兄弟俩开创的,但哥哥却在去年公司鼎盛时期莫名离开,从此后下落不明。一时间各种流言接踵而至,在各大公司之间流传的最真实版本为:公司是由大哥一手创办,弟弟学成后不服哥哥的经营手段,处处与自己的大哥作对,为保全公司,大哥只好退隐江湖。 于是盛华现在这个年轻有为风华正茂的总经理,就被传成一个有着蛇蝎心肠的白眼狼。 虽然流言如此,盛华公司的业绩却依旧稳步上升,并没有因为开创者的离开而下滑一分。 “小姐,请问您找谁?”接待处的小姐冷淡而有礼貌地将她拦住。 “请问毕旭阳在吗?有一份文件要交给他。” “请等一下。”美丽的小姐当即打电话过去,很快收了线向她点头,“对不起,毕助理陪总经理出去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帮您转交吗?” “不行,我需要他当面签字,他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可不想再跑这么远的一趟。 “对不起,我不知道。” 第二章 子矜只好打电话给陈鸿远,得到的回话是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等到毕旭阳,而且更加可气的是陈鸿远也不知道毕旭阳的手机号码。这样一来,除了采用最笨的方法坐在这里等外,子矜没有任何办法。 本想问接待处的小姐可不可以提供毕旭阳的电话,可是看到那张冷漠到轻蔑的脸庞,她放弃了。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一上午时间就这样在无聊的等待之中滑走,大厅里静了下来,子矜有些犹豫,是出去吃午饭,还是坐在这里继续等? 思考了一下,子矜决定继续等下去,因为是中午,毕旭阳很可能这个时候回来。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已去吃饭,只留了少数几个的值班人员在一隅窃窃私语,一些话语无意飘到她的耳朵中来。 “那个静小姐又来了,同庄总一起并肩出去,真像金童玉女。” “是吗?就那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静小姐?她要是做了总经理夫人眼里还会有人吗?” “她这一段时间来得挺多,庄总对她也很客气。” “客气?谁会对女朋友客气的,我看没戏!前一段时间那个林小姐,多漂亮的一个人,那么温和,见人就笑,庄总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最后不一样失望而归。” “你们知道什么!”说话的人用眼睛瞄了一下四周,只看见坐在角落里犯困的子矜,确定她不是本公司员工后,小声地说,“庄总有女朋友,在美国呢,听说两个人都订过婚了,只差庄总飞去结婚。要不是因为去年大庄总失踪,他们说不定早就结婚了!这可是内部消息,我从一个可靠人嘴里得到的,你们千万不要再说给别人。” “啊?” 惊诧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脸上都浮出失望。 “那么,这个静小姐也没有机会了?”掩不住脸上的得意,许多人开始幸灾乐祸。 “当然。”消息传播者以一种白痴的眼光扫了她一眼,“听说庄总的女朋友是工商管理学博士,不仅人漂亮,还相当聪明,在美国独自经营一家电子产品公司。” “哇!”众人惊叹。 良久,有人感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庄总。” 于是又是一片叹息声,对于心中偶像的百般情感,让她们颇感心酸,为什么别人可以这样星光灿烂,而自己这样平庸? “庄总!”忽然有人把目光定格在巨大的玻璃门口。 于是众人僵在那里,惊慌地注视着刚才他们议论的主角正立在门口,西服挂在手臂上,白衬衫的领口开着,露出麦色的胸口,随意而洒脱。 大家紧张地站起来,互相小心地对视着,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去,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到大厅里的某处,神情过于专注,以至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竟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厅一角用来接待客人的真皮大沙发里,蜷缩着一个纤细的女子,可能因为太累,竟怀抱着一个大牛皮纸信封睡着了,乌黑的长发从沙发扶手边瀑布样滑下。 “庄总。”身后玻璃门被推开,毕旭阳走了进来,“我还是让何记给你送些吃的来吧?”他猛地打住话头,同样看到了旁若无人沉睡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忽然明白,神色凝重地问:“就是她了?” 庄桥缓缓点点头,“叫她上来。”转身大步而去,走得很急,难掩眸底深处涌动着的一丝烦躁。 毕旭阳大步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沉睡的女子,“小姐。” “嗯?”子矜醒来,发现一个男子正俯着盯着她,一惊之下,忽地站了起来。 “是岳小姐吧?”毕旭阳温和地问。 “是的。”子矜有几分尴尬,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手脚忙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在等我吧?”毕旭阳的眼底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标准的礼貌微笑。 “到楼上去吧。”在毕旭阳的带领下,两人向电梯走去。 面前古色古香的办公室大门让子矜吃了一惊,一个总经理助理的办公室就这样了,那其他档次的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当看到华贵的办公桌后那张面孔时,顿时呆在那里。 “岳小姐,咱们又见面了!”面前的人站了起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肩头,在他脸上奇异地呈现出阴暗的交错,以至他的双眼越发湛黑不见底,嘴角边若隐若现地浮着一抹笑。 竟然是他! 那个叫做庄桥的男子! “岳小姐请先稍坐。”毕旭阳在一旁翻开了资料细细地看着,与庄桥讨论着某些细节,这期间陆续有人进来请示工作。 此时的庄桥完全是另一种形象,在他脸上子矜完全看不出与自己认识的一点痕迹,他甚至没有向她看一眼。倒是毕旭阳中间不时向子矜询问有关合同的具体事项。 一切终于谈好,当毕旭阳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时,子矜松了口气。 看见他们两个站起来,子矜也站了起来,他们两个并没有把合同还给她的意思,而是各自拿起自己的外套,一边穿在身上一边向外走,毕旭阳还礼貌地为子矜打开了门。 子矜满脸疑惑,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只好跟着他们两个出了门,乘电梯下楼。从头至尾,他们两个都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没有人理会她,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直到跟着两人进入地下停车场,子矜才愣了愣,停下脚步。 “我们?”子矜注视着毕旭阳向一辆黑色房车走去。 “我们出去办点事,正好顺路送你回去。”庄桥抬腕看了看表,并没有要问她意见的意思,抬脚向已启动的汽车走去。 子矜简直怀疑这个人与那天在咖啡厅自我介绍的庄桥不是一个人,仅是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独自坐在后排上,子矜疑惑地注视着前面的两个人,真想张口问一下这位庄总是不是有孪生兄弟之类的,经常出去招摇撞骗。 他们把子矜送到星月公司楼下,子矜道了声谢,毕旭阳礼貌地笑了笑,而庄桥却如同没有听见,正专注地翻看着手中的一叠资料。 汽车缓缓离开,隔着窗户,子矜看到庄桥依旧没有抬头,真是个怪人,子矜越发怀疑此“庄桥”非彼“庄桥”了。 “这叫欲擒故纵!”晚上回去同何小敏讨论这件事,何小敏摇着头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第一次你不理他,一定是把他当作无事可做的大变态,于是乎,他这次有意改变形象,让你看看,我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对于你这样平庸的小女子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你别以为你是谁?而这样一来,你反倒对他多注意了。” 子矜被她的理论弄得头晕,“那也太巧合,他怎么知道去送东西的是我呢?” 何小敏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说:“他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想做这些还不容易,说不定已与你们公司的老总联系好了,有意让你去的。” “切!”子矜不屑地站起来,“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你不相信?”何小敏跳了起来,“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 子矜瞥了她一眼,“理由呢?” 何小敏上下打量了子矜一下后泄了气,“也是,你一没有绝世的面孔,二没有娇人的身材,他凭的是哪一条呢?” 子矜懒得再理会她,转身去收拾衣服,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庄桥不知有什么目的,但他的确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有些古怪,如果某一件事在你没有发现前也许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发现它的存在,但是一旦有人告诉你它的存在,在接下来的连续几天里,你都会遇到这样的事。 就像子矜遇到庄桥,天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从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叫做庄桥的人。自从认识了他,就接二连三地遇到他,难道这真的是猿猴的便便? 如果前两次遇到他是有意为之的话,那么这第三次相遇就是纯属巧合。 清明节前半个月市内就有了宣传,为了让外地务工的人员以及在清明节期间不能为亲人扫墓的市民们,有地方寄托对逝去亲人的哀思,特举办大型燃放河灯活动。 子矜的父母五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逝,她独自一人在这里打工,每逢清明都要为他们烧几张纸,听到有这个活动,当然早早地买了盏河灯,等候在江边。 夜幕降临后外滩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应了“清明时节雨纷纷”那句诗,当人群缓缓涌向滩边时,天空开始飘起小雨。 滩上人虽多,却很安静,人们个个神情肃然,满滩只能听见沙沙的雨声。 不知谁第一个点燃第一只河灯,顷刻之间,人人手中的河灯都亮了起来,子矜也小心翼翼地捧了一只,火苗在手心里摇晃着,像一颗微弱的心。 身边有人轻轻抽泣,子矜转头去看,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可能亲人才去世不久,双手捧着一盏灯不住的落泪,惹得子矜眼酸酸的,忙转过头不再看。 扭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人,不敢相信,她再次回头。 就在一片朦胧的桔色灯光之中,她看见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眼,冷冷的,漠然而遥远地注视着她。 又遇到了庄桥! 子矜不得不佩服这个世间就是有缘分这种东西存在,虽然内心深处很排斥他,但此时此刻,这种压抑的气氛和环境之中,她竟对他有一种同命相怜的亲切感,远远地向他微微颔首。 人群开始向江边移动,她跟在队伍中,身边到处是哽咽和抽泣声,压抑的气氛,让平时压抑着自己的子矜开始落泪。 身后递来一张纸巾,她伸手接了过来,低垂着头抹去泪水。 千万只河灯被放入江水中,看着那盏小小的灯顺水远去,心被悲伤塞满,父母离开已五年了。五年的时间让她感到那么遥远,但当那盏河灯一点点远离时,她却忽然有一种父母并未离开的感觉,似乎这五年就只是一场梦。 后面的人群涌动,身后不知谁推了子矜一把,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人就要落到江里去。旁边忽然有人拦腰将她环住扯回,她吓得脸上变色,人已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下意识用手在他怀前一挡,饶是如此还是闻到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淡淡男子气息。 “谢谢。” 对方的手臂很快收了回去,回答她的是沉默。不知又站了多久,江面上的河灯越来越稀少,零星地飘浮着,像一个个孤独的魂魄。 身边传一声叹息声:“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茫然地跟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往回走。 许多放过河灯的人们还聚在江边未走,如果要回到车道上,必须穿过众多人群,子矜有些犹豫。 “跟我走。”庄桥挤入人群,用双臂为她开出一条路,走出不远回头发现她被淹没在人群里,便拨开人群又走了回来,不由分说紧握住她的手,与她挽手同行,人太多的时候便用另一只手臂圈住她,为她挡开一条道路。 众多人在他们身边涌动,他们两个人却像处在一个独立的世界,而她就这样被圈在他的世界里,承受着不同的悲伤,却走着同一条路。 第三章 不长的一段路,他们却用了十几分钟。 初春的雨虽然单薄,也足够缠绵,她的头发被打湿,滑落到她眼中,涩涩的难受。 “我送你回去。”即使在此刻语气依然如此生硬,似乎做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不用了,谢谢。”她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但没有走多远就开始后悔,因为这几天反常的热,她穿得很单薄,衣服早已被淋透,粘乎乎地贴在身上很难受。 正在后悔自己逞英雄活受罪的时候,身后亮起两道灯光,那辆招摇的911在她的身边慢了下来。 “上车!”车门在她面前打开,依旧是那种地球只围着我一个人转的语气,但是此时她没有再坚持,很快跳到车上。 车上暖和了许多,子矜整理着额前的湿发,一条毛巾递到她手中。 “谢谢。”实在太冷了,她鼻音浓重地嘟囔了一句。 他转头看了看她,黑暗之中分辨不出他的神情,但是他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很快转开,浓密的睫毛将眸底里涌动的什么压了下去。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缓缓地说。 “嗯?”她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说去世的人,点了点头,酸楚的痛感又浓烈地爬上心头。 “已经没有什么了。”她淡然一笑,“他们离开我都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最努力的事就让自己相信,他们离开了。” “五年?”庄桥的手指微跳了一下,死死握住方向盘。 “是呀。”子矜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车窗上不断滚落下来的水珠,在路灯下像千万条的泪水。五年前,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她跪在那两张照片前,哭得天昏地暗,总以为从此天都不会再亮。可是一转眼五年过去了,她却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一行泪滚落下来,重重砸到手背上,灼热而伤痛,子矜惊觉,五年了,这竟然是第一次落泪呢。 她用手背悄悄抹去,转头若无其事地问:“你呢?今天来?”只是浓重的鼻音泄露了一切。 “我女朋友!”他冷冷地回答。 子矜没有发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热心地问:“哦,多长时间了?” “一年了。”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去年我们就要结婚了,她却独自出去旅行,结果出了车祸。” “这样。”子矜理解地点点头,窗外的光芒落在他的额头上,冰冷生硬,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很用力,以至指节都有些白了。 如此伤心?! 子矜内心深处升起了些微的感动,现在如此重情的男人不多了。 “你应该开心一点,如果她在天国知道你这样伤心,会不开心的。”子矜试着安慰他。 “吱”的一声,汽车猛地停了下来,子矜不提防头重重地撞到挡风玻璃上,“咚”的一声生痛。揉着头她惊呼:“出什么事了?” 打量了一下前方和四周,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漫天的大雨之中街道很空旷。 “下去!”冰冷的声音砸来,子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我说,你下去!”刚才看起来还蛮伤感的脸,此时变得如此牛头马面。 没有人性! 站在如注的大雨之中,看着那辆光闪闪的跑车绝尘而去,子矜抱紧了双肩,几乎要破口大骂。 跑到行人桥下,她还在不住地发抖,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庄桥。但是再骂也没有用,她只好冒雨寻找最近的公交车牌。 “叮!”电话骤然响起,把沙发里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看书的男子吓了一跳,看了看电话上的号码,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边传来冰冷而生硬的问话,标准庄桥似的问话。郝成洛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对于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刻这样晚的时间打电话的原因,了然于心,那就是因为今天是清明节。 于是淡淡地回答:“明天。” “好的,快回来吧,不然,我想我会杀人!”郝成洛可以想象到庄桥说这番话时脸上那隐忍的怒火。 “你确定你判断是正确的?不是误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郝成洛的声音听起来永远的平稳清澈。 庄桥沉默了一下,缓缓回答:“一定不会!” “好的,我明天就回去。”郝成洛回答。“我要按计划开始了!”庄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阴森。 “你是不是淋雨了?鼻音很重。”郝成洛不以为意地问,“喝些热水,不要我们都不在,你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庄桥明显冷静了下来,停了片刻沉声问:“蓝曦怎么样?” “已经稳定下来了,下周就可以出院了。”郝成洛淡淡地回答。 话筒里的人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下去:“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照顾她?” “她需要的不是我。”郝成洛回答,淡淡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黯然,“不过你放心,她已没有危险了,有她妈妈和姐姐在身边,很快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 挂断电话,郝成洛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看了看窗外炽热的阳光,觉得自己是该回去了。 “没有人性!不是个男人!变态!” 缩在沙发里的何小敏看着一向斯文的子矜在破口大骂,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你骂了半天了,也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住嘴!”子矜怒喝了一句,“没有看到我很生气吗?我非常非常生气!” 手机铃声响起,何小敏耸了耸肩去接电话。 “喂,谁?哦。”拿着手机何小敏转向了那个还对着镜子在整理湿衣服的某人,“你的电话。” “不接!”看也不看地吼回去,这样的心情哪里有时间去理会别人,更何况她也没什么亲人了,这么晚不知是谁打来的。 “好的,她说不想接你的电话。什么?你非要让她接?”何小敏又转回头,“他非要你接。” 子矜反倒疑惑起来,“是谁?” “庄桥。” “让他去死!”子矜恨不得去把他撕碎,想了想,又要过电话,听听他还有什么托辞来说。 “庄桥……” 后面的话却被他轻松的三个字打断。 “对不起。” 一瞬间空气凝结起来,子矜没有想到他打电话来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没有事,我还没有死。”用力地吸了吸气,初春的雨还是很冷的。 “请原谅!我今天心情不好。这样吧,岳小姐,咱们一起吃个饭,算是道歉,如何?”庄桥的声音听起来同样鼻音很重,看来淋雨的不止她一个。 他不是有车吗?子矜疑惑地想。 “不需要,如果庄总你是诚心道歉,那么请你远离我,我就深表谢意了!”合上电话,子矜气还没有消,坐在那里喘气。 何小敏在一旁哈哈大笑,“子矜,我可是头一次看你发脾气。” 子矜冷冷地斜了她一眼,何小敏知趣地跑开,但嘴里却不饶她,“这个庄桥还真变态得有趣,不如骗到手看看。” 在她身后,一个大大的沙发垫子飞了过去。 一场春雨后,天气开始变暖。 站在公司楼下,子矜有些头晕,看来清明那天淋雨淋出病来了。 可是那个无良的上司还要她去旅游公司送东西,偏偏公司要节约成本市内一律不许用公车,再远的路也只能自己乘11路去,真是虐待员工。 站在太阳下,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当年上学时多努力一些,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没有任何专长,只能做个后勤人员,每天跑来跑去的做杂活,当出成绩、评先进时却没有自己的分! 站在街头,子矜一边愤愤不平,感叹人生多辛苦,一边瞄着有没有出租车经过。 这里是市里有名的热闹街区,打车很难,站了近半个小时,没能拦到一辆车,不是客满就是被别人抢先一步占去。 突然,一辆红色出租车出现在视线里。子矜略一计算,身旁至少有三个同样在等出租车的人,不行,这次不能再装淑女,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去。手就要触到车门的一瞬间,她眼前一花,惨叫一声,人已很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最可气的是,还要眼巴巴地看着那辆出租车被别人轻易地抢走。 子矜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人拉开了车门,坐上了本属于她的座位。在她面前绝尘而去。 真没形象!还是不是男人?这个社会还真得男女平等了! “你准备在这里坐多久?”一片阴影罩在头上,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一只很好看的手。 顺着这只手向上看,阳光很刺眼,光芒之中她再次看见了那张出众的却令人讨厌的面孔。 真是阴魂不散,为什么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遇到他呢? “又是你!”子矜呻吟,嘟囔了一句,“难怪这么倒霉,原来都是因为遇到了这个人!” “你说什么?”庄桥微俯下身体,脸上明显呈现着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人的表情。 “谢谢你,请你走远一些。”她努力地撑着地面站起来,脚踝处的刺痛,让她尖叫一声再次坐在地上。 可恶!竟然扭到了脚。 斜眼发现他立在一旁,双臂环胸,一副我看你如何的神情。 还真不信就站不起来,百般努力,她终于颤颤悠悠地用一只脚站了起来。 人虽然站起来,但散落在地上的资料却无法拾起。 “我帮你。”不等她动手,庄桥已弯下腰去,很快把资料递到她手中。 “谢了。”语气语调完全没有任何诚意,恶狠狠地拿回那叠资料,她转身就走,因为太激动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脚被扭到了,刚迈出去第一步就尖叫一声向前扑去。 “小心!”一声惊呼。 人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尴尬到了极点,手忙脚乱地去推面前的人,却听见他说:“你的脚扭伤了,需要看医生。” “谢谢,我自己可以处理。”实在是不想同这个神经质的人有太多的接触。 “啊!”随着庄某人很听话地抽回手,子矜再次失去重心,尖叫着再次扑入庄桥怀中。 “看来你自己处理不了。”庄桥嘴角微翘,勾出浅浅一笑。若是何小敏在这里早已尖叫连连,可是在子矜眼里这笑容却要多邪恶有多邪恶。虽然内心如此反感,但此时却不得被他扶上了那辆银灰的跑车。 心底安慰自己,反正不领情,只当他是被利用好了,话虽如此,为什么好像自己更难受一些呢? “不必这样瞪我。”庄桥把车缓缓驶入车道,“我没有什么恶意,清明节那天实在有些失态,今天专程来道歉的。” 子矜打定了主意,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理会。这种人就是你越离他近,他反倒越是古怪,真的离他很远了,他反倒主动来找你,真是奇怪。 庄桥看了看她,见她如此冷淡便再没有说什么,汽车很快停在一个西医诊所前。 “这是我朋友开的一家诊所,让他来看看。”庄桥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将她扶下来。 “庄桥?”诊所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在忙碌着,看见他们进来远远地冲他们笑了笑。 第四章 那是一张年轻雅致的面孔,一件普通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居然也相当有品味,领口露出一角里面的蓝色衬衫,这样鲜而亮的颜色很少有男子能穿出这种清凉的味道,儒雅而俊秀。有形的下巴和修长的身形,像足了漫画里的赵云之流。子矜不得不承认,庄桥的外形很出色,包括他这位医生朋友也是。 为病人诊断好,郝成洛走了过来,看了看子矜问:“怎么了?脚扭到了?” “是的。”回答的是庄桥,很细心地把子矜扶到沙发上,“快给她看一看,她还有东西要送。” 郝成洛看了一眼庄桥,唇边有一抹淡淡的笑。让护士将子矜扶到一旁的沙发上,细心地查看了一番,抹了些药酒之类,又很细心的为她按摩了一遍。 “ok,不要紧了,只是这两天只怕走路要成问题。”郝成洛站了起来,“需要休息两天。” “休息两天?”子矜皱起眉头。星月公司为节约成本,用人机制很严格,通常是一个员工同时要兼做好几项工作,所以轻易不批准员工请假。别说两天,就是平常请半个小假,回去后就会有如山一般的工作在等着,如果陈鸿远听到她要请两天的假,不知道会不会吃掉她。 “必须休息,不然很难恢复。”郝成洛再次吩咐。 “谢谢,多少诊金?”还有重要的资料要送,已耽误了许多时间。 “什么?”郝成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含笑看了庄桥一眼。 子矜知他已误会了,顿时涨红了脸,“怎么好意思平白地麻烦你们两个,一个送我来,一个为我医治。” “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别说今天送,天天送都可以。”说出这番话时,庄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子矜真怀疑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经过大脑。 于是郝成洛的笑容越发暧昧,包括远处正忙着的小护士也抬眼向她看来。 直到再次坐到庄桥的车上子矜的脸还涨得通红,斜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问:“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哪样说?”一脸漫不经心,似乎刚才所说的话纯属无心,但是鬼才信。 “你那样说,会让别人误会,而且郝医生又是你的好朋友。” “哦。”无视她的表情,庄桥拧开车钥匙,“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谁爱误会就让误会去。即便如此,难道我做你的男朋友很辱没你吗?” 这算是什么鬼理论?子矜干脆闭嘴,懒得再理他。 “你真的确定要自己上去?”停在旅游公司楼下,庄桥问。 “他们有电梯。”子矜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扶你。”庄桥从另一边下来,飞快地扶住她的手臂。 “我自己可以。”子矜想躲避,但是他已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强行扶着她向前走。纤细瘦弱的手臂,在他的手掌里柔若无骨,长发不知用什么洗的,随着她每走一步都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当她的身影没入电梯里,她脸上的尴尬和羞涩的神情还浮在庄桥眼前,鼻息间一缕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沉封已久的心竟莫名地动了动,这种感觉如同清晨看见花叶上的一滴露珠,清新而意外。 当子矜再次从电梯里走出来时,意外地看见庄桥还等在车里,就算是再生气,看到一个超级美男浪费着自己的宝贵时间坐在车里等她,纵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动。 上车后子矜第一句话就是:“谢谢。” “不用这样客气。”庄桥依旧一脸的淡然,“我想认识岳小姐由来已久了。” 果然,一切如子矜所料,请两天假意味着扣半个月的薪水,陈鸿远在电话里也暗示了,只是伤到脚,与身体其他部分无关,可以做工作。 挂了电话,子矜长时间把自己缩在沙发里,做人难!做女人更难! 最后决定,继续攒钱买一套四室两厅带大落地窗的房子,这是子矜的人生目标,为此她一直在努力攒钱。怎么可以轻易地推掉半个月的薪水,况且,她的脚伤并不严重。 “子矜。”何小敏从外面跳进来,手中拎着两根纤细的油条,一脸紧张。 “大早上的就遇到鬼了?这副表情?” “差不多。”何小敏用力地点头,“我遇到了庄桥,他要我告诉你,他在楼下等你,要你快下去,他要送你上班。” “什么?” “不信,你看。”何小敏拉开了窗帘,指着楼下,果然停着庄桥的车,他竟然要送她上班?! 子矜愣在那里。 …… 直到子矜的脚全康复,子矜对庄桥的看法已有一百八度的大转弯。 每天早上,就是工作再忙,他也会亲自到楼下来接子矜去上班。下班也一定会来接,如果太忙就让其他人代替,将子矜安全地送回家。 子矜有时候会想,有这样一位男朋友也不错,唯一的不足是庄桥那时冷时热的性格和喜怒无常的脾气。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与他相识究竟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仅是一张照片带来的好感。当她把自己的怀疑说给何小敏听的时候,何小敏冷笑着问了她一句:“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你可以让如庄桥这般的人物来设圈套?” 没有! 子矜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一无钱,二无貌,三无才,像她这样平庸的女子,在街上随处可见,实在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虽然很伤自尊,但认了,心情反而好一些,相信他果然是没有任何目的。 接送她上班以外的时间里他们并没有更多的交集,庄桥通常很忙,偶尔有空的时候带她去郝成洛的诊所坐坐。 子矜所在的星月公司业绩忽然一路飙升,全体员工因此为此更加繁忙,子矜也不例外,常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各种新产品的宣传方案需要整理汇总上报,忙完的同事们可以陆续下班,只有子矜要把这些东西都汇总好。 “子矜。”无良的总监陈鸿远板着一张白板脸走到她的面前,伸手递给她几叠纸,眼睛眨也不眨,“这几份资料你已整理打印出来,十二份。我明天要在总经理办公会上讨论,今天晚上一定要弄出来。” 子矜几乎要吐血,这么多资料堆在一起,分明是在谋杀。可是陈鸿远已转身而去,临走时向她点了一下头,“一定不要出现错误。”很诡异地消失在门外。 “呜!”子矜扑倒在桌子上,真没有人性呀!他甚至都不问一句,自己有没有吃晚饭,这么多的东西恐怕要做到明天早上了。 身旁的手机猛然响起。 “晚上想吃什么?”话筒里传来庄桥那一成不变的声音。 “什么也吃不成了,我这里有一堆的资料,只怕要弄到明天早上了。”不自觉地抱怨起来。 “嗯?”庄桥怔了一下轻笑问,“怎么?要加班?” “是呀,东西太多了,只怕到明天也做不完。” “这么多?那就不要做了,先吃了饭再说。” “不行,不做完,吃不下东西。” “那好,你先做吧。” …… 什么人?就这样冷冰冰地挂掉电话?子矜愣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心浮气躁,烦躁莫名!忽然悲从中来,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吗? 不知做了多久,空旷的办公室内,键盘的敲击声越发落寞。 “叮!”桌上的座机忽然响起,把子矜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谁会打公司的座机?难道无良总监忽然良心发现,要她回家? “岳小姐!”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我是楼下保安处的,现在有一位先生说要上去找你,我们确定一下你在不在?” “一位先生?”子矜想不起这会儿谁还会来找自己,话筒里已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子矜,是我。” 竟然是庄桥! 他总是这样出人意料,挂掉电话的时候还想用一百种方法杀死他,现在却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更别提他的手中还提着一盒香气扑鼻的“周计酒香虾面”。 大口地吞着面,满脸的感激。庄桥却不以为意,坐在一旁,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一支水笔。 “辞职吧。”他忽然说。 “什么?”子矜惊得一口面几乎要喷出去,“辞了职我做什么?” “来盛华。” 子矜红了脸笑,摇了摇头说:“哪里都一样,有工作都得做。” 庄桥挑眉一笑,没再说什么。 深夜十二点,子矜终于把一切弄好,将所有的资料一叠叠地码好,分门别类地堆放整齐,才放心地吁了口气,“总算是做完了。” “你做事挺认真。”一直在旁边用手支着头斜看她的庄桥说。 “我爸以前就说过,矜矜虽然笨,却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就是认真。”子矜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好了,可以走了,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一个做,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庄桥眼眸深处有什么动了动,随即被一抹淡然掩去,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 子矜细心地关掉每一处电源,两人乘电梯下楼。 “你父母?”坐到车上,庄桥小心地问,“他们?” “他们五年前出车祸一起去逝了。”子矜淡然道。 “肇事司机找到没有?”庄桥问。 “没有。”子矜勉强一笑,“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们是相伴出去的,结果出了车祸,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肇事者是谁。”叹了口气,“有时候不禁会想,这是不是成就他们爱情的另一种方式。只是对于身边的亲人来说,太自私了。” 夜太深了,街道上车辆很少,不时有灯光射入,车内时明时暗,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那种黯然透过黑暗漫入他的心底,如同喧闹之中的一隅,淡薄幽暗。 庄桥突然空出一只手在她手背上紧紧握了一下,又飞快地抽了回去。这个突兀的举动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子矜将头转向车外,心却怦怦跳了起来。 “这么五年都是你一个人养活自己吗?”庄桥首先打破了尴尬。 “是的。在学校的时候有奖学金,加上学校了解情况后承担了我的部分费用,然后毕业后就开始到处找工作,一直到去年进了星月,应该说还算顺利吧。” 如此轻描淡写的描述,庄桥却知道,她这五年不知是如何的艰辛,对于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该是如何的悲痛。而毕业后还必须面临自己养活自己的处境,一直到现在。 庄桥的眉头蹙起,眼底浮上一丝不耐烦。 “生活对我还算是厚道。”子矜笑道,“在学校的时候许多同学都给我捐款帮我渡过难关,要不是他们,我的生活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一直到后来毕业,始终有人匿名给我汇款,直到去年才停下来。所以,有时候生活再难再艰辛,我就想,如果做不好,就太对不起别人了。” “你男朋友没有帮你吗?”庄桥忽然问。 “什么?”子矜惊讶地问。 “我是说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一直都没有。” 车子不知撞到了什么,猛地一震。 子矜惊问:“怎么了?” 庄桥斜看了她一眼,抽了一支烟出来放在嘴里,因为咬着烟语气变得含糊:“哦,我还以为你大学肯定要谈男朋友的。” “是呀,别人都有只有我没有。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有暧昧的,但不是我大学的同学。”她忽然指着窗外说,“到我家了。” 第五章 汽车停了下来。 “今天谢谢你!”子矜正欲开门,一只手臂猛然被扯住,生硬地将她拉回,慌乱之中对上一双冷峻湛黑的双眼。 “做我的女朋友!”他离得很近,淡淡的烟草气息环绕过来,压抑得她透不出气。 “为、为什么?”子矜紧张得几乎口吃,黑暗之中瞪大双眼,像受惊的小鹿。 “这是个秘密!”他的声音低沉,带有蛊惑力,温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脸上,痒痒的。 一个吻带着惊涛骇浪前的风平浪静落到她的腮边,炽热的气息几乎灼伤她的神经,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知道吗?那就交往试试。” 子矜霍然弹跳起来,用力推开他,落荒而逃。一直跑入公寓楼,还能听到自己沉闷的心跳声。 透过电梯明亮的四壁,她看见一个慌乱的自己。 而楼下汽车里,庄桥懒散地倚在座位里,慢条斯理地吞吐着手中的烟,注视着它一寸寸地燃烧,直到全部化为灰烬。他目光骤然变得寒冷,嘴角的笑意如刀。 良久,他缓缓拿起电话,一个越洋号码在屏幕上闪动。 “庄桥?”细弱柔软的女声透过遥远的电波传来,像春薄寒雨中的柳枝新芽。 “好一些没有?”庄桥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有妈妈和姐姐在这里呢。” 庄桥霎时沉默了下来,许多话涌到唇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庄桥?”对方试探地呼唤,“真的不用担心,我没有事了。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成洛。”孩子般的哝软,勾起少年时无数回忆。 “嗯。”庄桥艰难地回答,“以后再不要这样傻!”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轻笑,“知道了,再也不会了。”一句话却像一声叹息,庄桥甚至可以看见那张精致而晶莹的面孔。 “太晚了,休息吧,我要挂掉了。” “庄桥。”就要合上的一瞬间,对方再次低唤。 “什么?” “是不是又想大哥了?” 心骤然缩紧,如同一把极钝的刀在慢慢地割,剥开里面鲜红的血肉。 “没有,只是有些想你了。” 合上电话,感觉异常疲惫。不管对与不对,一张大网已张开,容不得他退步,纵然鲜血淋淋,也要拼死而进! “子矜,你来一下。”总监陈鸿远站在门口叫住正在沏咖啡的子矜,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又有许多重要的工作要做。 “把这些文件整理打印好,将上面的新产品宣传稿做成演示文稿的形式。你速度要快一些,咱们下午三点要去市里参加新产品推介会。” “这样短的时间?”子矜连连叫苦。 “没有办法,这是新产品的宣传资料,前期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原定下周的新产品推介会因为市领导开会,临时被改为今天下午,所以只好临时来弄,辛苦一下吧。” “我尽全力。”子矜退了出来,手刚拉到门,听见陈鸿远在身后说:“注意保密!” 从陈鸿远办公室里出来,子矜眉头拧在一起,陈鸿远安排工作一向冷面无情,一上午的时间要她把宣传文件做成演示文稿,当她是超人呀。 埋怨无用,还是快点做吧。 子矜整个上午眼睛都没有离开电脑,直到中午同事苏琳琳叫她一起去吃饭,她才匆匆应了一句:“不去。” 加班加点,终于在十二点半将一切搞定,子矜揉着肩膀将文件通过电子邮件传送过去。 又打电话通知陈鸿远一切搞定。 “很好,你现在准备一下,把那些资料复印十份,带上笔记本电脑和u盘。”陈鸿远吩咐。 长吁一口气,子矜顾不得肚子饿得咕咕乱叫一件件地收拾东西。 “子矜,给你包子。”苏琳琳递给她一袋包子,“就知道你顾不上吃饭,专门给你带的。” “琳琳,你太好了。”子矜感激地抱了抱苏琳琳,被她一把推开,骂了句:“变态。”然后跑开了。 子矜边吃包子边飞快地收拾东西,当一切收拾停当,已是下午两点。 陈鸿远将子矜整理的资料又全部核查了一遍,确认准确无误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错,子矜你现在越来越高效了。” “还不是陈总监的栽培!”子矜咬牙暗想,天天加班笨蛋也会练成高手的。 “你准备一下,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你,咱们马上出发,我要先去何总那里。”陈鸿远匆匆离开了。 这类宣传会子矜参加多了,主要的宣传讲解工作都由陈鸿远来承担,她只需要做好打印整理、收集资料的工作就行了,负担并不重。 进入会场后,她就在后排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将笔记本电脑之类的东西摆放整齐,等待着随时使用。 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状态的子矜一旦松下来,才感到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包子吃得太急,胃痛了起来。这两年来她常常不按时吃饭,胃被她折磨得娇气起来。 本想着忍一下就会好,谁知道越来越痛,而且很想吐,子矜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时外面又有人走进会场,子矜已无心去注意是哪一家公司,听见身旁有一个女子向另一个女子低声说:“快看,这个就是盛华的总经理庄桥。” 她一怔,没有想到像盛华这样的公司今天也会来,抬头向前方看,果然在人群里看见一身笔挺西服的庄桥,他的身后跟着毕旭阳等几个人。 “好年轻呀。”另一个女子低声惊呼。 “是呀,而且长得也相当出众。” “是呀,是呀,结婚没有?” “没有,听说有一个女朋友在美国,也有人说那是他妹妹。” “这么神秘?” “还有更神秘的呢,听人说盛华公司是他大哥庄陆白手起家的,可是等他进公司后,就开始排挤庄陆,赶跑了好几个庄陆的手下。有一阵两人曾经闹僵了,最后竟将庄陆逼得离开了公司,现在下落不明。” “啊?”那一个女子张大嘴好半天合不上,“这样冷血?” “对呀,所以业内人都说,对自己亲大哥犹如此,更不要说生意场上,与他打交道都要很小心。” “是吗?可惜了,这样极品的男人,竟然这样面冷心黑。” “咦?快看,这是他们公司的新产品。” 子矜的好奇心被勾起,忍住胃疼向前看。 站在上面演示的是毕旭阳,在他身后是宽幕的演示屏,毕旭阳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出。他们现在演示的是一款新式的汽车导航仪。 他们也研制出新式的汽车导航仪。子矜第一反应是如此,下一秒愣在那里。为什么上面的图片那样熟悉?她怔了怔后,飞快地打开电脑上的新产品演示文稿,猛吸一口冷气,他们两家的产品竟如此相像,除了颜色外,连外形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功能上更先进一些。 不可能!子矜愣在那里,接着她听见前面有人在说话,不用去看她也知道,一定是星月公司上层的几位,出了这样的事,谁还能坐得住。 后面的几个产品,都惊人的雷同,子矜僵在那里。难道庄桥真是如别人口中说的冷血人物,就连在生意场上也心狠手辣,不讲江湖道义,竟然盗用别人的产品并纳为己有? 子矜越是紧张胃就越疼,她远远地望见陈鸿远坐在那里呆若木鸡。这场宣传会,只怕对星月公司来说,是一场噩梦。 手边的电话忽然响起,看号码是陈鸿远。 “子矜,退场。”仅有几个简单的字。 子矜忙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胃太疼了,几乎不能把腰挺直。 沿着墙边,她很快溜出会场。 陈鸿远他们已乘电梯先下去了,她只好倚在电梯边等着电梯上来。 “子矜?”忽然一声惊呼,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旁,是庄桥。 “你怎么在这里?”庄桥的脸上透着一丝欣喜,伸手扶住她,皱眉问,“怎么了?胃疼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矜艰难地推开他。 “什么?”庄桥再次上前扶住她,“你的脸色很不好看,疼得不轻吧?有胃药没有?我让旭阳去给买一些,你等我给他打电话。” “不需要。”子矜挣扎着站得远了一些,“你为什么要偷我公司的新产品资料?你这样大的公司难道还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占有市场吗?” 庄桥一怔,眼眸里浮上一层冰霜,冷笑了一声说:“你凭什么说我偷了你们公司的新产品资料?你为什么不说是你们公司偷了我的?” 子矜一时哑口无言,这样的事,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是说不清的。 “好了。”庄桥不耐烦道,“这些事你不懂,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叮”的一声,电梯被打开,里面站着的是陈鸿远,一脸惊讶地注视着他们两个。 “谢谢,我不需要。”子矜再次推开他,迈向电梯。 庄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陈鸿远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你认识庄桥?”陈鸿远一脸狐疑地问。 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怎么可以承认,子矜叹自己衰。 “有过几面之缘,但没有什么交集。”子矜坦然承认,若是撇得太干净反而让人生疑。 “这样?”陈鸿远没有再说什么,但脸色阴郁得难看,扫了她一眼皱眉问,“你怎么了?胃疼?” “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疼得历害。”子矜几乎抱不住手中的东西。 “一会儿别回公司了,直接去医院看看吧。公司现在情况,只怕回去要开紧急会议了,我不方便送你。”陈鸿远第一次表现出这样有人情味,并有爱心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临出电梯的一瞬,他忽然转头吩咐:“你认识庄桥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虽然陈鸿远常常让她加班加点,但她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还算不错,只是他是那种对待工作很苛刻的人,做起事来永远像机器,在工作的时候,他眼里看到的人就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工作的一部分,完成所有的工作是应该的。所以在他手下工作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于这些,子矜一向做得很好。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子矜胃疼得几乎分辨不出来方向。 “岳小姐。”身后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 子矜转头去看,是一位穿着整齐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员。 “岳小姐,您好,我是3号会议楼的领班冯倩如,您是不是不舒服?我们酒店专门派了车来送你去医院。” 子矜想问你们怎么知道的,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向后倒去,失去知觉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惊叫。 再次醒来已是在医院了,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墙,手臂上挂着点滴,室内一片安静。 “醒了?”有人走了过来,一身洁白的大褂,竟然是郝成洛。 “是你?”子矜惊问。 “现在感觉怎么样?” 胃已不疼了,子矜坐了起来,“不疼了,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庄桥送你来的。”郝成洛微笑,转身端了杯热开水递给她,“你得了急性胃炎,幸好庄桥及时把你送来了。” “庄桥?”子矜迷茫地问,“我记得是酒店的服务员要送我,庄桥不是在开会吗?” 第六章 郝成洛的笑意更浓了,“他抛下满会议室的人把你送来了,送来后又匆匆赶了回去。” 一提到会议,子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庄桥的流言?”郝成洛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子矜不禁对他们都不信任起来,庄桥如此让人不敢相信,那么这个郝成洛是不是也一样的人品呢? “庄桥把你带来的时候要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你等他回来,他说你不知听到了什么,对他有些误会。” 子矜犹豫着自己还要不要同这个庄桥的好友再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流言,但我可以猜到,现在流行的一种版本是,盛华公司是庄陆大哥一手创办,而庄桥坐享其成后,又逼走了亲哥哥,你听到的是不是这种版本?”有一种人天生有一种本事,就是身上带着很浓的亲和力,他不会做什么,只要一个微笑,一个手势,都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以及他周围流动的温馨感,让人不由得去相信他。 郝成洛就是这样一个人。 人对美好的事物都是有偏爱的,就像现在子矜很不愿去相信这样一张脸的背后是生冷的噬血。“是的,听到了。”子矜点头。 “你信吗?” “不知道。” 郝成洛微笑,“岳小姐,你很诚实,不过你一定还是怀疑了。” “我不了解他。” “我明白。”郝成洛点头,“初认识他的人,大多都以为他是一个冷血动物。庄桥、庄桥的大哥庄陆,蓝曦还有我,我们四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套用北京人的一句话,我们算是发小。当年庄桥的家境很差,庄桥的父亲死得早,母亲独自养他们两个,老人家身体又不好。庄陆大哥很懂事,高中毕业后就去找了份工作来做,可是第二年他们的母亲病重。庄陆在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承诺一定要把弟弟送进大学,并要庄桥在母亲的病床前承诺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庄桥当时是哭着答应的。但是当他们的母亲去逝后,庄桥与庄陆吵了一架,因为庄桥不想用哥哥的钱去上学,庄陆气得几乎要打他,最后搬出母亲的遗像才让庄桥屈服。” 子矜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还有庄桥那倔强的神情。 “庄陆一边打工,一边自学,又在大学里庄桥的帮助下,开创了盛华公司,开始时规模很小,庄桥一直在幕后,直到他大学毕业。庄桥做生意要比庄陆来得狠,对此他们兄弟两个的确有争议,但这些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的兄弟感情。只是这些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就传成兄弟不和了。五年前,庄陆出了一次远差,回来后忽然很消沉,对公司的各项业务也不多理会,我们都很奇怪。最后才得知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但是那个姑娘却没有爱上他。他没有说,我们也没有细问。” “直到去年,他出了意外。” “出了什么意外?”子矜惊问。 “外面都谣传是庄桥逼走了庄陆,实际不是这样的。出事的前三天,我们都在场,庄陆忽然要辞去所有的职务,庄桥当然不愿意,多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以轻易离开?可是庄陆似乎很疲惫,他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另外,想去寻找自己的爱人。庄桥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骂了庄陆一句没出息。庄陆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从此后,再也没有了庄陆的消息,到处找也找不到他。直到三天后,远在f市的警方要庄桥去认尸。庄陆的汽车翻入一个谷底,人已面目全非。当时我也去了,饶是我是医生,也看得胆寒。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怎么会是我们曾经相伴长大的庄陆呢?但从各种遗物上辨认出事的人就是庄陆,我们实际上都已经承认了,只有庄桥一个人不承认,他说大哥不会这样轻易走的,那不过是巧合,他要等待,一直等到大哥回来。” 郝成洛的语气很平和,如同流水样滑过,偏偏听到子矜耳里却感到很辛酸。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样阴郁,为什么一提到过逝的人,就会那样激动,原来一切根源在此。 “因为庄桥的拒绝承认,外界的消息就是庄陆失踪了。” “可以做鉴定的。” “是的。”郝成洛苦笑,“但是没有人愿意去做,虽然在这件事上我比庄桥冷静,但是,我也宁愿不去做签定。” 所有的人都不愿放弃一份希望,即使它可能已破灭。 “我说这么多,只是要岳小姐理解,每个人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风光,他们的背后都有许多故事,你一天不进入,一天就不会了解。从刚才他抱你来时的神情来看,他对你的关心不是假的,所以请你用心去解他。自从庄陆大哥出事后,他几乎不知道什么是笑,一年来他疯狂地扑在公司的发展上,外面的人都说他冷血,只有我们大家知道,他是为什么,他的心是什么样的。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请不要先下结论,用心去了解,好吗?” 子矜吸了口气,“你是一个很好的说客,我都要快被你说哭了。” “慢慢了解吧,我们大家都希望有人能领他能走出阴影,希望这个人就是你。”郝成洛有些苦涩地笑。 “可是?”子矜为难地回答,“可是我们并不熟呀,只是泛泛之交,我只怕帮不上什么忙。” 郝成洛盯了她好一会儿,微笑着说:“难怪庄桥说你很古怪,果然。” 古怪?这是什么词?子矜气恼地想,还不知道是谁古怪呢。 “慢慢来吧,试着去了解他吧,不管怎么样,他正在用心地对你。” 这是什么理由?难道他要怎么对她,她就必须得配合?但是这样的话子矜却没有说。 电话铃忽然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子矜?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陈鸿远焦急的声音。 “我在诊所。” “现在好一些没有?如果好一些了,快回公司,有急事。”陈鸿远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急迫。 “出了什么大事吗?”子矜试探地问。 “是的,你如果能来,最好快点来。电话里不方便说,你来吧。” 子矜关上电话就准备拔去点滴,吓了郝成洛一跳,“不行,你这个样子怎么可以离开。庄桥说了,他开完会就会过来。” “不行,公司一定出了什么事,如果我不去,只怕会有事,我晚上再来打点滴。” “不行!”郝成洛拿出做医生的坚决。 “那,我自己来。”子矜伸手去拔。 “真拿你没办法。”郝成洛帮她拔掉。 她转身向外冲去。 “别着急,我送你去。”郝成洛跟了出来。 路上子矜又连接了陈鸿远几个电话,看来一定是出大事,不然以陈鸿远的性格不会如此的慌乱。子矜莫名心跳加快,手心里一片汗渍。 快步冲进电梯,正遇上苏琳琳出电梯,看见她,一把扯住,“子矜,估计出了些事。下午何总他们开会,隔着门老远就听见何总在大发雷霆,我听见他不停地提到陈总监的名字,后来,有一次我竟听见你的名字。” 果然,子矜一阵头晕,虽然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也猜到一定与下午的新产品宣传会有关。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了?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苏琳琳担心地问。 “我什么也没有做呀!”子矜皱起眉头,“我做什么准备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快上去吧,有什么事说一声,姐妹帮你。”苏琳琳拍了拍她的肩膀。 子矜感激地点点头,忐忑不安地走进陈鸿远的办公室。 陈鸿远的脸色很难看,看见她一言不发,示意她过去,指了指电脑让她去看。 子矜疑惑地走过去,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画面上的是公司电梯间的一对男女,正在交谈着什么。 那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和庄桥。 是前天晚上庄桥来接加班的子矜,被公司的监控给录了下来。这本没有什么,但是这样被陈鸿远拿来让她看,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这是什么意思?”子矜问。 “盛华的老总庄桥是你的男朋友吧?”陈鸿远阴沉地问。 “不是。”自前天晚上她落荒而逃,她就没再见过他。 “是吗?”陈鸿远皱起了眉头,“你加班到夜里十二点,他一直在身边相陪,然后同你有说有笑的并送你回家,不是男朋友,你有更好的解释没有?” “陈总监。”子矜有几分动气,“加班到夜里十二点,你觉得一个女人独自回家是不是很不安全?我让朋友来接我下班,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你要在这里追究这件事?他是不是我的男朋友与公司业务有关系吗?” “如果他仅是你的男朋友当然与公司业务无关,但是他是盛华的老总,对公司的业务就有了关系。”陈鸿远无视她的怒火。 子矜恍然大悟,盛华与星月同是两家电子产品公司,虽然盛华家大业大,但星月也一直有占地盘的苗头,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谁也不想出一点差错。更何况,今天下午的宣传会,盛华拿出的产品竟是与星月的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子矜的脸色难看起来,“你们怀疑我泄秘!” 陈鸿远没有做声。 “你们竟然这样怀疑我?!”子矜几乎要嚷起来,“你们凭什么怀疑我?只因为这段录像吗?公司的新产品资料我是上午才看到,我怎么可能泄露给庄桥?” “我们没有这样说。”陈鸿远冷冷地注视着她,“子矜,你现在觉得自己能说清吗?我倒是想帮你,可是今天下午会上,何总拿着录像点给我看的时候,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无话可说,如你觉得你的理由更充分,你可以拿出来。” 子矜哑口无言,没有更好的理由,这样的东西摆明是要她死,好一会儿才无力地说:“你们不能用一段录像就判我死刑。” “没有人判你死刑。”陈鸿远沉声说,“我坚定地相信你,但是别人不会。子矜,你好好想一想,公司里你得罪谁了?这分明是有人在摆你的道。新产品资料我上午才给你,下午就出现在盛华手中,况且盛华就是做也不可能这样快吧?” “实际上,你们都清楚。”子矜只觉自己的胸口有千斤重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明白人都清楚,但是,不管清楚与否,你与庄桥的这段录像公布后,只怕星月不再适合你呆下去了。”陈鸿远虽然一脸的痛心,但是说出的话却让她没有一点活路。 “好。”子矜怒极反笑,“你们不就是想要我走嘛,我走好了。”转身摔门而出。外面站了一群同办公室的同事,见她出来轰一下散开了,装做若无其事状,远远地望着她。 子矜开始收拾东西,办公室内异常寂静。 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凭着一腔怒火,一口气冲到楼下,一直到站在街道上才茫然起来,自己该去哪里?虽然只在星月做了一年,但这一年她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努力。现在抛开一切从头来,自己该向哪里走? 发了一会儿呆,抱着东西在街上茫然地走着,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一辆银灰色的跑车缓缓接近了她。 “上车。”庄桥摇下车窗。 子矜充耳未闻依旧大步向前走。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的胃还没有好,现在最好继续去打点滴。”庄桥的声音异常的温和。 第七章 子矜霍然停下脚步,冷笑地注视着他,“庄总,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与你并不熟悉,你没有必要这样关心我,从此后就当你我从来不认识吧。”完全无视对方的神情,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急刹车的尖叫声。 不等她回头去看,一只强有力的手用力地扯住她,将她拖向汽车。 “你?放开我!”子矜被他扯得手臂生痛,惊慌地大叫。 用力将她塞到车上,庄桥开始发动汽车。 “庄总,你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话未说完,人猛地跌倒在座位里,汽车飞一般驶出。 “放我下去!”极怒的子矜反倒相当冷静,“庄总你这算是什么?你倒底想做什么?难道把我害得丢了工作,你还觉得不够吗?” 庄桥斜了她一眼,眉毛高高挑起,眼眸愈加深不可测,两团怒火在眼中跳动。 这是做什么?子矜气得怔在那里。怎么?好像他更生气?难道不是他偷了星月公司的新设计吗?难道不是他去公司找自己才造成误会,让自己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吗?他还在生气?真是怪人!可恶的怪人! 汽车很快驶到盛华公司那座高大的建筑下,门前穿制服的保安笑着迎了上来。车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吓一跳,忙躲到一边,满面不解地看着那辆银色跑车一路狂飙,冲到公司正门前才停下来。 “下车!”庄桥拉开子矜身边的车门。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子矜皱眉问。 “来了就知道了。”庄桥伸手将她从车中扯出来,不顾她的挣扎,几乎半拖着将她拉到楼内。 此时正值下班时间,盛华的员工们正陆续往外走,看到这个情景都吓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子矜涨红了脸,这次丢人可丢大了。 “庄桥,你回来了?”大厅一角迎上来一个曼妙的身姿,灿烂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轻蔑地扫了子矜一眼,“这是谁呀?发生什么事了?” “你来得正好!”庄桥并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匆匆吩咐了一句,“通知易振功来我办公室。” “哦。”美女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冷冽的目光在子矜脸上扫过。 穿走廊,乘电梯,他们很快来到一间奢侈到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公办间。 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将她拖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里。 “你要做什么?”子矜惊呼。 “在这里呆着。”庄桥松开了手,“如果你想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着,不然,你就自己回家去舔伤口,看看会不会有一个人同情你,而认为你是冤枉的。”他转身走了出去,故意将休息间的门留了一道窄窄的缝,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办公间。 庄桥坐回到自己那高大舒适的皮椅上,很快,一个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叫做易振功的走了进来,庄桥示意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子矜不知道庄桥这样做有什么深意,但想着此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就有意站在外面看不到的位置,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庄总,”易振功微笑地问,“找我有事?” 庄桥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冷冷地注视着他,咖啡色的桌面上倒映出庄桥那生冷的面孔,整个室内的空气几乎不再流通。易振功到嘴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目光游移不敢与庄桥对视。 过去了大约五分钟,庄桥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不再看对面的人,而是将椅子转了个方向,透过玻璃窗漫不经心地俯视街景。 易振功咬了咬牙再次问:“庄总,你找我来有事吗?” “嗯。”庄桥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 易振功心浮气躁,额头上冒出冷汗,他不住地用手拨开额角微有些长的头发。 “振功,你还在敦凤路住吧?”庄桥慢条斯理地问。 易振功不知道他何意,只好点了点头,回答:“是的。” “孩子的病,这一段时间好一些没有?” “好多了,挺稳定的。” “这就好。”庄桥慢慢地回答,又沉默了一会儿,问,“进公司五年了吧?” “是呀,一转眼就五年了。”易振功叹了口气。 “是呀,五年了。”庄桥转了回来,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缓慢地道,“是我照顾不周,才让你犯了错误,全是我的不对呀。” 易振功的脸刹那间苍白无色。 庄桥继续叹息:“我知道,你不过是生活所迫,这一切不能怨你,全是我的错。”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背对他而立,摇头说:“我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老员工推上法庭,我告诉了他们,我坚决不同意。”霍然转过身坚决地说,“你回去吧,安心工作。” 能安心才怪! 易振功没有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全线崩溃了,猛地转过身向庄桥说:“庄总经理,我对不起你,但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把图纸给赵涵博看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是那小子骗我说有地方可以治我儿子的白血病,我才让他看的,而且他只说是好奇,而且发誓决不会外传,谁知他个龟孙子竟把这些卖给了星月。事后为了堵我的嘴,又给我一笔钱。我本来不想要,可是我急需钱给孩子看病呀,我就收下来了。庄总,我做错了事,你罚我吧!我这样太对不起公司,对不起庄大哥了。”易振功太激动,手脚发颤,泪水横流。 “振功。”庄桥走上前来,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语气凝重地说,“你就是太老实才上了他的当,你该早告诉我的。你虽然不理他了,可是他如果以此事作为要挟再让你泄露机密,你怎么办?所以,以后有事来找我商量,你跟着大哥创业的,我怎么会罚你呢?好了,别伤心了,回去吧,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终于又安慰又哄骗地把易振功送走,庄桥脸阴沉了下来,飞快地拨出一个电话,“旭阳吗?你现在就通知星月公司,如果不想吃官司最好给我乖一点!还有,果然是赵涵博,你盯好他。” 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庄桥收了线,满面疲惫地转头向休息室说:“都明白了吧,你出来吧。” 子矜推门走了出来,不相信地望着庄桥。 “怎么?还不信?要不要我再把赵涵博叫来审一审,你听听?”庄桥望着她。 “你们太可怕了。”子矜叹息,“你们一切似乎都知道,却让无辜的人担了所有的骂名。” “这件事会把你卷进来,我实在没有想到,估计是他们那边得知你与我的关系,借机让你离开,因为一切他们同我一样清楚。”庄桥回答。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一切。”子矜无力地回答,“我想回去了。”转身离开,这一切太复杂,她不想去了解,更不想去参与,她太渺小,只想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身影如此纤细,转头的一瞬间仿佛失掉了窗外所有的光茫。 “子矜。”他上前再次扯住她的手臂。 她茫然回头与他相视。 “别走。”庄桥沉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把你卷进来是我的错,但是我只是想认识一个我有好感的女人,这没有错吧?” 子矜不知道说什么好,心底那种恐慌感再次浮上来。 “我知道,这三年来,你的日子很辛苦。你为星月付出了自己全部热情和努力,可是他们却这样不知道珍惜,你的心情我全部明白。如果我让你现在回去,你一个人怎么承受?让我同你在一起,好吗?也许,你还不了解我,但是我们可以试着走近对方。不管怎么样,我只是不要你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去哭。” 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了伤会躲到角落里去哭?眼前一片朦胧,有水汽漫了上来。 “到盛华来吧,这样可以离你近一些。”第一次子矜感到这个声音如此的轻柔好听,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缓缓环上她的肩头,好温暖宽阔的胸膛。 是的,可以慢慢了解,可以慢慢地走近。 这样累,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在这冷漠的城市里,有个人关心比什么都好。 “什么?”何小敏兴奋地望着子矜,“你终于要投向庄桥的怀抱了?” “什么呀!”子矜拎起一件浅色套装在镜前左右比划着,“我只不过是同意去盛华了,反正也没有事做。” “对,早就该如此了。”何小敏点头,“星月如此无情无义,盛华的待遇又好,你的选择是明智的。” “谁知道。”提起星月,子矜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毕竟那曾是她的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你在盛华好好干,又与庄桥天天面对面,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双宿双飞。哈,真是人间一段佳话!” 子矜斜了她一眼,“你怎么比我还兴奋?” “当然,谁让咱们是姐妹嘛。”何小敏满面堆笑,看见她手中的衣服,摇头说,“哎呀,不好看,你的眼光怎么还这样老土。”说完在一排排衣服中来回翻看,终于找出一款裙子递给她,“拿去试试。” 子矜笑眯眯地接过来,随手翻看牌子上的价钱,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伸手又挂了回去。 “怎么不试?”何小敏奇怪地问。 “太贵了。”子矜小声说。 “怕什么?”何小敏瞪大了眼睛,“明天就要去盛华上班,当然要穿得像样一些,而且你还有庄桥那么有钱的男朋友,你怕什么?” “他不是我男朋友,再说我还没有上一天班呢,我不要。”子矜伸手将她拉出店。 走出好远了,何小敏还在感叹,多漂亮的一件裙子。 “子矜,你星月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陈小敏问。 “没什么事了,何鸿远联系我了,说公司研究决定算我辞职,以前的事不再追究了。”子矜叹了口气,果然是弱肉强食,在盛华的压迫下,星月不敢再提这件泄露事件。让子矜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星月的新产品,竟是全部从盛华偷来的,只是星月没有想到,盛华会反盗,将他们的产品也盗走,并进行了改良加工。 两人又转了几家店铺,子矜没有看见有什么喜欢的衣服,倒是何小敏买了几件衣服,抱着一大堆的袋子。子矜忽然贴近何小敏,“你近段时间好像很有钱?”指尖挑了挑她光滑的颈上挂着的钻石铂金链,又扯了扯她的裙角,“新衣服,钻石项链,哦?” “才没有。”何小敏用手挡住颈中的项链,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真的?”子矜盯着她的脸,笑眯眯地问:“你老实交待,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 “才没有。”何小敏飞快地转过身,忽然说,“看这家店,里面的衣服不错,咱们快进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窜入店内。 “别跑!你快点给我老实交待。”子矜追了进去。 两人又笑又闹地回到公寓楼下,被看守的保安叫住。 “岳小姐,有你的包裹。”一个不大的方盒递到她的手中。 “包裹?谁给你的?里面是什么?”何小敏抢过来打开,顿时呆在那里,满眼闪动着星光,“天呀,太好看了。” 盒内躺着一套名牌长裙,光滑的布料如碎金子般光彩。 一个小小的心型卡片掉了出来,何小敏低头去读。 “穿上吧。明天,我想看着你漂亮漂亮,心情愉快的模样。庄桥。” “哇!”何小敏再次惊叫,“太浪漫了!没有想到像庄桥那样的人竟然也会说出这样肉麻的话。” 第八章 子矜也呆在那里,望着盒内的衣服,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太幸福的时候,往往会怀疑,这样的日子不是在做梦吧?! 子矜现在就在怀疑。 穿上名贵的套裙,走在光滑可鉴的大厅里,子矜心情忐忑。 “岳小姐,请跟我来。”年轻的人事部小伙史杰一边引领,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庄总亲自介绍来的人,会是一个什么角色? “冯经理,”史杰推开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室的大门,“这位是新来的岳子矜小姐。” “哦。”一个娇媚的声音懒懒地回答,这个声音很熟。子矜微笑地走过去,面前是一双猫样的双眼,酡红的双颊,妖娆的身姿。 “是你?”面前的女子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 子矜也想了起来,这个女子就是前天庄桥拉着自己进入盛华时,遇到的那个美艳的女子,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她就已是部门经理。 “岳子矜,这是冯娉娉经理。”史杰为她们介绍后很快离开了。 室内的气氛压抑起来。 “你叫岳子矜?”冯娉娉翻看着她的资料,眼角的余光在她的裙子上扫了一眼。 “是。” “你认识庄总?”冯娉娉冷冷地问。 子矜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很好!”冯娉娉“叭”的一声合上手中的资料,“盛华是不养闲人的,如果你自以为认识庄总就可以偷懒,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这算什么?子矜脸上微有些变色,冷笑了一声说:“是的,冯经理,我知道自己的本分,并且也知道做一份工作与她认识什么人是没有关系的。请你放心,我会做好的。” 冯娉娉反倒一怔,随即同样冷笑,“很好,现在就开始吧。”抛过一叠资料,“把这些人员名单今天全部录入完毕。”挑起一边眉毛,“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好的。” 抱着一叠资料从里面退出来,刚才的好心情全部消失殆尽,几乎想大步走出去,从此后不再踏进这个公司,可是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庄桥。 叹口气,什么地方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不能用一种平和的心态看待周围的事与人的人,不与她计较好了。 录了一上午资料,看了看才完成了不到一半。 中午吃过饭,又匆匆乘电梯回公办室回去继续做。 站在大厅里等电梯,隔着玻璃看见外面有几个人进来,待到走近,竟是庄桥、毕旭阳和几个子矜不认识的人,想必是各个部门的经理。 他们也同样站在子矜身边等电梯,庄桥正与他们讨论什么,目光似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扫了一下。子矜的心莫名怦怦跳了起来。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了,人们陆续走了进去。子矜本想再等下一趟,却听见毕旭阳招呼她:“岳小姐,一起进来吧。”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进去,眼角余光可以看见庄桥就站在自己身边。 “岳小姐今天如何,这里的工作还适应吧?”毕旭阳忽然问。此时他们已停止了讨论,大家听到这句话目光都扫向子矜。“还好。”子矜微笑。 “岳小姐是哪个部门的?”其中一个圆胖脸的男子笑眯眯地问。 “人力资源部。”子矜礼貌地回答。 “哦。”圆脸男子一脸感兴趣的样子,“看岳小姐很年轻,是不是才从学校里毕业?” 毕旭阳咳嗽了一声,“张经理,你们部门的宣传方案弄好没有?” “哦,差不多,‘五一’前应该可以做完。”圆脸男子回头去回答毕旭的问题。 子矜偷眼看庄桥,他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前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电梯在十六层停了下来,各位部门经理让开路,等待庄桥出去。 “你们先去公议室,我上楼去拿些东西。”庄桥退到一旁。 毕旭阳带头走了下去,圆脸的张经理在出去的时候还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厌恶地转了转头。电梯里很快空了下来,子矜看了看庄桥。 “怎么样?”庄桥站在她身旁,离她很近,他的一只手握住她的。 “还行。”一旦走近他,就可以感受到那股压力。 “你今天好漂亮!”他贴近她,在她耳边低语,热辣辣的呼吸冲进耳廓,一路向下沉甸,直坠到内心深处。 他的手似无意般帮她整了整衣领,她的脸霍然而红。一旦走近他,感受到他的气息,就会有一种压力油然而生,使她呼吸不畅,心跳加快。 “好好做。”他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又很快松开,但他手上的温暖却好像留了下来,久久不散。 一个下午的工作在子矜的眼中看来都是有趣的,只是录入人员名单,费时但不累脑,子矜轻松地做着。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跃,指间有一片温腻让生硬的健盘也活了起来。 终于将所有的人员信息都录完了,她伸了个懒腰,长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原来弄到这样晚了,这时才想起来,庄桥竟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呢。 想起来他下午去开会,会不会现在还在忙,好奇心被勾起,她决定上楼去看看他是否在办公室。 办公室外一片寂静,门却是虚掩着,子矜在一旁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难道还没有回来?她轻轻推开一条缝。 室内没有开灯,巨大的玻璃窗前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背对着她。借着窗外的灯光,她可以看见一缕烟飘起,空气弥漫着烟草香气。 她小心地走了进去,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这里是三十六层,从这里望下去,灯火通明的街道分外灿烂。 “以前大哥经常站在这里。”庄桥忽然说,吓了子矜一跳。 “他说这里的风光是最好的,说站在高处向下看,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懈努力地向上爬,高处风光果然不同。”庄桥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实际上,风光各有不同,关键是欣赏人的心境了。”子矜回答。庄桥沉默了一会儿,按灭了手中的烟,转过脸来,“怎么才来?” “刚做完。” “哦。”庄桥思考了一下,“这个部门如果不轻松,就再换一个。” “挺好,不要总是换来换去的,好像我挺难相处。”子矜微笑。 “好吧,随你。”庄桥明显心不在焉,转身从座位上拿了外套,“想吃什么?” “哦?”子矜一时大脑转不弯来,同他一起去吃晚饭?这是不是太温馨了?这算不算约会? “怎么?有了新工作不请客吗?”庄桥已大步向外走去。 望着他走出办公室,一丝甜蜜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这样生冷的人,有着别样的情趣。 因为太晚,整幢楼都是沉静的,电梯快速向上攀升。 “星月那边没有再找你麻烦吧?”庄桥随意地问。 “没有。”谈起这个公司子矜还是觉得有一些刺痛,就像一个努力养大的狗却被它咬了一口一般,“陈鸿远联系我了,告诉我星月也感到冤枉我了,他们正在调查自己内部员工问题,当然也不会再追究我了。” “唔,是不是还约了你回去?” “当然不会,他们怎么会再约我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还用问?子矜皱眉斜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以后不要再同星月公司的任何人有来往。”他忽然贴近,眸色深重地锁住她,语气里带有命令的意味。 “为什么?”这次换她问。 “因为——”他忽然低下头,冰冷的唇轻轻落到她的唇上,声音沉溺在他们的唇齿间,“他们伤害过你!” 震惊的不仅仅是脸上的表情,大脑也一片空白。因为受过伤害,动用公司的力量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因为受过伤害,将那些人全部视为仇人。从没有一个人将她看得如此重! 冰冷的唇在她的唇上滑过,滚烫的呼吸与她纠缠,她被迫将头向后仰起,手臂不自觉地寻找支撑,当手指刚触到他的颈间,他已很快退了回去,唇上的空落竟让她有些微的失落。 “你们!”身边传来一声怒喝。 两人吓了一跳,同时转头。一张艳丽的面孔扭曲地怒视着他们,是冯娉娉。 “岳子矜!”她跳了出来,“你真大的胆子!” 还在温情里的子矜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她。 “我说怎么会这样就进了公司,还真以为是什么人材,原来靠这样的手段!”冯娉娉挥手向子矜挥去,手腕伸出一半就被在一旁的庄桥捉住。 “娉娉,你在做什么?”庄桥沉声问。 “你说呢?”冯娉娉改了目标,转头向他怒喝,“你答应我不在公司内找女朋友的,现在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子矜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着,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非同一般。 “我以前是这样说过,但是——”庄桥转头看了子矜一眼,“她并不是我在公司内找的女朋友。” 子矜一颤,原来这只是游戏?! “她先成为我的女朋友,然后才进的公司。”一语激起千层浪,两个被浪击晕的女子都呆在了那里。 “你?”冯娉娉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猛地抽出手,“凭什么?咱们认识三年了,而她我就从没有听说过,你为什么会找她?她哪里好?” 庄桥微垂了眼眸压住了眸底里所有的伤痛,“我也不知道,但是她现在就是我的女朋友!”他半抬起头直视着冯娉娉,声音开始冰冷,“对于这件事,我不希望在公司任何一个角落里听到!” 抬脚跨入电梯,还不忘将一脸迷茫的子矜扯入。 电梯里异常沉寂。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斜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子矜摇摇头没有做声。 “别乱想,娉娉是成洛的表妹,三年前来到公司,年纪太轻,很多事不知轻重,你别同她计较,她本性并不坏。”手指微用力,将她的手一根根的纠缠。 “嗯。”她老实地点头。 “不如还是换个部门吧,本以为她是成洛的妹妹会好一些,没有想到会这样。” “不要了。”子矜仰面微笑,“刚来就换岗位,会落人口实的,我尽量与她相处。” 电梯晕黄的光洒在她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忽然溶入了许多温暖,粲然的笑意让人有想拥入怀中的欲望。 庄桥的眸色渐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害怕!他生硬地转开头。 电梯一顿停了下来,他松开握紧的手,率先走了出去,“我去取车。” 夜风清凉地吹过他的面颊,他停在车旁,倚着车抽出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坐在宽大的露天西式餐厅里,舒缓的音乐环绕在四周,餐桌上的烛火微微摇晃,庄桥的面容有些模糊。 气氛是这样的好,子矜深吸了口气,刚才的不快已被吹走。 若不是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起,这样的夜晚太适合与情人说些情义绵绵的话。 第九章 “子矜。”电话那头传来何小敏的哭声,“你在哪里?” “小敏?”子矜大惊,“你怎么了?” “我找不到家了。”何小敏大哭。 子矜咬了咬牙,何小敏一定又喝醉了,隔着电话她似乎都可以闻到酒气,“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看看身边有什么建筑?”子矜几乎想把她给吃掉。 “有什么?好的,我看看,哦,有一个酒店,上面有一个红红的大牌子,叫什么名字?哦,我再看看,好像叫什么乐海。” “好了,我知道了。”合上电话,子矜歉意地望着庄桥。 “走吧。”庄桥站了起来。 “做什么去?”子矜一愣。 “去找你的朋友。”夜晚有一些冷,庄桥随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子矜的肩头。 “不好意思。”多好的一顿晚餐被破坏掉了。 “咱们之间还用说不好意思?”庄桥转身去取车。 子矜望着他没入灯火之中的身影,心底有一股暖流压也压不住地涌上来。肩头是披着他的外衣,那种熟悉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她微仰头,今晚的夜色真动人。 “你在哪里呀?怎么还没有来?”一路上何小敏的电话不断打来,子矜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庄桥。 穿行了几条街道,终于在第三家乐海酒店分店门口找到何小敏。她倚在路灯下,正努力地推开一个前来纠缠的陌生男人,看见子矜从汽车里下来,高兴地大叫:“子矜,我在这里,你怎么才来呀?” 那个男人看见有人,悻悻然地离开了。 “混蛋!去死吧!还敢调戏老娘!”何小敏向那人比划了一个骂人的手势。 “好了。”子矜扶住她,“你喝了这么多,人家不调戏你调戏谁?” “我没喝多少。”何小敏打了个嗝,一股酒气熏得子矜头晕。她笑嘻嘻地倚在子矜手臂上,指着从车上下来的庄桥说:“哦?你终于还是被这个小子钓上了?我就说了,多好的条件呀,你还怀疑别人目的不纯,你以为你是百万富婆?” 子矜真想用什么把她的嘴堵住,这些话都被庄桥听见了,真丢脸。 还好看庄桥的脸色,他似乎没有听见。 他走了过来,看了随着何小敏来回摇摆的子矜一眼,伸手将何小敏接了过去。 “庄帅哥。”何小敏指着他的鼻子格格地笑,“没有想到你长得帅,人也这样好。” “小敏!”子矜怒喝。 庄桥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将何小敏小心地扶到车里。 “怎么了?”坐到车里的何小敏还不愿意安静下来,盯着子矜的脸不住地看,“你好像不高兴呀。怎么?我妨碍你们了吗?” 子矜不愿理她,将头转向一边。 何小敏不依不饶地将她的头转了回来,嬉笑着说:“看,生气了,当初你还天天说这个庄桥真讨厌,还说他不知安了什么坏心眼,现在竟然因为他连我也不喜欢了?” “我哪里说过这些!”子矜用力推了推她。 “说过,你记性一向不好!”偏偏何小敏还不清楚状况,不停地纠缠。 “还说我,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子矜转移话题。 “那个,那个东西!他竟然说分手!他竟然说分手!我爱了他整整三年!”何小敏咬牙切齿。 “三年?”子矜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何小敏放声大叫,“五年前你父母去逝了,你哭得天昏地暗,然后你又找工作,找得头疼,你哪里有空知道我有男朋友。”忽然她将嘴一撇,放声大哭起来,“你们都是又坏又自私!” 子矜顿升歉意,伸臂将她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错了。明天我帮你去找那个人叫来问问,看他凭什么把你丢下。” “好,子矜,你真好!现在有了好男人,你一定要珍惜呀,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只有好男人几乎没有。”何小敏哭声渐低,最后竟伏在子矜怀中睡着了。 子矜忽然感到酸酸的难受,五年前,她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是何小敏在身边天天安慰她逗她开心,不至于让她重拾信心,在这片高楼林立的热闹世界里孤独地活着。虽然,她小心,她防备,她不相信人,但是直到庄桥的出现,他那独特的行事作风,他那莫名的喜欢以及他默默的关心,让她这颗平寂的心开始浮动。 庄桥的脸沉浸在夜色里,立体感更加的突出,他的不动声色,又忽然让子矜感到如此遥远。 “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两人费力将何小敏拖上楼,安置到沙发上。 “什么?”庄桥的西服被何小敏压到了,他俯下身体去拉衣角,忙乱之中根本就没有听见子矜在说什么。 “呕!”何小敏忽然弓起身体,向前一倾。 庄桥忙向后退,已经晚了,一股热流直喷向他,半身尽湿。 “啊!”子矜大叫着冲过来,顺手拿出纸巾之类的去抹,可是满身都是淋淋漓漓的污秽,一下子怎么能弄干净,况且又酒气冲天,子矜几乎吐出来。 “你怎么这样呀!”子矜为难地推了推何小敏,她却完全没有感觉,吐完后不再来回得动,转过身抱着沙发垫子睡着了,气得子矜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要紧。”庄桥后退了几步,“洗手间在哪里?” “在这里。”子矜跑去打开洗手间的门,“你冲洗一下吧。”想了想说,“你先洗,我去帮你找衣服穿。” 庄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问。 子矜回到内室,在柜里来回翻找着,记得有两套男子的衣服在这里,从身材上看应该差不多。 终于在柜子底部找到了一套米色的休闲装,她匆匆拿到洗手间外,轻轻敲了敲门,“庄总,衣服在这里,你开一点缝,我递给你。” 门开了一道缝,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把衣服接了过去。 子矜又飞快地找出一个口罩戴上,开始收拾被吐得一塌糊涂的地板。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庄桥从里面走出来,子矜竟有一些失神。 每次见他都是一丝不苟的西服,加上冷峻的面孔,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现在身上套着米色的休闲服,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滴下水来,再不像平常那样精神得纹丝不乱,半眯着一只眼睛,整个人透着清爽与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没有想到你穿上还挺合身。”子矜喃喃地说。 “是吗?”庄桥浓眉一挑,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低头看了看衣服,“看来你认识的男人都差不多的身材。” “什么?”子矜怔了怔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飞快地解释,“这不是我的,是小敏的表弟的,他在没有找到工作前曾经死乞白赖地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不然,我们这里哪里可以找来男人的衣服。” “哦。”他随口应了一声,好像并不在意,她这里曾经有没有男人住过,刚才一问也不过是无心的。子矜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这个男人竟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庄总。”子矜倒了杯热茶端来。 “如果没有人的情况下,你可不可以叫我庄桥?”庄桥接过那杯茶。 “啊?”子矜完全反应不过来,对上他的眼睛,又慌忙调开,用力地点头,心底却越来越开心。 “今天实在对不起,麻烦了你,把你的衣服也弄脏了。”子矜不好意思。 “没什么。”庄桥瞄了睡相难看的何小敏一眼,“喝醉了的人都这样,如果我喝醉了,只怕比她还要难看。” 子矜笑。 庄桥拍了拍身旁,“坐下来。” 子矜犹豫着在他身旁坐下。 他顺手为她整了整耳边的碎发,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带出一道红晕,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你们原来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庄桥转了转头说,看见墙上挂着的几张子矜的照片,走过去看,“你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不对。”子矜也走了过去,“我妈曾经说过,我越长越好看了。” 庄桥笑了笑,很中肯地点了点头,“是吗?能让我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吗?” “可以呀。”子矜很快抱了几本相集出来,一本本地翻给他看,“这是我小时候的,那个时候照相不多,这是初中的,这是高中的,这是大学的,这是毕业后的。” 庄桥一张张很认真地去看,照片上的人明眸善睐,笑意粲然,虽然不是很美丽,但也清丽动人。 “喏,这是三年前我去云南那次照的。”子矜指着一组照片说,“你给我的那张,也是在这里照的。咦?”她惊奇地问,“你的手指怎么这样冷?”她不加思索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指滑腻,却冰冷似铁。 “怎么回事?不是发烧了吧?”她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她放下心来,只是奇怪,“为什么这样冷呢?” 庄桥没有理会她,而是专心地在看照片,良久抬头问:“你去云南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是呀。”子矜点点头,“怎么了?” “没什么。”庄桥合上影集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好吧,我送你。”子矜也站了起来。 “不必了。”庄桥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就这样,他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整个晚上的浪漫温馨在这一刻好像从未发生! 真是怪人。 “呜,你别走!”何小敏忽然叫了一声。 子矜转身跑了进去,却意外地看到何小敏坐在沙发上,正在倒水喝。 子矜跑过去,“小敏,你怎么醒来了?” “嗯。”何小敏吞了一口水,“怎么样?我帮你试探得如何?” “什么?”子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手指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何小敏翻了翻眼,“你不是说他怪嘛,我就来帮你试试他,怎么样?是不是还行?我看还行,把他吐成那个样子,竟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你!你全是装的?”子矜气得几乎说不出来话。 “也不会是。”何小敏一脸的坦荡,“我的确喝醉了,但是我大脑很清醒,我就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对你。” “啊?!” “看来还可以哦!吐了他一身也没有意见,还把我给背上楼,人不错,努力吧!”何小敏拍了拍子矜的肩头,向后一倒,再次缩到沙发里睡觉去了。 “原来你都知道,真无耻!你还故意吐了他一身。”子矜想想都想吐,用力地摇她,“既然都是装的,现在他走了,你爬起来去卧室睡去,不要再蹂躏沙发。” “又没有男人让我蹂躏,当然要蹂躏它了。”翻身抱了个垫子,继续见周公去了。 “起来。”子矜去拉她,她却已经睡着了,几乎分不清,她这一晚,倒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醉话。 子矜用力地揉了揉头发,看来她不是遇到一个怪人,而是一群怪人! 被折腾了半夜,清晨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子矜迷糊地拿过电子表,“啊!”她怪叫一声翻身起来,飞快地洗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 第十章 坐在沙发上犯困的何小敏,揉了揉眼睛说:“完了,我眼睛坏了,好像刚才有人从我身边飞过。” 完了,完了。子矜心中暗叫,昨天睡得太晚,以至现在要迟到了。想到冯娉娉那张脸,她就不由得皱眉,不知道她又会怎样为难自己。 “岳子矜!”果然,刚冲进办公室,冯娉娉一脸冰霜地挡在门口。 “冯经理。”子矜微笑点头。 “第二天上班就迟到,你就是这样工作的吗?” “对不起。”无须解释,什么解释都是枉然。 “史杰!对于迟到公司的规定是什么?” “迟到半个小时以内,扣现金五十元。”史杰小声地回答。 “嗯,一会儿让岳子矜把钱交上去,另外,刚才我布置你的那些工作也让她全部弄完。”冯娉娉转身离去。 子矜深深地吐了口气。 “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史杰赔笑。 “没有关系,应该的,谁让我迟到了。”子矜笑了笑。不是不生气,但是生气是没有用的,冯娉娉的所作所为真是欠缺身为经理的风度,这样下去,将来跌倒的只怕不是自己,而是她,所以没有必要因为她而难为自己,更何况,昨天晚上她那恼羞成怒的神情,她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理解。 “庄总,你觉得这个可行吗?”外面忽然有人说话。 子矜猛地转过头去,庄桥正与几位经理站在电梯门前,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微微颔首。 看来刚才她们的对话都被他们听了去,子矜匆忙打了招呼,冲入办公室内。 不一会儿,手机上收到一封短信,“晚上一起吃饭,桥。” 合上手机,早上的不快一扫而空,甚至又要笑起来。看得远处的史杰瞪大了眼。 女人的报复是可怕的!子矜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看着自己面前山一样的活,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完成。 一直埋头做到下午,连中午吃饭,也是一只手拿着面包,一只手在整理资料。直到史杰第二次提醒,她才惊觉是该下班了。 看看外面天都黑了,庄桥为什么还没有来电话?她试着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仅响了几声就被接通,“我在开会。”冷冰冰的几个字后,电话被挂断。 她想了想干脆把手头的工作全部做完吧。又过了一个小时,所有的工作全部弄完,被放在一旁的手机始终没有响。 看来这个会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她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他自己先离开了,才怏怏不乐地回家。 何小敏正在家里吃泡面,看见她回来,咧嘴问为什么没有同庄桥出去。她累得懒得说话,和衣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有多长时间,耳边有什么不停的响,她伸手拿来,却是手机,迷糊地想,这么晚了谁打电话。 “子矜。”电话里仅两个字就让她立马清醒了过来,是庄桥。 转头看了看表,已是夜里十二点。 “这么晚?才开完会吗?” “是呀,好饿。”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我也饿。”她嘟囔着,自己也同样没有吃晚饭嘛。 “嗯?出来一起吃?” 愣了一下,“你在哪里?” “就在你家楼下。” “什么?”子矜扑到窗边去看,公寓楼下果然停着那辆911。 几乎是一口气冲到楼下,看到站在车边的庄桥,远处路灯的光芒下他卓然而立,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吸引人。 “想吃什么?”庄桥抛掉手中的烟。 她站着没有动。 “怎么了?”他转了回来,奇怪地问,“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让成洛说说她。实在不行,还是那句话,我把你从这个部门调开。” “我想让你抱抱我。”她低语。 “什么?”庄桥没有听清,低下头来问,“你说什么?” “我可不可抱抱你?”她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脸红得快烧起来。 庄桥愣了一下,伸开双臂,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闻见他身上干净好闻,还带着淡淡烟草的气息,面颊贴在带着夜色味道的西装外套上,有力的双臂在腰间环绕,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低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庄桥微微一颤,下巴放到她的头上,感受她柔顺的长发,眼眸里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这一天,我一直盼望的就是这一刻。”她的声音带着夜的魅惑,如她身上的清新气息,如同张开巨大的翅膀,紧紧将他裹住,拖着他向更深处沉溺。 “是吗?”他的唇从她的额间滑下,口中的热气卷进耳廊,带起身心的颤栗。 “还要不要其他的需求?”诱惑的语气在彼此唇间淹没,带着渴求的探索,吸吮着清新的气息。 白天的所有疲劳和烦躁都被这个吻压了下去,原来孤独沉寂了三年,只是因为有一份缘分在这里等她! “我早就说过这个方案不可行,现在看到了吧!就是这样的结果,连续一个星期了,一点进展也没有,别人同期的产品都赚疯了,咱们现在却连一点起色也没有!”隔着厚厚的门,站在走廊里的子矜都听见了里面的震怒声。 “这是薛副总的声音。”史杰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他的脾气一向如此,他分管的几个部门经理只要有一点做不好,就会被他像训小孩一样地训!” “他们在争什么?”子矜不解地问。 “新产品的宣传,那个宣传预案薛总不同意,可是策划部经理直接报庄总了,是庄总同意批的。现在宣传效果不理想了,薛总借机发脾气。” “庄总也在里面开会?”子矜不解地问,以他的脾气不可能这样能忍。 “他是大庄总招进来的,与大庄总有旧情,所以,庄总也让他三分。”看见子矜更不明白,解释说,“大庄总是现在庄总的哥哥,我们私低下称他为大庄总。” “你们总是提到庄总的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史杰一脸的为难,“这是公司的禁忌,你还是别问了。”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开了,庄桥与各部门经理走了出来,庄桥的脸色很难看。 “毕助理,”史杰小声叫住毕旭阳,向那群人努了努嘴,“怎么样?” 毕旭阳等他们进了电梯才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薛总又是发脾气,又是拍桌子,仗着资格老,不把庄总放在眼里。今天又借着宣传预案发脾气,庄总的脸都绿了。” “庄总就不治治他?”史杰愤愤不平地说。 毕旭阳还要说什么,转头看了子矜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庄总的心思谁能摸得透。” “岳子矜!”里间的门忽然被打开,冯娉娉一脸怒火地呵斥,“我要的汇报材料呢!你弄好了吗?” “弄好了。”子矜回答。 “弄好了?”冯娉娉不敢置信地凝视了她几分钟,不耐烦地抛下一句,“拿进来。”转身摔门回去。 子矜只好去拿资料,没办法再向毕旭阳打听关于庄桥的事情。 一个下午子矜都为这件事挂心,庄桥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让人在自己面前叫嚣,只怕还没有几个人吧。 因为下午有些资料要送到消协,她早早办完事出来没有回公司,而是径直去了郝成洛的诊所。 诊所里没有几个病人,很冷清。郝成洛看到她来颇有些意外。 “我急需一个单子。”她冲进去。 “单子?”郝成洛挑眉,“你是指药方?” “也算是吧,不过这个病人有些特殊,你认识,叫做庄桥。给他开一份,有关他所有喜好的单子。” 郝成洛一怔,随即明白,找来笔和纸很快写好递给她。 子矜接过来看,纸上只写了简单几条,子矜笑,“原来他这样清心寡欲,太好打发了。”将单子折好,“谢谢了。”转身欲离开。 “岳小姐。”郝成洛忽然开口,注视着她一脸的询问,神色郑重地说,“庄桥是个重感情的人,你对他这样好,他会感激的。” “我不需要他感激。”子矜微笑,“现在只希望他能轻松一点。” 郝成洛眼眸深处一跳,随即展开一个温和笑容,“你可以做到的,我支持你,有需要就来找我。” 子矜粲然一笑,离开了诊所。 郝成洛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她纤细的身影融入热闹的街道,脸上浮出一丝沉寂,良久缓缓道:“庄桥,我看你如何收场!” “我在许庄渡口。”发了这个短信,子矜就坐在渡口边的石柱边上。 一个多小时后,那辆她熟悉的跑车才开了过来。 “到这里来做什么?”庄桥从车上走下来,皱着眉头,今天他的心情实在不好。公司的新产品销量很低,加上在薛总的授意下部门员工在闹情绪,美国那边打电话来说蓝曦的病情加重了,这一切把他压得呼吸困难。 “来呀,来了就知道。”子矜拖着他沿台阶向下走。 庄桥想抽手离开,但忍了忍还是跟了下去。 “两张票。” 看着子矜买轮渡的票,庄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要到江对面去做什么?” “让你不要问了嘛。”子矜睨了他一眼,再次拖起他的手,挤在人群里登上轮渡。 费力地挤到船头,把庄桥按在座位上,子矜抱着他的手臂坐在他身旁,深吸了口气说:“闭上眼睛。” 庄桥张大了眼睛瞪着她。 “戒备心理不要这样重嘛。”子矜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他被迫地闭上眼睛。 “对,这样才乖。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就这样坐着,你可以感觉到江岸两边的灯光滑过你的面颊,也可以感到江风吹起的你头发,是不是很解乏?”子矜轻柔的声音在庄桥耳边滑过,手心里握着温滑细腻,身体随着船的前进而起伏,庄桥悄悄地张开了眼睛。旁边的人紧紧闭着眼睛,江风将她的长发吹起,船边的灯光洒在她脸上,瓷样光洁,他忽然有一种不敢碰触的感觉,似乎这些都太珍贵,以至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能伤害到她。 船很快靠岸,庄桥跟在子矜后面向中心广场走去。 “还不到八点。”子矜看了看表,“咱们先到一旁找些吃的。” 庄桥的眸色渐深,嘴唇紧抿在一起。 很快子矜在街角一家小小的饭店前停下来,一股香气从店里飘出来。店上简易地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了“何记三鲜馄饨”。 “老板,来两碗。”子矜走进店里,转头向庄桥说,“这里的三鲜小馄饨是整个城最好吃的,别人不知道都是去酒店吃,酒店的哪里有这里的好吃。” 庄桥坐了下来,忽然问:“咱们下面还要去哪里?” “不告诉你!”子矜嘻嘻一笑。 “是不是下面要去中心广场看八点的音乐喷泉,然后去外滩看夜晚的星空?”庄桥冷冷地问。 子矜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这个人好没有情趣,下面的节目,让我一点点给你展示,你偏偏要自己说出来。” 庄桥猛然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面上,脸色难看地注视着子矜。 第十一章 此时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大家都向这边看来。 子矜勉强一笑,“怎么了?” “你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为什么要去查我?难道这样很好玩吗?”庄桥勃然变色,站起来大步离开。 子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身影。 “小姐,你们的馄饨还要吗?”店里的小伙计过来问。 “要,为什么不要?”子矜的肺都快气炸了,真心好心没有好报,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不要他难受,谁知他竟这样的怪脾气。知道他怪,可是没有想到他怪成这个样子! 硬是吞下两碗馄饨,子矜走了出来,远远地看见广场的音乐喷泉已开始喷发。走过去,坐在一旁,看着水在空中来回地变幻模样,映衬在灯红酒绿里一片灿烂。 看完这一切,才慢慢地踱回去,独自一人乘渡轮回对岸。 夜已深了,坐渡轮的人已很少。 坐在汽车里的庄桥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内心深处来回地翻滚,他再次感到了害怕,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怖。可是自己刚才那种发火,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渡轮到岸了一艘又一艘,还是没有她的身影,她去了哪里? 正当他忍不住想打电话问一声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身影,纤细孤独地垂着头,长发盖住了整个面孔。她低着头踯躅而行,背后是幽暗的江水,她看起来是那样瘦小的一个,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的心猛地刺痛,兴奋而去,回来的时候,却如此失落,只怕如果是自己也会伤心的吧。 “子矜。”他拦住她。 她茫然的从脚打量到头,然后点了点头,“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真的很好看。”说完绕过他准备继续前行。 他开始后悔。该死!他竟然在后悔,此时他最不想看见的竟是她那孤寂受伤的面孔。 “好了。”他手臂收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试着留下她,“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今天心情不好。” “不是的。”子矜仰面望着他,“是我错了,我是间谍。”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庄桥低语,“我之所以喜欢这些,是因为这是我小时候哥哥常带我去看过和吃过的地方。但是在大哥出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 子矜正在挣扎的身体停了下来。 “因为那里每一处都会让我想起大哥,想起小时候的种种,所以我发誓,这些地方我再也不去了,那些地方只属于大哥和我两个人。所以对不起,子矜,我不能同你一起去。” 子矜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以后我也不要去,因为那里也是我的伤心地,只要去那里我就会想起你给我的难堪。” 庄桥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笑生气,只好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长发,“不去也好,反正以后同我在一起,我是不会去的。”说完这句话,庄桥猛地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慌忙松开她,掩饰的问:“我饿坏了,去吃什么?” “我吃过了,而且吃了两碗。”子矜缓缓走向汽车,“让我休息一下,我撑坏了。” 庄桥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走上车,笑问:“下面还有什么节目没有完成,你说吧,我去。” “不好。”子矜慢慢地摇头,“弄得你再伤了心怎么办?如果这个城都让你伤了心,你岂不是将来这个城都没有办法呆了,那可怎么办?” 庄桥一颤,心底那种恐慌再次升上来,半晌没有做声。 “开玩笑呢。”子矜见他不做声只当他又生气了,“下一个目标是外滩游乐场处。” “去哪里做什么?”庄桥一脸的疑惑,“那不是小孩子们去玩的吗?” 晚上的游乐场已没有什么人了,汽车停在了沿江堤的一边,子矜飞快地跳下去,把他拉到江岸边站好。 “你听我的话吗?”她歪着头问。 庄桥点头。 “好。”子矜抽出一方丝巾,将他的眼蒙上,“不要动,一直站在这里。” 庄桥听见她的脚步声跑远,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慢慢走到他身旁,忽然从后面抱住他,慢慢扯下他眼上的丝巾。 “你看!”她说。 庄桥霎时呆在那里,面前、身旁到处飘浮着氢气球,气球下面都挂着小小的灯,五颜六色地浮在他的眼前,越升越高。一阵风吹来,它们全部飘到江面上,像无数飞动的萤火虫,梦幻般不真实。 “这是什么?”庄桥疑惑地问。 “氢气球和手指灯。”子矜回答。 庄桥良久没有说话,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颤:“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一切了。”子矜微笑地回答,“上午看见你生气,就很气愤,可是气归气,我却帮不了什么忙,最后只好去郝医生那里问来你喜欢做的事,思量着如果你在公司又累又气,至少到这里可以放松一下。想要你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让自己太累,不要太生气,人生很短促,万事都要想得开。而且,有我在这里永远支持你!以后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你累了,都要记得,有我在这里等你。”她吸了吸鼻,“结果,我还是做错了。” 庄桥呆在那里,许久,他缓缓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全心全意地揽住。 在他们身后,数百只气球向天空飘去,有些甚至浮过江岸,手指灯的微弱光芒在宽广的江面上闪烁,在他们背后闪烁成最华美的景色。 “下班了,走吧。”史杰招呼还埋头忙碌的子矜。 “还没有弄完,你先走吧。”子矜头也不抬地回答。 史杰叹了口气,今天因为一点小错误,冯娉娉又当众找事,把子矜气得脸都变色,事后所有人都在说冯娉娉做事过分,可是子矜也太能忍。 关上玻璃门,史杰正欲离开,却迎面遇到庄桥和毕旭阳等人从会议室出来,他停在一旁微笑。 “下班了?”庄桥看了他一眼,又抬头向玻璃门里看了看,若有所思地问,“怎么还有人?” “是岳子矜,她今天需要加班。”史杰感到很意外,庄桥一向冷峻,很少主动向别人打招呼。 “哦。”庄桥没有再问什么,径直走过,只在经过玻璃门时,向里面淡淡地瞥了一眼。 她还坐在那里,整个埋入电脑台上,手边堆着一叠资料。庄桥的眉梢轻轻一跳,眼底涌上些微心疼。 “庄先生的公司难怪会蒸蒸日上,员工们都很勤奋!”来自c市的销售商笑着称赞。 庄桥微微一笑,心头略苦,但在踏入电梯的一瞬,他眼中的温情苦涩全部都消失了,留下的仅有冷漠。 生意很快谈妥,铺货渠道也整理顺畅,双方都很满意对方的条件,庄桥松了口气,压在心头数天的阴晦消散殆尽。这次的销售渠道改为从外由内,先打通外省市场,再杀回本市,对方是销售很强的公司,这次只要销售成功,就可以全面推进了。 晚上庄桥请这些销售商吃饭,庄桥因为高兴,也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后,毕旭阳提议请各位总经理出去玩玩,大家一哄叫好,庄桥以酒醉为由退了出来。 毕旭阳见他微醉,要送他回公寓,被他推开,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开车离去。 庄桥开着车沿着高架桥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高楼下。他无力地抬头看了看,惊奇地发现,竟停在自己公司的楼下,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他茫然地想,心灵深处总觉像有什么好像忘在了这里。 枯坐了一会儿,打开车门走下去,夜风一吹,他有些微醺,脚步摇了摇。 “庄总。”保安跑了过来,“你不要紧吧,我扶你。” “不用。”庄桥往楼上看了看,高处有几个窗口还亮着灯,“还有员工没有走?” “是的。”保安说,“还有五个人没有走。” “好的,我去看看。”庄桥推开保安,自己乘电梯上去。 站在玻璃门外,庄桥久久未动。 她还没有离开,半个身子俯在桌子上,人已睡着了,手却还放在鼠标上。她的腰如此纤细,背是那样柔弱。他知道她在这个部门里受的种种委屈,她却从没有抱怨一声,也没有向他说过一句。他知道,不是她的脾气好,也不是她能忍,是她不想给他增加任何压力,她是要用自己最强的能力来回报他的帮助,这份心别人不懂,只有他清清楚楚。 他将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喃喃道:“子矜,我该拿你怎么办?” 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他在她身边蹲下去。 她睡得很沉,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浅色的唇紧紧抿着。 他的手指慢慢滑过她的面颊,感受手下的滑腻细致,他缓缓将头弯过去,用唇去体会这片雪样肌肤。忽然,滚烫的唇上一暖,苦苦的味道弥漫开,她长长的睫毛下滚出一颗泪珠。她竟然在哭?! 认识她这么长时间,她倔强坚强,虽然困难重重,却从未掉过泪,难道她承受不住了? 心底一酸,他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叹息一般耳语:“这个秘密我不想再保守了。” 子矜动了动,忽然睁开眼睛,惊讶地注视着面前的庄桥,眸中雾样迷茫,半梦半醒,唇轻颤,“庄桥,太好了,我又梦见了你。”她大胆地抱住他,不等他说话,已将吻贴上去,满足而迷茫地笑,“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处在意乱情迷之中的人没有发现,怀抱中爱人健硕的身体在打颤,眼底隐含了伤心、无奈、隐忍、疼惜、爱怜种种。一阵心颤的激动之中,他合上了双眼,将那一切切的情绪全部压下。 清晨,何小敏烦躁的冲在各屋之间跑进跑出的子矜怒喝:“你发什么神经,天还不亮就起床。” “天早就亮了。”子矜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头发,有一处头发翘着,不论她怎么弄都压下不下去。 “今天周未呢,大小姐你要做什么去?”实在被骚扰得睡不下去的何小敏坐了起来。 “庄桥说他带我去见一个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哼。”何小敏冷笑,“难怪,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转念一想,“不对,庄桥家的人不是都不在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最重要的人?” “我也不知道。”子矜勾了勾唇色。 “那会不会是死人?”何小敏忽然问。 “你胡说什么呀。”子矜不满地皱起眉头。 “怎么会是胡说呢?”何小敏正色地分析,“有可能是庄桥过逝的大哥,他不是一向是庄桥心中最重的人吗?郝成洛给你的信息里也是这样写的呀。” 子矜停下手中的动作,沉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忽然看了看身上颜色鲜艳的裙子皱眉,“不好,我得换个裙子。” “对,换个素色的,就算不是也没有什么,如果是,你可惨了。”何小敏随声附和。 当子矜穿那件白色长裙坐到庄桥汽车里时,庄桥的眼神很古怪。 “为什么要穿件白裙子,你好像很少穿。” “哦。”子矜笑了笑,“因为要见人,但是周未又不想穿得太正式,所以穿了这件。” 庄桥的嘴角微沉,没再说什么,专心开车。 汽车驶上高架桥,向外环开去,一路向城郊驶去。 第十二章 没多久,前面出现一片起伏的山坡,子矜有些迷茫。 庄桥从汽车尾箱拿出一束鲜花,一些上坟的酒菜,与子矜分别拿着,向公墓内走去。 “庄桥。”子矜轻声问,“是去看望大哥吗?” “你不是已知道了。”庄桥冷淡地回答。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呀。”子矜疑惑地回答。 “今天是我大哥的忌日。”庄桥淡然地回答,“你不是为此穿了白裙子?” “真是太巧合了。”子矜回答,何小敏一向粗心大意,竟猜得如此准。 庄桥不再说话,可以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好,急匆匆地向一片墓碑林立的山坡走去。 放下鲜花,庄桥递给子矜一瓶酒,“给我大哥敬些酒。” 子矜听话地接过酒,一点点地洒在墓前,“大哥,你好,一直听庄桥说起你,却从来没有见过面。今天初次见面,一些薄酒不成敬意,希望你能在那边过得开心,也希望你多保佑庄桥一切顺利,不要让他太辛苦。” 庄桥一直注视着她,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可以了。”庄桥接过酒瓶,语气生硬地吩咐,“你去外面等我,我还有几句话同大哥单独说。” 他今天有些反常,子矜没有同他计较,转身离开。 “大哥,我今天带子矜来看你,不知道你高不高兴?”庄桥注视着那件白裙子远远地离开,停顿了一下说,“可是,我还是带她来了。我觉得咱们之间不该有任何事是需要隐瞒的。她今天也很懂事,穿了件白裙子,可是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弄懂她,难道她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她甚至没有一滴泪,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把一切都揭开?还是让她头破血流伤心悲痛?大哥,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沉默了一下他继续说,“不对,我不该问你,我怎么可以问你呢?你走了,这些事我理所当然得完成,但是我好像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他蹲下身体,抚摸着被阳光晒得烫手的石碑。 “大哥,我错了。”他喃喃地说,“我爱上了她。” 满山坡的青郁,阳光下大道上的白裙别样的洁净。有风吹过掀起旁边墓上的野草,他将额头抵在石碑上,悲凉而无助。 “我爱上了她。” “庄桥来了。”正在为一个摔破手臂病人抹药的郝成洛听见小护士说。 “今天不要同他开玩笑,他心情不好。”郝成洛头也不抬地说。话声未落,门已被人大力推开,一个东西飞了进来,狠狠地砸在桌角那个淡蓝色的花瓶上,花瓶“叭”的一声碎裂。 “啊!”小护士惊叫。 郝成洛只微微抬了抬眼皮,“刘媚,”他呼唤那个小护士,“去清扫一下,别大惊小怪的吓着病人。” “哦。”叫做刘媚的小护士小心地去清扫。 庄桥铁青着脸走进郝成洛的办公室。 给病人处理好伤口,郝成洛微笑着送走病人,才慢条斯理地走回办公室。 “岳子矜没有认,对吗?”轻轻关上门,郝成洛问,他早已猜到了结果。 “没有。”庄桥抿着嘴凝视着窗外。 “如果她想认,早就认了。” “才过去了三年,她不该不认识大哥。”庄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伤。 “也许,她根本就不认识呢?” “不可能,她今天穿了件白裙子,怎么会知道今天是大哥的忌期?” “只是巧合。” “太巧了。”庄桥叹息。 郝成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听你叹息,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庄桥面无表情地缩到沙发里,脸色更加阴郁,良久沉吟,“我不会放过她!” “如果不行,不要硬撑。”郝成洛意味深长地说。 “为了大哥,我死都行,还有什么不行的。”庄桥闭了一下眼睛,压下眸底将要涌上的情绪,他不需要这样,他需的是一副铁石心肠!一双复仇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郝成洛忽然说:“今天蓝曦来电话了。” “她怎么样?” “她的情况很不好,但是她还挺乐观。”郝成洛淡然地回答。 “那你还他妈的坐在这里做什么?”庄桥忽然暴怒,“你不回美国,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郝成洛眼底涌上一层悲凉,“她不许我回去,她说不要我看见她的丑样子。” “你!你就这么听话?”庄桥怒不可抑,“不是医生都这样冷血吧?!” “你知道,她他需要的不是我!”郝成洛抬眼静静地注视着庄桥,眼底的无奈和悲哀已无法掩饰。 “你混蛋!”庄桥的眼底有雾气升起,“她不需要,你也要去,守在她身旁总比这样煎熬着强。” 郝成洛的眼底同样有雾气升起,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要给她压力,虽然我是一个外科医生,去了也帮不上任何忙,只会给她压力,我也不想看着她一天天地憔悴。” “那你?就等着?”一句恶毒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又被生硬地吞回,最终泄了气,无力地说,“好吧,我很快结束这里的一切,然后咱们一起去陪在她身旁。” “好!”郝成洛点头。 庄桥在他肩头用力拍了拍,转身离开。 “旭阳。”坐在汽车里,庄桥拨通了毕旭阳的电话。“庄总。”电话里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 “你给我准备一切结婚的东西。”庄桥面无表情地吩咐。 “不要对外宣传,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要快些弄,什么礼堂呀,戒指呀之类的,你统统弄好,然后写请帖,所有可以请到的都要请,快点找人算日子,最好在这个月。”不等毕阳旭回过神,庄桥已经合上电话。 过了大约有三分钟,电话再次响起。 “庄总。”那头传来毕旭阳小心翼翼的声音,“我刚才没有听错吧?是您要结婚吗?” “没错。” “那么,请问,新娘是哪位?” 庄桥的嘴角抽动,竟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交待了。 “是人力资源部的岳子矜。” “啊!”毕旭阳吸了口冷气。 “不要让我在公司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挂掉电话,庄桥久久未动。 结束吧,这一切该结束了,是到了该揭密的时候了。 他再次拿出手机,屏上发出蓝幽幽的光茫,映出他的面孔鬼样难看。 一个熟记在心的号码,拨起来如此的难,一个数字又一个数字,短短一串号码却让他艰难了拨了几分钟。 悠长的铃声中,他的手指微动,几次想按灭它,内心深处又在渴望她不要接,永远的不要接。 “庄桥。”那边偏偏传来她清晰的声音。 “在做什么?”他低沉地问。 “周一有两份报表要报,如果放在周一去做,会太紧张,所以现在弄完它。”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在公司?”庄桥颇意外。 “嗯。” 他瞬间浑身无力,握着手机的手几乎抬不起来。 “庄桥?怎么了?是不是心情还是不太好?”她急切地问。 “傻瓜!”他温和地呵斥她,“就算是我的公司,你也不必这样好欺负,冯娉娉她做得太过分,我正准备调离她。” “才没有,她就是因为嘴舌上不如我,才弄了这些工作来让我做。反正也没有事,就做了。不过,我也提过了,要给我加班费的。”她轻笑。 “子矜。”他心微酸地叫。 “嗯?” 又是长久的沉默。 “庄桥,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子矜试探地问。 “不用了,我离得很远,我没有事,你快点做完回去吧。”庄桥嘱咐。 “嗯,你也一样,别乱想,早些回去休息。” 合上电话,那份温馨还留在耳边,握着电话,他无力地闭上双眼。 “岳子矜,把这些东西送到楼下保安处。”冯娉娉推开经理室的门吩咐。 “我这会走不开,还有许多事要做。”子矜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说什么?!”冯娉娉横眉冷眼地冲过来。 子矜叹了口气,推开面前资料,与冯娉娉面对面淡然道:“冯经理,如果我是你,我就不这样做。” 冯娉娉一时没有弄明白状况,愣在那里。 “你越是如此对我,庄桥越是会同情我。我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因为气晕了头,做人不要太过分,除非你不想在盛华做下去,或者就是不想再同庄桥说话。和平一些不好吗?何必要等到别人恼急撕破了脸?这对你有好处吗?丢人的怕不只是我一个吧。”子矜说完不再理会她,拿起杯子去茶水间沏咖啡。 冯娉娉气地发怔,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叮叮。”桌上子矜的手机闪了闪,一条短信息。 “中午一起吃饭,桥。” 冯娉娉的怒火更炽,想也没有想,伸手按下删除键,胸口的浊气才算是出来几分,转身离开。 子矜注视着她离去,冷笑,不明白这样的人,庄桥为什么要用她,不知道进退也太天真。 看了看面前如山一样的资料,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要照做的。 “为什么不回短信?”有片阴影罩在面前。 “嗯?”子矜愣在那里,庄桥竟站在她的面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被严密地保守着,就算冯娉娉百般刁难也不敢犯庄桥的大忌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子矜惊慌地环顾了一下整个办公间,所有的人都在,每个人都在做努力工作状,眼睛时不时小心地向他们瞟一眼。 庄桥抬腕看了看那只金光闪闪的劳力士表,“现在是十二点整,给你一分钟,我去电梯间等你。” 子矜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面前的资料整理好,不好意思地冲所有盯着她的人笑了笑,转身狼狈而逃。 “你在做什么?”子矜冲到庄桥身边,小声地责怪,“你今天怎么了?以后我会很难做的。” “很难做就不要做了。”庄桥淡然地说。 “什么?”子矜随即明白,涨红了脸,低语,“又在这里胡说八道。” “是真的。”庄桥突然贴近她,“子矜,嫁给我吧。” 子矜真要被他气到,哪里有这样不浪漫的求婚,而且通过电梯里四面的镜子可以看见自己受惊吓般紧贴在电梯壁上,而庄桥一手支在自己面前,一只手扶在她的肩头,怎么看,都像是在逼婚。 “我,”子矜摸了摸脸,学着大话西游里白晶晶的神情说,“对不起,我刚才才做完工作,牙都没有刷,让我好好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他拉起她的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只钻戒,细心地套到她的中指上。 电梯却忽然被打开,涌入许多同事,正值中午下班高峰期,乘电梯的人太多了,他们集体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对不起。”庄桥微颔首,伸手关上了电梯,将那群惊呆了的脸孔关在门外。 “好了,下面咱们该做什么了?”庄桥问,“是不是要新郎吻新娘?” “什么新郎吻新娘。”子矜推开他,“咱们这难道就算是结婚了?” “当然不算。”庄桥转了转她手指上的钻戒,“只能算是求婚成功。”“这不算。”子矜的脸红得都可煮鸡蛋了,“也太简单了,没有鲜花呀什么的。” 第十三章 “太简单了?”庄桥皱眉,忽然按在她肩上的手指向上一抬,勾起她的下巴,不等她明白,已飞快地吻住她,“不要太贪心,一个吻足矣。” 这算什么?子矜开始挣扎,这可是在公司的电梯里,庄桥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难道他要全公司都知道自己是总经理的女朋友?庄桥紧紧地箍住她,不许她动,唇在她的唇上疯狂地掠夺着。 “啊!”电梯门被打开,又被庄桥用手按关,不知有多少个员工目睹了如此激烈的一幕。子矜悲哀地想,完了,这下在盛华果然也不能呆了。 “你今天太反常了。”出了公司大门,子矜用力地推他,捂了捂发烫的脸颊,今天出糗出大了,“我下午怎么去上班?” “说过了以后不用去,只要答应嫁给我,就行了。”庄桥转头乘她不注意,在她脸上偷亲了一下。 “你!”子矜快要疯掉了,这可是在公司楼下,公司里刚没有看到的人这下只怕也都看到了。 接下来一下午子矜都处在迷茫之中,庄桥带她走遍了整个城,买了许多贵重的衣服和首饰。子矜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这样就算要结婚了,嫁给一个如此蛮横霸道喜怒无常的丈夫,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我这就算要结婚了?”坐在烛光晚宴中,子矜托着下巴,满面的不敢置信。 “怎么?你还不满足?”庄桥挑眉,“你说太简单,我已经快搬了半个城给你,你还想要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子矜皱眉,总感到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不敢相信。 “哦?”庄桥挑眉,随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是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没有做。” “你明白什么了?”子矜一脸的不解,“我自己都还不明白。” “你都说得这样明白了,我怎么还能装不知道呢。”庄桥站起来,扯着她就走。 “还要做什么去?”子矜惊叫,被他一路拖到店外,塞进汽车,再次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眼眸里全是笑意,“做什么?当然是做让咱们结婚的事。” 子矜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不是你说的还不够吗?”庄桥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天呀!这个男人也太霸道了!竟然还把责任都推给她! 汽车几乎是冲到庄桥的公寓楼下,子矜再次被拖下来,跌跌撞撞地塞入电梯里。他将她用力地挤压在电梯壁上,用力地吻她,一只手按着她头不许她动,吮尽她口腔里每一缕气息,似乎要将她吞噬一般地吻她。 她开始还在挣扎,渐渐溶入他的热情里,整个人都沉溺进去,被他的气息包裹,越来越深,直到全身都颤粟,内心深处隐隐有什么在渴望着,双臂伸出去勾住他的脖子,与他尽情地缠绵。 不知怎么进的房间,不知道怎么倒在沙发上,只知道他的吻越来越缠绵,越来越撩拨,衣衫的扣子在不知不觉中被解开,胸前一凉,她一惊,用力推开他。 彼此粗重地喘着气相视着,庄桥呆了数秒,翻身而起,洗手间传来他洗脸的声音。 她慢慢地坐起来,整好胸前的衣服,打开灯,望着完全陌生的一切发傻。 “我送你回去。”庄桥已从洗手间出来,头发还湿着,有水滴下,他抓起外套,沉声道,“走吧。” 子矜默默地跟在后面,这一次,庄桥没有再与她亲密,而是远远地站在一旁,目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一言不发。 一直到把子矜送到楼下,庄桥才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鬓角,“回去吧,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她被动地点头,目送着他离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带着酒气的吻还留在脸上,她用手指轻轻抚了抚,那里滚烫一片。 回到公寓,何小敏的惊叫声快把整栋楼惊醒。 “你们要结婚?天呀!”拉过她的手看钻戒,又翻看她穿回来的衣服,“天呀,全是名牌货。这个庄桥对你还真好,不行,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当初我从中撮合,你也不会有今天。” 最后,她硬是死乞白赖地要走了两条裙子,一根手链才心满意足。 “可是,”子矜为难地说,“为什么我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说不清的害怕呢?” “傻瓜!有什么可害怕的。”何小敏还在试那两条裙子,根本无心理会她。 “这一切太突然了,总感觉不真实,你说庄桥他是真心爱我吗?”子矜托着下巴发愁。 “哼!”何小敏冷哼,“如果有一个男的让满城尽知他要同我结婚,就是假的我也认了。” “话虽如此,但是还是害怕。” “这很正常。”何小敏一脸了然的神情,“专家称这为婚前恐惧症。” “去你的恐惧症。”子矜踢了她一脚。 “真暴力!”何小敏皱眉,“也不知道庄桥看上了你什么,小心的你骗走卖掉。” 子矜翻了翻眼,倒在沙发上,不想了,不管是什么,她都要向前走。 “岳子矜。”史杰弯腰在她桌上,小声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经理换人了,冯经理就要被换到其他部门去了。” 子矜一怔,这真是不要自己再做下去了。不做就不做吧,就算是冯娉娉不换走,就以自己将来的身份也不能再做下去,一旦想明白,心里轻松了许多,粲然一笑,“哦,是吗?我也快辞职了,这一切与我无关了。” “哦?”史杰一脸愕然,随之明白地笑起来,“是呀,要恭喜你呢,就要成为庄太太了。” 子矜也不再掩盖,冲他甜甜一笑。反倒让史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上午的工作轻松,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许多活大家都抢着做,再加上冯娉娉的调离,基本没有什么工作可做,岳子矜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工作时间发呆。 还不到中午,就接到了庄桥的电话,约她一起出去吃饭。于是两人高高兴兴地牵手出去吃午餐,再也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走到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子矜感到自己幸福得就像泡沫,随时可以风化而去。 下午,两人继续为结婚购买物品,这次主要是为庄桥买,但是他好像不太热心,看什么都淡淡的,最多的一句就是:“我是男人,没必要打扮得那样花枝招展的。” 子矜就反驳:“可是,我想向让别人都羡慕自己的新郎。” 她一脸的小女儿状,庄桥的嘴角微颤,“你放心,你老公不管穿什么都会让别人羡慕的。”他一本正经的神态,反倒把子矜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像一对小夫妻那样热热闹闹地选东西,一路惹来别人艳慕的目光。 还没有买多少东西,庄桥忽然接到毕旭阳的电话,要他回公司有急事。 “你回去吧,我自己来选。”子矜宽容地说。 “好。”庄桥向前走了几步,又匆匆回来,在她脸上亲一下,眼眸深处有什么在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才再次离开。 子矜涨红了脸,发现旁边售货员们一个个在捂嘴偷笑,真想找个地缝穿进去。 “子矜?”身旁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总监?”陈鸿远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也不知道刚才一幕他有没有看到,子矜的脸更红了。 “在买东西?”陈鸿远笑问。 “是呀。”子矜点头。 “听说你要结婚了。”看来这件事通过庄桥的个人炒作,已不仅仅是绯闻那样简单了。 “是的。” “恭喜你。”陈鸿远点了点头,“许久没有见了,一起吃个饭吧,有事也想同你说说。” 毕竟是当年的老领导,再加上他人虽然古板,但为人还是不错,子矜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陈鸿远帮她接过手中的东西,其中一个纸包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陈鸿远弯腰捡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子矜看了看,可能是庄桥的东西,他忘拿了,随即一笑,“没什么。” 手机忽然响起,子矜打开来看是庄桥。 “子矜。”庄桥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我有一个文件袋忘在你那里了,是不是?” “是的。”子矜点头。 “你一定要放好,那是公司的机密,是全部新产品资料,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现在有急事不能回去拿,你一定要收好。” “这样,不如我把它送回公司吧。” “我不在公司你给谁我都不放心,你先收着吧。” “好的,我会放好的,你放心。”子矜点头,以为他要收线,谁知他却没有挂,长久没有做声。 “庄桥?”子矜试探地问。 “子矜。”庄桥的声音听起来很深沉,“公司有急事,我需要去一趟美国。但是咱们的婚期不变,东西基本上也都买好了,你自己再选些,有什么需要找毕旭阳,他会帮你。我一定如期赶回来。” “哦,好的。”子矜有一丝失落。 “子矜!”庄桥再次呼唤。 “嗯?” “再见了。”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字在此听见有一种很伤感的感觉,子矜犹豫了一下,点头,“再见,一路顺风!要照顾好自己。” 电话那头再没有了声音,良久再看,已收线了。 “还真甜蜜!”陈鸿远打趣。 子矜淡然一笑,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不会出什么事吧?陈鸿远在身旁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见。 但愿一切平安! “你来告诉我,你弟弟为什么要在结婚的当天,把我送到你的墓前?”站在墓前,子矜弯下腰去,对着墓上那张照片问。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兄弟两个都这样盛气凌人地欺负人吗?”一滴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子矜吸了口气,不能哭,一定要不能哭,要去查清这一切,她一定庄桥给自己一个说法。可是,现在该如何回去?她站在荒凉的坟场发愣。 不管怎么样总得离开,她拖着拽地的裙纱?font color="red">幽谷豪镒叱隼矗啬谷说男∥荩闷娴刈6幼潘?br />   “这里可以打到车吗?”她问,得到的回答是摇头。 “或者有公交车经过?”她再问,答案是一样的,这里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好吧,庄桥,这都是你给的,我会慢慢要回来!子矜咬了咬牙,一步步踏上回城之路。高跟鞋不能走这样的远路,她脱下它们拎在手中,赤着脚踩在滚烫的路上,痛得她直抽气。 但是现在她愿意这样痛着,越痛,她越能坚定自己不原谅他的决心! 没走多远,脚早已磨出血,但是她浑然不觉,所有的痛都没有心底的伤口更痛。认为从此后可以幸福地走下去,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姐。”一辆汽车在身边慢下来,一个女子伸头出来,“我送你一程吧。” “谢谢你。”子矜嘴唇发干,如果再走下去,一定会晕倒。 “出什么事了?”开车女子好奇地上下打量她,“你是婚纱店的模特吧,是不是出来拍外景的?” 子矜咬牙不做声。 “为什么不向公司打个电话?哦,你没有电话,这样吧,你要不要报警?”女子热心地问着。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只是不小心把人弄丢了。”子矜疲倦地回答。 “哦,那就好。”女子微笑,把她送到盛华公司楼下才离开。 第十四章 她向公司内走去,在门口的保安跑了过来,“岳小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没有理会他,径直向楼内走去,许多员工看见她都纷纷侧目,有人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直接升上三十六层,看到了办公室外的毕旭阳,一脸惊诧地望着她。 “叫庄桥出来见我。”长时间的步行,累和缺水让她喉咙生痛,几乎发不出声。 “岳小姐。”毕旭阳为难地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他在美国,一直没有回来,你就是来这里也没有用。” “哼!”子矜怒极反笑,“算什么男人,竟然连人都不敢见。” “岳小姐。”毕旭阳有几分愧疚,怎么可以轻易听冯娉娉的话,把她一个人抛在墓地,那样的荒凉的地方,她是怎么回来的? “你不让我见他,好的。”子矜转身抓起桌上的电话,开始拨庄桥的手机。 “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话筒里传来冷漠的声音。 “他在美国的新号码是多少?”子矜冷冷地问毕旭阳。 “我不知道。”毕旭阳的额头上开始冒汗。 子矜知道今天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她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有预谋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说什么要结婚,不过是要她在婚礼上出丑,可是庄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居心何在? 她有些头晕,毕旭阳伸手扶住她,她冷淡地推开他,“别脏了你的手。” “你不知道,好的,你告诉庄桥,我可以死,但是我要死个明白。一天不见到他,我一天不离开这里,我就守在这里。” “岳小姐。”毕旭阳一脸为难。 “你最好今天晚上就告诉他,因为我今天晚上就要留在这里。”子矜向前走了一步,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子矜,子矜!”有人在耳边大声地叫,是谁?子矜不想动,全身痛得像要散开,今天要结婚呀,怎么可以睡到现在?子矜用力睁开眼睛。 是何小敏?她为什么满脸的泪水? 这是哪里?好半天,子矜才弄清状况,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一场梦,她被抛弃了,被庄桥给抛弃了,现在正可怜兮兮地躺在他办公室外的沙发上。 “子矜,你醒来了?你没事吧?”何小敏哭着问。 “我没事。”子矜站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我同他们盛华公司没完!”何小敏咬牙切齿地转身从桌子上抓起一盆花就要向地上摔,“我把它们砸个粉碎,看那姓庄的小子躲到哪里去了。” “小敏!”子矜虚弱地叫住她,“是庄桥一个人的事,与其他人没有关系,你不要为难他们。再说他们有钱,不怕弄碎这一两件东西,你也别白费这个力气。” “那怎么办?”何小敏跺脚,泪珠却滚滚落下,“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呀!” “傻瓜!”子矜脸色苍白地笑着,伸手为她抹去泪珠,“不能哭,不要让他们看见咱们哭,知道吗?至于庄桥,我岳子矜就是化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他欠我一个理由,非要给我说清楚不可。”她拉起何小敏的手,“走吧,回去吧。我太累了,要休息,明天才可以再来公司。” “岳小姐。”毕旭阳追了几步,“庄总吩咐过,你明天就不必再来公司了,他已替你填了辞职报告。” 他替填的? 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破灭,这一切果然是有意为之! “他填的怎么算?”子矜笑了笑,“我不辞职,你们就无权让我离开。” 倔强而苍白地立在那里,纤弱得像风中的苇草,不住地颤动,但就这样的一张面孔,却让毕旭阳不敢逼视,只得点了点头,“好吧,岳小姐你明天继续上班。” 子矜冷笑,“这就对了。”转身牵着何小敏离开,脚一迈出去,痛得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何小敏大叫,掀开裙子去看,顿时呆在那里,两只脚都鲜血淋淋,雪白长裙的纱都浸红了。 “你们这群没人性的!”何小敏怒吼。 “走吧。”子矜拉开她,同她一起向外走。许多员工从办公室内探头出来看,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离开盛华,回到自己的公寓内,子矜才感到一丝的温暖,哪里也没有自己的小窝真实,给人以温暖。 但客厅一角还放着许多庄桥给买的衣服之类,现在却像讽刺般堆在那里。 她缓缓坐下来,呆滞般注视着那堆东西,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庄桥的电话,一遍遍地留言:“给我理由。” 何小敏不敢去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落泪,看见她倔强地拨电话,乌黑的双眼像深寂的夜空,却没有一滴泪。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次醒来,窗外一片明亮。对面沙发上却不见了子矜,何小敏慌忙爬起来去找,各个房间都没有,桌上的手机也不见了。 手忙脚乱地拨打她的手机,很快被接通。 “我去上班,你不用担心。”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何小敏却知道她越是平静,越可怕,不知什么样的怒气在等待。 站在盛华公司的楼下,保安小心翼翼注视着子矜。 她再次一夜成名,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电梯里、走廊里,只要有人的地方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 推开办公室的门,史杰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谁也不理会,独自坐在桌前,手机依旧一遍遍地拨打,一遍遍地留言。 史杰和几位同事都站了起来,心酸地看着她。 史杰倒了杯水送到她的桌前,小心地劝她:“休息一会儿,喝些水吧。” 她摇了摇头,继续着努力。 终于毕旭阳赶了过来,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苍白地望着她,小心地说:“庄总今天早晨打电话来说,三天后就会回来。岳小姐,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庄总就会回来。” 子矜仰面冲他一笑,“我就坐在这里等他。”毕旭阳再劝,她已不听,继续一遍遍地拨号,苍白的手指都如同透明样脆弱。 毕旭阳叹了口气,黯然退了出去。 没有人敢再来,子矜就那样一直坐着,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倚着窗子向外看,看着街上车辆来来往往,不远处市立医院的红十字架刺目地立在楼上。 忽然,她想起一个地方,霍然站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却已离开了。 郝成洛! 为什么没有想到他?他一定可以找到庄桥,那个儒雅的医生,从第一次见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是当她看到郝成洛西医诊所那紧闭的大门,还有卷门上“此房出租”几个大字时,她再一次深切地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所有的希望不过是一场骗局,她颤抖起来,盛夏的风为什么这样冷? 曾经无数次询问何小敏,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骗自己什么?可是他就是骗了,骗去了她所有的一切。 “是不是在找我表哥?”身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子矜看也不愿看她一眼,此时最好不要来惹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同样不喜欢你。但是有一些事情还是需要你知道的好,要不要知道你可以选择。”冯娉娉站到她的面前。 “我不稀罕,如果我想知道什么,我一定要庄桥亲口告诉我,不需要从外人口中知道。”子矜决定离开。 “是吗?包括你向陈鸿远泄露公司新产品?” 子矜霍然转身,“你在胡说些什么?”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她抛过来一个信封,“看看你做的好事。” 一叠照片出现在她的眼前,照片上邱子矜和陈鸿远抱着一堆物品从商场里走来,还有他们在进餐时候的照片,从照片上他们的态度是很亲密,一直在微笑着,她的手边还赫然放着那个文件夹。 “庄桥还真对你动了感情,这样大的事情,他全部替你顶下,为你压了下来,若不是他压着,你早就被告上法庭了。是他放弃追究所有的责任,你知道这会让盛华损失多少钱吗?你什么也不知道,还等着与庄桥结婚?哈哈,真是痴人说梦话。”她尖声地笑。 子矜不再理她,转身飞奔,拦着一辆出租车,凭记忆一直奔到那栋楼下。 “陈鸿远,你给我出来!”她在电话里怒喝。 很快陈鸿远站在她的面前。 “你真卑鄙!”她上前挥了他一个耳光。 陈鸿远竟然动也没有动,承了这一巴掌。 “你?你都不解释一下吗?”她的手掌火辣辣的痛。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我承认那件事是我做的。”他竟然就这样漠然地承认了。 “为什么?”子矜忽然无力。 “钱。”陈鸿远冷淡地回答,“我需要钱,凭我的才干和才华,我做什么不行,却因为性格问题只能做到一个小小的部门总监。凭什么他们借着家族或者裙带就可以这样轻松,所以,我要赚钱。我借着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把资料全部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用这批新产品使星月打了个胜仗,而我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陈鸿远的脸越来越模糊,他不再是子矜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变得陌生狰狞起来。 “你就不怕,我承认那天是我把资料亲手递给你的,你也一样跑不掉?”子矜怒道。 “呵呵。”陈鸿远笑了起来,“你太低估自己了,子矜。你现在身价可不是只值那几个钱,你是盛华公司老总的心上人,你价值连城。我一向押宝是不会错的!就算你同意,我同意,大家都同意把咱们两个送进监狱,但是至少有一个人不愿意,那就是庄桥,他竟然把这个案子给抹平了,一切不做追究。太伟大的爱情了。哈哈!” 子矜全身颤抖,难道毁掉一切幸福的竟是自己吗?太可怕了,这样的生活实在太可怕了。 “那么,第一次星月与盛华之间的资料战,也是你弄的?” “不错,是我与那边人联合的,可惜,盛华那边的人太笨蛋!不然怎么会那样的结果。”他一脸的不屑。 “所以,你就拿我做了替罪羊,把我赶出了星月。” “是呀,好可惜,本来想多用你两天的,但是没有办法。” 子矜已不想再听下去,她缓缓地转身,面前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一个爱财如鬼的魔,她没有必要再理会他。 回到公寓,何小敏正担心地等着她,她无力地喘了口气,“小敏,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说话间人却滑倒了下去,耳边听见何小敏的惊呼。 子矜当夜发起了高烧,这场病缠绵了许久,一个星期后,子矜总算是不发烧了,只是人瘦得只余下骨头了。 何小敏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问什么也不回答,只好小心地陪在她身旁。 本以为她病好后会憔悴伤神,谁知道她却没事般的好了,还经常向何小敏说笑话,笑的时候看样子也挺开心,这样反倒让何小敏更加担心起来,只怕她不知道哪天会忽然爆发。 第十五章 有一天晚上,何小敏忽然问:“子矜,你天天下午出去,晚上才回来,你到哪里去了?” 子矜沉吟了一下回答:“我去庄桥公寓了。” “什么?”何小敏大叫,“你真不成器,你还要去他公寓做什么?他回来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那里坐着。”子矜抬起头,长发如水样滑下,因为瘦双眼异常的乌黑,“他欠我一个解释,我要听到。” “你!”何小敏叹气摇头,“你真是不可救药!” “也许吧。”子矜淡然地说,继续整理着自己的邮箱,忽然看见一封新邮件,从地址上看竟然是美国。 美国来的邮件?! 子矜的手开始颤抖,一定是他!她看了看日期,是一个小时间前才传过来的,题目是:一切谜底在这里揭晓。 子矜几乎不敢再点下去,三个月来,她日盼夜盼这个原因,而这一切真实地呈现在自己眼前时,她又没有勇气看了,难道真要看到鲜血淋淋的场面,真要死得明白透彻,才算是真的结果?! “怎么了?”沙发上的何小敏感觉到她的不对,起身走了过来,“你在看什么?” “一封邮件,是从美国来的。”子矜回答。 “什么?”何小敏呆在那里,“那还不快打开来看。” “我不敢。” “真是的!”何小敏不满地拖过鼠标,“也不知道你与别人吵架时的勇气都做什么去了?不就是一个庄桥嘛,至于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倒要看看他都写了什么,记住,不管他写什么都不要再相信他。他就是一个骗子、懦夫!你瞧他现在把你整得身败名裂,什么玩意!” 鼠标飞快地动着,一个页面又一个页面地展开,子矜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忽然面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四周沉寂在黑暗之中。良久,何小敏怒骂:“靠!又停电!这是本月第三次停电了,电业局是做什么吃的?” 远在大洋彼岸,一间华丽的咖啡间里,两位华裔年轻男子面对而坐。 “蓝曦这次总算是挺过来了,成洛,你要抓紧了。”这是一个线条硬朗的男子,瘦削的双颊,直挺的鼻子,还有一张方形的唇,眸色很深,在这样昏黄的地方,你几乎看不见他的神情。 “别说我,你现在怎么样?”郝成洛优雅地端起一杯咖啡。 “我?我一直都很好。”庄桥吮了口咖啡,味道果然很苦,他微皱了下眉头。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回国?”郝成洛笑望着他。 “回国做什么?我想等蓝曦好了以后再回去,我要帮你有所进展。” “呵呵。”郝成洛笑了起来,“别拿蓝曦当理由,你还帮我?帮帮你自己吧,自己的公司都不敢回。我可是问过毕旭阳,岳子矜是个很倔强的人,她分别寻找咱们两个,并且一直在你公寓楼下等你,所以你不敢回去,你不敢面对她。” “是的。”郝成洛很意外地听见他竟然承认了。 “我的确怕她,我怕再见到她我会投降,我怕不能抵抗她的魅力,所以,还是不要见她。” “为什么?” “大哥在天堂里看着我呢。” “庄陆大哥在天堂里看着你受煎熬?” 庄桥斜了他一眼,“你明知道不是的,大哥是因她而死的,她却无动于衷,而我又与她双宿双飞,我还算人?” “你以为呢?本来就不算!”郝成洛有意逗他。 庄桥冷冷斜睇他,“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当然。”他笑,“蓝曦身体好了,我当然高兴,怎么你不高兴?” 庄桥沉下脸不再理会他,这不像一向沉稳的郝成洛的作风,他今天怎么了? “好了。”郝成洛不再笑,伸手拿起桌上的那叠资料,“我这里有一些资料,是关于庄陆大哥的,你要不要看?” “什么?”庄桥不敢置信。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郝成洛郑重道,“这里有一些照片,是有关庄陆大哥的。” 庄桥的眼眸里满是震惊。 “庄陆大哥在五年前和朋友出行,是他的朋友开着车出了车祸。他当时喝醉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车祸已发生了。他们车上的人没有什么事,但是一对过马路的中年夫妇当场被撞死。 “因为当时天黑,路上也没有其他人,庄陆大哥的朋友驱车逃跑了,庄陆大哥却一直记住了那个血腥的场面。因为内疚,他开始查找那对夫妻的资料,最终查到他们有一个女儿还在上大学。” 庄桥手开始颤抖。 “庄陆大哥找到那个女儿,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她的照片,就凭着这张照片去寻找她。可是没有等找到,他也出车祸去逝了。所以,你才能在他遗物里发现那张照片,而那张照片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岳子矜。” 原来如此,庄桥开始翻看里面的资料和照片,翻了几页后,他眼中有雾升起。 原来,她与自己一样的命运,却因为一张照片的差错,误会了这样多。 而这一切,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霍然而起,吓了郝成洛一跳,“你要做什么?” “我去机场。”他转身离开。 郝成洛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开,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微笑,原来像庄桥这样冷面蛇心的人,竟然也有这一天,等这些事忙完之后,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飞机停了下来,毕旭阳站在机场外。 “麻烦你了。”庄桥接过车,先将毕旭阳送回家,接着他驶进了熟悉的一处公寓。 他一路飞奔上楼,心在怦怦地跳,路上他接到了毕旭阳的汇报,那个倔强的小女子还在他的公寓外等他。 电梯打开,他顿时呆在那里。 自己的家门口,一个瘦弱的身影抱着双臂坐在那里,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她竟然就这样一天天地等着他!一瞬间,庄桥感到整个世界都倒塌了,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地离开,可以这样抛下她,可以那样狠心地去报复她,让她失去一切,包括名誉、工作、朋友,种种种种! “子矜。”他走过去,试探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庄桥?”她忽然抬起头,与他对视,“庄桥,你欠我一个解释!” “是的。”庄桥的声音在打颤,可是在这一刻,他不想去掩饰。 “我回来了!”话声未落,脸上猛然一痛,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到他的脸上。 “结婚这样大的事,你也敢当儿戏,你还算个男人吗?”苍白无色的脸上只余下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眼在颤动。 “子矜,你受委屈了。”庄桥伸手过去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对于自己脸上那几道指迹他丝毫不在意。 眼里不争气地浮上雾气,子矜用力地咬着牙,不可以哭,这么多的委屈都挺过去了,没有掉一滴眼泪,现在为什么要哭? “我为什么委屈?”子矜咬着下唇才强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只有这种痛感才让她清醒,近三个月以来,她几乎没有了任何感觉。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面前这个男子! “子矜,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解释,总之一切的错误缘由,全是因为我。因为我一度以为你是我大哥在世时候的女朋友,我奇怪你对大哥去逝的漠然,接近你,我开始只是想了解这一切,后面的发展,是我自己都没有料到。” “是吗?”子矜冷笑,“看来错不在你庄总,只因为我太年轻,太天真,太相信你所说的话、你所做的事,才会进入你的圈套。我真笨呀!”她气得全身颤抖。 “子矜!”他用力地去揽住她的肩膀,不顾她用力的挣扎,不顾她对他的又撕又咬,只是努力地把她抱在怀里。 她忽然咬住他的肩头,她咬得很用力。他全身一颤,肩头巨痛扯着他。她却像疯了,双眼通红,嘴里一丝也不放松,直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到大脑里,她才猛地松口,看着他鲜血淋淋的肩膀,无力地喘息。 见她放弃了抵抗,他再次将她抱入怀中,“要打要骂由着你,只要你不要再生气,不要哭,不要生病。”他在她耳边低语,如同曾经的旖旎,可惜这些已不能让她感动,换来的是眸中的浓烈冰冷。 “那现在为什么回来?因为终于查清楚了我不是你大哥的女朋友,是吗?”她继续冷笑,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是的。”他竟然就这样承认了,不论什么时候,他的行事还是他庄桥特有的风格,“如果你当真是我大哥曾经的女朋友,我就算再爱你,我也不会同你在一起,即使我夜夜思念你,即使我为你曾经一度发疯,我也不会回头。但是谢天谢地,幸亏不是,让我可以回来这样清晰地抱着你,而不是在梦里。” 泪水终于滑落,子矜木然地任他抱着,滚烫的泪落在他受伤的肩头,他微微一颤。 “都说完了?”子矜忽然问,语气依旧平和。 庄桥一颤,心底开始害怕,他抬起头与她对视,“没有,有许多许多话永远永远也说不完。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我为什么要你当我女朋友的秘密,那就是:我爱你!” 多么俗气的三个字呀!好像她等了许久许久了,可是这一瞬间,竟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 这个世间总是要捉弄人,有些东西穷其一生去追求,也追不到,当你不去追的时候,它反而落到你的脚边,而此时,你却不需要了。 “是吗?”子矜微笑,泪珠哧哧滚落,“我太荣幸了,竟然可以让庄总向我说出这三个字。不过,这三个字太重了,还是庄总自己收着吧。”她忽然挣脱他站了起来,她站得太急,以至于差点把庄桥推倒。 “我终于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被判了死刑,现在我很开心。”子矜转身离去。 “子矜!”他冲过去,拦到她的面前,“不要走!” “让开!”子矜脸上是没有一丝表情的冰冷,泪水却还在上面肆意妄为,如此不协调的神情在子矜脸上呈现,激起庄桥内心最深的恐惧。“庄总,我们从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我不希望再能高攀上你,请你远离我。” 庄桥想再拦她,可是他终于还是没有伸出手,眼睁睁地注视着她离开。他转身用头抵着墙,他知道,他这一次丢掉的,只怕是这一生最灿烂的光芒。 泪水从眼中滚落下来,朦胧之中,他似乎看见灰蒙蒙的江面上,亮起的一盏盏希望的灯,耳边还有她温暖的话语:“任何时候,只要你累了,都要记得,有我在这里守候你。” 是的,她一直在等,直到他刚才回来,直到现在他永远地失去她。 不可以! 他惊跳起来,怎么可以再次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他飞快地按电梯,电梯上的红灯显示有人正在上楼,不能再等,他转身冲入楼梯间,二十层的楼,一路冲了下去。 楼下凉风习习,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又冲出大院,街道上路灯闪烁,她却不见了。 他奔向车库,飞快地发动车,冲向那条熟悉的道路。公寓楼下保安正在关电子门,看见庄桥的车伸手拦住。 “我找人。”他急切地说。 “哪号楼的哪一位?”保安问。 “10号楼,八号的岳小姐。” “哦,原来你是找岳小姐,她们早就搬走了。” “什么?”庄桥不敢相信地瞪着保安,“什么时搬走的。” “两个月前,她们忽然搬走了。” “她们为什么要搬走,搬去了哪里?”庄桥几乎快吼出来。 “不知道。” 终章 庄桥心慌意乱地拿出手机,对方留给他的是欠费停机,他明白,这号码是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他茫然望着面前紧紧关上的电子门,忽然感到曾经发生的一切是那样不真切。 “该死!”子矜已把自己的生日号码翻来覆去试了n遍了,她的邮箱一直在提示她,密码错误。自从那晚忽然停电后,她就一直没有弄开这个邮箱,好奇心驱使她想看一看那封有关秘密的邮件写的是什么。 “子矜,有人复印东西。”外面有人喊,子矜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 来这家打字社有几个月了,各种工作已适应,子矜第一次感到轻松,原来打小工有打小工的好处,几乎没有压力的工作,让她倍感轻松。 “复印多少份?”子矜接过需要复印的东西,一怔,竟是星月公司的东西,她吸了口气,“你们星月那么大的公司竟没有一台复印机?” “我们那里停电了。”那个星月公司的年轻男子说,“不然怎么会跑这样远的地方来复印东西。” “哦。”一边复印,子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星月又推出什么新产品没有?” “哪里还有精力推新产品呀。”年轻男子摇了摇头,“公司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子矜愕然。 “市场部总监陈鸿远因为涉及泄露商业机密现在正在审查。”年轻男子摇头。 子矜愣了一下大喜,像陈鸿远这样的人渣早该查了。 星月公司的人离开后,子矜继续寻找她的密码。 想了又想,决定用庄桥的生日号码试试。 如果这个还是不行,子矜就决定放弃了。电脑在缓慢地运行,忽然一闪显示通过,邮箱秘码竟然是他的生日! 隔了这样长时间打开这个邮件,她还是一样的激动,慢慢地点开。 没有标题,只有一个附件,她的手指微颤。 一行字跳了出来。 “我爱你!子矜! “写出上面一行字时我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大哥是在天之灵会不会原谅我,也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发给你。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我想得最多的却只是你,子矜! “我承认,从头到尾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我有意接近你,有意撩拨你,目的只有一个——对你始乱终弃!因为我最初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体会那种无力伤痛,失去心中最重要的人悲伤。因为我不能原谅你对大哥去世的种种漠然态度。 “当我第一次在江边看见你,烛火中你悲伤的样子曾让我很感动。我一度以为你只不善表达自己,把一切压在了心底。可是当我问起来后,才知道,原来你是在为你自己的父母放河灯,而我那早逝的大哥却根本没有被你承认过!我当时只有一个冲动,就是扑上去把你送给大哥,可是我怕这样的疯狂,于是我狠心地把你从车下赶了下去! “可是,过了没多久,当你在外滩为我放飞数百只氢气球,只为求得我开心时,我曾经问过自己,这样真心付出所有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如此无情地对待大哥呢?无数次我站在你的身旁,想劝自己松手,可是当我看到大哥的遗像时,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松手!请原谅我的狠心,因为大哥是我的至亲,你不该如此冷漠地对他! “说得太多了,只怕再说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子矜,我爱你! “但是我不能说出来,我只怕一旦说出来,我会死!我不怕死,只怕我死后,再也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 “如果神给我一分钟的时间让我来爱你,那么我希望这份爱在下一分钟!” 呆呆地坐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它却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这是庄桥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她不知道打这些字的时候,远在美国的他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此时的她,却依旧没有出息地想为这行字流泪! “子矜,有人复印。”外间又有生意来。 一个大男孩拿了一叠东西,看见子矜就愣在了那里。 “要印什么?多少份?”子矜低头用手揉着眼睛。 大男孩盯着她没有说话。 “你做什么呢?印还是不印?”子矜皱起眉头,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难道脸上有什么东西? “姐姐,你是岳子矜吧?”大男孩忽然问。 “你怎么认识我?你是谁?”子矜奇怪地打量他。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大男孩开始拿出手机打电话,“你好,我叫小东,我找到了岳子矜姐姐。对对对,她在临江复印社。喂?喂?人呢?怎么挂了?”大男孩不满地翻看着手机。 “你是什么人?”子矜怒喝,“你在同谁打电话?” “姐姐,你别生气,你瞧!”大男孩拿出手中东西,是一张报纸,上面有一则寻人启事,却只有一句话:“子矜,你在哪里?”旁边有一张照片,笑意灿烂,竟然是自己。 “是你,对不对?姐姐?”大男孩呵呵地笑,“怎么了?姐姐,你哭了?” 泪珠一颗颗地滚落,报纸上面印出一个个水花。玻璃门外,车水马龙,喧嚣之中有一辆银色的跑车正飞驰而来。 身后的音箱里播放出徐誉腾的《等一分钟》。 我在等一分钟 或许下一分钟 看到你闪躲的眼 我不会让伤心的泪挂满你的脸 我在等一分钟 或许下一分钟 能够感觉你也心痛 那一年我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离开的爱人,请你等一分钟,也许一分钟后,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爱人的一个眼神;也许一分钟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失去的将永远不能寻回! 所以,爱人,请你再多等一分钟! 或许在下一分钟 我们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