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我们去浪迹江湖吧》 第1章 算你狠 人间四月芳菲尽。 然而四月的天竺山脉,依旧盛开着绵延十里的桃花,和风轻拂,灿若云霞的桃花花瓣簌簌落下,纷纷扬扬地洒在树下站着的孩童们身上。 这些孩童的年龄皆在六岁至十岁之间,俱身着华服,腰悬香包,手持长剑,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们。 其中,一个身着嫩黄色绣棠棣花纹襦裙,梳着可爱的花苞头,一张小脸又圆又白,五官清雅明媚的小姑娘正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斜倚着树干,静静地看着叽叽喳喳的人群。 她叫棠溪琰,今年六岁,是定北侯府的小郡主。 “欸,你想拜入哪个分堂?” 忽然,她旁边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粉衣女童,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手臂,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毒惑堂。”棠溪琰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接着,她又随口问道:“你呢?” 只见粉衣女童苦恼地皱着小眉头,一脸纠结地道:“我既想去万剑堂,又想去神医堂,唉,好难选啊!” 说到最后,粉衣女童哀嚎一声。 棠溪琰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只听她道:“三岁小孩才做选择,我们都是大孩子了,当然是全都要。” “去双峰吧!” 粉衣女童闻言呵呵一笑:“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棠溪琰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竺门被誉为北离的第二个武学圣地,门下分设五堂,分别是剑术无双的万剑堂,悬壶济世的神医堂,毒惑天下的毒惑堂,打造兵器的炼器堂,以及负责打探消息的罗网。 除此之外,天竺门还设有双峰,乃是凌驾于整个天竺门的最高组织,由暮岩峰和黑岩峰组成,非天赋卓绝之人不可入。 “让让!都让让!本小爷驾到,通通闪开!” 忽然,一道颇为嚣张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所有人闻声回头,就见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岁,眉眼精致,眸若星辰,身穿红色华袍的小少年,迈着张扬的步伐,神色倨傲地朝着棠溪琰的方向走来,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看到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棠溪琰抬手捂着脸,心里默默祈祷: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而事与愿违,红衣小少年停在她的面前,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地道:“喂,棠溪琰,我说你什么意思啊,看到儿时玩伴了,都不打个招呼吗?” 五岁之前,棠溪琰都是随着父母居住在天启城,直到后来定北侯府奉命驻守云川城,这才离开天启北上。 棠溪琰认命地放下手,脸上扬起得体的微笑:“上官鹤,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咦……” 上官鹤嫌弃地撇开眼睛:“你还是别笑了,好假!” 棠溪琰嘴角的笑意秒收,还不忘冲上官鹤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也跑到天竺门来了?” 一般来说,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们都会进入稷下学堂,一是那里有天下第一高手坐镇,二是那里位于北离的国都,天启城,可谓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 上官鹤得意一笑:“因为我不用继承爵位啊。” 上官鹤乃是兵部尚书府的嫡次子,因为是家中幼子,父母颇为溺爱,每次闯祸都会跟在后面兢兢业业地收拾烂摊子,再加上头上又有个长兄顶着,不用继承家业,每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是天启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阿琰,你呢?” “我跟你差不多,我喜欢江湖。”棠溪琰笑眯眯地道。 她才不想去稷下学堂呢,这跟去天启城当质子有什么区别,一点都不潇洒自在。 忽然,一道激动的嗓音插了进来。 “欸,巧了,我跟你们一样,最大的梦想就是浪迹江湖!” 围在一起的三人同时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约莫八九岁,眉心一点红痣,身着窄袖银色云纹锦袍的小少年,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们,见他们看向他,立马小跑过来。 “你是?”上官鹤疑惑地看着他。 “哦。”小少年这才想起他们压根不认识他,连忙抱拳,道:“在下姜承钰,钰人其钰的钰,来自锦城姜家。” 姜家,乃是锦城的一流世家之一,不过,最出名的,还是蜀中唐门。 上官鹤抱拳,语气格外张扬:“通报姓名乃是大事,你记好喽,我是上官鹤,闲云野鹤的鹤,来自天启,我爹,是兵部尚书!” 棠溪琰无语地撇撇嘴,才笑着冲姜承钰抱拳道:“我叫棠溪琰,君子怀琬琰的琰,来自云川定北侯府。” 粉衣女童粲然一笑:“我叫西陵玥,寒冰映瑶玥的玥,来自姑苏。” 姜承钰哈哈大笑两声:“相逢即是有缘,日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嗤~” 一道极为不屑的嗤笑在众人耳边响起,几人纷纷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约莫八九岁,身着黑色绣丹桂纹锦袍,腰间挂着酒壶,双手抱剑的小少年睥了他们一眼。 “没出息的家伙。” 小少年的语气淡淡的,但话里的鄙夷却是藏都藏不住的。 顿时,所有人都不高兴了,任谁无缘无故地被人鄙视,都不会高兴。 性格一向张扬的上官鹤顿时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指着他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黑衣小少年不动如山,淡淡地吐出句:“字面意思。” “好好好!”上官鹤怒极反笑,“那你说说,你多有出息,让我们见识见识。” 棠溪琰率先声援:“就是,让我们看看有多让人五体投地。” 西陵玥虽然没吱声,但明亮的瞳孔中冒出的熊熊怒火,也昭示着她的心情极为不美妙。 姜承钰虽然也不高兴,但他向来性子豁达,并不是很喜欢逞口舌之快。 “哼!那你们可听好喽。” 黑衣小少年下巴微抬,神色傲然:“我夜绯衣来此,只为保家卫国!” 话落,周围的说话声霎时消失了,棠溪琰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貌似,与他比起来,他们确实显得很没出息。 上官鹤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轻哼一声:“算你狠!” 第2章 幻境 就在众人闲谈间,天竺门的山门忽然大开,云雾缭绕间,一条玉石堆砌的阶梯缓缓映入众人的眼帘,直通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有人轻声感叹:“哇,好壮观啊!” “嘘!”他旁边的小女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别说话,接引的人就要来了。” 闻听此言,周围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直至完全消失,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好,等着天竺门的接引人到来。 然而,等了好半晌,也没见个人影,所有人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棠溪琰看着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的玉梯,垂眸思索片刻,抬脚走了过去,站在阶梯前,她试探地伸出一只脚,毫无阻碍地踏上了阶梯,顿时眼睛一亮,她知道了。 “上官鹤,快来!” 她扭头,笑容明媚地冲他招了招手。 “来了!” 上官鹤什么也不问,直接就笑呵呵地小跑过去,和棠溪琰一起踏上阶梯,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登。 其余人见状,先是站在原地观察片刻,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了,这才一窝蜂地涌上阶梯。 上官鹤站在高处,回头看了眼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得意地勾唇轻笑:“一群笨蛋!” 随即又扭头问旁边的棠溪琰,“阿琰,你是怎么发现的?” 棠溪琰抬手撩开贴在脸边的发带,一边往上爬,一边抽空回答:“玉梯都明晃晃地摆在这里了,又没有人来,很显然是想让我们自己爬上去,才会有人来接引我们啊。” 上官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废物!” 倏地,耳边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嘲讽,两人侧眸看去,只见夜绯衣抱着剑,酷酷地站在上官鹤身侧,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淡淡地瞅着他,似笑非笑地补充道:“才爬到这里呢。” 上官鹤哼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反击:“哇喔,你好厉害喔,可我们是第一个爬上来的欸。” 夜绯衣脸色微变:“是棠溪琰发现的,又不是你发现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说完,他一脸嫌弃地撇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你懂个屁啊,我们俩可是青梅竹马,她发现的,就是我发现的!” 说到最后,上官鹤非常骄傲地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那小模样,别提多贱了。 夜绯衣:“……” “我说,你们要不要看看……” 一道弱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斗嘴上头的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身后,就见西陵玥和姜承钰也追上来了,只听西陵玥接着道:“棠溪琰都不见了。” “什么!” “什么!” 斗嘴二人组异口同声地惊呼,回身看去,就见,刚刚还站在旁边的人,眨眼间就不见了。 棠溪琰看着吵架的两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她一步踏出,四周环境骤变,身边的人全都消失了,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森林,仰头望去,全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云雾缭绕,可视范围也只有她一只手臂那么远。 未知的恐惧渐渐袭上心头,她微微屏住呼吸,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她小嘴微张,试探地轻唤了声: “上官鹤。” 然而,空旷的森林除了微渺的回音,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砰砰砰!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这要是出来一个猛兽,她直接玩完了,思及此,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可停留在原地也不是明智之举,故而她强行压下恐惧,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后面发现确实没什么危险后,这才放下恐惧,警惕的继续前行。 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忽浓忽薄的雾,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亦不知走了多远,只能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再说上官鹤等人,当发现棠溪琰不见了的时候,也顾不得吵架了,连忙迈开腿,踏上阶梯,孰料,眼前猛地一花,茫茫大漠风沙扬,烈日当空照前方,上官鹤懵逼地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我不是在爬玉梯吗?这又是哪儿?” 算了,还是找阿琰要紧,说不定阿琰就在前面呢。 想罢,他抬脚踩在热浪滚滚的黄沙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伴着烈日前行。 黄沙漫漫无人影,上官鹤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大口喘气,他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抬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自言自语地说道:“还好太阳没那么晒了。” “杀!杀!杀!” 夜绯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战场,如猛兽般的嘶吼声响彻长空,让他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他目光凶狠地看着对面的南诀军队,拔出剑,大吼一声“杀!”,也跟着冲了上去。 无止尽的厮杀,满地的断臂残肢,黄色的土地被鲜血染红,血色的残阳下,唯有夜绯衣拄着剑,孑然而立。 “叮咚~叮咚~“ 潺潺清泉飞溅而下,轻轻地拍打在石头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西陵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朝前走去,她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反正饿了就去河里抓鱼,山上打猎,累了就随便找棵树睡一觉,不想走了就停下歇歇,看看大河山川,想走了,就继续走。 西陵玥脱下鞋袜,挽起裤腿,拔出手里的剑,站在水中,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等待最佳的时机。 “哗~” 一声轻响,西陵玥手中的剑猛地扎入水中,下一秒,举起手中的剑,一尾肥美的鱼正插在剑身上。 “哈哈哈,有口福了!” 西陵玥朗声大笑起来,兴致勃勃地找来柴火生火烤鱼,随后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不少的瓶瓶罐罐洒在鱼身上,勾人的芳香弥漫开来。 吃饱喝足,西陵玥继续前行,一步踏出,潺潺溪流化作巍巍高山,她挑了挑眉,脚下不停,迎着心中的方向,继续前行。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姜承钰先是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春日盛景,花繁叶茂,葳蕤生香,蝴蝶嬉戏流连,偶有小兽悠闲走过,看到来人,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朝他凑过来,轻轻耸动鼻尖,嗅着闯入者的气息。 毛茸茸的小兽让姜承钰的一颗心软得直冒泡,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抬手摸了摸小兽的脑袋,小兽微微扬起脸,一脸享受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乖!” 姜承钰脸上扬起温柔的笑容,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捞起小兽,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兽光滑柔软的绒毛。 日渐西斜,小兽轻轻挣脱他的手,抖了抖小身子,随后后腿一蹬,身姿轻盈地落在地上,缓缓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蓦地,小兽回头,望着身后含笑凝视着它的小少年,小少年抬起手挥了挥,笑着道:“再见。” “吱吱~” 小兽回应两声,扭头朝着日落的方向,小跑着离去。 第3章 抽签拜师 清风拂山间,迷雾消散,棠溪琰站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前方。 只见高耸入云的山峰仿佛被刀劈成的两半,光滑陡峭,每一边,都分别坐落着三座风格不一的院子。 棠溪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她猜错了? 殊不知,此时正有七个人影躲在云层后,悄悄地看着她。 “哟,这小丫头不错呀,居然还是第一个爬上来的。” 开口说话的人长着一张非常显嫩的娃娃脸,乍眼一瞧,仿佛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此人正是暮岩峰的五师叔,无痕。 闻言,一个身穿雪白衣袍,手持折扇,玉冠束发,长发飘飘的中年美男子也跟着开了口:“也不知道,谁与我有缘。” 无痕无语地瞅了眼凹造型的无殇:“我说老三,你就不能把你的扇子收一收吗?” 无殇唇角微勾,斜眼瞅着无痕:“我这样,不够仙吗?” 说完,还冲他挤眉弄眼。 无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吐出两个字:“做作!” 一旁一个须发皆白,气质稳重的老者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复又看向身旁的少年道:“珉谦,一会儿你出去接引师弟师妹们。” 少年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温声道:“是,师父。”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大汗,身穿红衣的小少年走了出来,当他看到站在那里发愣的棠溪琰时,眼中惊喜一闪而过。 “阿琰,总算是找到你了。” 棠溪琰转身看向累得跟条狗似的上官鹤,忍不住产生怀疑,迷雾森林虽然很大,但也不至于累成这样吧? 下一秒,就听上官鹤喋喋不休地抱怨道:“阿琰,你是不知道,顶着烈日徒步走在茫茫大漠上,有多晒,有多累,我现在又累又饿又渴又困。” 棠溪琰微微蹙眉:“你走的是沙漠?” 难不成,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 上官鹤察觉到不对,他抬起酸痛的脚,挪到棠溪琰身边,好奇地问:“难不成,你的不是沙漠?” 棠溪琰摇了摇头:“我走的是迷雾森林。” “嗨,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一道甜美欢快的声音在两人身侧响起,紧接着,西陵玥单手拿着长剑,扛在肩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看到她这副轻松悠闲的样子,上官鹤深深地嫉妒了。 “你走的是什么?” “大河山川。” 说完,她偏头看了眼碎发紧紧贴在脸上的上官鹤,幸灾乐祸地笑道:“你看上去很累啊,你的路,一定不好走吧。” 从上官鹤开口问她走的是什么路时,她就已经猜到,可能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了。 上官鹤气闷,没再搭理她。 紧接着,夜绯衣也被送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剑,先是迷茫地环顾四周,等看到棠溪琰他们时,愣愣地开口问:“南诀敌军呢?” 上官鹤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只是幻境而已。” 说罢,他咂了咂舌,这得做梦都想上战场吧。 等到姜承钰一出来,上官鹤立马跳过去问:“姜承钰,你走的是什么路?” 姜承钰眉开眼笑地回道:“春暖花开。” 上官鹤:“……” 所以,就他的路最难走呗。 “呵。” 一道温和的轻笑声自云雾中传来,下一秒,云雾散开,一位大约十三四岁,身穿月白色云纹锦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只听他温声笑道:“各位师弟师妹,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大师兄,何珉谦,欢迎你们来到双峰。” “双……双峰?”西陵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线都有些微微发抖。 上官鹤激动地扯住棠溪琰的衣袖,神情恍恍惚惚,他吞了吞唾沫,压低声音喃喃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棠溪琰看也不看他,直接伸手掐住他的胳膊,狠狠一拧。 “嗷……” 上官鹤惨叫一声,却双眼锃亮,双峰啊,那可是无数人都梦寐以求的双峰啊。 从今日起,他就是未来的武林高手了。 这一刻,他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何珉谦摇头失笑,从衣袖里掏出五支签,递向他们:“都来抽签吧。” 姜承钰有些傻眼:“抽,签?” 抽签干嘛? 何珉谦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解释道:“我们双峰不以拜入师门的先后论排行,而是拜入哪一脉,你就排第几,比如我拜入第一脉,那便是你们的大师兄。” “至于你们拜入哪一脉,全看你们抽到哪支签了。” 哗啦…… 众人皆傻眼,只觉得双峰神秘高大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拜师不应该师父出面,看中谁就询问意见,然后徒弟也愿意,双方欢天喜地的成为师徒吗? 怎么双峰拜师如此…… 如此的随意呢? 五人面面相觑。 如果是靠手气抽签的话,那就意味着先到先得! 想明白的众人眼神瞬间变了,一窝蜂地涌向何珉谦,发誓定要抢到一支好签,绝不能喊比自己小的人师兄师姐! 棠溪琰看着面目狰狞的几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脚下一动,踏出玄妙的步法,很快就一马当先,抢下了第一支签。 然而,当她看到签上的数字时,瞬间裂开了。 其余人见状,也顾不得打架了,赶紧冲上前抢签。 “哈哈哈,我是第二脉,各位,快叫我二师姐!” 西陵玥看到上面的数字后,高兴得原地蹦了两下,志得意满地小手一挥,大声嚷道。 “切~”上官鹤冲她甩了甩衣袖,看了眼自己的排行,咧嘴一笑:“第三脉。” 说完,他又探头看向夜绯衣手里的签,顿时笑得更得意了。 “来来来,四师弟,叫一声三师兄来听听。” 夜绯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滚!” 姜承钰默默地瞅了眼他的签,又默默地抬头看向一脸郁闷的棠溪琰,忽然笑了。 “小师妹,恭喜恭喜呀。” 第4章 顺应本心 空气静了下来,随即便爆发出巨大的爆笑声,声音嘹亮,冲破云霄。 “哈哈哈,阿琰,你跑得那么快,结果抢到的,居然还是最小的。” 上官鹤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还贱兮兮地走过去,一只手搭在棠溪琰的肩膀上:“小师妹,来,叫声三师兄,声音小也没关系,我耳朵贼好使。” 棠溪琰侧眸看他,勾唇冷笑:“我就要叫你上官鹤!” 说完,还不服气地冲上官鹤吐舌头:“略略略……” 见状,又是一阵更大的爆笑声响起,就连温和沉稳的何珉谦都忍不住微微弯唇一笑。 师弟师妹们都很有活力啊,以后啊,这双峰,怕是要热闹起来喽。 “咳咳……” 一道苍老的轻咳声响起,所有人都收敛笑容,循声望去。 只见云雾散开,走出来六个人,领头的是个须发皆白,沉稳淡定,看上去仙气飘飘的老者,他便是暮岩峰的大长老无尘。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唯一的女长老,明明面若芙蓉,却俏脸含霜,眼风一扫,顿时只觉得空气都凉嗖嗖的了,此人乃是黑岩峰的二长老无忧。 在她旁边,则是风度翩翩的中年美大叔无殇,与他精致完美的形象完全相反的,是他旁边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腰间还挂着酒壶的四长老,无羡。 但当众人看到面容稚嫩,一头白发的娃娃脸长老时,顿时都惊了,难不成,双峰还有长生不老之术? 走在最边上的,就是暮岩峰的六长老,无琊。此人白发飘飘,面上却干净整洁,也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若不是那双眼睛带着世事的沧桑,可能,还真让人以为他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大长老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站在何珉谦旁边,其他的人都走向各自的徒弟。 二长老淡淡地打量着西陵玥,片刻后,眼神略微温和下来:“你跟我走吧。” 话罢,直接拎起她就飞走了,西陵玥吊在半空中,愣了片刻,才害怕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无忧额角青筋跳了跳,轻声呵斥道:“闭嘴!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尖叫声戛然而止,西陵玥害怕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下面看去,映入眼帘的全是被云雾覆盖的山峰,高耸入云,山谷颇深,这摔下去,不是稀碎,就是肉饼吧? 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抬手捂着嘴,生怕叫出声来,被师父丢下去。 她心里默默地咬着小手绢,泪流满面。 呜呜呜,师父也太凶残了吧…… 无忧见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虽然长得很可爱,但是小孩子真的很聒噪欸。 无忧苦恼地皱起秀气的眉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收徒呢。 “粗鲁,实在是粗鲁。” 无殇摇头晃脑地用扇子指着无忧的背影批判了句,这才转身对着上官鹤笑得一脸和善:“小徒儿,跟师父回去吧。” 上官鹤点点头:“好。” 然而,当他看到师父那跟尺子量出来的步伐以后,有些生无可恋地问:“师父,我们真的要走这么慢吗?” 无殇语气温和,却振振有词:“作为高手,就要有高手的风范,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然啊,看上去很掉价的。”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无羡:“你看他,打眼一瞧,像高手吗?” 上官鹤诚实地摇摇头:“不像。” 随后他又仔细地瞧了瞧无羡,回过头来跟自家师父对比了下,确实是自家师父看上去更有高人风范呢。 他瞬间悟了,对无殇认真地承诺道:“师父放心,徒儿日后定时时刻刻注意形象,不坠师父威名!” 无殇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不远处的无羡看到他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就来气,他转身看着夜绯衣,谆谆教诲道:“绯衣啊,你可千万别学你三师叔,走哪都端着,累得慌,我们第四脉,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夜绯衣一副受教地样子道:“徒儿明白了。” 无羡满意地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嗯,乖徒儿,随师父回去吧。” 话罢,无羡拉起夜绯衣的小手,足尖一点,几个纵跃间就消失不见了。 无痕转身看了眼下面稍矮的山峰,当他看到袅袅炊烟升起时,顿时眼睛一亮。 “小钰钰,师父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他一个闪身上前,一把拎起一脸懵逼的姜承钰,说了声“走起!”,人便消失不见了。 棠溪琰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满是惊奇地黏在无痕身上,等到人消失不见了,才扭头好奇地问无琊。 “师父,为什么五师伯如此年轻?” 她看其他几位师伯,包括她的师父,年纪看上去也都不小了,就算是五师伯入门再晚,也不可能才入门十来年吧。 无琊哈哈一笑,朝无痕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如你所见,都是贪吃惹的祸。” 对上小徒弟满是求知欲的眸子时,他眼中笑意加深:“他以前出去历练时,不小心误食了驻颜果,驻颜果可以使人容颜永驻。” 棠溪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无琊转身抬脚,当他看到徒弟的小短腿时,又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来。 棠溪琰屁颠屁颠地跟在师父旁边,扬着圆圆的小脸问道:“师父,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无琊低头看着小徒弟天真明媚的样子,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担忧。 重重迷雾,不识前路啊。 他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师父要教你的第一课,便是顺应本心。” 棠溪琰不解地歪着头,重复地念了一遍:“顺应本心?” “是啊,日后当你踌躇不前时,你就问问自己的心,它的选择,是什么。” 棠溪琰歪着头思考了下,尝试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就像我喜欢江湖,所以选择了天竺门,而不是稷下学堂,是吗?” 无琊赞赏地点点头:“嗯,是的。” 何珉谦看着小师妹离开的背影,满脸担忧,他抬头看向师父,想要寻求心中的答案。 “师父,小师妹她……” “珉谦。” 无尘笑着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只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句:“未来如何,全凭她一念之间。” 第5章 一剑入逍遥 太安十五年秋,金桂飘香,高耸入云的山峰云雾缭绕,隐约间,葳蕤碎金在阳光下金丝跳跃,看上去颇有一副仙家气象。 棠溪琰打开房门,手握扶桑剑走到屋檐下,扬起脸看着漫天落花。 山中修行无岁月,转眼间,她拜入双峰,已经八年了。 八年过去,是时候下山去找大师兄了。 想到与大师兄的约定,她眼帘微含,一抹坚定飞快地闪过。 她足尖轻点,踏风飞跃,落在演武场的擂台上。 “双峰第六脉弟子棠溪琰问剑太上六长老无琊!” 经内力加持过的声音传遍整个天竺门,所有弟子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纷纷赶往双峰。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要知道,天竺门五堂的弟子平时根本没有机会上双峰,唯有双峰弟子问剑下山之际,他们才有机会去揭开双峰神秘的面纱。 在屋内打坐的无琊闻言,缓缓睁开眼睛,拿起许久未用的碎光剑,同样出现在了擂台上。 他看着面前已经长大了许多的少女,露出欣慰的笑容:“时机已经到了吗?” 棠溪琰此时战意满满:“还请师父赐剑!” 无琊拔出碎光,左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拂过剑脊,顿时,狂风大作,剑身电光闪烁,天空中也聚拢厚重的黑云,银白色的雷电在云层中酝酿游走。 “此乃我的成名剑法,御雷剑诀。” 唰! 扶桑出鞘,风起云涌,湛然清光覆于剑身,宝剑发出铮铮清鸣,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瞬间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少女红唇轻启,眉眼飞扬:“万物因果循环,生死相依,皆在一念之间。” “故,我有一剑,名一念万物生!” “请师父,试之!” 话落,长剑翻转于腕间,搅动风云,一柄巨大无比的青色剑影悬于后方,带着延绵不绝的生机,一往无前的气势,悍然撕破长空,袭向无琊。 这一剑,威势已经超过了自在地境,直逼逍遥天境。 无琊赞赏地点点头,轻喝一声:“去!” 雷龙咆哮一声,山呼海啸般迎上青色剑影,无琊这一剑,完全压过了少女这一剑的气势,剑意被破后,棠溪琰被打落在地。 无琊收了剑,看向摔下擂台的少女,“让我看看,你的至强一剑。” 倒在地上的棠溪琰单手撑地,重新飞回擂台上,跃跃欲试。 “那徒儿,便献丑了。” 话罢,棠溪琰手中的扶桑划出玄妙的弧度,嗡鸣声此起彼伏,只见,在场众人手中的长剑都开始躁动起来,颤鸣不止。 不明所以的弟子们纷纷大惊:“我的剑怎么了?” 而有所猜测的宗主以及长老们,纷纷脸色微变。 空中,响起少女清越的嗓音:“天下万剑,听我号令,宗远功长,万剑归宗!” 嗖嗖嗖…… 无数的剑挣脱剑鞘,带着锋锐的剑意,如百川汇海般涌向少女,绕着她上下飞舞。 望着这恢弘大气的一剑,无琊朗声笑道:“大善,只待你真正明白你的心之所向,便是你证道剑仙之时!” 说罢,无琊丢掉手中的剑,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划出一个玄之又玄的弧度,簌簌飘落的桂花猛地一滞,刹那间,天地风云静止,唯有那落花化为的剑凌空呼啸,只听他缓声道:“风,花,雪,月,皆可为剑,这,才是真正的万剑归宗!” 接着,他剑指一点:“去!” 棠溪琰瞳孔微缩,长剑用力一划,大喝一声:“剑去!” 剑招相撞,发出如猛兽嘶吼般的轰鸣声,无数剑气在空中乱飞,撞击着四周的建筑和花草树木,围观的众人都被震撼到了。 夜绯衣仰头,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的两道身影,不知为何眼眶微微发红:“这,就是剑仙的力量吗?” 西陵玥愣愣地说道:“我要赶紧修炼,早日问剑下山。” 上官鹤依旧穿着张扬的红袍,眉眼傲然道:“等我问剑之时,定要比阿琰的声势还要浩大。” 姜承钰默默地瞅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平淡:“可你打不过小师妹。” 换句话说,永远不可能比小师妹还威风。 上官鹤:“……” 他扭头朝姜承钰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双峰的几位长老,以及天竺门的掌门、长老们也微微出神,本以为何珉谦的天赋已经很高了,没想到,棠溪琰的天赋更高。 要知道,何珉谦是在五年前问剑下的山,而她,年仅十四岁,就已经开始问剑下山了。 这江湖,终究是少年人的江湖啊。 底下的人或唏嘘,或羡慕,顶上的人,却在苦苦支撑。 虽说万剑归宗极强,但是她与师父的境界相差太大,这种差距让她犹如蚍蜉撼树,一招一式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棠溪琰怒吼一声:“破!” 只见,已经出现倾颓之势的万剑归宗突然被加强,隐隐有了与落英万剑分庭抗礼之势。 见状,无忧脸上的冰霜微破,美丽的芙蓉面上满是错愕。 “逍遥天境?小六竟然入了逍遥天境!” 不多时,空中传来无琊的朗笑声:“哈哈哈,大师兄,以前你总说,珉谦是双峰的骄傲,如今,我的徒儿不过十四岁之龄,便一剑入了逍遥,这骄傲,合该是我们阿琰的!” 无尘哑然失笑,同样朗声回道:“小师弟所言在理!” 周围的弟子们闻言,纷纷骄傲地挺起胸膛,这可是他们的小师叔,他们天竺门的小师叔! 这不比,那北离八公子厉害? 半空中,棠溪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她心中苦笑,剑仙果然是剑仙。 念头闪过不过须臾,落英万剑就霸道的撕开了她的防御,整个人都被悍然掀飞,底下的西陵玥见状,一个闪身上前,接住了棠溪琰。 剑意散去,清风拂面,天上云卷云舒。 无琊捡起地上的剑,抬脚朝自己的院落而去,缤纷的落英渐渐模糊了他的背影。 棠溪琰心里一酸,忍不住喊道:“师父!” 然而,无琊脚下不停,清风卷起悠然的落花,携来他缥缈的声音。 “人生多是聚少离多,道别就不必了,阿琰,下山去吧,记住,顺应本心。” 棠溪琰跪在地上,朝着无琊离开的方向郑重地磕了个头。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周围围观的弟子们也纷纷散去,现场只有棠溪琰以及她的师兄师姐们留下来了。 棠溪琰眼里噙着泪,扯起嘴角朝他们笑了笑:“师兄师姐们,好好修炼,早日下山来找我和大师兄。” 上官鹤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逼退眼里的热意,剑眉微扬,故作洒脱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等我半年,半年后,我们江湖再见!” 夜绯衣双手抱剑,脸上的冷意褪去,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希望我们,能在南境重逢。” 姜承钰拍了拍夜绯衣的肩膀,吊儿郎当地道:“我和老四,一起在南境等你。” 悲伤的气氛一瞬间就被两人的话冲散了,西陵玥噗嗤轻笑,提议道。 “既如此,不如,我们就定下一年之约,一年之后,我们,南境再见!” 棠溪琰点点头:“好!” 五人相视一笑,棠溪琰转身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之后,四人才收回视线。 “你们先慢慢看吧,我要去修炼了。” 话音未落,上官鹤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去,老三这是被小师妹刺激到了啊!”姜承钰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鹤火烧屁股似的背影,调侃道。 西陵玥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青梅走了,竹马自然是要去追的。” 夜绯衣无语地瞥了眼西陵玥,淡淡地补上一刀:“你的好姐妹走了,你不急?” 姜承钰单手搭在夜绯衣的肩上,再次补上一刀:“看来呀,这闺蜜不如竹马呀。” 西陵玥:“……” 第6章 喜从何来 骤雨初至,雨雾蒙蒙。 棠溪琰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长街尽头,默默地看着空寂无人的龙首街,清冷的微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更添三分寂寥。 这怎么跟传说中的柴桑城不太一样啊。 是因为下雨了么? 念头一闪而过,慕名而来的少女朝着街上迈出一步,前方顿时有数不清的气息扑面而来,或打探或威慑,似乎对她这个外来人,不太友好啊。 少女唇畔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纯澈澄净的杏眸饶有兴味地看着满街的摊贩。 卖肉的屠夫,绣鞋的老太,目光痴迷地望着不远处摆摊的包子小西施的卖油郎,以及两位缓缓走入酒肆的少年。 少女微微仰脸,酒肆的名字很有意思,东归。 颇为适合她这种远行而来的客人。 她微微一笑,抬脚踏进酒肆,就听青色云纹锦袍的少年说道:“西南道近日有一件大事,而且是个大喜事,按照我的计划,以我这一手酿酒术,可以先成为柴桑城第一酿酒师……” 有一件大喜事? 棠溪琰杏眸微转,目光落在散落在地的桌子上,“请问,现在还卖酒吗?” 正在闲聊的两个少年猛地转过身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蓝衫少女,粗布麻衣的少年更是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呈保护姿态站在锦衣少年面前。 此人看着面容稚嫩,却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实力定然不俗! 见状,棠溪琰也不恼,只笑着重复了遍:“请问现在还卖酒吗?” 确认了她真的是来买酒的,锦衣少年连忙站了出来,热情地回道:“还卖的。” 说着,他又抬手指着墙上,“这是酒谱,姑娘可以看看,想要喝什么酒?” 棠溪琰抬眸望去,酒谱就挂在墙上。 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 十二盏酒,一盏二十两。 她的目光重新落到锦衣少年身上,“就桑落吧。” 桑落酒,六月初六桑葚熟落之后制曲,九月初九桑叶落时用曲和水酿制,酿成后封存,经过叶落枝枯之秋冬,到来年桑葚成熟时再开封,清香纯正,入口绵柔,刚好适合女子饮用。 更重要的是,名字很好听。 悬食同枯枝之年,排干桑落之辰。 锦衣少年爽快地去酒窖取酒了,少女泰然自若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对粗布麻衣少年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颇有趣味地看着对面的屠夫手起刀落地剁筒骨。 屠夫抬起头,面目凶狠地看着直勾勾地打量他的少女,“咚”的一声用力剁开筒骨,杀意腾腾。 恰逢此时,锦衣少年端着酒盏回来,“桑落虽然入口绵甜,但却有几分后劲儿,姑娘可是善饮之人?” 少女灿然一笑,红唇微掀:“酒量尚可。” 虽不是千杯不醉,但也不会一喝就倒。 纤指端起酒盏,少女低头轻嗅着清甜的酒香,眸中亮起一丝星光,轻轻浅抿了一口,秀眉微微扬起,赞了句:“好酒!” “是吧?”锦衣少年郎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七岁那年第一次喝酒,九岁开始拜了八个师父学酿酒,如今酿酒八载,我的酒虽然还算不上绝品,但是也足以胜过寻常酒无数了。” “那便再来一盏般若吧。”少女拿出四十两,“多的可喝不起了,我没那么多银子。” 锦衣少年郎愣了下,随后看向她的衣着打扮,少女一袭湖蓝色散花水雾绿草广袖流仙裙,用以束发的银杏发冠虽不是黄金万两,却也价值千金,耳上悬着的东珠耳坠、腰间挂着的白色玲珑玉佩,无一不是精品,价值不菲。 这样的人,跟他讲没钱? 像是猜出了他的困惑,少女扬唇露出一个略显窘迫的微笑:“初次下山,身上没带多少银子。” 锦衣少年郎看着少女微红的脸,挠了挠头,没再追问下去,“姑娘既同是好酒之人,那我便再赠姑娘一盏元正,正适合像你这样远行的客人。” 棠溪琰正要含笑致谢,忽然,天黑了。 锦衣少年郎拍了拍粗布麻衣少年的肩膀,疑惑地问:“司空长风,天怎么突然变黑了?” 棠溪琰眉眼弯弯,一双圆溜溜的杏眸弯成两个可爱的月牙儿,俏皮地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她站起身,一手抓着一人的肩膀,足尖轻点,踏风而行,街上的众人只觉一缕清风拂过,须臾间,三人便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角落围观。 只见,暗沉沉的天空下,银丝微光流转,身姿高大颀长的黑衣男子手持一把黑伞,足尖轻轻点在银丝上,漾开涟涟水纹,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几个腾挪间,人就进了顾家大宅。 见到这一幕,锦衣少年害怕地瞪大了眼睛,却也清楚现在的处境,只敢小声地叫喊:“鬼呀!” 司空长风连忙捂住少年的嘴,叮嘱他别出声。 棠溪琰没有理会两人的互动,一双清透澄净的杏眸满是好奇地看着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 都说暗河慕家极擅诡道秘术,这突如其来的黑夜,鬼魅翩然的身法,此人定是来自暗河,就是不知,是暗河的哪一位了。 里面的人似乎没谈拢,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打起来了,声势浩大,光在墙角下听,都觉得热血沸腾。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顾府门口挂着的白色灯笼,上面写着硕大的“奠”字,棠溪琰微微眨眸,小声地问道:“不是说西南道有大喜事吗?我怎么瞧着,不大喜庆啊。” 司空长风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家大宅的方向,同样小声地解释:“前几日,顾家大公子顾洛离忽然暴毙,连尸首都不能落叶归根,据说,是染病死的。”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这喜,又从何而来?” 话音未落,浓稠的黑雾渐渐散去,天又亮了。 司空长风忍了忍,最终还是提醒道:“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锦衣少年率先点头:“好。” 还不忘回头看向少女,“姑娘,我们走。” 棠溪琰冲锦衣少年弯眸一笑,三人刚走没几步,前方骤然出现一团黑雾,黑雾散去,执伞的黑衣少年蓦然出现在前方,单手负于身后,背对着他们而立。 锦衣少年和司空长风一惊,连忙拉着棠溪琰转身就跑,孰料,背后也有两个女子拦路,两人的打扮都异于常人,其中一个,还是满头雪发。 “哦……”锦衣少年被吓得惊呼出声。 “嗨,好可惜啊,跑不了了。” 棠溪琰耸了耸肩,嘴里说着可惜,那双清盈如玉的杏眸里却盛满了星光点点。 第7章 你的名字呢 黑衣男子缓缓转身看向已经转回来的三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少女略显稚嫩的脸上,薄唇微掀,淡淡的声音拂过众人的耳畔。 “我看姑娘似乎并不遗憾。” “呀,被你看出来了。”棠溪琰故作惊讶地挑挑眉,目光落在黑衣男子清冷而又俊秀的脸上,清润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惊艳。 “都说暗河是地狱里的恶鬼,倒是没想到,你这只鬼,长得还挺俊俏。” 司空长风和锦衣少年汗颜地扶了扶额,颇为无语地对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调戏人家。 少女的眼中没有轻浮、痴迷、情动,只有欣赏,纯粹十足的欣赏。 黑衣男子嘴角勾了勾,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姑娘谬赞了,我观姑娘气息浑厚,不似寻常之人,可偏偏姑娘瞧着面生,敢问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西南道顾、晏两家联姻,搅入其中的势力鱼龙混杂,却暂时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然而这个少女的出现,隐隐有打破平衡的趋势,就是不知,她的来意对暗河来说,是好是坏。 孰料,对面的少女嫣然一笑,缓缓拔出手中的长剑,战意盎然地说道:“想知道啊,那就打一架吧!” 接着,少女又偏头对身旁的两位少年快速说了句,“你们找个地方躲好。” 说完,还不等两人回应,她就提剑冲了上去,锋锐的剑尖割裂雨幕,铮铮剑鸣迎着弧形的剑意袭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依旧冷冷的,从容不迫地转动伞柄,旋身腾空避开剑意,滴落在伞面上的雨珠汇成晶莹剔透的珠帘,飞溅四方。 棠溪琰手中的剑顺势改变方向追了上去,身姿翩然如风,手腕翻转间,银光剑影快如闪电,令人眼花缭乱,黑衣男子的身形同样极快,风乍起,一黑一蓝两道身影化作道道残影,腾挪跳跃,快得下方观战的人根本看不清两人究竟在哪里,唯有空气中时不时响起的清脆碰撞声,依稀间能让人辨清位置。 司空长风聚精会神地看着上方打斗的两人,声音在哪响起,他的目光就迅速地移向哪里,这种级别的对战,对目前的他来说,至关重要。 锦衣少年见状,好奇地问:“你能看清?” “不能。” 接着,司空长风勾唇一笑,“但受益匪浅。”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但,当两个都以速度见长的人碰到一起,谁能更胜一筹,犹未可知。 这种棋逢对手的酣战,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砰…… 剑锋与伞面一触即分,两道翩若惊鸿的身影重新映入众人的眼帘,细瞧之下,还能发现黑衣男子的袖口,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棠溪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挽了两个剑花,抬眸看向落在屋顶上的黑衣男子,似笑非笑,“阁下不是来试探我的吗?怎么不出全力呢。” 黑衣男子微微含眸,看着下方气定神闲的少女,淡淡地反问了句:“姑娘不也未用全力吗?” 棠溪琰唇畔漾起浅浅的弧度,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 “都说北离有两大武学圣地,一是稷下学堂,二是双峰。与稷下学堂的入世不同,双峰弟子唯有问剑成功,方能下山,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实力,想必,是刚刚问剑下山的双峰弟子吧。” 不出意外的话,问剑成功的人,都是逍遥天境的实力。 是个劲敌! “双峰第六脉弟子,棠溪琰。” 少女动作利落地把剑插回剑鞘,笑盈盈地又说了句,“礼尚往来,你的名字呢。”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我叫苏暮雨。” “苏暮雨。” 少女红唇微微翕动,轻声呢喃了一遍,脸上顿时绽开灿烂的笑容,清润的杏眸里盛满澄澄笑意,“一个拥有剑意的杀手,你很有趣!” 话罢,少女抬脚离开,两位少年也连忙追了上去,一左一右地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苏暮雨在屋顶上站了片刻,侧眸瞥了眼少女远去的背影,身形一闪,便已消失不见了。 八年前,双峰再次收徒的消息,竟是真的! 锦衣少年又是惊讶,又是欣喜,“你真的是双峰的弟子啊?” 棠溪琰笑眯眯地回道:“如假包换。” “难怪你出现在酒肆时,我完全察觉不到你的气息,如此一来,那便说得通了。” 司空长风看向少女流畅又柔和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战意,“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会比你,更强!” “那我,预祝你成功。”棠溪琰偏头看向司空长风,由衷地祝福道。 “对了,小老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棠溪琰猛地想起此事,又偏头看向另一边的锦衣少年。 “我叫白东君。” 三人回到酒肆,白东君随意地把伞丢在角落里,司空长风有样学样,蓑衣和帽子也随意地丢了上去。 棠溪琰收拢伞骨,站在屋檐下,轻轻地抖去伞上的雨水,雨珠砸落在湿漉漉的青石上,轻和着绵绵细雨,奏成一曲千古绝唱。 “真热闹啊。” 少女垂首盯着青石上溅起的水花,清盈如玉的杏眸中含着清浅的笑意,细弱的呢喃声破碎地消散在雨声中。 白东君取下腰间的酒壶,微微偏头跟司空长风吐槽道:“我不过就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想要清清白白的卖个酒罢了,结果连命都差点丢了,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说完,抬手就喝了口酒。 “噔噔噔……” 沉闷的脚步声在酒肆里响起,司空长风猛地看去,就见一个黑衣男子手里拎着一坛酒,提剑走了下来。 这是晏家的护卫。 “掌柜的……” 白东君循声看去,嘴里的酒猛地一口喷了出来,“噗,不是吧……” 晏家护卫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缓声道:“小老板,怎么才回来,这是去哪儿了?我还要跟你买酒呢。” “买酒?” 少女清润的嗓音宛若潺潺清泉缓缓淌过耳畔,“那你可能得排在我的后面了,他还欠我两盏酒呢。” 晏家护卫目光紧锁着缓步走来的蓝衣少女,皱着眉头问:“你又是谁?!”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司空长风和白东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浅笑嫣然的少女,双峰弟子都是无名小卒了,那他们算什么啊? 晏家护卫狞笑一声,“管你是谁,今天你们都得死!” 话罢,他将手里的酒坛扔了过来。 司空长风见状,提枪横扫,“砰”的一声酒坛碎裂,澄澈的酒水如珠落玉盘洒向地板,棠溪琰拉着白东君,退到安全的地方,看着司空长风和晏家护卫你来我往的过招。 白东君不解地问:“你不去帮忙吗?” 棠溪琰摆摆手,“小鱼小虾罢了,司空长风搞得定。” 一杆银枪在少年手中舞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打得晏家护卫节节败退。 “以你的枪法,不会是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晏家护卫双目圆瞠,提剑指向对面的少年郎。 司空长风的枪在地上顿了顿,哼笑一声,“巧了,我还真是无名之辈。” 长枪负于身后,司空长风傲然地抬起下巴,缓缓踱步,少年意气风发。 “我从小未见过父母,吃百家饭长大,睡破寺庙而活,未曾有过姓氏,更无人给过姓名,不过生来空空去也空空,也是不错!” 长枪翻转,枪枪虚影划破空气,凛冽的寒光滑过枪尖,直冲晏家护卫的咽喉。 晏家护卫瞳孔微缩,提剑格挡,两人你来我往,腾挪翻转间,司空长风自我介绍道。 “我给自己取姓司空,也愿化作长风,一去不归!” “所以我叫司空长风!” 唳! 清越的鸟鸣骤然响起,司空长风腾空而起,长枪化作振翅的巨鸟,直指被打落在地的晏家护卫,浩大的声势吓得晏家护卫微微后退,神色惶恐。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剔骨刀挡下了势如破竹的一枪,两股磅礴的内力碰撞间,气浪直接将司空长风震退了回去。 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摊贩屠夫。 白东君缓步走到司空长风身边,恍然大悟地开口说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 棠溪琰闲庭信步般踱步到白东君旁边,拍了拍手掌,笑眯眯地发出邀请。 “各位朋友们,来都来了,不妨现个身,出来玩玩?” 第8章 不想被困在天启 “小美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众人循声望去,一片红色的衣角自酒架后面闯入眼帘,紧接着,面容姣好的包子小西施缓步来到屠夫身边站定,双手抱胸,笑盈盈地挑逗少女,“同为女子,献身就免了吧。”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微愣,才反应过来,此献身非彼现身。 “你说得不错。”棠溪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然,你把你的命献给我吧。” “呵!” 包子小西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眼底含着淡淡的轻视,“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还能打得过我们二人联手?!” 说得也是啊,虽然棠溪姑娘是双峰弟子,但毕竟年纪还小,恐怕是挡不住两人联手的。 白东君一脸担忧地看着棠溪琰,轻声问:“棠溪姑娘,你能行吗?” “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 忽然,楼上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另一个晏家护卫恣意潇洒地坐在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下方对峙的两拨人。 一直躺在地上的晏家护卫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起身,有些意外地喊了句,“学正。” 就见,被唤作学正的黑衣男子抬手扶额,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吐槽了句,“真是个难听的名字呀!” 话罢,抬手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来。 最具特色的,当属那头微卷的短发。 “重新认识一下吧。”男子微微晃了晃头,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笑着补充道,“我姓雷!” “雷?哪个雷?” 屠夫微微上前一步,又问了句,“雷家堡的雷?” “欸,也可以这么说。”男子伸出手指指着屠夫,“嘶,虽然雷家堡并不喜欢我这个不听话的子孙吧,但我还是认这个家的。” 看此人行事风格,司空长风心里闪过一个名字,他仰起脸,望着楼上的男子。 “你是,灼墨多言雷梦杀?” 灼墨,多言。 棠溪琰若有所思地看着飞身下来的雷梦杀,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听屠夫客套地打了个招呼,“原来是灼墨公子,久仰。” 雷梦杀双手叉腰,“你久仰什么久仰,你是金口阎罗,我是灼墨多言,你不爱说话,而我一张嘴就能把人给说死,咱俩就不是一路人,你就甭跟我客套,还久仰,反正你们人再多,也打不过我一个,不如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折柳相送,就此别过,哈哈哈哈……” 一阵魔性的笑声自他唇齿间倾泻而出。 棠溪琰三人默默对视一眼,她有些纠结地问道:“这,就是北离八公子之一?”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说这人有趣呢,还是话密得让人难以忍受呢。 司空长风的表情也有些无奈,“对,灼墨,多言。” 他还特意强调了“多言”二字。 白东君神情复杂,一言难尽地“嗯”了一声,“确实是个话痨。” 前方的雷梦杀微微侧身看向三人,温馨提示道:“三位,我听得到喔。” 三人尴尬地轻咳一声,同时抱拳向他致以歉意。 对面的金口阎罗运转内力,杀猪刀在他掌心飞速旋转几圈,“有幸……” 话还没说完,就被雷梦杀出言打断了,他抬手指着金口阎罗,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烦得屠夫眼角嘴角不停地抽搐,直翻白眼,最后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闭嘴!” 话罢,双手将剔骨刀举过头顶,腾空跃起,一刀狠狠劈下,罡风撕裂空气,呼啸而至。 雷梦杀闪身上前,双指轻轻一夹,电光闪烁,嘶鸣的闪电劈碎周围的花瓶桌椅,强大的气浪四散开来,逼得众人连忙抬手挡住迎面袭来的滚滚气浪。 两相对峙间,屠夫手臂再次发力,想要压过雷梦杀,孰料,雷梦杀微微勾唇一笑,飞舞的闪电威力蓦然增强,直接把屠夫震得倒飞出去,撞破门窗,砸在街上,溅起满地落叶灰尘。 他单膝跪地,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抬眸间,晏家护卫和包子小西施也被打了出来。 棠溪琰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跟在雷梦杀后面走了出来,在她身后,是司空长风和白东君。 雷门惊神指,一指三唱,一唱不离,二唱不归,三唱唱惊神。 果然名不虚传! 霸道的闪电与细小微凉的绣花针碰撞,互抵消弭,只见绣鞋的老太屁股底下的凳子不翼而飞,她的姿势却依旧没变,稳如磐石,这一手,瞬间就让众人开了眼。 她的语气略有些得意,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雷梦杀,你确实很厉害,只不过,你一个人,抵得过我们联手吗?” 话音未落,卖油郎、屠夫、包子小西施纷纷向她靠拢,与她并肩而立,呈防御姿势,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雷梦杀。 雷梦杀眼睛微眯,四人联手,确实有些棘手,但,也不是打不过! “谁说他是一个人了?” “谁说是他一个?” 清润的嗓音和清朗的嗓音同时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气氛,雷梦杀先是看了看走到他身旁的棠溪琰,又抬头看向满天的落花。 绣鞋的老太猛地站起身,先是细细地打量着棠溪琰,心里微微一沉,这个人,她看不透。 随即又抬头看向伴着落英,手持一箫,风度翩翩地落在树冠上的雅公子。 公子微微侧眸,嘴角含着清雅的笑意,温声道:“我是清歌公子,洛轩。” 每次出现在人前,不是有雅乐相伴,就是有花瓣落雨,本以为都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 棠溪琰没忍住,抬手拍了拍雷梦杀的肩膀,表情略有些复杂,“你们出场,都是这么的……” 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开口,“独具特色吗?” 雷梦杀笑了笑,“你可以直接说,做作。” 棠溪琰垂首轻笑,点了点头,“行叭。” 雷梦杀和洛轩对视一眼,互相颔了颔首,偏头问棠溪琰,“一起?” 棠溪琰拔出扶桑,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四人,“我和他一起。” “好嘞!” 雷梦杀也不强求,一个闪身来到白东君两人中间,一手抓着一人的肩膀,飞身离去。 屠夫四人正欲去追,棠溪琰长剑一扫,凌厉的剑意直接震退四人,“想追,先问问我手里的剑!” 老太神色凝重地盯着她,沉声问:“你究竟是谁?” 洛轩同样好奇地看着这个半路加入进来的少女。 一个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却隐隐让他感到威胁的少女。 只听少女扬声道:“都说双峰入世,必定名震江湖!” “我,就是双峰第六脉弟子,棠溪琰!” 她的名字一字一顿,语气颇为傲然。 老太四人震惊的与旁边的人左右对视,谁都没有想到,此次西南道魁首之争,双峰的人,竟然也参与进来了。 洛轩微微侧身,看着下方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比起她来自于双峰,她的名字更让他惊诧。 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棠溪琰笑着开口问:“清歌公子,你是要看着我打,还是要与我并肩作战?” 洛轩回过神来,轻轻颔了颔首,“自当并肩作战。” 话罢,他轻盈如燕地落在少女身旁,看向对面。 老太目光沉沉地看着两人,蓦地勾唇哼笑,“幸哉!今日我等能同时瞻仰到双峰弟子和北离八公子的风采,死而无憾!” 话罢,双方同时动手,绣花针灵活穿梭,剔骨刀刀锋凛冽,杀气凛然,掌风猎猎,劈海断浪,以箫化剑,剑气磅礴。 棠溪琰长剑翻飞,重重剑影密不透风地绕着她,挡下时不时飞梭回绕的绣花针。 “铛!” 一声脆响,扶桑重重地砍在剔骨刀上,剑身微微震颤,嗡鸣不止,棠溪琰眼神犀利,勾唇笑道:“之前你体验了雷门的惊神指,现在,你再尝尝我双峰的御雷剑诀吧。” 滋滋滋…… 话音未落,银色电弧已经蔓延上剑身,矫若游龙,蜿蜒游走,刺目的电光让屠夫不由得瞳孔剧缩。 都跟雷电过不去了是吧。 棠溪琰手腕一震,“噼啪噼啪”的声音萦绕耳畔,闪电灵活地一甩尾,屠夫直接被拍飞出去,砸落在地,口吐鲜血,已无再战之力。 然而,雷电余威不减,巨大的光球化作银色的匹缎,铺天盖地地涌向其余三人,三人连忙出手阻挡,却无济于事,雷电悍然撕碎他们的防御,傲娇的一甩尾,把三人都送去了屠夫身边。 洛轩看着面色痛苦的四人,默了默。 棠溪琰高高兴兴地收好剑,冲洛轩喊道:“走吧,他们已经不行了。” 洛轩沉默地跟上少女的步伐,良久,他侧眸看着少女柔和秀美的侧脸,这模样,看上去是真的很温和无害呀。 “姑娘天赋卓绝,当初为何选择去天竺门拜师,而不是选择天下第一的李先生?” 少女撇撇嘴,随手揪了把路边的树叶,“我不喜欢天启城,更不想被困在那里。” 定北侯府战功赫赫,军功不比镇西侯以及当初的军神叶羽差,不然她也不会一出生就被封为安阳郡主。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当年的叶小公子天资聪颖,后继有人的叶羽将军被诬陷谋反,满门抄斩,两大侯府虽远离政治中心,本不该这般安然无恙的度过,只因镇西侯府的小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定北侯府,只有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棠溪琰握着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洛轩闻言,眼帘微垂,挡住眸中微闪的光芒,两人一路无话。 第9章 我被赐婚了? “我要疯!” 棠溪琰和洛轩一只脚刚踏进奚若寺,就看到雷梦杀正抱着一根柱子,额头不轻不重地撞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这是脑子抽抽了? 她扭头看向坐在火堆旁的白东君和司空长风,抬手指着呜呜假哭的雷梦杀,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白东君无辜地耸了耸肩,跟她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雷梦杀之所以暴露身份去救他们两个,就是误以为他们是老七派来支应他的探子,结果救完人后,才发现这是个误会。 棠溪琰沉吟片刻,提出灵魂一问:“探子两个人,我们明明有三个人,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们是探子呢?” 正在撞柱子的雷梦杀动作猛地一顿,还真的认真地思考起来,半晌,他才回了句,“这是个好问题。” “最开始我们去酒肆的时候,就只有这两个小兄弟,谁知道后面再回去,就多了个你,还听你说白东君欠你酒,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没喝到酒,所以才护着他们,方便以后讨债呢。” 说着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欸,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姑娘你是谁呢?” “双峰,棠溪琰。” 雷梦杀双手叉腰,踱步到棠溪琰旁边坐下,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点头说道:“哦,原来姑娘是双峰弟子啊……” 一道灵光在雷梦杀脑中闪过,他猛地扭头看向棠溪琰,眼睛瞪得溜圆,“等等,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白东君面露思索之色:“我记得,定北侯府的小郡主,好像也叫这个名字吧。” 最初得知她是双峰弟子时,心中惊诧无比,把这一茬都给忘了,现在听雷梦杀提起,他才猛地回想起来。 “是我。”棠溪琰淡然地点点头,随后又不解地看向雷梦杀,“你这么激动干嘛?” “哦……”雷梦杀惊呼一声,抬手捂着嘴,“那你岂不是老七的未婚妻?” 棠溪琰:“?” 老七是谁? 未婚妻又是个什么鬼?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棠溪琰蛾眉紧蹙。 司空长风疑惑地问:“姑娘你不知道吗?” 她扫了眼所有人的表情,心脏猛地一滞,又重重地狂跳起来,她强行压住愈发不祥的预感,轻声问:“我该知道什么?” “三年前,圣上下旨,命定北侯府安阳郡主棠溪氏为九皇子妃,待九皇子封王开府,就择日完婚,姑娘你不知道吗?” 白东君疑惑地看着一脸震惊的棠溪琰,不是很明白,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个当事人居然不知道。 轰! 脑中一声惊雷炸响,劈得她头晕目眩,耳中嗡鸣不止,她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甚至,她还被蒙在鼓里。 三年前…… 三年前她还在双峰苦修,完全处于断联阶段,爹娘根本联系不到她,她也无法获知外界的消息。 况且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在民间的热度早就散去了,她连小道消息都无法获取,要不是刚刚雷梦杀提起,恐怕,要等到她玩够了回家后才能知道吧…… 少女的面色苍白如纸,仿佛被狂风骤雨肆虐摧残的纤弱花枝,白东君小心翼翼地瞅着她,柔声问道:“棠溪姑娘,你还好吗?” 棠溪琰呵呵冷笑:“我也要疯了!” 她居然被莫名其妙的赐婚了?! 九皇子是吧,给她等着! 她偏头看向旁边的雷梦杀,眉宇间含着细碎的寒霜,“九皇子在天启城?” “是,是啊。”雷梦杀呆呆地点头。 从见到棠溪琰的第一眼开始,她基本上都是笑嘻嘻的,乍然间变得这么冷冰冰的,还怪吓人的。 棠溪琰冷哼一声:“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天启。” 她倒是要去会会这个九皇子,最好烦死他,让他主动请旨退婚! 雷梦杀惊恐地看着面色极为不善的少女,眼珠子转向躲在另一边悠闲泡茶的洛轩身上,洛轩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看样子,洛轩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甚至还暗戳戳地打探过一波消息了,此次她前往天启,恐怕是去找老七麻烦的,他也不敢随便开口劝,只能去信给老七通风报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觑向棠溪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想起之前的未解之谜,她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之前你们不是说西南道有大喜事吗?可如今顾家家主死了,这喜又是打哪论的?” 白东君连忙回答:“西南道的执牛耳顾家和老二晏家联姻,这就是西南道的大喜事,本来我还想让顾家用我酿的酒办喜事,现在看来只能泡汤喽。” 顾家当家做主的人刚死没几天,尸骨未寒,晏家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晏家小姐来成亲,这步步紧逼的架势,只怕不仅仅只是想夺得魁首的位置,而是想通过联姻彻底掌控顾家,如此想来,这顾大公子的死也颇为蹊跷啊,可是…… “西南道的势力纷争,跟你们北离八公子有什么关系?” “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雷梦杀笑眯眯地看着面色恢复正常的棠溪琰,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江湖百晓堂曾发布过一个公子榜,风华难测清歌雅,灼墨多言凌云狂。柳月绝代墨尘丑,卿相有才留无名。这凌云公子,正是顾家的二公子,顾剑门,也是我们的师兄弟。” 洛轩喝了口茶,进一步解释道:“如今整个顾家,能当家作主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顾洛离最小的叔父,顾五爷,另一个就是我们老三,可顾大公子身死不过三日,顾五爷就仗着长辈的身份,强行给老三定了门亲事,成婚对象正是晏家小姐晏琉璃。” 司空长风若有所思地提出问题,“可是这样一来,顾家不就成了晏家的囊中之物,这样做,对顾五爷有什么好处啊?” 雷梦杀双手抱胸,啧啧咂舌看着司空长风,赞赏道:“没想到,没想到啊,你这么个少年郎,竟然对这世间污秽的人心,了解得挺深呐。” 白东君和司空长风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一个暗戳戳带着点小得意的表情,然后就听雷梦杀接着说道。 “对,这个顾五爷空有一个叔父的名头,但他没有权,所以他心里早就不甘了,此事一成,若他成为家主,失去一个西南道第一的位置,又何妨呢?” 棠溪琰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无聊地戳了戳燃烧过后留下猩红炭火的木柴,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那你们打算怎么帮顾剑门?” 说实话,她挺想凑热闹的。 洛轩神秘一笑:“关键人物还未登场,且再等等。” 棠溪琰惊叹:“你们这盘棋下得还挺大啊,北离八公子竟然都不是关键人物。” 忽然,白东君面色古怪地说了句,“我还有个事。” 雷梦杀端起茶杯,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白东君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用眼神示意方向,“那边,有个女鬼。” 众人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就见浓稠的夜幕下,一个红衣女子渐行渐近,寺庙附近的烛火摇曳在她身上,白皙明艳的脸庞忽明忽暗,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冷漠得像隆冬深夜,让人无来由的心里发寒。 夜半三更,红衣,只会让人想起索命的女鬼。 司空长风看了眼门口的女子,又看了眼对面继续戳柴火堆的棠溪琰,轻吸了一口气,这一天之内,见到的美人有点多啊。 如果说棠溪琰是清雅脱俗的月下茉莉,那这红衣女子就是明艳大气的灼灼芍药,一个美得干净纯粹,一个美得灿烂夺目。 洛轩上前行礼,缓声道:“晏小姐。” 晏琉璃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清歌公子,灼墨公子,初次见面,幸会。” 雷梦杀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算是初次,护送你一路上,咱们见过很多次。” 白东君也站起身来,想起白日里接待晏别天时,他曾在马车旁闻到一股脂粉香,心里有了个猜测,“你就是白日里,在马车里的那个姑娘。” 晏琉璃淡淡地瞥了眼白东君,语气不咸不淡,“你就是酒肆的小老板?” 白东君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晏琉璃毫不客气地回了句,“还没死呢。” 白东君尴尬地轻咳一声,撇过脑袋,朝她挥了挥手,“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啊。” 晏琉璃目光划过白东君身后的司空长风,最终落在老神在在坐在火堆旁的棠溪琰身上,“乐正和我说过还遇上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你和他们也是一起的?” 棠溪琰手上的动作一顿,略微思考了下,才回道:“算是吧。” 毕竟此件事了,就要一起去天启城了,说是半个同伙,也没毛病。 思路通畅后,她浅笑嫣然地偏头看向晏琉璃,“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关键人物吧?” 晏琉璃眸色微深,“不错。” 两个骨子里都极为骄傲的貌美女子视线相撞,让在场的四个男人都能感觉到,隐隐间火花四溅。 第10章 你想要抢亲? 洛轩轻咳一声,打破诡异的气氛,“没想到,老七邀请的关键人物,竟然是晏小姐。” 雷梦杀眼珠子转了转,双手一拍,指着身旁的位置,笑眯眯地邀请道:“请坐。” 晏琉璃收回视线,顺势坐在雷梦杀指的位置。 白东君微提袍角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睛看也不看晏琉璃,“不知晏姑娘何意啊,为何白天还放任手下大杀一场,晚上却亲自跑过来和我们密会。” 说到后面,白东君不解地偏头看着神色冷淡的晏琉璃。 棠溪琰随手扔掉手里的树枝,拍了拍衣袖上的灰,也抬起眸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按理来说,他们这一群人是站在顾家这边的,而晏小姐作为晏家人,天然就是晏家那边的,严格意义来说,他们是敌人。 晏琉璃静静地望着他们,缓缓吐出一句话,“因为……我爱他。” 一屋子的男人都有些傻眼,唯有棠溪琰垂下眼帘若有所思,这个人,连爱都说得如此平淡无波,那这爱意究竟有几分,也是个值得推敲的事情。 “你,爱谁?”雷梦杀惊讶地张大嘴,“我的天哪,多新鲜哪,你竟然真的爱顾剑门,所以你们晏家把顾洛离给杀了,就是为了让你顺理成章地嫁给顾剑门,是你疯了,还是整个晏家都疯了。” 雷梦杀后面的话越来越离谱,晏琉璃都忍不住侧眸看向他,语气略带不耐,“我看是你疯了,你能不能闭嘴。” 雷梦杀在她冷冰冰的目光下,闭上了嘴。 “你爱的,应该是前几日暴毙的顾家大公子,顾洛离吧。” 晏琉璃抬眸看向洛轩,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那双清透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怨仇,被洛轩清晰地捕捉到了。 “看来是我猜对了。” 或许是心上人的名字触动了她,她眼帘微垂,眼圈微微泛红,面色却依旧冷淡。 “是的,我爱的是顾洛离。”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了句,“但没人知道。” “我兄长要借我的婚姻,从而控制整个顾家,他杀了我爱的人,还想拿我当棋子来设局。” 司空长风凝眉,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是故意入局,为的是破局。” “是的,婚礼那日,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顾剑门的,我要嫁的只会是顾洛离。” “额,恕我直言啊。”雷梦杀看着晏琉璃,忍不住提醒道,“他已经死了。” 晏琉璃目光冷冷地看向雷梦杀,“死了又如何呢?我还是爱他啊。” 雷梦杀抿唇笑了笑,移开了视线,后背不由自主地冒起一股寒意。 洛轩又问,“晏小姐,你需要我们怎么帮助你呢?” 晏琉璃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抢亲。” 抢亲? 棠溪琰杏眸微微一亮,听上去挺有意思的。 晏琉璃接着道:“不久之后,你们的兄弟会去劫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你们就带着那个东西来抢亲,然后,做好杀人的准备。” 说完,那张始终平淡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笑意,就连语气都柔和了下来,“对了,你们要记住,下棋的从来就不是我的兄长,而是我。” 说到最后,她星眸微寒,看得白东君都忍不住悄悄吸了一口冷气。 晏琉璃也不在乎众人古怪的面色,起身抬脚就离开。 看到人走了,白东君探头凑近雷梦杀,小声吐槽,“恕我直言,有点变态。” 雷梦杀悄悄指了指晏琉璃的背影,小声回答,“一个心里全是怨恨的女人,能有多正常。” 孰料,离开的晏琉璃再次出声,吓得两人连忙缩回头,抬手捂着嘴。 “对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兄长身后,还有其他势力,一股更强大的势力。” 晏琉璃始终背对着众人,说完话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等到人走远了,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活跃起来。 棠溪琰双眼亮晶晶的,跃跃欲试地问:“你们是不是要出去找抢亲的人选?” 说到这个,雷梦杀就开始愁眉苦脸,“是啊,我一会儿就出去找。” 棠溪琰笑着摆摆手,“嗨,还找什么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说完,还极具暗示性地抬手指着自己,目光热切地看着转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的雷梦杀。 “你不会想去抢亲吧?” 棠溪琰用力地点点头,“不可以吗?” 雷梦杀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当然不行,你是老七的未婚妻,跑去抢老三的婚,这不光是打老七的脸,更是打皇家的脸。” 孰料,棠溪琰热情不减,继续说道:“我不用真实身份去抢,怎么样?让我也参与进去呗。” 雷梦杀皱着眉看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借口来拒绝,不管是真实身份还是假的身份去抢亲,武功路数总是有迹可循的,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到时候政敌以此攻讦老七和定北侯府,就不好解释了。 洛轩看着无声对峙的两人,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棠溪姑娘就跟着我们去街上拦人吧,你的身份去抢亲,确实不合适。” 棠溪琰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能微微垂首,无奈地回了句,“好吧。” 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不如,让我去吧?” 忽然,白东君试探地说出了这句话。 众人同时惊诧地看向他,司空长风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问:“什么,你也要去抢亲?” 白东君点点头,面上含着浅浅笑意。 “北离八公子世人皆知,若是跑去抢兄弟的婚,只怕会让天下人耻笑,既然棠溪姑娘也不适合去抢亲,那不如让我去试试吧?” 雷梦杀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刚刚确实是在想要不要找白东君或者司空长风来帮忙抢亲,甚至他都已经在思考说服他们的理由了,但现在白东君主动提出来,他反而有些好奇了。 是什么让他决定提出抢亲的? “因为我想名扬天下。” 棠溪琰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想要名扬天下?” 白东君站起身,眼角眉梢都挂着温柔如春风的笑意,“十三岁那年,我遇到了我喜欢的人,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有多美?”雷梦杀问道。 白东君答道:“绰约仙姿,迎风而立,是绝世之美!” “和方才的姑娘相比如何?”雷梦杀又问。 白东君反问道:“金银如何与美玉相比?” “那和棠溪姑娘相比呢?”雷梦杀好死不死地指了指棠溪琰。 白东君刚想重复刚才的回答,就见棠溪琰杏眸微眯,一脸威胁地瞅着他,吓得他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各花入各眼,各花入各眼。” 棠溪琰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白东君,求生欲还挺强。 等到棠溪琰移开视线了,他才敢放松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心里暗呼一声:好险! “这跟你名扬天下有什么关系?”司空长风不解地问。 白东君理所当然地回答,“仙子姐姐说,等到我名扬天下,她就会来找我。” “仙子姐姐?” 棠溪琰微微蹙眉,这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她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 白东君摇摇头,“不知道。” 棠溪琰脸色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你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白东君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棠溪琰轻啧一声,一副你真没出息的样子看着他,语出惊人,“我要是你,直接就把仙子姐姐抢回家当媳妇儿了。” “噗……” 雷梦杀刚喝了一口茶,骤然听到棠溪琰的话,猛地一口就喷了出来,神色古怪地瞅了她好几眼。 这小姑娘挺彪悍的啊,也不知道老七顶不顶得住。 其他三人也是差点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声,才勉强恢复正常。 司空长风干笑两声,“看来,双峰限制了你的发展。” 若是早点被放出来,高低得是个名震江湖的采花大盗了…… 棠溪琰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要睡觉了,你们随意。” 说完,她足尖轻点,轻轻跃上房梁,慵懒恣意地靠坐着,闭眼休憩。 下方的雷梦杀和洛轩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起身,走出破庙,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小声交谈起来。 “老六,我们真的要带小郡主去天启吗?” 洛轩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雷梦杀双手叉腰,看着破庙墙壁上微微晃动的人影,“啧啧,来者不善呐!” 洛轩有些无语,“你就别幸灾乐祸了,一会儿我传信给老七,告诉他这里的事,明天你记得看好小郡主。” 他总觉得,小郡主没有表面上那么乖巧听话。 雷梦杀点头应下了。 三日之后,天启城。 帝都天启,整个北离最大的城池,这里聚集了天下的财富,天下的权力以及天下的才子,甚至流传着一句话,自在贱如狗,逍遥遍地走,由此可见其盛况。 一处华贵雅致的院落中,穿着软甲的侍卫将从信鸽上取下来的字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一名男子手中,“殿下,是清歌公子寄来的。” 男子推开卷成一管的字条,在看到几人已经成功汇合的消息后,他温润的眉眼微微舒展,旋即便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不由得低声念了出来,“棠溪琰。” 侍从微微一愣,“这不是未来的皇子妃吗?” 男子又细细看了遍字条上的话,他的未婚妻,似乎不满意这门婚事啊,还要来天启城找他…… 第11章 今天是个抢亲的好日子 晨光熹微,和风缠绵醉人,淡淡的花香沾染衣襟。 棠溪琰今日穿了身石榴红绣石榴花纹广袖罗裙,她站在屋檐下,扬起细腻白皙的脸,晨曦洒在脸上,暖融融的。 “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更是个抢亲的好日子!” 雷梦杀双手叉腰,刚走出来就听到了少女的这声感叹,他特意看了眼少女的衣裙,调侃道:“哟,穿得挺张扬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去抢亲呢。” 棠溪琰转过脸,冲他乖巧无害地笑了笑,没吱声。 想起昨天老六的叮嘱,雷梦杀狐疑地瞅了眼少女,不放心地叮嘱道:“一会儿你记得跟着我和老六走啊。” 棠溪琰乖乖点头,“好的。” 见状,雷梦杀心里的疑窦更深了,这乖巧得有点过头了吧。 洛轩手持长箫,从容不迫地朝两人走来,见小郡主全程乖乖点头,昨晚的猜测进一步证实了,今日小郡主定会作妖。 师兄弟俩隔空对视,又快速分离,一场无声的默契,就此达成。 洛轩嘴角依旧漾着清雅的笑意,看不出丝毫破绽,只听他道:“我们也走吧,白东君他们已经出发了。” 话罢,三人并肩朝着龙首街的方向走去。 柴桑城,顾府。 顾大当家暴毙于三百里开外的八别城,传回来的消息是突然染了恶疾,可尸体却没有被送回来,顾府的白事不过举行了几日,忽然又换成了红绸。 “顾五爷,恭喜恭喜啊。” “谢谢,谢谢,里边请里边请。”一名笑容满面的中年矮胖男子站在门口迎客,一边冲着来客抱拳,一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不远处的屋顶上,暗河苏暮雨和苏昌河一立一坐,静静地看着下方络绎不绝,宾朋满座的顾府。 苏昌河无聊地叹了口气,“不过是场葬礼,搞得还有模有样的。” 苏暮雨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是婚礼。” “都一样,没区别。” 忽然,苏昌河似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坐直身子,“欸,听说,双峰弟子也来了?” 苏暮雨双手抱胸,淡淡地“嗯”了声。 苏昌河眸光微闪,兴致勃勃地道:“早就听闻双峰之人天赋卓绝,可惜一直无法得见,如今,总算是可以一探究竟喽。” 察觉到两股气息靠近,苏暮雨偏头看去,就见两个少年郎正站在龙首街那里,一人腰间挂着酒壶,一人扛着枪,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府。 “棠溪姑娘居然没和他们一起。” 苏暮雨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若不是相熟之人,根本听不出这一丝异常。 而被苏暮雨念叨的棠溪琰,正和洛轩、雷梦杀一起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巷子里,默默地看着站在街上的一举一动。 司空长风目视前方,提醒道:“你可想好了,踏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不回头!” 白东君唇角微勾,清朗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司空长风会心一笑,“好!那就不回头!” 话罢,两人继续提步前行。 忽然,一群身着黑衣的晏家护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前后围堵住两人的路,包子小西施、卖油郎和绣鞋的老太也紧跟着从天而降。 包子小西施看着两人,双手抱胸,嗤笑一声,“还敢回来。” 白东君嚣张地回了句,“有何不敢!” “出来了。”棠溪琰眼睛一亮,第一个冲了出去,“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欸……” 少女动作太快,雷梦杀刚伸出手,都还没碰到少女的衣角,人就已经翩然离去,轻飘飘地落在白东君面前了。 洛轩无奈地道:“我们也出去吧。” 说完,他踏风而起,轻飘飘地落在屋顶上,雷梦杀则是落在棠溪琰旁边,唇角勾起一抹笑,“对不住了,这条街,我们包了。” 嘴里说着对不住,语气却格外嚣张。 棠溪琰轻飘飘地瞥了眼对面的人,视线上移,看向不远处的苏暮雨和苏昌河,挑眉微笑。 “白东君,你们先走吧。” 说着,棠溪琰利落地拔出长剑,冲对面的人挑衅一笑,“不是我说,对面的各位,都是垃圾!” 对面的众人顿时脸色一黑,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他们确实打不过她。 “我是嘴碎,你是嘴毒。” 雷梦杀双手叉腰,思索片刻,又补充了句,“老七的嘴也毒。” 别说,两人还挺配。 棠溪琰假装没听见他后面一句话,提剑横扫,强大的剑气直接掀飞了后面一排的护卫,就连三大主战力,都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老太惊呼一声,“你怎么比上次还要强?” 棠溪琰贱兮兮地勾唇一笑,“因为上次我没用全力啊。” 说着,她运转内力,脚下踏出玄妙的步法,身影翩然若惊鸿,眨眼间就到了三人跟前,三人瞳孔剧缩,连忙合力抵抗她强劲的剑气。 砰! 两方劲气碰撞,爆发出强大的气浪,直接掀翻了所有人,棠溪琰在空中一个翻转,安然落地,眼中惊芒微闪,“咦,居然比我想象的要强上那么一点。” 棠溪琰看着雷梦杀电光闪烁的惊神指,忽然笑了,“雷梦杀,今天我们一起用雷电,炸翻他们!” 滋滋滋…… 电弧窜上剑身,勾勒出繁复的银色电花,雷梦杀抽空回头看了眼,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朗声回应道:“好!” 下一秒,惊神指与御雷剑诀同时窜出雷电,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地覆向整条街道,刺眼的光芒让晏家的人都睁不开眼睛,只能站在那里乖乖等着被拍飞出去。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晏家的人就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砸在地上,溅起满地灰尘。 棠溪琰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们爬起来,她忍不住开口问:“喂,你们还能不能打了?” 正捂着胸口蠕动的卖油郎闻言,气得脸黑得都要滴墨了,他一口气憋在心里,猛地爬起来,咬牙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跟你们拼了!” 老太和包子小西施也硬撑着站了起来,负责拦截的护卫见状,也咬牙站了起来,实在是那姑娘说话太气人了! 洛轩有些无奈地瞅了眼少女,年轻人,精力旺盛,是真能折腾。 雷梦杀就直白多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明明可以打完了,非要把他们喊起来再打一架。” 棠溪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也没想到,她只是吼了一嗓子,他们就爬起来了啊。 洛轩转动手里的长箫,“多说无益,打吧。” 话落,三人分三个方向冲了出去,棠溪琰直接在腾挪的过程中就酝酿雷电,剑尖用力一划,雷电化为雷龙,仰天长啸,山呼海啸般冲向对面的卖油郎和包子小西施。 两人快速侧身躲避,迎风拍出一掌,金色的掌印越变越大,仿佛千斤重般沉沉压向棠溪琰,与此同时,鹰爪般锋利尖锐的爪印也截断了她的退路。 棠溪琰神色不变,剑尖不慌不忙地划出一道玄妙的弧度,刹那间,数十把青色剑影悬于身后,铮铮剑鸣嗡鸣不止,湛然清光化作贯日的长虹,乘风劈开空气,破开两人的攻击,贯穿对面人的身体。 死前,眼睛瞪得大大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看着躺了满地的人,雷梦杀双手叉腰,抬头看了眼街头,“那两个家伙怎么还没到?” 接着,又看向顾府的方向,结果刚回头,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几个起落间,飞快地窜向顾府,半空中飘来少女娇俏的声音。 “我去帮忙了……” 洛轩:“……” 饶是话多的雷梦杀都被她这猝不及防的骚操作给整无语了。 棠溪琰刚跳进顾府大门,就见司空长风和白东君被打了出来,“哟,你俩出师不利啊。” 潺潺如清泉般清润的嗓音在上方响起,众人不由得闻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恣意潇洒地坐在屋顶上,笑容明媚的看着白东君两人。 白东君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五爷抢先开口了,“你又是何人?” 棠溪琰玩味一笑,抬手指了指白东君,“帮他抢亲的人。” 话罢,身形一闪,身姿翩然飘向屠夫,长剑猎猎划破长空,道道剑影缠绕飞舞,让人看不清她的剑究竟在哪里,屠夫只能凭着对危险的直觉抵挡少女猛烈的进攻。 周围围观的人群见状,纷纷震惊少女究竟是何人,年纪轻轻,实力竟如此强大,隐隐间,少女成了这场戏的主角。 白东君郁闷的四处看了看,跟身旁的司空长风吐槽,“主角不是我吗?怎么成棠溪姑娘了。” 不行,他也要有所行动,不然,今天名扬天下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思及此,他扬声喊道:“琉璃!” 众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新娘子晏琉璃,晏琉璃同样惊诧地掀开盖头,不解地看向白东君,却没有任何动作。 白东君扬眉一笑,“夯货们,看错了。” 话罢,大地震颤,灰尘轻扬,所有人都踉跄地东倒西歪,棠溪琰见状,一个旋身,抬腿重重踢向屠夫的胸口,而她借力飞向白东君,落在他的身旁。 抬头望去,就见一条通体莹白,头有犄角,身长十丈的蛇绕着屋顶缓缓滑了下来,还趁机一尾巴扫飞刚站起来的屠夫。 “小白,过来吧。” 名叫小白的蛇乖巧地来到白东君的身后,蛇头高高扬起,仿佛保护神一般站在白东君身后。 白东君冲棠溪琰得意地挑了挑眉,旋身踏风跃上蛇头,威风凛凛地站在上面,神色傲然。 这副阵仗,让原本躲在屋内的众人纷纷走了出来,看向半空中的白东君,神色或惊诧,或恍然。 屠夫捂着胸口,索性直接坐在地上,“这条蛇是温家家主温临豢养的白琉璃,你不姓白,你是温家的人,你姓温,叫温东君!” “嘶,好难听的名字啊。” 白东君抬头摸了摸耳朵,“琉璃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外公在我出生之时,便将他赠予了我,还有,我不姓温,姓百里,我叫百里东君。” 棠溪琰诧异地看了眼百里东君,默默地咽下了自报家门的话。 第12章 师姐,劳烦你先背个锅 百里。 所有人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曾随陛下出生入死,如今镇守国之西门的镇西侯府。 思及此,不少人都害怕地跑了。 “我有没有资格做你们的客人?”百里东君双手抱胸。 晏别天握剑上前几步,朗声道:“今天是舍妹的婚宴,我有几句话想问百里小公子,不知可否。” “你问。” “方才小公子说要抢亲,敢问小公子和家妹可曾相识?” 百里东君摇摇头,“算不得相识。” 晏别天又问:“那是暗中倾慕家妹?” 百里东君答:“我另有所爱,远非你妹妹能比。” 此话一出,晏别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目光冷冷地看着百里东君。 司空长风无奈地冲百里东君说道:“大哥,这是你炫耀你梦中情人的时候吗?” 棠溪琰也是满头黑线地附和了句,“你好歹收敛一点啊,在抢亲呢。” 百里东君尴尬地轻咳一声,小声回了句,“说得也是。” 晏别天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小公子出身名门,镇西侯府为我北离开疆拓土,战功赫赫,侯府之人我们自然恭敬有加,若小公子只是来喝碗喜酒,我晏别天定然奉为上宾,可小公子一来不认识家妹,二来不喜欢家妹,却口口声声说要抢亲,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棠溪琰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晏别天,轻“啧”一声,“谁说抢亲就一定是为自己抢的?我们只是来帮忙的好吗?真正抢亲的人还没到呢。” 惠西君看着少女那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无奈地开口说道:“我说小郡主,你怎么刚下山,就跑来这里凑热闹了。” 小郡主? 晏别天心里又惊又怒,这些贵族子弟都是吃饱了撑的吗,怎么一下子都跑到西南道来砸场子了。 棠溪琰也有些惊讶,她细细打量着惠西君,很确定,六岁以前,她没见过这个人。 “你怎么认出我的?” 惠西君摇头失笑,“你呀,长得和定北侯足有八分相似,见过侯爷的人,自然也就能认出来。” 定北侯府! 剩下还在场的众人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定北侯府虽不如镇西侯府那般跟陛下亲近,却也是曾跟随天武帝打天下的开国元勋,根深蒂固,如今更是手握重兵镇守北境,麾下破虏军名震北境,所向披靡,战功赫赫,更是不容小觑! 剩下的人与左右的人对视一眼,也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了。 现在这个场面,可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掺合的,还是速速离去,保命要紧。 棠溪琰心思急转,见过她爹,不代表是友,更何况这人突然点明她的身份,她也摸不清他究竟想干嘛,若是咬死她刚下山,那等会儿雷梦杀他们一来,直接就被戳破了,倒不如…… “既然知道我刚下山,那就应当明白我代表的是双峰!我师姐,可是仰慕顾二公子许久了。” 棠溪琰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是哭唧唧,师姐,对不住了,劳烦你先背个锅。 顾剑门听到她的话,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惠西君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为了同门情意而来啊。” 棠溪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看样子是信了,但究竟信没信,还真不知道。 晏别天强忍着怒气,冷声道:“刚刚小郡主不还说,是来帮百里小公子抢亲的吗?” 棠溪琰振振有词地回道:“百里小公子帮别人抢亲,我帮着一起抢,那这婚就结不成了,我师姐,不就有机会了吗?” 正在黑岩峰练剑的西陵玥忽然觉得后背一凉,难道是师父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她有没有认真练剑? 思及此,她强忍着手腕的酸痛,更加卖力地挥起剑来。 察觉到两道气息飞快地靠近,其中一道还颇为熟悉,棠溪琰瞬间松了口气,眉眼重新飞扬起来,“真正抢亲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口漆黑的棺材从天而降,一左一右还站着头戴黑色帷帽的黑衣男子以及雷梦杀。 嘎吱~ 棺材板缓缓滑下,里面躺着的男子渐渐映入眼帘,男子面色青白,死不瞑目,浑身剑伤,顾剑门心里一震,瞳孔剧缩,怔怔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兄长。 顾五爷被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语气惊惶,“顾洛离。” 百里东君指着棺材里的顾洛离,“不错,真正抢亲的人就是他!顾家当家顾洛离,与你们晏家小姐青梅竹马,一向对其爱护有加,晏小姐对他也是倾心良久,他来抢亲,可还合乎你们所谓的道理。” “放肆!”晏别天怒斥,咬牙说了句,“他是个死人。” “小郡主。” 棠溪琰看戏正津津有味,耳边就响起了雷梦杀似怒非怒的轻唤,回头对上他略带谴责的眼神,她干笑两声,“怎么了?” 她居然还有脸问怎么了? 雷梦杀不由得瞪大眼睛,正想要滔滔不绝地谴责她,耳畔就响起晏琉璃掷地有声的话。 “我晏琉璃,愿意嫁给顾洛离!” 在场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美目含泪的晏琉璃,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或许,江湖正是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才显得如此动人。 最终,这场抢亲,以晏别天身死,顾剑门继任家主,而落下帷幕。 云卷云舒,人死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粒沙尘,微不足道,顾剑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悲伤,抬手抚上兄长的眼睛。 兄长,安息吧。 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墨晓黑,微微颔首,又转身看向雷梦杀,正欲开口说话,雷梦杀抬手就阻止了。 “欸,谢就不用了,都是兄弟。” 顾剑门勾唇轻笑,又转身跟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致谢,最后,目光落在棠溪琰的身上,语气郑重地说道:“多谢小郡主出手相助,若是你师姐因我而受牵连,我定会对她负责的。” 棠溪琰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师姐大概还需要一年时间,若是顾公子不介意的话,就等她一年吧。” 顾剑门痛快地点头应下,“好。” 雷梦杀双手叉腰,脸上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棠溪琰,朝顾府的大门歪了歪头,“走吧小郡主。” “哈哈哈哈……” 一阵苍老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在头顶上方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屋顶上不知从哪又冒出了一批人,墨晓黑看着白发姜黄衣的少年,眉头不动声色地微蹙,“又是你!” “没错,又是我。”白发姜黄衣少年淡淡地回了句。 百里东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也有些疑惑,“怎么又来了一拨人啊。” “有人说过,晏别天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应该就是他们了。” 棠溪琰双手抱胸,淡定地看着这群人,就见站在最中间,脸藏在兜帽下,须发皆白的老者右手并做剑指,置于眉心片刻,随即抬眸看向百里东君,片刻后,说了句,“果然是天生武脉!” “嗯?”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中又出现了另一片金黄,他猛地偏头看向百里东君身旁的红衣少女,怔愣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居然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天生武脉!” 他目光火热地盯着两人,挥了挥手,下令道:“拿下他们!” 话音未落,他周围的人纷纷涌向两人。 顾剑门等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见手下的人都被缠住了,老者足尖一点,直奔百里东君和棠溪琰而来,司空长风长枪一扫,拦住了老者的路。 棠溪琰见状,连忙在袖子里摸出两个药瓶,塞到百里东君的手上,语速极快地叮嘱道:“这里面是毒丹,若是有人靠近你,你就丢出去,毒死他们!” 百里东君郑重地点点头。 棠溪琰拔出扶桑,长剑翻转于腕间,银色的剑花在阳光下氤氲出清冷的光晕,与湛然清光交相辉映。 和风渐渐急促起来,吹散了空中刚刚聚拢的白云,一柄巨大的青色剑影自云层中幻化而出,斜冲而下,绕着棠溪琰左右飞舞。 “司空长风!” 棠溪琰大喊一声,司空长风会意,立马闪身跳开。 长剑一振,青色剑影呼啸而过,撩起迅疾的风,搅碎老者的防御,斩断他格挡的剑,洞穿他的心脏。 “咚……” 尸体砸落在地,鲜血汩汩,晕染开一片红梅。 陈长老死了,白发仙和紫衣侯见状,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好厉害的剑法!”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顺着风飘过众人的耳畔,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衣服上写着“毒死你”三个大字的男子缓缓转身,看向众人,咧嘴一笑。 棠溪琰心中缓缓浮现出一排字:温家,温壶酒。 百里东君高兴地上前两步,喊了声,“舅舅。” 温壶酒闪身来到百里东君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小百里,哈哈哈,来让舅舅好好看看你……” 百里东君尴尬地轻咳两声,竖起大拇指指了指雷梦杀他们的方向,小声提醒道:“有人。” 温壶酒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当他看到雷梦杀三人时,顿时抱了抱拳,客气地说道:“各位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雷梦杀三人同时抱拳,“温前辈。” 一行人互相客套一番,温壶酒就把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带走了。 “小郡主,走吧。” 雷梦杀无奈地看着棠溪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让她跑来抢亲了,算了,这事还是交给老七去头疼吧,他已经尽力了。 棠溪琰红唇微抿,长睫轻颤,乖乖跟着走了。 街上行人如织,和风卷起落叶,轻飘飘地落在推车上,又被人用手拂去,杂货郎挑着货担,脸上盛着灿然的笑容,时不时地叫卖两声,忽地,卖货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住,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银钗,满心期待地望着院子里的那株桂花树。 雷梦杀顺着棠溪琰的视线看去,就见门扉轻开,一个皮肤雪白,明眸皓齿的少女走了出来,冲卖货郎盈盈一笑,不知卖货郎说了什么,少女娇羞垂首,却又媚眼如丝地抬眸看着他,卖货郎将手里的银钗温柔地插在少女的云鬓间。 他垂眸看着小姑娘轻轻弯起的嘴角,也跟着笑了,“很羡慕?” 棠溪琰收回视线,淡淡地回了句,“或许吧。” 雷梦杀双手叉腰,想了想,还是打算为老七说句公道话,“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排斥老七,我们老七人很好的,又是北离八公子里的风华公子,你和他在一起,绝不会吃亏。” 抱着剑安静得像个木桩子的墨晓黑诧异地偏头看了眼棠溪琰,少女还未及笈,年岁尚小,估计老七就算是开府了,也还得再等等。 棠溪琰眼帘微垂,沉默片刻,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可他是皇室中人。” 第13章 初见 绿竹猗猗,流水潺潺,和风携着淡淡的竹香,清雅醉人。 绿竹温柔的搅碎和煦的阳光,错落有致地笼着精巧雅致的院子,不大的石桌上,一杯清茶余温袅袅,轻薄的热雾若隐若现的氤氲着男子温淡的眉眼。 男子一袭广袖祥云纹滚边蓝色绣雅致竹叶花纹长袍,眉眼低垂,修长如玉的手轻轻端起青色的茶杯,殷红的薄唇放到杯边轻呷清茶,一阵轻风拂过,高大的古树上悠悠飘下两片落叶。 男子放下茶杯,抬眸看去,就见葱郁的枝桠间,正坐着个白衣白发的老者。 他淡淡一笑,“你来了。” 看着悠闲地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的男子,老者笑了,“棠溪丫头马上就要到天启了,你不去见见她?” 恰逢此时,外面响起马车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的“嘎吱”声。 殷红的薄唇微微上扬,温和的嗓音如一缕春风轻轻拂过,“萧若风去接她了,还是让他们两个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去吧。” 老者轻轻跃下树桠,闪身坐到男子对面,沧桑的眸子中漾起幸灾乐祸的笑意,“你说,他们两个是会打起来呢,还是吵起来呢,哎哟,这要是当街闹起来了,你家小师妹这辈子就只能嫁给风七喽。” 男子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真是个老顽童,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看徒弟的热闹,谁能想到,天下第一的李长生还有这个小爱好呢。 他语气笃定地道:“放心,闹不起来的。” “为何?”李长生不解。 他可是听说了,棠溪琰很是不满这门婚约,在明知道剑三是风七的同门师兄的情况下,依旧跑去抢亲,来表达她的不满,甚至,此次来天启,也是来找麻烦的。 “她呀,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她知道萧若风也是身不由己,不会过于迁怒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长生点点头。 他就怕这小姑娘拿皇帝没办法,就把气都撒在风七身上,对于这个身份尊贵的徒弟,他还是衷心的希望,他的身边能有个知心人,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棠溪琰擅长制毒?” 何珉谦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找她要毒药?” 李长生闷笑起来,高兴得眼角都泛起了细细的褶子,“是啊。” 金乌沉默地悬于苍穹,暖黄的阳光懒懒地洒向五匹飞驰而过的快马,棠溪琰抬眸望着映入眼帘的城门,渐渐放缓了速度。 分别在她两侧的四个男子见状,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行至拱桥前,棠溪琰勒住缰绳,抬头望着城门上方的“天启”二字,神情复杂,时隔九年,她又回到了这座城。 雷梦杀凑过头来,笑眯眯地问:“小郡主,再次回到天启,心里是不是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棠溪琰轻声回答,“是呢。” 五岁那年,九月远赴北疆,十四岁的九月,回到天启。 “小时候我也在天启住过,却从未好好看过天启,这次回来,正好也可以游玩一番。” 说罢,她眉眼弯弯,圆溜溜的杏眸弯成两个可爱的月牙儿。 “欸,这个想法不错!”雷梦杀抬手指了指棠溪琰,面露赞赏,接着又话锋一转,“说起来,今天我们回来,老七肯定得到消息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现在肯定在学堂的院子里等我们,不如,我们直接去那里找他吧。” 洛轩轻轻点头,“也好。” 五人轻夹马腹,马匹不紧不慢地穿过城门,汇入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街道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旌旗在风中猎猎,卖糕点吃食的小摊前,烟雾缭绕,模糊了摊主朴实的笑脸。 “雷二,你猜错了。” 忽然,斗笠下的柳月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雷梦杀下意识地顺嘴问道:“怎么错了?” “你们看。” 众人顺着柳月手里的折扇指的方向,看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就见那里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耳畔,柳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老七的马车。” 雷梦杀轻轻地哼笑一声,扭头对棠溪琰说道:“小郡主,老七是来接你的。” 棠溪琰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九皇子会来接她。 洛轩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既如此,那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话罢,他轻踢马腹,打马离开。 墨晓黑全程沉默地待在一边,临走前,冲棠溪琰微微颔首致意,和柳月一起走了。 “小郡主,希望我们很快就能见面喔。” “啊?”棠溪琰一愣。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笑眯眯的雷梦杀,“我一时半会儿又不会离开天启,这段时日,随时都能看见我啊。” 雷梦杀灿然一笑,朝她挥了挥手,“走了。” 说着,就打马走了,独留棠溪琰一人在原地懵逼。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调转马头,朝着马车的方向去了。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顺着风穿过窗帘拂过耳畔,闭目养神的萧若风轻轻睁开眼睛,就听马车外的少女略带好奇地问:“马车里可是九皇子?” “正是。” 萧若风抿唇浅笑,发出邀请,“小郡主不妨进来一叙?”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没一会儿,马车帘子就被轻轻撩开,萧若风抬眸望去,就见少女逆着光,走了进来。 少女身着一袭嫩黄色的长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地开满双袖,她的脸部轮廓柔和又流畅,清雅秀美,白皙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美玉莹润生辉。 她的容貌,虽不是艳绝天下,却也清雅脱俗。 她轻轻往那里一坐,抬起那双纯澈澄净的杏眸,淡淡地看着他,隐约间,淡雅的茉莉花香盈满整个车厢。 谦谦君子温如玉,陌上公子世无双。 棠溪琰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句话。 他有一张清隽秀雅的脸,虽温润如玉,却气质矜贵,一袭明黄色云纹锦袍,衬得他更像是浊世中的翩翩清贵公子。 她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个九皇子,似乎跟她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寂静的车厢里,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若是有熟悉的人在场,定能发现正襟危坐的萧若风,脊背挺得很直很直。 平时他不是忙于处理朝堂上的事就是和学堂的师兄弟打交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一名女子单独相处,难免有些不自在,他忍不住轻咳一声,含笑看着少女,“我叫萧若风,是你的未婚夫。” “棠溪琰。” 顿了顿,她才接着说道:“但我并没有说要嫁给你,未婚夫三个字,说早了吧。”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不妨碍她排斥这桩婚姻。 本以为这番略带挑衅的话会让他生气,孰料,他竟然弯眉笑了,“既如此,姑娘何不与在下相处一段时间,若是姑娘觉得可以,我们的婚约就继续。” “若是不可以呢?”棠溪琰问。 “姑娘想如何?”萧若风反问。 棠溪琰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要退婚!” 萧若风微愣,温言拒绝,“这个恐怕不行。” 棠溪琰抿了抿唇,也知道退婚是她异想天开了,皇上金口玉言赐下的婚约,岂是想退就能退的,除非她德行有失,可若是这样,就会牵连整个定北侯府。 想了想,她退而求其次,“那我逃婚,你能当我死了么?” 萧若风抿唇轻笑,“好。” 棠溪琰惊讶地看了眼依旧面含浅笑的萧若风,她有些不明白,都这样了,他居然还不生气。 察觉到少女暗含惊讶的视线,萧若风眼帘微掀,凝视着少女清盈如玉的杏眸,“我定了一桌酒菜,为各位师兄接风洗尘,姑娘若是不介意,可要同行?” 棠溪琰无所谓地点点头,“行啊。” 既然决定相处一段时间了,她自然也会好好配合的。 第14章 喜欢就在一起 少女答应得这般痛快,倒是让萧若风觉得有些意外了,他偏头看了眼少女,发现她神色并无异常,这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车壁,外面的车夫会意,没一会儿,马车车轮滚动,平缓地驶向雕楼小筑。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些天一直快马加鞭地往天启赶,还是有些累的,因此,马车刚走没多久,棠溪琰就靠着车壁闭目休憩了。 萧若风见状,也闭上眼睛养神,等到马车停了,他睁开眼睛,侧眸看向少女,少女睡颜恬静,浓密卷翘的眼睫乖巧地垂下,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挡住了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睛。 半梦半醒间,棠溪琰总觉得有人在看她,那道视线虽不灼热,存在感却又极强,她轻轻蹙了眉,猛地睁开眼睛,与萧若风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怔住。 一个是没想到视线的主人居然真的是萧若风。 另一个是没想到睡着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棠溪琰坐直身子,低头理了理衣袖的褶皱,才开口问道:“已经到了吗?” 萧若风佯装镇定地撇开视线,轻轻“嗯”了声,又觉得这样回答显得太冷淡了,忍不住解释了句,“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少女如蝶翼般卷翘的长睫微微颤了下,她抬眸看向他,温软笑道:“那我们还是快下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萧若风轻轻点头,“好。” 两人刚走到雅间门口,里面就传来雷梦杀喋喋不休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但棠溪琰还是心生佩服,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如此话痨的呢? 萧若风垂首轻笑,抬手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去,棠溪琰紧随其后,放眼看去,其他人都到了,柳月和墨晓黑坐在一起,雷梦杀和洛轩挨着坐,唯有中间两个挨着的位置是空着的,两人只好朝那个方向走去。 正在讨论小郡主今天会不会来的雷梦杀听到门口的动静,猛地扭头看去,就见两人联袂走来,他脸上顿时扬起灿烂的笑容,大着嗓门喊道:“老七,你们来了!” “嗯。”萧若风含笑点头,“各位师兄,辛苦了。” “小郡主,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喔。” 对上雷梦杀满是笑意的眼睛,棠溪琰才猛地反应过来,离开前,他说的很快就能见面是什么意思了。 少女秀美的小脸上,蓦地漾起融融笑意,“谢谢,我也一样。” 雷梦杀殷勤地拿起一个酒瓶,放到棠溪琰面前,“来,小郡主,这是老七特意为你点的梨花白。” 梨花白,酒液为琥珀色,酒虽烈,但滋味醇厚,口感清淡,正适合女子饮用。 “萧若风,谢谢你。” 棠溪琰偏头,朝萧若风粲然一笑,清盈如玉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宛如春花明媚。 萧若风抿唇一笑,星眸染上细碎的光,“你我之间,不必太过客气。” 雷梦杀在一旁看得啧啧咂舌,这就照顾上了,就是不知道是出于责任,还是什么。 至于其他人,已经自顾自地倒酒喝了。 棠溪琰也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清酒入喉,唇齿间浸满馥郁芬芳,隐约间还有桂花的清香,糯米的清甜,她眸光微亮,“好酒。” 雷梦杀饮下一口酒,笑着道:“这算什么,雕楼小筑的秋露白才是真正的绝世佳酿,只是可惜了,今天不是十四。” 秋露白,每月只出一日,一日只出两个时辰,她忽然想起大师兄曾说,如果有幸能在天启重逢,他就给她买秋露白。 也不知道大师兄究竟在哪里,虽然她买得起秋露白,但她更想喝大师兄买的。 忽地,雷梦杀话锋一转,“也不知道百里东君那小子被他舅舅抓回去了之后怎么样了,他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来天启品一品秋露白,怕是轻易来不了。” 百里东君是偷了地契偷跑出来的,柴桑城抢亲一事闹得那样大,家里长辈来寻,还是没能躲开被抓回去的命运。 棠溪琰抿唇笑了笑,“没关系,到时候我随爹爹回云川的时候,给他捎一瓶,百里东君少年心性,他能酿出这世上最纯粹的酒,等他喝了秋露白,定能酿出超越秋露白的酒。” 雷梦杀不由笑了,“你倒是对那小子很自信,不过他酿的酒是真的不错,和我在别处喝的酒全然不同,或许正如你所说,他的酒里,多了那份纯粹吧。” 他又看向自己几个师兄弟,满脸可惜地啧啧几声,“可惜了,他那间酒肆被砸了,不然也叫你们尝尝。” 柳月轻哼一声,墨晓黑素来寡言,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洛轩更是不理会他那得意显摆的小眼神,倒是萧若风,若有所思地在心里念出两个字:百里。 定北侯府早在他们前往边疆的时候,就被收回去了,故而在天启,她并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先随萧若风回去,暂时在学堂住下。 入夜后,棠溪琰轻盈地跃上屋顶,坐着仰望星空,今晚的星星很好看,满天繁星仿若散落的珍珠,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皎皎明月轻悬一隅,洒下柔和而清冷的银辉,与漫天星辰璀璨的微光交相辉映。 可惜这里的星星没有双峰的好看,高耸入云的双峰,总会给她一种伸手就可摘星辰的错觉,坐在屋顶上,好像整个人都沐浴在星辉下。 晚风温柔地拂过发梢,送来一道清越悠扬的笛声,棠溪琰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杏眸骤亮。 是大师兄! 她手掌撑着屋顶,借力跳了起来,循着笛声,几个跳跃间就消失不见了。 猗猗绿竹间,身姿颀长的男子缓缓转身,含笑看着迎面而来的黄衣少女。 “大师兄。” 棠溪琰身姿轻盈如燕,轻飘飘地落在何珉谦面前,脸上扬着温软甜美的笑意,双眼灿若繁星般看着眉眼含笑的清雅男子。 “小师妹,多年不见,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何珉谦宠溺地看着小师妹,这个双峰上最小的孩子。 “在天启重逢,真是太好了,今天我还在想秋露白马上就要卖了,大师兄买的我可能喝不到了,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了。” 何珉谦哑然失笑,转身朝着石桌走去,“几年不见,还是这般贪嘴。” 棠溪琰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师兄屁股后面,坐在了他的对面,笑意盈盈地道:“那大师兄,你记得帮我多买两瓶喔。” 何珉谦含笑回答:“好。” 棠溪琰怕自己理解的多买两瓶和大师兄理解的不一样,索性提出更具体的要求,“我要四瓶,另一瓶留给一位朋友。” 说着,她还不忘伸出四根白嫩纤细的手指,在何珉谦面前晃了晃。 何珉谦笑眯眯地应下,“依你。” 何珉谦动作优雅地提起茶壶,添上两杯茶,将其中一杯轻轻地推到棠溪琰面前,“尝尝。” 棠溪琰垂眸看去,茶汤汤色清澈,茶香如幽兰,她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味浓醇鲜爽,似乎用来煮茶的是山泉水,细品起来,口感更加香醇可口。 “是云雾茶?” 何珉谦抬眸笑看了眼她,轻轻点头,“不错,准确地说,是庐山云雾茶。” 棠溪琰笑了笑,虽然她不喜喝茶,但跟好茶的大师兄待久了,偶尔也会喝一点茶。 “大师兄,这么晚了你还喝茶,就不怕睡不着觉吗?” 她看着大师兄清雅如月的面容,笑着调侃道。 “习惯了,并不会。”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也是,大师兄的剑都叫不夜侯了,由此可见有多爱饮茶。 “此次见了萧若风,感觉如何?” 棠溪琰诧异地看了眼云淡风轻,面含清浅笑意的大师兄,“你都知道了?” 何珉谦微微颔首。 棠溪琰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何珉谦放下茶杯,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棠溪琰:“……” 算了,她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我觉得他好奇怪,我都说退婚和逃婚这种挑衅他的话了,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看上去,都不太像皇家人。” 若是其他皇家子弟,听到未婚妻这样搞,早就暴跳如雷了。 何珉谦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萧若风此人,确实不错!” 棠溪琰不由好奇地问:“大师兄缘何对他评价这般高?” 何珉谦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问而不答:“这门婚约,你打算怎么办?” 棠溪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看着里面的茶汤兜兜转转,想到那瓶特意为她点的梨花白,她盈盈浅笑,或许,这桩婚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若是喜欢就在一起,若是不喜欢,那就各生欢喜。” 何珉谦直勾勾地凝视着少女,语气认真地问:“哪怕他是皇家人?” 棠溪琰抬起眼睛,同样直视着何珉谦,不闪不避地回了句,“是。” 第15章 游湖泛舟 昨夜细雨蒙蒙,棠棣花笼着雨露,迎着清晨的阳光,氤氲出朦胧的光晕。 “滴答……” 一声轻响,一滴澄澈的水珠滑落叶尖,砸进潺潺流水中,漾起温柔的涟漪。 窗外阳光明媚,棠棣灼灼,窗内,棠溪琰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不停地打着哈欠。 昨晚在大师兄那里聊得有点久,又喝了茶,导致夜半时分了都还没睡着。 棠溪琰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不由得小声嘀咕了句,“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茶了。” 都怪大师兄,忽悠她说喝茶就跟喝酒一样,喝得多了,就不会失眠了。 现在想想都是瞎扯,酒喝多了可以倒头就睡,茶喝多了那是睁眼到天亮啊。 缓了许久,棠溪琰才觉得没那么困了,她掀开被子,起身洗漱好后,就打算去问问萧若风天启有什么可以游玩的地方,孰料,他院子里的侍卫告诉她,他上朝去了,现下还没回来。 棠溪琰有些傻眼,愣愣地回了句,“你家殿下还挺忙的哈。” 侍卫显然也是认识她的,知道她是未来的皇子妃,耐心便多了几分,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提议道:“看这时间,应该快下朝了,小郡主若是不介意,可以先进去喝一盏茶,等殿下回来?” 喝茶? 听到这两个字,棠溪琰下意识地摇摇头,“不了不了,既然他忙,我就不打扰他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侍卫看着未来皇子妃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他是哪里说错话了吗? 在萧若风这里碰了壁的棠溪琰,脚下一转就朝大师兄的院子去了。 风吹竹叶簌簌,光透过缝隙,轻轻地洒在门扉上,“嘎吱”一声轻响,门扉从里面打开,身姿颀长,清雅如月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反身关好门,转身抬眸,就见一抹橘色的身影朝他小跑而来,微风徐徐,送来她的轻唤。 “大师兄。” 少女停在他的面前,好奇地问,“你要去哪儿?” “百花楼。”何珉谦含笑回答。 “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 “听曲的地方。” 听曲,那不就是放松享受的地方吗?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亮了亮,扬起小脸期待地望着何珉谦,“我也要去。” 何珉谦看着笑得一脸懵懂的小师妹,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他尴尬地干笑两声,囫囵道:“那个地方不适合姑娘家去。” “为什么?”棠溪琰不解。 “这……”何珉谦也被问住了。 他总不能大咧咧的跟小师妹讲,那里是男人寻花问柳的地方吧,对上小师妹那双清澈干净又充满疑惑的眼睛,何珉谦只觉得汗流浃背,他疯狂转动大脑,试图转移话题,“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大师兄,我想去玩。” 想去玩? 去哪里玩? 百花楼吗? 真是罪过啊,早知道就不跟小师妹说他要去哪儿了。 他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大师兄带你去七星湖玩好不好?” “好啊。”棠溪琰爽快地答应了,她就想出去玩,去哪都无所谓。 师兄妹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阳光笼罩下,两辆马车擦身而过,风吹起帘子的一角,透过漏光的缝隙,棠溪琰下意识地抬眸看去,眸光微顿。 是萧若风的马车。 萧若风身穿朝服,下了马车后,不急不缓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忽然,一颗小石子斜刺袭向他,他偏头躲过,神情一凛,“谁?” 只见一棵郁郁葱葱的古树上,白衣白发的李长生正笑眯眯地坐在枝桠上。 “师父?”他神情和缓下来,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李长生看着下方的清贵公子,笑眯眯地问:“风七,对你的小未婚妻可还满意?” 对上师父戏谑的目光,萧若风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很好。” “那她对你印象如何?”李长生又问。 萧若风犹豫片刻,才不确定地开口,“应该还行吧。” 至少,昨天他们两个相处还是挺和谐的。 李长生了然地点点头,“你现在打算去哪?” 只要学堂没什么事,师父从来都不会过问他们的去向,虽然很疑惑师父为什么突然关心他的去向,但萧若风还是乖乖地回答,“去书房。” 李长生嫌弃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榆木疙瘩,萧若风后背不由得惊起冷汗,他细细沉吟片刻,也摸不清师父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试探地开口问,“师父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有空了,记得去找棠溪丫头要毒药,最毒的毒药。” 媳妇都追到天启城了,也不知道多去找她培养感情,还需要他这个老头子出手牵桥搭线。 “师父要毒药做什么?” 难不成是活腻歪了想服毒自尽? “你那是什么眼神,赶紧收回去,别问那么多,为师自有用处。” 萧若风尴尬地笑了笑,“是,师父。” 得到了风七的回复,李长生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唯有轻轻飘落的两片绿叶,留下了他来过的痕迹。 萧若风看了眼两片落叶,迈步离开,刚走到院子门口,侍卫就告诉他,棠溪琰来找过他了。 他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他。 “她可有言明来意?” 侍卫摇摇头,“未曾。” 萧若风凝眉,难道她有什么事要找他帮忙? 思及此,他转身,正欲去棠溪琰住的客院找她,就被侍卫叫住了。 “殿下,小郡主刚刚出门了。” 萧若风停下脚,想了想,吩咐道:“留意一下,若是她回来了,立刻来告诉我。” “是。” 被留意的棠溪琰,此时正在七星湖游湖泛舟,少女凑在船夫身边,时不时请教怎么划船,甚至还亲自动手划了一段,等到学会了,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船头,湿润的晚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留下星星点点的清爽,她情不自禁的眉眼舒展,唇畔漾起明媚的笑意。 暖黄色的暮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为她明媚的笑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七星湖是一片很大的湖泊,湖泊旁边还有七个小湖泊,呈七星拱月之姿围在大湖泊的四周,故而得名七星湖。 “现在的七星湖没什么特别的,等到夜幕降临,繁星点缀,那才是最美的时候。” 何珉谦温淡的嗓音带着丝丝水雾浸染的温润,不急不缓的在耳畔响起。 棠溪琰抬头看向天际,暮色一点一点地吞噬暮光,璀璨的星子随着暮色蔓延整个苍穹,满天繁星倒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星辉斑斓,一叶扁舟缓缓划过湖面,清漪层层推进,绵软无力地拍打在堤岸上,洇湿点点青芽。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可惜了,没酒。” 棠溪琰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淌过星河,何珉谦带着棠溪琰回了天启城,马车刚进城门,两人便下了车,华灯初上夜未央,两人顺着人流,闲庭信步般走在大街上。 “大师兄,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棠溪琰好奇地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何珉谦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见状,棠溪琰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她随着大师兄穿过一个又一个铺子,最终,停在了一家馄饨摊前。 摊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哪怕是桌面,都看不到一点油光。 摊主是一对约莫三十几岁的夫妻,男人在锅炉前煮馄饨,女人负责招待客人,女人刚把一碗馄饨端到一位客人面前,转身就看到了清雅如月的翩翩公子,脸上顿时洋溢起热情的笑容,“何公子来了!” 何珉谦嘴角漾起如沐春风的笑意,“嗯,带着小师妹来你家吃馄饨,老板娘可得看在我常来的份儿上,多添两个喔。” “好嘞!何公子,姑娘快进来坐。” 老板娘爽朗一笑,先是擦干净桌子,随即便朝着锅炉的方向大声喊道:“两碗馄饨,多添两个!” 两人落座后,棠溪琰笑盈盈地看着何珉谦,打趣道:“想不到,大师兄也有俏皮的时候呢。” 以前在双峰的时候,大师兄就像大师伯一样,沉稳温和,不管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怎么闹腾,他都是包容地笑看着他们,打眼一瞧,都不像兄长,反而像爹。 何珉谦屈指轻轻弹了弹少女饱满的额头,好笑地说道:“什么俏皮,这叫接地气。” 闲聊间,馄饨已经端上来了,老板娘笑眯眯地招呼道:“何公子,姑娘,请慢用。” 侧眸对上老板娘热情真诚的笑脸,棠溪琰嫣然一笑:“我复姓棠溪,老板娘可以叫我棠溪姑娘。” “好嘞!”老板娘应下后,笑眯眯地接着说,“棠溪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笑起来更好看了,比天上的仙女都还要好看。” 棠溪琰微愣,温软的杏眸中漾起澄澄笑意,她谦虚地回道:“老板娘谬赞了。”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瞧着姑娘的笑容,我心里的阴霾都散了呢。” 说完,她豪爽地挥了挥手,“两位慢慢吃啊,若是觉得味道好,记得常来啊。” 何珉谦含笑点头,“一定常来。” 等到老板娘走后,何珉谦才打趣棠溪琰,“小仙女,快尝一个,看看味道如何?” 饶是棠溪琰脸皮厚,都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她不自在地舀起一个浑圆白嫩的馄饨,轻轻吹了吹,一口咬下,她杏眸含光,“皮薄馅嫩,口感鲜美,好吃!” 第16章 那句未说出口的等我 “这家馄饨摊虽小,却是整个天启,味道最好的。”何珉谦面色难得的有些小骄傲。 “大师兄,你是不是把天启所有好吃的地方都摸出来了,告诉我一下呗?” 棠溪琰抽空抬头看着何珉谦,孰料,他却摇头拒绝了,“自己去探索,其乐无穷也。” 说完,他笑着低下头继续吃馄饨,棠溪琰见状,也不执着于非要大师兄说出哪哪好吃,哪哪不好吃,反正这天启城,她也未必会待多久。 吃完后,何珉谦把棠溪琰送回稷下学堂,他才回自己的院子,萧若风派来守在学堂门口的侍卫见她回来了,赶紧跑去禀报萧若风。 棠溪琰静静地走在学堂蜿蜒曲折的走廊上,偶尔还能看见有人在练剑,或者三两好友凑在一起,高谈阔论,这种少年的意气风发,在双峰或许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猛然间看到了,还是有些新奇和感慨的。 越往里走,来来往往的人就越少,也越发的安静,她步履悠闲的穿过三人合抱粗的古树,与站在她院门前的萧若风遥遥相望。 “萧若风?” 她顿足片刻,一改之前的悠闲,快步走了上去,“你在等我么?” 萧若风看着停在他不远处,微微扬起小脸看着他的少女,笑着点了下头,“看样子,你今天玩得很高兴。” “嗯,确实挺高兴的。” 少女温软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眉眼弯弯的就像她身后的月牙,“要进去坐坐吗?” 萧若风微微含眸,或许是少女那双柔波轻漾的眼睛过于晃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儿,“那就叨扰了。” 棠溪琰抬手推开院门,率先走了进去,嘴里还不忘问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落后少女半步的萧若风目光停留在枝繁叶茂的棠棣花树上片刻,回答,“刚到没多久,你就回来了。” 棠溪琰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小石桌,“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还不等萧若风回应,她就兴冲冲地跑回了房间,没一会儿,手里就抱着一坛酒走了出来,对上萧若风疑惑的目光,少女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天竺门的特产,桃花酿,这可是我昨晚特意从大师兄那里搬回来的,正好你来了,就一起喝点吧。” 萧若风抿唇笑言,“早就听闻天竺门的桃花酿风味颇为不同,托姑娘的福,在下也能见识一番了。” 天竺门的桃花酿大部分都是卖给当地的豪门贵族以及天竺门,只有少量的酒会对外售卖,因此,就算有钱有权,也未必买得到桃花酿,至于说那些权贵仗着权势强买强卖,天竺门可不是吃素的。 清澈的酒水注入碗中,天上的繁星坠落,轻轻地映在微波荡漾的酒水中,棠溪琰笑盈盈的将星辰桃花递到萧若风面前,“尝尝。” 萧若风抬手接过,轻嗅酒香,闻着似乎有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轻抿一口,清酒入喉,他目光微亮,“好特别的味道,似乎不仅仅只有桃花的清甜绵柔。” 棠溪琰蛾眉微挑,有点小骄傲地说道:“天竺门的后山延绵十里,山脚是十里桃林,山腰云雾缭绕间,是苍茫的雪和凌霜盛开的梅花,这座山,是专门用来酿这桃花酿的。” 棠溪琰说得有点口渴,抬手喝了口酒,又接着说道:“每年四月我们会把封坛的酒埋在梅花树下,经过三冬冰雪浸润,梅花三开三落,才会取出来饮用。” 萧若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冰雪的清冽和梅花的清香啊,想来,姑娘的师门定然很美。” 说着,他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艳羡,虽然很快,但还是被棠溪琰捕捉到了,想起雷梦杀曾说,他轻易不能离开天启。 她笑容微敛,放下手里的碗,扭头看向城门的方向,或许,这座城对他来说,也是个难以挣脱的牢笼吧。 萧若风看到她脸上逐渐消失的笑容,他轻轻垂下眼帘,暗暗思忖,她似乎不高兴了。 “萧若风。” 清润的嗓音如潺潺清泉缓缓淌过耳畔,萧若风下意识抬眸,就见少女单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红唇轻启,“我们俩一起去浪迹江湖吧,去看姑苏的烟雨水乡,去看北蛮的祭神会,去喝南诀的凉茶,去拜西域的佛国,去看东海的星空,可好?” 她是什么意思…… 萧若风心尖微颤,手指忍不住蜷了蜷,哑声问:“你不是要逃婚吗?” “我们俩可以一起逃婚啊。”少女脸上的笑意加深,目光灼灼地瞅着对面的萧若风。 萧若风张了张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化为一句,“我现在还走不了。” 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敲着石桌,清脆的“咚咚”声蔓延在寂静的院落,半晌,她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想要那个位置?” 萧若风摇了摇头,“我无意那个位置。” 少女了然地点点头,语出惊人,“那就是你哥哥想要。” 她早就听说了,萧若风有个亲哥哥,也就是如今的景玉王,只是他的习武天赋不是很好,再加上他们母族不显,愿意追随他的势力并不多,唯一支持他的,就只有九皇子。 萧若风瞳孔猛缩,他目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他看向漫不经心的少女,无奈地劝道:“姑娘慎言。” 棠溪琰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端起碗又喝了口酒,就听萧若风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走,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北离之北是北蛮,北离之南是南诀,而我们北离呢,帝王老去,诸王争权,朝堂动荡不安,岌岌可危,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如果……” 棠溪琰停下了敲桌子的动作,静静的聆听他的想法,可说着说着,他却话锋一转,“罢了,不说这些了,我来此是有一事需要姑娘帮忙。” 棠溪琰放下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我师父想要你手里最毒的毒药。” 棠溪琰微愣,实在想不明白李长生这种级别的高手,要毒药做什么,难道是有人不长眼,把他得罪狠了,觉得直接一掌拍死他便宜他了,所以想要用毒折磨他? 思及此,她下意识地问道:“有人得罪他了?” 萧若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虽然他也想不通师父要干什么,但他不是那种喜欢用毒折腾人的人,一般遇到有人挑衅他,要么废了,要么死了。 棠溪琰随意地点点头,也没兴趣深究,“要毒药的话,你可能得等几天,这次下山我没带什么东西,需要时间制毒。” 萧若风抿唇浅笑,“好,那就劳烦姑娘了。”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了,夜幕下的小院里,清隽矜贵的公子和清雅秀美的姑娘相对而坐,静静饮酒,晚风轻轻拂过,满院酒香。 皎皎明月下,清贵公子放下碗,星眸漾起点点细碎的光,眉眼蕴着温润的笑意,“多谢姑娘的桃花酿,时辰也不早了,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萧若风起身,客气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棠溪琰站起身,眉眼清淡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风华绝代的清贵公子缓步走在林荫路上,重重树影倒在他的脚下,皎皎明月的清辉轻柔地笼在他的身上,他就像一抹月光,一抹透过缝隙幽幽照进黑暗泥潭的月光。 她忍不住想,他方才的未尽之言,会是什么呢? 远去的萧若风似有所感,他停下脚步,回身望来,就见少女静静地站在棠棣花树下,风轻轻撩起她的裙摆,翩跹的烛火忽明忽暗地映在她莹润生辉的脸上,令人看不分明她脸上的表情。 她就像一阵捉摸不透的风,而他只是若风,又怎么忍心这阵风为他而停留,所以那句未曾说出口的等我,被他埋在了心底。 公子蓦然回首,棠溪琰微微眨了下眼,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了吗? 她轻轻抬起手,本想关上院门,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朝公子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回了房间。 第17章 拉你挡一下箭 第二天一早,一夜好眠的棠溪琰打开房门,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出门去买药材了。 神医堂。 棠溪琰抬头看着医馆上方的牌匾,撇撇嘴,这荣师弟也太懒了吧,天竺门的分堂叫神医堂,入世的医馆居然也叫神医堂。 她抬脚走了进去,医馆算不上多忙碌,却也不清闲,每个大夫面前都排着好几位患者,就连打杂的药徒都各有各的事在忙。 “姑娘,请问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一个忙完的药徒看到棠溪琰,连忙上前热情地询问。 棠溪琰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我要这上面的药材。” 那药徒接过去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这上面竟全是剧毒之物,而恰恰神医堂就有规定,不能随意向外售卖毒物,若客人需要,必须问清缘由,登记造册。 他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卑不亢地问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要这些药材又有何用?” 棠溪琰又从衣袖里掏出一枚白玉令牌,递到药徒眼前,笑眯眯地道:“制毒。” 待看清令牌后,药徒瞳孔一缩。 白玉梨花令! 这是双峰第六脉的象征! 双峰之人,向来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但双峰各脉的身份象征人尽皆知。 第一脉是白玉火焰令,第二脉是白玉青竹令,第三脉是白玉莲花令,第四脉是白玉桃花令,第五脉是白玉兰花令,第六脉是白玉梨花令。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见到了双峰的人。 药徒呼吸微微急促,他强行镇定地恭敬一礼,“还请小师叔稍候片刻,弟子即刻去取药材。” 棠溪琰无所谓地点点头,“好。” 药徒的动作很是麻利,没多久就取来了药材,“小师叔请拿好。” “多谢。” 棠溪琰礼貌地微微颔首,又见这药徒虽然年幼,眉眼间却颇具灵慧,心里起了爱才之心,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翠色瓷瓶,递给药徒,“这是我自创的丹药,可以让一个重伤临死之人撑上三天,我为其取名续命丹,我看你在医术一道上有些慧根,这药你便拿去研究吧。” 药徒受宠若惊地抬起头,连连摆手,“小师叔言重了,这药是您的独家秘方,我不能收。” 在这个时代,不论是什么,都讲究一个传承,父传子女,师传徒弟,没名没份的,是不能随意窥探他人的秘方的,否则视为窃。 棠溪琰轻笑了下,随手抛到药徒怀里,“你只需要牢牢记住,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便不枉我送你的续命丹。” 话罢,转身就走了。 药徒愣愣地看着少女潇洒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静静躺在手里的药瓶,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他再次拱手一礼,腰深深地弯下去,朗声道:“弟子年归,定不负小师叔所望!” 药馆的人对年归有多羡慕嫉妒棠溪琰一概不知,此时的她看着雕楼小筑的牌匾,想着那天喝的梨花白,她思考没超过一秒,就抬脚走了进去。 棠溪琰进门之后见大堂已经坐满了,独留台阶上两张小桌还空着,便提步走过去坐了下来。 “姑娘,姑娘,此两座只为贵客而留,也只有贵客能坐。”一名小二走了上来,神情恭敬。 她也不生气,只是拿起茶壶,往桌上倒了一滩水,微微一笑,手指蘸了蘸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片刻之后,棠溪琰抬起头,小二凑了过去,打量了那两个字。 双峰! 小二瞳孔剧缩,急忙收回那几分不满,换成十二分恭敬,垂首道:“姑娘想喝点什么?” “来一壶竹叶青,至于菜嘛……” 棠溪琰沉吟片刻,“一碟花生米,再来个糖醋小羊排吧。” “好嘞!” 小二退下没多久,酒菜就上桌了,棠溪琰先是吃了几口菜垫垫肚子,这才斟了一盏酒,慢条斯理地浅饮起来。 对于她来说,喝酒就是一件放松的事情,慢饮慢酌那便再合适不过了。 没多久,一壶竹叶青就喝完了,她又点了一壶罗浮春。 “哟,小丫头,一个人喝酒呢。” 抬眸间,对面已经坐了一位白衣白发的老者,老者笑眯眯的,瞧着随性恣意得很,他一出现,大堂便有人小声惊呼,“是学堂李先生!” 棠溪琰拿起一个杯子,倒上酒,轻轻推到李长生面前,笑着邀请道:“李先生,一起喝点吧。” 雷梦杀是个话多的人,同行的一路上,他的嘴里基本上都在讲李先生,她也跟着听了不少关于他的故事,听闻当年七个南诀高手同时给他下战书,想要用车轮战的方式打败李先生,谁知李先生直接一剑封神,导致南诀弃剑用刀。 是个了不得的传奇人物! 李长生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棠溪琰,“好啊,不过这点酒可不够我喝啊。” “先生想喝多少我都管够。” 想来,一个人再能喝酒,也喝不了多少吧,目前她身上带的银两,应该是够的吧。 “姑娘爽快!” 李长生又冲柜台后面的小二朗声喊道:“小二,把你们的好酒,都搬出来。” 一个时辰后,李长生看着脸色如常,神色清明的小姑娘,有些惊诧,“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酒量还可以啊。” 棠溪琰扫了眼周围堆着一排的酒坛子,微微一笑,“尚可。” 都是跟上官鹤那个酒鬼一起练出来的。 “痛快!”李长生大手一挥,“我那几个徒弟可没这么能喝,每次同他们喝酒都要躲得老远,真没意思,这样,既然你看不上风七,就选我其他徒弟吧,我门下的徒弟,除了雷二已有家室,其他的随便你选。” 棠溪琰被酒呛住了,连连拒绝,“不用不用。” 李长生当没听到,凑近她神秘兮兮地问:“你觉得柳四怎么样?那可是江湖百晓堂都承认的容颜绝代,这天启城里,喜欢他的小姑娘可多了去了,更何况之前你们也结伴同行了一段时间,了解肯定是有的。” 棠溪琰摇头,“不不不,他太好看了,我配不上。” “太好看了?”李长生瞅了瞅少女清雅脱俗的脸,这长得虽不如柳月好看,但也不差了啊,站一起也是很登对的。 “那你看黑五如何?虽然他以丑自居,但长得还是不错的,人也老实,跟他在一起,不用担心他沾花惹草。” 棠溪琰干笑两声,继续摇头。 “那就轩六,他……” 棠溪琰见他还要推销,连忙开口阻拦,“李先生,我觉得风七也还是可以的。” “哦,可以啊……”李长生若有所思地拉长语调,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咱不说这个了,来,喝酒,喝酒。” 棠溪琰立马配合地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真的扛不住李先生的热情啊。 抱歉了萧若风,拉你挡一下箭。 月上梢头,整个雕楼小筑的客人都走完了,唯有他们两个人还在,店小二站在柜台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结账。 此时,不光桌子周围堆着他们喝空的酒坛,就连空旷的街上都被扔了不少的酒坛,李长生还兴致高涨地一边喝一边滔滔不绝说着他年轻时候的事,说多了口渴就仰头哐哐灌几大口酒,然后接着吹牛,棠溪琰此时大脑已经开始混沌了,有的时候李长生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楚了。 “欸,棠溪,你说……” 李长生一转身,就眼睁睁地看着棠溪琰趴在桌子上醉倒了。 “啧,是挺能喝的,但还是没有我能喝。” 空旷寂寥的长街上,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低调奢华的马车在雕楼小筑门口缓缓停下,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黄色藻纹锦袍的清贵公子,他抬眸看了眼已经挂了打烊牌子的雕楼小筑,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走了进去。 “来啦。”李长生坐在位置上,笑呵呵地看着他。 萧若风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唤道:“师父。” “风七啊。” “弟子在。” 李长生看了眼醉倒的少女,起身来到萧若风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鼓励,“加把劲喔。” 萧若风一头雾水地看着师父,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李长生却是笑了笑,抬脚就走了。 “记得结账。” 第18章 她的命数我看不清 萧若风闻言转过身,雕楼小筑的小二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一礼,“李先生和这位姑娘一共喝了二十坛竹叶青,十坛罗浮春,五坛梨花白,十二坛桑落,三坛杜康和八坛般若,还吃了三碟花生米,两盘糖醋小羊排……” 萧若风额角青筋跳了跳,他抬手制止了小二的话,直接吩咐取一千两银子结账。 他环视一圈散落满地的空酒坛,又侧身看着乖巧地趴在桌面上睡着的少女,也不知道这些空酒坛,有多少是她喝的,看样子是不会耍酒疯的,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措,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动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仔细地披在少女的身上,这才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侍卫颇为殷勤地上前,替自家主子打起帘子,随后侧头跟旁边的同伴挤眉弄眼。 看到没,我就说嘛,这门婚事,必成! 另一个侍卫悄咪咪地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厉害! “咳……” 一道带着警告的轻咳声在前方响起,两个侍卫立马绷直身子,唇角的弧度也拉了下去,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假装看不见自家主子温和又带着凉意的眼风。 见两个侍卫老实下来了,萧若风收回视线,稳稳地抱着少女,上了马车。 “唔……” 刚坐下,怀里睡得香甜的少女轻轻地嘤咛一声,蛾眉微微蹙起,怎么硬邦邦的啊,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萧若风垂眸凝视着蹙眉的少女,许是因为喝了酒,双颊染着浅浅的绯色,仿佛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他下意识地想到,海棠醉日,也不过如此了吧。 少女卷翘浓密的长睫轻轻颤了两下,眼帘缓缓掀开,露出那双纯澈澄净的杏眸,不同的是,此时的眸子泛着蒙蒙水雾,眸光潋滟,清波流盼,一眨一撩间仿佛带着小钩子,纯粹中自带风情。 她双眼迷离地瞅着他,红唇微微翕动,细语呢喃,“上官鹤?” 萧若风微怔,上官鹤,是谁? 迷迷糊糊的棠溪琰正想问为什么不是二师姐抱她回去,眼角余光就瞥见他的衣服居然不是红色,而是黄色,“不对,你不是他。” 棠溪琰扬起莹白细腻的小脸,直勾勾地盯着萧若风的脸看,萧若风都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慌乱地撇过头,不敢再看少女。 孰料,少女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娇声娇气地轻斥道:“你别动。” 少女娇软的嗓音,仿佛温柔的晚风轻轻拂过耳畔,撩得耳尖酥酥麻麻的。 她眨了眨眼,见他依旧侧着头,只好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扳过来面对她,嘴里还不忘嘀咕,“不是说了,让你别动嘛。” 她刚要满意地点头,就发现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看不清的重影,她凝眉,“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说完,少女的双手搭在萧若风的肩上,萧若风正疑惑她要干什么,少女那张清雅秀美的脸蓦地凑近,清甜的酒香扑鼻而来,隐约间,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他轻轻屏住呼吸,身子下意识地想要往后仰,可想着少女让他别动,他又只好强忍着不动,垂眸看去,就见少女含着融融春水的杏眸中,水波轻漾着他的脸,在她的眼中,他与星辰同在。 “你是……” 少女迷茫地凝视着他,这张脸看上去好面熟,可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我是萧若风。”他无奈地开了口。 “萧若风?” 少女轻声呢喃着重复念了遍他的名字,用混沌的脑子细细思索一番,歪头看着他,“我的未婚夫?” “嗯,是我。”萧若风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同样轻声回答。 “是你啊。” 少女笑了,笑得又甜又软,她双手环住萧若风的脖子,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头一歪,放心的睡过去了。 温热的呼吸不轻不重地喷洒在他的脖颈间,染上一抹微醺的红霞,他慢慢的放松身子,良久,才吩咐道:“走吧。” 负责驾车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为了不吵醒未来皇子妃,两人驾车的速度并不快,花了比平时将近多一半的时间,才回到稷下学堂。 萧若风动作仔细轻柔的将少女放在床上,又耐心的把少女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拿了下来,替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 月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调皮地溜了进来,温柔地抚摸着少女清雅秀美的脸,恬静的睡颜让她看上去温柔又乖巧。 他忍不住缓缓伸出了手,指尖触及少女温热的肌肤,他猛地一怔,又飞快地缩回了手,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趁人之危。 他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长生手里拎着一壶酒坐在高阁里,看着下方两人的互动,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突然叹了口气。 屏风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嗓音,“九皇子和小郡主能够喜结连理,这不是正如你所愿吗,怎的又叹气?” “我所有的弟子里,唯有雷二和风七结局最不好,雷二死于他的心中所愿,可风七……” 他停了话头,没再忍心继续说下去,仰头猛地灌了好几口酒,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个变数,我却看不清她的命数。” 女子沉吟片刻,“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他们两个都被困在这里,困住他们的不是身份,也不是责任,而是这座天启城,偏偏是这座城啊。” 他的小徒弟啊,是他座下最有天赋的弟子,若是他能放下这一切,他未来的成就定不会在他之下,可偏偏,他放不下啊。 女子轻笑了声,“我倒是觉得小郡主可以挣脱这座城。” 她的语气过于肯定,倒是让李长生有些好奇了,“哦?为何?” “女人的直觉。” 女子目光落在月光下渐行渐远的马车上,又补充了句,“小郡主心向江湖,且心志坚定。” 她不会轻易的妥协。 “但愿吧。”李长生喝了口酒,看了眼马车消失的方向。 双峰向来隐世,非天下大乱不出,如今双峰弟子入世,朝堂江湖定会动荡不安,心系天下的风七,能安心地跟着她离开吗? “与其在这苦恼,你还不如找个时间,跟小郡主聊聊。” 真是没想到,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也有庸人自扰的时候。 “说得有理。” 李长生哈哈一笑,仰头迎着月光,心情颇好地灌了好几口酒。 第19章 剑亦在落叶飞花上 “嘶……” 棠溪琰抬手捂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许久未曾喝过这么多的酒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细碎的脚步声,棠溪琰打起精神,缓缓坐起身,抬眸看向门口。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手里提着食盒,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侍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棠溪琰:“?” 她是谁? 来这儿干嘛? 侍女小心翼翼地关好门,转身就对上了自家未来皇子妃清淡的目光,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小郡主,你醒了。” 心中虽满是疑惑,棠溪琰的面色却是淡淡的,“你是何人?” “奴婢叫云秀,是负责伺候九皇子的。” 原来是萧若风派来的人啊。 棠溪琰恍然,眉眼间轻蕴的冰雪也瞬间散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侍女的一举一动。 只见,云秀将食盒轻轻地搁在桌子上,打开食盒,取出一个黄釉绘花鸟纹的精美瓷碗,碗的上方还氤氲着朦胧缥缈的白雾。 云秀转身朝棠溪琰走来,抬眸对上少女充满好奇的眸子,她浅浅抿唇轻笑,“这是殿下特意吩咐,为郡主准备的醒酒汤。” 棠溪琰目光落在瓷碗上,微怔,忽地笑了,“有劳他费心了。” 笑得温软又明媚。 云秀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少女眉眼间漾起的清浅柔情轻而易举的就被她捕捉到了,看来花醉说得对,这门婚事,必成! 棠溪琰抬手接过瓷碗,瞄了眼乖乖躺在碗里的汤匙,她不耐烦小口小口地喝,便直接端起碗放在嘴边,不急不缓地喝着。 关于昨天醉酒后的记忆,她是一点都没有了,但也能猜出来应当是萧若风送她回来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眼角余光瞥了眼侍女青色的衣角,她停下喝汤的动作,抬头看着她,犹犹豫豫地问,“我昨晚,应该挺老实的吧?” 云秀想起昨晚花醉转述的那句“萧若风,我的未婚夫”就想露出姨母笑,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微笑着摇摇头,“主子的事,奴婢不敢妄言。”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只有殿下知道,郡主须得去问殿下。 棠溪琰干笑两声,低头继续喝汤,这事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去问萧若风啊。 “昨天的酒钱是李先生给的,还是萧若风给的?” 棠溪琰放下瓷碗,忽然想起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殿下给的。” “给了多少?”棠溪琰又问。 “一千两。” “多……多少?!”棠溪琰瞳孔微微大睁,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一千两!” 云秀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棠溪琰眼前一黑,她身上总共就只剩下五百两了,她还打算继续在外面玩呢,所以,如果要还债,要生活,那她就要继续做药膏了,可她一盒药膏,通常只买二十两,她要做多少药膏,才能还完债啊。 “小郡主,你怎么了,可是酒喝多了身体不适?” 云秀看着她摇摇欲坠,一副天都塌了的样子,着急地问。 棠溪琰生无可恋地摇摇头,“我身体很好,就是有点心痛。” 她抬手捂着心口,哭丧着脸,“心痛啊,我的银子……” 一千两啊,她可以玩好多个地方了,不过就喝了一天的酒,全没了。 难怪昨天李先生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是她无知了。 云秀:“……” 她挠了挠头,郡主是在替殿下心疼钱吗? “小郡主放心,殿下很有钱的。” 棠溪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既然有钱,那就不用急着还债了,不可否认,她心里真的松了口气。 她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来到书案前,提笔刷刷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侍女,一脸诚恳地看着她说道:“麻烦云秀姑娘帮我买一下这些药材。” 云秀伸手接过,嘴里连连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小郡主直接叫奴婢云秀就好了。” 棠溪琰从善如流,“云秀,谢谢你。” 云秀都有点惶恐了,“小郡主言重了,还请郡主稍等,奴婢这就去买。” 棠溪琰点点头,云秀转身飞快地走了。 近几日天气都格外的晴朗,窗外阳光正好,惠风和畅,棠溪琰搬了一把躺椅放在棠棣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本剑谱,悠闲地靠在躺椅上细细研读起来。 眼睛在看书上的一笔一划,脑海里想的却是下山前,师父使出的最后一剑。 风花雪月,皆可为剑。 她一直都想不通,这个万剑归宗是如何做到自然万物皆可为剑的? 剑在她的心中,那她要如何把心中的剑用出来呢? 棠溪琰目光幽幽落在不远处翩跹落下的棠棣花瓣上,缓缓闭目,她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剑之所指,心之所向,剑在心中,亦在落叶飞花上。 忽然,一股磅礴的剑意自院落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惊动了整个学堂的人,萧若风刚下马车,就察觉到棠溪琰的院子传来的异样,他心下一慌,足尖轻点,几个纵跃间就跳进了她的院子,看她只是在破境,这才放下心来。 “啧,看把你急得。” 一道戏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萧若风扭身看去,就见白衣白发的李长生正随意地坐在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萧若风耳尖微热,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恭敬地拱手一礼,“师父。” 李长生闷笑两声,目光落向被剑意包裹的棠溪琰,赞赏道:“这丫头,天赋是真不错啊!要不是她是双峰弟子,我都想直接抢过来当徒弟了。” 说着,他有些遗憾地咂咂舌,仰头喝了口酒。 萧若风闻言,无奈地笑了笑。 “风七啊,你可要加把劲啊,这丫头也就是境界不够,不然,就凭她这一手,足以成为剑仙。” 李长生意味深长地笑看着萧若风,还特意加重了“加把劲”这三字的音量。 加把劲…… 萧若风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在雕楼小筑时,师父也跟他说过这句话,难不成,是他最近忙于朝政,修炼有所懈怠,师父在提点他? 李长生看风七一脸的若有所思,满意地点了个头,不再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棠溪丫头还没完全开窍,但肯定是对风七有朦胧的好感的,只要风七加把劲儿,定能抱得美人归。 萧若风神色严肃地点点头,“师父放心,弟子定会努力。” 李长生脸上露出过来人的微笑,仰头正欲喝酒,却一滴酒水都没漏出来,他忍不住抖了抖酒瓶,依旧什么都没有。 他一脸无趣地放下酒瓶,起身就飞走了,半空中飘来一句话。 “既然她这里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忽地,少女猛地睁开眼睛,剑指一点,落英化为长剑,簌簌飞向不远处的院墙,“砰”一声巨响,院墙塌了。 “成功了!” 少女惊喜地蹦了起来,目光瞥见不远处的萧若风时,脸上笑意一僵,糟糕,忘了这里不是双峰,而是学堂了…… “我要赔钱吗?”少女踌躇问道。 “你觉得呢?”萧若风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语焉不详地反问道。 棠溪琰哭丧着小脸,“我可以先欠着吗?没钱了。” 她的药膏还没来得及做呢,还有雕楼小筑的一千两巨款…… 想到这些,她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少女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萧若风,他轻咳一声,握拳抵着唇,眸光潋滟,“无妨,我帮你给了吧。” “啊?真的呀。” 骤然听到这个好消息,棠溪琰有些没反应过来。 萧若风眼中笑意加深,“嗯,真的。” 这是什么? 这是天籁之音啊! 棠溪琰小跑过去,伸手抓着萧若风的衣袖,纯澈澄净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宛若明媚的春华,“萧若风,你也太好了吧!” 萧若风脊背微僵,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少女抓着他衣袖的手,复又看向少女的如花笑靥,她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 她在不知不觉间,下意识地开始亲近他了。 棠溪琰一个人乐呵了半天,也没见萧若风吱声,她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就见他正神色不明地看着她,眼中也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微微怔住,这才发现自己激动之下,拉了他的衣袖。 她脸上微微发热,立刻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藏在衣袖里的手无措地抓着衣角,“那个,我最近要忙着制药,你有什么事的话,就过几天来找我。” 萧若风收回视线,温声答道:“好。” 棠溪琰悄悄抬眸觑了眼他的神色,见他并无不虞,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他不介意。 “为了感谢你帮我付钱,过几天我请你喝秋露白,我大师兄买的。” 萧若风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大师兄是……” “何珉谦,认识吗?” 说起大师兄,小姑娘的语气带着些许骄傲。 “鼎鼎有名的拂衣剑仙,自然认识。” 萧若风抿唇浅笑,终是问出了另一个人名,“那上官鹤……” “哦,他呀,是我三师兄,不过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太熟悉了,我从不叫他师兄,你以后见了就跟着我喊,可别让他占便宜。” 说完,棠溪琰抬手捂着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这是在干什么,干嘛要叮嘱他跟着她喊,感觉像是妻子带着丈夫见娘家人似的。 萧若风星眸漾着温润的笑意,看着害羞懊恼的少女,温柔地应了声,“好。” 第20章 祝福 “小郡主,你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 云秀高高兴兴地踏进院子,就见小郡主莹白如玉的脸庞染着浅浅的绯色,自家殿下眉眼温和地笑看着她,就是感觉院子里的气氛怪怪的。 她的目光扫过已经塌了的院墙,不由得一呆。 这是发生什么了? 两位主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打架了啊。 她面色古怪地瞅瞅棠溪琰,又瞅瞅自家殿下,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小郡主开窍了? 棠溪琰实在是受不了云秀的眼神了,她主动走过去接过药材,匆匆说了句,“我先去忙了。” 话罢,也不等萧若风回应,立马落荒而逃,跑到一半忽然发现跑错了,她应该去药房,而不是寝房。 她脚下微顿,只好尴尬地换个方向跑。 看着少女慌不择路的样子,萧若风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师父说的加把劲,不是督促他修炼,而是让他主动一点,留下她。 他该不该因为一己私心,留下她呢。 她,又会怎么选…… 云秀站在萧若风身后,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回去就跟花醉和霜寒说,殿下好事将近。 棠溪琰跑进药房,“砰”的一声关上门,感受到脸颊上的热意,她把药材轻轻放在案牍上,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最后没忍住捂住了脸。 真是丢人呐! 不就是拉了一下衣袖嘛,有什么好害羞的…… 淡定淡定! 如此反复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脸上的热意才渐渐退去,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向药材,开始处理起来。 还是赶紧把手头的事情做完,赚钱要紧。 这些天,棠溪琰一直待在药房,但每天都有人定时送饭放到房门前,感受着嘴里酸酸甜甜、鲜美嫩滑的鱼肉带来的幸福感,她神色有些复杂。 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思真的好细腻啊,最开始送的饭菜还有她不爱吃的,不过三天,都是她爱吃的饭菜了。 这种细节,真的很打动她啊。 本来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就还不错,现在对他更满意了,怎么办? 棠溪琰咬着筷子,苦恼地看着最后一块鱼肉,思考不超过三秒,筷子就夹起鱼肉,送进了嘴里。 还是顺其自然吧。 吃完饭,棠溪琰把碗碟都收好放进食盒里,又把毒药挑出来,其他的药瓶都打包放在一个包袱里,背上包袱就打算出门。 云秀见状,心里大惊,立马窜到棠溪琰面前,紧张地问:“郡主要离开天启了吗?” 她可是听说了,郡主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要回云川。 棠溪琰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去神医堂卖药。” 卖药? 云秀脸上立马堆起殷勤的笑,上前取下棠溪琰身上的包袱,主动请缨,“嗨,这些小事就交给奴婢吧,奴婢去帮你卖。”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棠溪琰看着她急切的背影,不解地蹙了蹙眉,不明白她怎么一惊一乍的。 “呜呜……” 如泉水叮咚般清脆悦耳的笛声悠悠扬起,棠溪琰也顾不得思考云秀的异常了,她足尖轻点,踏风而行,翩然离开了小院。 人至,曲止。 棠溪琰熟稔地走过去坐在何珉谦对面,安静地看着他动作优雅的泡茶,沸水注入杯中,淡雅的茉莉花香盈满院落。 她眸光微动,好奇地看向茶杯。 何珉谦轻轻的把薄雾缭绕的杯子推到棠溪琰面前,嘴角漾起清雅的笑意,“这是为兄特意泡的茉莉花茶,口感独特,你看看可还喜欢?” 棠溪琰嫣然笑道:“我素爱茉莉花香,自然也是喜欢这茶的。” 说着,她端起茶杯,香气鲜灵纯正,不闷不浊,很是清雅,垂眸看了眼茶汤,汤色黄亮,浅啜一口,滋味鲜醇甘爽,淡淡的茉莉花香弥漫唇齿间。 “馥郁的茉莉花香和着茶的清香,清新优雅,难怪那些后宫娘娘们都钟爱这款茶,风味确实极为独特。” 何珉谦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壶酒,笑眯眯地道:“这是你要的秋露白。” 棠溪琰侧首看去,起身拿了两壶酒,把其中一壶酒放到何珉谦手边,笑着坐下,“你一壶,我一壶,另一壶留给一个朋友。” “剩下一壶呢?”何珉谦问。 “萧若风的。” 何珉谦抬眸看着浅笑盈盈的少女,少女注意到他的目光,冲他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语气坦然,“顺应本心。” 何珉谦会心一笑,低头轻呷了口茶,“我就不喝了,你留着自己喝吧。” 棠溪琰笑脸一僵,怔愣片刻,才轻声开口,“大师兄要走了吗?” “是啊,在这里停留得够久了。” 何珉谦的语气似感慨,又似释然,似乎还带着几分轻松惬意,她不明白,一个决定,大师兄为何会有这般复杂的情绪。 她沉默地抿着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内心深处并不想大师兄离开,可她知道,大师兄就像风筝,只想飞得越来越高,等到飞够了,就会回到双峰。 “人生分别是常态,此次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无须做小女儿姿态。” 棠溪琰默默地看了眼大师兄,“可我就是小女儿啊。” “哈哈。” 何珉谦朗声大笑两声,“我的小师妹,可是双峰最优秀的弟子,只会暴起打人,哪会哭哭啼啼。” 棠溪琰被大师兄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忍不住为自己辩白,“我哪有那么凶,不过,我们约好一年后南境重逢,大师兄可别忘了,八月十五。” “好,明年花朝月夕,吾等举杯共饮。” 何珉谦举起茶杯,“愿来年再见,小师妹依旧笑靥如花。” 棠溪琰同样举起酒杯,“那小妹就以茶代酒,也祝大师兄永远清风朗月。” 茶杯碰撞,清脆的声音回响于天地,无人见证这场离别前的祝福。 棠溪琰抱着四个酒壶,回去没多久,李长生又来了,他看了眼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茶杯,熟稔地拿起一个酒杯,倒了杯桃花酿。 “要我说,喝了这么多年的桃花酿,天竺门的,当属第一。” 何珉谦笑看了他一眼,“等你以后去了天竺门,我这个东道主,请你喝半天。” 李长生不满地瞪大眼,讨价还价,“我也不求一天一夜,一天,如何?” 何珉谦坚定地摇摇头,“半天,再多没有了。” 李长生佯装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行行行,半天就半天吧,你这个师兄,怎么还没有棠溪丫头大方。” 何珉谦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你现在再去找她请你喝酒试试?” 不就是仗着他小师妹初至天启,什么都不了解,诓骗她嘛。 骗无知小姑娘,李长生丝毫不觉得心虚,他得意地挑了挑眉,倚栏而坐,端的是恣意潇洒。 “你不是担心棠溪丫头嘛,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何珉谦眉眼舒展,隐隐还带着几分自豪,“因为我发现记忆中的小不点,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李长生哼笑一声,“你对她倒是自信。” “那是自然,你且看着吧,这天下风云,不过尔尔!” 何珉谦脸上的温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狂傲不羁。 “哈哈,不愧是双峰六子,够狂妄!” 棠溪琰回到自己的院落,抬头看了眼日渐西斜的太阳,心想,这个点萧若风应该忙完了吧。 她拿起毒药,拎起两壶酒,悠哉悠哉地朝萧若风的院子去了,门口的侍卫见了她,恭敬地拱手一礼,却并没有进去通报的意思。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试探地伸出一只脚,踏进门槛,见他们都没有反应,她悟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正在浇花的萧若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身望去,就见少女一手拎着一壶酒迎面走来,见他看去,盈盈一笑。 “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少女举起一只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略微加快脚步向他走来。 今日十四,是雕楼小筑出秋露白的日子,也是距离大朝会更近的日子。 她会走吗? “你发什么呆呢?” 棠溪琰顺手把酒壶搁在石桌上,走到他面前,抬手挥了挥。 萧若风回过神来,抿唇浅笑,“没什么。” 棠溪琰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走他手里的花浇,扯着他的衣袖来到石桌前,边走边说,“先别浇了,喝酒。” 看小姑娘如此熟稔地扯他衣袖,萧若风只好无奈地跟着她走,“姑娘是还有其他急事吗?” “那倒没有,我就是想跟你喝完酒,然后去一趟七星湖。” 萧若风好奇地问:“你去那干嘛?” 棠溪琰扬眉笑道:“枕星河。” 上次没酒,有点缺憾,今天天气好,星子肯定亮,又有酒,定能无憾。 想到师父的话,萧若风心中一动,“在下正好无事,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可一起同行。” 说完,他略有些紧张地瞅着少女,却见她蛾眉微蹙,似是不满,他心里一跳,正要开口挽尊,就听小姑娘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偏头看向萧若风,盈盈笑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第21章 他是我未婚夫 两人坐马车一起来到七星湖,棠溪琰非常熟练地跑去租船,甚至多拿出二十两银子表示不需要船夫,船夫得了钱,又能闲着,自然愿意,乐颠颠地跑去找好友吃酒聊天去了。 双桨轻轻荡起,小船推开波浪,涟涟清漪引坠星辰,仿佛真的置身星河,萧若风安静地坐在船头,目光凝视着湖面,余光却一直都是清雅明媚的少女。 “我上次和大师兄一起来的时候,就和船夫学会划船了,就是想自己再来一次。” “厉害!”萧若风顺着她的话夸奖道,还不忘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棠溪琰傲娇的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船桨,坐在他的身边,湖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轻轻喷洒在两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悄无声息地萦绕在身侧,他的衣襟也跟着染上了若有似无的清香。 她倒好两杯酒,端起一杯凑到萧若风面前,示意他快看,“你看,满天星辰,船下也是星辰,就连我的酒盏中也都是星辰,我们俩都是被星辰包围的幸运儿,我们以后一定会前路坦荡荡,诸邪皆退让的。” 我们…… 萧若风心里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不知何时,她嘴里的我,变成了我们。 萧若风也端起酒杯,脸上露出轻松真实的笑容,“那就祝我们皎皎不黯天上月,灼灼朝阳永不坠。” 七星湖中,两人的酒杯迎着月光星辉碰在一起,棠溪琰偏头看向身侧的萧若风,她觉得,他应该像他的名字一样,自在若风。 扁舟不疾不徐地淌过湖泊,轻轻靠岸,还了船后,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准备回城。 棠溪琰轻轻掀开帘子,透过缝隙好奇地看向外面,眼看着马车就要进城门了,她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家馄饨摊,那鲜美的滋味…… 她忍不住吞了吞唾沫,扭头看向萧若风,拍了拍他的衣袖,“你饿了吗?” 看她一副馋猫样,萧若风瞬间秒懂,他笑了笑,“有点。” 棠溪琰眼睛亮了亮,“那你介意去简陋的小摊子吃东西吗?” “不介意。” 棠溪琰眼睛刷的一下变得锃亮,她忍不住往萧若风的方向挪了挪,灿然笑道:“我带你去一家馄饨摊吧,我保证,味道特别好!” 听她这么一说,萧若风也来了兴趣,“好啊,那我今天的晚食就交给你了。” “好嘞,包在我身上。” 棠溪琰笑着应下,转身撩开帘子,见已经进了城门,连忙喊道:“停车。” 负责驾车的花醉和霜寒闻言,立刻开始减速,平稳地停好马车,棠溪琰率先跳下马车,站在原地,回首望向萧若风,华灯烛光的映照下,少女眉眼温软,眸光潋滟地看着清贵公子,等到他下来了,两人才并肩前往馄饨摊。 “你可有忌口之物?”棠溪琰看着不远处的馄饨摊,偏头问萧若风。 萧若风轻轻摇头,“并无。” “老板娘,来两碗馄饨。” 听到这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正在收拾碗筷的老板娘猛地转身,就见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女款款而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清贵秀雅的公子。 看到少女,老板娘脸上闪过一抹惊喜,“棠溪姑娘。” 少女冲她含笑点头,“有点想念你家的馄饨了。” “姑娘喜欢,是我们的荣幸,这张桌子是干净的,两位快坐。”老板娘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随后对着老板大声喊了句,“两碗馄饨,量多点。” 萧若风好奇地看了眼棠溪琰,看上去,她和老板娘挺熟悉的啊。 棠溪琰接收到他的视线,弯眸轻笑,“我这也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大师兄带我来的,大师兄跟老板娘很熟悉。” 萧若风了然地点点头。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基本上没什么客人了,老板娘有了空闲,习惯使然的跟棠溪琰搭话。 “棠溪姑娘,这位公子也是你的师兄吗?” “那倒不是,他是……”棠溪琰忽地顿住,略微思索。 萧若风长睫微微颤了下,眸中失落飞快掠过,正想要开口说是朋友,就听少女继续开口说,“他是我未婚夫。” 萧若风猛地撩眸看向巧笑嫣然的少女,心里又惊又喜,涟漪轻荡,久久不能平静,她…… 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他们的关系了? 她不想逃婚了吗? “哎哟,原来是未婚夫啊,难怪你们一进来,我就觉得般配得很。” 老板娘双手一拍,那神情比棠溪琰本人都还要激动。 棠溪琰毕竟是个小姑娘,当众承认萧若风的身份还是有点子害羞的,莹白的脸颊都不自觉的飞上两抹浅浅的粉霞。 老板娘见状,非常巧妙地转移话题,“说来也是巧了,今天正好是我家那口子的生辰,所以只要来吃馄饨的,我都会送一碟子槐花糕,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老板娘就风风火火地跑去拿槐花糕了,棠溪琰扭回头,正好对上萧若风潋滟璀璨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衣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般看着我干嘛。” 少女恼羞成怒的样子逗笑了萧若风,他收敛视线,好声好气地哄道:“是若风失礼了。” 恰逢此时,老板娘去而复返,她把槐花糕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棠溪姑娘,你尝尝。” 棠溪琰很给面子的拿起一块槐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眸光微亮,口感滑嫩,软糯香甜,就连清淡的槐花香都保留得很好,要知道槐花糕只有春季才能吃,现在处于暮秋时节,要想这个时候吃上槐花糕,那可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想必老板娘为了这次生辰,费了不少心思准备吧。” “嗨,他就好这一口,平时也忙,也就这个时候可以顾及着他了。” 话音刚落,老板就端着两碗馄饨走了过来,他脸上扬起憨厚的笑,“棠溪姑娘,这位公子,请慢用。” 萧若风朝老板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 棠溪琰看着两人,笑盈盈地说着好听话,“两位鹣鲽情深,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老板娘爽朗一笑,“那就借棠溪姑娘吉言了。” 说完,夫妻俩也寻了张空桌子,开始吃晚饭,老板时不时地还会喂老板娘吃一块槐花糕,看上去颇为温馨甜蜜。 棠溪琰收回视线,拿起汤匙先喝了口汤,刚刚话说得有点多了,有些口渴。 “怎么样?好吃吧?”棠溪琰见萧若风已经吃下一个了,不由得开口问道。 萧若风微微抬眸,猝不及防撞进一片星河,少女纯澈澄净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眉眼间的疏离也尽数散去,温软如午后的阳光,既不冷淡,也不灼人。 他扬唇笑道:“嗯,味道鲜美,皮薄馅大,确实好吃。” 少年的背后是万家灯火,星光轻轻落进他的星眸,漾起温柔明亮的笑意,璀璨的万家灯火不及他含笑的眉眼半分。 “咚~” 汤匙调皮的滑落指尖,轻轻地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心,也跟着轻轻漏跳一拍。 她猛地低下头,重新拿起汤匙,舀起一个馄饨,埋头吃了起来。 萧若风心思细腻,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少女刚刚一刹那的异常,他微微垂首,含眸看着碗里的馄饨,眼中的笑意慢慢加深。 吃完饭后,两人步履悠闲地走在大街上,灯火映照下,两人的影子时不时地纠缠在一起,萧若风凝视片刻,笑了。 他和小姑娘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翌日,朝暾初露。 一匹快马飞快地跑出了天启城,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骑着追风烈马又进了城,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岁,目光炯炯有神的男子,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面容与棠溪琰足有八分相似。 “你们先去行馆等我。”定北侯简单吩咐了句,就脱离队伍,独自奔向皇宫。 定北侯骑马来到广场,先是跟同为武将的镇西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下马朝着萧若风走去。 “九皇子。” “定北侯。” 两人拱手一礼,互相打了个招呼。 定北侯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温和的目光落在萧若风身上,面含浅笑道:“九皇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若风指了指一个僻静的角落,微微一笑,“侯爷,这边请。” “不知侯爷找我有何要事?”两人到了角落后,萧若风含笑看着定北侯问。 定北侯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那女儿被我宠得有些不像样子,若是她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九皇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二。” 说着,定北侯一脸歉意地冲萧若风欲再施一礼。 萧若风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下他的动作,“侯爷,小郡主很好,能和小郡主定下婚约,是若风三生有幸。” 定北侯闻言,心里咯噔一跳,九皇子姿态放得这般低,分明是对阿琰上了心啊,他按下忡忡忧心,直言道:“殿下,我的孩子我了解,她一心向往江湖,只怕……” 萧若风凝视着面色为难的定北侯,片刻后,轻轻笑了笑,“侯爷放心,不论小郡主什么时候想离开,我都会放她离开。” 昨晚他想了一晚上,也想明白了,他喜欢棠溪琰,所以他想要和她共度余生,但若她真的志在江湖,他也会放她离开,虽有憾,却无悔。 得到萧若风的这个承诺,定北侯悬了大半个月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神情肃穆地冲萧若风抱了抱拳,“多谢殿下对小女的爱重!” 第22章 那你想我走吗? 行馆门口,棠溪琰双手抱胸,斜斜依靠在高大威武的石狮上,螓首微垂,看到碎石子了就踢碎石子,看到落叶了就踩落叶,抬头看了眼天色,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都快巳初了,怎么还没散朝啊。 念头刚刚落下,耳畔便传来一阵马蹄声,棠溪琰连忙站直身子,侧身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灿然一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 定北侯远远的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那抹黄色身影,脸上的威严肃穆瞬间柔和下来,炯炯虎目中带着温柔的宠溺。 他手掌撑在马背上,飞身下马,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少女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片刻,语气满是欣慰,“长高了,也瘦了,变得更漂亮了。” 少女面上含着得体的笑容,恭敬地拱手一礼,“父亲。” 定北侯微微扬起的嘴角僵住。 女儿的称呼,是父亲,而不是爹爹。 须臾间,他的面色恢复如常,平静地道了声:“随我进去吧。” 话罢,定北侯率先抬脚,棠溪琰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来到定北侯暂住的院子,定北侯吩咐人守在周围,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才坐在主位上,抬眸看着坐在下方的少女,“你可是在怨爹爹没有一开始就把赐婚的消息传到天竺门?” 看着下方闹小脾气的爱女,棠溪苍云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她志在江湖,可他不仅仅是父亲这一层身份,更是整个棠溪世家的族长,肩负全族三百余口人的性命,他不能因一己私心,枉顾全族的安危。 棠溪琰轻轻蹙眉看着定北侯,“父亲,我介意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哦?”定北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少女。 “我是定北侯府的小郡主,更是棠溪世家的大小姐,守护棠溪世家,是女儿生来的责任,爹爹不告诉我赐婚的消息,是怕我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吗?” 若是要闹,她也不会跑到天启来见萧若风,满意就继续是真,不满意逃婚也是真,只是她会处理好烂摊子,不会牵连到整个棠溪世家。 听到女儿的质问,定北侯沉默片刻,“抱歉,爹爹没有信任你。” 刹那间,心口堵着的那口郁气消散了,棠溪琰深吸一口气,好奇地看着定北侯,“爹爹可是想要站队?” 定北侯摇头,“定北侯府的立场一直都是中立,但你的身份,注定只能嫁给皇家,与其嫁给青王当枪,还不如嫁给九皇子。” 谈及青王,定北侯眼中轻蔑一闪而过,那个草包,如何配得上他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至于景玉王,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听到爹爹对青王的直言讽刺,棠溪琰笑了笑,“九皇子是最优秀的皇子,如果爹爹不想站队,不应该首先排除他吗?” “我老了,可没糊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九皇子无心皇位,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天启,届时,你也有机会跟着离开,浪迹江湖,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定北侯还得意地朝棠溪琰挑了挑眉。当初赐婚的时候,太安帝特意留下了他,表面上是帝王为他看中的继承人铺路,所以暗示要把他的独女赐婚给九皇子为正妃,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他顺水推舟呢? 棠溪琰诧异地看了眼爹爹,心中腹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是因为问了萧若风,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就凭萧若风那一心扑在朝政上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无心皇位呢? 不过,有的时候,那个位置,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坐的。 “我看皇上很是满意他,若是皇上留下遗诏指定要他登上皇位呢?” 定北侯哼笑一声,“牛不喝水强按头,在九皇子这里,可行不通。” 说着,他喝了口茶,又补充了句,“此事若当真发生,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挑拨景玉王与九皇子的关系。” 棠溪琰蹙眉,“他们两个是亲兄弟,萧若风怎么想的,景玉王应该很清楚,这事怕是不成。” 定北侯看着满脸不信的女儿,心里有些无奈,聪明是有的,就是见识太少了,不懂何谓人心险恶。 定北侯轻轻放下茶杯,神情讥讽,“人心难测,你要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把你的命,寄托在人心上。” 正如当初的太安帝、百里洛陈以及叶羽,不也是情同手足吗?结果还不是狡兔死,走狗烹,那把杀人的刀,可曾犹豫过半分! 棠溪琰心里一震,乖乖应下,“女儿记住了。” 她也想起了当初的军神叶羽,世人都津津乐道当初打天下的他们,又有谁会谈及天下安定的他们呢? 见她放在了心上,定北侯也不再多言,转而问起了其他事,“你可要随爹爹回家?” 棠溪琰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爹爹,我还想在外面玩一段时间。” 定北侯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因为殿下?” 棠溪琰没吭声,默认了。 定北侯轻轻笑起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爹爹都支持你,同样,殿下也会支持你。” 棠溪琰震惊地抬起头,“爹爹的意思是,不管我什么时候想走,您和萧若风都会放我离开吗?” 定北侯点头。 棠溪琰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震惊,感动,欢喜,犹豫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她的心声究竟是什么。 她心神不宁地告别定北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萧若风的院子,她稳了稳心神,抬脚走了进去,此时的萧若风正在泡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举一动自带优雅和贵气,看着就赏心悦目。 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萧若风微微偏头,笑看着她,“你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棠溪琰总有一种错觉,他似乎知道她会来找他。 “嗯。” 也不用萧若风招呼,棠溪琰非常自觉地坐到他对面,随口问了句,“你似乎很喜欢喝茶?” “茶能平心静气,方便思考问题。” 说着,他取出一个茶杯,替她添上茶,轻轻推到她面前,“尝尝。” 对上萧若风神神秘秘的眼神,棠溪琰好奇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她有些惊讶地道:“这茶,好像有桂花的味道。” 可这分明是碧螺春啊。 萧若风点点头:“不错,这泡茶的水,是特意收集的晚桂晨露。” 棠溪越琰恍然大悟,难怪有桂花馥郁的清香。 萧若风见她喜欢,又为她添上一杯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定北侯可是三日后返回云川城?” 棠溪琰摇摇头,“爹爹明天就要回去,说是不想让娘亲等他太久。” 临走前,还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的棠溪琰无语得想翻白眼。 萧若风垂眸轻笑,沉吟片刻,还是没忍住,犹豫地开了口,“那……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 棠溪琰静静地凝视着萧若风,也不说话,空气瞬间沉默下来。 萧若风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回应,他忍不住抬眸看她,就见小姑娘正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片刻后,小姑娘缓缓轻蹙蛾眉。 萧若风心里一跳,她好像在不高兴。 下一秒,就听小姑娘语气不善地开口问:“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萧若风心里一慌,连忙开口解释,“没有没有,你很好,无可挑剔。” 虽然他夸她了,但她还是不高兴,“那你为什么赶我走?” 萧若风脱口而出,“我没有!” 小姑娘依旧蹙眉,不虞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我不信,他急了,“我真没有!” “那你想我走吗?” 萧若风薄唇微抿,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试探地问:“如果我说不想呢?” 你会留下来吗? 话落,小姑娘浅笑嫣然,圆溜溜的杏眸仿佛轻悬一隅的皓月,点缀着细碎的星光,俏皮地说道:“既然你不想我走,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不走了吧。” 萧若风微怔,灼热的目光落向小姑娘弯弯的眉眼,“你可想好了?” 小姑娘敛了笑,一双纯澈澄净的杏眸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认真又诚挚地说:“萧若风,我不喜欢天启,但我喜欢你,我愿意陪你完成你的责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等你。” 萧若风藏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幽深起来,他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阿琰,你可知,你的话,我会当真,甚至,我不会轻易放手。” “那就生同衾,死同穴。” 说着,棠溪琰身子微微前倾,面露好奇,“有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你了。” 小姑娘清雅秀美的脸凑近,吐气如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痒痒的,这一次,他没有再退。 “什么问题?” “那天你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萧若风眉眼弯弯,笑容阳光明朗,他也微微凑近小姑娘,薄唇轻启,“可你已经给了我答案。” 男子猝不及防地靠近,谁都没有后退,灼热的呼吸徐徐缠绕交织,簌簌纷扬的晚桂温柔地萦绕青丝,就连拂面的风都变得微醺缱绻起来。 “咳……” 最终,还是棠溪琰顶不住了,她轻咳一声,佯装镇定地抽回身子,从怀里掏出毒药药包搁在石桌上,“这是毒药,你收好,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话罢,她起身,起初步履从容淡定,等到一只脚跨出院门后,立刻小跑起来。 天呐,萧若风主动起来,也挺让人心跳如雷的。 目送小姑娘离开,看完全程的萧若风闷笑出声,粲然星子轻轻落入他的星眸,他眉眼含笑,拿起桌上的毒药,朝李长生的院子去了。 第23章 算计 暮光昏黄,老者白衣胜雪,手拎酒壶,随意恣肆地坐在屋顶上,背靠落日,余晖静默地勾勒着他的轮廓,更添几分潇洒落寞。 “师父。”萧若风上前两步,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李长生垂眸看向下方的清贵公子,呵呵笑了两声,“风七啊,有什么事吗?” 萧若风取出怀里的药包,运转内力隔空递送给李长生,眉眼含笑,“这是您要的毒药。” 李长生抬手接过药包,随手塞进怀里,侧眸瞥见风七眉眼间的温润和眉梢的喜意,他啧啧惊叹,“什么事啊,让你情绪这般外露,这可不像你。” 说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探头看向下方的萧若风,猜测道:“棠溪留下来了?” 萧若风轻轻点了点头,“不错。” 李长生高兴得一拍大腿,“可以啊风七,棠溪这丫头,我可喜欢得紧,喝酒可比你们厉害多喽。” 以后啊,他这个老头子无聊了,就去找棠溪喝酒。 萧若风面色羞赧的红了,星眸柔波轻漾,潋滟生光。 夜半无声,皎皎云端月,杳杳天上星,月辉与星光交相辉映,明亮皎洁。 一夜酣眠,满室清凉。 棠溪琰刚打开门,微凉的风便迎面而来,雨雾缭绕,细雨绵绵,放眼望去,除了满院的雨中棠棣,就只能看见朦胧的雨幕,以及依稀可辨的金乌。 她拿起静搁在角落里的伞,抬脚轻轻踩在潮湿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朝院门走去,脑中还在漫不经心地想着,明明昨晚月朗星明,怎么今天就下雨了呢。 “嘎吱~” 门扉轻开,一抹明黄色的衣角闯入眼帘,她微愣,视线上移,那张温润俊雅的脸映入眼帘,“你这是?” 她看着唇畔漾起明朗笑意的萧若风,不解地开口问道。 “和你一起去送送定北侯。” 棠溪琰反身关上门,笑着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缓行,“你今天不去上朝么?” “父皇允了我一日假。” 毕竟定北侯是他未来的岳父,尽管他是皇子,该维系的感情还是要维系的。 棠溪琰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太安帝的用意,她抿唇笑了笑,还真是煞费苦心。 两人坐上马车,来到城门口,没一会儿,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就在耳畔响起,棠溪琰下了马车,抬眸望去,雨帘中,旌旗猎猎,银钩铁画的“破虏”二字隐隐带着杀气,腾腾奔向她。 萧若风长身立于她身侧,手持油纸伞,含笑看着细雨中踏马而来的定北侯以及他身后军纪严明、气势磅礴的破虏军。 “爹爹,周叔叔。” 棠溪琰高兴地朝定北侯及他身侧的副将周旸挥了挥手。 “哈哈哈,小郡主,多年未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周旸哈哈大笑两声,嗓门颇大,似乎整条街道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 周围的行人听到他的称呼,纷纷驻足看向九皇子身边站着的少女,原来,她就是九皇子的未婚妻,定北侯府的安阳郡主啊。 定北侯一行人翻身下马,恭敬地冲萧若风拱手一礼,“九皇子。” 萧若风还礼,“定北侯。” 定北侯直起身,宠溺地看了眼刚到萧若风肩膀的少女,复又看向萧若风,语气诚恳,“九皇子,阿琰在天启,就拜托你照顾了。” 萧若风郑重地承诺道:“阿琰是我的未婚妻,我定会护好她的。” 棠溪琰见他们说完了,她从衣袖里掏出好几个瓶瓶罐罐,一股脑塞给定北侯,“爹爹,这些都是我琢磨出来的药,疗伤的、毒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作用什么的我都写好了,要是有人不长眼算计我们家,就毒死他们!” 定北侯头疼地看着宝贝女儿,没好气地说道:“毒死什么毒死,你一个小姑娘,好歹注意点形象啊。” 说着,还悄悄朝萧若风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未婚夫就在这里,也不知道收敛点,好歹装一下啊。 棠溪琰扭头看向萧若风,笑得一脸和善,“我用药毒死人,你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萧若风丝毫不在意小姑娘的威胁,他宠溺地笑了笑,“不会,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棠溪琰得意地冲定北侯扬了扬眉,定北侯喜在心里,面上却一片嫌弃,“行了行了,我要回去陪你娘了,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记得带殿下回来看看我们。” 棠溪琰点头应道:“女儿知道了,爹爹注意安全。” “侯爷一路顺风。” 定北侯闻言,冲萧若风轻轻颔首,翻身上马,带着破虏军离开了天启城。 等到一行人消失在视线后,两人才上了马车,萧若风只坐了一半的位置,棠溪琰见状,非常自觉地坐到他的旁边。 她侧首看着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忍不住感叹道:“我感觉这几个月,把我十几年的离别都经历完了。” 先是和师父他们离别,又是和东君他们离别,接着是大师兄,现在是爹爹,感觉一瞬间,离别就多了起来。 萧若风轻轻拉起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就陪你回云川城。” 棠溪琰唇畔漾起明媚的笑意,清盈如玉的杏眸明亮如皓月星辉,她回握住萧若风的手,应道:“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温馨甜蜜的氛围盈满整个车厢,就连在外驾车的花醉和霜寒,都感受到了溢出车厢的愉悦,无声地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定北侯府的小郡主来了天启城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城,九皇子和小郡主一起为定北侯送行,两人相处融洽,看上去关系颇好。 闻听这一则消息,不少闺中女儿心碎,暗地里撕了不少的手帕,比起女子的感情用事,男子却开始阴谋论了。 青王府。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 青王愤怒地扫落案牍上的书卷茶杯,眼神阴鸷地盯着跪了满地的侍女和侍卫,他抬脚走到一个侍女面前,微微弯腰,压迫十足地问:“不是说安阳郡主不满这门婚约吗?” 侍女惊惶地缩了缩身子,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恨不得直接钻进去,面色惨白,浑身冷汗,瑟瑟发抖。 青王也不指望她回答,脚下一转,又走到跪在最中央的侍卫面前,吼道:“你说,今天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侍卫无言以对,只能匍匐下身子,冷汗直流地喊道:“王爷息怒。”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满地的侍从纷纷高呼,“王爷息怒。” “息怒,你们让我如何息怒!” 青王甩袖走到案牍前,来回踱步,“那可是传承至今还不衰落的定北侯府啊!” 就连父皇这么多年,都拿他们没办法,整个棠溪世家的人都滑不溜手的,根本让人抓不住把柄,更何况,棠溪世家出了名的一致对外,不论是从外,还是从内,都无法攻破他们。 青王忽然想到了什么,招手让人附耳过来,跪在地上的侍卫连忙爬起来,跑过去附耳细听。 青王与他耳语了两句,就挥手让他去做事了。 翌日。 萧若风休了一天假,又去兢兢业业地上朝了,棠溪琰修为刚刚突破不久,如今正是稳定境界的时候,也不好急于修炼,无事可做的她只能跑出去乱逛了。 她抬脚走进一家玉石行,拒绝了掌柜的陪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走停停,最后,她指着两块和田玉石对掌柜的说道:“这两块帮我包起来。” “好嘞!” 掌柜的热情地回了句,动作麻利地打包好玉石,递给棠溪琰,“姑娘,两块和田玉,三百两,请问需要送到您府上吗?” “不用。”棠溪琰从荷包里翻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递给掌柜,接过玉石,抬脚就走了。 走出去没多远,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地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雷梦杀。 说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 她抬脚正欲上前跟他打招呼,忽然,一道粉色身影斜刺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蛾眉紧蹙,神色不虞地看向挡在她面前的人,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容貌只能说是温婉清丽,但胜在气质独特,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仿佛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她上下打量着棠溪琰,语气淡淡,“你就是安阳郡主?” “有事?”棠溪琰眉眼清淡地看着她。 “听说小郡主前不久还在西南道抢了亲,怎么这么快就来天启了,是发现抢的人不如九皇子,所以一脚踹开了吗?” 此话一出,很快就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朝棠溪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其中,也包括雷梦杀,看到棠溪琰被人为难,他正要过去帮忙撑腰,就被棠溪琰甩来一个眼色,制止了。 棠溪琰眉眼间暗藏雪霜,轻飘飘地睥了眼粉衣女子,“你谁呀?” 粉衣女子声音温婉,神态却隐隐间带着自豪,“我是太傅之女,谢清澜。” 棠溪琰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哦,不认识。” 谢清澜喉头一哽,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她目光沉沉地盯着棠溪琰,忽地嗤笑一声,“我也不屑认识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根本配不上九皇子。” 话落,棠溪琰目光幽幽落在她那张气愤填膺的脸上,那双含有泓泓秋水的眸子藏着不甚明显的嫉妒,她讥讽地笑了笑,丝毫不给面子地反唇相讥,“你是谁家地里的旱地葱啊,你说我不配就不配啊,我今儿还把话放这儿了,除了我,没人配得上萧若风!” “你!大言不惭!”谢清澜气得俏脸通红,浑身发抖地瞪着眉眼飞扬的棠溪琰,不可否认,她真的是那种站在人群里,都会闪闪发光的人,对上她,她输了。 “若我没记错,你也定亲了吧,还惦记着我家若风呢,臭不要脸!” 棠溪琰重重咬了咬“我家若风”四个字,给谢清澜致命一击,便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第24章 刺杀 看完全程的雷梦杀赶忙追了上去,“欸,棠溪琰,你怎么不趁机解释清楚抢亲的事?” 棠溪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解释啊,这是我和若风之间的事,关她一个外人什么事啊。” 说完,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继续开口,“更何况,抢亲一事,早就坐实了是为我师姐所抢,在外界,还真按不到我头上来。” 很显然,谢清澜当街找她麻烦一事,是有人在背后算计,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人,是针对她,还是针对萧若风的呢? 雷梦杀仔细地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喔。” 两人同行了没一会儿,就分道扬镳了。 回到学堂后,棠溪琰把玉石收好,然后拿起毒经,懒懒地靠在躺椅上,悠闲地看了起来。 比起医术,她还是更喜欢研究毒。 微风不燥,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棠溪琰看着看着,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喵呜~” 忽然,一道奶呼呼的猫叫声传入耳中,棠溪琰猛地睁开眼睛,微微直起身子,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就见一簇郁郁葱葱的花草间,一只浑身橘黄色的小猫崽正趴在草丛上,睁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软乎乎地瞅着她。 那乖巧软萌的小模样,瞬间融化了她的小心脏,棠溪琰把毒经搁在一边的石桌上,起身去厨房拿了点小鱼干出来,柔声冲小猫崽说道:“小狸奴,要吃小鱼干吗?” 说着,她拿起一个小鱼干,蹲在地上,静静地等着小猫崽上前来吃。 小猫崽粉嫩的鼻翼微微翕动,见她确实没有恶意,小心翼翼地踩着优雅的步子朝她走来,它试探地探头咬上小鱼干,棠溪琰立马放手,吃到小鱼干的小猫崽瞬间放松了警惕,就在原地埋头吃了起来。 棠溪琰温软的杏眸漾起澄澄笑意,心中腹诽,这只猫崽肯定刚学会出来觅食,不然,不会对人这么没有警惕心。 不过投喂了几条小鱼干而已,一人一猫就已经混熟了,时不时地,棠溪琰还会逗上一逗小猫崽。 萧若风刚下朝,就听侍卫说了谢清澜和棠溪琰街上对峙一事,此时流言已经传遍整个天启城了。 他担心棠溪琰心里不好受,一到学堂,就脚下生风,飞快地来了小姑娘的院子,院门大敞,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此时的她正蹲在地上逗猫,是一只很漂亮的金丝虎。 只见小姑娘拿起一个小鱼干,递到小猫崽的嘴边,猫崽刚伸长脖颈去咬,那双纤纤玉手却突然躲开了。 “喵呜~”猫崽软乎乎地撒着娇。 小姑娘抿唇轻笑,圆溜溜的杏眼弯成两个可爱的月牙,她又把小鱼干凑到猫崽的鼻子前,坏心眼地绕着圈,让橘猫不停地晃动脑袋跟着小鱼干转,逗得差不多了,就蓦地停住,橘猫蓄势待发,又猛地抬起手,橘猫跟着奋力一跳,却依旧没吃到,急得橘猫“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 “哈哈哈哈……” 棠棣花树下,身着蜜合色蝴蝶花纹长裙的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橘黄色的阳光洒在她莹润白净的小脸上,为她更添几分肆意明媚。 他想,这天启城真的不适合她,这里,会磨灭她明媚的笑容。 笑得正开心的小姑娘忽然扭头看向他,“下朝了?” 看着她明媚灿然的笑颜,他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刚刚归家的丈夫,而女主人正在开心的欢迎他的归来。 他甩去脑海里的想法,唇畔漾起温润的笑意,星眸点缀着细碎的星光,抬脚走了进去,“你放心,那些流言我会出手摆平的。” 棠溪琰眸光微闪,把小鱼干喂进橘猫的嘴里,吃完橘猫就跑了。 她站起身,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轻轻摇头,“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 说起这事,她还是有点小心虚的,毕竟当初雷梦杀和洛轩都拦着她,是她想要撒气非要跑去抢亲的,她应该向他道歉的。 “那个,抢亲那个事,我确实对不……” 话还未说完,就被萧若风打断了,“阿琰,你并没有错,赐婚这种事,女子本就更吃亏,你心里有气,是应该的。” “啊……” 这种结果,让她有些猝不及防的懵了,但还是不忘为自己解释,“我真的没有喜欢过顾剑门,那个谢清澜都是瞎说的。” “嗯,我知道。” 萧若风见她已有主意,便不打算强行插手了,两人又简单地聊了两句,他就回去忙碌了,只是依旧吩咐人看着点她,别让她出事了。 这一天,棠溪琰都在院落里待着,仿佛无事发生,直到夜深人静了,她才踩着浓浓的夜色,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如风中柳絮,翩然踏风而去,几个凌波微点,人就消失不见了。 一路上,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没什么异常后,这才走进一家名为听风细雨的茶楼。 “这位姑娘,小店已经打烊了,若有需要,还请明日再来。”很快,就有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委婉地道。 棠溪琰直接出示身份令牌,含笑道:“给我一个四楼雅间,靠窗。” 小二见状,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多了几分尊敬,“姑娘请随我来。” 雅间内,茶水点心已备好,小二恭敬地立在她面前,“大人,请问您想要什么消息?” “去查,谁在背后散布消息,我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 “是,还请大人稍等。” “好。”棠溪琰微微颔首。 等到小二出去了,她才打开窗,看着空旷寂寥的街道,她吹着晚风,百无聊赖地吃着茶点。 就在她快要把糕点炫完的时候,小二总算是去而复返了,棠溪琰动作麻利地关上窗,抬眸看向他。 “大人,这件事乃是青王所为。” “青王。”棠溪琰纤纤细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 青王虽然蠢,但也不至于这般蠢吧,企图用这种早就不成气候的流言来算计她和萧若风,图什么?吃多了没地儿消化吗? 那么,定然是准备了后招的。 “有青王府的消息么?” 小二神秘一笑,“大人,青王府的那些消息都不够致命,小的这里倒是有一个很有趣的消息,虽不是青王的,却与他有关。” “哦?”棠溪琰直起身子,来了兴趣,“拿给我看看。” “是。” 小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成一管的字条,递给棠溪琰,棠溪琰接过,轻轻推开字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顿时眉眼舒展。 青王的母家宣平侯嫡子在春熙巷养了个外室,巧了,外室的身份还特别有趣,是曾贪墨军饷而被判男丁斩首,女眷充入教坊司的秦家嫡幼女,秦清。 棠溪琰冷笑一声,神情冷漠地吩咐道:“明天把这个消息不动声色地传遍整个天启城。” 既然是贪墨军饷,导致无数战士枉死战场的罪臣之后,那就去她该去的地方,而不是继续在外面锦衣玉食。 否则,枉死的英灵难安! “是,大人!” 处理完事情,棠溪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些破事是真的心累啊,也不知道萧若风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下来的。 果然,她还是适合打打杀杀,不服就干! 休息片刻,她便起身离开了茶楼,出来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棠溪琰悠哉悠哉地走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细微的脚步声微微回荡于长街间,格外的清晰。 看着面前偏僻的地方,她勾唇微笑,语气温和地发出邀请,“诸位,跟了一路,都出来吧。” 话音未落,五道人影刷刷两下闪现在她周围,将她团团围住,棠溪琰细细感受了下他们的气息,两个逍遥天境,三个自在地境,她轻啧一声,笑眯眯地道:“还挺瞧得起我。”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后招啊,刺杀虽说没新意了点,但一招鲜吃遍天呐,看来这个青王是个心狠手辣的草包。 “毕竟是双峰弟子,自当慎重以待。”其中一个面相阴狠的男子开口说道。 棠溪琰看着他,红唇轻启,“知道我是双峰弟子,还来送死,看来,是知道此处是我特意为你们挑选的西去之地。” 清润温和的嗓音仿若潺潺清泉拂过耳畔,却带着莫名的凉意。 忽地一阵轻风刮过,银光一闪,血珠在乌云下飞溅,气息最弱的男子抬手捂着脖子,双眼瞪得老大,缓缓地倒在地上。 剩下的人脊背一凉,目光警惕地盯着再次回到原来位置的少女,不知何时,她的剑,竟已出鞘。 少女轻轻掀起眼帘,眉眼清淡的看着他们,“你们,一起上吧。” 几人互相对视几眼,阴狠男子振臂一呼,“怕什么,刚刚是她搞偷袭,才杀了小六子,现在我们一起上,还怕杀不了她?” 话落,他一马当先,提剑朝她重重砍来,棠溪琰眉眼冷凝,提剑迎了上去,兵刃相接,一触即分,男子瞥了眼微微颤抖的手臂,神色惊骇,“你不是九霄境!” 棠溪琰故作恍然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忘记告诉各位了,前不久,刚破境。” 众人:“……” 第25章 夫唱妇随 说完,她长剑一扫,铮铮剑鸣迎着凛冽的剑意袭向众人,阴狠男子提剑挡去她的攻击,身形一闪,便手持长剑直直向她刺来,与此同时,鞭子破空而至,棠溪琰一手提剑挑开男子的剑,一手拍出一掌,打偏鞭子,同时一个旋身腾空,躲开两把交叉砍向她下路的剑。 四人配合默契,实力虽不如棠溪琰,却和她打得有来有回,棠溪琰左手轻扬,一道璀璨的光华流转于掌心,她猛地拍向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飞沙走石,烟尘弥漫,四人直接被强大的气浪掀飞出去。 这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巡逻士兵的注意,整齐的跑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清脆声渐行渐近,棠溪琰神色一动,也不打算继续磨蹭下去了,脚下踏出玄妙的步法,几个腾挪间,四人就被她抹了脖子。 她看了眼五人的尸体,不能全部带走,割头又太残忍了,只好拎着阴狠男子的尸体,飞快地跃向青王府。 刚到青王府,她直接把袖中所有的迷药都撒了出去,顿时整个王府的人都昏迷了,她在王府溜达了一圈,才找到青王的寝房,她先是抬脚踹了脚青王的腰,见他睡得跟死猪一样,这才翻箱倒柜,找了一根白绫,把领头人的尸体吊在了他的床前。 只要一想起青王第二天睁眼就遇到爱的样子,她就乐不可支。 搞完事情,她就高高兴兴地回学堂睡觉了,至于解开迷药掩盖痕迹就算了,不然,狗皇帝又要觉得强者太多,他屁股下的龙椅不稳了。 次日,整个天启城都炸了,宣平侯嫡子养的外室竟是罪臣之女,他的妻子也是个性格泼辣的,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丢下一纸和离书,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很快,宣平侯就亲自带着军队,把秦清抓走送去教坊司,他的长子跪在他的脚边,哭得肝肠寸断,看得周围的人啧啧称奇,直呼真是个痴情种。 不过所有人心里也都清楚,这个嫡长子,永远都无法得到重用,已经废了。 且说青王刚一睁眼,腰间剧痛席卷全身,偏头刚要叫人进来看看怎么回事,就看到床前面色青白,眼球外凸的尸体,直接吓出猪叫,把院外的鸟雀都惊飞了。 “王爷!”应弦推门而入,见到眼前这一幕,心里一惊,连忙取下尸体,扔了出去。 青王哆哆嗦嗦看着仿佛遭了贼的寝房,神色惊恐,“是她!一定是她!她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府的!” 应弦恭声回答:“回王爷,她用迷药迷晕了整个王府的人。” 皇宫 太安帝脊背挺直地坐在棋盘前,独自对弈,忽然,一个满头白发,肤若凝脂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拱手一礼,“陛下。” “说吧。”太安帝头也不抬地说道。 “昨晚青王派了杀手去刺杀安阳郡主,安阳郡主无恙,只是把其中一具尸体挂在了青王的床前,青王受了惊吓,故没来上朝。” 太安帝执棋的手顿住,“哦?竟是无一人发现。” 浊清身子又低了些,“郡主用了迷药,迷晕了整个王府的人。” “双峰。”太安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宣安阳郡主觐见。” “是,陛下。” 刚听完乐子的棠溪琰看着院子里的浊清大监,她面上笑容得体,落落大方地开口道:“臣女这身衣裳过于日常,不足以显示我对陛下的敬重,且容臣女换一身衣裳,可否?” 浊清含笑颔首:“可。” 棠溪琰拱了拱手,转身回了房间,她飞快地找出一套浅雪青色绣梅花纹曳地广袖长裙,腰间挂的香包布料以紫荆花汁浸泡,里面塞的也都是紫荆花,以及一粒以芹叶铁线莲为主的香丸,紫荆花遇上芹叶铁线莲就会变成剧毒。 只要太安帝敢对她下手,她就捏碎密封的香丸,先把他弄死。 如此想着,她服下一粒解毒丹,脸上重新扬起得体的笑容,跟着浊清一起走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宫门前,棠溪琰面上笑盈盈,心里却嫌弃极了,赶车技术没有花醉和霜寒好,坐得她难受死了。 “郡主,请随奴才来。” “有劳了。”棠溪琰微微颔首。 一路上,棠溪琰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皇宫,越看心里越嫌弃,死气沉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座活人墓。 “陛下,安阳郡主到了。”浊清说完,就退到一边去了。 棠溪琰规规矩矩地跪地行大礼,“臣女棠溪琰拜见陛下。” “你的胆子倒是大。” 太安帝不咸不淡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让人根本听不出他的情绪,果然帝王难测。 “陛下言重了。”棠溪琰恭敬地回答。 她还觉得她下手轻了呢。 “听说,你对朕赐下的这门婚事不满?” 棠溪琰眸光微闪,狗皇帝喊她进宫,居然不是问责。 “陛下说笑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九皇子殿下亦是人中龙凤,是臣女高攀了。” “你是侯府郡主,身份贵重,又是双峰弟子,天赋卓绝,说起来这门婚事,确实是若风高攀了。” “臣女惶恐。” 棠溪琰头垂得更低了,眉眼低顺,毕恭毕敬,心里却不停地吐槽,老狐狸,原来是为了打压她的心气,才特意把她喊进宫。 太安帝极具压迫性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半晌,也没见她有任何异常,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起来吧。” “谢陛下。” 棠溪琰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太安帝心里不禁暗叹,不愧是棠溪苍云的女儿,除了第一句暗戳戳地反驳了他,其他的都是顺着他的话说,不论她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明面上挑不出错。 “你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要把你赐婚给若风。” 棠溪琰心思一转,含笑回答,“臣女自当夫唱妇随。” 你想不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萧若风想不想。 棠溪琰在心里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 太安帝正欲再说点什么,就有宫人来报,九皇子来了,太安帝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 “臣女告退。” 且说萧若风这边,他正在景玉王府和兄长一起下棋,就收到消息,阿琰被父皇宣进宫了,想起今日没来上早朝的青王,此事,是阿琰所为并不难查,若是父皇问责于她…… 思及此,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吩咐人准备马车,匆匆进宫,正在他等待宫人通传的时候,棠溪琰出来了。 “阿琰。”他连忙迎了上去。 棠溪琰冲他安抚地笑了笑,“我们先回去吧。” “好。” 见到她安然无恙的瞬间,他那颗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直到上了马车,才开口说话。 萧若风伸手握住棠溪琰柔若无骨的手,心才彻底安下来,他眉眼温润的看着小姑娘,“兄长很担心我们,一会儿我带你去见我兄长。” 棠溪琰回握住他的手,笑着点了点头,“好。” 随即又安抚道:“放心,陛下叫我进宫,不是问责,而是敲打我,顺便提醒我助你夺嫡。” 萧若风歉意地看着棠溪琰,“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反正我回的是夫唱妇随。”说起这个,棠溪琰还忍不住得意地挑了挑眉。 小姑娘纯澈的杏眸中满是狡黠灵动,就像小狐狸一样。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姑娘胆子确实大,居然敢跟帝王咬文嚼字。 “出身皇家,非我所愿,比起高处不胜寒,我更喜欢广阔的江湖。” 说着,他偏头看向小姑娘如水的杏眸,承诺道:“阿琰,等到朝堂稳定了,我就放下这里的一切,和你浪迹江湖,踏遍万水千山。” 棠溪琰嫣然笑道:“嗯,我等你。” 马车平稳地停在景玉王府门口,两人松开手,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联袂走进景玉王府。 萧若瑾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余光蓦地瞥见两道身影,他连忙迎了上去,“弟弟,你们没事吧?” 萧若风抿唇浅笑,安抚道:“兄长放心,我们无事。” 听闻无事,萧若瑾放了心,这才看向萧若风身侧的小姑娘,小姑娘虽面容稚嫩,却清雅明媚。 特别是那双眼睛,纯澈澄净,他从未见过这般清澈干净的眼睛。 他唇角含笑,语气温和,“想必这位就是弟妹了吧。” 棠溪琰拱手一礼,笑盈盈地道:“兄长好。” “弟妹不愧是双峰弟子,果真是风姿卓绝。”萧若瑾笑着赞赏。 “兄长过奖了。” 说着,萧若瑾坐在主位上,萧若风拉着棠溪琰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萧若瑾注意到这个细节,眸光不自觉地闪了闪。 “此次父皇宣你进宫,可有为难于你?” 棠溪琰摇头,“未曾。” “那便好。”萧若瑾松了口气,又好笑地看着棠溪琰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把尸体挂在青王床前,我们这位王兄啊,可被吓得不轻,连早朝都没去。” 说到后面,他眼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棠溪琰微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青王费心备了这份礼,我自当还他一份大礼。” “真是大快人心!”萧若瑾面露喜色赞叹,随即又忧心忡忡地提醒道:“定北侯府向来中立,此次弟妹和若风联姻,只怕成了他们所有人的眼中钉,你们可千万要注意。” 棠溪琰笑容微敛,意有所指地回了句,“无妨,侯府不参与夺嫡,谁是皇帝,侯府就忠于谁。” “兄长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完,萧若风眼帘微垂,令人看不分明他在想什么。 第26章 惊世一剑 天清气朗,微风徐徐,花自安静盛开,蝴蝶自在葳蕤花草间飞舞流连,小橘猫蓄势待发地趴在地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蝴蝶,等到它停下来,小橘猫骤然跃起,扑向蝴蝶。 棠溪琰依旧如往常一般,慵懒地斜靠在躺椅上,杏眸微阖,眉眼恬淡,看着像是睡着了,可偏偏周身真气涌动。 李长生轻飘飘地落在一棵棠棣花树桠上,他抬手轻轻地放在树干上,感受到四周的纹路波动,眸中异彩涟涟。 是回春诀,可以逆转时节,让花草树木不必遵从自然规律生长。 “李先生。” 清润的嗓音缓缓淌过耳畔,李长生收回手,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棠溪琰,就见她已经直起身子,正浅笑嫣然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李长生笑眯眯地坐下,身子微微前倾,“棠溪,你真的想好了?风七可是皇家人,和他在一起,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有多不简单?” 棠溪琰双手捞起追着尾巴玩闹的小橘猫,一手抚摸着它柔软顺滑的皮毛,抬眸笑盈盈地看着坐在花叶间的李长生,“晚辈愿闻其详。” 李长生指了指天,“本能乘风化龙,却因心中所愿,成了乘龙东风,他的命数早已注定,你和他在一起,未必会有善终。” 说到最后,他瘪着嘴,摇了摇头。 “命数?” 棠溪琰嗤笑一声,眉宇间的温软悉数散去,凝满狂傲不羁,“我的命,天道不能决定,世道也不能决定,只有我自己可以决定,所以我不信命,也不认命!” 话落,天空惊雷炸响,一片乌黑的雷云飘在她的头顶上方,银龙游走闪烁,棠溪琰抬眸,冷哼一声,剑指朝天,一缕清风化为凛冽锋锐的剑意,嘶吼怒鸣着搅碎了雷云。 “他的命,亦是如此!” 少女的挑衅让雷云恼怒非常,可刚刚那一剑威力太过庞大,竟隐隐暗含一丝天道规则,使祂再无余力重聚,只能不甘不愿地低吼着散去。 竟能引起天道异象么…… 李长生惊异片刻,放声大笑起来,“你和何珉谦那个家伙一样,够狂妄!” 一老一少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无形的默契在此刻达成。 学堂李先生惊世一剑,灭杀天雷的消息不消片刻就不胫而走,整个天启城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件事。 在皇宫的太安帝同样看到了方才的一幕,他死死地盯着雷云消散的方向,半晌,才似叹非叹地说了句,“他真的太强了。” 得知自己背了锅的李长生一笑置之,仰头喝了口酒,笑呵呵地嘀咕了句,“罢了,就当是还了毒药这个人情吧。” 不知外界风云的棠溪琰正抱着小橘猫,步履从容地来到萧若风的院子,她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小橘猫的耳尖,笑嘻嘻地道:“小狸奴,记住没?以后在那里找不到我,就来这儿。” 小橘猫就跟听懂了似的,“喵呜”叫了声回应着。 正在喝酒的萧若风见状,哑然失笑,“既然你喜欢这狸奴,何不抱来养着?” “这小家伙野惯了,我们给它筑个窝,喂个食就好了。” 说完,她抬起头,看到石桌上摆着的酒菜,不由得好奇地问:“今天有客人要来么?” “嗯,一会儿雷梦杀要来。” 萧若风一边说,一边替棠溪琰添上酒,棠溪琰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抬手指了指乖巧的小橘猫,问:“风风,你要摸一下它吗?” 萧若风想了想,放下酒壶,抬手轻轻覆上小橘猫圆乎乎的小脑袋,暖融融、软乎乎的,让人一下子就身心舒畅了起来。 棠溪琰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摸着是不是很舒服?” 萧若风眉眼弯弯,轻轻点头,“嗯,确实很解压。” 雷梦杀一只脚刚踏进院子,就见两人头挨着头,嘴角含笑,眉眼温柔,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行为举止看着还挺亲密的,他困惑地叉着腰,偏头小声问周围的侍卫。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啥?” 侍卫都当做没听到,只是在心里悄悄回答,也没什么,就是这半个多月来,不是殿下去郡主院子里,就是郡主来这里,殿下去景玉王府的次数都少了不少。 见侍卫跟锯嘴葫芦似的,他也不打算继续问他们了,直接大踏步走上前,“你们在干嘛呢?”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头看向桌子下面,就见一只橘色的小猫崽正乖巧地趴在棠溪琰的腿上,小脑袋上还有只大手在轻柔地抚摸。 他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缓缓伸出手指着两人,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们……在干嘛?” 撸猫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雷梦杀,萧若风收回手,笑着没说话,棠溪琰神色莫名地看着惊愕的雷梦杀,“撸猫啊。” 说着,棠溪琰还不忘抱起小橘猫,凑到它的耳边教育道:“小狸奴,看到没,那个叔叔不太聪明,以后少和他学。” 萧若风被她的话逗笑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在星眸中漾开,他提起酒壶,为雷梦杀斟了杯酒。 雷梦杀一听就不乐意了,“欸欸欸,你说谁傻呢?” 棠溪琰把小橘猫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玩,熟悉熟悉这个院子的环境,免得以后找不到路,嘴里还不忘说着,“也不知道是谁,让风风派去的两个探子成了未解之谜。” “嘿,这能怪我吗?要不是我从天而降救下他们,你一个人能带走他们吗,早就被晏别天给……” 说着,雷梦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接着臭美地说,“不过你也不用感谢我,主要是吧,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看不得弱者,所以顺手帮你把他们给救了。” 棠溪琰扬唇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没回他。 雷梦杀也不介意,咧嘴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呢,百里东君这性子,确实挺合我胃口的,在我心里,我已经收他做我的小弟了。” 萧若风抿唇浅笑,垂眸添酒,并未言语。 雷梦杀双手抱胸,“老七,你这表情,打什么主意呢?” 萧若风笑着回了句,“学堂大考马上就要开始了。” 雷梦杀有所猜测,试探地开了口,“你是说……” 萧若风若有所指地回答,“或许,师父的关门弟子,我们的小师弟。” 雷梦杀踱步来到两人对面坐下,“可是他怎么说,也是镇西侯府的小公子,这镇西侯爷,能让他入天启吗?不可能!再说啊,他那功夫,差得离谱,他也只有轻功还凑合。” 棠溪琰面色古怪地瞅了他一眼,“要是功夫好,还来拜师干嘛。” 雷梦杀一噎:“……” 忽然,一只黑色的信鸽飞来,萧若风抬手接住它,从它腿上取下字条,等信鸽飞走了,这才徐徐推开字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面色微变。 棠溪琰见状,好奇地问:“怎么了?” 萧若风放下字条,缓声道:“西楚剑歌重新现世了,而使出这套剑法的人,我们刚刚聊过。” 百里东君会西楚剑歌。 棠溪琰微微蹙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当年镇西侯奉旨出征,破了西楚的最后一座城池,剑儒双仙战死,如今,百里东君却会西楚剑歌,恐怕宫里那位又要开始不放心这位义兄了。 “你说什么?”雷梦杀脊背挺直,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镇西侯爷会西楚剑歌?!” 萧若风夹菜的手一顿,他有些纳闷地看向雷梦杀,“我刚才提镇西侯了吗?” 雷梦杀嘴巴动了动,心里腹诽,百里东君武功那么差,他也不敢猜是他啊。 棠溪琰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会儿,才笑眯眯地感叹了句,“百里东君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话音刚落,就有侍女来报,“小先生,宫里来人了。” 萧若风嘴角的弧度立刻收敛,眸光微凛,心中思绪百转,他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浊清,浊清冲他抿唇微笑,“九皇子,陛下宣您觐见。” 萧若风回身对两人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雷梦杀点点头,应了声,“好。” 棠溪琰点点头,复又看向浊清,浊清朝她含笑颔首,她也轻轻颔首回礼。 等萧若风走远后,雷梦杀一边夹菜吃东西,一边喋喋不休。 “当年西楚国破,剑儒双仙明明都战死了,怎么突然又活了,欸,棠溪琰,你说这活的是剑仙古莫,还是儒仙古尘啊?” 棠溪琰轻轻笑了笑,“能让那位这般着急的,定然是儒仙无疑了。” 西楚剑仙虽然武功绝世,但不过一介武夫,可那儒仙身具药人之术,能让寻常兵士以一敌百,甚至能让濒死之人重新起来作战,此等诡术,足以让人忌惮不已。 她轻轻叹了口气,“风雨欲来啊。” 第27章 跑得挺快哈 半夜,寂静无声,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咕噜声飞驰而过,黑夜,再次沉寂下来。 乌云终究是挡住了明月,再无清辉照亮人间的路…… 闷热的空气弥漫在天地间,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受不了热,腿一蹬,一脚就踢飞了被子,凉意席卷全身,小姑娘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去。 次日清晨,棠溪琰是被冷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透过镂空雕花窗,细碎的光亮斑驳地洒了进来,隐隐约约间,她还听到了雨打青石的声音…… 她起身,赤脚踩在渗着丝丝寒意的地板上,来到窗前,只见,银色的雨丝朦胧地笼着这片天地,丝丝凉意顺着风钻入皮肤。 “冬天要到了呢。”棠溪琰呢喃细语,转身就去洗漱了。 梳妆打扮好后,她手持油纸伞,来到萧若风的院子,问守在门口的侍卫,“萧若风昨晚什么时辰回来的?” 昨天吃完饭,她和雷梦杀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还聊了许久,等到后面天都黑了,也没见人回来,两人只好各回各家。 “回郡主,昨晚殿下没回来。” 没回来…… 棠溪琰蛾眉微蹙,她心里有了个猜测,抬脚就进了院子,转了一圈,发现花醉和霜寒都不见了,她生气地跺了跺脚,溅起细微的水花,“萧若风你个王八蛋,居然不带我一起!” 站在附近的侍卫连忙低下头,假装自己没听见。 她生气得扭头就要走,刚走出几步,忽然反应过来,又走回来,看着垂着头的侍卫问:“雷梦杀家在哪?” 侍卫给她说了个地址,她足尖轻点,身形翩然,几个腾挪间,就到了雷梦杀的家。 他的家整洁干净,清幽雅致,若是平时,她还会细细欣赏一番,可惜今日有急事。她轻飘飘地落在门口,抬手轻叩门扉。 “吱呀~” 没一会儿,门扉从内打开,一个肤若凝脂,清丽妍美的女子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门外亭亭玉立的少女,疑惑地问:“你是?” 棠溪琰扬唇微笑,“这位就是心月嫂嫂吧?我是萧若风的未婚妻,棠溪琰,来找雷梦杀有点事。” 李心月了然地点头,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原来是小郡主啊,快进来坐,你来得巧,雷梦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话音刚落,雷梦杀就出来了,两人四目相对,同时脱口而出。 “你也要去找老七?” “你也要去找风风?” 两人诡异地沉默片刻,棠溪琰大手一挥,“一起走!” “好嘞!” 两人跟李心月打了声招呼,一起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李心月看着两人的背影,脑海里回想起那一句“风风”,不禁会心一笑,都以为皇家出身的风华公子婚姻只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谁能想到,联姻对象竟会成为知心人呢。 “欸,棠溪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瞧着老七看你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啊。” 路上,雷梦杀嫌一直赶路实在是无聊,余光瞥见棠溪琰清淡的眉眼,没忍住开启了话匣子。 棠溪琰语气坦然,大大方方地说道:“你不都猜到了吗?” 雷梦杀瞪大眼睛看向她,不解地脱口而出,“你不是很讨厌这门婚约,还琢磨着要找老七麻烦退婚的吗?” 棠溪琰想也不想地就回了句,“不想退了。” “为什么?” 雷梦杀先是迷茫地问了句,接着脑中灵光一闪,抬手指着棠溪琰笑得一脸暧昧,“哦~我知道了,我们老七面容俊朗,长得那叫一个芝兰玉树,你肯定是见色起意,被老七风华绝代的身姿给迷住了,所以才一改之前的抗拒,接受了他,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棠溪琰抿唇看了他一眼,“你话太多了。” 话罢,抬脚踢了踢马腹,跑得更快了。 “嘿嘿,被我猜中了吧。”雷梦杀得意一笑,也赶紧打马追了上去,“欸,棠溪琰,你走错了,是另一个方向。” 两人昼夜不停地赶路,最终停在一条林间大路上,看着毫无动静的道路,棠溪琰狐疑地看着自信满满的雷梦杀,“你确定风风一会儿会到这儿?” 雷梦杀单手叉腰,自信一笑,“你就放心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会昼夜不停地赶路,然后在路上休息一会儿,接着赶路,我掐指一算,不出一刻钟,他必会经过这里。” “好吧,暂且信你一回。” 棠溪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目前只能寄希望于雷梦杀是对的,不然按他说的那样,萧若风昼夜不停地赶路,她又不了解情况,如果不抄近路,她在后面根本追不上他。 雷梦杀抬手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信我雷梦杀,保准没错!” 果然一刻钟还没到,萧若风的马车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范围之内,雷梦杀见状,得意地笑了起来,微抬下巴,侧眸看着棠溪琰,“怎么样?夸夸我。” 棠溪琰震惊地微微张大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神机妙算呐,不愧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灼墨公子。” 雷梦杀被夸得飘飘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在前面开路的侍卫看到拦路的两人,立马勒住缰绳,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下了,马车内,萧若风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负责驾车的花醉和霜寒看到神情略有不善的未来皇子妃,紧张地对视一眼,花醉嘴里还不忘回话,“殿下,有人拦路,是灼墨公子和……小郡主。” 阿琰也来了?! 萧若风猛地抬手推开马车的门,朝外看去。 雷梦杀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风风~去乾东吗?” 萧若风无奈地看了眼雷梦杀,目光又落向小姑娘清淡的眉眼,就听她语气和善地说了句,“跑得挺快哈。” 萧若风心虚地轻咳一声,开口解释道:“此行诸多危险,我不想你掺和进来。” 棠溪琰手掌撑在马背上,借力飞身而起,足尖轻点在马背上,身姿翩然,有流风回雪之姿,须臾间就进了萧若风的马车,坐在他身侧,语气带着些娇蛮,“我不管,我就要去!” 萧若风颇为无奈地看着生气的小姑娘,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柔夷,孰料,小姑娘下意识就要抽出手,萧若风手微微用力,不允许她挣脱。 感受到他的霸道,棠溪琰红唇微抿,扭过头气呼呼地看着他,想着这里还有许多人,她忍耐地说道:“你干嘛。” 他语气温柔地哄道:“阿琰,我错了,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 棠溪琰狐疑地瞅着他片刻,见他神情认真,不像是随口忽悠她的样子,这才乖乖任由他牵着手,撇过头,嘴角微微上翘,“这还差不多。” 语气还带着点小傲娇。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 雷梦杀啧啧摇头,老七也有今天啊,这事等回去后,必须跟柳月他们说道说道,让他们一起来笑话老七。 十日后。 棠溪琰垂眸看了看放在腿上的白色校服,复又抬眸看向白衣胜雪的萧若风,犹豫地开口问:“我也要穿吗?” 萧若风含笑点头,“自然。” 棠溪琰微微蹙眉,“可我不是你们学堂的人啊?” 萧若风抬手指了指自己和雷梦杀,“你和我们是一起来的,代表的是学堂。” 雷梦杀一脸纳闷地吐槽,“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非得特意换上这身衣服呀。” 棠溪琰赞同地点点头,也纳闷地看向萧若风,等着他解释。 她也不是很想穿这个白色的衣服,仙气是仙气,就是寡淡了点。 萧若风笑着微抬下巴,“因为先生说过,白衣胜雪,公子如玉,这才是学堂应有的风范。” 雷梦杀抬起手,反驳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最讨厌穿白色了。” 停顿了下,又接着说,“主要是洗起来麻烦,而且你知道吗,若是真的染上灰尘的话,那就和先生口中的公子如玉四个字一点都不搭呀。” 萧若风唇畔漾起明朗的笑意,“先生早料到你会如此抱怨,他让我告诉你,这叫仪式感。” 棠溪琰没忍住,不死心地提出反驳,“可我不是公子啊。” 所以她不需要如玉吧? 萧若风偏头看向她,笑得意味深长,“仙子也要如玉,快穿上吧。”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稳了。 棠溪琰无奈地垂下头,“好吧。” 等两人下去后,她动作麻利地换好衣服,把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在马车的暗格里,这才下了马车。 此时马车的一侧已经站了两排身穿校服,头戴幕纱的男子,棠溪琰微微挑眉,心中腹诽,这确实挺仪式感的。 她目光又落在并肩而立的萧若风和雷梦杀身上,她走上前,绕着两人转圈,仔细打量片刻,停在雷梦杀面前,咂了咂舌,“要想俏,一身孝啊,这一身衣服,连雷梦杀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 如果说平时的他像个乐呵的二傻子,此时的他还真有点公子如玉的意思了。 “欸,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雷梦杀不服,单手叉腰,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我好歹也是北离八公子之一的灼墨公子,长得本来就英俊潇洒好吗?” 棠溪琰遗憾地瞅了眼原形毕露的雷梦杀,正欲开口说话,就被打断了。 萧若风隐晦地看了眼雷梦杀,伸手把棠溪琰拉到自己身边站好,替她戴上幕纱,复又给自己带上幕纱。 雷梦杀双手叉腰,学着棠溪琰的样子绕着两人走了一圈,调侃道:“般配呀!配我一脸!” 第28章 此次前来只为讨酒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身着甲胄的一行人自林间穿梭而来,萧若风看着领头的中年男子,缓声道:“这位,应该就是镇西侯世子百里成风吧。” 雷梦杀戴好幕纱,看向百里成风,似乎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他就是百里东君的爹?” 萧若风微微一笑,“他可是个厉害角色。” 棠溪琰隔着幕纱,满眼兴味地看着百里成风,轻声细语,“一剑瞬杀,千里无行,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百里成风一行人勒住缰绳,抬眸掠过萧若风和雷梦杀,目光在个子最矮的棠溪琰身上停顿片刻,面上不露分毫,心里不禁暗忖,怎么还有个小姑娘。 三人同时拱手一礼,萧若风朗声道:“世子爷。” 百里成风脸上扬起得体的笑容,抱了抱拳,客气地说道:“小先生,久仰。”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这才再次坐上马车,继续朝镇西侯府而去。 刹那间,虫鸣鸟啼消逝,鼎沸人声涌向耳廓,棠溪琰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好奇地顺着漏光的缝隙朝外看去,街上行人如织,每个人看到百里成风都会热情地打招呼,由此可见,镇西侯在乾东城是多么的深得民心。 光晕明灭间,一抹随性恣意的烟绯色背影蓦地闯入眼帘,她目光微微一凝。 这个背影看上去好眼熟。 可等她再想去细看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萧若风见她神色几经变幻,不由得好奇地问:“怎么了?” 棠溪琰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且说西陵玥到了乾东城后,一眼就看见了白衣胜雪,头戴幕纱的一行人,她目光随意地掠过马车,就收了回来,小声嘟囔了句,“真装!” 她又拿出师父临行前给她的地址,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侧耳细听片刻,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她抬起手轻轻靠近门,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她唇角微勾,眸光轻闪。 是结界。 内力流转于掌心,不过须臾,结界就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她抬脚穿过结界,步履轻盈地走进院落,放眼望去,粉色的凤凰花林粉霞如雾,如梦似幻。 树下,一位白发飘飘的白袍老者端坐于古琴后,琴案前,摆放着一樽小巧雅致的香炉,幽幽清香萦绕鼻尖,她抬手接住一片落花,冰凉腻滑的触感划过指尖,落向掌心,花瓣纹理纤毫毕现。 “古先生果真幻术无双,这花,跟真的一模一样。” 古尘眉眼低垂,怡然自得地拨弄琴弦,淡淡地问道:“姑娘是何人?” 西陵玥抱拳行了个江湖礼,“晚辈西陵玥,双峰第二脉弟子,奉师命前来带古先生离开这是非之地。” “原来是无忧的弟子啊。”古尘温淡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他目光慈和地看着少女,温声拒绝,“多谢西陵姑娘的好意,我已躲藏多年,时至今日再躲下去已是无用,更何况,这里是我的故土。” 西陵玥心下微沉,竟已心存死志了么…… “以身入局,以死破局,先生可想清楚了?” “我已做了太久的古尘,是时候做回曾经的儒仙了。” 死,又有何惧! 话落,平生意气自风发,刹那间,满院静谧沉寂的花,重新焕发生机,光韵流转。 西陵玥沉默下来,半晌,才重新出声,“既如此,晚辈就在此陪先生最后一程。” “多谢姑娘好意。” 镇西侯府。 棠溪琰随手扯掉一片树叶,捏在指尖,瞄准天上的金乌,一叶障目,可使人于缝隙间窥见遗漏的光。 但她觉得太阳的光过于灼目,她还是更喜欢温柔的月光,以及微弱却璀璨的星光。 她微微侧眸,看向身侧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杏眸柔波轻漾,星辉洒进眼眶,粲然澄净。 萧若风似有所感,侧眸看向她,就见少女手持绿叶,杏眸粲然,笑靥如花明媚,不自觉的,点点碎光盈满星眸。 “看茶。” 不知不觉间,三人在百里成风的带领下,已经进了会客厅,落座后,侍女安静地上了茶,无一人开口说话。 公子如玉的雷梦杀坚持了没一会儿,就按捺不住地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椅子上,朝幕纱吹了口气,又不耐地掀开一点幕纱,端起茶盏开始喝茶。 棠溪琰也不太适应地动了动身子,她虽然出身侯府,但自小拜入双峰,那些师伯的脾性又都千奇百怪,再加上他们几个小的整天鸡飞狗跳,反正双峰从来都没安静下来过。 百里成风听到动静,瞥了眼坐姿不羁的雷梦杀,目光掠过如坐针毡的棠溪琰,最后落在稳坐如泰山的萧若风身上,他抬手指了指他们,浅浅笑问:“这两位是……” 正在喝茶的雷梦杀微顿,“我?”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继续说,“我也是学堂的弟子,不过呢,我不是这次的使者,这次我来乾东城,不过是想找个朋友叙叙旧罢了,世子爷,您就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我不是学堂弟子。”棠溪琰抬手指了指雷梦杀,“不过呢,我和他一样,都是来凑数的,世子爷不用管我们。” 萧若风无奈地轻笑一声,隔着幕纱瞅了眼小姑娘不太自在的样子,抬手指了指她和雷梦杀,“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长于江湖,这是我的一位师兄,江湖出身,说话一向如此,世子爷见谅。” 说着,他朝百里成风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小先生的未婚妻…… 百里成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把玩腰间玉佩的小姑娘,冲萧若风抱了抱拳,接着又朝棠溪琰和雷梦杀抱拳,“原来是双峰高徒和李先生座下弟子啊。” 棠溪琰正要张嘴说话,雷梦杀就抬了抬手,抢先道:“别,千万别被那老头的名号给唬住,他呀……” 说着,雷梦杀撩开幕纱,“不过就是一个又普通又矫情的老头,你知道有多矫情吗?” 他抬手指着幕纱,疯狂吐槽,“我也不乐意戴这玩意儿,但没办法,学堂的规矩,世子爷,千万千万别怪罪。” 百里成风牵起嘴角轻轻笑了笑,“言重了。” “不知小先生此次来乾东城,是想带走几个人?” 萧若风微微沉吟,开口道:“若是小先生,他只想带走一个人。” 百里成风微微勾起唇角,端起茶盏,“学堂果然严苛,小先生千里迢迢来到我们乾东城,就带走一个人。” 萧若风喝了口茶,“世子错了。” 百里成风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来了兴趣,“哦?错了?” 萧若风微抬下巴,“世子,我问你,我们北离国,一共有多少座城池?” 百里成风脱口而出,“大大小小一百六十三处。” “学堂最少的一年,入了一个人,最多的一年,入了六个,天下之大,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慕耳趋之,况且不论天下,单论这天启城,就有无数的世家贵族、江湖游侠,前来拜学,所以,我要从乾东城带走一个人,这个数字不是少,而是多,太多了。” 百里成风笑着反问,“若是没有呢?” 萧若风笑了,“那就只好劳烦世子随我回一趟天启城了,世子的天赋,先生时常称赞,就是,年纪大了些。” 话罢,萧若风呵呵轻笑起来。 棠溪琰也跟着笑了,想不到萧若风说话还挺幽默,就是年纪大了些,真会说。 “世子爷,百里东君呢?”棠溪琰不想听他们继续打太极了,直接开口问。 恰逢此时,温壶酒来了,他一个闪身随意地斜靠在椅子上,语气懒洋洋的,却不失霸气,“你们要找我外甥,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如何。” 话罢,长袖一挥,幽绿色的毒药袭向棠溪琰,萧若风目光一凛,一掌拍出,药粉瞬间被内力震散,灰飞烟灭,棠溪琰微微侧头,眸光微亮,也不动声色地下了毒。 “哐当……” 温壶酒双手无力地软下,手里的酒壶也无力地砸落在地,他怔了怔,猛地偏头看向坐在中间的棠溪琰,心里骤沉,“是你!” 棠溪琰唇畔漾起清浅的笑意,眸光潋滟,清波流盼,温声细语自贝齿间划过,“温叔叔可能不知道,我双峰弟子,虽不是样样精通,却也都略懂一二。” 温壶酒嘴角微微抽了下,隔着幕纱都能感受到少女的言笑晏晏,“郡主可真谦虚。” 把他都药翻了,还略懂一二。 棠溪琰笑而不语,素手轻扬,春风拂面,刹那间,温壶酒的手就恢复了正常。 百里成风眼底深处隐隐含着忌惮凝视着棠溪琰,面上笑容却如沐春风,“之前就听说郡主是少年英才,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世子爷过奖了。”棠溪琰客套了句,直接把话题又扯了回来,“说起来,东君还欠我两盏酒呢,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向他讨酒。” 随即又想起那壶遗忘在学堂的秋露白,她扭头默默地瞪了眼萧若风。 都怪他! 莫名被瞪了的萧若风有些迷茫,不知道哪里又惹她生气了。 “侯爷回府!” 就在场面再次陷入僵局的时候,侍卫嘹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消片刻,镇西侯便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所有人站起身,拱手一礼,萧若风和棠溪琰同时朗声道:“镇西侯爷。” 第29章 我有一剑,能断万物生死 镇西侯笑着颔首,走向主位坐下,“三位千里迢迢来到我镇西侯府,还戴着那薄纱,难道不想让我看到你们的脸吗?” 三人闻言,抬手取下幕纱,递给侍立在屋内的侍女手上。 百里洛陈看了眼清雅秀美的少女,慈和地笑着询问,“你是棠溪苍云的女儿?” 棠溪琰笑着拱了拱手,“晚辈正是棠溪琰。” 百里洛陈轻笑两声,抬手指了指棠溪琰,“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有抱过她吗?完全没印象。 不过,五岁那年离开天启,镇西侯爷倒是来送了他们一程。 棠溪琰愣了愣,嫣然一笑,“多年未见,侯爷还是这般英姿勃发。” “哈哈哈,你这孩子,跟小时候一样嘴甜。” 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这孙子太顽皮了,前天去了城外玩,你们就不用搭理他。” 萧若风若有所思地垂眸,开口说道:“此次来镇西侯府,我只代表学堂。” “我听犬子说,今天小先生的来意,我破风军内确实良才不少,待会儿我一一安排,让小先生细细挑选。” 萧若风心里也清楚,此事一时半会儿无法达成,故而轻笑出声,“不急。” 百里洛陈朗声笑了起来,“三位舟车劳顿,我已吩咐人收拾好客房,三位若不嫌弃,不如移步歇息?” 萧若风轻轻颔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百里洛陈让百里成风带着三人去客房,徐徐走在蜿蜒曲折的走廊上,忽然,一阵风吹来,众人顿住脚步,百里成风看了眼风的方向,不动声色地上前,示意相反的方向提醒道:“小先生,客房在这边。” 萧若风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感受到一股很强的内力。” 话罢,两人同时偏头看向院门的方向,棠溪琰转过身,兴味盎然地看向小院的门,意味深长地开了口,“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潜龙在渊,自当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雷梦杀侧身,笑眯眯地看着小院的门,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内力挟着猛烈的罡风破门而出,凛冽的剑意袭向众人,萧若风抬手打出一道内力,化去剑意,面染绯色,手持长剑的百里东君清晰地落入眼帘。 百里成风看清后,不可置信地微微上前一步,心思急转,想到早上温壶酒的提醒,他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猜测,东君这么快就学会了拔剑术,难道真的有内力? 棠溪琰三人取下幕纱,萧若风目光灼灼地看着百里东君,嘴角轻微勾起一抹赞赏的弧度,“我们终于见面了。” 百里东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哦?我们见过?你是谁?” 萧若风含笑回答,“我姓萧。” “在下……”百里东君正想自报家门,目光瞥见男子身侧笑意盈盈的少女,他微愣,“棠溪姑娘?” 棠溪琰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语调欢快,“小百里,我们又见面了,记得我的酒啊。” “好……”百里东君拉长语调,神志不清地晃了晃脑袋,“过两天就给……” 话还没说完,人就醉倒了。 百里成风怕伤着他,闪身上前接着他,萧若风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关于学堂一事,我想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世子殿下,方才小公子那一剑,很好。”萧若风赞赏道。 话罢,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转身就走。 棠溪琰和雷梦杀勾唇一笑,也跟着走了。 百里成风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藏住啊!” 棠溪琰见萧若风往侯府大门的方向走去,好奇地问:“你现在就要去找古先生?” 萧若风笑着回答,“是啊,既然作为小先生的事完成了,那我也该去完成父皇交代的事了。” 雷梦杀瞥了眼棠溪琰,放弃了一起去的想法,“那我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萧若风闷笑两声,“你啊,还是留在这里吧,不然我们未来的小师弟,又要被藏起来了。” 话罢,萧若风眉眼弯弯,抬脚就朝马车的方向走去,棠溪琰也跟着屁颠屁颠地上了马车。 萧若风抿唇浅笑,看着棠溪琰直言不讳,“你刚刚好像瞪我了,为什么?” 他仔细思考了一路,也没想出来,有哪里会惹到她不高兴。 “本来我给小百里留了一壶秋露白的,结果追你追得太急,忘在学堂了。” 连她的剑都落在了学堂。 思及此,她控诉地瞅着眉眼含笑的萧若风。 萧若风扬唇笑了,“不如,就等小百里成功拜师后,你那壶酒再给他吧。” 棠溪琰略微沉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行,就当庆祝他拜师成功。” 马车缓缓停下,棠溪琰正要下马车,耳畔就响起清脆的甲胄碰撞声以及整齐沉重的跑步声,她眼珠子转了转,又坐了回去,“世子爷好像来了,正好可以见识见识他的瞬杀剑法。” 萧若风哑然失笑,“也好。” 百里东君这里还好,毕竟也是为了他好,但这事,情势复杂,不仅涉及江湖之争,还有朝堂卷入其中,甚至,暗处还有一股神秘力量涌动,他着实不想她掺和进来。 棠溪琰取出一个精巧雅致的黄色瓷瓶塞在他手里,解释道:“这是我自创的回春丹,疗伤效果极好,你要小心。” “好,等我回来。”萧若风收好丹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下了马车,飞身跃进院落。 没多久,院子里传来两股熟悉的内力波动,棠溪琰眉眼清淡,意味不明地看着院落。 二师姐也来了。 龙已画好,不如,就由她来点睛吧。 念头刚落,两道猖獗的哈哈大笑声响彻天地,棠溪琰抬眸看去,就见两道快如闪电的人影风驰电掣地奔向这里,只是所过之处,哀嚎不止。 她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碎石飞溅,沙尘轻扬,大地微颤,一胖一瘦两道人影同时出现在长街尽头。 来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百里成风也不含糊,长剑横扫,数道剑影仿若金光跳跃的月弧,悍然迎上两人的攻击。 强大的内力对撞,气浪滚滚掀翻了后面的士兵,飞沙走石,大地震颤,快如残影的剑光眼花缭乱地砍向两人,两人实力不低,互相配合,黑色的光球滋滋作响,邪气丛生,猛然撕碎空气冲向百里成风。 眼看着百里成风已经躲开,忽地一黄一紫两道身影冒了出来,两人同时长剑一扫,还未站稳的百里成风只来得及躲开一道剑光,另一道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他的胸口,百里成风倒退数步,口溢鲜血,目光凛冽地看着后来的两个少年。 “两位尊使,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紫雨寂目光淡淡地凝视着百里成风,话却是对无法无天说的。 “好!” 无法应了声,两人足尖轻点,正欲离开,却被一团神秘繁复的银色光球打了回去,无天恼火地大吼一声,“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双峰弟子,棠溪琰。” 话落,一道曼妙的身姿翩然而至,只见来人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虽轻,浑身内力却浑厚内敛,一看就不简单,无法无天目光微沉。 少女轻飘飘地落在屋顶上,笑眯眯地说道:“我从不打无名之辈,还请你们报上名来。” 无法无天对视一眼,颇为骄傲地抬起下巴,铿锵有力地自报家门。 “无法!” “无天!” 百里成风见棠溪琰来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不清楚她究竟是何修为,但至少也该是扶摇境,加上那手出神入化的毒术,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如此想着,他专心致志地对阵后来的两人。 铿! 两剑相碰,猛地荡起清脆的金戈声,三人各退数步,百里成风看着对面两个实力不俗的少年,沉声问,“你们呢?” 两个少年看了眼忽然出手的少女,犹豫片刻,还是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白发仙。” “紫衣侯。” 双方无声地对峙片刻,无天冷冷地盯着棠溪琰,冷哼一声,“都说双峰是北离第二个武学圣地,今日,我倒要看看,双峰弟子,有多厉害!” 话罢,两人同时朝她拍出一掌,掌风猎猎,犹如崇山峻岭的险峰,带着致命的危险。 棠溪琰右手轻抬,红唇微扬,朗声道:“兄弟,借剑一用。” 唰! 就在众人疑惑间,一个士兵挎在腰间的剑忽然出鞘,嗡嗡颤鸣,直直飞入棠溪琰白嫩的手中。 长剑在手,原本清雅脱俗的少女瞬间凛冽锋锐起来,仿佛一柄蓄势待发的剑! 少女长剑一划,轻而易举挡去两人试探的攻击,长剑翻转于腕间,风起云涌,清光湛湛,清越剑鸣犹如直上九天的凤,神秘繁复的符文悬于少女身后,巨大的青色剑意散发着延绵不绝的生机,温和却暗藏杀机。 少女眉眼飞扬,意气风发,清越的嗓音荡于天地间。 “我师父有一剑,能御九天神雷!” “我亦有一剑,能断万物生死!” “剑名,一念万物生!” 话落,少女长剑一振,青色剑尖割裂空气,流星陨落般呼啸着砸向无法无天,盈盈生机弥漫长街,杀机悄然而至。 无法无天面色沉沉,联手发出最强的攻击,电闪雷鸣的黑色光球不断膨胀,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死死挡住青色的剑影。 咔嚓~ 一声轻响,屏障出现一条裂缝,无法无天骤惊,这一剑,竟能与剑仙一剑相媲美! 两人对视一眼,闪身避开,青色剑影没了阻挡,势如破竹划破长空,悍然掀翻两人,两人身姿腾空挪转,勉强稳住身形后,各站一方,手势飞快变幻,黑光闪耀,一道神秘又强大的气息如潮水般涌向众人。 第30章 既心有眷恋,就去赴约吧 昂!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强大的威压倾泻而来,下方的士兵被压得东倒西歪,就连百里成风三人也不得不停下打斗,怔怔地看着空中遨游腾飞的黑色巨龙。 “你的剑能断生死,巧了,我们的魔龙神威,亦可断生死!” “去!” 一声大喝,魔龙仰天长啸,凶狠地朝娇小的少女扑来。 少女目光冷然,左手并做剑指,轻轻抚过剑脊,湛然清光覆于剑身,长剑嗡鸣震颤,手腕翻转,风云变幻,数十柄青色剑影悬于身后,蓄势待发。 “那便试上一试!” 少女长剑用力一划,青色剑影如雨落人间,铺天盖地呼啸而至,迎风对上扑来的魔龙,悍然相撞,清风震颤,强大的气浪席卷整个乾东城,魔龙余威刚猛,气势汹汹地扑向少女,少女腾空跃起,再次劈下一剑。 “咔嚓!” 长剑破碎,少女被气浪冲得倒飞出去,她一个旋身,一脚蹬在墙上,借力回到原来的位置,迎风抬眸,看着凌空而立的无法无天。 两人脸上扬起得意的笑,无天出言讥讽,“双峰弟子又如何,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棠溪琰歉意地看了眼被她借剑的大兄弟,丢掉手中的剑柄,似笑非笑地看着无法无天,“是吗?我还有最后一剑,此剑之后,若你们还能活下来,再大放厥词也不晚。” 棠溪琰凌空而立,右手并做剑指,在空中画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剑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嗡鸣起来,清越的嗓音泠泠拂过耳畔。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我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 “我有一剑,名万剑归宗,请二位,试之!” 话落,落叶、飞花、清风皆化为凛冽的剑意,密密麻麻、气势恢弘地绕着少女上下飞舞,犹如百川汇海,矫若游龙,众人的剑也都脱鞘而出,以臣服的姿态环在少女脚下,仿佛在朝拜它们的王。 铮铮清鸣响彻天地,磅礴剑意长虹贯日。 百里成风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激动地喃喃自语:“剑即是我,我即是剑,这是人剑合一,她居然领悟了人剑合一!” 院落内,萧若风感受到覆压而来的威压,震惊地转过身,看着凌空而立的小姑娘,黄衣猎猎,宛如春日的迎春花明亮灼目,万千剑意绕于周身,这让他不由得想起那灭杀雷云的惊世一剑。 难道,那日不是师父,而是她! 乾东城的人看到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纷纷跑到街上围观,甚至还有人跪地高呼,“今日得见惊世一剑,死而无憾矣!” “天佑我北离!” “我北离剑出,谁与争锋!” 无法无天惊骇地盯着脚踏万剑的少女,他们竟隐隐从中感受到了神游玄境的威压,可细细看去,她明明只有逍遥天境的实力啊。 “明明你已有神游之威,为何未入神游!”无法不禁质问出声。 空中的棠溪琰好奇地歪了歪头,“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时机未到啊。” 少女红唇微勾,恶劣又张扬。 在场众人闻言,心里惊涛骇浪迭起,入不入神游,竟在她的一念之间,恐怖如斯! “剑去!” 少女剑指一振,剑意浩浩荡荡地破风飞射,铺天盖地镇压向无法无天,两人回神,连忙使出最强的绝招抵挡,但,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 砰砰砰! 巨浪再次席卷整个乾东城,所有人都被掀翻在地,万丈光芒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飞沙走石,烟尘弥漫,隔绝了众人的视线,等到烟尘散去,无法无天不见了,棠溪琰,也不见了。 紫衣侯和白发仙见状,心知不妙,立刻脚底抹油跑路了。 而此时的棠溪琰,早已和百里东君、温壶酒以及雷梦杀一起跳进了院子,萧若风凝视着少女清雅秀美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阳光下的少女,面色有些苍白。 棠溪琰抬眸与萧若风对视,见他嘴角有一抹殷红,她微微蹙眉,担心地问:“你受伤了?” 萧若风连忙出言安抚,“放心,我没事,先生留手了,况且,我已服用了你给的疗伤丹。” 闻言,棠溪琰放下心来,目光转向对面的西陵玥,笑意嫣然地说道。 “师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近来可好?” 说着,她驻足在萧若风身侧,两人并肩而立,风轻轻撩起两人的衣摆,缠绵缱绻流转于两人之间。 西陵玥微微蹙眉,小师妹什么时候也开始穿白衣了,她不是最嫌弃白衣寡淡吗?除非…… 她扫了眼萧若风,问棠溪琰,“你们是什么关系?” 棠溪琰杏眸蕴起一泓清泉,灿然一笑,她指了指身侧的萧若风,“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萧若风。” 她又指了指对面的西陵玥,对萧若风说道:“这位是我的二师姐,复姓西陵,单名一个玥字。” 萧若风含笑开口,“二师姐,幸会。” 西陵玥礼貌地冲他颔首,“幸会。” 随即,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棠溪琰身上,沉声问:“你要帮着他带走古先生?” 百里东君闻言,立马挡在古尘面前,警惕地看着棠溪琰两人,“谁也别想带走我师父!” 棠溪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理会百里东君的叫嚣,而是看着古尘,细语宛如潺潺清泉缓缓淌过众人耳畔,“古先生,既心有眷恋,又何必一心赴死,不如就此改头换面,去赴约吧。” 反正阴沟里的老鼠,已经被她灭了。 “阿琰?!”萧若风震惊又不解地侧身,看着少女柔和秀美的侧脸,等着她的解释。 “你也不想带走他,不是吗?”棠溪琰笑眯眯地扭头看向萧若风,补充道,“反正在场的就我们几个人,只要我们不乱说,谁也不知道古先生究竟是生是死。”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两瓶药,用内力递给古尘,“白色瓷瓶是九幽银瓣莲,乃是治疗内伤的奇药,青色瓶子里是易容丹,五年一换,里面有十粒,足够你使用一段时间了,用完了,就去找她拿。” 说到最后,她抬起纤纤细指指着西陵玥,在西陵玥疑惑又震惊地目光中点了点头。 无奈,西陵玥只好妥协,“好吧。” 忽然,百里东君跳了出来,他看着棠溪琰,不解地质问道:“我镇西侯府明明可以护住师父,你为什么要让师父离开?!” 棠溪琰眉眼清淡地看着百里东君,抬手指了指萧若风,“先生留在这,会给他带来麻烦。” 她确实不忍心风华绝代的绝世剑仙陨落于各方算计,但这不代表她要将萧若风推入火坑。 “先生实力强大,最后一剑,打伤了我们,消失无踪。” 说着,她眼风冷冷地扫向众人,警告道:“可清楚了?” 还能怎么办,众人无法,只得点头,如今的场面,如此,是最好的办法。 萧若风偏头看着少女,眉眼间不自觉染上温柔,既然她已经想好理由了,那就放手让她去做吧,大不了,被父皇责骂一顿就好了。 古尘沉默片刻,终是应了声,“好。” 棠溪琰右手并做剑指,划出一道玄妙的弧度,满院花叶化作剑意,铺天盖地而起,“古先生。” 少女清越的嗓音仿佛自远方而来,古尘微微敛眸,会意的使出西楚剑歌,百川灌河,长虹贯日。 “去!” “去!” 两道恢弘磅礴的剑意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飞沙走石,烟尘弥漫,大地都跟着抖了抖,古尘趁机飞身而起,眨眼间就不见了。 “师父!” 百里东君对着古尘离开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萧若风一直都在观察棠溪琰,发现她再次用出那一剑后,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上前一步,抬手扶住她,担心地拧眉唤道:“阿琰。” “风风啊,我们俩先睡一觉吧。” 萧若风:“?” 什么意思。 棠溪琰上前一步,轻轻环住萧若风的腰,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萧若风身子无力地向后倒去,棠溪琰双手微微用力,赶紧抱住萧若风,没让他倒在地上,她偏头看向震惊的雷梦杀,“雷梦杀,风风就交给你啦,快送他回去。” 雷梦杀呆呆地问:“那你呢?” “我?”棠溪琰看着已经行至她身侧的西陵玥,笑嘻嘻地开口道,“师姐,我就麻烦你了。” 西陵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了知道了。” 把萧若风交给雷梦杀后,棠溪琰放心地晕倒了。 西陵玥垂眸看着怀里面色苍白脆弱的小师妹,面色复杂,“为了护住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明明才扶摇境的实力,只能用一次万剑归宗,却偏偏要逞强,用两次,只为了这个骗局,更真实。 等到两人被送回镇西侯府,萧若风带来的侍卫见两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后面还跟着个陌生女子,心里满是惊慌。 “殿下和郡主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人开口问。 雷梦杀把萧若风放在床上,这才抽空回答,“儒仙实力太强,打伤了他们。” 西陵玥目光四扫,把棠溪琰轻轻地放在了不远处的软榻上。 侍卫一听,连忙吩咐人去找郎中,西陵玥淡淡地开口了,“不必了,我已经替他们看过了,无碍。” 对上侍卫怀疑的目光,她又补充了句,“姑苏,西陵玥。” 姑苏西陵,老太爷被誉为“在世华佗”,自此,西陵世家就成了医药世家的泰斗,有她帮忙诊治过,想来殿下和郡主应当确实都无碍了。 想罢,他感激地冲她抱了抱拳,歉意地开口说,“西陵姑娘,是在下冒犯了。” “无妨。” 接着,他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那儒仙……” 雷梦杀遗憾地摇了摇头,“当时一阵强光闪过,再回神,儒仙已不知所踪,生死不知。” 第31章 遇上对的人,只需一眼就够了 夕阳西斜,满室静谧。 温柔的晚风拂过院中盛开的花朵,挟着淡淡的清香,抚过榻上少女恬静的睡颜,来到萧若风的身边。 萧若风长睫轻颤两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陌生的罗帐,迷茫片刻,脑海里回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他猛地坐起身来,紧张地唤了声,“阿琰。” 半梦半醒的棠溪琰听到这声呼唤,下意识地应声。 “嗯?” 娇软的声音缓缓撩过耳畔,萧若风微微一怔,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就见不远处的软榻上,小姑娘正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明明已经睡了一觉,可少女的面色依旧苍白,就连粉嫩红润的唇都毫无血色。 他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意,他猛地掀开被子,起身大踏步跨向榻上的小姑娘,情不自禁地把她拥入怀里,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贪婪地细嗅着小姑娘发丝间的茉莉清香,哑声低语,“阿琰,下次别这样了。” 猝然落入他的怀抱,棠溪琰微微瞪大了眼睛,灼热的气息不轻不重地喷洒在她的脖颈间,引起一片轻微的颤栗,那句轻柔的低语,不轻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尖上,漾起温柔的涟漪。 耳畔,再次响起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心疼,“不要为了我,不顾自己的安危。” 棠溪琰回过神来,抬手轻轻回抱住他,乖巧地应道:“好。” 心里却在暗想,还以为可以瞒过他呢,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未婚夫太聪明了,也是件苦恼的事情。 萧若风手臂再次微微用力,把小姑娘又往他怀里带了带,棠溪琰也配合地紧了紧手臂,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强劲有力的心跳,那一刻,风停了,花散了,温柔缱绻流淌,天地之间,唯有他们二人。 橘红色的暮光透过打开的窗棂描摹勾勒着他们的轮廓,为这对情意绵绵的恋人镀上一层温柔的薄纱。 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雷梦杀提着食盒,大大咧咧地推开房门,大着嗓门喊道:“老七。” 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床上,雷梦杀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软榻,“哦……”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雷梦杀震惊地抬手捂着嘴,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缱绻破碎,脉脉温情刹那消散。 怀中的小姑娘身子轻颤了下,小脑袋立刻离开他的怀抱,下意识扬起细腻莹润的小脸看向他,清盈如玉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慌张。 意犹未尽的萧若风额角青筋跳了跳,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青丝,一个凌厉的眼风扫向坏事的雷梦杀,咬牙道:“你最好有事。” 对上老七要杀人的目光,雷梦杀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他举起手里的食盒,猛地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地解释起来。 “天色不早了,该用膳了,我就是来送饭的,本以为你们都还睡着没醒过来,谁知道是我失策了,我真没想过要打扰你们。” 解释完,发现老七的目光依旧不善,他心虚地笑了笑,把食盒直接放在地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完,拔腿就跑,还不忘帮两人关好房门。 房间蓦地安静下来,棠溪琰有些尴尬地瞅着萧若风清隽秀雅的脸,想起那天雷梦杀说的见色起意,她耳尖微微发烫。 虽然她性格比较彪悍,可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跟喜欢的人亲密被人撞见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那个,风风,要不,我们先用膳吧。” 萧若风敛眸看向小姑娘微红的耳尖,他闷笑一声,眼中染上清润明朗的笑意,“好。” 说完,他松开小姑娘,起身走过去,拎起放在地上的食盒,坐在桌子旁,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棠溪琰稍稍收拾了下情绪,等到热意褪去,这才下了软榻,朝萧若风走去。 她抬眸扫了眼膳食,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很是不错。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就移步到院子里散步消食,两人并肩而行,道路两旁种满了山茶花,衣襟轻拂,沾染余香。 男子温润矜贵,女子清雅明媚,两人皆是容貌出众之人,缓缓行于花间,美得像一幅渲染初冬的画。 “今日,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忽然,萧若风出声打破了沉默,他扭头,好奇地看向棠溪琰。 明明来之前,她都只是为了陪着他,顺便找百里东君讨酒喝的,古尘的死活,她根本就不在乎,最多只是惋惜世上又少了个风华绝代的剑仙。 棠溪琰抿唇笑了笑,眉眼间皆是温软,“东君未来会是你的小师弟,如果古先生真的因你而死,就算东君明事理,不会怪你,但终究还是会有隔阂。” 萧若风深吸口气,抿唇浅笑,“立场不同,行事自会不同,我不惧他们如何看我。” 棠溪琰脱口而出,“可我不想你太累啊。” 她上前一步,与萧若风面对面站立,俏皮地歪着头看着他,温软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只听她笑眯眯地继续说,“年纪轻轻的,多几个朋友不好吗?” 萧若风心脏猛地一滞,又砰砰狂跳起来,少女温软明媚,笑靥如花,她俏皮地歪着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亮很亮,一路亮到他的心底,留下刻骨铭心的烙印。 他想,与她的初遇,便已经用尽他三生的幸运了吧。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她细腻柔滑的小手,仿佛握住了他的全世界。 少女灿然一笑,回握住他的手,男子掌心的薄茧轻轻挠着她的手心,痒痒的,却舍不得放开。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如果你遇到和古先生一样的困局,你会如何选?” 萧若风凝视着少女清透明亮的眼,眉眼温柔,语气轻缓而坚定,“若是以前,我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但如今,我不会了。” 因为,我舍不得丢下你。 清风缠绵醉人,撩起两人的青丝,柔柔缠绵,两人十指相扣,缓缓踏过花海。 走廊的拐角处,雷梦杀双手叉腰,和西陵玥站在一起,偷偷摸摸地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他啧啧咂舌,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看,老七是彻底栽了。” 西陵玥也摇了摇头,跟着感叹了句,“我看,小师妹也彻底栽了。” 雷梦杀闻言,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一脸八卦地问,“你敢相信,最开始你家小师妹想要退婚吗?” “不敢信。” 西陵玥先是摇了摇头,抬手摸着下巴细细沉吟片刻,又接着说,“按我对小师妹的了解,她肯定是初见就对萧若风印象好,后面相处中喜欢上的他。” “那跟我推测的差不多,难怪她上次恼羞成怒了,原来是我猜得不全对,哈哈哈哈……” 一阵充满魔性的笑声自他唇齿间倾泻而出,笑着笑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欸,不对,那照你这么说,棠溪琰喜欢上老七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这……” 西陵玥抬手无情地打断他,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问,“你喜欢上你家娘子,花了多长时间?” 雷梦杀嘴角微敛,想了片刻,才开口回答,“也就打了一架的功夫。” 西陵玥摊了摊手,“你看,遇上对的人,都不需要三天,只需要一眼就够了,他们两个的进展,还算是慢的了。” 雷梦杀深以为然地点头,“对呀,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欸。” “欸,快给我讲讲你知道的事,小师妹都是怎么操作退婚的?”西陵玥笑嘻嘻地凑过去,一脸八卦地问。 说起这个,雷梦杀可就有话说了,直接跟竹筒倒豆子般,把遇到棠溪琰开始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跟西陵玥讲了一遍,听得西陵玥一会儿咬牙切齿小师妹让她背锅,一会儿大声嘲笑小师妹是个怂包,两人聊得好不快哉。 夜晚静谧无声。 棠溪琰回到镇西侯为她安排的院子,抬头就发现西陵玥正坐在屋顶上,悬空的腿来回晃着,轻轻漾起烟绯色的裙摆,宛如月光下静谧盛开的红莲。 “小师妹,过来陪陪我。” 她欢快地冲庭院中立于斑驳树影下的少女招了招手。 棠溪琰弯眸笑了笑,足尖轻点,踏风而上,身姿轻盈如燕地落在她身侧,也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晃着腿。 “你怎么来我这儿了?”她随口问道。 “怎么,有了未婚夫,就不稀罕我这个师姐了?” 西陵玥笑眯眯地调侃了句,仰头喝了口冷酒。 看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冷酒,棠溪琰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开口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天是你的小日子,还是别喝冷酒了,本来你就经行腹痛。” 西陵玥豪迈地大手一挥,倔强地开口说道:“我不!我一定要让身体知道,谁才是主人!” 棠溪琰默默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补刀,“然后月事教你做人。” 西陵玥一噎:“……” 忽然,她眼睛微眯,神色不善地瞅着一脸淡定的棠溪琰,开始发难,“听说,你一下山就替我找了门婚事,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妹啊!” 闻言,棠溪琰心里一跳,她心虚地干笑两声,瞄补道:“师姐,你放心,那凌云公子长相不差,你肯定会喜欢。” 西陵玥屈指弹了弹棠溪琰饱满的额头,听到少女的痛呼声,唇畔才漾开调皮的笑意。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师姐我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棠溪琰懵了,呆呆地问:“谁呀?” 第32章 你的想法呢? “他叫,叶鼎之。” 西陵玥眸光温柔地回道。 “叶鼎之……” 棠溪琰在脑海里细细搜索一番,发现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他的名字倒是挺霸气的。 她看着眼角眉梢都盛满笑意的西陵玥,语气肯定地说了句,“我猜,他肯定有一副好皮囊。” 西陵玥俏皮地冲棠溪琰抛了个媚眼,“还是小师妹了解我。” 她啊,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就像她当初之所以找小师妹搭讪,就是因为她是所有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 “那他呢,喜欢你吗?”棠溪琰又追问道。 西陵玥抬手摸着下巴,轻蹙秀眉若有所思,虽然她拉他的手,他会害羞的脸红,但这应该是正常反应,所以…… “他还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他可是我看上的人,若是他不从,我就直接把他抢回去,让他当我相公。” 棠溪琰瞠目结舌地看着西陵玥,面色复杂,“你可别是个纸老虎啊。” 西陵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纸老虎请不要说我是纸老虎。” 棠溪琰惊得被口水呛住了,她轻咳片刻,看着她贱兮兮的小表情,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你,都知道什么了?” 西陵玥轻轻哼笑两声,“也不知道是谁,不就是和未婚夫抱了一下嘛,被人撞见了,还不好意思了。” 棠溪琰表情龟裂,颤声问:“你都看见了?” “没有啊,雷梦杀跟我说的。”西陵玥一脸无辜地看着棠溪琰。 棠溪琰直接懵了,她知道雷梦杀话多,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大嘴巴! 还没等她表达愤怒,西陵玥又问,“话说,你是怎么知道古先生心有眷恋的?” 棠溪琰瞬间收敛怒气,目光悠远,语气中满是感慨,“也曾是这样一个夜凉如水的月夜,李先生说他有一个朋友,曾和恋人有一个约定,只可惜天意弄人,阴阳两隔,未曾赴约。” 西陵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必那个朋友,就是儒仙古尘了。 “师姐,你下山是不是也什么都没带?” 西陵玥愤懑地瞅着棠溪琰充满戏谑的杏眸,没好气地控诉道:“还不都是你,师父说你什么都没带,我也不能带。” “哈哈……” 棠溪琰微微仰起脸,大笑起来,漫天星辰落入那双纯澈澄净的眸子,少女笑靥如花明媚。 西陵玥瞅了她好一会儿,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站起身,足尖轻点,踏风翩然离去,空中,飘来她的一句话,“我先走一步,等你回了天启,我来找你问剑!” 棠溪琰敛了笑,无奈地看着师姐消失的背影,还真是风一样的女子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古尘走了,乾东城小霸王第一次受到挫折,这些天一直沉郁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整个镇西侯府仿佛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雷梦杀受不了这个气氛,没事了就去街上乱窜,打听了不少的消息,萧若风在自己的院子里倒是呆得住,每天不是下棋就是喝茶,或者找棠溪琰一起喝茶聊天。 棠溪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云淡风轻的萧若风,忍不住调侃道:“你倒是沉得住气,就不怕到时候只能把世子爷带回去吗?” 萧若风眉眼弯弯,星眸染上细碎的星光,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那到时候,就只能劳烦阿琰和我一起把人绑走了。” 棠溪琰想象了下,她和萧若风一起偷偷摸摸地把百里东君绑走,还没跑出乾东城,侯爷就手里举着剑,身后带着二十万破风军,策马狂追,他们两个狼狈逃窜,她就想笑。 “我可不想被镇西侯爷拿着四十米大长刀追着砍。” 闻言,萧若风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星眸弯成两个月牙,与身后的落日余晖交相辉映。 棠溪琰噗嗤一声也笑了起来,纯澈澄净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宛如春花明媚。 夜幕降临,棠溪琰在萧若风的院子里用了饭,伴着漫天星辰,闲庭信步般走回自己的院子,她足尖轻点,身姿翩然地落在屋顶上,轻轻晃着腿,惬意地仰头看着璀璨星河。 不论是天启城也好,还是乾东城也罢,都太矮了,矮到星辰格外的遥远。 细碎的脚步声拂过耳畔,醇厚的酒香萦绕鼻尖,棠溪琰收回目光,垂眸看向下方拎着两坛酒朝她走来的百里东君,说实话,有些意外。 她蛾眉微挑,笑眯眯地调侃道:“哟,来还债啦?” 百里东君抬头看着身披繁星,笑意盈盈的少女,少女一袭明媚的橙色缠枝花纹长裙,悬空的腿轻轻晃着,恣意又洒脱,似乎没什么可以困住她。 他足尖轻点,飞身落在她身侧,把其中一坛酒递给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这次算我请你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 棠溪琰停下轻晃的腿,接过酒坛,弯眸失笑,原来这小子是来找人陪他喝酒的。 百里东君大方地挥了挥手,“随便喝,管够。” 棠溪琰一掌拍开泥封,抱着酒坛倒了一大口酒在嘴里,纯粹的酒香弥漫口齿间,她满足地喟叹了声,“还是你酿的酒好喝。” 百里东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旁边,半晌,才低声问:“你说,我师父会去哪儿?” 棠溪琰摇了摇头,“古先生实力高深,我也无法窥探到他的行踪。” 顿了片刻,她侧眸看向情绪低落的百里东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我是逼走你师父的人,你不怪我吗?” 百里东君摇头,仰头看着明亮的繁星,轻叹口气,“我知道,师父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地方已然暴露,师父留在这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找他,届时,师父将永无宁日。 “你们来之前,我去找过我师父,他让我去天启城。” 棠溪琰轻笑,纯澈澄净的杏眸清波微漾,“你的想法呢?” 百里东君苦恼地皱着眉,摇头,“我不知道。” 棠溪琰再次轻晃着腿,感受着晚风拂过裙摆,星辉清柔无声,温声细语缓缓淌过贝齿,“抛开你师父的嘱咐,甩掉你镇西侯府小公子的身份,如果你只是百里东君,你想去天启城吗?” 百里东君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我想去品一品雕楼小筑的秋露白,我想去拜李先生为师,我想问剑天启,我想名扬天下,我更想守护我爱的和爱我的所有人!” 棠溪琰冲他举了举酒坛,笑眯眯地说道:“你看,你不是已经想清楚了么?” 百里东君眉眼舒朗,举起酒坛跟她碰了下,“棠溪琰,谢谢你。” 棠溪琰嫣然笑道:“都是朋友,不必言谢。” 百里东君朗声道:“是啊,我们一起喝过酒,一起抢过亲,我们是朋友,来,干!” “干!”棠溪琰朗声回道。 两人同时仰头,抱着酒坛往嘴里倒酒,很快,一坛酒就见底了。 萧若风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顶上并肩而坐的两人,漫天繁星下,他们仰头共饮,端的是少年意气。 “你说,我们能带走东君吗?”雷梦杀双手叉腰,来到萧若风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萧若风抿唇笑了,他抬手指了指屋顶的两人,“这不是来找她谈心了吗?” “她能劝动百里东君吗?”雷梦杀半信半疑地看着笑眯眯的萧若风。 萧若风笑得眉眼弯弯,转身看着他,高深莫测地来了句,“明日自见分晓。” 话罢,转身就走了。 雷梦杀郁闷地冲他背影喊道:“欸,老七,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萧若风没理他,自顾自地进了房间,关门睡觉。 次日一早,棠溪琰还在睡觉,就听到马匹嘶鸣的声音,接着是小厮慌乱的高呼声,没一会儿,马蹄的“哒哒”声钻入耳廓。 棠溪琰痛苦地翻了个身,心里没好气地暗想,大清早被扰了清梦,真的很想发脾气。 她黑着脸,抿着小嘴,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打开门走了出去,刚来到大街上,就看到百里东君马踏乾东城的场景。 “小郡主。” 忽地,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划过耳畔,棠溪琰循声望去,就见温珞玉正微笑着向她走来。 棠溪琰拱手一礼,含笑唤了声,“世子妃。” 温珞玉驻足在她面前,神情恳切,“郡主,我有个不情之请。” 棠溪琰心思微转,便明白了她的来意,她扬唇笑道:“世子妃放心,带走东君,我也有份,我会护好他的。” 温珞玉微怔,展颜笑道:“郡主果然玲珑心窍,只要郡主帮忙护着东君一二,日后,但凡郡主有需要,我温珞玉定会鼎力相助。” 话罢,温珞玉微微颔首,抬脚离开了,郡主虽武艺高强,但毕竟是姑娘家,有些地方顾及不到,所以,她还要再给东君找个保护伞。 这边世子妃在忙着四处找人护着百里东君,那边,镇西侯和镇西侯世子与萧若风一起站在二楼,看着鲜衣怒马的百里东君。 萧若风看着快意畅然的少年郎,感叹了句,“真是一匹不好驯服的野马。” 镇西侯心里百感交集,“看来去不去天启,东君已经有了答案。” 萧若风缓声道:“有的人就是这样,参军可以当将军,苦读可以中状元,若是习了武,可以做那绝世的高手,不必问他能做什么,只看他想做什么,有这样优秀的后辈,侯爷和世子爷还担心什么呢?” 说着,萧若风转身看着两人。 镇西侯轻轻叹了口气,“九皇子殿下,你把东君带走,可真的只是为了学堂之事啊?” 萧若风:“只为了学堂。” 镇西侯点了点头,“好,东君此去天启,不要牵扯到任何朝堂之事,你可否答应?” “侯爷放心。” 萧若风微微退了一步,拱手一礼,郑重地承诺道:“我萧若风愿以性命担保。” 镇西侯和镇西侯世子看了眼百里东君离开的方向,同时冲萧若风抱拳道:“多谢!” 第33章 让他被打死算了 西陵玥骑着白色骏马,顺着人流缓缓汇入朱雀大街,一双清亮的桃花眼不停的在人海中梭巡,想要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她记得,他说他要来天启参加学堂大考,见识一下天下第一的风采,也不知道他到了没。 打马过长街,也依旧没找到那个人,她有些失落地收回视线,眼帘微垂。 或许,缘分还没到吧。 正在二楼吃饭的叶鼎之随意地往街上一瞥,就见一个身着湘妃色缠枝花纹长裙的少女正失落地微垂着头,骑在高头大马上,顺着人流不紧不慢地穿过窗户。 他微微一怔,她怎么来了? 她又为什么不高兴? 他想要追上去问问,可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硬生生忍住了。 天高风清,阳光开始泛白。 经过半个月的车马劳顿,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天启,马车不过堪堪停下,棠溪琰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翻身上马,坐好后,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腰。 她瞥了眼依旧云淡风轻的萧若风,清透明亮的杏眸不由得闪过一丝敬佩。 百里东君意气风发地坐在马背上,抬头望着城门上方的牌匾,“天启城。” 雷梦杀用手捶着腰,疼得他龇牙咧嘴直哼哼,“总算到了。” 百里东君:“我以前住过这天启,却从未好好看过这城门,听说当年白羽剑仙也曾问剑天启,救下他即将被砍头的徒弟,临走之前,还一剑把这牌匾给砸了,世间高手无一人敢拦他。” 萧若风笑盈盈地望着牌匾,“这个故事是真的。” 百里东君肆意一笑,“我也要这样。” 雷梦杀闻言,赶紧出言拦着他,“欸欸欸,这可不行啊,这是杀头的死罪啊。” 棠溪琰认同地点点头,“雷梦杀说得对。” 雷梦杀正要笑着点头,就被棠溪琰接下来的话哽住了。 “你现在太弱了,别这样,不然会被打死的。” 雷梦杀没好气地冲萧若风喊道:“老七,快管管棠溪琰,别让她把东君教坏了。” 棠溪琰不乐意了,她扭头看着雷梦杀,不满地蹙眉,“那你说,我的话哪里有错。” 雷梦杀噎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下她话里的漏洞,立刻回击,“你的意思,不就是让他实力强了再去劈牌匾吗?你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棠溪琰据理力争,“实力强了,就算劈了牌匾,谁又能拿他怎样?就像白羽剑仙,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不能教导东君去劈牌匾啊。” “我又没有瞎教导。”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凶,百里东君举起手,张了张嘴,想要劝他们别吵了,可偏偏两人语速都快,他愣是没找到插话的机会。 萧若风看着又吵起来的两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回事,只要有机会,阿琰就会跟雷梦杀别苗头。 雷梦杀伸出手指着棠溪琰,“嘿,我发现你最近总是针对我,是不是因为我上次撞破了你们的好事,所以你心里记恨我,故意找我麻烦。我都说了,我上次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心来送饭的,姑奶奶,我求你饶了我,我吵不过你行了吧。” 说着说着,他双手合十,愁眉苦脸的向蛾眉微蹙的棠溪琰求饶。 棠溪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目光不善地盯着求饶的雷梦杀,咬牙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大漏勺,居然把我的事都给师姐说了,师姐取笑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说着,棠溪琰下意识摸向腰间,结果什么都没摸到,她下意识地嘟囔了句,“我的剑呢。” 雷梦杀一听,心知不妙,打马就跑,棠溪琰见状,顺手抽出萧若风的剑,追着雷梦杀去了,嘴里还大喊着,“雷梦杀,你给我站住!” 此话一出,整条街的人都停下脚步,纷纷扭头看了眼策马狂奔的红衣男子,在他后面,还有个手持长剑,面色不善的貌美姑娘策马狂追。 正满心失落的西陵玥蓦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就见小师妹正拿着剑,杀气腾腾地追着雷梦杀满大街跑,她忽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呀,她怎么忘了呢,小师妹的未婚夫是学堂小先生,肯定会负责主持此次大考,而叶鼎之要参加学堂大考,她去找小师妹,让她去跟萧若风撒个娇,让她们也加入进去,她不就能顺利地见到叶鼎之了吗? 她目光火热地瞅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强行按捺下心里的激动,还是过会儿再去吧,看小师妹这架势,估计是因为雷梦杀大嘴巴到处说了那些事,在追杀他。 雷梦杀扭头看了眼快要追上他的棠溪琰,疯狂拍打马屁股,催促它跑得再快点,迎着风,他梗着脖子大声回应,“傻子才站住!” 一个妙龄少女看着毫无形象的雷梦杀,神情有些幻灭,她忍不住偏头问身侧的小丫鬟,“那个,是灼墨公子吧?” 小丫鬟神情同样愣愣的,下意识地点头说道:“刚刚那姑娘喊的名字确实是雷梦杀,应是灼墨公子无疑。” 大娘大爷们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讨论的却是一个人。 “欸,你们说,那个姑娘是谁啊?长得还挺漂亮的。” 一个大爷瘪了瘪嘴,“漂亮是漂亮,就是凶了点,我还是更喜欢温柔的。” 一个珠圆玉润的大娘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少在这里癞蛤蟆做白日梦,人家姑娘都不稀得瞧上你一眼,你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另一个大娘接话道:“可不是,你天天好吃懒做,别说温柔的,就是又丑又凶的母夜叉都看不上你。” 一时之间,大爷大娘们讨论的话题从姑娘漂亮转移到了抨击大爷白日做梦,大爷被多人围攻,一张嘴根本吵不赢,只能留下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就想灰溜溜的离开。 大娘们一听,纷纷不依,追着他打了整整一条街。 百里东君一脸恍惚地看着两人他逃她追的背影,不明白怎么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他偏头看着神色不明的萧若风,忍不住问:“我们,不拦一下吗?” 接着他又好奇地歪头看着萧若风,“还有,雷兄上次撞破了你们什么好事啊?为什么棠溪琰会这么生气啊?” 萧若风攥了攥拳头,这个雷二,破坏他们的好事就算了,还到处去说,难怪阿琰最近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他都有些手痒了。 萧若风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让他被打死算了。” “啊?” 百里东君直接懵了,嘴巴微张,双目微瞠,震惊又迷茫地看着萧若风。 难道雷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吗?怎么棠溪琰和萧若风都很生气的样子。 萧若风看了眼单纯的百里东君,松开拳头,浅浅笑道:“东君,我先送你回学堂。” 说完,他率先打马离开,百里东君也顾不上纠结了,赶紧打马跟上,很快两人就到了稷下学堂。 萧若风带着百里东君来到客院,指着旁边的院落笑眯眯地解释道:“那是阿琰的院落,你若是有事,可以找她,也可以来找我。” 百里东君高兴地点点头,“那这也太好了吧,以后找她喝酒也方便。” 说着,他抬头望向棠溪琰的院子,就见一簇葳蕤生香的棠棣花枝丫迎风摇曳,他抬起手指着出墙的花枝,不解地问:“我记得这花是春天开的吧?” 现在好像已经初冬了吧。 怎么瞧着开得还挺繁茂的。 萧若风也跟着看了眼,“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也还没来得及问阿琰呢。 “好了,既然你这里安顿好了,我也该进宫复命了。” 萧若风收回视线,笑眯眯地看着百里东君,说完转身就走了。 刚走出稷下学堂,就见棠溪琰斜斜倚靠在门边,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剑,还拿在手上挽了两个漂亮的剑花,然后小声嘀咕道:“这剑还挺漂亮的呢。” 怪让人眼馋的。 看着她这可爱的模样,萧若风忍不住笑了,朝她走去。 小姑娘闻声回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染上细碎的星光,她迈着欢快的步伐,小跑着朝他迎来。 “风风。” 小姑娘抬手抓着他的衣袖,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双眼晶亮地看着他,问:“你的剑可以借我赏玩几天吗?” 萧若风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温声道:“你先去院子里等我,等我进宫回来后,再给你,可好?” 棠溪琰唇畔漾开明媚的笑意,笑着把剑递给他,还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记得直接回来啊,我去你的院子等你。” 萧若风被逗笑了,清隽秀雅的脸上漾起阳光明朗的笑意,点点碎光点缀着他的星眸,他抬手接过剑,插入剑鞘,“好,我直接回来找你。” 棠溪琰闻言,乖乖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萧若风看着她活泼开朗的背影,心里微动,似乎出去玩了一趟,小姑娘的性子比起初见时,更活泼了些。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翻身上马进了皇宫。 棠溪琰本欲直接去萧若风的院子,可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一转,先回了趟自己的院子,拿起她的扶桑剑,这才去了萧若风的院子。 第34章 西陵玥问剑 萧若风回到院子,就见小姑娘正坐在屋顶上,悠哉悠哉地晃着腿,仰头看着星空。 清柔皎洁的星辉洒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少了三分明媚,多了几分朦胧圣洁,仿若欲乘风归去的神妃仙子。 他忍不住出声唤道:“阿琰。” 棠溪琰低头,看着立于庭院中的翩翩清贵公子,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风风,一起上来看星星啊。” 萧若风微微一笑,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地落在她的身侧,刚坐下,小姑娘就拿出一柄红色的剑,塞到他怀里,“风风,我的剑借你用,你的剑借我用。” “嗯……”小姑娘蹙眉沉吟片刻,朝他竖起五根纤纤细指,“五天,就五天好不好?” 垂眸对上小姑娘满是希冀的眸子,他抿唇浅笑,收下小姑娘递过来的剑,把他的剑给了小姑娘,“喜欢你就先拿着用吧。” “真的?” 小姑娘欢喜地接过昊阙,一把抱住他的腰,笑眯眯地说:“风风你真好。” 猛地一下被小姑娘抱住,萧若风微愣,这还是阿琰在清醒的时候,第一次主动抱他。 他缓缓伸出手,环住小姑娘纤细的腰肢,淡淡的茉莉花香浅浅萦绕鼻尖。 “对了,风风,你知道雷梦杀最怕什么吗?”棠溪琰忽然抬起头,气呼呼地跟他告状,“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 萧若风眉眼蕴着浅浅的笑意,顺着她的话配合地问:“有多可恶?” “他居然欺负我不熟悉天启城,专门往偏僻的小巷道钻,我不仅跟丢了他,还差点迷路了。” 说着,她直起身子,抓着萧若风的手臂轻轻晃着,莹白细腻的小脸上盛满委屈,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软声道:“风风,你一定要帮我,他太欺负人了。” 小姑娘声音又娇又软,撩得心尖漾起酥酥麻麻的涟漪,萧若风根本抵抗不了,连忙抬手轻抚着少女的青丝,柔声安抚道:“好,我帮你。” 棠溪琰眼睛一亮,忍不住凑近问,“那他最怕什么?” 萧若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他惧内。” 惧内…… 棠溪琰蹙着眉若有所思,那看来一时半会儿收拾不了他了。 萧若风看着一脸憋屈的小姑娘,扬唇轻笑起来,安慰道:“过几天就要学堂大考了,我多安排点事情让他做。” 棠溪琰点点头,叮嘱道:“忙得他没时间回家睡觉。” 萧若风笑着应道:“好。” 棠棣簌簌飘落,缱绻留在少女嫩黄色的衣裙上,点缀着袖口精美的梨花,她手里捧着毒经,眉眼低垂,细细研读,脚边,还趴着一只漂亮的小橘猫,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打瞌睡。 忽然,一道含着内力的清脆嗓音传遍整个稷下学堂。 “双峰第二脉弟子西陵玥问剑双峰第六脉弟子棠溪琰!” 此话一出,吓得小橘猫瞌睡都醒了,它软糯糯的“喵呜”叫了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脚就跑了。 棠溪琰目光掠过钻狗洞跑出去的小橘猫,落在凌空而立的西陵玥身上,只见少女穿着一袭张扬的红色衣裙,面容清丽,五官精致,眉眼间含着盎然战意。 她清亮的杏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二师姐素爱粉色,怎么下山后,反而喜欢穿红色了? 她起身,拿起昊阙,足尖轻点,身姿翩然,踏风而去,仿若风中柳絮,轻飘飘地落在一处屋顶上。 垂眸看去,就见下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学堂弟子,好奇地抬头看着她们,时不时还交头接耳两句。 正在屋顶喝酒的李长生闻言,动作一顿,扭头瞥了眼红衣似火的少女,他眸中闪过一抹幽光。 另一位应劫之人。 有趣! 他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身形一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没多久,他所有弟子都被逮来了学堂。 雷梦杀按捺不住好奇,问:“师父,你抓我们来学堂干嘛?马上就要大考了,我们很忙的。” 说着,他目光幽怨地瞅了眼萧若风,老七肯定是为了替棠溪琰出气,所以才给他安排那么多事,他忙得脚都不敢沾地。 李长生抬手指了指一红一黄两道身影,笑眯眯地说:“双峰弟子切磋,你们可得好好看看,不然啊,你们都不知道什么叫狂徒之外还有狂徒。”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棠溪琰和西陵玥正隔空对峙。 雷梦杀忽然瞪大眼睛,抬手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惊讶地说:“老七,那是你的剑?” 萧若风轻轻“嗯”了声,又朝雷梦杀晃了晃他手中的剑,开口解释道:“这是阿琰的剑。” 雷梦杀看了眼他手中那柄红色的剑,陷入沉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老七在向他炫耀,应该是错觉吧…… 其他几位公子闻言,视线来回在棠溪琰和萧若风之间梭巡,半晌,柳月才优雅地打开折扇,缓声感叹,“这恋爱的酸臭味啊……” 墨晓黑双手抱剑,酷酷地站在柳月旁边,收回视线,罕见地说了句,“恭喜得偿所愿。” 洛轩手里把玩着长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皇上这门婚约赐得不错。” 李长生立马伸出手指着洛轩,赞同地点头,“嗯,轩六说得没错,皇帝那狗东西,做了不少混账事,但这事,做得是真的好。” 萧若风看着不远处的黄衣少女,唇畔漾起如沐春风的笑意,星眸点缀着点点碎光,潋滟生辉。 清风凝滞,两位少女同时拔剑,风起云涌,长剑嗡鸣震颤,西陵玥目光火热地看着对面的棠溪琰,神情兴奋地说道:“我的剑,饥渴难耐了!” 棠溪琰抬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左手并剑指,轻抚昊阙的剑脊,湛然清光覆于剑身,银白的电光闪烁,厚重的黑云沉沉压城,让人喘不过气来,电闪雷鸣,矫若游龙,蜿蜒游走。 西陵玥见状,长剑挥舞,搅动风云,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一股寒冷刺骨的风刮向对面,与空中的雷电分庭抗礼。 蓦地,一位戴着恶鬼面具的红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处视野极佳的观摩位置,望着空中的异象,喃喃低语。 “这是无琊剑仙的御雷剑诀,和无忧剑仙的冰封万里。” “没想到,二十年后,双峰竟然重新现世了。” “煌煌神威破九霄!” 棠溪琰朗声大喝,手腕一振,长剑横扫,银白的闪电化作雷龙仰天长啸,山呼海啸般撕破长空,凶猛地扑向西陵玥。 西陵玥瞳孔微缩,长剑翻转,剑影重重,她振臂一挥,大喝道:“一剑霜寒十四州!” 话落,雪白的冰霜如春风拂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向棠溪琰,万里冰霜与九天雷龙悍然相撞,迸射出猛烈的气浪,席卷整个学堂,屋顶都跟着晃了晃,沙尘飞扬。 棠溪琰足尖轻点,持剑飞身而上,狠狠朝西陵玥迎头劈下,西陵玥丝毫不惧,战意盎然地提剑格挡,“叮!”一声脆响,西陵玥右手虎口发麻,左手顺势拍出一掌,炙热的气浪弥漫,蒸得在场的人都冒出了热汗。 有人抬起袖子,擦去汗珠,忍不住嘀咕,“这是什么功法,怎么这么热啊。” 棠溪琰神色不变,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刹那间,滚滚热浪被繁星覆盖,少女的周身,汇聚出一条神秘的星河,星辰缓缓流转,碎光闪烁,温柔,浩瀚,神秘,无穷无尽也。 棠溪琰素手轻轻一挥,散去她随意拍出的一掌,泠泠清音缓缓拂过众人耳畔,“师姐,让我看看你的长河落日圆!” “哈哈,好!” 西陵玥朗声大笑,左手起势,刹那间,她的脚下出现大片茫茫荒漠,一轮红得耀眼的金乌浩然升空,火力全开,毒辣地炙烤大地,原本就热的学堂这下直接变成了蒸笼。 西陵玥眉眼染上狂傲,一掌拍出,“我倒要看看微弱的星辰如何与金乌争光!” “好,那便让你试上一试!” 话落,棠溪琰同样拍出一掌,两掌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强大的气浪骤然炸开,演武场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沙砾飞溅,烟尘弥漫,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只能听到“叮”的一声脆响,以及隐忍的闷咳声。 烟尘散去,就见西陵玥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鲜红,而棠溪琰,剑尖指地,风姿卓然地站在屋顶,清风撩起她的裙摆,送来她清淡温和的嗓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同理,星光微弱,亦可汇聚银河落九天!” “师姐,你输了。” 西陵玥轻笑出声,她缓缓站起身,脊背挺直,仿若一株凌霜傲雪的青松,铿锵有力地反驳,“不!我还没有输!” “这些年,我苦练剑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超越你!” 说着,西陵玥抬剑指着棠溪琰,“我,西陵玥,欲以至强一剑,问剑于你,你可允否?!” 棠溪琰眉眼清淡,下巴微抬,朗声应道:“允!” 西陵玥飞身落回屋顶,闭上眼睛,双手画圆,合并在一起。 “小憩浮生看花落,爱恨情仇不堪说。” “我有一剑,名太上忘情!” “请小师妹,试之!” 话罢,她猛地睁开眼睛,右手并指指向棠溪琰,“去!” 此剑一出,众人仿佛看见一身穿白衣的神女手持长剑,神情无悲无喜,于云雾缭绕间翩翩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第35章 我的就是你的 李长生笑眯眯地看着红裙飞扬的少女,感叹道:“还是个以情入道的丫头。” 话落,神女化作一株繁花落尽的桃树,随风飘扬的落英蕴着深入骨髓的冰冷,一击袭来,如惊芒电掣。 棠溪琰看着这一剑,目露赞赏,她把昊阙往空中一抛,右手并做剑指,画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刹那间,万剑争鸣,脱鞘而出,剑身微微弓起,以臣服的姿态朝拜它们的王。 风乍起,落叶、飞花、清风、白云皆化为凛冽的剑意,浩浩荡荡地汇聚在她身后,嗡嗡剑鸣响彻云霄,少女红唇轻启,清越的嗓音泠泠淌过耳畔,“作为对手,出于尊重,我亦以至强一剑,迎你!” “万剑归宗!” 话罢,她剑指一点,铺天盖地的剑如雨落凡尘,嘶鸣怒吼着一往无前,与剑芒狭路相逢之际,不过顿了片刻,便将剑芒劈成了两半,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摧毁。 砰砰砰! 剑芒消散之际,爆发出强烈的气浪,划破长空,暴烈地掀翻众人,棠溪琰猝不及防下,也被打飞落地。 雷梦杀堪堪稳住身形,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少女,神色复杂地感叹了句,“我去!她们是真打呀,一点都没留手。” 李长生哈哈一笑,“双峰向来如此,切磋的时候都是往死里揍。” 众人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位少女,孰料,两人直接躺在地上聊起来了。 西陵玥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吐槽,“哎哟,疼死我了,小师妹,你且等着,半年后,我再来找你问剑!” 棠溪琰小脸苍白,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心下微转,决定祸水东引,“师姐,要不你也去找一下大师兄吧。” 西陵玥贱兮兮地勾唇一笑,“放心,上官鹤也要找你问剑,你逃不掉的。” 棠溪琰深吸口气,“他就不能让我过个安生的生辰吗?” 每年生辰都找她问剑。 “哈哈哈哈。”西陵玥无情地大声嘲笑起来,“谁让你就那个时候有空跟他切磋呢。” 棠溪琰不可置信地扭头瞪着她,“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你天天追着我问剑,师兄他们能向你学习吗?” “谁让你天赋最好呢。”西陵玥贱兮兮地摊了摊手,“这就叫能者多劳。” 棠溪琰气鼓鼓地扭过头,不高兴地嘟囔道:“等见到大师兄,我非要让他指导指导你们。” 西陵玥幸灾乐祸地回了句,“那你放心,你会被单独指导的。” “我可以反抗两下,不像你们,只能被吊打。” 西陵玥:“……” 西陵玥咧开的嘴缓缓收拢,棠溪琰抿着的嘴漾起明媚的笑意。 李长生看着恣意潇洒的两个姑娘,又瞄了眼地上巨大的坑,嘴角勾起一抹奸诈的笑,他扬声喊道:“欸,我说二位,先别聊了。” 棠溪琰两人闻言,缓缓坐起身,面朝着李长生,疑惑地看着他。 李长生笑眯眯地指着巨大的坑,轻飘飘地说了句,“记得赔钱啊。” 话落,人就轻飘飘地飞走了。 西陵玥想了下比脸还干净的兜,她扭头看着棠溪琰,语气略带羞涩,“小师妹,师姐初次下山,囊中羞涩,要不,你先帮我垫一下。” 棠溪琰僵硬地扭过头看着她,尴尬地干笑两声,“好巧喔,我也囊中羞涩。” 西陵玥面露嫌弃地看着她,“你都下山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穷。” 棠溪琰不服气,“谁还不是第一次下山啊,我穷点,怎么啦。” 西陵玥无奈地问:“那怎么办?” 棠溪琰尴尬地抠了抠手指,杏眸微转,看着不远处的萧若风,心虚地喊了声,“风风……” 萧若风无奈地摇头失笑,走上前把她扶起来,替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温声道:“放心,我会帮你赔的。” 棠溪琰抓住他替她整理头发的手,圆溜溜的杏眸蕴起溶溶春水,眉眼弯弯,笑得又甜又软,“谢谢风风。” “咦……” 西陵玥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嫌弃地瞥了眼棠溪琰,“真肉麻。” 棠溪琰没理会她的吐槽,只留下一句,“师姐,记得还钱喔。” 就拉着萧若风走了。 西陵玥:“……” 雷梦杀双手叉腰,朝前走了两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吐槽了句,“这哪是未婚妻啊,分明是吞金兽嘛。” 其他几位公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四散离开了,周围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看的了,也跟着散开了。 雷梦杀转身看向西陵玥,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雷梦杀咧嘴一笑,“西陵姑娘,要不你也在学堂住下?” 西陵玥正愁今晚要去哪里找个破庙睡,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了。 翌日。 棠溪琰和西陵玥一起坐在屋顶上,看着学堂送来的账单,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棠溪琰单手撑着脸,软软地叹了口气,“唉,这钱我是还不清了。” 西陵玥脱口而出,“你都把自己赔给他了,你还还什么钱,该愁的是我好吗?” 棠溪琰嘴角抽了抽,从善如流地改变说法,“怎样才能一夜暴富啊。” 一夜暴富…… 西陵玥心里默念这四个字,想起今天在大街上瞎逛时,听到的消息,她眼珠子一转,用肩膀轻轻碰了下棠溪琰的肩膀,在棠溪琰看过来时,脸上扬起神秘兮兮的笑,“我有办法一夜暴富。” 棠溪琰果真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办法?” “百里东君在千金台的赔率从一比一变成一比一千了。” “哈?”棠溪琰震惊地张大嘴,“怎么赔率变了这么多?” 西陵玥摆摆手,“嗨,也没什么,就是被外院弟子扔了桃子,他没躲开。” 棠溪琰:“……” 这都躲不开? 棠溪琰表情一言难尽,神情复杂地看着西陵玥,试探地问,“所以,你说的办法,就是押百里东君?” 西陵玥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呀。” 棠溪琰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可我们都没钱啊。” 西陵玥面色古怪地看她一眼,“去找你家风风借啊。” 棠溪琰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后,她纠结地说道:“可他连桃子都躲不开欸。” 好怕赔得底裤都不剩啊。 西陵玥轻“啧”了声,“你这格局小了啊,且不说百里东君是你朋友,出于义气你也该押他,再说了,他可是你家风风亲自带回来的人,你不信百里东君,还信不过你家风风吗?” 棠溪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接话,“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西陵玥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笑着表示,“那是。” “一句话,借不借?” “借!” 话罢,棠溪琰站起身,足尖轻点,几个纵跃间,就去了萧若风的院子。 “老七,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一个桃子就这么水灵灵地落下来,哐当一下砸在东君的脑袋上,嘿,被砸了个正着。” 说着,雷梦杀双手一拍,眼里全是幸灾乐祸的笑,“要我说,小东君这次能不能成为我们的小师弟,悬!” 棠溪琰刚跳进院子,就听到雷梦杀这话,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我发现你最近经常跟东君待一块。” 雷梦杀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心虚,开口解释道:“嗨,毕竟是我和老七带回来的人,多关注一下很正常嘛。” 棠溪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她怎么觉得他有点过于殷勤了呢。 对上棠溪琰不信任的小眼神,雷梦杀尬笑一下,转身端起茶杯喝茶。 萧若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斗智斗勇,拎起茶壶添上茶,推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下一秒,小姑娘就坐下了。 棠溪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渴的嗓子,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萧若风的手臂,“风风,我想找你借钱。” 雷梦杀喝进嘴里的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大言不惭要借钱的棠溪琰,忍了忍,没忍住,“你都借了老七多少钱了,你还得上吗?还借。” 棠溪琰抓着萧若风的手臂,眨巴着黑润润的大眼睛瞅着萧若风,笑嘻嘻地问:“风风,我需要还你钱吗?”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我的就是你的。” 话音刚落,棠溪琰唇畔的笑意更明媚了,她朝萧若风递了个满意的小眼神,随即扭头看着雷梦杀,得意地挑了挑眉,“听到没,风风说了,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雷梦杀表情复杂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自叹不如,“老七明明说的他的就是你的,哪有说你的还是你的,你是会理解的,理解能力简直满分。” 棠溪琰扭头盯着萧若风,萧若风哑然失笑,星眸漾起温润的清波,“嗯,我的话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色令智昏啊。”雷梦杀极小声地感叹了句。 “你想借多少?”萧若风问。 “一千两,我想押百里东君。” 萧若风点点头,抬手招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去取一千两黄金,千金台押百里东君。” 第36章 雷梦杀,你是皇家赘婿吧 “多少?一千两?!”雷梦杀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大着嗓门咋呼,“还是黄金!!” 棠溪琰也忍不住微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若风,圆溜溜的杏眸满是羡慕,“真有钱呐!” 她本意是想着借一千两白银去押注,只要百里东君成功拜师,她就能赚五百万两白银,很满足了,没想到风风居然这么大手笔,希望东君不要辜负她和风风的信任啊。 萧若风看着两只呆鹅,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我一会儿要去看看东君,你们要一起吗?” 正好,他也想去看看潜入学堂的人是不是那个人。 雷梦杀毫不犹豫地点头,“必须去,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竟敢潜入学堂。” 棠溪琰抬眸看了眼紧张的雷梦杀,开口解释道:“那个人没有恶意。” 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也要去看看东君的情况,毕竟,我和师姐能不能发财,全靠他了。” “既如此,那就走吧。” 雷梦杀说完,率先起身,足尖轻点,飞身而去。 棠溪琰和萧若风也紧跟着踏风而去。 三人轻飘飘地落在一处视野极好,位置也算是隐蔽的屋顶上,目光都落向下方的百里东君,以及戴着恶鬼面具的红衣男子。 砰! 下方戴着恶鬼面具的红衣男子内力一震,摆放在桌子上的几坛酒瞬间炸开,晶莹剔透的酒水飞扬在空中,只见他手势一变,剔透澄净的酒水化作一道绵柔的水缎绕着他蜿蜒流转,映照着皎皎月辉,盈盈生光。 雷梦杀双手叉腰,看着摘下面具喝酒的男子,“看来那个人,就是白日里潜入学堂之人。” 萧若风面含浅笑,星眸中满是赞赏,“好俊秀的功夫。” 棠溪琰看他还有心情欣赏别人的功夫,不禁好奇地问:“你认识他?” 不然的话,按照他的性格,有人闯入百里东君的院子,他早就冲上去试探一二,或者把人查个底朝天了。 话音刚落,对面将瓶中酒喝尽的面具男留下三滴,朝着雷梦杀三人的方向射来。 “有暗器!” 雷梦杀侧头躲开,摆出防御的姿势,“老七,我们去干他!” 看着他这一动作,棠溪琰不忍直视地眨了眨眼,一言难尽地瞅着他。 夯货! 萧若风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侧身看向他,微不可察地轻叹口气,“有什么暗器,不过就是一滴酒罢了。” 说着,他又回身看向下方,笑眯眯地解释道:“放心吧,来人确实没有恶意,他刚刚已经与我们打过招呼了。” 萧若风又看向棠溪琰,“他是百晓堂堂主,姬若风,曾与儒仙有过一段旧缘,所以愿意教授百里东君儒仙的秋水诀。” 棠溪琰有些意外地侧眸瞅了眼姬若风,又收回视线瞅着萧若风,“你俩还挺有缘,居然都叫若风。” 萧若风轻叹口气,似乎有些感慨,“可惜,他是无影之风,无地可寻,无从可握,却又无处不在,而我,不是长风,只是若风。” 棠溪琰眼眸微动,正欲开口说什么,雷梦杀忽然开口了,她有些郁闷地瞅着雷梦杀,就听他道: “你,你认识他?” 雷梦杀一脸气愤地望着萧若风,“不是,你,你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雷梦杀抬手指着萧若风质问。 棠溪琰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两人的样子,总有一种小夫妻吵架的既视感,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她记得,雷梦杀的女儿好像叫李寒衣,是跟着心月嫂嫂姓的吧。 难道…… 她目光幽幽地看着两人。 只见,萧若风看着他这副着急的模样,很是好奇地问,“百里东君是我带来的,怎么你比我还着急啊!” “我!”雷梦杀气短,说不出世子妃向他下毒之事,只能把头转到一边去望天望地就是不看萧若风。 萧若风也不在意他的躲避,继续说:“要是东君真的跟着你,学习你们雷门那憨劲儿十足的内功心法,十年也考不进学堂。” “我……” 雷梦杀一脸怀疑人生地指着自己,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自我怀疑了片刻,他竟还凑近萧若风,问:“我……憨吗?” 见状,棠溪琰看着两人的目光更加诡异了。 想起在马车上,雷梦杀吐槽萧若风十八岁的时候心思就那么狠,结果萧若风只是抬起眼盯着他须臾,他立马就怂唧唧地改口说心思就那么细腻,当时萧若风还笑了呢。 棠溪琰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萧若风想忽视都难,他扭头对上她充满明悟的眼神,不解地问:“怎么了?” 棠溪琰双手抱胸,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发现一个问题。” 萧若风来了兴趣,好奇地问:“什么问题?” 棠溪琰目光掠过萧若风俊秀的脸,最后落在雷梦杀身上,她微微上前一步,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他,语出惊人,“雷梦杀,你不是李家的赘婿,是皇家赘婿吧?” 听到赘婿两个字,雷梦杀立即跳脚,“你说谁是赘婿呢?心月那是我正儿八经娶回家的娘子,可不是我嫁过去的。” 棠溪琰抬手指着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欸,你没反驳,那就是默认了,你就是皇家赘婿。” 雷梦杀抬起一只手,气急败坏地道:“欸,你可别冤枉我啊,我就只有心月一个娘子,你这皇家赘婿又是打哪论的啊。” 棠溪琰满脸写着我不信,“你急了,你就是皇家赘婿,不然为什么你这么怕风风,风风一个眼神你就怂了,像极了惧内的丈夫。” 啥玩意儿? 他是老七的丈夫? 真是夭寿了,她作为老七的未婚妻,居然自己造谣,说他和老七有龙阳之好?! 雷梦杀一脸惊恐地看着棠溪琰,不可置信地喊道:“你疯了吧。” 接着,他又扭头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萧若风,“老七,棠溪琰她疯了,你快管管。” 雷梦杀是他的赘婿?! 萧若风额角青筋跳了跳,他目光幽幽地盯着棠溪琰,轻“呵”一声,咬着牙沉声道:“棠溪琰。” 棠溪琰只觉得后背一凉,她心惊胆颤地转身看向萧若风,就见他脸黑如墨,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这眼神,有些不妙啊! 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非常识时务地马上道歉,“风风,我错了。” 萧若风神色不明地盯着她,“哪错了?” “我再也不乱说了。” 话落,萧若风脸虽然依旧黑,可浑身的气压没那么低了,棠溪琰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袖,见他只垂眸瞥了眼,并未有其他动作,她心里一喜,直接扑上去抱住他的腰,莹白生辉的小脸盛满讨好的笑意,仰起脸望着他,“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一个人的未婚夫。” 雷梦杀看着笑得一脸谄媚的棠溪琰,没眼看地转过身去,望天望地就是不看这边,耳朵却是高高竖起,密切关注两人的动静。 听着小姑娘略带霸道的话,萧若风心里的气瞬间消散了,他抿起唇浅笑起来,抬手轻轻扶住少女的腰肢,垂眸看着小姑娘圆溜溜的杏眸,认真地轻声回应道:“嗯,我是你一个人的。” 棠溪琰清盈如玉的杏眸里闪过微讶,她试探地确认道:“你不迎娶侧妃了吗?” 萧若风认真地凝视着少女澄净的杏眸,郑重地承诺道:“我的王府,只会有正妃一人,阿琰,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阿琰,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句话,久久在脑中盘旋,棠溪琰怔愣片刻,蓦地笑了,清透明亮的杏眸盛满温软澄净的笑意,笑靥如花明媚,丝丝甜意轻轻淌过心尖,慢慢填满胸腔,她看着少年清隽秀雅的脸,轻轻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一抹微凉的柔软轻触脸颊,仿佛羽毛轻轻拂过,刮起一片涟漪,他怔怔地垂眸看着小姑娘柔波潋滟的眼睛,莹白细腻的小脸晕开一抹醉人的胭脂,娇嫩柔美的红唇微微翕动,“风风,我盖章了,你可不能不认喔。” 萧若风喉结微动,眸色幽深地盯了片刻少女娇嫩红润的唇,很想含住粉嫩的蔷薇,但他还是忍住了,这里人多眼杂,不合适。 他深吸口气,将少女的头摁在怀里,轻声应道:“认,永生永世都认。” 清凉的晚风蓦地柔和下来,撩起两人的衣摆,仿佛风中层层盛开的莲花,明黄色的衣角与嫩黄色的衣角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第37章 风风你看,海棠花开了 皇宫。 太安帝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目光却紧锁着棋盘,此时的棋局已经陷入僵局。 “陛下。” 浊清轻手轻脚地走进大殿,驻足在太安帝三步之远,拱手一礼,恭声唤道。 “何事?”太安帝头也不抬,语气淡淡地问。 “启禀陛下,影宗刚刚传来消息,两日前,双峰弟子切磋,安阳郡主所用的万剑归宗,与那惊世一剑,同宗同源。” 太安帝倏地扭头看向浊清,无声地询问,当真? 浊清神色肃穆地微微颔首,当真! 太安帝微微垂下眼帘,挡住眸中的风起云涌。 浊清心下沉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太安帝的神色,试探地开了口,“恕奴才大胆,若不加以阻止,这安阳郡主,只怕会成为下一个李长生。” 太安帝视线缓缓落回棋盘,深邃的眼睛晦暗诡谲,他捻起一粒棋子,手顿在空中半晌,面色归于平静,棋子“啪”的一声落盘。 正在写信的棠溪琰忽然觉得后背发凉,她皱眉抬头,看着窗外暖融融的阳光,喃喃自语,“哪个狗东西在背后暗算我?” 青王? 还是那股不明势力? 想起那股不明势力,她眸色微沉,那群人似乎很执着于寻找天生武脉之人,一路从西南道追到乾东城,她和百里东君都是天生武脉,比起她,她想,他们更愿意抓走百里东君。 也不知道罗网究竟查得如何了,这学堂大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希望能在开考前传回消息吧。 棠溪琰垂眸看着写好的信,搁下笔,把字条卷成一管,抬脚去萧若风的院子了。 “风风。” 萧若风轻轻放下茶盏,看着跨门而入的少女,扬唇笑道:“你来了。” 说着,还不忘替她添上茶。 棠溪琰笑眯眯地坐在他旁边,把手里的字条递给萧若风,“风风,这是我给顾剑门写的信,你帮我传给他一下。” 当初抢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老二和阿琰的约定雷梦杀自然也传信告诉他了,如今让他直接传信,只怕是婉拒了,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二师姐心有所属了?” 棠溪琰点点头,“是啊,估计是下山的时候,在路上遇见的。” 萧若风笑着点点头,抬手招来一个侍卫,吩咐他传信给顾剑门。 棠溪琰喝了口茶,随口问道:“此次大考,可能顺利?” 萧若风缓声道:“目前来看,一切顺利,只是有两人身份依旧存疑,还需进一步调查。” 棠溪琰好奇地问:“都有谁?” “一个叫诸葛云,一个叫叶鼎之。” “叶鼎之?”棠溪琰惊讶地看着萧若风。 萧若风看她反应这般大,侧眸疑惑地看着她,“你认识?” 棠溪琰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师姐的心上人就叫叶鼎之。” 所以师姐当初急吼吼的要来天启,是因为叶鼎之要来参加学堂大考吗? “你说,他跟那股不明势力会有关吗?”棠溪琰沉声问。 萧若风微微沉吟,谨慎地说道:“很难说,不过,比起叶鼎之,另一个人更值得我们注意,虽然他还没有展露本领,但他的名字已经足够令人遐想了。” 诸葛的先人曾是帮助太安帝一统北阙和西楚的军师,官至太师之位,但辞官后遭到帝王猜忌,满门遭到暗杀,侥幸存活下来的族人也都不知所踪。 棠溪琰赞同地点点头,“诸葛家避世多年不出,要想冒名顶替,确实更容易蒙混过关。” 她蹙眉思索片刻,侧眸看着萧若风,提议道:“风风,让我和师姐也加入维持大考秩序的队伍吧,那股势力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执着于天生武脉的人,而东君,恰巧是天生武脉,学堂大考,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萧若风想也没想,直接就点头同意了,转而又话锋一转,“这天生武脉究竟是什么?” 棠溪琰沉默片刻,目光悠悠地开口说,“师父曾告诉我,天生武脉,是幸,也是不幸。” 萧若风神情一凛,目光紧锁着棠溪琰,蹙眉担忧地确认道:“你也是天生武脉?” 棠溪琰轻轻点头。 “那你岂不也是他们的目标,阿琰……”萧若风紧张地抓起棠溪琰的手,正欲开口说什么,就被棠溪琰打断了。 “风风。” 她反手握住萧若风干燥微凉的大手,眉眼含笑,宽慰道:“你放心,我很强的,他们拿我没办法。” 蓦地,她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但东君,我一定要护着。” “而叶鼎之,交给师姐,最好。”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少女眼神坚定,不容一丝动摇,萧若风无奈,只能叮嘱道:“护好自己,我会尽快查清他们的底细。” 棠溪琰展眉笑答,“好。” 提起百里东君,萧若风就想起了那簇出墙的棠棣,忍不住好奇地问:“我看你院子里的棠棣花一直都枝繁叶茂,你可是用了什么秘术?” 棠溪琰傲娇地微挑眉梢,“想知道?” 萧若风乖乖点头,“想。” “我布置了回春诀。” 棠溪琰目光瞥过一株枯败的树,她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我展示给你看。” 话罢,她抬脚走向那株枯树,掌心蕴起神秘繁复花纹的银色光球,缓缓靠近树根,银色的水波轻轻漾开,顺着树干蔓延到枝丫、树冠,刹那间,满树葳蕤。 棠溪琰站在树下,蓦然回首,冲萧若风脆生生地喊道:“风风你看,海棠花开了。” 萧若风震惊得猛地站起身,神色怔怔地看着这堪称奇异的一幕。 但,更吸引目光的,是灿然含笑的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海棠树下,如花笑靥仿佛催生了满树海棠,阳光为她清雅秀美的面容镀上莹润的光晕,恍得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海棠更美,还是少女的笑颜更美。 她就像一株迎着春光怒放的迎春花,清雅又明媚,不自觉地,就能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 棠溪琰见他一直没有反应,她嘴角笑容微敛,抬脚朝他小跑过去,微微扬起莹润如玉的脸,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解地问:“风风,你怎么了?” 萧若风抬手抓住少女在他眼前乱晃的手,温热细腻的触感透过掌心缓缓淌过四肢百骸,他微微敛眸,凝视着少女如皓月星辉粲然澄净的杏眸,轻柔地回应,“嗯,花开了。” 他心爱的姑娘,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第38章 肯定是阿琰在想我 乌云蔽月。 一只黑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穿过打开的镂空雕花窗,轻轻停在案牍上,它偏头四处看了看,没人影。 “咕咕~” 听到信鸽的叫声,棠溪琰起身,抓起外衫随意披上,点燃烛火,弹指间,漆黑的房间盈满昏黄的光晕。 吹灭火折子,目光落向乖巧站在书案上的信鸽,抬脚朝它走去,心里漫不经心地想,再晚来一会儿,这信鸽就要在她房间就寝了。 伸手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信,完成任务的信鸽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棠溪琰关上窗,走到烛火边坐下,轻轻推开字条,瞳孔微缩。 叶鼎之,竟是军神叶羽之子,叶云!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他和影宗之女易文君订过娃娃亲,当时这门婚约,爹爹挂在嘴边念叨了好几次,直言叶云有其父风范,将来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就是剑荡江湖的武林高手,易文君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英雄配美人,佳偶天成。 紧接着目光又瞥向她,惋惜地叹了口气,脸上盛满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放心,爹爹也会尽全力给你选最好的。” 自那以后,爹娘就再也没有拘着她在府里学琴棋书画,女红礼仪,她天天偷溜出府,跟在上官鹤屁股后面,拳打纨绔,脚踢流氓,天天到处惹事生非。 而与他们俩齐名的,就是百里东君、叶云以及易文君,三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感情甚笃。 若叶鼎之还对易文君心怀念想,那师姐她…… 烛火翩跹,映着她莹白如玉的脸忽明忽暗,神色晦暗不明,她手心微微一握,内力一震,字条化为齑粉。 第二日,棠溪琰出门买了两壶酒,拎着去往西陵玥的院子,阳光懒洋洋地笼在身上,明媚依旧,热烈已逝。 “小师妹……” 倏地,头顶响起师姐浸满笑意的嗓音,她顿足,抬眸循声望去,就见师姐正随意地屈着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恣意风流地坐在屋顶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在她腿边,还放着两壶桃花酿。 棠溪琰目光微凝,定定地盯了两眼桃花酿,不解地问:“桃花酿哪来的?” 西陵玥笑眯眯地回了句,“我下山时带的。” 棠溪琰狐疑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吐了句,“我不信!” 师姐最是重口腹之欲,不管去哪儿,都会随身携带一堆的瓶瓶罐罐,偏偏她又喜欢潇洒,讨厌麻烦,于她来说,出远门带太多东西就是个麻烦,所以若是让她带一壶酒她还能勉强同意,两壶,师姐那么懒,才不会呢。 西陵玥轻“啧”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明明语气惋惜,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盛。 “这是大师兄特意叮嘱罗网,送来天启城给你的,快上来一起喝吧。” 西陵玥拎起一壶酒,在暖阳下,嫣然笑着冲她举了举酒壶。 棠溪琰粲然一笑,踏风跃上屋顶,拎起一壶酒,慵懒恣意地坐在西陵玥背后,与她背靠着背,在暖阳下,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真的笑死我了,老三还说他才是大师兄最宠爱的崽,殊不知,你才是,哈哈哈,老三就是自作多情。” 说完,西陵玥高兴地灌了两大口酒,明亮的大眼睛盛满璀璨的笑意。 棠溪琰喝了口酒,也跟着笑了起来,自从第一次见面,上官鹤就和四师兄结下了梁子,两人几乎见面就吵,五师兄又跟四师兄好得穿一条裤子,只怕拉架也是拉偏架,“三位师兄在山上,只怕热闹极了。” 被棠溪琰念叨的三人,此时正破天荒地凑在一起喝酒,忽然,上官鹤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嘀咕道:“肯定是阿琰在想我。” 夜绯衣嘴角下意识勾起讥讽的笑,“想你还不如二师姐厉害,居然后下山吗?” 上官鹤只觉心口被狠狠插了一箭,他颇为恼火地扭头瞪着夜绯衣,咬牙道:“你是属狗的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夜绯衣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冲上官鹤吼道:“老子是狼,凶狠无比的狼!” 上官鹤从善如流地开口,“好的,狼狗!” 话罢,他冲夜绯衣嚣张地挑了挑眉,脸上盛满贱兮兮的笑,仿佛在说,有本事,你打我呀~ 夜绯衣眉头一皱,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无声地表示,打就打,谁怕谁呀! 姜承钰默默地瞅了两人一眼,空中火药味愈发浓郁,他眼疾手快地拎起酒壶,“唰”地一下闪身离开,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石桌炸裂,烟尘与碎瓷片齐飞。 姜承钰坐在角落里的秋千上,悠哉悠哉地喝着酒,笑眯眯地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时不时还高声喊一嗓子,“两位师兄,别打啦~” 两人对轰一拳,强劲的气浪散开,震得整个双峰都跟着抖了抖,天竺门的弟子们感受到震动,抬头望了眼双峰的方向,继续面不改色地做着手上的事。 两人分开,上官鹤抬手摸了下嘴角,疼意席卷,好像肿了,他双目喷火地瞪着夜绯衣,语气森然,“你敢打我的脸?!我跟你拼了!” “千离伞!” 他大喝一声,下一秒,一柄银白色的剑挟着清越铮鸣,兴奋地飞到上官鹤的手中,嗡嗡震颤。 夜绯衣低头看了眼腰间破碎的酒壶,澄澈的酒水涓涓往外涌流,他崩溃的大喊一声,“我的醉梦离!” 这可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酒啊!他最心爱的酒! 他也抬手招来他的剑——醉梦离,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越看越觉得对方不顺眼,两人同时闪身,又叮叮当当地打成一团。 见两人都动真格了,姜承钰眼睛一亮,轻喝道:“等等。” “嗖~” 一柄黑不溜秋的剑出现在他手中,他双眼放光地大喊一声,“师兄,我来了!” 话罢,一个腾挪,也冲了上去,三人打作一团,剑光缭乱,剑鸣铮铮,强大的气浪时不时席卷整个天竺门,三人越打越上头,打到最后,院子都塌了。 砰砰砰! 大地震颤,烟雾迷蒙,地板被炸成冲天沙砾,强劲的气浪中,三道不同颜色的身影被掀飞,从不同的方向砸落在地。 上官鹤匍匐在地上,被烟尘呛得直咳嗽,他捂着胸口,艰难地翻身,仰躺在地上,还不忘叫嚣,“你们两个给我等着,等见到小师妹,我要和她一起打爆你们的狗头!” 两个混蛋,忒不讲武德,居然联手打他一个! 夜绯衣和姜承钰同时翻身,夜绯衣不屑地回答,“老子怕你们不成。” 姜承钰笑眯眯地说道:“三师兄实力强大,我们做师弟的,只能联手打你咯。” 双峰六位长老躲在云层中,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无痕大口咬着鸡腿,笑呵呵地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一言不合就开打。” 无殇仙气飘飘的长身玉立,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地轻晃着,看着狼狈不堪的上官鹤,轻声道:“上官过不了多久,也要下山了。” 无痕啃完鸡腿,随手往后一扔,嫩生生的娃娃脸上露出一抹伤感,“到时候,这个双峰,又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喽。” 无殇轻飘飘的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反驳,“我才不老。” 无羡看到他那副做作的样子就烦,没好气地怼他,“是是是,你不老,你永远十八岁。” 无殇微微侧头,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赞赏道:“你的嘴,今天真甜。” 这个动作可是他照着镜子做了无数次,保证又俏皮,又不失帅气。 “呕……” 无羡被恶心得转过身,弯腰干呕起来。 无琊抬手捂着脸,默默挪开脚步,离无殇远了些。 无忧冷若冰霜的芙蓉面都忍不住扭曲了一瞬,老三真是越老越不着调了。 无尘默默瞅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空中飘来一句话,“你们几个老家伙在,双峰也热闹。” 下方,斗完嘴的三人沉默片刻,夜绯衣蓦地开口了,“老三,你打算什么时候问剑?” “没大没小,叫三师兄。” 上官鹤下意识纠正夜绯衣的称呼,心下略微沉吟,双峰此去云川城,快马加鞭也要差不多一个月,上元佳节前,必须赶回去。 “差不多一个月吧。” 想到没多久就要和阿琰见面了,上官鹤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地大喊一句,“小爷马上就能和阿琰一起剑荡江湖了!” 第39章 他是叶云 暖黄色的阳光描摹勾勒着两位少女的身影,清风缓缓停留在她们的肩头,撩起柔软的碎发,偷吻香腮。 棠溪琰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壶,随手拿起她买的般若,正打算喝,一只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阿琰,给我一壶。” 棠溪琰拎起脚边的另一壶酒杜康,递给了她,两人继续背靠着背,西陵玥仰头喝了一口,清酒入喉,酒香弥漫。 “嗯,好酒。”西陵玥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雕楼小筑。” 棠溪琰轻晃着白色的酒壶,垂眸看着酒壶不同的角度,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圈,蓦地,她开口问道:“师姐,你了解过叶鼎之吗?” 西陵玥仰头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没有啊。” 棠溪琰卷翘浓密的长睫轻颤两下,有些无奈地说道:“你都不了解他,就喜欢上他了吗?” 师姐怎么跟百里东君一样啊,什么都不了解,就敢直接喜欢上对方,也不怕对方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西陵玥不在意地笑了笑,拎着酒壶的手懒懒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是啊,在剑林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必定是我相公!” 当时的少年,长剑一扫,放话此线不可过,端的是意气风发,阳光恣意。 后来他被人围攻时,她忍不住插手了,但打着打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无法,她只好拉着叶鼎之疯狂逃跑。 棠溪琰:“……” 她沉默地仰头喝了口酒,香醇的酒水弥漫于口齿间,带着淡淡的微醺,安抚着心口那丝丝恼人的忧虑。 察觉到小师妹那抹细微的情绪,西陵玥明亮的桃花眼里泛起点点碎光,“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萧若风的?” 棠溪琰又喝了口酒,心下细细沉吟,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萧若风的呢,或许是第一眼的温润如玉,又或许是后来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有可能是相处时就已经慢慢靠近对方了…… 她扯起嘴角轻笑一声,仰头看着远方,“好像,不知不觉间就喜欢上了。” “你喜欢他什么?”西陵玥又问。 “他这个人。”棠溪琰答。 西陵玥闻言,喝酒的动作一顿,她忍不住侧过身,看着棠溪琰的背影,“具体点呢。” 棠溪琰也跟着侧过身,秀美的脸上含着清浅的笑意,细碎的星光落入杏眸,轻声细语缓缓溢出柔美的红唇,“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面容俊秀,温润如玉,谦和有礼。” 西陵玥眉梢微挑,继续追问,“就没有缺点了?” 棠溪琰细细思索,“缺点,大概就是太重视他哥哥了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但不可否认,他还是很好。” 很好么…… 西陵玥笑了笑,不置可否。 “关于叶鼎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西陵玥喝了口酒,笑眯眯地问。 棠溪琰沉默片刻,红唇微微翕动,传音道:“他是叶云。” 传音入耳,西陵玥喝酒的手微顿,她缓缓偏过头,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圆瞠,传音问:“叶羽之子?” 棠溪琰静静地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西陵玥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不甚在意地开口说:“那又如何?忠臣之后也好,逆贼之子也罢,我都不在乎,于我来说,他只是叶鼎之。” “若他有未婚妻呢?”棠溪琰凝视着西陵玥姣好的侧脸,轻声爆出一个大雷。 西陵玥淡然地笑了笑,“你是想说他和易文君定过亲的事吗?” 棠溪琰微沉着脸,点头应道:“是啊,若他余情未了,你当如何?” 西陵玥洒脱一笑,“若他喜欢易文君,我就放手,诚挚地祝福他们白首不相离。” 棠溪琰蓦地扭头看着前方,会心一笑。 师姐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倒是她,庸人自扰了。 她笑眯眯地喝了口酒,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影宗与景玉王联姻,若是将来叶鼎之要抢亲,你还要帮着抢不成?” “谁知道呢。” 西陵玥耸了耸了肩,她侧眸看向棠溪琰柔和秀美的侧脸,笑嘻嘻地问:“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那就要看,易文君的想法,以及我对易文君的印象好不好了。” 说着,棠溪琰扭头看着西陵玥,冲她举了举酒壶,笑得眉眼弯弯。 西陵玥会意,两人碰了下酒壶,仰头一起喝了口酒。 “对了,此次我们也会加入维护大考秩序,你负责保护叶鼎之,我负责百里东君。” 说着,棠溪琰的目光落向百里东君的小院,这些天,他一直待在房间修炼内力,除了吃饭睡觉,就没做过其他的。 思及此,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西陵玥举起手中的桃花酿,眉眼含笑。 棠溪琰迎着西陵玥的酒壶,微微用力地碰在了一起,“合作愉快!” 西陵玥仰头喝酒,余光瞥见小师妹含笑的眉眼,心中百转千回。 她自然也感受到了此次学堂大考的不同,而叶鼎之的身份,注定了他和萧氏皇族有血海深仇,唉,头疼。 棠溪琰时不时地喝上一口酒,余光瞥见一抹黑红色的身影,她垂眸看去,就见雷梦杀笑容满面地进了百里东君的院子,而百里东君也恰巧满脸喜色地走出房间。 棠溪琰笑眯眯地缓声道:“看来,雷梦杀已经打探到初试题目了。” 今日一早,她就听说雷梦杀去找柳月下棋了,而柳月恰巧负责此次初试,一听就知道雷梦杀醉翁之意不在酒。 初试题目…… 西陵玥眼珠子一转,几个纵跃间就跳到百里东君的院子里。 百里东君找人打听雷梦杀的动向无果,刚转头,身后忽然冒出个红色人影,吓了他一大跳。 “我说西陵姑娘,人吓人,吓死人啊,下次能劳烦你出个声吗?”百里东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西陵玥尴尬地笑了笑,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好的好的。” 说完,她又看向已经走近的雷梦杀,好奇地问:“是不是初试的题目出来了?” 雷梦杀伸出手指指了指西陵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欸,西陵姑娘猜得很准嘛。” 百里东君双手叉腰,暂时放下告诉雷梦杀他有内力了这个好消息的想法,高兴地问:“是什么?” 雷梦杀得意地哼笑一声,冲两人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两人会意,附耳过去,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道:“四个字。” 两人配合地同时点头,就听他一字一顿地接着说,“文武之外。” 西陵玥点了点头,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 百里东君听完,嘴角的弧度微敛,震惊地抬眸看着雷梦杀,雷梦杀见状,得意地嘿嘿一笑。 文武之外…… 那岂不是文也不考,武也不考? 如此想着,百里东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甚至都有些怀疑人生。 雷梦杀迷惑地看着他,问:“额,你怎么了?你这高兴傻了,这表情。” 百里东君一脸郁闷地点着头,双手叉腰踱步越过雷梦杀,耳边,还有雷梦杀的说话声。 “不是,你文不成武不就的,这文武之外真的挺合适的。” 百里东君轻“呵”一声,小声重复了遍,“文武之外。” 他摊开双手,眉头微拧,“我练了这么多天武功,你告诉我文武之外?” 想起这些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地练功,就是为初试做准备,结果他准备了个寂寞?! 他越想越气,反身一掌拍向水缸,“我去你的文武之外!” “砰”的一声,水缸里的水被内力震起一条晶莹澄净的水柱,西陵玥刷地一下闪身躲开,雷梦杀还没搞清楚状况,直接被水浇了个透心凉。 坐在屋顶上喝酒的棠溪琰见状,差点没被嘴里的酒呛住,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酒,抬手指着雷梦杀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雷梦杀,四个字,落花流水!” 话罢,又是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从贝齿间倾泻而出。 西陵玥抿着嘴,抖着肩膀,飞快地跑出百里东君的院子,打算出门去逛逛,她垂眸瞅了眼粉色剑穗,这个貌似用了三个月了吧,也该换换了。 雷梦杀抬手抹了把脸,没好气地朝西陵玥的背影吼了嗓子,“真不厚道,都不提醒提醒我!” 西陵玥闻言,脚下微顿,然后跑得更快了。 第40章 天启城的小霸王 百晓堂。 姬若风正神色严肃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手底下的人汇总消息。 一身黑衣的阿璇忽然走了进来,递了张字条给姬若风,“堂主,小先生的传信。” 姬若风抬手接过阿璇手里的纸管,慢慢推开,只见上书: 加快速度调查。 他微微蹙眉,忍不住沉吟,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从容淡定的萧若风这般沉不住气呢? 阿璇见姬若风久久不曾言语,不由得好奇地问:“可是有何不妥?” 姬若风直接把字条放到案牍上,阿璇垂眸看去,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笑了笑,“听学堂的弟子说,小郡主此次也会负责维护大考秩序,想来,小先生是怕小郡主出意外吧。” 闻言,姬若风轻笑一声,“看来,这萧若风,对安阳郡主很是上心啊。” 接着,他又冲下方的人吩咐道:“加快速度。” “是。” 三日后,学堂大考正式开始。 “小师妹,要去看看他们考试吗?” 西陵玥一大早就跑到棠溪琰的院子,兴冲冲地问。 棠溪琰手下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回答,“不去。” 荷包马上就要见底了,她又要制药赚钱了。 西陵玥看了眼她的动作,抬手摸了摸已经瘪了的荷包,沉默了。 她也该赚钱了。 她走进棠溪琰的药房,把剑随意地搁在案牍上,“小师妹,我也用一下你的药材。” 棠溪琰无所谓地点点头,“好。” 两个人待在药房里,差不多忙活了一天,才算是把药制完。 棠溪琰站起身,抬眸掠过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罐,心里升起一股成就感,当她视线落在西陵玥的剑上时,目光微顿。 西陵玥见状,小跑过去拿起剑,又跑到棠溪琰身边,把剑穗递到她面前,高兴地说:“这是我新买的剑穗,如何?” 棠溪琰细细打量片刻,剑穗以红丝线编织而成,点缀着莲花纹白色环玉,隐约间,似乎还有股凉意袭面。 她弯眉笑道:“很漂亮,就像雪地红梅,热烈又张扬。” 西陵玥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脸上扬起神神秘秘的笑,“你摸摸这玉佩。” 棠溪琰依言,当她手指触及玉佩时,一股凉意袭来,是寒玉。 这是棠溪琰的第一感觉,但当她握在手心细细感受时,明显感觉到玉佩传来的这种清凉与寒玉不同,寒玉的清凉有限,但会让人身心宁静,而这玉佩,则是完全给人一种凉爽之感,甚至觉得有点冷,“这不是寒玉。” 她眼帘微掀,好奇地看着西陵玥,等着她解惑。 “不错,它确实不是寒玉。” 西陵玥先是笑眯眯地肯定小师妹的推测,接着才开始解释起来,“据老板说,这玉是从雪山上挖出来的,大概因为一直被埋在雪下,这玉竟比寒玉还要冷上几分,所以给它取名叫冷玉。” 棠溪琰弯唇笑了,“这个名字还挺直白。” 西陵玥也含笑点头赞同,她没告诉小师妹的是,这剑穗是一对。 忽地,她凑近棠溪琰,小声问:“叶鼎之的事,你跟萧若风说了吗?” 棠溪琰微愣,“这几天我都忙着制药,没去找过他。” 西陵玥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意外,忍不住问:“你没去找他,他就不来找你吗?” 棠溪琰微微蹙眉,“这几天学堂大考,我和他各有各的事,确实都挺忙的。” 西陵玥了然地点点头,也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抿唇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开口说道:“我猜测叶鼎之此次来天启,主要是想杀了青王。” 当初的青王之所以能封王,就是因为他告发叶羽谋反。 棠溪琰双手抱胸,凝眉道:“可如此一来,叶家就会一直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西陵玥也双手抱胸,漂亮的远山眉轻轻蹙起,“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叶家平反。” 那日问剑小师妹,她就看到她拿的剑是昊阙。 昊阙,又被称为天下正气第一剑,宝剑有灵,萧若风能用昊阙,那就说明他心有正气,所以,整个萧氏皇族,若说会帮叶家平反的,唯有萧若风。 她偏头看着小师妹柔和的侧脸,语气诚恳,“小师妹,我想让你帮我探一探萧若风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帮忙翻案。” 棠溪琰微抿红唇,侧眸看向西陵玥,“你不说我也会去问的,同为武将之后,虽然小时候并未与他见过,但长辈之间,都是有同袍之谊的。” 小时候从未见过? 西陵玥狐疑地看着棠溪琰,“你们小时候都是在天启城长大的,你们就没见过?” 莫不是见过,只是时间久了,忘了吧。 “真没有见过。” 对上西陵玥怀疑的目光,棠溪琰无奈地解释道:“我小时候基本上都跟上官鹤待一起,叶鼎之都是跟百里东君和易文君两个玩,我们都只互相听过对方的名号。” 西陵玥好奇地问:“什么名号?” “他们是天启城第一小霸王,我们是天启城第二小霸王。” 西陵玥:“……” 说白了就是纨绔子弟呗。 “哈哈哈哈……” 看西陵玥一副被无语到的样子,棠溪琰朗声大笑起来。 一夜酣眠,棠溪琰推开房门,看着湿漉漉的地板,这才知道,昨晚下雨了。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重瓣棠棣沾着澄澈的雨露,在晨光下,晕染出朦胧的光圈,显得更加缥缈娇美。 她目光掠过院子里的棠棣,朝着药房走去,把制好的药膏打包好后,去西陵玥的院子,叫上她一起出门了。 萧若风和雷梦杀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雷梦杀不解地吐槽,“欸,老七,你说棠溪琰最近在忙什么呢?好像都没来找过你了。” 萧若风轻轻抿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没跟我说。” 雷梦杀抬手搭在萧若风肩上,大大咧咧地咧着嘴笑,“老七,你完了,棠溪琰背着你有秘密了。” 萧若风静静地盯着幸灾乐祸的雷梦杀,直到雷梦杀讪讪地敛了笑,他才转身离开。 阿琰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陪他了。 如此想着,他脚下一转,就去了棠溪琰的院子,雷梦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等棠溪琰卖完药回来,就见萧若风和雷梦杀正坐在她的院子里喝茶。 她有些懵逼地问:“你们不忙吗?” 萧若风抿了抿唇,没说话。 雷梦杀笑眯眯地回答,“初试结束了,可以空闲一会儿,等终试的时候才会忙。” 棠溪琰点点头,“也是,终试的时候我怕是和师姐要一直待在屋顶上了。” 说着,她来到萧若风身旁坐下,萧若风给她添上茶,轻轻推到她面前。 “风风,叶鼎之不用查了,我这边已经查到了。” 棠溪琰侧眸看着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风风好像不是很高兴。 下一秒,就见萧若风偏头看向她,笑着赞了句,“不愧是自称网罗天下的罗网,这么快,就查到消息了。” 棠溪琰细细观察片刻他的表情,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不由得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雷梦杀心直口快地说道:“原来你这些天都在忙着查叶鼎之啊。” “倒也不是,我还要忙着赚钱呢。”棠溪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雷梦杀不解,“你一个郡主,还需要赚钱?” 棠溪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爹爹娘亲倡导自力更生。” 雷梦杀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问:“那叶鼎之可疑吗?” 棠溪琰淡淡地开了口,“他是定远大将军的幼子,叶云。” 叶鼎之是叶云! 雷梦杀猛地瞪大眼睛,看了看棠溪琰,最后,两人同时看向萧若风。 萧若风笑了笑,“当初在军营,叶羽将军教我良多,说起来,叶羽将军于我有传道授业之恩,况且当年的谋逆一案疑点颇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那就是要帮忙平反了。 棠溪琰扬唇笑了笑,回身端起茶盏,又喝了口茶,今天没怎么喝水,挺口渴的。 萧若风见她茶杯见底了,又默默地替她添满茶水。 第41章 我还是当天鹅吧 雷梦杀看了眼老七,他这表情似乎还有话要对棠溪琰说,他识趣地提出告辞,率先走了。 等雷梦杀背影彻底消失后,棠溪琰又偏头看着萧若风,若是以前,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也会跟着看过来,可现在,他一直都在自顾自地喝茶。 她微微蹙眉,伸手戳了戳萧若风的手臂,关心地问:“风风,你怎么了?” 萧若风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开口说话,“你最近似乎很关心百里东君和叶鼎之。” 棠溪琰微愣,明明还是温和的语气,可她竟听出了一丝丝小委屈,风风今天确实不高兴。 她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最近事情确实有点多,分走了她的注意力,这几天都忽略风风了。 棠溪琰伸手抓住萧若风想要去端茶盏的手,小脑袋凑到他眼前,纯澈澄净的杏眸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拉长语调软软地喊道:“风风……” 小姑娘的嗓音又甜又软,仿佛浸着蜜糖的春水缓缓淌过心尖,撩起片片涟漪,他的心蓦地软了。 他垂眸,凝视着小姑娘粲然若星的杏眸,轻声应道:“嗯,我在。” 话音落下,小姑娘柔美的唇畔漾起温软明媚的笑意,她一个旋身,轻轻落在他的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腰,清雅秀美的脸凑近,轻轻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心尖微微颤栗,他微微垂眸看着小姑娘的红唇,红唇张张合合,“风风,不生气了好不好?” 说完,棠溪琰紧张又羞涩地瞅着萧若风,虽然之前也哄过风风,但今天这样主动地坐在他腿上,如此亲密大胆的动作,她心里还是挺害羞的。 小姑娘含羞带怯地撩起眼帘,清润的杏眸柔波流转,潋滟生光,卷翘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轻颤,俏脸微红。 白玉映朝霞,恍如三月盛开的桃花,容华灼灼,萧若风眸色微深,秀雅的脸上漾起温润缱绻的笑意,低头在她眉心浅浅落下一吻,柔声细语,“好。” 少年柔软的唇畔带着清浅的灼热,仿若蜻蜓点水,温柔地落在眉心,缠绵的柔情化作滚烫的烙印,从眉心一路烫到心底。 棠溪琰杏眸微微瞪大,呆呆地看着眉眼温柔的少年,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脸颊红霞开始蔓延,忽地,少年再度俯身,薄唇缓缓印向她的眼。 她长睫飞快地轻颤两下,下意识地闭上眼,须臾间,温热轻轻点在她的眼帘,接着,又是她的鼻尖,她的心微微颤栗,心跳都忍不住漏了一拍。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微阖的杏眸,目光落在她娇嫩柔美的红唇上,想起那晚的悸动,他眸色又深了深,真的很想含住粉嫩的蔷薇。 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缠绵交织,棠溪琰微闭着眼,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一直在静静地等他接下来的动作,可他倏地停下了,她不解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视线相交,缱绻无声流淌,萧若风往她红唇的方向微微凑近几分,哑声问:“阿琰,可以吗?” 棠溪琰没有犹豫,缓缓凑近他。 少女娇嫩的红唇轻轻印上少年的薄唇,细微的电流蓦地窜上心尖,流向四肢百骸,酥酥麻麻。 得到允许的萧若风,抬手扶住少女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含住少女柔美的红唇,两人唇畔紧紧相贴,如晨露触碰花瓣,带着极致的缠绵,温柔又细腻,辗转厮磨。 一吻毕,棠溪琰微微喘着气,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纯澈澄净的杏眸泛起蒙蒙水雾,水光潋滟,蔷薇经过晨露的滋润,愈发娇艳欲滴,萧若风喉结微动,再次低头,轻轻含住少女的红唇,这一次,风雨忽骤,扶着少女腰肢的手猛地收紧,灼热霸道的席卷全身,贪恋地攫取着蔷薇的甘甜芬芳,不给少女丝毫喘息的机会。 少女清亮潋滟的杏眸开始迷蒙起来,莹白如玉的脸颊染上醉人的胭脂,双手也不自觉地上移,紧紧揪住少年的衣襟,微微仰起脸,娇弱无力地承受着少年的予取予求。 “唔……” 半晌,棠溪琰感觉都要呼吸不过来了,她想要伸手推开他,可浑身绵软无力,手根本抬不起来,微弱的声音从少女的红唇间破碎的溢出,软绵绵地表示抗议。 萧若风缓缓松开她的红唇,微微敛眸看着大口喘气,面染胭脂,神色迷离的少女,目光停留在她微肿的红唇上,他微微低头,轻轻啄了下她的唇,与她额头相贴,薄唇微掀,柔声道:“抱歉,情难自已,没控制住。” 红唇滚烫,仿若有电流微微游走,酥酥麻麻的,她自然也能感觉到,她的嘴巴肿了。 “没……没关系。” 棠溪琰乖巧地趴在萧若风的怀里,微喘着气,轻声回应。 夜晚的月色很美,温柔清皎,群星点缀,考生们经过一天的休整,继续投入到终试。 棠溪琰和西陵玥并肩坐在屋顶上,慵懒恣意地靠着屋脊,手里拎着酒壶,浅酌慢饮。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西陵玥微眯着眼,觑着金乌,好心情地感叹了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是个考试的好日子。” 棠溪琰微微轻笑起来,纠正道:“风和日丽本就有阳光明媚的意思。” 西陵玥傲娇地轻哼一声,“我乐意。” 棠溪琰扬唇笑了笑,往嘴里倒了口酒,话锋一转,“那件事,可成。” 西陵玥微怔,唇畔漾起舒朗的笑意,“谢了!” 棠溪琰莹白的脸上漾起粲然的笑容,“那我替风风收下了。” 话落,两人偏头,相视一笑,又同时扭头看向前方,整座天启城都很空旷,唯有阳光盈满大街小巷。 “哟,喝酒呢。” 一道戏谑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她们同时直起身子,循声望去,就见李长生一袭白袍,手拎酒壶,笑眯眯地站在阳光里,“梨花白,落桃春。” 说着,他走到棠溪琰身边坐下,好奇地问:“今天是出秋露白的日子,你喝梨花白干什么?” 棠溪琰眸光微闪,笑眯眯地回道:“喜欢啊。” 李长生看着少女不太自然的脸色,心中了然,他微微凑近棠溪琰,八卦地开口说道:“我猜,这梨花白对你来说肯定很特殊。” 很特殊? 另一侧的西陵玥闻言,酒也不喝了,耳朵高高竖起,聚精会神地听一老一少交谈。 李长生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盛满调侃的笑意,棠溪琰不自然地撇开视线,余光就瞥见师姐的酒壶怼在嘴边,却没有喝酒,反而微侧着头,耳朵高高竖起,偷听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点头回答,“是啊,你猜对了。” 李长生直起身,也学着她们的样子靠在屋脊上,随意地屈起一条腿,喝了口酒,笑眯眯地继续猜,“肯定跟风七有关。” 风七? 西陵玥凝眉细思,萧若风名字里含有风,又是李先生座下的七弟子,想来风七就是他了。 棠溪琰再次无奈地点头,“是啊。” 两人耳朵都高高竖起,等着她接下来的话,结果她却不说了,只顾着喝酒,这种听八卦听一半,吊起胃口抓心挠肺的感觉非常不美妙。 西陵玥伸手轻轻推了推棠溪琰,“详细说说。” 棠溪琰嘴角微抽,余光中一老一少都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她沉默不语,他们就一直盯着看,棠溪琰无奈地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开了口,“就是初见的时候,他特意给我点了一壶梨花白。” 梨花白,口感清淡,正适合女儿家喝。 西陵玥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心思挺细腻,还挺会照顾人的。 李长生呵呵笑了起来,“风七啊,最擅长温水煮青蛙了。” 棠溪琰喝酒的动作顿住。 温水煮青蛙…… 那她岂不是那只青蛙…… 青蛙那么丑,她才不要是青蛙! 她微微皱着脸,不满地抗议,“什么青蛙啊,我这么好看,怎么着也得是天鹅吧。” 李长生朗声大笑起来,不怀好意地调侃道:“那风七,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棠溪琰蛾眉缓缓锁紧,癞蛤蟆更丑了。 西陵玥忍不住喷笑出声,也跟着打趣道:“小师妹,你要当青蛙,还是天鹅?” 棠溪琰纠结不超过三秒,就果断开口,“我还是当天鹅吧。” 话落,她在心里默默的跟萧若风道了个歉。 第42章 师姐,我有个想法 金乌西斜,橘黄色的暮光轻轻笼着恣意洒脱的两位少女,暮风悠悠漾起两人的衣角,热烈与明媚交织成一幅渲染落日黄昏的画卷。 萧若风和雷梦杀一人手提一个食盒,驻足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暮光中悠哉悠哉喝酒的两位少女,一人红衣似火,眉眼精致,一人黄衣明媚,清雅脱俗,两人并肩而坐,目视前方,时不时还侧首谈笑一两句。 雷梦杀单手叉腰,感叹了句,“这两人不愧是师姐妹,喝酒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只见两人坐在屋顶上,双腿悬空,慢悠悠的来回晃着,轻轻漾起的裙摆如水涟涟,余晖静谧,岁月静好。 萧若风看着鲜活明媚的小姑娘,唇畔漾起浅浅笑意。 棠溪琰似有所感,她停下晃腿的动作,蓦然回首望去,就见萧若风正站在不远处,浅笑盈盈地看着她,她猛地站起身,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风风。” 小姑娘笑靥明媚,澄净的杏眸盈满碎光,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粲然。 被她的笑容所感染,萧若风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盛满明亮阳光的笑意,他足尖轻点,翩然落在小姑娘的身侧,小姑娘扬起莹润生辉的小脸,言笑晏晏,“正好饿了,你来得刚刚好。” 萧若风拉着她坐下,打开食盒,刹那间饭菜的香味弥漫开来,棠溪琰探头看去,就见瓷白的大碗里,盛满金黄的糖醋鱼块,翠色的青菜点缀其间,晶莹剔透的大米若隐若现。 萧若风取出膳食和筷子,递给棠溪琰,嘴里还不忘温声解释,“条件有限,委屈你了。” 棠溪琰接过碗筷,笑嘻嘻地说道:“不委屈,风风做得很好啊。” 西陵玥抬眸瞥了眼小师妹碗里的饭菜,明亮的大眼睛微光浮动,里面都是小师妹爱吃的菜呢。 后跟上来的雷梦杀把食盒递给西陵玥,笑着解释道:“西陵姑娘,这是你的晚膳,我和老七都不了解你的喜好,就中规中矩地挑了一荤一素,若是不喜欢,还望别介意。” 西陵玥起身接过食盒,朝雷梦杀微微颔首,含笑道:“我不挑食。” 雷梦杀点头说了句,“那就好。” 他双手叉腰来到萧若风的身边坐下,侧眸看了眼眉眼温柔地凝视着棠溪琰的老七,忍不住轻轻闷笑,为了准时准点给她送饭,老七可是特意提前用了膳。 西陵玥打开食盒,便发现下面还有一层,她轻轻拿起隔板,就看到下面是一杯茶,她微微挑眉,连漱口都想到了,安排得也是真的很妥帖了。 在仙人阁的屋顶上坐着喝酒的李长生见到这一幕,摇头感叹,“都不知道给我这个师父送饭,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师父。” 师姐妹俩安静地用完膳,漱了口,棠溪琰看了眼雷梦杀,笑眯眯地调侃道:“你不是要负责今天的终试嘛,居然跑来找风风躲清闲。” 雷梦杀脸上扬起神神秘秘的笑,“我要是不来,你们怎么知道,百里东君他们去了玄武楼呢。” 萧若风微讶,“玄武楼?” 棠溪琰微微瞪大眼睛,“啊?这运气不太好啊。” 玄武楼不光有精铁所铸细到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盘龙丝,还有学堂十二师范之一的睦道人驻守,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啊,要想过关,需要点本事才行。 雷梦杀一拍大腿,幸灾乐祸地笑道:“是啊,你说他们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学堂弟子来报,“小先生,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萧若风抬手接过信,雷梦杀探头看了眼信封上的标志,有些惊讶地说:“还跟百晓堂买消息了。” 萧若风盯着标志看了会儿,浅浅笑言:“对呀,花了我好大一笔银子呢。” 雷梦杀“啧啧”两声,“真有钱。” 棠溪琰和西陵玥对视一眼,深表赞同地重重点头。 话音刚落,学堂弟子补充道:“那边说了,这封信还得加钱。” 四人闻言,纷纷惊讶地微微瞪大眼,萧若风略微沉吟,看着其他三人道:“那看来,这是了不得的消息啊。” 学堂弟子微微颔首,直接转身离开了。 萧若风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只见上书: 举荐诸葛云之学堂长老早于一月前已离奇身死,慎。 萧若风面色微沉,眉头轻蹙。 棠溪琰和雷梦杀见他面色忽变,都好奇地探头看去,待看清内容后,纷纷面色大变。 还不待说话,一只雪白的信鸽飞来,西陵玥微抬手臂接住信鸽,取下它腿间的信,徐徐推开。 棠溪琰杏眸微转,眉梢微挑,“看来,那股势力也有消息了。” 西陵玥快速浏览完上面的内容,眸光明灭不定,她微微深吸口气,沉声道:“天外之天,方外之地,也是一个曾经王朝最后的退守之地,那个王朝,国主信奉盛天教,乃是个教国一体的王朝,国主身边有五个武功极强的侍从,分别叫无法无天,无相无作,放到如今,每一个都算得上是绝世高手。” 棠溪琰蹙眉,不解地提出疑问:“既然是五个侍从,为何只有四个名字?” 雷梦杀也紧跟一句,“是啊,为什么呢?” 西陵玥嘴角微抽,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萧若风眉眼低垂,心下沉吟片刻,蓦然出声,“你们说,这个诸葛云会不会跟天外天有关呢?” 此话一出,几人互视一眼,雷梦杀问:“要停止大考吗?” 萧若风站起身,同时说道:“来不及了,我们去找百里东君。” 其他人连忙站起身,棠溪琰、萧若风、西陵玥分别回自己的院子拿剑,四人在学堂门口汇合,火急火燎地往玄武楼赶。 四人还没到门口,就看到百里东君他们出来,只是百里东君看上去受伤不轻,是由叶鼎之扶着走的。 “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萧若风看到百里东君惨兮兮的样子,没忍住弯眸一笑。 乍然听到声音,百里东君四人猛地顿足,抬头看向他们,百里东君微愣,疑惑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与此同时,叶鼎之看到对面的红衣少女时,微微一怔,语气满是惊讶,“西陵玥?” 西陵玥嫣然一笑,“叶鼎之,我们又见面了。” 少女天生一双含情目,笑起来的时候,眸中秋水盈盈,柔波潋滟,撩眸看人时,仿若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耳尖微微一红,不自然地撇开视线,扯着嘴角回道:“是啊,又见面了。” 棠溪琰杏眸微转,细细打量叶鼎之,少年一袭红衣,面如冠玉,一头青丝扎成高高的马尾,打眼一瞧,是个阳光洒脱、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叶鼎之藏在青丝间的耳尖,又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师姐的绯色缠枝莲花纹长裙,心中划过了然。 难怪师姐忽然不穿粉色衣裙了,原来是因为叶鼎之。 萧若风见棠溪琰盯着叶鼎之看了好一会儿,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叶鼎之,落向百里东君,含笑叮嘱道:“有人伪装身份混入学堂大考,接下来的路,你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四人面色微沉,重重点头,纷纷应道:“好。” 棠溪琰笑眯眯地补充了句,“那股不明势力是天外天,他们也来了喔,东君。” 百里东君微愣,眉头一皱,语气颇为嫌恶,“怎么阴魂不散啊。” “可不是嘛。” 棠溪琰笑眯眯地应声,目光轻飘飘地瞥过尹落霞,若是她刚刚没看错,提到天外天的时候,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 一个学堂弟子匆匆跑来,神色惊惶,“小先生。” 萧若风转身看去,只听他道:“我们在一条小巷中,发现一个小队,队内四名考生全都死了。” 雷梦杀双手叉腰,往前走了两步,不可置信地问:“全都死了?” 他伸出手指指着学堂弟子,神色肃穆地追问,“那个诸葛云呢?诸葛云死了吗?” 学堂弟子拱手回答,“是的。” “诸葛云死了的话,”雷梦杀猛地扭头看向萧若风,“咱俩猜错了?” 萧若风略微沉吟,否定了他的猜测,“百晓堂的消息向来很准,我们去看看。” 棠溪琰回身看向百里东君四人,扔了一瓶疗伤丹给叶鼎之,语气清淡温和,“这是疗伤丹,你们继续考试吧。” 四人同时抱了抱拳,离开了这里。 棠溪琰与西陵玥对视一眼,棠溪琰微微一笑,“师姐,我有个想法。” 西陵玥也微微一笑,“巧了,我也有。” 第43章 兵分两路 雷梦杀懵懵地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西陵玥笑眯眯地开口道:“雷梦杀,跟我走吧。” 话落,西陵玥足尖轻点,朝着百里东君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雷梦杀看了眼萧若风,等萧若风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飞身追上西陵玥。 萧若风偏头看向学堂弟子,淡淡吩咐道:“带路。” 学堂弟子恭声应道:“是。” 在学堂弟子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那条小巷,打着火把照明的学堂弟子围成一圈,中间躺着三具尸体,带路的学堂弟子说道:“其中三名考生死状惨烈,刚来这里的时候,几乎没法看。” 棠溪琰和萧若风垂眸看着三具尸体,满身血痕,面部甚至被毁了容,根本辨认不出生前是何模样,由此可见,死前他们都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萧若风面色微愠,他深吸口气,缓缓压下怒气。 学堂弟子接着说,“我们已经派人去信,告知他们家人。” 棠溪琰侧头与萧若风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不太好,她目光落向带路的学堂弟子,蹙眉问:“诸葛云死状惨烈吗?” 带路的学堂弟子摇了摇头,“诸葛云死得比较特别,尸身上也没有那么多伤。” 带路的弟子率先抬脚快步向前,抬手指了指方向,“这边。” 棠溪琰和萧若风立即跟了上去。 只见,诸葛云面容干净,就连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唯有嘴角残留着一抹鲜红,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安详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棠溪琰走到诸葛云尸体边蹲下,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她头也不抬地说了句,“确实死了。” 只是,他死得太干净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具尸体,更像是留下来迷惑他们的。 她伸出手在尸体的脸上摸了摸,指腹传来的触感并不是那么的细腻,她眸光微闪,掌心蕴起内力,在他面上轻轻一抹,刹那间,一张人皮面具浮于掌心,面具下的脸,同样布满伤痕。 萧若风下巴微抬,薄唇轻启,“替死鬼。” 话音刚落,一道陌生的气息骤然出现在身后,只听来人淡淡的语气中透露出不虞,“没想到,学堂大考,你们双峰也插手。” 棠溪琰和萧若风循声望去,就见诸葛无成全身笼在黑袍下,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棠溪琰站起身,不咸不淡地开口,“与你何干。” 说着,她拔出剑,就要动手,孰料,诸葛无成直接飞身而起,踏风离去。 棠溪琰眉头微蹙,心道果然,天外天来的不止诸葛云一人。 她足尖轻点,宛如风中柳絮,身姿轻盈,翩然踏风追去。 萧若风也紧随其后。 诸葛无成在大街小巷中四处乱窜,棠溪琰不耐烦跟在他屁股后面追,她左手微抬,银色云纹光球缓缓凝聚于掌心,轻轻往前一推,光球如波轻轻漾开,刹那间就把诸葛无成笼在了里面。 诸葛无成猛地顿足,抬头看向四周水波微漾的银色屏障,他缓缓握拳,浑厚的内力包裹拳头,一拳狠狠砸在水幕上,“啵”的一声,水幕碎裂。 他嘴角轻轻勾起,眼神淡淡地掠过萧若风,看向棠溪琰,“双峰秘术,果真精妙。” 话罢,他反手布下一个七杀梅花阵。 棠溪琰与萧若风背对着背,警惕地看着阵内迷影憧憧的梅花树,花瓣簌簌飘落,静谧而美好,顷刻间,落花生出细如青丝的银线,弹指间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覆落下来,棠溪琰红唇微抿,星河徜徉在脚底,神秘又浩瀚,昊阙翻转,猛地插在地上,轻喝一声,“星河斗转!” 刹那间,天地旋转,苍穹汇聚成潺潺溪流,静谧流淌,银河逆流落九天,星辰汇入溪流,涟涟清漪扩散,水涨星落,天地笼于银河之际,猛地爆发出强劲的气浪,霸道地搅碎美丽背后的杀机。 与此同时,萧若风运转内力,金色的光芒覆于剑身,扶桑清鸣,他薄唇微启,缓缓大喝,“裂土封疆!” “铿!” 随着长剑插进地中,剑气化为千军万马,战马嘶鸣,战士怒吼,山呼海啸,杀气腾腾,萧若风长剑朝前一点,万马奔腾,一往无前地冲向天罗地网。 砰砰砰! 气浪猛地覆压,卷起满地沙砾,和着风飘扬空中,模糊了双方的视线,烟尘散去,诸葛无成便见少年少女手持长剑,并肩而立。 棠溪琰轻蔑地微抬下巴,挑衅道:“诸葛一族的奇门遁甲确实精妙绝伦,但是,你好像学得不是很好啊。” 诸葛无成闻言,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语气却格外的冷,“找死!”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棠溪琰只觉眼前一花,诸葛无成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她脚下踏出玄妙的步法,身形化为道道残影,萧若风同样身形一闪,两人往相反的方向避开,等再次回眸看去,诸葛无成的身影清晰地映入眼帘,而他手的位置,正是棠溪琰原本脖颈的位置。 他竟想掐死她! 棠溪琰眉眼清淡,红唇微勾,不怕死地继续挑衅,“白痴,我在这儿呢!” 萧若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张嘴,是真的很会吸引火力啊。 “既然阁下来了天启,那便留下吧。” 萧若风冷冷地看着诸葛无成,长剑缓缓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银光剑影映照星眸,狂风吹散乌云,露出被遮挡的明月,月光下,少年衣袍猎猎。 诸葛无成脸上笑容不变,漆黑的眸子里浮现丝丝不屑,“狂妄!” 萧若风微微勾唇,足尖轻点,身子腾空翻转,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长剑划破风云,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气吞山河!” 强劲的气浪挟着罡风撕破长空,悍然袭向诸葛无成,气浪散去,千军万马奔腾已至。 诸葛无成瞳孔微缩,一掌拍碎即将踏向他头顶的骑兵,脚下飞快地腾挪游走,身形极快地躲闪,与此同时,双手十指翻飞,快速布下阵法对抗裂国剑法。 棠溪琰目光一凛,二话不说翻转长剑,风起云涌,湛然清光覆于剑身,清越剑鸣响彻天地,数十柄青色剑影悬于其身后,她长剑一挥,剑影如繁星坠落,见缝插针地划入千军万马之中,截断诸葛无成躲闪的退路。 砰! 青色剑影打在诸葛无成的身上,诸葛无成退无可退,只能硬生生挨下这一剑,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迹,总是上扬的嘴角慢慢拉平,眉眼冷厉地双手一振,硕大的阵法罩住千军万马,同时,他腾空拍出一掌,巨大的手印借着阵法与千军万马爆炸的光芒掩盖,悄无声息地袭向棠溪琰和萧若风。 掌印到得猝不及防,等棠溪琰和萧若风察觉到危险时,掌印已至眼前,棠溪琰蕴起星河,猛地拍出一掌,萧若风提剑格挡,虽说抵消了一部分杀机,但两人还是被溢散出来的劲气震飞,砸落在地。 萧若风闷哼一声,血迹缓缓溢出嘴角,他抬眸看向棠溪琰,就见她捂着胸口,蛾眉微蹙,轻轻吐出一口血。 “阿琰。”他起身,过去扶起棠溪琰,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刚刚那一掌,诸葛无成为了泄愤,多数是往棠溪琰身上打的,所以比起萧若风,她的伤势更严重。 棠溪琰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完,两人同时侧身,目光凛冽地看着对面同样狼狈地跪在地上的诸葛无成,刚刚一番交手,两人也探清了他的实力。 伪半步神游。 倒是比无法无天强多了。 棠溪琰语气淡淡,肯定地开口,“你不是诸葛云。” 诸葛无成擦去嘴角的血,缓缓站起身,勾唇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 另一边,长街屋檐下,叶鼎之与百里东君相对而坐,闭目为他疗伤,忽地,两道人影出现在街道尽头,其中一人黄袍白发,另一人整个人都笼在黑袍下,神秘又邪气。 赵玉甲看着对面的黑袍人,脱口而出,“诸葛云。” 须臾,他又开口接着说,“不对,你周身的内力波动,不是诸葛云这样一个年轻人能拥有的,你到底是谁?” 诸葛无才吊着死鱼眼,淡淡地开口,“这你便无须管了,我们的目标也不是你。” 尹落霞面色微变,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眼正在疗伤的百里东君。 赵玉甲侧身对叶鼎之叮嘱道:“你先替他疗伤,现在交给我。” 叶鼎之正欲回答,就听侧上方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交给你什么呀交给你。” 赵玉甲和尹落霞猛地扭头看去,就见雷梦杀正吊儿郎当地坐在屋顶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这两个人,就交给我们吧。” 我们? 众人纷纷看去,正奇怪这里明明只有雷梦杀一人,就见一道红色倩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少女眉宇间蕴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手握一柄粉色长剑,剑柄绘着栩栩如生的桃花纹,剑穗在风中轻晃,无声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灼墨公子,久仰。” 诸葛无才淡淡地瞥了眼雷梦杀,不甚走心地客气了句,目光就移向红衣少女,语气不屑,“不过初下山的双峰弟子,就不要在老夫面前放肆了吧。” 第44章 双峰沉寂得太久了 西陵玥眉宇间的笑意淡了些,眉梢微挑,眼带讥诮,“什么时候,阴沟里的老鼠也敢小瞧双峰了。” 话罢,她凌厉的眼风扫向面色骤然变得难看的诸葛无才,两人同时闪身,诸葛无才一掌拍出,掌印指甲细长,淡薄的黑雾缭绕,直取西陵玥首级。 西陵玥手掌蕴起炙热耀眼的光芒,隐约间金乌闪烁,看着临至眼前的掌印,她悍然拍出一掌。 砰! 两掌对撞,强大的气浪猛然炸开,飞沙走石,烟尘飞扬,杀机已散,余威不减,覆压而来的气浪强势地震翻两人,两人在空中腾挪翻转,落地后,纷纷后退数步才堪堪停下。 赵玉甲和尹落霞看到激射而来的沙砾,纷纷挡在叶鼎之和百里东君面前,长袖一挥,震散沙砾,随即目光看向月光下的红裙少女,少女不羁地抹去嘴角溢出的殷红,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半步神游,有意思。” 雷梦杀闻言,眉头一皱,闪身来到西陵玥身侧,目光紧锁诸葛无才,神色罕见地正经起来,“看来,我们要一起对付他了。” 尹落霞看了两人一眼,眸光微动,自告奋勇地走到两人身旁,看着对面的白发仙说道:“那他,就交给我吧。” 赵玉甲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那我为他们护法。” 铮! 长剑出鞘,银白的剑身粉色光华流转,嗡鸣震颤,西陵玥左手并做剑指,轻柔地抚过剑脊,红唇微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是我在十里桃林自创的剑法,相思剑法,一剑三式。” 说着,她微掀眼帘,看向诸葛无才,“你很幸运,是第一个见识到它的人。” 嗡! 劲气震荡,红裙无风自动,墨发飞扬,少女翻转手腕,长剑翩舞游走,一柄巨大的粉色剑影悬于身后,凛冽的剑锋桃花流连游走,淡淡的花香盈满长街。 “一剑,相遇!” 话落,少女长剑横扫,半月剑弧挟着粉色剑影划破长空,嘶鸣着冲向诸葛无才。 雷梦杀见状,右手并做剑指,缓缓抬起,雷电闪烁,缓缓喝道:“惊神指,一唱不离!” 剑指一点,电闪嗡鸣,银光闪耀,张牙舞爪的同时扑向诸葛无才。 诸葛无才瞳孔微缩,抬手拍出一掌,飓风急旋萦绕周身,尖锐嘶鸣地迎上剑影雷电。 砰砰砰! 飓风迎风而涨,雷电擦过飓风,被强行改变方向,打在街边堆着的木柴上,粉色剑影悍然抵住飓风中心,于空中僵持片刻,“咔嚓”一声轻响,桃花湮灭,剑影碎裂,飓风如过无人之境,呼啸着迎面而来。 西陵玥和雷梦杀瞳孔微缩,雷梦杀指尖蕴起雷电,西陵玥剑身覆上灼灼金光,左手并做剑指,撑起内力罩,联手抵挡。 三十二教坊。 李长生随意地坐在屋顶上,悠闲愉悦地喝着酒,一位身穿白色通臂缠枝花纹广袖长裙,轻纱遮面,明眸善睐的女子款款行至拱桥中央,明眸微抬,温声道:“你未来的弟子正在被强敌追杀,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喝酒。” 李长生随意地指了指两个方向,“这不是有双峰两个丫头在嘛。” 月落目光落向棠溪琰那处,战况虽激烈,却旗鼓相当,当她目光移向西陵玥那边时,目光微凝,“她似乎力有不逮。” 李长生呵呵轻笑起来,“你太小瞧双峰了,这还只是开胃菜呢。” 月落闻言,来了兴趣,“哦?你似乎很了解双峰。” “江湖传言,双峰功法,乃仙人所赐,威力霸道,神异非凡,故而无缘之人,非天赋异禀者不可入双峰。” 说着,他微微俯身,探头看向月落,“这传言,是真的。” 月落好奇地看向他,“你亲眼所见?” 李长生神秘一笑,没回答,只是直起身子,望着西陵玥的方向,感叹了句,“双峰沉寂得太久了,久到世人都忘了他们有多强。” 飓风强势地吞噬他们的内力,寸寸推进,西陵玥和雷梦杀咬牙运转内力,加强防御,强大的威压镇压住他们,让他们无法轻易脱身,眼看着就要硬生生抗下这一击了,两道人影倏地斜刺出来。 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打向诸葛无才,诸葛无才猝不及防下,被剑气打中,还没等他缓过来,另一道人影闪现在他面前,凛然罡风包裹着拳头,悍然砸在他的胸口,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西陵玥、雷梦杀和诸葛无才纷纷看向两人,只见叶鼎之身后站着巨大无比的怒目金刚,诸葛无才不紧不慢地爬起来,目光紧锁着叶鼎之,“不动明王功,有趣,实在是有趣!” 不动明王功,是南诀第一高手雨生魔的成名功法。 原来,他师父是雨生魔。 西陵玥微微侧眸看着叶鼎之,眸光明灭不定。 百里东君手持不染尘,站在叶鼎之身侧,下巴微扬,“既然你们存心跟我过不去,那就,战吧!” “还有我!” 赵玉甲往前踏出一步,站在百里东君身边,数十柄桃木剑气势凛然地悬于身后。 诸葛无才见此,震惊地看着赵玉甲,微微凝眉,“这是……” 赵玉甲朗声道:“一成一败,谓之一劫,自此天地以前,则有无良劫矣,此乃无量剑法。” 诸葛无才眼睛微眯,“你不是赵玉甲。” “只许你不是诸葛云,不许我不是赵玉甲?没错,我不是赵玉甲,我乃望城山吕素真座下首席大弟子,王!一!行!” 雷梦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抬手指着诸葛无才,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管他是谁,打就完了。” 说着,西陵玥从怀里掏出一颗信号弹,拔掉绳子。 “嗖!” “啪!” 烟花炸开,形成青竹的形状。 就在众人疑惑她在干嘛时,下一秒,另一个方向炸开一朵梨花状的烟花。 西陵玥微微勾唇,对其他人道:“拖住他!” 其他人点头,蜂拥而上与诸葛无才打成一团,雷电嘶鸣,剑气震荡,拳风飒飒,黑雾缭绕,端的是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西陵玥足尖轻点,凌空而立,手中长剑光华流转,粉雾如云,她微微侧头,看向棠溪琰的方向。 棠溪琰放完信号弹后,看着要跑的诸葛无成,她大喊一声,“风风!” 萧若风会意,一个箭步俯冲而上,手持长剑狠狠劈下,拦住了诸葛无成的退路。 “想走,先过了我这关!” 话罢,萧若风运转内力,金光覆于剑身,长剑猛地插入地中,剑气震碎地板,千军万马呼啸,他长剑一点,大喝道:“裂土封疆!” 长剑用力一划,他身携千军万马迎上对面的诸葛无成,长剑与掌印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铮鸣。 每当诸葛无成想跑时,萧若风都会跳出来拦着他,被他缠得很是恼火。 棠溪琰足尖轻点,凌空而立,长剑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剑鸣铮然,湛湛清光覆于剑身,她偏头看向另一侧的西陵玥,两人同时微微点头,剑指苍穹。 正与白发仙对战的尹落霞,一个俯冲迎上白发仙,抬脚朝他胸口踢去,白发仙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脚,趁着对峙,尹落霞快速地小声道:“棋宣,此次情况有变,双峰弟子也参与其中,一会儿你见机行事,活命要紧。” 白发仙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见皎皎皓月下,红衣少女和黄衣少女缓缓凌空,风起云涌。 轰隆! 空中惊雷炸响,风云忽聚忽散,两道光柱窜出剑尖,冲破云霄,长虹贯日,光华如流星坠落,化作凌冽锋锐的剑意,宛若游龙上下飞舞,灼灼金乌与浩瀚星空遥相呼应,强大的威压覆压袭来,所有人仰头望着这一幕,瞳孔剧缩。 “剑阵!” 雷梦杀大喝一声,“快退!” 话落,百里东君等人纷纷施展轻功退散,萧若风见状,一剑横扫,打退诸葛无成,也退出了剑阵的包围圈。 空中,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诛仙剑阵,起!” 两人手腕同时一振,长剑猛然劈下,银光剑影撕破长空,袭向诸葛无成和诸葛无才,密密麻麻的剑影围绕着他们蜿蜒飞舞,化作剑阵困住他们。 与此同时,空中两位少女在皓月银辉下一起舞剑,长剑翻转于腕间,带起风云猎猎。 “长河落日圆!” “银河落九天!” 金乌与银河骤然下坠,猛地砸在剑阵中心,如水纹轻轻漾开,刹那间,所有剑影仿佛被注入灵魂,挟着金乌繁星配合完美的攻打诸葛无成和诸葛无才。 诸葛无成和诸葛无才看到这一幕,心里惊惶不已,他们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句话。 双峰剑阵,可开天门,亦可诛仙! 不行! 他们不能死! 两人看着声势浩大的剑阵,连忙蕴起最强的攻击,诸葛无才周身黑雾涌动,神秘黑雾缓缓吞噬金乌剑阵,诸葛无成布下四季阵,两相对撞,爆发出野兽般的嘶鸣,刺得人耳中嗡鸣不止。 砰砰! 两条长街爆发出炫目斑斓的烟雾,巨浪滔天,搅碎空中云层,黑夜都被炸出一片绚烂夺目的霞云,整个天启城都跟着抖了抖。 第45章 她是光,亦是遥遥云端月 气浪从天而降,把两位少女打落在地,剑阵破碎,诸葛无成兄弟俩拖着伤重的身躯咬牙逃走。 还好她们实力不够,哪怕是改善了剑阵,也无法发挥出诛仙剑阵全部的威力,否则,他们两个今天就不是境界下降,而是永远沉眠在此了。 叮! 长剑剑尖拄地,棠溪琰单膝跪地,面色苍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大脑都忍不住眩晕了一瞬间。 萧若风见她摇摇欲坠,闪身上前,从衣袖里掏出药瓶,倒出一粒回春丹,喂进她的嘴里,语气焦急地道:“阿琰,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他就要打横抱起棠溪琰,棠溪琰连忙阻止他的动作,“风风,我没事,我们先去找师姐。” 萧若风缓缓蹙眉,不赞同地看着她,“你伤得很重,必须马上回去治疗。” 棠溪琰微微抿唇,“我们和师姐一起回去也不会耽误治疗,再说了,我吃了回春丹,好多了。” 萧若风蹙眉,薄唇紧抿,不语。 “我们快去吧。” 说着,棠溪琰就拉着萧若风的衣袖朝前走,又补充了句,“反正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小姑娘倒是信任他。 萧若风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握住她的手,跟着她走。 另一边,西陵玥砸落在地,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她身侧,喷出一口血后,汩汩鲜血还往外流了会儿。 叶鼎之心里一紧,闪身来到她身边蹲下,伸手扶着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怀里,手忙脚乱地取出棠溪琰扔给他的疗伤药,喂进西陵玥的嘴里,等她面色没那么苍白了,他才松了口气。 在场的众人目光惊异地看着他,又看看西陵玥,脸上全是若有所思。 胸口撕裂般的痛意散去,西陵玥缓了口气,明亮的大眼睛泛起盈盈星光,抬眸看着叶鼎之,笑眯眯地说了句,“谢啦。” 叶鼎之微垂眼帘,避开她的视线,微微扯起嘴角,“不必客气。” 西陵玥眸光微闪,看样子,叶鼎之也不是对她没有感觉嘛。 她心情颇好地捡起地上的剑,缓缓起身,叶鼎之细细观察片刻,见她面色确实好了许多,这才稍微放心了点。 叶鼎之刚转身就对上众人打量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目光飘忽不定,握剑的手都忍不住紧了紧。 西陵玥明亮的大眼睛掠过所有人,在叶鼎之身上停顿片刻,目光再次移向雷梦杀等人,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没见过俊男美女吗?”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笑出了声,都觉得西陵玥还挺自恋的。 恰逢此时,棠溪琰和萧若风携手而来,看了眼笑嘻嘻的众人,萧若风抿唇微笑,目光依次掠过尹落霞、王一行、百里东君,最后落在叶鼎之身上,说道:“你们四个继续考试吧。” 四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离开前,叶鼎之还回头看了眼西陵玥。 棠溪琰看了眼叶鼎之的背影,目光落向西陵玥,只见她青丝凌乱,嘴角还挂着一小片血迹,裙摆也有些脏了,看上去惨兮兮的,她毫不客气地取笑道:“二师姐,你好惨呐。” 西陵玥语气幽幽,“是啊,我太惨了,受伤了都没人抱回去,不像某些人。” 说着,眼中盛满戏谑的笑意,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向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棠溪琰面颊微微发热,侧眸看向萧若风,恰巧萧若风也侧首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棠溪琰长睫微颤,微微撇开视线,唇畔不由自主的漾起羞涩又甜蜜的笑意。 萧若风抿唇浅笑,看着西陵玥道:“你们都受伤不轻,还是快些回去养伤吧。” 说着,他握着小姑娘的手微微紧了紧,无声地安抚她。 西陵玥好笑地看了眼害羞的小师妹,点头同意了。 四人缓步前行,刚走没几步,西陵玥忽然开口,“我们实力还是弱了,没能留下他们。” 棠溪琰语气略带遗憾,“是啊,要是实力再强点,就凭我们改良的剑阵,绞杀他们轻轻松松。” 雷梦杀双手叉腰,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嗨,已经很好了,至少,五年之内,他们的功力恢复不了。” 萧若风赞同地点点头,“师兄所言颇为在理,两人至少都是伪半步神游,实力高出我们颇多,能把他们打成重伤,可以说是成果颇丰。” 雷梦杀立马接了句,“我们这个,是半步神游。” 萧若风唇畔漾起清朗的笑意,“那我们就更厉害了。” 话落,四人脸上都扬起粲然的笑意。 西陵玥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棠溪琰,若有所思地说:“你说要是大师兄知道我们瞎改剑阵,会不会收拾我们啊?” 棠溪琰下巴微抬,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那我们就一起围殴大师兄。” 西陵玥朗声应道:“好!我们一起打得大师兄落花流水!” “哈哈哈……” 话落,师姐妹俩互视一眼,同时转回头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寂寥的长街里,搅碎满地的月光。 四人并肩走在凌乱的长街上,明月清冷的光辉无声地洒向他们,照亮前行的路。 且说百里东君一行人集齐锦囊后,得知目的地是青龙门,此去青龙门有两条路,四人经过讨论,还是兵分两路,百里东君和尹落霞走左边,叶鼎之和王一行走右边。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在空旷的街上,王一行偏头看向双手抱胸的叶鼎之,“尹落霞有问题。” 叶鼎之微微挑眉,垂首盯着脚下的路,沉吟道:“我怀疑她有问题。” “学堂大考之前,我曾在蓬莱阁,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可不是这身装束。不过,她最后应该选择站在了我们这边。” 说到最后,他单手握着剑扛在肩上,脸上漾起浅浅笑意。 王一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欸,叶鼎之,你既然知道左边是生路,为何还要往右边走?” 叶鼎之勾唇一笑,“你猜,等右边的人发现不对,来不来得及赶到左边。” 王一行微微一笑,“我可不敢赌。” 他转回头,目视前方,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那西陵玥呢?” 叶鼎之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又迅速恢复正常,继续前行,沉默片刻,他轻声开口,“她是我的一个故人。” 王一行好奇地偏头看他,“故人?可我看剑林那次,她并不认识你啊。” 叶鼎之低头轻笑,“我没有与她相认。” 此话一出,王一行立马觉得有故事,他追问,“什么样的故人?”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王一行恍然大悟,“故人相逢不相识,也不知该说你们有缘还是无缘。” 叶鼎之沉吟片刻,轻笑一声,“有缘吧。” 王一行顿时来了兴趣,“哦?” 叶鼎之嘴角笑意微敛,目光变得怔忡起来,缓声道:“十岁那年,我遭人追杀,身受重伤,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风吹着特别的冷,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破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绝望的等死。” 刹那间,叶鼎之仿佛又回到了十岁的那个雨夜,凄风冷雨,长夜漫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流淌,孤独地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就在我意识快要消散之际,一个人忽然蹲在我身边,往我嘴里喂了药,替我包扎伤口,后来,她探头看向我的脸,笑嘻嘻地说,我叫西陵玥,不用感谢我喔,谁叫我人美心善呢。” 说到这里,叶鼎之脸上露出一抹轻松温柔的笑意,“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清她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以及远去的粉色背影。” 自那以后,他荒芜的人生照进了一束光,他很庆幸,在某一个刹那,能够拥有那束光。 王一行静静地聆听他的故事,心里忍不住暗想,如此看来,他是这段缘分的第一个见证者。 “确实有缘。”王一行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看你面容俊秀,不如,你就娶了她吧。” 叶鼎之被打趣得耳尖微红,抬脚轻轻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笑骂道:“胡说什么呢。” 他又仰头看向高悬一隅的皓月,补充了句,“于我来说,她亦是那遥遥云端月。” 更何况,他身负血海深仇,又怎敢引明月坠落。 气氛蓦地低沉下来,王一行沉默地看了眼扛着剑的叶鼎之,明明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偏偏此时的他,浑身萦绕着淡淡的孤寂。 是的,孤寂。 他不知他有何沉重的往事,亦不知他未来会淌过多少荆棘,他只知道,人生在世须尽欢,不求圆满,只求无憾。 “明月有心,望你珍重。” 话音刚落,两人就发现前方站着一个身穿紫袍、金冠束发的男子,男子神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很显然,他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两人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叶鼎之扛在肩上的剑也拿了下来。 王一行偏头问:“此去青龙门,正常需要多久?” 叶鼎之略微思索,“半个时辰。” 王一行目光落向紫衣侯,沉声道:“那便拖上他半个时辰好了。” 话罢,两人互视一眼,拔剑就冲了上去,三人打作一团,银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三人身姿上下腾飞翻转,凛冽的剑气撕破长空,长剑相交,爆发出清脆的金戈剑鸣声。 第46章 雷梦杀会来告诉我们 半个时辰后。 叶鼎之身后站着高大威武、手持长剑的怒目金刚,他运转内力,暴烈强大的剑气覆于剑身,长剑狠狠劈下,凛冽的剑气爆发出尖锐的嘶鸣,袭向紫衣侯。 王一行双手掐诀,桃木剑浮于身前,他双目闭上,低声自语,“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每念一个字,便有一个散发着神秘晦涩气息的字符漂浮在他周身,他手势变幻,字符化作道道流光钻进桃木剑,剑猛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嗡嗡震颤。 “去!” 王一行睁开眼睛,轻喝一声,手轻轻往前一点,桃木剑划破长空,和叶鼎之的剑气一起呼啸奔向紫衣侯。 紫衣侯运起内力抵挡,但两人的攻击来势汹汹,溢散出来的劲气直接把他打飞在地,他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眼见此次不成,他立刻脚底抹油跑路了。 稷下学堂。 棠溪琰四人回到学堂后,萧若风就派人叫来太医,为师姐妹俩治伤,雷梦杀嫌待在这里无聊,打算去青龙门看李长生收弟子。 他随口问了句,“老七,你要去看师父收徒吗?” 萧若风含笑摇头,“我要照顾阿琰,就不去了。” 雷梦杀点点头,转身就走了,打算把洛轩强行拉过去。 萧若风看着他乐颠颠的背影,笑了笑,抬脚朝右厢房走去,心想,六师兄又要被雷二强行拖去看师父收徒了。 念头刚落,就到了右厢房,他转身从侍卫手里接过药碗,推门进去,就见小姑娘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翠色的瓷瓶,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眉宇间蕴着温润的笑意,“阿琰,在想什么呢?” 苦涩的药味蓦地萦绕鼻尖,棠溪琰收回思绪,偏头看向萧若风,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瓷瓶,笑着道:“在想这个药什么时候给师姐。” 萧若风微微垂眸,舀起一勺药,“雷梦杀一会儿会来告诉我们的。” 说完,他把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感觉没那么烫了,才放到棠溪琰嘴边,棠溪琰乖巧地低头喝了。 喝完药后,萧若风立刻拿起蜜饯梅子递到她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冲淡唇齿间苦涩的药味,棠溪琰忍不住眉眼舒展,喟叹一声,“终于活过来了。” 萧若风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少女清雅的眉眼泛着盈盈笑意,他眸中划过心疼,温声问:“阿琰,要睡一会儿吗?” 棠溪琰摇头,“我睡不着。” 萧若风犹豫片刻,“我要去书房处理政务,你要一起吗?” “好啊。” 棠溪琰屁颠屁颠地跟着萧若风去了书房,萧若风坐在案牍后翻看收集上来的消息,棠溪琰就四处乱逛。 书房有一扇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大多都是兵书,少部分是杂书,她挑挑拣拣半天,也没找到满意的书,只好无聊地坐在窗边发呆。 忽然,一道灵巧娇小的身影从草丛里冒了出来,棠溪琰眼睛微微一亮,高兴地跑了出去,小橘猫看到熟悉的人来了,乖巧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朝她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弯成两个月牙,盛满明亮澄净的欢喜,她蹲在小橘猫身边,伸出手,手法熟练的揉着它的肚皮,小橘猫舒服地眯上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萧若风抽空看了眼蹲在地上撸猫的小姑娘,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明媚的眉眼镀上柔和的光晕,温和从容,岁月静好。 他微蹙的眉眼渐渐舒展,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点点碎光落入星眸,他忽然很期待,期待和小姑娘结庐在江湖的生活。 他收回目光,快速翻阅起消息,整理好后,派人递给兄长,抬脚走向一人一猫。 小姑娘蓦地侧首看向他,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她欢喜地问:“风风,你忙完啦?” 他的小姑娘,在欢喜他的陪伴。 “嗯,忙完了。”萧若风眉眼温软,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蹲下,陪着她一起撸猫。 小橘猫看到另一个熟悉的人来了,它软软糯糯地叫了声,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凑到萧若风身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指。 软软的倒刺轻轻剐蹭指尖,酥酥麻麻的,萧若风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眉眼,抬手揉了揉小橘猫圆乎乎的小脑袋,侧首对棠溪琰说:“小家伙长大了不少。” 棠溪琰点点头,笑眯眯的又补充了句,“还长胖了。” 说着,她伸出手挠了挠小橘猫的下巴,小橘猫配合地仰起头,咕噜咕噜的声音越发急促。 雷梦杀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就见两人蹲在一起撸猫,他脚步懵逼地停下,震惊地看着萧若风,忍不住想,老七虽然谦和,但也不会做出随便蹲在地上撸猫的举动啊。 他看了眼眉眼间盛满欢喜的棠溪琰,微微一笑,有她在,倒也正常。 棠溪琰抬眸就见雷梦杀站在那里,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仿佛老父亲在看儿女一样,她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李先生收完徒了?” “是啊,你们都不知道,这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一个比一个有趣。” 棠溪琰来了兴趣,连连催促,“快说快说。” 萧若风看着好奇心爆棚的小姑娘,抿唇轻轻浅笑起来。 雷梦杀本就是来找人分享趣事的,自然也不打算卖关子,他几个大步来到两人面前蹲下,抬手就去撸猫,嘴里还不忘说:“你们是不知道,百里东君为了等叶鼎之,迟迟拖着不肯拜师,那胆子,也是相当大了。” 说着,他还忍不住露出一脸佩服的表情。 棠溪琰好奇地问:“那李先生是收了叶鼎之,还是东君?” “嗨,本来师父都答应东君,要收他们两个为徒了,谁知道叶鼎之拒绝了,说是已经有师父了,不需要拜师,他这次来,只是想瞻仰瞻仰天下第一的风采。” 棠溪琰撸猫的手一顿,笑容微敛,萧若风也停下撸猫的动作,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给予她安慰。 微凉的触感轻柔地笼住她的手,她回握住萧若风的手,侧眸冲他温软一笑。 雷梦杀啧啧咂舌,摇了摇头,抬起撸猫的手,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脸上佩服的神色更深,“这叶鼎之,比起百里东君,胆子更大。” 雷梦杀抬起手的瞬间,小橘猫麻溜地翻身爬起来,飞快窜走了,边跑边“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雷梦杀指着快如闪电的小橘猫,不解地看着两人,问:“它怎么跑了?” 而且这叫声,听上去感觉骂骂咧咧的。 棠溪琰沉默片刻,“可能是你撸猫的手法太差了,把它吓走了。” 萧若风也忍不住跟着皮了句,“托你的福,短时间内,小狸奴是不敢来我们院子了。” “我……”雷梦杀指着自己,半信半疑地问了句,“我有那么差吗?” 棠溪琰和萧若风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第47章 就是缺了点东西 太医走后,西陵玥就飞身落在屋顶上,慵懒恣意地靠在屋脊上晒太阳。 少女一袭藕粉色折枝花纹长裙,暖黄的阳光温柔地勾勒着她的轮廓,少女眉眼如画,明眸微阖。 路过的王一行微微一笑,抬脚向她走去,“西陵姑娘。” 西陵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屋檐下含笑的道袍少年,笑着问:“王少侠这是要回望城山了?” 王一行微微点头,“历练已完成,确实该回去了。” 西陵玥点点头,沉吟片刻,问:“叶鼎之拜师了吗?” 王一行眼中泛起笑意,摇了摇头,“没有,估计过不了多久,也要离开天启了。” 说完,他冲西陵玥抱了抱拳,“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我们有缘再会。” 西陵玥坐直身子,抱拳回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王一行走出没几步,倏地回身看向西陵玥,“对了,姑娘可曾记得一个雨夜,救过一个身受重伤的十岁男孩。” 说完,他冲她微微颔首,转身大踏步走了。 西陵玥怔怔地看着王一行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思索起来。 她记得,十岁那年,她和爷爷正在北蛮游医,后来接到天竺门开山收徒的消息,她在护卫的护送下往回赶,谁知天公不作美,路上遇到下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草草找个破庙避雨。 破庙很破,豆大的雨滴透过缝隙打湿屋内的地板,冰凉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飘过鼻尖,她在护卫的团团包围下,踏进破庙,就见一个浑身是血、形容狼狈的男孩孤零零地躺在佛像前,出于医者的仁心,她救了他,等到雨停了,她派人把他送去医馆,给他留下三天的吃食,碎银几两,就走了。 现在细细想来,叶鼎之的眉眼和那个男孩确实很像。 她蓦地笑了,怎么说呢,感觉命运挺奇妙的,八年前出于好心救下的男孩,八年后成了她喜欢的人。 她对着王一行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了句,“多谢。” 晚阳余晖将尽,叶鼎之拎着酒壶,随意地倚栏而坐,微微仰起脸看着远方的晚霞,嘴角漾起惬意的笑意。 余光中,一抹粉色倩影闯入眼帘,他下意识偏头看去,就见眉眼如画的少女双手抱胸,踩着满地夕阳悠哉悠哉走来,她驻足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红唇微掀,“我叫西陵玥,不用感谢我喔,谁叫我人美心善呢。” 叶鼎之猛地怔住,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与记忆中明亮的大眼睛蓦然重合在一起,他的耳边,响起绝望中那道稚声稚气的嗓音。 他缓缓直起身,嘴唇蠕了蠕,半晌,才艰难出声,“你……” “为何不与我相认?”西陵玥语气淡淡地问。 叶鼎之心里咯噔一跳,他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只见她面色淡淡,喜怒不辨,明亮的大眼睛平静如止水,在她平静的目光下,他心里越发慌乱,“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想连累你。” 西陵玥平静地吐出一句话,“杀青王吗?” 叶鼎之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本想问她如何得知,忽然想起她来自双峰,天竺门的罗网无孔不入,几乎就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他深吸一口气,点头承认了,“是。” 西陵玥了然地挑了挑眉,“我和小师妹已经说好了,萧若风会帮叶家平反,所以青王的命就暂时留着吧。” 叶鼎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语气激动地说:“不行,唯有亲自手刃青王,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西陵玥蓦地轻笑起来,点点头,看上去颇为赞同的样子,“那你去解恨吧,届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青王死于逆贼之手,为国捐躯,这死法,真是太风光了,青王在黄泉路上都要对你感激涕零。” 叶鼎之猛地攥紧拳头,心中恨意翻涌,但他也知道西陵玥所言在理,最终,还是听了她的劝,“好,且让他再苟活一段时日吧。” 西陵玥满意地笑了起来,“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南诀,找我师父。” 西陵玥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正好,我也要去南诀游玩,就与你同行吧。” 叶鼎之微微惊讶,“你要和我一起走?” “是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叶鼎之沉吟片刻,“等到东君拜师礼完成,我就走。” 西陵玥微微蹙眉,不解地问:“你不打算跟东君相认吗?” 叶鼎之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他现在有强大的师父,有爱护他的师兄,未来还会有并肩而立的朋友,他过得很好,我很放心。” “行叭。” 西陵玥点点头,抬眸快速的瞥了眼搁在石桌上的剑,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你的剑挺漂亮,就是缺了点东西。” 叶鼎之疑惑地问:“缺什么?” 西陵玥微微一笑,转身走到石桌边,从怀里取出一枚红色的剑穗,放到剑的旁边,她微微侧身回望叶鼎之,“若是戴上它,剑会更漂亮。”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叶鼎之怔怔地看着躺在石桌上的剑穗,他曾于月光下,见过这枚剑穗。 院落外,西陵玥驻足,再次回首望了眼小院,就看他怎么选了,若是拒绝了,那便同行至南诀,就分道扬镳吧。 想罢,她抬脚走向棠溪琰的院子,最后的时间,她想多陪陪小师妹。 萧若风住处。 小狸奴跑后,三人就围坐在石桌前,萧若风行云流水的煮茶,棠溪琰和雷梦杀安静地坐着等。 “对了,老七,师父说了,明天举行东君的拜师礼。” 萧若风手下动作不停,轻轻地“嗯”了声,“好,我知道了。” 棠溪琰抬手撑着下巴,心下沉吟起来,以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的关系来看,叶鼎之应该是参观完他的拜师大典,就会走。 看来,今晚就要抽空与他见上一面了。 萧若风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小姑娘,倒上三杯茶,轻轻推到她面前,笑着提醒,“阿琰,尝尝。” 雷梦杀看了眼棠溪琰,心中有所猜测,他笑了下,抬手端起一个茶盏,故意问:“棠溪琰,明天东君的拜师大典,你要去参观吗?” 棠溪琰杏眸微转,眉眼含笑地问:“我可以去?” 雷梦杀微微侧身探头看向她,“当然不行。” “……” 棠溪琰笑容微敛,没好气地骂了句,“你有病啊!” 雷梦杀直起身子,单手叉腰,一阵魔性的笑声从他嘴里倾泻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 萧若风无奈地看了眼逗小姑娘的雷梦杀,又侧眸看着眉眼鲜活起来的小姑娘,也忍不住笑了。 喝完茶,棠溪琰抬眸看了眼天色,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于是偏头看向萧若风,“风风,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萧若风笑着点头,“好。” 雷梦杀看了眼眉眼温柔的萧若风,眼珠子转了转,也紧跟着提了告辞。 “天色不早了,心月还在等我呢,我也先回家了。” 说完也不等萧若风回应,笑眯眯地冲棠溪琰道:“棠溪琰,一起走吧。” 棠溪琰侧首冲萧若风笑了笑,起身跟雷梦杀一起走了。 走出萧若风的院子后,棠溪琰好奇地看着雷梦杀,问:“你有话要对我说?” 雷梦杀双手叉腰,笑眯眯地说:“还有一个月就是老七的生辰了喔。” 说着,他垂眸看了眼棠溪琰,忍不住思考,一个弱冠之年,一个豆蔻年华,别说,这年龄差,还是有一点点的。 棠溪琰微愣,感激地冲雷梦杀笑了笑,“多谢提醒。” 雷梦杀大气地摆摆手,“都是自己人,谢就不必了,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送老七什么礼物吧。” 话罢,雷梦杀转身,迎着夕阳离开了。 送什么礼物…… 棠溪琰脑海里蓦地想起那两块和田玉石,心里有了主意。 第48章 师姐,希望你永远更爱自己 暮光将逝,棠溪琰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来到叶鼎之的院子,就见他坐在石桌旁,正对着手里的剑穗发呆。 她恍然地想,原来,这枚剑穗是一对么。 “叶鼎之。” 清润的嗓音划过耳畔,叶鼎之眼珠转了转,抬眸看向静静站在庭院门口,裙摆微漾的少女,他忍不住惊讶,“棠溪姑娘?” 棠溪琰在他惊讶的目光下,行至石桌旁,坐在他对面,目光落向他手里的剑穗,脸上漾起轻薄如雾的笑意,缓缓开口,“我六岁的时候就拜入双峰,和师兄师姐他们一同长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本来在来之前,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可当我看到这枚剑穗的时候,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喜欢我师姐?” 叶鼎之没有犹豫,“喜欢,我喜欢西陵玥。” “那易文君呢?”棠溪琰又问。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叶鼎之目光恍惚起来,小的时候,他和她订过娃娃亲,某种意义来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可是…… 他释然一笑,“叶云已逝,我只是叶鼎之。” 对现在的他来说,易文君是他儿时的玩伴,若是她遇到难处,他会鼎力相助,但他的心里,只有西陵玥。 棠溪琰笑了,细碎的星光盈满杏眸,但她还是不忘警告道:“叶鼎之,我师姐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玩弄她的感情,不然,我会杀了你。” 说到最后,棠溪琰眸光冷冽下来,目光紧锁着叶鼎之。 叶鼎之恳切地道:“她是我寤寐以求的姑娘,我只会珍之重之。” “如此最好。” 话罢,棠溪琰起身,伴着最后一缕余晖离开叶鼎之的小院。 明月朗朗,繁星璀璨。 远远的,棠溪琰就看到西陵玥身着藕粉色折枝花纹长裙,悠闲地坐在屋顶上仰望星辰明月,那双悬空的腿轻轻晃着,撩起阵阵清风,粉色的裙摆层层绽放,宛若灼灼清莲,在幽静的月色下,怒放独属于自己的风华。 她不由得会心一笑,抬脚走到屋檐下,仰头看着背靠明月,肩负繁星的粉裙少女,朗声问:“西陵玥,你为何选择拜师天竺门?” 西陵玥微怔,五人初见时,棠溪琰问过上官鹤这个问题,上官鹤、棠溪琰、姜承钰都说喜欢江湖,唯有夜绯衣,独树一帜,想要保家卫国。 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没有回答。 她轻轻笑了起来,明亮的大眼睛盛满澄净的笑意,“想去,就去啦。” 说完,她俏皮地朝下方的棠溪琰眨了眨眼睛,朗声回问:“棠溪琰,你为何拜师天竺门?” “我喜欢江湖。” 听着少女与八年前如出一辙的回答,西陵玥唇畔漾起明朗的笑意,她跟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坛酒,朝棠溪琰挥了挥,邀请道:“阿琰,快上来,我们一起喝桃花酿。” 棠溪琰足尖轻点,身姿翩然落在她身侧,抬手接过她手里的酒,迎着月光喝了一口,桃花的清甜绵柔,冰雪的清冽,梅花的清香流连唇齿间,她忍不住喟叹一声,“真想坐在双峰的屋顶喝桃花酿啊!” “明年四月,天竺门十年一度的五堂大考,我们一起回双峰吧。”西陵玥笑意融融地偏头看向棠溪琰。 棠溪琰脸上扬起粲然笑意,“好啊,到时候,把上官鹤也叫上。” 西陵玥笑了笑,提起上官鹤,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说,上官鹤现在会在干嘛?” 棠溪琰弯眸轻笑,“我猜,他在屋顶吹风喝酒。” 被两人提及的上官鹤此时独自坐在屋顶上,手里拎着桃花酿,懒懒地靠着屋脊,浸着云雾的晚风轻轻穿过他的身躯,带起一阵舒畅的快感,他微微仰起脸,随意地屈起一条腿,细细打量着满天的星辰。 他忍不住想,今晚星子这么亮,阿琰定然会坐在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看星空,也不知道,她身边有没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喝酒,一起看她最喜欢的繁星。 “在想小师妹?” 清朗的嗓音蓦地划过耳畔,上官鹤循声望去,就见姜承钰手里同样拎着桃花酿,笑盈盈地缓步朝他走来。 他笑了笑,“是啊。” 姜承钰坐在他身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和小师妹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一场宫宴上认识的。” 上官鹤喝了口酒,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浅浅笑意,娓娓道来。 “我虽生在官宦世家,可最是讨厌尔虞我诈的官场,更是讨厌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八岁那年,陛下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所有官家子弟必须进宫赴宴,当时我心情烦躁极了,不过吃了几块点心,就趁大人不注意,偷溜去了御花园,在那里发泄脾气,我身边的小厮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发脾气,这里是皇宫,得罪了贵人就得死,当时我心里憋屈极了,一个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满眼好奇地看着我。” 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闷笑起来,姜承钰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当时我就想,好啊,出气筒来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挂在树上一定会被吓哭吧,我问她想不想去树上玩,谁知她听了我的话,俏皮地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问我,树上一定很好玩吧。” 姜承钰忽然觉得他们的初遇肯定很有趣,不由得捧场道:“你回答的是好玩吧?” 上官鹤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她听了我的话,恍然大悟地点头,当时我正得意恶作剧即将成功时,就听她笑嘻嘻地说,既然这么好玩,那我请你玩一次吧。” 姜承钰强忍着笑意问:“你被挂树上去了?” 上官鹤笑着点头,“忽然就被拎起衣领,飞了起来。” 姜承钰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会儿,忽地反应过来不对,提出质疑,“欸,不对,当时小师妹才四岁吧,是怎么把你挂上去的?” 上官鹤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她身边跟着暗卫。” “哈哈哈哈……” 姜承钰朗声大笑起来,一只手还激动地拍着大腿,俊美的脸上盛满明亮清朗的笑意,衬得他眉心那点红痣都在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西陵玥见棠溪琰如此了解上官鹤,不由得生了好奇,“阿琰,你和上官鹤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想起与他初遇的场景,棠溪琰还没开始讲,纯澈澄净的杏眸就已经盛满澄澄笑意,“我和他是在一场宫宴上认识的。” 棠溪琰仰头喝了口酒,接着说:“四岁那年,我和爹爹娘亲一起进宫赴宴,我嫌宴会无聊,就趁爹爹娘亲不注意,偷偷溜去了御花园,我曾听娘亲说,御花园有一片很美的杏花林,我本打算去看,却在途中看到一个红衣男孩暴躁的骂骂咧咧,我好奇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恰巧,他也转身看到了我。” 想起接下来的发展,她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当时他哄骗我,说树上很好玩,想把我挂到树上捉弄我,然后我就笑嘻嘻地让身边的暗卫把他挂到树上去了,你都不知道,他被拎起来的时候,一脸懵逼的样子有多好笑,哈哈哈哈,听说,他还在树上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呢,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从她贝齿间倾泻而出,搅碎了夜晚的宁静。 西陵玥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是真的没想到,张扬的上官鹤,居然还有这么糗的往事。 “我和他都不是老实的主儿,很快就臭味相投,天天在大街小巷乱窜,天启城的纨绔流氓基本上都认识我们,只可惜,五岁那年离开天启时,他去了外祖家,连道别,都没来得及。” 棠溪琰敛了笑,沉默下来,她走后,上官鹤身边,应该再也没有朋友了吧。 西陵玥也跟着敛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很快,上官鹤就要下山了。” “是啊,应该很快了。” 棠溪琰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翠色的瓷瓶,递给西陵玥,笑眯眯地解释道:“这是缓解经行腹痛的药,甜的。” 西陵玥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塞进怀里,眉眼间盛满璀璨的笑意,“谢啦。” “不客气。” 棠溪琰抬起头,看着朗朗星空,轻声道:“师姐,我希望你可以和叶鼎之白头偕老,但……” 她目光落向西陵玥,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真挚地说道:“我更希望,你永远更爱自己。” “师姐,你穿粉色衣服,更好看。” 西陵玥如画的眉眼漾起温柔明亮的笑意,她抬手勾住棠溪琰的肩膀,看着远方的星辰说道:“小师妹,你是翱翔九天的凤,是脚踏万里河山的风,可你却为了萧若风留在了你最讨厌的天启城,萧若风他很好,有他陪在你身边,我很放心,但我还是希望你,不忘初心。” 棠溪琰温软一笑,朝西陵玥举了举手里的酒坛,“那就祝我们金乌永不西沉,繁星永不晦暗。” 永远做自己,做最好的自己。 “好!” 西陵玥举起酒坛碰了上去,清脆的响声回荡于葳蕤生香的院落,这场离别前的相聚,见证者唯有坐在仙人阁屋顶上的李长生。 “都是人生的过客啊。” 他摇头感叹了句,神情也变得落寞下来。 第49章 酿一壶桃花月落,前来赴约 “迎!” “恭迎!” 百里东君和尹落霞并肩走在长长的甬道,站在甬道两边的学堂弟子高声唱和,声声相传,听得人热血沸腾。 棠溪琰三人站在学堂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西陵玥忍不住咂了咂舌,“别说,这师拜得,还挺有仪式感的。” 比起他们的抽签拜师,逼格高了好多啊。 棠溪琰笑了笑,转身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目光掠过叶鼎之剑柄处挂着的剑穗,清盈如玉的杏眸碎光轻漾,她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西陵玥,“这是千金台送来的钱。” 西陵玥眼睛一亮,高兴地接了过去,打开荷包一看,顿时惊了。 好家伙,一叠厚厚的银票,她随意翻了翻,大额银票还真不少,她大约估算了下,起码也得有五十万黄金了吧。 她疑惑地看着棠溪琰,“这似乎比我预想的要多很多啊。” 棠溪琰抿唇浅笑,抬手指了指荷包,笑眯眯地说道:“一千两黄金,五五分成呢。” “乖乖。” 西陵玥震惊地瞪大眼睛,吞了吞唾沫,感叹了句,“真有钱!” 棠溪琰微微挑眉,“那是。” 说着,她目光又看向叶鼎之,叮嘱道:“叶鼎之,师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叶鼎之笑着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三人站在原地,又闲聊了几句,萧若风师兄弟和尹落霞也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萧若风站在棠溪琰身侧,垂眸看向眉眼含笑的小姑娘,担心她在强颜欢笑。 棠溪琰察觉到他的视线,也侧眸看向他,冲他安抚一笑。 百里东君走到叶鼎之面前,面带遗憾,“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离开天启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你举杯痛饮呢。” 叶鼎之黑亮的眼睛蕴着宠溺的笑意,“山高水远,来日方长,再次重逢,定当举杯痛饮。” 百里东君闻言笑了起来,豪爽地应道:“好!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西陵玥扭头看了眼笑得恣意明媚的叶鼎之,心里默默补充了句,重逢之日,便是故人相认之时。 棠溪琰余光瞥见马夫牵来两匹骏马,她微微一笑,提醒道:“马来了。” 西陵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抱拳朗声道:“小师妹,萧若风,愿我们,江湖再见!” 希望再见之时,小师妹已是翱翔九天的凤,携手爱人,春赏百花夏沐风,秋望明月冬观雪,闲看花开花落,静观云卷云舒,永远都是那缕洒脱不羁的清风,拂过万里河山。 棠溪琰莹白生辉的脸上漾起粲然澄净的笑意,抱拳朗声回答,“我们定会江湖再见!” 萧若风眉眼含着温润的笑意,垂眸瞥了眼笑容明媚的少女,唇畔漾起明朗的笑意,他也抱拳朗声道:“江湖再见!” 话音落下,除了百里东君,所有人都眼神微讶地看着眉眼舒朗温润的萧若风,雷梦杀静静凝视片刻,低头无声浅笑起来。 如此也好,老七本就向往江湖。 西陵玥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起来,她又冲其他人抱了抱拳,“各位,有缘再会啦!” 众人纷纷抱拳,“有缘再会!” 话罢,西陵玥和叶鼎之冲所有人微微颔首,同时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棠溪琰静静地站在原地,眉眼蕴着轻柔如山间薄雾的笑意,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风吹起他们的青丝衣角,红衣猎猎,粉裙如霞,迎着温柔明媚的晨曦,踏出这座城,拥抱广阔的江湖。 萧若风目送两人消失后,侧眸看向还未收回视线的棠溪琰,温声道:“阿琰,明日我在雕楼小筑设了宴席,庆祝东君入门,你要一起去吗?” 棠溪琰微愣,偏头看向他,“你们师兄弟的宴席,我去不太好吧?” 雷梦杀双手叉腰,踱步而来,“棠溪琰,你这就见外了啊,我们……” 说着,雷梦杀抬手指了指所有人,“都是自己人,小东八入门,你这个当师嫂的,可得一起来庆祝庆祝喔,毕竟,东八能走到这里,你可出了不少力呢,合情合理,你都要来参加。” 想起那坛还未送出去的秋露白,棠溪琰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 棠溪琰面色古怪地看了百里东君一眼,表情一言难尽地吐槽了句,“李先生取的这个东八,是真的很有灵魂啊。” 雷梦杀哼笑两声,“师父就这样,喜欢开玩笑,他呀,真的特别懒,我们每个师兄弟拜入门的时候,师父都取了名字,雷二剑三柳四黑五轩六风七,到东君这儿,我们本来以为是百里八,或者里八,结果是东八。” 说着,雷梦杀笑眯眯地侧身看向百里东君,微微探身,调侃地喊了句,“东八。” 喊完,还忍不住双手抱胸,高兴地抖了抖身子。 百里东君眼睛微微瞪大,生气地回道:“雷二。” 雷梦杀嘴角笑容渐渐消失,他也微微瞪大眼睛,再次喊道:“东八。” “雷二!” “东八!” “二!” 雷梦杀张嘴正要喊出八,却猛地停住了,默默地撤回了一个八,他有些懵逼地看向笑容满面的萧若风,“我……” 就这么输了? 所有人低头浅笑起来,萧若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脚打算回院子,棠溪琰紧随其后,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萧若风和棠溪琰并肩走在林荫路上,他侧眸看向小姑娘舒朗的眉眼,忍不住笑言,“你在为他们高兴。” 棠溪琰笑了笑,“他们奔赴的是他们向往的生活,我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 萧若风心里被愧疚填满,他轻轻握住棠溪琰的手,“阿琰,对不起。” 棠溪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柔声道:“萧若风,我的心让我选择你,所以我坚定不移地走向了你,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熙熙攘攘的人流间,走来一位儒雅随和的白袍青年,他腰间挂着一壶酒,嘴角含着清雅的笑意,闲庭信步般走在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最终停在三十二教坊前。 男子抬眸看着面前的三十二教坊,目光追忆回溯,仿佛又看到了他们初遇的曾经。 正坐在屏风后抚琴的月落似乎心有所感,她缓缓顿住拨弄琴弦的手,长睫微颤,缓缓起身来到窗边,垂眸看去,就见楼下站着一位陌生的白袍男子,她忽然有些失望。 原来,不是他么…… 她正欲收回目光,男子却蓦然抬首仰望,那双温和清润的星眸闯入眼帘,她猛地怔住,明眸泪光盈盈闪烁,她缓缓伸出手,想要隔空触碰那双午夜梦回的眼,却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这会不会是一场梦,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忽地,月落只觉眼前一花,一抹白色身影就已出现在她身后,她猛地转身看向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她长身玉立的男子,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何人?” “一个已逝之人。” 说着,男子缓缓转身,温和清润的眼含着融融笑意,他取下腰间的酒壶,用内力递到月落面前,缓声道:“随安前来赴约。” 赴约…… 月落垂眸看着漂浮在她身前的酒壶,缓缓伸出手握住,打开酒壶,扑鼻的桃花清香盈满于室,男子温和的嗓音随着微醺的花香轻轻淌过耳畔。 “如果我还活着,就酿一壶桃花月落,前来赴约。” 月落心脏骤停,又急促地狂跳起来,清莹的泪珠滚落眼眶,她哽咽着开口,“你……来了?” 名叫随安的男子含笑点头,“是我。” 咚! 酒壶砸落在地,澄净剔透的酒水飞溅如莲,砸落在她的裙摆上,月落却毫不在意,抬手取下面纱,露出那张容颜绝世的脸,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又哭又笑。 随安轻轻叹了口气,闪身腾挪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抱住她,柔声安慰道:“莫哭,我来赴约了。” 落入熟悉的怀抱,月落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思念都哭出来。 古尘回来了,她的古尘活着回来了…… 第50章 天启只是方寸之地 雕楼小筑,二楼雅间。 “百里东君,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秋露白,恭喜你,成功拜入李先生门下。” 说着,棠溪琰把秋露白放在百里东君面前,笑眯眯地说。 “秋露白?” 百里东君眼睛蓦地亮起,迫不及待地拿起酒坛仰头喝了口,清酒入喉,顿时眉眼舒展,“好酒!” 棠溪琰抿唇一笑,低头倒了杯酒,也慢悠悠地喝了起来,时不时地和众人交谈几句,氛围是相当轻松。 忽地,小二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雷梦杀见了,微微皱眉,“不是说了嘛,没喊你们就别进来。” 小二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门外有位客官,让我问问几位公子。” 雷梦杀一只手搁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桌上,随口道:“问什么,说。” 小二模仿着李先生的语气,懒洋洋地说:“先生没到,应该开席吗?” 说完,他朝外面挥了挥手,另一个小二一手拎着一把椅子快速跑了进来,两人摆好椅子,脚下生风飞快跑了出去。 除了百里东君和棠溪琰,其他人都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窗户,心里默默计算着跳哪个窗才能成功逃跑。 百里东君懵懵地看着神色各异的师兄,又看向眉眼含笑的棠溪琰,正想要开口问什么,萧若风忽然一拳轻轻砸在桌面上,大喝一声,“跑!” 众人立刻起身,打算跃窗而出。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内力覆压而来,所有站起身的人都被定住了,百里东君刚伸出去的手,懵逼地顿在半空中,弱弱地收了回去。 棠溪琰放下酒杯,好奇地打量着被定住的所有人,最终目光落在萧若风身上,只见他剑眉微蹙,手还没完全张开就被定住了。 她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平常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萧若风,此时满脸苦笑。 “哈哈哈……” 李长生朗声笑着走了进来,“一起喝酒,躲什么呢。” 目光落在稳稳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风七笑话的棠溪琰身上,李长生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棠溪你也在啊,那正好,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棠溪琰目光掠过雷梦杀,笑看着李长生,“不醉不归。” 百里东君懵懵地抱了抱拳,“师,师父。” 李长生朝他调皮地挑了挑眉,抬了抬手,“坐。” 顷刻间,所有人坐回原位。 接着,他又招呼跟在身后,背着书箱,作书生打扮的少年郎,“宣儿,你也坐。” 谢宣冲众人抱了抱拳,微微颔首,温声道:“叨扰了。” 话罢,就坐在了雷梦杀旁边。 棠溪琰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郎,萧若风见状,抬手指着谢宣介绍道:“阿琰,这位是北离八公子里的卿相公子,谢宣,来自山前书院。” 接着,萧若风又指着棠溪琰为谢宣介绍道:“谢宣,这位是我未婚妻,棠溪琰。” 棠溪琰笑着抱了抱拳,“卿相公子,幸会。” 谢宣嘴角漾起浅笑,抱拳道:“棠溪姑娘,幸会。” 李长生哈哈大笑两声,高兴地说:“师父好久没有跟你们一块喝酒了,这么大手笔,应该是老七请的客吧。” 听到师父提到自己,萧若风赶紧面向李长生,微笑着轻轻颔首。 “你们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小东八,初入师门,是应当好好庆祝庆祝。” 说着,李长生一拍桌子,“你们说吧,想怎么喝,为师奉陪!”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柳月扭头看向萧若风,犹豫着轻声说了句,“这……” 接着,墨晓黑和雷梦杀同时看向萧若风,柳月和墨晓黑的动作还稍微收敛点,雷梦杀皱着脸,轻轻哼唧着看向萧若风,希望他赶紧说话解围,唯有百里东君挺直脊背,满脸期待。 萧若风接收到众人的视线,加上确实害怕跟师父喝酒,大脑疯狂转动,他轻轻“啊”了声,面含浅笑,“先生。” 李长生看向他,就听他继续说,“今日东君刚刚进入学堂,我看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越说,他越没底气,雷梦杀听了倒是很高兴,在一边疯狂点头。 “唉……”李长生一脸无趣地撇了撇头。 见状,其他人都满意地暗戳戳点头,以为终于可以逃过一劫,孰料,百里东君出声了。 “欸,怎么能算呢。” 说着,他端起酒杯,朝李长生举了举,笑着说:“我们一起敬师父。” 话音刚落,他所有师兄全都用吃人的目光看向他,唯有李长生朗笑起来,“哎嘿嘿,好东八。来,喝酒。” 说着,李长生端起酒杯,跟百里东君遥遥相碰,棠溪琰紧随其后,也跟着端起酒杯,与他遥遥相碰,含笑道:“李先生,干!” “哈哈哈……”李长生看着棠溪琰,笑容更灿烂了,他左右游移酒杯,劝着酒,“喝酒,喝酒。” 棠溪琰爽快地仰头喝下酒,目光掠过蹙眉的萧若风,落向雷梦杀端着酒杯颤抖的手,她不由得生了好奇,怎么怕成这个样子,酒量是有多差啊。 半个时辰后。 棠溪琰目光掠过已经醉倒的柳月和墨晓黑,摇摇欲坠的洛轩,最后落向眼神迷离的萧若风,以及开始说醉话的雷梦杀。 只听他大着舌头道:“老七啊,我跟你说,一个男人在家,最重要就是地位,李心月在我去百花楼的时候,她都会帮我结账。” 说完,雷梦杀也倒在椅背上睡过去了。 百花楼……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棠溪琰心中好奇更甚了,听上去似乎挺好玩的,要不,找个时间去玩玩? 萧若风手里拿着酒杯,反应慢半拍地点头,“嗯,好。” 侧眸瞥了眼醉倒过去的雷梦杀,萧若风深吸口气,看着百里东君道:“东君啊,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叫李先生了吧。” 说完,他憨憨地笑了声,也趴在桌子上醉倒了。 棠溪琰:“……” 虽然他醉倒的样子很乖,但他的酒量是真不好啊。 李长生手里拎着酒,兴致高昂,“哈哈哈,百年不忘人间梦啊,千杯不醉得长生啊。” 说完,他仰头喝了口酒,“当年诗仙可是为了我写下这首诗的,各位……” 然而,他一转身,发现趴了一桌子的人,他轻轻“啧”了声,“怎么都醉了呢,真没劲。” 接着,他目光落向还清醒着的棠溪琰和百里东君,又高兴了起来,“来来来,东八,棠溪,咱们仨继续喝。” 棠溪琰看了眼自顾自吃果子看书的谢宣,笑眯眯地举起酒坛,“干!” 三人又喝了半个时辰的酒,李长生从谢宣那里借来酒经,递给百里东君后,又扭头笑着望向棠溪琰,“棠溪,虽然老七现在还不能完全放下这里的一切,但有机会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棠溪琰微微一愣,就听李长生接着说道:“天启城虽然卧虎藏龙,但毕竟只是方寸之地,唯有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才不会磨灭你们的锐气。” 李长生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棠溪琰猛地反应过来,是啊,在这里待久了,顾忌太多,做事都束手束脚的,时间久了,也就没有冲劲了。 她笑着冲李长生抱了抱拳,诚恳地说道:“多谢李先生提点。” 李长生欣慰地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杯酒,“酒喝完了,该打一架了。” 话罢,他猛地一拍桌子,棠溪琰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棠溪琰抬头望去,就见屋顶已经被李长生撞出好大个洞。 她和百里东君、谢宣对视一眼,三人也紧跟着飞身跃上屋顶,只见天启城城门之处,黑云沉沉,电闪雷鸣,强烈的剑气席卷而来,一道紫色身影自云层中落在屋顶,来人撑着一把雨伞,伞面是紫色的,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龙,身后还跟着四个分别手持长笛、琵琶、二胡、玉箫的紫衣人。 李长生指了指对面的雨生魔,微微偏头对棠溪琰三人吐槽,“你们瞧瞧,你们瞧瞧,比轩六还要做作的人,终于登场了。闹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似的。” 百里东君好奇地问:“可是师父,他是谁啊?” 李长生看着对面一甩袖袍,单手负于身后的雨生魔,“他是剑仙雨生魔啊。” “李长生,好久不见。” 忽然,雨生魔开口说话了,百里东君立马惊讶了,“他他,他是男的?” 可明明他面容秀雅,看着像个女子啊。 李长生点点头,“他是男的。” 随即开始跟百里东君解释起来,他为什么男儿身,可面容却像女子,又问雨生魔,“雨生魔,你从南诀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雨生魔言简意赅,“找人。” 百里东君微微皱眉,声音极轻地说了句,“莫不是来找叶鼎之的?” 蓦地,雨生魔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棠溪琰心生不妙,立刻补充了句,“叶鼎之已经离开天启了。” “我不信。” 话落,雨生魔一掌拍向棠溪琰方向,一股阴冷的寒气席卷而来,棠溪琰瞳孔微缩,右手连忙并做剑指,化清风为剑,截下了那道阴寒的掌气。 雨生魔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棠溪琰,他目光又落在李长生身上,继续追问,“他在哪里?” 李长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真走了。” 雨生魔表情彻底冷了下来,她纵身一跃,雨伞向前一指,空中乌云汇聚,化为一条紫色的魔龙,蜿蜒游走,仰天长啸,冲向李长生。 “借剑!” 李长生大喝一声,百里东君的不染尘“唰”地一下出鞘,飞到李长生手中,长剑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万千剑气顿时化作佛钟,将李长生罩在其中,魔龙庞大的身躯死死缠绕着佛钟,缓缓收紧,可佛钟除了发出轻微的脆响,悍然不动。 百里东君呆呆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 李长生朗声笑道,“这就是剑仙的对决啊,不是一招一剑,而是绝人间之华彩,引天地之共鸣。” 棠溪琰若有所思,绝人间之华彩,引天地之共鸣,这似乎与她的万剑归宗很像啊…… 第51章 忽然为他感到难过 就在棠溪琰思索期间,一道红色身影蓦地落在她的身边,扭头看去,目光落在他的恶鬼面具上,不解地问:“你长得很丑么?” 姬若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侧头看向棠溪琰,没好气地反驳:“庸俗!我这叫神秘感!” 棠溪琰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装也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姬若风:“……” 谢宣唇角漾起清浅的笑意,微微垂首一笑。 百里东君瞅了眼被噎住的姬若风,佩服地看向棠溪琰,“你的嘴可真厉害呀。” 棠溪琰微微一笑,“嘴更厉害的,还没下山呢。” 余光瞥见姬若风聚精会神地执笔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她好奇地问:“你在干嘛?” 姬若风动作不停,“此乃绝世对决,自然是要记录下来。” 棠溪琰微微扬眉,“还挺敬业。” 话音刚落,雨生魔玄风剑横扫,一道强劲的剑气打向李长生,李长生纵身一跃,“砰”一声巨响,剑气所过之处,摧枯拉朽,砖瓦齐飞,屋顶直接被削平了。 两人同时纵身一跃,长剑横扫,两道凛冽强劲的剑气狭路相逢,轰然炸开,滚滚骇浪四散开来,雨生魔被剑气打落在地,李长生身姿卓然地落回屋顶。 看着消失不见的雨生魔,百里东君疑惑地问:“这就打完了?” 姬若风翻了一页纸,准备继续画,嘴里还不忘回答,“没那么快。” 轰隆! 黑沉沉的云雾间惊雷炸响,雨生魔的身影化作虹光凌空而立,瞳泛异色,她长剑轻轻一划,清脆的凤鸣响彻天地,身携烈焰灼目的凤凰振翅飞舞,只听雨生魔沉声道:“剑落。” “天震!” 李长生剑指一点,不染尘化作数十柄,凛冽的剑锋挟着煌煌神雷,悍然迎上凤凰,雷声震震,仿若有万千重鼓捶响,李长生手势一变,万剑齐发,天落惊雷轰然炸响,一阵强光闪过…… 乌云退散,雪花纷扬。 所有人都被刺得睁不开眼,等眼睛缓缓睁开看去时,打斗的两人早已消失不见,百里东君懵懵地问:“他们人呢?该不会是让雷给劈没了吧?” 棠溪琰被他的话逗笑了,杏眸中刚蕴起星星点点的笑意,耳边忽地飘来一句话,“棠溪姑娘,谢谢你。” 她微怔,女子温和的嗓音盛满感激,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循声望去,就见蒙蒙雪雾间,凌乱的长街之上,两道白色的身影并肩而立,男子儒雅随和,女子风姿雅悦,两人同时朝她抱了抱拳,遥遥相笑,转身离开了天启城。 她突然福至心灵,是古尘来赴约了,看样子,月落和他一起离开天启,是准备隐居江湖了。 百里东君见棠溪琰一直发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漫天寒酥,雪雾朦胧,是两道被风雪模糊的白色背影,其中一道,看上去颇为眼熟,他心脏轻轻一滞,忍不住出声问:“棠溪琰,你在看什么?” 棠溪琰抬手接住一片霜雪,温热的掌心触之即化,她嘴角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轻声细语,“下雪了,真好。” 古尘和月落重逢,她和上官鹤,重逢的日子,也不远了。 念头闪过,她嘴角笑意加深,转身就从屋顶的破洞跳了进去,随手拎起一壶没喝完的酒,微微仰头喝了起来。 百里东君困惑地挠了挠头,也跟着跳了进来,后面跟着谢宣,两人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谢宣拿起书卷就开始看,百里东君认真地研读着酒经。 棠溪琰看了眼趴在桌子上酣睡的众人,又抬头看了眼屋顶飘着霜雪的窟窿,忍不住抬手轻轻推了推萧若风,“醒醒,快醒醒!” 然而,萧若风只是脑袋微微动了动,依旧沉沉睡着。 棠溪琰:“……” 她双手抱胸,看着萧若风的背影蹙眉沉思片刻,上前一步,抓起萧若风的两只手,弯下腰,直接把他扛在肩上,就打算回学堂。 百里东君和谢宣震惊地看向她,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这么娇小的人,是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扛起来的? 棠溪琰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就被雕楼小筑的掌柜和小二拦下来了,一脸丧气的掌柜手里拿着一叠账单,颤颤巍巍地伸到棠溪琰面前,“小郡主,这是账单。” 棠溪琰也知道,李先生打坏屋顶,要赔钱,她理所当然地探头看向账单,圆溜溜的杏眸瞬间瞪得更圆了,“这么多?!” 就连雨生魔削掉的屋顶,都由学堂赔。 掌柜的目光颇为明显地瞟了眼被她扛着的萧若风,棠溪琰恍然大悟,所以李先生打坏的东西,是找萧若风赔钱么…… 无奈,她只好含泪把刚赚来的钱拿出来赔偿,掌柜的收到钱,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多谢郡主,郡主您慢走,下次记得还来啊。” 棠溪琰随意地点点头,抬脚就走了。 百里东君看着棠溪琰离开的背影,懵懵地说道:“明天,小师兄会再次名扬天启吧……” 棠溪琰扛着萧若风,迎着路人吃惊的目光,来到马车前,正在闲聊的花醉和霜寒见状,瞠目结舌。 “小小小郡主,殿下他……” 这样被扛着真的好么? 花醉目光四处游移,看向一脸震惊的众行人,想要捂脸,希望殿下明天可以坚强。 棠溪琰顿足望向两人,不解地微微蹙眉,“他喝醉了,快摆矮凳。” 扛着他,她没办法跳上马车。 霜寒恍恍惚惚地摆好矮凳,等棠溪琰进去坐好后,才坐到花醉旁边,赶车回学堂。 天光渐渐散尽,暮色笼住精致典雅的院落,昏黄的灯光下,少女坐在窗前,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葳蕤灿然的海棠花。 身后躺在床上的萧若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罗帐,脑中疑惑一闪而过。 他不是在雕楼小筑喝酒吗? 他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起身,抬眸就瞥见棠溪琰正坐在窗前,蓦然回首,与他视线相对。 少女莹白细腻的小脸扬起灿然笑意,只听她高兴地道:“你醒啦!” 她又偏头看向外面,扯着嗓子喊了句,“花醉,醒酒汤。” “来了。” 没一会儿,花醉就端着醒酒汤来到萧若风面前,递向他,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萧若风眉宇间漾起温润的笑意,抬手接过醒酒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忽地,他喝汤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花醉问:“对了,师兄他们可安全送回家了?” 花醉面色古怪地看着萧若风,点了点头,“回殿下,都送回去了。” 萧若风见他神情有异,问:“怎么了?”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喝汤,很快汤碗就见了底。 花醉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告诉自家殿下,他伸手接过汤碗,“殿下,是小郡主送您回来的。” “属下告退。”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了。 棠溪琰见房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了,她起身来到床前,轻轻坐在边沿,伸出手戳了戳萧若风的手臂,“风风,李先生打架打坏了雕楼小筑,我赔了好多钱才把你带回来。” 说完,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萧若风。 萧若风看着暗戳戳要钱的小姑娘,也来不及深思不对劲的地方,他抬手握住棠溪琰的手,正要说话,就见小姑娘蛾眉微蹙,反手握住他的手,不解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萧若风微微一笑,“旧时染过很重的风寒,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棠溪琰心尖微颤,“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么?” 不然,身为皇子,天家血脉,也不至于连场风寒都治不好。 “是啊。” 萧若风点点头,娓娓道来,“我记得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现在想想,都觉得真冷啊!我那时候年纪小,身体又不好,挨不过那么冷的冬天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母妃的陪嫁丫鬟,用命请来了太医,太医来了看我这样,就知道我家不受宠,就不想治了,那时候我记得,我哥哥就那样跪在雪地里,给那个太医磕头,求他救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你就全心全意辅佐他,助他登基为帝么…… 棠溪琰心脏仿若被重锤狠狠敲下,闷闷地泛着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有个好兄长。” 只是,你的兄长,终究还是开始不信任你了。 她忽然为他感到难过,那个爱弟弟的兄长,已经迷失在权利的旋涡,再也回不来了。 第52章 华灯映雪 落雪无痕,繁华未尽。 棠溪琰独自一人漫步在朱雀大街上,华灯映雪,行人如织,耳畔是他们的欢声笑语,眼中是北离的太平盛世,脑海里蓦地涌现临走前的那段对话。 她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萧若风,你父皇变了,就不怕你兄长也会变?” 萧若风长睫微颤,却还是笑着说:“我相信哥哥。” 棠溪琰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眼帘微掀,眉眼清淡地看着双鱼华灯上覆盖的皑皑白雪,在灯火的辉映下,莹莹生光,端的是美丽动人。 她抬脚走进听风细雨茶楼,坐在原来的雅间,看着面前熟悉的小二,清淡的嗓音缓缓淌过耳畔,“景玉王府可有我们的人?” “自然是有的。” 说着,小二咧开嘴,傲然一笑,“网罗天下,可不是我们罗网吹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们插不进去的钉子,无非是时间长短罢了。” 棠溪琰满意地勾唇一笑,她抬眸看着小二,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并不惊艳,但看上去就是觉得很舒服,“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笑,“我叫云霁,夜雪初霁的霁。” “好名字。” 棠溪琰目露赞赏,“以后,就由你负责将景玉王府的消息传递给我。” 云霁恭声应道:“是,大人。” 棠溪琰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再次落向那盏双鱼灯,华灯映雪确实很美,但稍微添一把火,就会化为乌有,还是提前布局,防范的好。 念头落下,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案牍上,缓缓起身道:“这封信,送去天竺门给上官鹤。” 说完,抬脚就走了。 夜半,万籁俱寂,唯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萧若风静静坐在窗前,目光怔忡地看着蒙蒙雪雾。 刚刚花醉抓了一个探子,与他接头的,是哥哥府上的人……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阿琰离开前最后一句话,“你那哥哥,真的还有那么好吗?” 他垂眸自嘲一笑,他知道,哥哥已经不信任他了。 早在带阿琰去见兄长时,就知道了。 他忽然有些迷茫,哥哥怎么就变了呢…… 暖阳初露,棠棣藏雪,棠溪琰手捧精致的金丝楠木锦盒,手指灵巧的在上面拨弄了几下,“咔嚓”一声,锦盒弹开,刹那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升高了。 她眸光微动,从锦盒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塞进宽大的衣袖里,抬脚就朝萧若风的院子去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落里嘹亮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老七,听说你昨天是被棠溪琰扛上马车的,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哈哈哈哈,整个天启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风华公子,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名扬天启,哈哈哈哈哈……” 萧若风闻言,身子顿时僵住,昨日花醉告诉他,是阿琰送他回来的,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雷二一大早就跑过来嘲笑他了。 雷梦杀看了眼萧若风不太自然的面色,忍不住咂了咂舌,“你说棠溪琰个子长得小小的,居然能把你扛下楼,嘶,别说,还挺彪悍的。” 萧若风尴尬地笑了笑,抬眸就看到棠溪琰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背对着她的雷梦杀毫无察觉,还在继续吐槽,“之前百里东君说他有心上人,但不知道名字,你知道棠溪琰怎么说的他吗?” 萧若风正要张嘴喊阿琰,以此来提醒雷梦杀赶紧闭嘴,孰料,棠溪琰看出了他的意图,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红唇无声地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别说话。 见状,萧若风乖乖闭嘴,端起茶杯喝茶。 萧若风动了动嘴巴,却没回答他,他也不在意,乐呵呵地接着说:“她说她要是百里东君,就把那姑娘抢回家当媳妇儿。” “咳咳……”萧若风差点没被呛到,他赶紧放下茶杯,打算一时半会儿都不喝茶了。 “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彪悍?我跟你讲啊老七,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一条非常实用的建议,保证你们俩婚后生活蜜里调油。” 萧若风一听,心下微微一动,就听雷梦杀煞有其事地说了句,“一定要能屈能伸,犯错了不可怕,千万别犯原则性错误,被抓住了,一定要麻溜地道歉哄娘子……” 萧若风闻言,若有所思起来。 要会哄娘子么…… 棠溪琰脸直接黑了,她一个闪身上前,一脚把雷梦杀踹飞,没好气地吼道:“你在瞎教些什么!” 这些话若是被萧若风学会了,那不就学坏了嘛,还犯错不可怕…… 她一个眼风扫向若有所思的萧若风,杏眸微眯,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他,萧若风顿时慌了。 雷梦杀人已飞到半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耳畔就传来萧若风慌张的声音,“阿,阿琰,我,我没跟他学……” 棠溪琰什么时候来的? 念头刚刚闪过,身子就猛地下坠,雷梦杀下意识的惨叫出声。 “啊!!!!” “砰!” 人影砸落在地,粉尘飞扬,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就见他坐的椅子已经四分五裂了,他的屁股也在隐隐作痛…… 棠溪琰听了萧若风的话,脸色好了些,但还是伸出手指指着雷梦杀,笑容“温和”地看着他劝诫道:“看到没,敢学一下试试?” 敢犯错,踹你喔…… 看着生气的小姑娘,萧若风扯起嘴角笑了笑,忙不迭地回答,“不敢不敢。” 被现场当做反面教材的雷梦杀:“……” 棠溪琰目光瞥了眼趴在地上,捂着屁股,满脸无语的雷梦杀,朝萧若风递了个“算你识相”的小眼神,她伸手握住萧若风冰凉的大手,把他往房间里拉。 进了房间,她关上门,看着萧若风说了句,“把衣服脱了,留下里衣,在床上躺好。” 话音还未落,萧若风的脸瞬间爆红,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脱……脱衣服?” 还要在床上躺着…… 他忍不住想,阿琰她要干嘛。 第53章 心月嫂嫂,你是来给钱的吗? 看着他爆红的脸色,棠溪琰忽然反应过来,赶紧说明来意,“我帮你治疗寒疾,要针灸。” 闻言,萧若风心里松了口气,他虽然很想快点和她结秦晋之好,但也不愿意让她婚前失贞,那是对她的不尊重。 脸上热意微退,却依旧面覆粉霞,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阿琰,你先转过去。” 棠溪琰微愣,少年清隽秀雅的脸晕染着浅浅绯色,早已不复平时的从容淡定,她微微浅笑,乖巧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叮嘱道:“躺好后叫我喔。” 萧若风轻轻“嗯”了声,开始慢腾腾地动手脱去外衣,一身单衣地躺在床上,他微微侧眸看着少女纤细婀娜的背影,脸上热意又开始飙升,他强压下羞涩,轻轻开口,“阿琰,可以了。” 棠溪琰转过身,提步来到床前,轻轻坐在边沿,从衣袖里取出小布包,打开的瞬间,萧若风敏锐的感知到房间的温度上升了好几个度。 下一秒,他就见棠溪琰手中拿起一枚针,不是寻常想象中的金针银针,而是玉石磨成的针,难道是暖玉?好像不对,似乎是特殊的玉石。 棠溪琰注意到他惊叹的眼神,手稳稳地将银针扎入他的大穴,缓声解释道:“这是我十岁那年,师父特意去十万大山为我寻的焱玉,这玉严格说起来也是暖玉,只不过所处环境特殊,已经变异了。” 话音落下,萧若风身体的几处大穴已经都被扎上了玉针,棠溪琰手心运转回春诀,屈指轻轻弹了下百会穴的玉针,“嗡”的一声轻鸣,百会穴的玉针微微震颤起来,弹指间,所有玉针都颇有韵律地轻颤起来。 萧若风感觉一股暖流顺着震颤的玉针缓缓流淌,流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有些暖融融的,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这么舒服。 在外面的雷梦杀从地上爬起来后,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屁股不痛了,他转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正好奇他们俩在屋里干嘛,耳畔就钻进一道舒适的叹息声。 他脑袋上不由得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两人到底在干嘛呀,这声音,怪让人浮想联翩的。 半个时辰后,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棠溪琰率先走了出来,只见少女清雅脱俗的小脸上映着淡淡的朝霞,鬓角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跟在后面的萧若风同样面颊微红,眉宇间还蕴着舒适愉悦的笑意。 他目光不由得诡异起来,来回打量了两人好几眼,才忍不住试探地问:“你们这是……” 萧若风抿唇浅笑,解释道:“阿琰在替我治疗寒疾。” 此话一出,雷梦杀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他侧眸望向棠溪琰,关切地问:“能治好吗?” 棠溪琰笑着点点头,“自然可以。”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棠溪琰每天都在替萧若风针灸,制药,同时抽空为他准备生辰礼物。 棠溪琰一一取下萧若风身上的玉针,清盈如玉的杏眸漾起澄澄笑意,看着萧若风说:“针灸疗程已结束,接下来的时间,你再吃一年的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萧若风缓缓坐起身,拿起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盛满柔柔涟漪,“阿琰,谢谢你。” 棠溪琰粲然笑道:“谢什么,你可是我的人。” 萧若风缓缓凑近少女,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唇畔漾起温柔缱绻的笑意,柔声道:“我也给你盖了章,你也只能属于我。” 棠溪琰眉宇间蕴起似水的柔情,明亮澄净的杏眸轻轻注入一汪融融春水,细腻莹白的小脸上漾起温软的笑意,笑得又甜又软,“我也认。” 昨夜雨疏风骤,棠棣零落,仿若满地金缕。 棠溪琰看着雕刻完美的玉佩,得意地扬了扬眉,小声嘀咕了句,“我这双手怎么就这么巧呢。” 说完,她又铺纸研墨,认真又郑重的在上面写下两行字,仔细地裁成字条,和玉佩一起塞入香囊,小心地收好。 她轻轻吁了口气,终于忙完了,无事一身轻,是时候去百花楼玩了。 棠溪琰迈着欢快的步伐,眉眼含笑地跑去百花楼,孰料,她刚靠近,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就拦住了她。 “这里可不是小姑娘可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小姑娘不能来……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转身就走,随便找了家制衣铺,买了一套男子锦袍,借店家的雅间换上男装,金冠束发,清雅脱俗的少女瞬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她抬脚出了制衣铺,再次朝百花楼而去。 今天,这百花楼,她去定了! 刚到门口,她就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她眼睛一亮,闪身来到三人面前,高兴地问:“你们也要进去玩吗?” 说着,她目光又移向司空长风,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含笑点头,“好久不见。” 雷梦杀看着女扮男装的棠溪琰,猛地瞪大眼睛,四处张望起来,也没看到老七的身影,目光落向棠溪琰,吃惊地问:“你一个人来的?” “嗯。”棠溪琰点点头,“怎么了嘛?” 雷梦杀眼珠子微转,对上少女懵懂天真的杏眸,他咧嘴一笑,“这么好玩的地方,你应该带上老七啊。” “青王又开始搞事了,他最近可忙了,下次再带他来玩吧。” 说着,棠溪琰笑了笑,“既然好玩,那我们快进去吧。” “好嘞。” 雷梦杀愉悦地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三人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看着个子最矮的那个蓝袍少年,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人家避之不及的地方,她是想尽办法都要来。 几人一进去,浓郁的脂粉香扑鼻而来,舞台上还有位身着红色精美纱裙、面容姣好、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莹白如玉的腰肢在烛火的映照下,宛如美玉润泽生光。 棠溪琰都惊呆了,大师兄不是说这里是听曲的地方吗?可这地方明明就是青楼啊。 与此同时,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也是满脸通红,扭扭捏捏地跟在后面。 司空长风结结巴巴地问:“这,这里是青楼?” “非也非也,这里是百花楼。” 雷梦杀双手负于身后,神色自然极了,他微微侧身看向三人,“不一样的。” 百里东君问:“哪儿不一样?” “因为有她。” 雷梦杀目光落向二楼高台,重重帐幔后,是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所以不一样。” 然后开始娓娓说起他和顾剑门第一次来百花楼的往事,说完,还微微凑近目瞪口呆的棠溪琰,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棠溪,这个地方是不是很好玩?” 棠溪琰俏脸微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雷梦杀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忽地,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自二楼高台传来,“雷公子许久没来听曲儿了。” 雷梦杀笑望着高台的女子,“没有顾公子没来的时间久。” 说完,还闷笑一声。 “没有多久是多久啊?” 另一道清脆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雷梦杀犹未察觉,下意识接话道:“嗨,那其实也没有太久,哈哈哈……” 笑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的他麻溜的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这操作,看得棠溪琰三人一愣一愣的。 三人对视一眼,百里东君轻声说道:“好像有杀气。” 棠溪琰和司空长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三人默契地分开,留出中间的道路,就见,李心月手握长剑,正沉着脸,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 当她看到百里东君时,眉头微挑,至于另外两个少年,一个不认识,另一个被百里东君挡住了,她没看到。 百里东君冲李心月抱了抱拳,“嫂,嫂嫂。” 李心月看着他,抬脚走向雷梦杀,嘴里还不忘说:“小小年纪不学好。” 百里东君震惊地瞪大眼睛,语气颇为委屈,“我,我是无辜的。” 李心月没有理会,径直上前揪住雷梦杀的耳朵,雷梦杀笑眯眯地喊了句,“夫人。” 棠溪琰从百里东君身后探出头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了句,“心月嫂嫂,你是来帮雷梦杀给钱的吗?” 第54章 如果,我不呢? 李心月微愣,扭头看向女扮男装的棠溪琰,瞬间更生气了,揪住雷梦杀耳朵的手狠狠一拧,“好哇,你居然还把小郡主也诓骗来了!” 雷梦杀原本要狡辩的话瞬间咽回了嘴里,大声喊冤,“夫人,冤枉啊,是棠溪自己来的,我们在门口碰上的,不信你问棠溪。” 说完,还眼巴巴地看着棠溪琰,希望她可以帮忙作证。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乖乖地看着李心月,点头承认道:“嗯,我自己来的。” 李心月看了眼棠溪琰懵懂天真的大眼睛,一个字都不信,她松开手,长剑快速挥舞,一剑鞘拍在雷梦杀的大腿上,雷梦杀顺势又跪了下去,李心月抬手揪住他的衣领,拖着就往外走,在经过百里东君时,李心月善意地提醒道:“小师弟,趁年轻好好享受吧,好时光,可不多了。” 雷梦杀伸出求救的爪子抓住百里东君的衣角,连声呼唤,“师弟师弟师弟。” 然而,百里东君没有理会,李心月直接拖着他离开,一路上,雷梦杀都在喊“娘子娘子,我错了”。 棠溪琰想着这里是青楼,不好久留,也跟在雷梦杀后面离开了,孰料,她刚出门,就见浊清正站在不远处等她,她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不祥的预感,难道此次进宫会发生不好的事?! 浊清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微微一笑,“小郡主,请吧。” 棠溪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微抬手臂,示意他看,微笑着缓声道:“臣女这般仪容不整,着实不适合去见陛下,不如,我先回学堂换身衣服?” 浊清缓声道:“陛下急召,还请郡主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连学堂都不让回,狗皇帝是怕她回去搬救兵吗? 她心里猛地一沉,再次出声,“我的衣服在不远处的制衣铺里,可否容我过去换回衣服,梳妆打扮一番?” 浊清微微颔首,他倒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招。 棠溪琰抿唇微微一笑,回到制衣铺,换回自己的衣服,犹豫片刻,还是在窗边用内力刻下一朵梨花,再在梨花上划下一个叉,这才走出制衣铺,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后,棠溪琰紧抿着红唇,只希望,运气能好点,门下弟子能发现她留下的求救信号。 走在长长的甬道里,棠溪琰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隐约间带着杀气,她心下不由得一惊,狗皇帝为何会对她动杀心? 思绪百转千回间,她已经进了平清殿,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同时跪地行大礼,“臣女拜见陛下。” 太安帝坐在案牍后,目光落在奏折上,并未叫起,只是淡淡地道:“双峰非天赋异禀者不可入,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安阳那惊世一剑,颇有李先生风范。” 棠溪琰心下略微沉吟,飞快应答,“陛下过誉了,李先生谪仙之姿,岂是我等凡俗之人可比的。” 太安帝意味不明地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奏折,压迫十足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天赋有些过于好了?” 棠溪琰豁然抬头看向太安帝,皱眉问:“敢问陛下何意?” 太安帝俯视着她的眼睛,“江湖世家林立,朝堂权贵盘踞,如今的北离,最大的敌人不是外患,而是你们这些内忧。” 一个家族,兴旺三代已是极为可怕,可定北侯府,却是延绵百年未曾衰落,到了这一代,虽只有一个女儿,却天赋异禀,拜入双峰,有她在,定北侯府至少还要兴旺百年。 棠溪琰闻言,心里只觉得荒谬至极,外敌还未肃清,就开始残害忠良,这就是他所谓的整顿朝堂? 她强压下怒气,缓声问:“陛下想如何?” 难道也要制造假证,污蔑定北侯府谋反吗? 太安帝朝浊清使了个眼色,浊清微微颔首,没多久,就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棠溪琰细细分辨其中的药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这是毁人根基的药。 太安帝看着她大变的面色,冷酷无情地命令道:“喝了它。” 棠溪琰眉眼冷淡的对上太安帝的视线,淡淡地反问:“如果,我不呢?” 太安帝不怒自威,“抗旨不遵,杀!” 棠溪琰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她算是看出来了,狗皇帝的目标不是定北侯府,而是她这个定北侯府的未来,只需要废了她,定北侯府若是后继无人的话,势必会衰落下去,若是再使点手段打压一二,就此沉寂也不是不可能。 她下巴微抬,眉眼傲然,“既如此,那便,战!” 话落,她运转内力,右手微抬,星辰缓缓流转,汇聚出一条神秘的星河,碎光闪烁,浩瀚无垠,她手腕翻转,朝浊清拍出一掌,刹那间,星辰斗转,银河逆流落九天。 浊清见状,殷红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同样抬手拍出一掌,裹挟着凛冽罡风的劲气悍然迎向银河,凝滞在半空对峙。 他勾起的唇缓缓落下,神情微讶地看向她,“双峰功法,果真不凡,不过,所有境界在我之下的人,六掌之内,皆可杀!” 说到最后,他红唇再次勾起,手腕一振,加大内力输出,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星河。 棠溪琰见状,左手并做剑指,朝前一点,一颗星辰化为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猛然袭至浊清面前,浊清左手再次拍出一掌,强大的内力猛地炸开,烛台翻滚,桌椅碎裂,浊清被震退数步,棠溪琰被他的掌风拍飞,破门而出,砸落在殿外的广场上。 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般,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站了起来,蹙眉看着闪身而出的浊清,眉眼沉凝,他是目前为止,她遇到的最强的人。 浊清淡淡地劝道:“小郡主,你不是奴才的对手,还是束手就擒吧。” 棠溪琰冷声道:“比起做任人宰割的鱼肉,我宁愿鱼死网破!” 话音未落,少女纵身一跃,凝滞半空,右手并做剑指,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顿时,云停风止,落叶、飞花、清风、白云皆化作剑意,婉若游龙绕着她上下飞舞,剑鸣铮铮,长虹贯日。 这浩大的威势立刻惊动了整个天启城的人,所有人都驻足站在街上,议论纷纷—— “这是谁呀?竟敢在皇宫动手。” “这一剑,可不简单呐。” “就是可惜了,一代天骄要折在皇宫了。” “……” 正在书房处理事情的萧若风听到熟悉的剑鸣,手握长剑翻窗而出,抬头望向空中,就见万剑齐飞,一抹熟悉的黄色倩影若隐若现,他心脏猛地一滞,父皇竟然对阿琰动手了! “花醉,去找师父,我先去皇宫!” 说完,他足尖轻点,身姿翩然踏风而去,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棠溪琰。 棠溪琰眉眼冷淡地看着站在下方的浊清,朗声轻喝,“万剑归宗!” 第55章 让先生看笑话了 话落,浩浩荡荡的剑意嘶吼着冲向浊清,浊清纵身一跃,连续拍出四掌,四道强劲的掌风悍然迎上声势浩大的剑招,“砰”一声巨响,猛烈的气浪覆压散开,席卷整个皇城,坐在大殿里的太安帝抬眸瞥了眼抖落灰尘的屋宇,面色愈发阴沉。 气浪之后,是飞速向她袭来、劲气所化的无形之针,棠溪琰瞳孔猛的一缩,抬手蕴起星辰,快速拍出一掌,挡去大部分暗针,同时左手并做剑指,在脚下化出一缕清风剑意,借力腾空跃起,闪躲剩下的暗针,孰料,刚躲完暗针,一道掌风猝不及防的迎面袭来,她只来得及闪身避开要害位置,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掌。 “砰!” 她直直坠落,把屋顶都砸出了个巨大的窟窿,五脏六腑震荡,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喷出一口鲜血,痛苦地皱起蛾眉。 左肩剧痛席卷全身,一道阴寒的内力在她体内四处游走乱窜,企图破坏她的经脉,撕裂般的剧痛直击灵魂,痛得她脸白如纸,冷汗直流。 “哒哒哒……” 脚步声不轻不重,却重重地踩在她的心尖,宛如死神敲门,她强忍着剧痛爬了起来,纯澈澄净的杏眸燃起熊熊烈火,她想要彻底疯一把! 她足尖轻点,再次凌空而立,浊清驻足,抬头看向她,就像在看秋后的蚂蚱,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棠溪琰杏眸微闭,双手画圆,并做剑指,一手指天,空中惊雷炸响,银光闪烁,一手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万物化万剑悬于身后。 轰隆! 空中万古神雷震响,黑云沉沉凝聚压在皇城上方,闪电滋滋嗡鸣,化作匹缎连接她的剑指,她调动全身的内力,缓缓引雷,渡到身后万剑上,刹那间,凛冽的剑锋电闪雷鸣,锋锐无匹。 体内那道乱窜的劲气没了内力的阻挡,游走得更加欢快了,横冲直撞地想要破坏她的经脉,她痛苦地皱紧眉头,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 这一剑,是她那日观摩李先生与雨生魔一战所得的灵感,她为它取名…… 浊清见此,忍不住大喝一声,“郡主,你疯了!” 如此操作,不死,也得经脉寸断,彻底沦为废人! 棠溪琰杏眸猛地睁开,冷声喝道:“寂灭,落!”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剑意裹挟雷电如流星坠落,撕破长空蜂涌划向浊清,煌煌神雷天威破九霄,强大的威压镇得浊清都心惊胆战,他双手化作残影,拍出数掌,企图截下这道已有神游之威的剑招。 砰砰砰! 强大的剑招摧枯拉朽,悍然摧毁掌风,狠狠打在浊清身上,倒飞砸落在地,一部分剑意悍然撞上地面,炸出巨大的坑,飞沙走石,沙砾齐飞,烟尘飞扬,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浊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情不自觉地带上骇然。 不怪陛下忌惮她,若是等她彻底成长起来,超越李长生也不是不可能。 棠溪琰砸落在地,呕出一大口鲜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随便来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她。 她还是不够强! 烟雾散去,另一道年轻的紫色身影缓缓朝她走来,阴柔的面孔泛着阴狠的笑意,这人她见过,是常常跟在浊清身边的瑾宣。 她忍不住苦笑,没想到,狗皇帝准备得这么周密,派出一个浊清还不够,还有瑾宣收尾。 瑾宣拔出长剑,皮笑肉不笑地说:“郡主,奴才送你上路。” 话落,他长剑一划,凛冽的剑气腾腾奔向她,她咬牙,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蕴起星河,用力拍出这一掌,散去这一剑。 “噗……” 她猛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另一道剑气打向瑾宣挥来的剑气,只是提前被星河散去,这道剑气势如破竹地打向瑾宣,猝不及防下,瑾宣被打飞出去,撞在墙上砸落在地。 萧若风刚刚赶到,就见瑾宣长剑一划,剑气直指棠溪琰首级,他心神俱颤,毫不留情地挥出一剑反击,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小姑娘强撑着又挥出一掌,血雾喷洒在阳光下,刺目的红落在她的衣襟上、地上,也染红了他的眼。 棠溪琰艰难地抬头,就见萧若风手持扶桑,神色惊惶地朝她跑来,她张嘴想要说话,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呕出,大脑都开始眩晕起来。 恍惚间,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是他焦急的声音。 “阿琰,阿琰,你别吓我。” 萧若风看着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衣襟上晕染着大片鲜血的棠溪琰,心痛得难以呼吸,他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又不敢,他害怕,害怕她轻轻一碰就碎了。 不行,他要快点赶回学堂,找人救她! 棠溪琰看到熟悉的人来了,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萧若风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他着急地抱起她,足尖轻点,就想要离开,却被瑾宣拦下了,他冷冷地看着瑾宣,吐出一个字,“滚!” 瑾宣丝毫不惧,“殿下,你可以走,郡主不可以!” 萧若风眉眼“刷”一下冷了下来,他现在双手抱着棠溪琰,打架并不方便,若是放下她,谁知道暗地里还有谁来杀她,但,他今天必须带走她! 如此想着,他轻轻放下棠溪琰,取下披风,用力撕成两半,绑成一条长长的布绳,他把棠溪琰背在背上,用披风做成的绳子紧紧绑好,目光冷冽地看着对面的瑾宣,运转内力,耀眼的金光覆于剑身,语气坚定地说:“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完,长剑翻转,猛地插入地中,“铿”一声脆响,地板崩裂,如蛛网的裂缝蔓延开来,万千剑气化作千军万马,嘶鸣怒吼,萧若风大喝一声,“裂土封疆!” 长剑朝前一点,战马仰天长啸,浩浩荡荡袭向瑾宣,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作一团,银光缭绕,剑气纵横,越打,萧若风心里越急,剑气就越猛烈,打得瑾宣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 萧若风一剑横扫,猛烈的剑气挟着暴烈的罡风把瑾宣打飞在地,正欲离开,又被浊心拦住了去路。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众人头顶上方响起,“风七,带她回去。”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李长生不知何时来了。 萧若风松了口气,“多谢师父。” 李长生点点头,萧若风足尖轻点,背着棠溪琰身姿轻盈如燕跳跃在屋顶上,风声呼啸着穿过耳畔,伴随着他如擂鼓的心跳,火急火燎地赶回学堂。 花醉和霜寒见到凄惨狼狈的小郡主,心里一惊,花醉心直口快地问:“郡主怎么了?” 萧若风语气焦急,“快去请郎中。” 闻言,霜寒施展轻功窜了出去,很快,手里就拎着一个背着药箱、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回来了,此人正是学堂供养的医师,游子方。 脚刚沾地,游子方就抬手去拍霜寒的手臂,神情颇为不满,“撒手撒手,把老夫的衣服都弄乱了。” 霜寒讪讪地松开手,抱拳一礼,诚恳地说道:“抱歉,游先生,实在是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萧若风赶紧站起身来,拱手道:“还请游先生快看看我未婚妻,她气息越来越弱了。” 游子方整理衣袖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得透明的少女,面色微变,闪身上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抬手就搭在她手腕上号脉,顿时眉头紧皱起来,“真是奇哉怪哉,按理来说,她体内的那股劲气,应当早就破坏了她的经脉,可偏偏她的经脉完好,只是这道劲气破坏了平衡,她体内真气乱窜,这还得李先生出手为她平复真气啊。” 萧若风眉头微蹙,师父还在皇宫,何时回来亦是不知,“可有法子稳住一二?” 老先生点点头,“我先施以针灸,但也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还请先生出手。”萧若风语气诚恳地道。 皇宫。 李长生长袖一挥,浊心就彻底爬不起来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青龙门的方向,抬脚走进平清殿,目光扫过滚落一地的物件儿,朝太安帝微微颔首,“参见陛下。” 太安帝阴沉的脸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安阳郡主年轻气盛,不过三言两语,就打起来了,让先生看笑话了,赐座。” 李长生随意地笑了笑,没说话。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宫女搬来一把椅子,李长生直接坐下,随后就有两个宫女上了茶,又安静地退下。 太安帝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见李长生没动作,他略微沉吟,轻笑了声,“如今整个北离,西边有镇西侯,北边有定北侯,南边有南阳侯,东边有若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孤心甚慰啊。” 李长生不耐烦地深吸口气,勾唇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所以,又可以杀开国功臣之后了,是吗?” 第56章 上官鹤问剑下山 太安帝闻言,嘴角笑意瞬间收敛,眼帘微垂,“安阳郡主自恃天赋,蔑视皇权,孤也只是想小惩大戒一番,孰料,安阳不领情啊。” 李长生唇角微勾,也懒得拆穿他,更不想在这里跟他虚与蛇委,直言道:“陛下找我,所为何事?” 太安帝嘴角重新扬起浅浅的弧度,“听闻先生近来,新收了一名弟子,姓百里。” 李长生缓缓侧头,看向太安帝,面无表情地说:“百里东君,那是你的另外一位结义兄弟百里洛陈的亲孙子。” “这次,洛陈的孙子来了天启城,孤想见一见。” 李长生面色一沉,“不必!” 太安帝脸也沉了下来,语气幽幽,“先生不是说过,不会过问朝事吗?” “百里东君不过我座下一名寻常弟子,既无官职也无爵位,他的事又如何称得上朝事。” 太安帝:“堂堂镇西侯府的亲孙,来了天启城,却不来见孤,成何体统。” 李长生抬手指了指西边,“那你去问镇西侯的罪啊,反正你已经杀了一个兄弟,也不愁再杀第二个。” 太安帝心中怒气翻涌,他面色冷沉,将手里的茶盏不轻不重地扔在案牍上。 李长生只觉得颇为可笑,“嘿,陛下,你又何至于做出这种情状给我看呢,你放心吧,百里东君不会一直留在这天启城的,我准备带着他离开这儿,四处游历,几年之内他都不会再回来的。” “可先生是祭酒。” “既然要离开,祭酒的位置自然会有更合适的人来坐,对了,棠溪琰我也会带走,告辞。” 说完,李长生起身就要离开。 太安帝看着李长生的背影,再次出声,“如果我执意要留下他们呢?” 李长生脚步微顿,唇角微扬,“你可以试试。” 太安帝缓缓站起身,上前几步,蹙眉若有所思地问:“先生,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过强啊。” 李长生呵呵轻笑起来,“是吗?” 话罢,李长生也懒得听他废话了,抬脚就走,至于路上拦截之人,不过尔尔。 学堂,萧若风住处。 眼看着一盏茶时间就要到了,萧若风额头渗出细密的汗,他攥紧拳头,时不时偏头看向窗外,忽地,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帘,弹指间就进了房间。 “师父。” 萧若风拱手一礼,恳求道:“还请师父出手,救救阿琰。” 李长生点了点头,来到床前,垂眸看向棠溪琰,只见她蛾眉紧蹙,全身冷汗,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他心下微叹口气,右手并做剑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不过几个呼吸,棠溪琰渐渐安稳下来,体内狂暴的真气也渐渐趋于平静。 萧若风看着眉眼舒展,面容恬静的少女,死死攥住的拳头渐渐松开,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他拱手道:“多谢师父。” “行了,她这里没什么大事了。” 李长生双手负于身后,转身看向萧若风,云淡风轻地爆了个大雷,“我已经跟陛下说了,过段时间,我会带着她和东八一起离开天启。” 萧若风猝不及防被这个消息砸中,险些破防,刚松开的手再次攥紧,“师父要离开天启,还要带着阿琰,一起走?” 李长生懒洋洋地“嗯”了声,“你那好父皇容不下她,实力未到半步神游之前,她都不用回来了。” 萧若风薄唇微抿,眼帘微垂,卷翘浓密的长睫轻颤,感情上,他并不想棠溪琰离开,但理智上,他清楚地知道,她跟着师父才是最安全的。 李长生见他久久不语,轻笑一声,“怎么,舍不得?那就跟她一起走啊。” 萧若风心里剧烈挣扎,他舍不得棠溪琰,但又放不下属于皇子的责任,可如今的局面,他又不得不做出选择,半晌,他开口了,“师父,我不能弃天下人于不顾……” “唉呀,行了行了。” 李长生略带不满地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嘴里说不出我想听的话。” 萧若风愧疚地低下头,恭敬地拱手一礼,“徒儿有负先生所望。” 李长生双手重新负于身后,微微探头,看着风度翩翩的清贵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不走,以后,可能一辈子都会陷在这天启城,届时,棠溪琰怎么办?” 萧若风抬眸看着李长生的眼睛,“师父放心,徒儿会提前做好准备,只待朝堂事了,我就安安心心的和阿琰一起闯荡江湖。” 李长生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行吧,不过这段时间你得跟着我们一起走。” 他侧身瞥了眼棠溪琰,此时的她就像一樽精美的瓷瓶,美丽却实在脆弱,“棠溪丫头虽然经脉强悍,但毕竟身体受了不小的损伤,一个月内不宜动武,我的情况呢,你也清楚,所以,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一起,保护你的小未婚妻吧。” 说完,他调侃地笑看了眼面色微红的萧若风,朗笑着离开,准备去找雷梦杀。 双峰。 日出东方之既白,温柔的晨光轻轻笼住躺在屋顶上闭眼假寐的红衣少年,清风撩起他的衣角,银丝线勾勒出的凤凰花纹在阳光下闪烁跳跃,金黄色的棠棣花瓣悠悠落下,亲吻他精致的眉眼。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温凉的花瓣划过高挺的鼻梁,随风摇曳飘离,他目光落向满院葳蕤的棠棣花,唇角微勾,“是时候问剑下山了。” 话落,他手掌在屋顶上轻轻一拍,纵身一跃,风姿卓然地落在演武场的擂台上,朗声大喝,“双峰第三脉弟子上官鹤,问剑双峰第三脉太上长老无殇!” 话音刚落,无殇的身影翩然若仙地落在擂台上,他手持折扇,单手负于身后,嘴角含着清雅如月的笑意,抬眸笑看着对面的上官鹤。 少年手握长剑,长身玉立在晨光中,红色的发带恣意飞扬,灿若星辰的眸子盛满战意,“还请师父赐剑!” 无殇微微颔首,缓声道:“如你所愿。” 他轻轻抬起手中的折扇,仙音渺渺,金莲怒放,一位白衣谪仙人踏云而来,无殇浅浅笑言,“此乃为师成名绝技,大道仙音。” 话落,白衣仙人蓦然抬眸,目光如电,只见他双手一振,漫天金莲化作旋转的折扇,杀气凛然。 上官鹤拔出长剑,持剑而舞,锋锐的剑尖绽放朵朵并蒂莲,青莲生机盎然,黑莲死气弥漫,他缓缓开口,“三伏炎夏,我曾枯坐莲湖悟剑,风吹清漪,莲动九重,此乃我的第三剑,忘川往生。” “去!” 上官鹤眉眼一凝,长剑猛地一划,并蒂莲带着生与死的轮回,美丽动人的袭向无殇,无殇满意地微微挑眉,心中暗忖,不愧是我徒弟,这剑招就是美。 他折扇轻轻一点,白衣谪仙人化作一幅山水画,挟着漫天折扇山呼海啸般冲向忘川往生,漫天折扇与涟涟并蒂莲狭路相逢,在空中不过凝滞片刻,就轰然炸开,温柔的气浪犹如春风拂面,轻轻卷走漫天尘土。 站在下方的夜绯衣手握长剑,双手抱胸,勾唇轻笑,“之前切磋,老三对我们留手了。” 否则,仅凭他这一剑,就可以打废他们其中一个。 “我们也不弱好吗?”姜承钰笑眯眯地反驳了句,目光又落向无殇,“虽然三师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拳头是真的硬。” 话音未落,上官鹤就随着涟涟清漪倒飞出去,砸在夜绯衣两人面前,三人顿时六目相对。 夜绯衣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就这?比小师妹的万剑归宗差远了。” 说着,还一副狗都嫌弃的样子摇了摇头。 上官鹤顿时不服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足尖轻点,重新跃回擂台,朗声道:“弟子还有最后一剑,名千瓣倾城,请师父,试之!” 说完,他纵身一跃,凝滞半空,长剑缓缓划出一个圆弧,顿时风起云涌,莲香弥漫,万千剑气化作片片莲瓣,绕着他上下飞舞。 剑鸣清然,清莲灼灼,遮天蔽日。 半空中,响起少年傲然的清朗嗓音,“我说过,问剑下山时,我的声势会比小师妹更加浩大!” 躲在云层中观看的无琊哑然失笑,也朗声回道:“你做到了!” 红衣少年侧眸看向云层,张扬一笑,手腕猛地一振,朗声喝道:“去!” 无殇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来得好,就让为师告诉你,天才永远不会停在原地等你。” 话落,折扇轻轻往上一抛,无殇双手并做剑指,手势变幻无穷,折扇嗡嗡震颤,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天地,一只身披五彩霞光的神凤冲天而起,又轰然炸开,粲然神羽化作凛冽的剑意,悬于其身后。 刹那间,在场所有围观弟子的长剑嗡鸣躁动,哪怕是用手摁住,也依旧挣脱束缚兴奋地冲向无殇,宛若水中游鱼在他身边旋转飞舞,又归于平静,弓身臣服于白衣谪仙。 无殇嘴角微勾,双手用力一振,神羽万剑浩浩荡荡冲向千瓣倾城,不过凝滞片刻,便开始寸寸推进,如巍巍高山的威压重重压在上官鹤身上,压弯了他的脊梁。 耳畔,划过无殇淡然含笑的话,“这,就是你下一步要超越的目标。” 第57章 守护天下,总要有人站出来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千瓣倾城出现一块蛛网般的裂纹,上官鹤抬眸看向裂缝,目眦欲裂。 砰! 神羽万剑光华大盛,万千莲瓣无力四散,飘落四方,上官鹤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目光如炬,长剑翻转舞动风云,只听他大喝一声,“破!” 轰! 强劲的气浪席卷天地,比上一次气势更加磅礴的千瓣倾城蓦地一分为二,以二化四,幻化出更多的剑意,与神羽万剑分庭抗礼。 天竺门弟子纷纷惊呼起来,“天呐,又是一剑入逍遥,双峰的师叔们,都这么厉害吗?” “是啊,大师叔如此,小师叔如此,前不久下山的二师叔也是如此,没想到,三师叔亦是如此。” 其中一个弟子忽然灵机一动,提出疑问,“欸,你们说四师叔和五师叔会不会也是如此?” 话落,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向嘴角漾起欣慰笑意的夜绯衣和姜承钰,两人看也不看他们,只粲然一笑,眉宇间盛满蓬勃的朝气。 夜绯衣微抬下巴,朗声道:“那是自然!” 姜承钰紧跟了句,“双峰,永远都会是传说!” “咔嚓!” “砰砰砰!” 最终,还是千瓣倾城露了颓,神羽万剑以摧枯拉朽之势搅碎清莲万剑,掀起狂暴的惊天骇浪,强大的威压倾覆而下,在场所有人都被掀得人仰马翻,飞沙走石,烟尘弥漫,上官鹤狼狈地砸在地上。 无殇看了眼下方灰头土脸的众人,恶趣味忽然得到了满足,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徒儿,下山去吧,切记注意形象,可别丢为师的脸。” 烟雾散去,白衣谪仙踏风而去,空中,只有开怀的大笑声渺渺传来。 稷下学堂。 阳光明媚,海棠依旧。 暖黄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的映在少女细腻如玉的脸上,宛若凌凌水波轻漾,或许是阳光的亲吻唤醒了少女,只见她卷翘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轻颤两下,眼帘缓缓掀开,露出那双纯澈澄净的杏眸。 她懵懵地看着头顶天青色的罗帐,杏眸轻眨,这是风风的房间…… 淡雅柔和的檀木清香若有若无的盈满房间,温凉干燥的触感自左手蔓延至全身,她微微侧头,就见萧若风正趴在床边,星眸微阖,一只手还轻轻握着她的手。 她微微勾唇,清盈如玉的杏眸涟涟柔波轻漾,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睡颜,那张清隽秀雅的脸没有平日的温润如玉,也没有笑时的阳光明朗,只有恬静。 阳光浅浅落在他的眉心,温柔地勾勒着他微蹙的眉宇。 棠溪琰的目光落在他的眉心,只觉得这抹烦恼真是煞风景啊,为何要去扰乱他的好梦呢。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烦恼,孰料,指尖刚碰到他的眉心,微阖的眼帘骤然掀开,两人目光相交,灿若星辰的眸子短暂的迷茫后,瞬间清明起来。 “风风。” “阿琰。” 两人同时出声,微怔,相视而笑。 棠溪琰缓缓坐起身,萧若风起身在她身后垫上靠枕,这才坐到床沿,目光凝视着靠坐着的少女,担心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棠溪琰唇畔微抿,杏眸碎光闪烁,她点点头,“有。” 萧若风闻言,面色瞬间担忧起来,急急地问:“哪里不舒服?我让花醉叫郎中。” 说着,萧若风扭头就要喊花醉进来,棠溪琰连忙开口阻拦,“不是,风风,我好饿。” 萧若风回头看着少女清波潋滟的杏眸,哪里还不知道她是故意在逗他,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奈地说了句,“调皮。” 棠溪琰温软一笑。 萧若风扭头朝着门外微微扬声喊道:“花醉。” 门外的花醉立刻回答,“是,殿下。” 没多久,侍女们就提着食盒鱼贯而入,膳食摆好后,棠溪琰掀开被子,才发现她穿着一袭鹅黄色广袖流仙裙,衣袖和领口都绣着繁复精美的缠枝茉莉花纹,她微微蹙起蛾眉。 衣裙很漂亮,也很合身,但不是她的呀。 萧若风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落在衣袖银丝线勾勒的茉莉花纹片刻,轻咳一声,不甚自然地解释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定做的衣裳,本打算过几日再送你的,只是你原来那身衣裳太脏了,再穿不合适,就,就提前给你穿上了。” 棠溪琰惊喜地抬头看着萧若风,少女的眼睛太过明亮灼目,他忍不住微微撇开视线,落在她莹白细腻的脸上,却不知微红的耳尖暴露在了少女眼中。 目光瞥见藏于青丝间的那抹微红,棠溪琰微怔,抿唇轻笑起来,她起身抱住萧若风的腰,仰起脸欢喜地看着他,“衣裳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风风。” 萧若风轻轻眨了眨眼,目光重新落在少女盛满澄澄笑意的杏眸,他的心化为融融春水,眉眼间情不自禁漾起温柔的笑意,“你喜欢就好。” 这是他观察了小姑娘许久,才敲定的衣裳,小姑娘似乎很偏爱明艳温暖的衣服,比如湖蓝色、橙色或者黄色,出于私心,他选择了黄色,花纹也是他特意吩咐的,只因小姑娘见他的第一面,衣裙上的花纹就是茉莉花。 “我们去用膳吧。”萧若风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着说道。 棠溪琰点点头,抱着他腰的手改为牵着他的手,两人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用着膳。 “阿琰,过几天我们要和师父一起离开天启,你有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吗?” 忽地,萧若风出声打破了沉默。 棠溪琰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喜地问:“你要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吗?” 萧若风薄唇微抿,沉默片刻,才笑看着棠溪琰说道:“我与你们同行一段时间,就回天启。” “啊?” 棠溪琰小嘴微张,明亮璀璨的杏眸划过失落,她微微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鱼片粥,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起。” 萧若风星眸里满是愧疚,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才开口,“阿琰,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纵情江湖,但我不能只图自己痛快,一走了之,天下黎民还需要我。” 棠溪琰抬起头看着他,清润如潺潺清泉的嗓音缓缓淌过耳畔,泛着丝丝心疼,“天下太沉重了,我不想你负重前行。” 萧若风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可是阿琰,守护天下,总要有人站出来。” 棠溪琰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红唇微抿,提出了另一个更沉重的话题,“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父皇不死不休,你待如何?” 萧若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是我的妻,我会护你周全,无论是谁要伤害你,都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不可否认,从感情上来讲,他更在乎阿琰。 第58章 棠溪琰,小爷我回来了 李长生随意地坐在屋顶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喝着酒,一抹鹅黄色的倩影猝然落入眼帘。 “棠溪丫头。”他扬声喊道。 正在散步消食的棠溪琰抬头,循声望去,就见冬日暖阳下,老者手里拎着一壶酒,满脸笑意地望着她,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他雪白的发丝上,消去几分冷然,只听他问:“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天启了,知道吗?” 棠溪琰足尖轻点,踏风翩然而至,在他旁边轻轻坐下,双腿悬空,慢悠悠地晃荡起来。 “知道啊。” “那风七要留下来,你怎么看?”李长生又问。 棠溪琰脸上漾起清浅的笑意,缓声道:“不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他,他想要守护天下,我就等他辞官归隐,他想要纵情江湖,我就陪他马踏山河。” 李长生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移开目光,轻轻笑了起来,“你就不怕,他深陷泥潭?” 棠溪琰眉眼弯弯,目光落向萧若风的院子,“那我就化作一束光,为他照亮前行的路。” 少女的语气很轻,却带着坚定不移的执着。 在书房翻阅消息的萧若风蓦地抬头,看向窗外繁茂葳蕤的海棠,脑海里忽地想起师父的话,若是他真的一辈子陷在天启城,那他就化作一缕风,去找他心爱的小姑娘,告诉她,他爱她。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棠溪琰迎着午后的阳光,打开房门,忽闻喜鹊啼鸣,她闻声望去,就见一只身披黑羽,腹藏白雪的喜鹊点缀在满树金黄间,引吭高歌。 喜鹊临门,看来,今日有好事发生。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歪着头观察她的喜鹊,在屋檐下撒下一把谷粒,这才离开院落。 今日是萧若风的生辰,她和雷梦杀他们一起,合伙出钱在雕楼小筑定了一桌酒菜,为他庆祝。 刚走出没多远,她和萧若风就在岔路口不期而遇,她站在原地,含笑看着萧若风向她走来。 萧若风看着棠溪琰,小姑娘今日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鹅黄色银丝线绣雪花纹广袖流仙裙,三千青丝用银杏缠枝花冠半束,莹白细腻的小脸略施粉黛,耳悬东珠耳坠,看上去更加美丽动人,她眉眼含笑地站在那里,身后是高悬苍穹的暖阳。 “萧若风,生辰快乐。” 棠溪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男子,诚恳地送上最质朴的祝福。 萧若风眉眼低垂,看着少女那双澄净明亮的眼,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棠溪琰,也祝你多生欢喜。” 棠溪琰“噗嗤”一声轻笑起来,伸手牵住他的手,调侃道:“真是个傻子,今天是你的生辰,祝福我干嘛呀。” 话虽然是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甜蜜,抬眸看向男子眉眼弯弯的侧脸,少女脸上笑意加深,粲然星子轻轻落入她的眼,为她点缀上最明亮的光。 萧若风回握住少女细腻柔软的手,注意到她的视线,侧眸落入她盛满璀璨星河的眼,他也不由自主的弯唇加深笑意。 缱绻柔情化作融融春水,柔煦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钻入马车,随他们来到雕楼小筑。 “今天老七生辰,你们都准备了什么礼物?”雷梦杀大着嗓门,兴奋地问。 柳月头戴幕纱,轻摇折扇,身姿优雅地坐在那里,缓声道:“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墨晓黑双手抱胸,抬眸看了眼雷梦杀,没说话,但意思和柳月一样。 雷梦杀又看向洛轩,好奇地问:“你不会又送棋谱吧?” 洛轩问而不答,“你送的什么?不妨你先说说。” 雷梦杀笑了笑,转移话题,“其实,我更好奇棠溪琰会送什么。” 百里东君抬手摸着下巴,附和道:“说实话,我也好奇。” “心月嫂嫂送你什么,我就送风风什么呀。” 话音刚落,一道温和含笑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棠溪琰和萧若风联袂而来,只是两人走到门口,就松开了手。 雷梦杀哈哈一笑,跑上前来,推着萧若风快走几步,把他摁在座位上,“我们寿星来了。” 他又指着萧若风面前的长寿面继续说:“老七,这可是我特意吩咐小二为你准备的,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和弟妹白头到老。” 闻言,萧若风看向棠溪琰,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移开目光,萧若风眉眼含笑地看着雷梦杀,“多谢,我们会的。” “不必客气,你和弟妹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雷梦杀魔性的笑声充满整个雅间,很显然,他也知道了,棠溪琰会跟着李长生离开天启城。 百里东君手里抱着一坛酒,来到萧若风面前,把酒放在他旁边,笑着说:“小师兄,生辰快乐,到时候你和小师嫂的婚宴,我一定会准备最好的酒,用来招待客人。” 萧若风笑着点头,“好,那我到时就直接找你拿酒了。” 柳月啪的一下收好折扇,拿起一副棋子放到萧若风身边,“这棋子乃是暖玉所制,日后,你便用这副棋吧。” 萧若风眉眼弯弯地应了声,“好。” 等到洛轩送完茶叶,墨晓黑送完匕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了棠溪琰身上,棠溪琰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浅黄色绣蝶恋花纹香囊,递给萧若风,脸颊微微发热,“风风,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里面有我送的生辰礼,要说的话也在里面,你回去了再看。” 萧若风抬手接过香囊,细细打量,发现香囊的角落,绣着他和阿琰的名字,一股甜蜜划过心间,他微微扬起唇畔,星眸盛满明亮澄净的笑意,“阿琰,我很欢喜。” 说完,他直接将香囊挂在了腰间。 这场生辰宴,一直吃到华灯初上才结束,一行人在雕楼小筑门口告别,棠溪琰和萧若风借着宽大的衣袖,悄悄拉着手,缓缓漫步在朱雀大街上。 “我觉得,走在人间烟火里,感觉特别舒心。” 萧若风侧眸看着少女舒朗的眉眼,弯唇浅笑,“那我以后多陪你出来走走。” “那你完了,可能你得陪我走到七老八十岁。” 说完,棠溪琰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萧若风看着她比星子还要璀璨的笑眸,眼中柔波潋滟,“我甘之如饴。” 两人驻足,静静对望,晚风穿过喧嚣的人群,送来一声呼唤。 “棠溪琰。” 熟悉的嗓音拂过耳畔,棠溪琰杏眸微瞠,猛地旋身望去。 就见华灯映照下,少年红衣灼华,凤凰花纹银光跳跃,眉眼恣意张扬,他就静静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目噙着笑意,隔着重重人海遥遥望向她。 “小爷我回来了。” 第59章 夜夜流光相皎洁 棠溪琰愣愣地看着眉眼含笑的红衣少年,欢喜自心底喷涌而出,清透澄净的杏眸盛满粲然明亮的笑意,她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朗声喊道:“上官鹤!” 华灯金光跳跃,斑驳地打在少女的如花笑靥上,上官鹤挑眉轻笑,双腿微微用力夹了夹马腹,驱马缓缓穿过人流,走向清雅明媚的少女。 她似乎并没有变化,笑起来的时候,依旧眉眼弯弯,粲然若星,可又好像变了,那双含笑的杏眸,多了几丝涟涟柔波。 他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向少女身侧的男子,挑剔地看着他,心里默默评价,长得不如他好看,但也还行,这小身板太瘦弱了,不够有安全感,实力也不够强,保护不好阿琰…… 这也不怎么样嘛,阿琰这都什么破眼光…… 萧若风看着打马而来的红衣少年,心里默默地想,原来,他就是阿琰的竹马上官鹤啊。 迎着他愈发嫌弃的目光,萧若风眉眼蕴起清浅的笑意,默默伸出手,重新握住了棠溪琰的柔夷,含笑与他对视。 上官鹤对上他暗戳戳带着挑衅的目光,不爽地轻“啧”了声,撇头看向棠溪琰,没好气地说:“你可真是出息了,说好的江湖再见呢。” 问剑下山的时候,他想象过无数种与阿琰重逢的画面,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不期而遇,还是在阿琰问剑江湖时邂逅相逢,或者是在一间不起眼的茶棚、酒馆乍然重逢,唯独没想过,他会赶回天启城与她再见。 她有多讨厌天启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思及此,他看萧若风更不爽了。 棠溪琰微微一笑,“我们会回到江湖的。”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萧若风,跟他介绍道:“风风,这是我三师兄,上官鹤。” 萧若风闻言,心下略微沉吟,脸上漾起温和的笑意,抱拳道:“三师兄,幸会。”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跟着阿琰叫他名字,毕竟,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欢他。 上官鹤微微扬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和阿琰八字才刚刚一撇呢,这声师兄叫早了,还是叫我上官公子吧。” 萧若风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上官公子。” 上官鹤看着毫无恼意的萧若风,缓缓皱起眉头,他都这么下他面子了,居然都不生气,这脾气也太好了吧。 不过,脾气好也没用,他还是看他不顺眼。 他轻哼一声,撇过头,没再看萧若风了。 棠溪琰无奈地看了眼上官鹤,目光掠过他眉宇间蕴着的淡淡疲惫,想来这些天他都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就是想要早点见到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上官鹤,我们过……” 棠溪琰话还没说完,一群锦衣华袍的少年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忽地,领头的粉衣少年眼睛瞪得溜圆,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马背上的红衣少年,双目燃起熊熊怒火,怒喝一声,“上官鹤!” 他愤怒地瞪着上官鹤,开始撸袖子,嘴里骂骂咧咧,“狗东西,小爷等你等得花都要谢了,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你总算是回来了,看小爷今天不打得你抱头鼠窜,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要说他为何这般记恨上官鹤,都是因为当初他年少气盛,每天在街头称王称霸,不知天是老大,地是老二,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上官鹤和棠溪琰,想他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浊世贵公子,居然被这两个小崽子下了毒,一路放屁回家,声响如雷,臭气冲天,害得他丢了好大的脸,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想起棠溪琰,他目光移向枣红色骏马旁边站着的黄裙少女,微微勾唇,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很好,棠溪琰也在,正好今日一起揍了!” 以为是看热闹的局外人,结果是局内人的棠溪琰,小小的脑袋冒出大大的问号,不是,他们是谁呀? 叙旧被打扰了,上官鹤很是不爽,目光落在撸袖子的粉衣少年身上,嗤笑一声,“小爷才走几年,就让你们这么飘了,有本事就来打我呀,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闻言,对面撸袖子的粉衣少年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心知这两人都是打架的好手,就凭他带来的这点人,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看着对面一脸憋屈的粉衣少年,上官鹤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锦袍少年们,颇为嚣张地说道:“不是我说,各位都是垃圾,就不要跑到小爷面前献丑了。” 粉衣少年双手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他恶狠狠地瞪着上官鹤,咬牙切齿,“上官鹤!” 上官鹤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无能狂怒。” 话音刚落,顿时四周又响起好几道惊呼声,“上官鹤?!在哪?!” 不过须臾,四面八方又涌上来不少锦袍少年,他们目光四处梭巡,很快就锁定在马背上的红衣少年和旁边的黄裙少女。 “上官鹤!棠溪琰!” “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老子天天出门乱逛,找了你们整整八年,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落,他目光扫向四周围了一圈的人,振臂一呼,“兄弟们,一起上!” “一起上!” 几个领头人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小弟们跟狼崽子似的嗷嗷叫着扑了上来,那山呼海啸的阵仗,吓得街上的行人纷纷退避,瞬间,上官鹤的四周都空了出来。 对面人多势众,棠溪琰和上官鹤对视一眼,默契地大喊一声,“快跑!” 喊完,上官鹤麻溜地翻身下马,棠溪琰紧紧抓住萧若风的手,脚底抹油,在大街上撒丫子狂奔。 萧若风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被棠溪琰拉着狂奔,后面的人穷追不舍,边跑边喊“站住!”,似乎不揍他们,难解他们心头之恨。 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究竟有什么过节?” 值得他们记恨这么多年。 棠溪琰也很懵逼啊,她根本就不记得了,只好问上官鹤,“上官鹤,他们是谁啊?” 上官鹤疑惑地蹙眉,“我也不知道啊。” 棠溪琰:“……那你还跟他们聊得有来有往的。” 上官鹤轻笑一声,“输人不输阵,懂不懂?” 管他认不认识,狠话要先放出去! 听到两人的对话,萧若风只想仰天长叹,他以为雷梦杀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没想到,这两个更不省心。 三人跑到岔路口,棠溪琰和上官鹤默契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累得跟狗一样的锦袍少年们。 萧若风也跟着被迫停下来,正好奇他们要干嘛,就见上官鹤冲对面挑衅地勾了勾手指,“软脚虾们,爹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过来呀!” 紧接着,棠溪琰也冲对面勾了勾手指,“孙子们,爷爷在此,还不快快上前尽孝!” 萧若风:“……” 累得气喘吁吁、脚趴手软的众少年心里那个气啊,顿时手也不软了,腿也不酸了,粉衣少年咬牙怒吼,“真是太嚣张了!” “给我冲!” 棠溪琰和上官鹤勾唇一笑,同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夜空中,还飘来上官鹤的声音,“棠溪琰,你又占我便宜!” 棠溪琰哈哈大笑两声。 后面的人见两人分开跑了,犹豫片刻,立刻兵分两路,追了上去。 两人狂奔回稷下学堂后,才算是甩掉了那群人,棠溪琰单手叉腰,微喘着气,扭头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总算是,甩掉他们了。” 萧若风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出声,“你们这默契,还挺足的。” 都不需要一个眼神,只需要跑到那个地方,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棠溪琰弯唇一笑,“我和他从小就被追得到处乱跑,有时候,不认识路,还会被堵呢。” 萧若风卷翘的长睫轻颤两下,他忍不住说:“你们关系,似乎很好。” 棠溪琰点点头,“我们是青梅竹马,关系自然很好。” 萧若风闻言,薄唇微抿,心里有点不舒服,孰料,下一秒,小姑娘就继续说:“不过,我们两个关系最好。” 说着,她举起两人一直牵着的手晃了晃,清透明净的杏眸盈满碎光,“你看,跑了一路,手都还牵着呢。” 刹那间,心里那股子不舒服消散了,微抿的薄唇漾起浅浅的笑意,他微微用力,紧紧牵着她的手,轻声回应,“嗯,我们关系最好。” 看着乱吃飞醋的萧若风,棠溪琰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笑着叮嘱道:“回去了,记得看我的礼物喔。” 萧若风眉眼含着温润的笑意,应道:“好。” 第60章 爹到家了,不用送了 皓月清辉映棠棣,漫天星辰遥相应,棠溪琰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萧若风,“风风,愿君安寝。” 萧若风温柔地笑答,“寝安。” 棠溪琰停在原地等了片刻,见萧若风还没动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冲他温软一笑,转身进了院子。 等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萧若风才转身离开,殊不知,少女在他转身后,偷偷冒出拐角,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萧若风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迫不及待地取下腰间的香囊,手指轻轻抚摸着角落里小小的两排字: 萧若风。 棠溪琰。 他们的名字并列成一排,就像是他们无数次的并肩而行,似水柔情缱绻流淌,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他打开香囊,一枚脂白色的星辰玉佩闯入眼帘,旁边,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的字银钩铁画,看上去颇为不羁。 他微微一笑,还真是字如其人。 如此想着,他取出字条,只见上书: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萧若风微微怔住,心里默默补齐后面的话,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既是等你,也是爱你。 他目光缓缓落在星辰玉佩上,心中涟漪翻涌,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去小姑娘的院落,可看着夜幕高悬的皓月与繁星,硬生生地忍住了。 现在太晚了,小姑娘估计已经睡了,还是明日再去吧。 他轻轻拿起玉佩,细细摩挲,良久,蓦地笑了,星月同辉,想来,小姑娘那里还有一枚月牙。 此时的棠溪琰静静地坐在窗前,手里握着脂白色的月牙玉佩,透过打开的窗,抬头望着众星拱月的苍穹,脸上漾起温柔明媚的笑意,心中暗想,这生辰礼,送得可真应景。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有人幸福甜蜜,也有人头大如斗。 兵部尚书府。 上官鹤一个箭步俯冲,“哧溜”一下身姿矫健地窜进了府门,守在门口的护卫猛地瞪大眼睛,这熟悉的姿势,耀眼的红袍,除了他家小公子,还有谁? 扭头看去,果然,就见上官鹤双手叉腰,站在门口,面上含着欣慰的笑,看着身后追上来的一大群人,“孩儿们,爹到家了,不用送了,都回去吧。” 被迫孝子贤孙的锦袍少年们:“……” 粉衣少年双手叉腰,大口喘着粗气,瞅着贱兮兮的上官鹤,他是真的很想上去打死他,但目光落在门口虎视眈眈的护卫们身上,不得不咬牙咽下这口气,他抬手指着上官鹤,放下狠话,“给爷等着!” 上官鹤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唉,孩儿们太热情了,真是令人苦恼。” 放完狠话,粉衣少年帅气的一甩袖袍,就想带着小弟们霸气地离开,孰料,刚转身就听到了这句话,气得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表演个平地摔,他扭头瞪了上官鹤一眼,看到他眼里浓浓的笑意,心里更气了。 上官鹤见状,唇角一勾,还欲再说点什么,耳畔,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弟弟,别玩了,爹娘都在等你。” 上官鹤闻声回头,就见他的大哥上官云正单手负于身后,站在蹁跹的烛火前,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含着不易察觉的微笑,静静地凝望着他。 “大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无趣。” 见到兄长,上官鹤眉眼间的张扬略微收敛,迈着欢快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向上官云,嬉皮笑脸地打趣道。 上官云不甘示弱地反击,“多年未见,你回家的阵仗一如既往。” 上官鹤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没办法,太受欢迎了。” 上官云摇头失笑,记忆中刚到他大腿的小豆丁,眨眼间,就长得和他一样高了,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怅然。 兄弟俩并肩走在蜿蜒的抄手游廊里,看着如儿时那般熟悉的一步一景,上官鹤心里也颇为感慨,当他目光落在一簇漂亮的芍药花时,心里一动,不由得开口问:“大哥,我是不是有大嫂了?” 上官云目光也落向繁茂灿烂的芍药花上,眉眼瞬间更加温柔,含笑点头,“嗯,你嫂嫂是江南世家薛家长女薛锦熙。” 上官鹤了然地点点头,他就说嘛,他们家谁都不喜欢芍药花,偏偏院子里还种上了芍药。 念头刚落,上官云再次出声,“对了,你当叔叔了。” 上官鹤猛地扭头看向上官云,漂亮的星眸里盛满惊讶,不是,他哥动作这么快的吗? 上官云轻笑两声,抬手拍了拍上官鹤的肩膀,“小家伙今年三岁了,叫上官遇。” 话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呆住的上官鹤,抬脚进了爹娘的院子。 兵部尚书上官淮和尚书夫人云氏看到上官云进来了,目光同时落向他的身后,只见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孩子,如今已身姿颀长,依旧穿着红衣,笑容恣意,脚下生风地朝他们走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 上官鹤大步上前,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云氏再也忍不住,起身扶起上官鹤,那双与上官鹤如出一辙的凤眸含着盈盈泪花,细细打量着眉眼含笑的少年,嘴里连声道:“好好好,娘的鹤儿长大了。” 上官鹤抬手抓住云氏的手臂,耍宝道:“娘啊,孩儿好饿啊!饿得快走不动路了。” 云氏刚酝酿起来的情绪瞬间破功了,她没好气地抬起手拍了拍上官鹤的手臂,破涕为笑,“行了行了,小泼猴,快坐下吃饭吧。”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上官鹤嬉皮笑脸地卖了句乖,转身看向站在大哥旁边,面容俏丽的女子,笑着拱手一礼,“嫂嫂好。” 薛锦熙微微屈膝,温声唤道:“弟弟。” 接着,她抬手摸了摸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上官鹤看的小胖团子的头,“阿遇,快叫叔叔。” 上官遇乖巧地拱手一礼,奶声奶气地道:“叔叔好。” 看着虎头虎脑,憨态可掬地行礼的小家伙,上官鹤粲然一笑,大步上前,一把捞起他抱在怀里,意气风发地喊道:“大侄儿,以后叔叔带着你称霸天启城!” 上官遇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称霸天启城,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他咧开小嘴,脆爽爽地跟着喊道:“好!称霸天启城!” 薛锦熙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见他们都没反对,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作为母亲,儿子的性格自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个臭小子,嘴里天天念叨着仗剑天涯,也是个向往江湖的主。 上官淮摸着修理整齐的美髯,笑呵呵地道:“好了,不是饿了吗?快坐下吃饭吧。” 话罢,他率先拿起筷子,其他人跟着纷纷拿起筷子。 上官鹤抱着上官遇坐到云氏旁边,又动作轻柔地把上官遇放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这才拿起筷子夹菜,时不时地还观察一下小家伙,看他目光落在哪,夹不到的菜就帮他夹进碗里。 云氏看他照顾孙儿照顾得这般好,心里不禁微微一动,“鹤儿,你这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娘这里正好有几个满意的世家千金,你看要不要找个时间见上一面?” 上官鹤夹菜的手一顿,扭头对上云氏充满期待的目光,顿时头大如斗,“娘啊,我还小呢,不着急。” 云氏不满地嗔了他一眼,“小郡主年纪比你还小呢,都有未婚夫了。” 上官鹤撇了撇嘴,“要不是陛下赐婚,她现在说不定在哪逍遥呢。” 云氏无奈,“你这孩子。” 云氏看了眼低头吃菜的上官鹤,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担忧。 上官遇见大人话都说完了,他扬起肉嘟嘟的小脸,好奇地看着上官鹤,奶声奶气地问:“叔叔,小郡主是谁呀?” 上官鹤笑了起来,“她呀,叫棠溪琰,是叔叔最好的朋友,明日,我带你去见见她。” 第61章 打过架,就是兄弟啦 天光微亮,辗转难眠的萧若风直接起身,穿衣洗漱,在腰间右侧挂上小姑娘送的香囊,左侧悬着星辰玉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棠溪琰的院落。 花醉见状,随手招来一个侍女,让她看着时间,把早膳送去小郡主的院落。 轻轻推开门扉,金黄的棠棣花瓣自眼前悠悠飘落,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石桌上,萧若风微微一笑,抬脚穿过落英,坐在石桌旁,静静地等小姑娘起身。 暖阳初升,金色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将天空染成了一片金黄色,阳光照在沾着晨露的葳蕤棠棣,晕染出静谧祥和的光圈。 屋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棠溪琰挑了件薄柿色绣柿蒂纹广袖长裙,拿起月牙玉佩郑重地挂在腰间,又在铜镜前照着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情愉悦地打开房门。 目光瞥见坐在院子里的萧若风,她微微惊讶,“风风?” 萧若风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女,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眉眼顿时漾起明朗温柔的笑意,“早膳备好了,快来吃。” “来了。”棠溪琰眉开眼笑,微提裙角,小跑着奔向石桌,坐在萧若风旁边,余光瞥见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嘴角悄悄往上又翘了翘。 萧若风舀上一碗鸡丝粥放到棠溪琰面前,复又给自己舀上一碗,两人就着爽口的小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用完膳,两人喝了盏山楂菊花茶,就坐在院子里闲聊起来。 棠溪琰凑近萧若风,看了看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强忍着笑意问:“你昨晚没睡好么?” 萧若风抿唇浅笑,坦然道:“是啊,太高兴了,辗转难眠。” 昨晚心绪激荡不平,满脑子都是要时时刻刻把小姑娘的心意贴身携带,甚至还在思考要送小姑娘什么礼物,哪里还能睡得着。 棠溪琰清透澄净的杏眸漾起粲然的笑意,问:“你今天休沐吗?” 萧若风笑答,“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天启了,我已禀明父皇,这几天都不用上朝。” 棠溪琰笑嘻嘻地点头,“那挺好的,正好这几天你可以好好休息。” 萧若风点点头,“嗯,正好陪陪你。” 忽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后天东君要跟雕楼小筑的谢师比试酿酒,我们要去助阵,到时我来接你。” 棠溪琰微微惊讶地瞪大眼睛,疑惑地问:“怎么突然要跟谢师比试?” 要知道,谢师可是创造出了风靡天下的秋露白,酿酒技艺,不可谓不高超,虽然她觉得东君是有实力赢的,但就很奇怪,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要比试呢。 萧若风娓娓道来,“雕楼小筑有一壶秋露白,是父皇登基第三年酿造的,父皇曾言,若十二年未有人能将其取下,便在酿好之时的秋收之日用以祭祀。这么多年来,除了师父,其他人都没成功过,不过,师父并没有取走那壶酒。此次司空长风来天启见东君,本想夺下此酒送给他,孰料把枪留在那里了,为了取走枪和酒,东君就提出跟谢师比试酿酒。”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师弟还真是少年意气啊。 棠溪琰心下略微沉吟,眼看着十二年之期就要到了,结果东君跳出来夺酒,“恐怕你那心眼子比针尖儿还小的父皇,又觉得东君在打他脸了。” 说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接着吐槽了句,“谁有空天天盯着他的脸打啊,不够闲的。” 看着对父皇颇有怨气的小姑娘,萧若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这话,可只能在我面前说。” 若是在外面说,肯定会被父皇得知,届时,就有由头找她麻烦了。 棠溪琰微微挑眉,“当然,我又不傻。” 她就是知道风风会偏向她,才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吐槽狗皇帝的。 话音刚落,一道含着内力的清朗嗓音划过耳畔。 “双峰第三脉弟子上官鹤,问剑稷下学堂萧若风!”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天启城都炸了—— “你们快看,那个人居然要挑战学堂小先生!”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刚刚说他是双峰弟子。” “哦,那没事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两大武学圣地的弟子比试,想必定是精彩绝伦。”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赶紧找个屋顶站好。” 话落,天启城但凡会武功的人都足尖轻点,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屋顶上,不多时,稷下学堂附近的屋顶都挤满了人。 棠溪琰微愣,上官鹤要挑战风风?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遥遥望向站在屋顶、手持银剑的红衣少年,只是,他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 小童?! 上官鹤似有所感,目光落向他们,他下巴微扬,朗声道:“阿琰,我大侄儿,就先交给你照顾啦!” “好!” 棠溪琰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进房间拿起昊阙,递给萧若风,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风风,你要加油喔。” 萧若风接过昊阙,心中暗忖,看样子,上官鹤不好对付啊。 他含笑点头,“好。” 说完,两人同时飞身而起,萧若风落在上官鹤对面的屋顶上,棠溪琰落在上官鹤旁边,抬眸就对上了小胖团子黑如点漆的凤目,她微微挑眉,这小家伙的眼睛和上官鹤简直如出一辙。 “阿遇,要乖乖听姨姨的话喔。”上官鹤把上官遇递到棠溪琰怀里,笑眯眯地叮嘱道。 上官遇胖乎乎的小肉手环住棠溪琰的脖子,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阿遇很乖。” 棠溪琰见他交代完了,说了句,“走了。” 就抱着上官遇翩然离开,目光瞥见李长生和雷梦杀他们站在一起,她脚下方向一转,朝他们的方向落去。 李长生看着刚刚站稳的棠溪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棠溪,未婚夫和竹马打起来了,有何感想?” 深知李先生老顽童性格的棠溪琰看着隔空对峙的两人,杏眸漾起浅浅星光,煞有其事地回了句,“打过架,就是兄弟啦。” 心中不由得暗忖,这一次问剑,上官鹤知道风风实力不弱了,想必就能接受风风当他小妹夫了。 乖乖待在棠溪琰怀里的上官遇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棠溪琰看,只觉得她长得好漂亮啊,皮肤比雪都要白,看到她眉眼含笑的时候,眼睛瞬间更亮了,“漂亮姨姨,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吗?” 李长生惊讶地看了眼奶都还没断的小肉团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家伙有前途,这么小就知道给自己找媳妇了。” 雷梦杀双手叉腰,看了眼上官遇,扭头笑望着萧若风,幸灾乐祸地说道:“老七打个架的功夫,就有人惦记他的未婚妻了,惦记的人还是个奶都没断的小娃娃,哈哈哈哈哈……” 棠溪琰微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温声解释道:“这可不行喔,我有未婚夫了。” 说着,她伸出手指了指站在屋顶上的萧若风,眉眼含笑地补充了句,“喏,你看,就是他。” 上官遇轻轻“啊”了声,语气颇为遗憾,扭头看向迎风而立的萧若风,咬着手指,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第62章 算你有良心,没有重色轻友 清风乍暖,耀眼的红衣无风自动,金色的阳光细致地勾勒着红色发带,在风中飘扬。 乌发红带,端的是恣意张扬。 上官鹤看着对面的萧若风,忽地目光一凝,落在他腰间悬着的玉佩上,脑海里闪过棠溪琰腰间挂着的月牙玉佩,面色微沉,“萧若风,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水灵灵的小师妹,刚下山,就被猪拱了! 真是气死他了! 话落,他大拇指“唰”的一下弹开剑鞘,银白色的长剑在阳光下绽放出泠泠冷光,映照着他清澈的凤目。 倏地,他眉眼一厉,抬手握住剑柄,内力涌动,长剑震颤嗡鸣,翠色光华流转剑尖,刹那间,众人只觉拂面的是三月春风,而不是凛冽刺骨的寒风。 上官鹤菱唇微启,“此乃第一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说完,他长剑一挥,挟着融融暖意的剑气袭向萧若风,剑气所过之处,梨花盛开,繁茂葳蕤,不过须臾,又化作锋锐无匹的剑意,划破春风冲向对面。 萧若风瞳孔微缩,纵身一跃,凝滞半空,手中长剑一挥,强大的劲气轰然炸开,覆压四方,空中,响起他温和的嗓音。 “天下第三!” 棠溪琰只觉眼前一花,萧若风的身影就已化作残影,几个腾挪间,闪现在上官鹤前方,长剑横扫,强大的剑气荡开,一柄巨大的金色剑影凌空斩下。 砰! 两道剑气悍然相撞,不过凝滞片刻,便气浪翻滚,风云变幻,强劲的风浪席卷天地,沙尘弥漫,鼓起衣袍猎猎,棠溪琰赶紧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上官遇,免得他被风沙眯了眼。 再次凝眸望去,就见气浪中心飞出两道人影,重新落回原本站的屋顶,两人皆是气息平稳,风姿卓然,衣袍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第一剑,两人打成了平手。 雷梦杀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指着上官鹤,“他实力不是略低于老七吗?怎么还打成平手了?” 说着,他下意识扭头看向棠溪琰,期望她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不光是他惊讶,周围围观的人也都震惊地议论纷纷—— “这双峰弟子一看就是刚下山的,实力弱于小先生,为何会打成平手?!” “莫不是小先生放了水?” “不可能,小先生就不是那种人。” “……” 四周的议论汇聚成涓涓细流,缓缓淌过上官鹤耳畔,他勾唇轻轻哼笑一声,微抬下巴,扬声道:“若不能越级而战,何以配称双峰弟子!” 话音落下,人群猛地寂静一瞬间,又爆发出更加激烈地议论—— “天呐,居然可以越级而战!” “好羡慕!好嫉妒!” “嫉妒?!要不你也去山上待个十年八年苦修一下试试?” “就是,人家厉害也是靠努力得来的。” “虽然我知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我就是不听!” “……” 雷梦杀悄悄吞了吞唾沫,目光从棠溪琰脸上移向萧若风,微微蹙眉,“那老七估计打得够呛。” 虽然上官鹤突破至九霄境的时间不长,但人家可以越级而战啊,就算老七是九霄境巅峰,对上能够越级而战的上官鹤,要想赢,估计得付出点代价。 “放心,风七会赢的。” 李长生目光放向屋顶上的两人,笑得意味深长,这可是大舅子对他的考验,无论如何,风七都必须要赢,才能获得大舅子的认可。 柳月头戴幕纱,轻摇折扇,目光落在上官鹤手里的长剑上,缓声问:“上官公子的剑属实漂亮,不知剑名为何?” 闻言,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向上官鹤手中的剑,只见银白色的剑身散发出淡淡的寒气,仿佛蕴含着秋天的宁静与深邃,剑柄用银白玉雕琢,绘刻着淡雅自然的云海山峰,颇有几分仙气缥缈之感。 棠溪琰抿唇笑答,“千离伞。” 雷梦杀一愣,不解地问:“明明是剑,为何要取名叫伞?” 棠溪琰清透的杏眸漾起细碎的星光,看着雷梦杀,“你现在是不是很懵?” 雷梦杀虽奇怪她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倒是柳月等人已经明白棠溪琰的意思了,不由得轻笑起来,柳月抬眸看向红衣飞扬的上官鹤,赞道:“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雷梦杀困惑地皱着眉,偏头看向柳月,“你怎么就知道他有趣了?” 柳月笑而不答。 倒是司空长风看不下去了,出言为他解惑,“打架的时候,只要上官公子大喊一声千离伞,对手看到是剑的时候就会懵。” 说白了,就是打架前还要捉弄别人一番,也是够损的。 雷梦杀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 谈话间,两人早已打成一团,破风声呼啸,身影变幻无常,银光剑影在金色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剑花,晃得人眼花缭乱,耳畔时不时响起兵戈碰撞的清脆声,火花四溅。 “铿!” 两柄长剑一触即分,两人再次退回到屋顶上,清风徐徐撩起两人的袍角,上官鹤足尖轻点,凌空而立,长剑缓缓划出一个圆,顿时风起云涌,莲香弥漫,万千剑气化作莲瓣,绕着他上下飞舞,婉若游龙,遮天蔽日。 只听他朗声道:“此乃我至强一剑,千瓣倾城!” 皇宫中,太安帝静静地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莲瓣遮天,金乌失色的天空,手上转动扳指的动作愈来愈快,半晌,目光沉沉地说了句,“胆大妄为!” 清莲濯濯,清香怡人,洛轩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赞叹道:“好美的剑招。” 萧若风看着声势浩大的场面,目光微凝,心里忍不住想,双峰的人怎么最强剑招的声势都这么大。 他纵身一跃,身子腾空翻转,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风云破碎,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朗声大喝,“气吞山河!” 长剑狠狠劈下,强劲的气浪挟着猛烈的罡风撕破长空,悍然袭向上官鹤,上官鹤一剑横扫,莲瓣万剑幽香浮动,挟着破空声激射向萧若风。 砰砰砰! 两道剑气碰撞,爆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强大的气浪席卷长街,飞沙走石,罡风呼啸,剑气四溢,瓦砾化为齑粉,浓浓的烟尘飘扬,阻挡着众人的视线。 “噗……” 一道喷血声清晰地落入众人耳廓,棠溪琰清亮澄净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惊慌,随手将孩子塞到雷梦杀怀里,飞快地说了句,“帮忙抱一下。” 话音未落,脚下便一步踏出,身形一闪,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李长生仰头喝了几大口酒,呵呵闷笑起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喽。 雷梦杀懵懵地抱着孩子,瞅了瞅棠溪琰消失的背影,又垂眸看向奶团子黑黝黝的眼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柔声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啦?” 上官遇也不认生,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雷梦杀,乖巧地回答,“我叫上官遇,今年三岁啦!” 说着,还伸出三根胖乎乎、白嫩嫩的手指晃了晃,隐隐间还带着点小得意。 他已经是三岁的大孩子啦! 雷梦杀点点头,下意识夸了句,“哟,小家伙可真聪明。” 回答对了名字和年龄就聪明吗? 上官遇微微蹙眉,黑黝黝的大眼睛里盛满狐疑地瞅着雷梦杀,总觉得这个叔叔不太聪明的样子。 如此想着,他扭头看向漂亮姨姨消失的方向。 朦胧烟雾中,黄色身影长剑拄地,以此为支撑,没有倒下去,红色身影虽剑尖也拄地,却是单膝跪地。 最后一剑,萧若风险胜。 棠溪琰蛾眉微蹙,抬脚跑向萧若风,伸手扶着他,担忧地看着他,“风风。” 小姑娘第一时间奔向他,萧若风心里很高兴,他张嘴想要说话,却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一丝殷红缓缓溢出嘴角。 棠溪琰见状,赶紧从衣袖里翻出回春丹,倒出一粒递到他嘴边,萧若风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吞下。 柔软的薄唇飞快划过指尖,留下浅浅的酥麻感,棠溪琰微微眨了眨眼,略有些无措地收回手。 丹药入口即化,萧若风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原本火辣辣烧着疼的心口瞬间清凉不少,目光落向棠溪琰,眼中蕴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少女垂下眼帘,又倒了粒回春丹在掌心,走到上官鹤面前,递给他。 看着停顿在半空中的手,上官鹤目光微闪,抬手接过丹药,吞服下去。 他抬眸笑盈盈地看着棠溪琰,半开玩笑地说道:“算你有良心,没有重色轻友。” 第63章 我们是生死至交 棠溪琰无语地瞅着他,“还有精力贫嘴,早知道就不给你丹药了。” 上官鹤弯眉笑了起来,眉宇间重新蕴起张扬。 歇了片刻,他缓缓站起身,抬眸看向对面的萧若风,抱了抱拳,语气十分坦然,“我输了。” 实力还不错,勉强过关吧。 但他还是看他不顺眼,在他心中,阿琰就是他亲妹妹。 他一个错眼,妹妹就被野猪拱走了,换谁能高兴啊。 萧若风抱拳回道:“承让。” “阿遇呢?” 上官鹤朝萧若风微微颔首,扭头看着棠溪琰空空如也的怀抱,疑惑地问。 棠溪琰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雷梦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儿呢。” 三人扭头看去,就见雷梦杀单手抱着上官遇,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上官鹤上前接过小胖团子,道了声谢。 孰料,奶团子黑黝黝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萧若风,他微愣,不解地问:“阿遇,怎么了?” 上官遇没有搭理他,反而探头凑近萧若风,眨巴着清亮水润的大眼睛瞅着他,小脸肃穆,奶声奶气地商量道:“叔叔,你可以把姨姨让给我,给我当媳妇儿吗?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糖。” 说着,他双手画了个很夸张的圆,以此来表示糖真的很多。 上官鹤震惊地看着怀里一本正经撬墙角的大侄儿,有些迷茫地想,现在的小孩子懂得这么多吗? 想当初,他这个年纪,还在琢磨着怎么从娘手里骗吃的呢。 棠溪琰忍俊不禁地抿唇轻笑起来,调侃道:“小家伙挺聪明啊,还知道利诱。” 雷梦杀顿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老七,这事我可以嘲笑你一年,哈哈哈哈……” 萧若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就打个架的功夫,未婚妻就被惦记了? 他深吸口气,看着奶都还没断的小家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可以,她是我娘子。” “啊……” 上官遇软软地长叹口气,眼看着这条路行不通了,他又撇头看着眉眼含笑的棠溪琰,不死心地劝道:“漂亮姨姨,你别要他了,要我吧,我比他乖,比他听话,我还会把我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你。” 闻言,萧若风额角青筋跳了跳,脸更黑了。 雷梦杀下意识扭头看向萧若风,看到他黑如滴墨的脸,顿时双手叉腰,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萧若风侧眸静静地盯着他,雷梦杀笑着笑着,嘴角弧度就收敛了。 棠溪琰见状,抿唇偷笑,伸手握住萧若风的手,微微弯腰,看着上官遇认真地说:“抱歉,姨姨的相公只能是他喔。” 上官遇顿时呆了,他扭头看了看嘴角上扬的萧若风,又转回头瞅着笑意盈盈的棠溪琰,委屈地瘪了瘪小嘴,就想哭。 “那好吧。”小奶音中还带着一点点哭腔。 上官鹤听到棠溪琰的话,胸腔微震,低头无声笑了起来,既然阿琰喜欢,那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个小妹夫吧。 他垂眸看着眼里含着两包泪,委屈巴巴的奶团子,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先别哭,回家了找你娘哭。” 说完,他就跟棠溪琰三人道别,抱着奶团子离开了。 兵部尚书府。 云氏端庄大方地坐在黄花梨木软榻上,看着坐在下方从容饮茶的长子,想起刚刚得知的消息,两弯罥烟眉轻轻蹙起,染上几分薄愁。 “你说稷下学堂这么多人,鹤儿怎么偏偏就挑战小先生呢。” 上官云抬眸看着忧心忡忡的云氏,心下略微沉吟,说出自己的猜测,“小先生是李先生座下最优秀的弟子,弟弟挑战他也是理所当然。” 云氏胡乱点点头,虽然长子说的合情合理,但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劲,“可他是小郡主的未婚夫,小郡主和鹤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有缘,自是一段佳话,可偏偏有缘无分啊。” 上官云轻轻放下茶盏,笑着安抚道:“娘莫急,我看弟弟对小郡主并无男女之情。” 云氏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男的俊,女的俏,日日相处,怎么可能一点心思都没有,否则,鹤儿昨晚为何要拒绝相看。” 上官云无奈地笑了笑,“弟弟还小,说不定还没开窍呢。” 云氏假装自己没听见他的狡辩,直接一锤定音,“这样,你们兄弟感情好,今晚你去探探鹤儿的口风。” “好。” 金乌悬空,为云层镀上昏黄的薄纱,朦胧的天光笼在携手而行的少年少女身上,柔光跳跃。 “风风,你的剑名为什么叫天下第三,不叫天下第一啊?” 棠溪琰抬头看向身侧身姿颀长的男子,莹白细腻的小脸上漾起温软澄净的笑意。 萧若风侧首垂眸,眉眼含着温柔明亮的笑意,凝视着少女的眼,温声道:“因为师父有一剑,叫天下第二。” 棠溪琰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难道李先生的师父有一剑,叫天下第一?” 萧若风扬唇轻笑起来,“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走进院落,棠溪琰从房间搬出两把躺椅放在院子里,冲萧若风招了招手,眉开眼笑地喊道:“风风,快过来躺着。” 萧若风星眸漾起星光,朗声回了句,“来了。” 抬脚就走向小姑娘。 两人慵懒地躺在躺椅上,安逸地晒着太阳。 棠溪琰眉眼舒朗,语气带着憧憬,“等以后我们结庐江湖了,就买两把躺椅,没事了就一起晒太阳。” 萧若风也忍不住跟着畅想起来,“再种上一片海棠花林。” 棠溪琰立马接话,“还有棠棣花,我喜欢棠棣花。”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那就一半种海棠,一半种棠棣。” 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在院子里种满蔷薇,立夏时节,蔷薇倚墙生,满院粉霞如云,午后黄昏,他就和小姑娘坐在花前月下品茗饮酒。 嗯,还可以养上两盆茉莉花,小姑娘喜欢茉莉花的清香,闲暇时,还可以和小姑娘一起为花浇水。 还可以抱一只小狸奴来养着,小姑娘似乎很喜欢撸猫…… 棠溪琰忽然撑起身子,纯澈澄净的杏眸盈满碎光,侧身笑望着萧若风,“风风,你说我们以后隐居在哪里好呢?” 萧若风也撑起身子,侧身笑眯眯地看着棠溪琰,问:“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棠溪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有什么要求?”萧若风又问。 “嗯……”棠溪琰思索片刻,“有山有水就可以了。” 萧若风唇畔漾起明朗的笑意,“你这要求有点太低了。” 棠溪琰好奇地问:“那你有什么要求?” “有你。” 棠溪琰眼帘轻掀,对上少年盛满柔情的眼,俏脸微红,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甜意,她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重新躺了下去,轻声细语地回应道:“我本来就在你身边嘛。” 萧若风看着害羞的小姑娘,眸光微闪,嘴角漾起愉悦的笑意,也重新躺了回去,和风缠绵,暖阳和煦,棠棣纷落,耳边,是小姑娘清浅的呼吸声,他星眸微阖,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里,静谧沉淀,唯有淡雅的茉莉花香与柔和的檀木清香缠绵悱恻,缱绻萦绕心间。 清漪微漾,弯月悬于树梢,枯败的荷叶随着波纹摇曳飘零,平添几分荒凉。 上官鹤穿着格格不入的红衣,与上官云面对而坐,静静地看着大哥煮茶。 “我记得,你九岁那年,外祖父病重,娘带着你去了倚城,等你回来后,得知小郡主去了云川,还哭了好几天的鼻子呢。” 上官鹤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嗨,大哥,这种糗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上官云唇畔漾起清浅的笑意,宠溺的目光落在上官鹤精致的眉眼间,接着说道:“一年后,与小郡主在双峰重逢,想来,你是极为高兴的。” 上官鹤菱唇微勾,凤眸含光,语气盛满意外和惊喜,“是啊,我都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去天竺门。” 上官云笑意微敛,眼帘轻垂,静静地看着开始冒热气的炉子,语气平静,“三年前,圣上下旨赐婚,小郡主是未来的九皇子妃。” “我知道啊。” 上官鹤笑意敛去,沉默片刻,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是娘让你来的吧,让你来问我,喜不喜欢阿琰。” 上官云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抬眸看着他。 他扯起嘴角,无奈地笑着解释道:“我和她就是好朋友,生死至交那种,真没有男女之情。” “我相信你的话。” 上官云柔和浅笑,炉子氤氲的雾气朦胧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弟弟的眉眼,隐约间只能看到凤眸中闪烁的星光,“那你记得帮我跟娘解释清楚啊。” 上官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过几天,娘打算带着你去碧潭寺还愿。” 他信了,娘可不信,解释都没用的那种,除非,他愿意相看贵女。 上官鹤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 “为何?” “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没出现。” 第64章 英雄所见略同 风清云舒。 今日是百里东君和谢师比试的日子,萧若风等人一只脚刚踏入雕楼小筑,人群中立马有人喊道:“八公子来了!” 顿时很多闺阁女儿家纷纷跑了出来,激动地欢呼雀跃,声浪如潮涌层层荡开,雷梦杀还特别热情地挥手跟四周的姑娘们打招呼。 走在后面的棠溪琰忍不住跟上官鹤小声感慨道:“八公子也太受欢迎了吧。” 上官鹤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双峰六子也不差啊,怎么没人为我们欢呼?” 话音未落,有个眼尖的姑娘看到后面红衣似火、眉眼精致的上官鹤,抬手指着他,激动得大喊道:“大家快看,双峰弟子也来了!” “天呐,谁来救救我,我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他怎么那么好看!” “……” 上官鹤见状,剑眉轻挑,菱唇微勾,侧头看向棠溪琰,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一脸臭屁地说道:“瞅见没,这就是小爷的魅力。” 棠溪琰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瞅见了瞅见了。” 两人站在八公子后面,跟着他们一起冲品酒师荀先生、月牙姑娘抱了抱拳。 站在一侧的谢师抱拳,“各位公子请。” 众人纷纷朝他回礼,雷梦杀唤道:“谢师。” 谢师看到背着书箱、做书生装扮、一直垂眸看书的谢宣,抬手指着他疑惑地问:“这位是……” 雷梦杀介绍道:“这位是卿相公子谢宣。” 忽地,棠溪琰感受到一股恶意满满的视线,她抬头望去,就见青王正站在二楼雅间,阴恻恻地盯着她,她挑衅地冲他微挑眉梢,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白痴。” 看懂口型的青王脸瞬间黑了,他不高兴了,棠溪琰就高兴,她愉悦地翘起嘴角,回头就见萧若风正在跟谢师说话,估摸着是品酒师的事,她便直接跟着其他人先上楼了。 一行人来到雅间,柳月、谢宣和尹落霞坐在桌子旁,全程谢宣的眼睛都没离开过书卷,墨晓黑双手抱胸酷酷地站在柱子边,棠溪琰坐在软榻上,上官鹤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斜靠着柱子。 尹落霞给柳月和谢宣各添一杯茶,这时,萧若风手握长剑也上来了,他瞥了眼站在棠溪琰旁边的上官鹤,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了。 雷梦杀双手叉腰,踱步走到窗边,仰头感叹道:“啊,难得啊,所有的师兄弟都在,实属难得,啊,欣慰啊。” 说完,咧嘴笑了起来,忽然,他反应过来什么,笑容立刻收敛,“不对。” 垂眸思考片刻,他惊呼一声,猛地转身看向众人,“百里东君呢?”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他。 谢宣缓声道:“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自己的屋里闭门不出,不过,我跟司空长风说好了,时间一到就把门踹开,男子汉顶天立地,自己提出的对决,就算最后酒没有酿好,也要把他扛过来,认输。” 棠溪琰惊奇地瞅着谢宣,萧若风见状,凑近她轻声问:“是不是觉得他挺有趣的?” 棠溪琰收回视线,看向萧若风,点点头,“完全想象不到踹门这种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萧若风的星眸漾起笑意,小声道:“等以后熟悉了你就知道了,他嘴巴挺厉害的,有时候,连师父都会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棠溪琰清透明澈的杏眸涌上佩服,“那他也是传奇人物了。” 居然能把话多的李先生都噎住,着实厉害了。 这边两人在小声的闲聊,那边雷梦杀双手叉腰,踱步到桌子旁在唯一一个空位上坐下,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 “其实吧,今天呢,也算是我们天启城的一个大日子,你看,这么多的人来看我们北离八公子的风采。”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尤其是我,灼墨公子,是不是,你觉得他酿那么短时间的酒,能酿好吗,说实话,我也不想唱衰他,我也觉得他能酿得好,但是吧……” 就在雷梦杀喋喋不休的时候,柳月不急不缓地倒了杯茶,端起来递给他,缓声道:“喝茶。” 雷梦杀猛地停住话头,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然后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继续喋喋不休,“但是你们喝过秋露白吗?” 上官鹤闻言,侧眸看向棠溪琰,问:“阿琰,你喝过秋露白吗?” 正在跟萧若风聊天的棠溪琰听了,下意识回了句,“喝过啊。” “大师兄给你买的?”上官鹤又问。 “对呀。” “肯定不止一壶吧?”上官鹤似笑非笑地瞅着棠溪琰。 “对……”棠溪琰的头刚点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硬生生改点头为摇头,“就一壶。” 上官鹤冷笑一声,抬手指着自己,“你看我像傻子吗?老实说,到底几壶。” 棠溪琰无奈,只能实话实说,“四壶。” 上官鹤只觉心口被射了一箭,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着她,“好啊,四壶酒,你居然一壶都不给我留。” 棠溪琰心虚地轻咳一声,眼珠子一转,挺直腰杆狡辩,“所以,我昨日才特意去信给你,让你今日来助阵嘛,一会儿,肯定有秋露白喝,说不定,还能喝上百里东君的酒呢,他的酒特别好喝。” 上官鹤也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特别大的酒杯,“咚”的一下放在炕桌上,得意一笑,“看到没,这就叫先见之明。” 棠溪琰微微一笑,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一样大的酒杯,轻轻放在炕桌上,眉梢得意地挑了挑,“英雄所见略同。” 其他人:“……” 还有这种骚操作? 恰逢此时,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并肩而来,现场气氛高涨,尹落霞立刻跑到窗边看向百里东君,唇畔浅浅勾起。 谢师双手负于身后,“既然人都到了,那就比试开始吧。” 说罢,他侧身朝品酒师抱拳,“荀先生,月牙姑娘,还有……” 他抬头看向二楼,“小先生。” 萧若风拿起昊阙,扭头冲棠溪琰小声说了句,“我先下去了。” 棠溪琰点头,“好。” 他闪身来到窗边,踏风翩然落地,其他人皆震惊地看向萧若风。 雷梦杀:“嗨,第三位品酒师是老七啊。” 萧若风笑眯眯地看着百里东君,走到位置上坐下后,缓声道:“那就先品秋露白吧,这些年随军在外,甚是想念,也就几个月前喝过一次。” 上官鹤闻言,哪里还不知道,那四壶酒,其中一壶给了萧若风,他没好气地瞪了眼棠溪琰,“重色轻友。” 棠溪琰:“……” 倏地,醇厚轻柔的桃花香弥漫开来,棠溪琰阖眸轻嗅,喟叹道:“好香啊!” 她顺手捞起酒杯,起身来到窗边,站在尹落霞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酒坛,口齿疯狂生津。 “咕咚!”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上官鹤也是个爱喝酒的,这香味一出,直接勾动了他体内的馋虫,他也捞起酒杯来到棠溪琰身边,微微探头,直勾勾地盯着酒坛,疯狂吞口水。 百里东君笑望着谢师,“你有一坛酒,可你却只用了三杯,剩下的等你输给我,赠予我如何?” “等你赢了再说。” 说着,谢师侧身看向品酒师,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位请。” 萧若风举起酒杯,缓声道:“秋露繁浓之时,以玉壶收之,用于酿酒,故称秋露白,因为秋露难收,就算动用千百人次,用于酿酒,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这一月,只能品这一日,遗憾了。” 话罢,他动作优雅的一饮而尽,耳畔,时不时钻入吞咽口水的“咕咚”声,还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他回首望去,就见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酒杯,顿时哑然失笑。 “谢师,不知可否赠我两杯酒?我家小姑娘想喝。”萧若风含笑望着谢师。 谢师抬眸望向满眼希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的小郡主,浅浅笑道:“欲求必有。” 萧若风抱拳,“多谢。” 棠溪琰眼睛锃亮,立刻把手里的酒杯用内力递给谢师,语气略带羞涩,“可以用这个酒杯吗?” 谢师微愣,随即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上官鹤见状,也连忙把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还有我还有我,谢师,我馋这秋露白很久了。” 谢师在两人的酒杯里斟满酒,用内力送了回来,两人连声道谢,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上官鹤侧眸看着眉开眼笑的棠溪琰,感叹一句,“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秋露白,好喝!” 心里还忍不住得意地想,果然,脸皮厚,有口福。 当萧若风喝了百里东君的七盏星夜酒突破境界后,气氛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不出所料,此次比试,百里东君获胜。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喝了剩下的秋露白,飞身而上取走酒和枪的时候,变故突生。 无数箭雨袭向两人,四个黑衣刺客也紧跟着破窗而出,萧若风神情一凛,昊阙出鞘,闪身凌空飞跃,长剑横扫,强大的剑气直接镇杀三个刺客,留下最后一个活口,长剑横在脖颈间,嗓音温淡,“何人指使!” 刺客目光游移,没有说话,僵持间,青王身边的护卫应弦拔出长剑,大喊一声,“有刺客,保护王爷。” 刺客收到信号,脖颈直接撞上昊阙的剑锋,鲜血涌出,倒地不起。 青王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哪来的刺客,这么大胆子,竟敢在雕楼小筑设伏。” 应弦冷声道:“雕楼小筑明知今日有要事,未做好防范,惊动了王爷,该当何罪!” 萧若风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青王的安排,听到他们贼喊捉贼,心里怒气更甚,他手腕微动,剑尖挑起掉落在地的长剑,“唰”的一下射向青王,擦着他的脖子定在柱子上,吓得青王背后直冒冷汗。 他“噌”一下站起身,抬手指着萧若风兴师问罪,“萧若风,你,你大胆!” 萧若风抬眸,冷冷地看着他,缓声道:“敢杀我学堂之人,才是真正的大胆。” 第65章 等了整整九年的道别 上官鹤垂眸看着杯中薄薄的一层酒,脸上盛满不舍,好想喝啊,可这是最后一点了唉,喝完了就没有了。 内心经过几番挣扎,最终,他还是含泪一饮而尽。 没了就没了吧,至少痛痛快快地喝过。 倏地,少女清淡温和的嗓音如潺潺清泉淌过耳畔。 “上官鹤,我要跟着李先生离开天启了。” 轻柔微醺的桃花香,瞬间沾染上离别的愁绪,上官鹤微微一怔,偏头看着少女清雅柔和的侧脸,“什么时候?” 还不等棠溪琰回答,另一道女子的嗓音响起。 “师父,我……” 尹落霞上前一步,朝柳月抱拳说道。 柳月动作优雅地添上一杯茶,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必告辞了,去吧。” 上官鹤凤眸微敛,心中暗道,原来,是现在就要出发了。 棠溪琰看到百里东君离去的背影,垂眸与楼下抬头望来的萧若风目光相交,她知道,该道别了。 她转身看向上官鹤,唇畔漾起清浅的笑意,“远方故人归来,重逢虽短暂,吾心依旧甚喜,上官鹤,我们江湖再见。” 她又冲雷梦杀等人抱了抱拳,“各位,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抱拳回礼,“后会有期。” 棠溪琰朝众人微微颔首,抬脚下楼,走到萧若风身边,与他相视一笑,并肩走出雕楼小筑。 此时的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李长生正坐在前面那辆马车的外面,一边喝酒,一边等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告别。 跟在后面下来的上官鹤看着站在萧若风身侧,刚到他肩膀的棠溪琰,戏谑地调侃道:“阿琰,你怎么这么矮啊?” 她长得矮吗? 棠溪琰侧首看向萧若风,仔细比对了下,发现她才刚到他的肩膀…… 顿时就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插入一箭。 可是,她才十四岁,还要长高的啊,怎么能说她矮呢?! 思及此,她目光如刀甩向上官鹤,好想踹他。 上官鹤敏锐地看到棠溪琰右脚轻微的动了,他赶紧跑路,孰料,刚跑没几步,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屁股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身后,还有棠溪琰盈满怒气的话。 “矮怎么啦?我打架超凶!” 砰! 上官鹤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懵逼又惊讶地看着他,他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隔着重重人海、万家灯火看着气鼓鼓的少女,扬声喊道:“棠溪琰,你先走一步,为兄随后就到。” 话罢,他朗声大笑起来,留下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漫步在繁华依旧的朱雀大街上,上官鹤灿若星辰的凤眸闪过一丝怀念。 阿琰踹人的动作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记得小时候,有个变态调戏她,那时候她年纪小,个子也小,只能跳起来踹流氓的屁股,当时那滑稽的动作让他笑了好久,只可惜,没多久,阿琰就离开了天启,随父母前往北疆。 自那以后,天启城第二小霸王,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幼年那场未来得及道别的离别,是他始终耿耿于怀的遗憾。 时光荏苒,长街如故。 天启再次一别,十八岁的上官鹤替九岁的上官鹤道别了。 五岁的棠溪琰,你听见了吗? 先走一步,随后就到…… 听到这句话,棠溪琰忽然有所明悟,她抬眸怔怔地看向那个渐渐淹没在人海里的红色背影,神情恍惚。 五岁离开天启时,她去尚书府找过上官鹤,可他去了外祖家,归期不定。 无奈,她只能留下一句口信,就坐上马车,跟着爹爹娘亲离开了天启。 那天,她坐在马车里,哭了一路。 “风风,你知道吗?五岁那年,我离开天启,没来得及和他道别。” 这场道别,他们等了整整九年。 萧若风垂眸看向少女,两行清泪不期然闯入眼帘,他抬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珠,柔声问:“那,五岁的阿琰,还难过吗?”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过脸颊,棠溪琰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带着几许释然地回答,“不难过了。” 李长生探头看向两人,扬声喊道:“小丫头,别伤感了,走了。” 棠溪琰猛地挣出伤感的情绪,深吸口气,清雅秀美的脸上漾起清浅的笑意,她回首望向李长生,脆生生地回应道:“走了。” 说完,她伸手拉着萧若风的手,一起上了后面的马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热闹喧嚣的长街上,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音混在鼎沸的人声中,隐隐约约落入耳廓。 晚风轻轻撩起窗纱,淡淡的糕点甜香顺着风浅浅萦绕鼻尖,棠溪琰下意识侧眸,透过漏光的缝隙朝外看去。 就见,一个活泼天真的小女童跑到糕点摊前,回首望着身后追来的爹娘,稚声稚气地道:“爹娘,软糖,好香。” 恰逢此时,一位翩翩少年郎牵着马缓缓穿过马车,马背上,坐着他心爱的姑娘,两人隔空对视,含羞带怯,通明的灯火都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她忽然觉得,天启不是一个家族的天启,而是万千黎民努力生活的天启。 “阿琰,在看什么呢?” 萧若风见小姑娘神色怔忡地看着外面,不由得好奇地问。 “在看天启城。” 棠溪琰眉眼蕴着浅淡的笑意,偏头问:“风风,在你眼里,天启城是什么?” 萧若风闻言,也抬眸看向外面,缓缓开口,“是一座皇宫,三座王爷府,五大监,钦天监,淮玉侯府,六部尚书府,太师府,明里巡治的金吾卫,深藏暗处的影宗,还有,城外驻扎的皇卫军。” 棠溪琰轻叹口气,“是呢,错综复杂的势力下,是努力生活的芸芸众生。” 她忽然就理解萧若风为什么要守护天下了,可是…… 她侧眸凝视着萧若风,轻声细语,“萧若风,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字字入耳,直扣心弦。 萧若风微微怔愣,垂眸看向少女盈满认真的杏眸,半晌,他才轻声回答,“他变了。” “然后呢?”棠溪琰又问。 “我已经在兄长身边安插人手了。” 说罢,他眼睫微颤,他不会主动出手伤害兄长,但也不会允许兄长算计他,他要活着,活着离开天启,和阿琰一起浪迹江湖。 棠溪琰嫣然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腰,温和夹杂着几分喜悦的嗓音如春风拂过耳畔,“风风,我很高兴,你会为自己考虑了。” 萧若风回抱住她,温柔的嗓音盛满认真,“阿琰,谢谢你。” 第66章 天启四守护人选 风吹云散,金乌乍现,薄光倾泻,葳蕤草木镀上朦胧的光晕,笼住平稳穿梭在林间的马车。 低调奢华的马车内,棠溪琰靠在萧若风的怀里,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地,马车一个趔趄晃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离开萧若风的怀抱,坐直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 萧若风看着呆呆坐着的小姑娘,星眸里闪过宠溺的笑意,轻声问:“睡得如何?” 棠溪琰神情慵懒倦怠,细声细气地回了句,“嗯,还行。” 见小姑娘懒懒的不想动,他低声叮嘱道:“阿琰,有人拦路,我要出去看看,若是还困的话,你就躺下再睡一会儿,暗格里有小毯子。” 棠溪琰乖巧地点头,“好。” 萧若风见她应下了,这才握住昊阙,出了马车,很快,外面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她用混沌的脑瓜子想了想,有李先生在前面看着,应该是没事的。 思及此,她慢吞吞地打开暗格,取出小毯子,躺在马车里继续补觉,睡着前,脑子里快速飘过一个想法,看来以后要多出远门,昨晚在马车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骤然拂过耳廓,惊得棠溪琰身子抖了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推开马车的门朝外看去。 就见,不远处的湖泊被炸起一道道水帘冲天而起,澄净剔透的水珠凝滞半空,倒映着李先生持剑而舞的身影,水幕褪去,再次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看上去约莫十八岁、面容俊秀、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棠溪琰:“?” 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吗? 她赶紧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眼睛看去,却发现,衣服还是那个衣服,头发还是那个头发,但是那张脸,却不是李先生的脸了。 棠溪琰恍恍惚惚地看着凌波而立的少年郎,“花,花醉,我是不是突患眼疾了,我怎么瞧着,李先生返老还童了?” 花醉眼睛瞪得溜圆,猛地吞了口口水,同样恍恍惚惚地回答,“好,好像是真的。” 话音刚落,李长生凌波踏步,飞身落在一个陌生的红衣男子面前,目光瞥见地上被劈成两半的面具,棠溪琰心中划过了然,原来姬若风长这个样子啊。 她心中好奇得紧,赶紧飞身下马车,跑到萧若风身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李长生笑盈盈地走到姬若风面前,温声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了,我拜托你的那件事,可不要忘了。” 说到最后,李长生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姬若风。 “可百晓堂从不参与朝堂之事,这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吗?” 李长生轻“啧”了声,“我让你帮他,又没让百晓堂帮他,再说了,老祖宗不就是我吗?” 棠溪琰明净澄澈的杏眸瞬间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李先生是百晓堂的老祖宗?! 她记得,百晓堂是一百五十年前创建的吧…… 她伸手扯了扯萧若风的衣袖,侧眸望向他,震惊又懵逼地问:“李先生究竟活了多久?” 萧若风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回答,“一百八十多岁了。” “这,这么老啊。” 棠溪琰结结巴巴地说完,目光重新落向李长生,就听姬若风说:“我……不对,弟子……” 姬若风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个称呼,“孩儿明白。” 说实话,这一声孩儿,听得棠溪琰格外幻灭,又有点想笑。 姬若风离开后,三人走上前围着李长生,萧若风打量李长生片刻,恍然大悟,浅浅笑道:“师父,您原本叫姬长生?” 棠溪琰目露好奇地看向李长生,眼底深处,还隐隐藏着笑意。 “什么鸡长生啊。”李长生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抬手拍了萧若风一下,“你怎么不叫我狗长生啊。” 萧若风闻言,尴尬地笑了笑,百里东君双手抱胸,哈哈轻笑两声。 棠溪琰好奇地追问:“那您原来叫姬什么?” 李长生微微一笑,“姬虎燮。” 他又笑看着萧若风,不急不缓地道:“我的这位后辈,不比我当年差,有了他的帮助,皇位一事啊,便会更有把握。” 萧若风蹙眉,微微点头。 李长生又接着说,“天启城里那位用枪的年轻人,也不错,至于这位……” 他的目光落向百里东君,“你就别想了,身份特殊。” 萧若风抿唇轻笑,微微颔首,“弟子明白。” 棠溪琰和百里东君对视一眼,两脸疑惑。 “快,扶一下我。” 棠溪琰扭头看去,只见,原本还气定神闲的李长生忽然变得虚弱无力起来,百里东君和萧若风一左一右上前扶着他。 一行人回到马车后,棠溪琰看着蹙眉若有所思的萧若风,按捺不住好奇,问:“先生为何要跟你推荐姬若风和司空长风啊?” 萧若风抿唇浅笑起来,轻声道:“我打算组建天启四守护,分别是青龙使、朱雀使、白虎使、玄武使,负责守护北离皇室,维护天启城的和平与秩序。” 有了这些人,他就能更快地脱离朝堂了。 想到此行的目的地,他眸光微动,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唐怜月。 南诀。 雨雾缥缈,细雨如烟。 简陋的茶棚、粗糙的碗、远行的游子、忙里偷闲的老板,构成一幅和谐喧嚣的画卷。 何珉谦嘴角噙着清雅的笑意,白皙如玉的手端起茶碗,浅啜一口茶水,粗糙的口感弥漫口齿间,耳畔是细密轻盈的雨声,颇有一番随性散漫的闲适感。 他眉眼舒朗,惬意地听着周围的人闲聊。 “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啊。”一个络腮胡大汉感叹道。 “可不是嘛,听说剑仙雨生魔带着他那个徒弟走了小半个南诀,路遇挑战之人,皆是只胜不杀。” 另一个人接话道:“这算什么,倒是那稷下学堂李先生离开天启一事,更值得注意。” “确实如此,那可是天下第一啊。” “唉,你们说,李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天启啊?” “李先生向来随性而为,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怎么知道。” 李长生离开天启了…… 何珉谦眼帘微掀,眺望远方,入目皆是参天大树,朦胧云雾缭绕其间,模糊不清。 冷风刮过,云雾忽散,不过弹指间,新的云雾重新飘来,遮挡世人窥探的目光。 他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拿起搁在桌边的油纸伞,轻轻撑开举过头顶,抬脚踏入雨帘中,离去。 是时候,去见见这个忘年交了。 第67章 我们还没商量婚期 细雨初歇。 略带湿意的风轻轻拂面,凉意清爽,酥酥麻麻,棠溪琰一行人下了马车,闲庭信步般走在不算宽敞的长街上,偶有三两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瞥上两眼,开始跟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讨论他们的来历。 “叮叮当当……” 清脆且富有节奏感的打铁声不期然地落入耳中,一行人停下脚步,棠溪琰微掀眼帘,就见铺子上方悬着的木牌上写着“千月打铁”四个字。 百里东君好奇地问:“春水兄,你以前来过这儿?” 春水兄…… 棠溪琰微微眨眼,哪怕是一路行来,她也还是没完全习惯叫李先生春水兄,实在是他原本的形象有点深入她心了。 “要锄头铁锹还是犁呀?”打铁人头也不抬,朗声问。 南宫春水答,“要刀,一把好刀。”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打铁人猛地停下动作,抬眸看向负手而立,面含浅笑的南宫春水,问:“你是何人?” “故人。” “叫什么名字?”打铁人又问。 “南宫春水。” 打铁人站直身体,狐疑地看着南宫春水,“你不姓李?你和那家伙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你不是他的亲儿子?” 话落,南宫春水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 棠溪琰紧抿着唇,强忍着笑意,与萧若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碎光点点。 百里东君偷看了眼南宫春水骤变的面色,撇开目光偷笑了下。 南宫春水瞄了眼偷笑的四人,微吸口气,看着打铁人问:“怎么,难道在你眼里,他像是个有风流债的人?” “当然,那个骚包,就算他有几个小孙子,我都不会奇怪。”打铁人笑眯眯地朗声回答。 百里东君凑近南宫春水,小声地调侃了句,“骚包。” “噗嗤……” 棠溪琰没忍住,笑出了声。 南宫春水扭过身盯着她,她赶紧抬起衣袖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月牙似的笑眼。 只要看不到她上扬的嘴角,那她就没有笑。 萧若风见状,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下,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挡住师父充满谴责的目光,轻声道:“师……春水兄啊,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南宫春水瞅了他一眼,不满地“切”了声,扭头冲打铁人扬声道:“这么说老朋友可不地道啊。” “行了,别站那儿了,进来吧。”打铁人笑看着他们,邀请道。 一行人进屋纷纷落座,百里东君、尹落霞、南宫春水、打铁人围桌而坐,棠溪琰和萧若风坐得稍远点,在那里一起喝茶。 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铁匠铺,打铁人却是兵神罗胜。 更让棠溪琰没想到的是,罗胜的金刚凡境,内力竟是如此浑厚,真实的战力只怕可以媲美逍遥天境。 南宫春水与他谈妥打刀的事后,一行人移步到他安排的客院歇息。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瓦砾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屋内,红泥炉子咕噜噜翻腾不息,炉边,棠溪琰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萧若风行云流水的泡茶。 那动作,贵气优雅,真是赏心悦目啊! 透过男子的身影,隐约间可见窗外雨幕生烟,灰白色的天空令人看不到一丝生气,唯有朦胧青黛间,点缀着模糊摇曳的红。 那是家家户户挂上的红灯笼,不知不觉间,春节就到了。 也不知道风风这次能陪她走多久。 如此想着,她略带惆怅的目光再次落向萧若风。 南宫春水不经意间瞥见,了然地笑了笑,抬手接过萧若风递来的茶杯,浅饮一口,笑眯眯地打趣道:“风七啊,打算什么时候把棠溪娶回王府啊?” 话落,百里东君和尹落霞也同时扭头看来,对上三人的视线,棠溪琰面颊染上浅浅绯色,不自在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低头浅啜茶水,耳尖却微微竖起,想要听听萧若风怎么回答。 萧若风耳尖微微发热,目光飞快掠过棠溪琰,看向笑盈盈的南宫春水,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们还没商量婚期。” 南宫春水嫌弃地瞪了眼萧若风,薄唇微掀,“真墨迹。” 棠溪琰抿唇偷偷笑了下,撩起如水的杏眸看着南宫春水,好奇地问:“风风不是还没封王吗?又哪来的王府。” 南宫春水轻轻闷笑,放下茶杯,“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前,若风带兵平定琅琊之乱,回来后就被封为了琅琊王,只是啊,你家若风太谦虚了,这么些年,既不搬进王府,也不允许别人叫他琅琊王,世人啊,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风华公子,就是琅琊王。” 棠溪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微蹙蛾眉若有所思,又问:“那赐婚圣旨,为何又是写的我是九皇子妃,而不是琅琊王妃呢?” 南宫春水促狭地瞅了她一眼,满是笑意地戏谑道:“这样不正好方便你找人培养感情嘛。” 听到培养感情这四个字,棠溪琰杏眸微瞠,略有些羞赧地瞅了眼萧若风,对上他温柔宠溺的目光,藏在宽大袖摆里的手指微微揪着衣袖,开口狡辩,“春水兄不要冤枉我,是风风提出来相处一段时间的,怎么能,能说是我找上门的呢。” 虽然确实是她找上门的,但她可是来找麻烦的,当时还甩了冷脸呢。 如此想着,狡辩的话都觉得理直气壮了,“我讲道理,才同意的。” 萧若风哑然失笑,提起茶壶为小姑娘重新添满茶水,还不忘替她解围,“阿琰说得对,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春水兄就别打趣阿琰了。” 南宫春水轻笑着往后微微仰身,忽地想起了什么,他微微探头看着棠溪琰,意有所指地问:“我记得,你今年就要及笄了吧?” 棠溪琰心下微转,瞬间明白了南宫春水的意思,心里害羞得要命,这下子,不光脸发烫,就连脖子都开始发烫了,害羞之余,一股隐秘的期待渐渐涌上心头。 同样听懂了的萧若风,清隽秀雅的脸染上浅浅红霞,侧眸瞥见螓首微垂的少女,莹白如玉的脸颊胭脂醉人,细腻如凝脂的脖颈间云霞弥漫,比三月春光里的桃花还要娇美动人。 他心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赶紧撇开视线,心里忍不住若有所思起来,小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他们的大婚也确实该做准备了。 南宫春水笑眯眯地看着害羞的两人,眼中笑意加深,特别是看到棠溪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他的心情更愉悦了。 让你嘲笑我,该! 尹落霞看着郎有情妾有意的两人,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目光隐晦地觑了眼笑得乐呵呵的百里东君,心里满是迷惘,他们立场相悖,若是东君知道了,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风风,你这次能陪我多久?” 棠溪琰和萧若风手牵着手,悠哉悠哉地走在走廊里,冷风撩起两人的衣摆,漾起如水轻波,缠绕,又分开,如此反复。 萧若风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少女清雅秀美的脸,心下略微沉吟,温声道:“正月二十启程回天启。” 小姑娘的生辰是正月十九,及笄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既不能回家与父母一起过,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和她一起度过。 棠溪琰纯澈澄净的杏眸漾起星星点点的碎光,她喜不自禁地确认道:“真的吗?” 少女眉眼弯弯,杏眸含着泓泓秋水,潋滟生光,粲然若星,萧若风的眉眼间也不禁染上明亮温柔的笑意。 “嗯,真的。” 第68章 竟也是星月同辉么 定北侯府。 “你说,阿琰他们到哪儿了?” 定北侯夫人纳兰锦放下手里的账本,侧首问身旁喝茶的定北侯。 定北侯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叹口气,“据探子来报,他们似乎在往锦城的方向赶。” 纳兰锦微愣,难道李先生要带着阿琰他们去参加唐门的试毒大会? 这也不是坏事,苍云何故叹气? “可是有何不妥?” 定北侯凝眉道:“和阿琰在一起的,除了琅琊王,哦,也就是九皇子,还有两位年轻公子,一位年轻女子,并无李先生。” “什么!” 纳兰锦惊呼一声,“噌”一下站起身来,着急地道:“那阿琰岂不是很危险!” “不行,我得立即传信给弟弟,让他赶去唐门,护着阿琰。” 她的宝贝女儿,可是被那狗皇帝弄得身受重伤,短时间内,可不能动武,这要是路上出了点意外…… 她根本不敢想那个画面,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定北侯看着心急如焚的纳兰锦,连忙起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夫人莫急,夫人莫急,这不是还有琅琊王嘛,有他在,阿琰定不会出事的。” 闻言,纳兰锦撇头,静静地盯着定北侯,也不说话,空气瞬间沉凝起来。 劝慰夫人正忘我的定北侯猛地一愣,这该死的氛围感,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他缓缓偏头对上纳兰锦那双秋水翦瞳,果不其然,见他看过来了,纳兰锦才慢慢蹙起眉心,语气不善地开口问:“这么说,你很满意琅琊王?” 定北侯心里猛的一跳,连忙摇头,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说完,还讨好地冲纳兰锦笑了笑。 纳兰锦轻哼一声,递了个算你识相的小眼神,这才沉声道:“不论如何,我都要与琅琊王见上一面,若他有登临大宝的意思,就算是阿琰喜欢他,我也要棒打鸳鸯,带阿琰回娘家。” 定北侯眼睛微微瞪圆,纳兰氏乃是传承千年的隐世家族,族地不仅位置隐蔽,从内而外还设有重重阵法保障安全,外人轻易寻找不得,这夫人若是回了娘家,那他怎么办? “夫人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琅琊王心有正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纳兰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拆台,“你什么时候让我放心过,竟然背着我,不声不响的就同意了陛下的赐婚。” 定北侯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就听纳兰锦接着说:“高处孤寒,时间久了,再良善的人,也会成为杀伐果断的帝王。” 定北侯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半年后景玉王迎娶侧妃,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往天启。” 纳兰锦点头,“好。” 延绵起伏的青山,有一处四季如春的山谷,名琅云,乃是千年大族纳兰世家的族地。 谷内草木葳蕤,郁郁葱葱,蜿蜒曲折的溪流顺着奇花异草,缓缓穿过山谷,汇入山外的湖泊。 彼时的琅云山谷,就连稚童都在认真地练剑,一只雪白的信鸽顺着种满梅树的羊肠小道,缓缓飞向一处幽静的院落。 院内梅树成林,红梅灿若云霞,身穿流云纹白衣的男子慵懒恣意地躺在树桠间,双目微阖,淡淡的梅花清香萦绕鼻尖,划入心底,泛起丝丝缕缕挥之不去的苦涩。 “扑棱棱~” 雪白的信鸽扑腾着翅膀撩起轻风,拂开男子圆溜溜的杏眸,他微抬手臂,信鸽停在上面,“咕咕”叫了两声。 他目光微动,心中暗忖,谁会找他呢? 抬手取下绑在信鸽腿间的纸管,轻轻推开字条,等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忍不住轻笑起来。 “姐姐还真是会使唤我。” 罢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一阵微风吹过,梅花微漾,树间的人影却是消失不见了。 到了锦城,尹落霞与四人分开,四人行至唐门大宅门前停下,却见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此人白衣胜雪,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绣着梅花纹的白色发带随意绑着,只看背影,便觉风流不羁。 南宫春水目光微凝,定定地看了眼他的发带,眉梢微扬。 棠溪琰杏眸锃亮,高兴地扬声喊道:“舅舅!” 男子缓缓转身,在他目光接触到不远处眉开眼笑的少女时,清淡的眉眼漾起清雅的笑意,薄唇微掀,“小阿琰,快过来。” 棠溪琰拉着萧若风跑到舅舅面前,扬起清雅秀美的脸笑望着他,“舅舅,你怎么来了?” 她可是记得,舅舅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待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上睡觉、喝酒,能不动就绝对不会动。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会来唐门参加试毒大会,这可真是稀罕事呐! “还不是你娘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看看你。” 接着,他又看向萧若风,问:“你就是小阿琰的未婚夫?” 萧若风连忙松开棠溪琰的手,抱拳道:“晚辈萧若风,见过纳兰家主。” 纳兰辰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瞥见两人腰间佩戴的玉佩,眸光微怔,下意识低声呢喃,“竟也是星月同辉么……” 两人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萧若风微微笑了笑,垂眸不语,也不好冒昧地开口问,棠溪琰就没这个顾虑了。 “舅舅,你刚刚说什么?” 纳兰辰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 南宫春水见他们寒暄完了,他双手负于身后,悠哉悠哉地踱步上前,“纳兰辰,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纳兰辰侧首看着他,弯眸轻笑,语气颇为熟稔地问:“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老朋友。” “我叫南宫春水,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纳兰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朗声大笑起来,笑够了,他微微摇头,圆溜溜的杏眸中闪过一丝促狭,“你身上可没有读书人的雅韵,倒像是李长生一手养大的儿子。” 南宫春水:“……” 这些老家伙怎么回事?! 站在大门口迎宾的唐门弟子们纷纷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此人竟是李先生的儿子?! 纳兰辰目光掠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南宫春水,落在他身侧的百里东君身上,目光流连片刻他扛在肩上的不染尘,赞赏道:“好剑!” 百里东君微微上扬的嘴角渐渐拉平,虽然知道他在夸他的剑是好剑,但就只说这两字,听着咋就这么怪呢。 “纳兰前辈,我知道您想夸我的剑,可否劳烦您多加几个字,这是一柄好剑。” 第69章 在下与未婚妻两情相悦 南宫春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冲百里东君道:“甭搭理他,他就那样。” 纳兰辰杏眸漾起星光,浓黑的剑眉微不可察地轻挑了下,带着点小得意。 “小师妹。” 清风拂过耳畔,送来一道温淡的嗓音。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飘忽不定的月白色身影映入眼帘,他嘴角噙着温淡的笑意,抬眸望向唐门弟子,“双峰,何珉谦。” 唐怜月心里微惊,连忙抱拳一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拂衣剑仙,幸会!” “大师兄,你怎么也来了?”棠溪琰又惊又喜地问。 看到小师妹,何珉谦温淡的眉眼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唇畔漾起温雅的笑意,答道:“自然是来看看我那活得不耐烦的朋友喽。” “啊?” 棠溪琰呆了呆,不解地问:“大师兄,此话何意?” 谁活得不耐烦了? 何珉谦目光意味不明地掠过低眉浅笑的南宫春水,神秘兮兮地说了句,“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罢,取出请柬,抬脚就朝唐怜月走去。 纳兰辰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南宫春水,回首冲棠溪琰招呼道:“小阿琰,我们也进去吧。” “好。” 棠溪琰点点头,拉着萧若风跟上纳兰辰的脚步,孰料,身后却传来南宫春水的声音。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纳兰辰,我这小徒弟,就交给你了。” 话罢,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南宫春水便化作一道残影,飞快掠进唐门大宅。 唐怜月面色猛地一沉,大喝一声,“擅闯唐门者,杀无赦!” 说着,就要追上去拦截南宫春水,纳兰辰袖袍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唐门弟子,唐怜月眉头皱紧,不解地质问道:“纳兰家主这是何意?!” 纳兰辰也不在意他的冒犯,只笑了笑,“你们可追不上他。” 见唐怜月不死心,他又补充了句,“放心吧,他和你家老爷子是故交,不会对唐门不利的。” 话罢,他带着身后的三个小辈,进了会场。 此时的会场,已聚集了江湖最顶级的用毒门派,棠溪琰目光一扫,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大师兄的身影,她偏头看向纳兰辰,提议道:“舅舅,我们去大师兄那里吧。” 纳兰辰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啊。” 反正他是来保护外甥女的,她想待在哪儿,满足便是。 “小师姐。”站在何珉谦旁边的毒惑堂长老燕徽抱拳一礼。 棠溪琰抱拳回礼,笑眯眯地调侃道:“燕师弟,许久不见,这胡子,打理得是愈发漂亮了。” 燕徽听到棠溪琰的夸奖,得意地挺直腰杆,努力扬起下巴,让他仙气飘飘的胡须在风中飘扬,还不忘谦虚地回答,“小师姐过奖了。” 唉呀,小师姐说话还是这般中听,可比三师兄好多了,他那张嘴,堪称毒瘤。 居然说他的胡子美是美,但匠气太过,没有灵魂。 简直一派胡言! 不是他自傲,他的美髯,也就比无殇太上长老的差那么一点点。 就一点点! “见过小师叔。”毒惑堂的弟子们非常有眼色的找准时机行礼。 棠溪琰弯唇笑着冲他们微微颔首。 这边,棠溪琰在和门派的人聊天,那边,唐怜月走到萧若风面前,主动搭话,“风华公子,久仰大名。” 虽然他与百里东君不对付,但面对萧若风,他心里是颇为敬重的。 “唐公子,幸会。” 萧若风眉眼蕴着温润的笑意,温声道:“在下此次前来唐门,恰有一事与你相商。” 唐怜月心下微动,他有听师父提过一嘴,但他还是装作不知地问:“何事?” 萧若风微抬下巴,笑问:“不知你可愿随我去天启城?” 唐怜月看着萧若风,犹豫片刻,笑了,“好,那我就随你去天启。” 目的达成,萧若风眉眼舒朗,露出一抹放松的笑意。 萧若风本就长得清隽秀雅,温润矜贵的少年郎眉眼含笑,更是引得在场不少女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何珉谦咂了咂舌,睥着棠溪琰,笑眯眯地打趣道:“小师妹,你这未婚夫,挺受欢迎的啊。” 纳兰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紧跟了句,“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子如玉,淑女也好逑嘛。” 棠溪琰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就见那里有两个姑娘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若风看,她蛾眉微蹙,有点不高兴地问:“那是何门何派?” 百里东君也凑近讨论,“啧啧,那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把小师兄盯出个洞来。” 那两名女子轻纱遮面,也只能看见一双秋波盈盈的眼睛。 何珉谦语调轻缓,笑眯眯地解释道:“那是五毒门,据说各个容颜绝色。” “风华公子,久仰。” 话音刚落,那两名女子终是按捺不住,走上前来娇声软语地询问,“不知公子是否婚配?” 说着,女子娇羞地微抬眼帘,盈盈秋波潋滟,再加上那一副娇软魅惑的好嗓子,别说在场的男人们了,就连棠溪琰这个小姑娘,心尖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唉呀,这是什么勾人的小妖精! 但凡她要是个男的,她就把持不住了! “在下已经定亲,不日便会成婚。” 说着,萧若风目光落向看着两位女子微微发痴的小姑娘,心里有些无奈。 这丫头,心有点太大了吧。 那名说话的女子循着他的目光看向棠溪琰,不得不说,她很漂亮,是那种清雅脱俗的美,美得干净又纯粹,但是,她长得也很美! 她目光重新落在萧若风身上,不死心地接着问:“想必二位是家里长辈定的亲,应是没什么感情,公子何不换个人,比如我?”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微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说话如此直白的女子,她微抿着红唇,跑到萧若风身边,没好气地娇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都说了他有未婚妻了。” 女子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下,“那又如何?又没成婚。” 棠溪琰缓缓蹙起蛾眉,“他说了,不日就成婚。” 女子轻呵一声,秋波盈盈的美目含着讥诮,“既如此,你又何须这般着急,可是觉得比不过我?” 棠溪琰目光清淡,蛾眉紧拧,“他是我的,你觊觎我的未婚夫,我不高兴。” “再说了,我貌美如花,实力高强,天赋异禀,我这么优秀,对上我,输的是你,好吗?” 萧若风瞅了眼气鼓鼓又带着点霸道的小姑娘,他的眉眼更加温柔,伸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对那位女子说道:“在下与未婚妻两情相悦,此生也只愿守着她一人。” “在我心中,她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过她。” 棠溪琰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唇畔漾起温软甜蜜的笑意,被萧若风握着的手也微微用力回握着他的手。 第70章 愿我如长风,渡君九万里 感受到她的回应,萧若风也偏头看向笑意温软甜美的小姑娘,如漆星眸中漾起涟涟柔漪,两人视线相交,缠绵柔情缱绻流淌,哪怕是隔了三丈远,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浓浓的柔情蜜意。 纳兰辰一副没眼看的样子收回视线,颇为牙酸地吐槽了句,“真黏牙!” 那名女子见状,也知道两人感情甚笃,只好铩羽而归。 “小百里……” 百里东君听到自家舅舅的声音,猛地旋身看去,就见温壶酒手里拿着酒壶,脸上盛满笑意,朝他大步走来。 “舅舅。” 百里东君上前迎了两步,温壶酒目光扫过百里东君原本站的位置,只见周围的人都是少年俊杰,当他看到纳兰辰时,不由得一愣。 “纳兰辰?” 他颇有些疑惑地走上前,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不是吧不是吧,是我眼花了吗?你居然舍得走出你的梅园了?!” 纳兰辰目光怔忡一瞬,微微笑了起来,“我家外甥女受了重伤,我这个当舅舅的,怎么着,也要来看看她呀。” 温壶酒目光落在棠溪琰纯澈澄净的眼睛上,她的眼睛与记忆中那双眼睛一样,干净又明亮,眼型却又像极了纳兰辰,都是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打眼一瞧,还真有点像他和她的女儿。 他忍不住唏嘘道:“若是她还在,你们的女儿,眼睛肯定也很漂亮。” 棠溪琰好奇地问:“她是谁呀?” 温壶酒笑答,“你舅舅的恋人。”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微微瞪大,小声惊呼道:“我居然还有舅母?” 从小到大,舅舅身边除了母亲姊妹,就没有别的女子了,最开始她以为是舅舅没开窍,可后来舅舅都快四十岁了,也依旧没找舅母,她都忍不住大逆不道地猜测,舅舅是不是兔儿爷。 没想到,舅舅不是兔儿爷,是心里住了一个女子啊…… 她双眼亮晶晶地问:“舅母她在哪里?” “死了。” 温壶酒目光隐晦地瞥了眼纳兰辰,就见他杏眸微敛,长睫微颤,浑身孤寂缭绕,他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补充了句,“早在十五年前,她就死了。” 十五年前…… 萧若风心下略微沉吟,这个时间,有些过于巧合了…… 棠溪琰微微一怔,她好像无意间,戳到了舅舅的伤心事。 她抬起手扯了扯纳兰辰的衣袖,声音极轻地唤道:“舅舅……” 纳兰辰侧眸看向她,小姑娘明透澄净的大眼睛盛满担忧,眼底深处,还有不易察觉的忐忑,他扯起嘴角微笑,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道:“早在你出生前,她就盼着你这一声舅母了。” 棠溪琰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有空了,舅舅带我去看看她。” 纳兰辰微怔,笑着应了声,“好。” 没一会儿,药王辛百草和司空长风也来了,辛百草与温壶酒照常斗了几句嘴,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友人重逢,一时间,这一块格外热闹。 “阿琰,明日上元佳节,晚上我们一起去逛灯会,可好?” 萧若风俯身低头,凑在棠溪琰耳边柔声细语。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撩起酥酥麻麻的痒意,棠溪琰有些不适地侧了侧头,点头回答,“好。” 萧若风瞅见她的小动作,脸上笑意加深,星河落入眼眸,蕴起明亮的碎光。 试毒大会开始,然而当唐门的药人露出真面目后,棠溪琰微讶,忍不住偏头与萧若风对视。 红唇微启,“春水兄?” 萧若风掩去眼中的惊讶,脑海里回想起何珉谦说的活得不耐烦的朋友,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不由得看着他问:“师父他究竟意欲何为?” “天下至毒,可卸长生。”何珉谦淡淡地说。 棠溪琰微蹙蛾眉,恍然大悟,“难怪先生找我要最毒的毒药,原是如此么。” 百里东君不解地皱着眉,“长生不好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纳兰辰清淡的嗓音含着极浅的笑意,反问,“人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吗?” 说完,他目光幽幽地看向高台上的南宫春水,补充道:“他活得轰轰烈烈,却也永享孤寂。” 众人沉默下来,特别是棠溪琰、萧若风和百里东君三人,他们知道李先生的所有过往。 他曾一战大胜名剑山庄的魏长树,也曾以学堂之名震慑天下,一人一剑斩断魔教之祸,与诗仙同创诗剑诀,创建百晓堂…… 可他活得太久了,亲手送走一批又一批熟悉的故人,寥寥世间,独他一人,带着记忆,或缅怀,或忘记,永生。 萧若风发出一声感叹,“人人求而不得的长生,把他困在了人间。” 话落,台上的南宫春水凌空而立,脚踏金光,双手负于身后,衣袂翻飞,看向他们的方向,含笑朗声道:“东君,若风,棠溪,小枪仙,还有小怜月,你们可都看好了,练功十年,不如仙人斗法一瞬。” 最终,五大毒门联合毒惑堂用最毒最狠的毒药,再加上棠溪琰原本送他的毒药,才算是成功卸去他的大椿功。 棠溪琰心下轻叹口气,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从今日起,真的成了传说。 夜幕降临,华灯璀璨。 棠溪琰换上萧若风给她定做的鹅黄色茉莉缠枝花纹广袖长裙,梳妆打扮好后,打开房门,就见萧若风已经站在院子里等她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萧若风转过身来,眉眼温润地看向她,“阿琰。” 棠溪琰定睛一看,他也换了套黄色绣茉莉缠枝花纹广袖长袍,心中闪过一个猜测,抬脚小跑到他身边,好奇地问:“这两套衣服是一起定做的么?” 萧若风牵起她的手,笑着点头,“嗯。” 棠溪琰笑盈盈地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前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满城喧嚣,灯火通明,行人如潮,宝马香车,绫罗香缎,玉壶光转,端的是热闹熙攘。 棠溪琰和萧若风手牵着手,漫步在人群里,兴致勃勃地左看看右看看,忽地,她停下脚步,目光微凝。 萧若风察觉到她的动作,偏头看向她,温声问:“阿琰,怎么了?” 棠溪琰牵着他的手晃了晃,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看,漂亮的杏眸浮起星星点点的碎光,“风风你看,那两盏花灯好漂亮。” 萧若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摊子上,摆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金鱼灯,两盏灯各绘有半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他微微一笑,这两盏灯放入河中,正应了那句“鱼戏莲叶间”。 他拉着小姑娘上前买下两盏灯,老板递来纸笔,热情洋溢地笑言,“公子,姑娘,这是纸笔。” 两人笑眯眯地道谢,接过纸笔,棠溪琰盯着面前的纸条,凝眉细思片刻,倏地眉眼舒展,提笔写到: 一愿我如长风,渡君九万里,山高海阔,自在若风。 写完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纯澈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 风风曾说,他只是若风,不是长风,既如此,那她就化作长风,渡他一程。 想了想,她又在上面加了两句话: 二愿父母身体康健,喜乐无忧。 三愿所有爱我的和我爱的,前路繁花似锦。 第71章 释怀了吗? 萧若风侧首看着棠溪琰,小姑娘穿着他送的那套衣裙,三千青丝以缠枝棠棣花纹冠半束,暖黄的灯光映着她清雅明媚的笑靥,晃得人心尖发颤。 他收回视线,眉眼低垂,认真地在纸条上写下: 愿阿琰多生欢愉,前路坦荡,永向朝阳。 犹豫片刻,他又加上一句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着最后一句话,他忍不住想,他还是想要贪心一点。 棠溪琰见萧若风搁下了笔,笑着问:“写好了吗?” 萧若风凝视着少女盛满澄澄笑意的眼睛,含笑点头,“写好了。” “那我们去放河灯吧。” 说完,棠溪琰拉着萧若风的手,脚步轻快地跑向河畔,两人蹲在一起,默契地将莲花纹合并在一起,放入水中。 河水涟涟清漪荡漾,两盏花灯在河水中沉沉浮浮,分分散散,最终碰撞在一起,携手流向远方,再未分开。 棠溪琰眼睛一亮,忍不住轻声欢呼,“好吉祥的兆头。” 萧若风轻轻在她脸颊印下一吻,温柔地说道:“佳偶天定!” 柔软的唇畔飞快擦过脸颊,留下微微轻漾的涟漪,棠溪琰呆了呆,偏头看向星眸明亮的萧若风,蓦地笑了。 远处的屋顶上,纳兰辰孤独地坐在那里,看着蹲在河边放河灯的少年少女,圆溜溜的杏眼闪过欣慰,又夹杂着浓浓的怀念。 “哟,偷看小年轻谈情说爱呢。” 一道不太正经的嗓音划过耳畔,打破高处的沉静寂寞。 纳兰辰偏头看了眼南宫春水,笑了笑,语气颇为感慨,“转眼间,小阿琰就要成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南宫春水幽幽叹了句,“是啊,从前的小豆丁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释怀了吗?” 释怀了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啊…… 当年少女一袭红色狐裘披肩,小脸秀丽,笑容纯粹烂漫,她就站在梅花树下,眨巴着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娇憨地问:“你是谁呀?” 雪花簌簌落在她的青丝上,衣裙上,仿佛红梅藏雪,他当时就想,皇室里长大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笑容呢? 他怀着好奇心,步伐慵懒地走向她,眼帘微垂,细细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反问,“你又是谁?” “我叫西野皎,皎皎明月的皎。” “我叫纳兰辰,日月星辰的辰。” “哇,你是星辰,我是明月,那我们岂不是星月同辉?” 后来,他和她一起逛街玩闹,郊游踏青,共赏桃花,关系一日比一日亲密。 直到有一天,少女含羞带怯、眼含星辰地望着他,说:“纳兰辰,我送你明月,你可以送我星辰吗?” 或许是少女春水轻漾的眼睛太过醉人,他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好。” 他们在若水河畔的桃花树下私定终身,那天少女笑得很美,比满树桃花还要美,他的心情也很美,比三月里的春光还要温柔明媚。 “纳兰辰,我等你来娶我。” 就在他带着爹娘,满心欢喜要去提亲的时候,北离和西楚开战了,他满心慌乱地去找她,跑死一匹又一匹的骏马,等他赶到时,入眼所见,便是少女穿着耀眼的红嫁衣,从城墙一跃而下。 他哭着爬上前抱着她,痛苦又不甘地问:“皎皎,为什么?” 少女凄然一笑,断断续续的话伴随着汩汩涌出的鲜血,落入耳中,“因为,我是西楚,最受宠的,明月郡主啊。” “纳兰辰,我穿嫁衣,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他扯起嘴角笑,眼泪却止不住大颗滑落,青色的衣襟蔓延着大片大片的暗纹。 少女笑得明媚,又满是凄凉,语气遗憾地说了句,“好可惜,看不到你穿婚服的样子了。” 那天,艳丽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灰白的地板,混着她眼角最后一滴泪,模糊了他的眼。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娶她回家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双满是自己的眼睛,缓缓闭上。 她死了啊,穿着红嫁衣,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该如何放下,又如何放得下啊…… 南宫春水看着他怔忡悲伤的表情,目光瞥过他发间的梅花纹白色发带,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想来,你是放不下的。” 那条发带,是西野皎亲手绣的,雪地红梅,那是他们的初见。 乱世如雨,多的是苦命人呐! 谁也想不到,明月郡主会如此刚烈,竟然以身殉国。 纳兰辰苦笑一声,直言道:“你不也放不下吗?这次散功,难道不是为了与她执手一生?” 南宫春水哈哈轻笑两声,仰头喝了口酒,“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纳兰辰不在意地笑了下,目光落到重新漫步在大街上的少年少女,脸上漾起轻薄如雾的笑意,低声呢喃,“只愿,他们真的能星月同辉。” 丝毫没听到舅舅送来祝福的棠溪琰,此时正偏着头,笑意盈盈地望着身侧男子棱角分明的侧颜,眉眼温柔缱绻,忍不住出声唤道:“萧若风。” “嗯?”萧若风立刻回应。 孰料,小姑娘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萧若风见状,宠溺一笑,知道是小姑娘又开始调皮了,索性由着她,看她究竟想要干嘛。 棠溪琰走了一段,又偏头看向他,眉眼弯弯地唤道:“萧若风。” “嗯。”萧若风轻声回应。 “萧若风。” “怎么了?”他偏头对上小姑娘清盈如玉、盛满星河的眼睛,无奈又宠溺地问。 棠溪琰见他看过来了,俏皮地冲他笑了笑,“没怎么,就叫叫你。” 萧若风微愣,笑了,收回视线继续观赏花灯。 沉默片刻,小姑娘又出声了,“萧若风。”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样玩,但萧若风还是配合地回答,“嗯,我在。”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故意问他,“你会在多久?” “我会一直在。” “一直又是多久?”棠溪琰又问。 “就算星河破碎,皓月永晦,我都会在你身边。” 棠溪琰听到他的话,唇畔微扬,蜜糖轻柔地裹住心尖,又甜又软。 “风风,你喜欢我吗?”棠溪琰笑嘻嘻地问。 “喜欢。” “有多喜欢?” “至死不渝。” 棠溪琰眉眼间的笑意更加温软,“好巧喔,我也喜欢你。” “得卿垂怜,三生有幸。” 第72章 等我回来嫁给你 这些天,棠溪琰一直和萧若风腻在一起,其他人也颇有眼色的没来打扰他们,但不管怎么珍惜时间,她的及笄礼,终究还是到了。 “开饭喽!” 纳兰辰端来最后一道菜,眉眼飞扬,朗声大喊道。 南宫春水笑眯眯地看着他,今日的他许是高兴,也或许是真的疼爱这个外甥女,竟罕见地脱去了素服,换上了他年轻时最爱穿的青袍,衣角还绣着苍翠欲滴的青竹,笑得清新又俊逸。 就如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像一棵雨后的青竹,清爽又俊朗。 “咚~” 碗碟与桌面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南宫春水举起筷子,点了点最后上来的那道菜,目光环视所有人,以过来人的语气开口说:“今日你们可有口福了,纳兰辰的厨艺可不比那些顶尖酒楼的大师差。” 棠溪琰看着在她旁边坐下的纳兰辰,赞同地点头附和,“春水兄说得对,我舅舅厨艺可好了,我在双峰的时候,最想念舅舅了。” 纳兰辰哈哈大笑两声,调侃道:“我看,你是想我做的菜吧?” “哈哈哈……” 周围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棠溪琰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反而坦言道:“我想舅舅做的菜,不也顺道想舅舅了嘛,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周围顿时爆发出更加响亮的笑声。 “小师嫂,这是我亲自为你酿的酒,是你最喜欢的梨花白。” 百里东君抱着一大坛酒,笑望着棠溪琰说道。 听到梨花白,棠溪琰侧头与萧若风对视一眼,两人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同时起身,接过百里东君递来的酒。 “东君,谢谢你。” 萧若风也含笑道:“这坛酒,送到我们心坎上了。” “哈哈,你们喜欢就好。”百里东君爽朗一笑。 一行人分着倒了酒,纳兰辰端起酒杯,仰头喝下,清酒入喉,他杏眸骤亮,大叹一声,“好酒!” 那股纯粹的少年意气,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又回到了昔日的意气风发。 朋友在侧,恋人比肩,无限美好。 他又迫不及待地倒了杯酒,仰头饮尽,细细品味着少年时光。 酒散去,满心惆怅。 他忍不住摇头自嘲一笑,还真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舅舅,这是你最喜欢的菜,松鼠鳜鱼。” 棠溪琰瞥见舅舅瞬间低落下来的情绪,立刻夹起舅舅最爱的菜,笑眯眯地同他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纳兰辰哪里不知她打的主意,他配合地拿起筷子,眉眼含笑地吃了起来。 棠溪琰时刻注意着舅舅的神色,不知他心里作何想,至少,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轻而易举就能骗过她。 但舅舅不知,一个人装得再高兴,眼里的落寞,满身的悲凉,又如何藏得住呢。 南宫春水看到棠溪琰若有所思的样子,意味不明地笑看了眼纳兰辰,开口说道:“棠溪啊,我这个人随性惯了,今日没为你备礼,这样,等到了雪月城,我日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指导你,如何?” 棠溪琰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回答,“自然是极好的。” 本来她就在琢磨着怎么劝说先生指导她武艺呢,本想着指导三五日也满足了,没想到,先生一开口,就是这样一份大礼。 她何止满意,简直太满意了好吗! 南宫春水对上棠溪琰灼热的目光,忽然就有些后悔了,一不小心,说多了。 失策啊,失策! 纳兰辰看了眼暗自懊恼的南宫春水,十分不讲义气地笑了起来,他从怀里取出一支淡蓝色镶浅绿色珍珠发簪,“这是你娘亲亲手为你准备的及笄礼,小阿琰,祝贺你,及笄了。” “也祝福你,一生顺遂,心想事成。” “更愿你,皓月常伴,繁星永明,星月同辉。” 星月同辉…… 棠溪琰微微眨眼,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舅舅舅母的爱情,也和星月同辉有关? 随即又暗笑自己胡思乱想,舅舅舅母的爱情,怎么着也是跟梅花有关啊,又怎能扯上星月同辉呢。 她纯澈澄净的杏眸弯成两个月牙,笑靥粲然道:“谢谢舅舅,我会的。” 她微微低下头,凑近纳兰辰,缓声道:“请舅舅为阿琰簪发。” 纳兰辰欣然应允,“好。” 纳兰辰动作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插入少女如云的青丝间,少女抬起头,晶亮动人的杏眸顾盼生姿,青黛色的蛾眉微微弯曲,端的是清雅明媚,只听她笑问:“舅舅,好看吗?” 恍惚间,他的耳畔响起另一道清脆的嗓音,“纳兰辰,好看吗?” 他笑容恍惚,杏眸微湿,隔着十五年的光阴,轻声回答,“好看。” 皎皎啊,我们一起期待的外甥女,跟你想象的一样,很漂亮,笑起来,特别像你,阳光又明媚。 “阿琰。” “嗯?” 棠溪琰扭头看向另一侧的萧若风,颇为期待他的礼物。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对白玉手镯,上面绘刻着精美的茉莉缠枝花纹,看上去温婉又雅致,棠溪琰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伸出双手,眉眼弯弯地看着萧若风,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萧若风笑了,明亮阳光的笑意盈满星眸,他低下头,动作颇为郑重地将茉莉缠枝花纹白玉手镯戴在她雪白的皓腕间,一手一只,温润的白玉与少女欺霜赛雪的手腕相得益彰。 手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茉莉,意为莫离,白首不相离。 萧若风目光凝在皓腕间的手镯上,心里暗暗想道。 何珉谦看到萧若风送的手镯,眸光微闪,他轻笑一声,“还真是凑巧,为兄送的礼物,也跟茉莉花有关。” 众人同时好奇地看向他,只见他慢条斯理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纸囊,起身轻轻放到棠溪琰面前,温雅笑言,“我观师妹爱喝茉莉花茶,这是为兄特意为你准备的。” 棠溪琰伸手拿起纸囊,极淡的茉莉花香隐隐约约飘来,她粲然一笑,“多谢大师兄,我很喜欢。” 宴席散去,棠溪琰和萧若风携手离开,两人一同来到棠溪琰居住的小院里,萧若风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她,温声叮嘱道:“阿琰,你若是没钱花了,就拿着这枚信物去天地钱庄取钱,这是我的钱庄。” 也是他名下唯一没告诉哥哥的产业。 棠溪琰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了下,是上好的墨玉,没有任何花纹,唯有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星辰明月。 她弯唇轻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败光了吗?” 毕竟,她喜欢不服就干,最近这段时间又会一直在江湖,只怕要赔不少钱。 萧若风宠溺地笑答,“那我就赚更多的钱,来养你。” 棠溪琰心中感动,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语气娇软地撒着娇,“风风,我舍不得你离开,一定要回去吗?” 萧若风沉默片刻,才回答,“我想全心全意的和你在一起,不是九皇子,也不是琅琊王,只是江湖浪客,你的萧若风。” 看样子,是无法转圜了。 棠溪琰瘪了瘪嘴,泪眼汪汪地叮嘱道:“那你回去后,不许跟雷梦杀学坏了,要是你敢犯错,我……” 她想了想,委屈巴巴地威胁,“我真的会踹你喔。” 萧若风心疼地看着她,听着她委屈巴巴的话,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抱着小姑娘腰肢的手微微用力,让两人身体贴得更加紧密,认真地承诺道:“阿琰,别哭,我不会犯错,我是你一个人的。” “萧若风,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嫁给你。 小姑娘水雾朦胧的杏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他从那双直直凝望着他的眼里,读懂了小姑娘未尽的话。 “我会好好活着,等你回来,娶你为妻。” 第73章 雪月城 皓月已落,天色将明。 萧若风静静地站在青苔点缀的院墙外,遥遥望向漆黑一片的院落,浸凉的风吹起他蓝色的披风,猎猎轻响。 花醉牵着两匹马,迎着冰冷的风,走到萧若风侧后方,驻足,抬头望着小郡主的院落,小声问:“王爷,就这么走了吗?” 萧若风心脏闷闷的,被浓浓的不舍缠绕,他没有说话,只是翻身上马,偏头看去,视线没了遮拦,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偷偷留出一条缝的窗。 缝隙背后,还有一抹雪青色衣角。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手背青筋微突,死死压抑着奔向她的冲动。 他哪里敢去跟她道别,她只要一哭,他就想要丢盔弃甲。 如今的天启城,夺嫡越发激烈,随时都有可能乱起来,他不得不回去。 良久,他狠下心收回视线,轻声道了句,“走吧。” 清脆的马蹄声荡漾在长街里,清晰地钻入耳中,棠溪琰就静静地站在窗后,眼泪宛如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安静地滑落脸颊。 萧若风,你一定要保重啊…… 长街归于平静,东方泛起鱼肚白。 棠溪琰收拾好情绪,打起精神,准备跟随南宫春水前往雪月城,开始她的历练。 “小阿琰,舅舅要回去了。” 今日的纳兰辰,又换回了雪白的素衣,目光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棠溪琰微微一愣,“舅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再多走走吗?” 纳兰辰笑着摇头,“不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他抬脚离开,留下一个凄凉却又不羁的背影,他头也不回地朗声喊道:“小阿琰,等你大婚时,记得请舅舅喝杯喜酒啊!” 棠溪琰微微一笑,也朗声回道:“好!” 轻风骤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风流不羁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余光瞥见大师兄转身看向她,她侧眸看去,就听他说:“我也该继续出发,行万里路了。” “师兄打算去哪?”棠溪琰问。 “兴之所至,行之所至。”何珉谦笑答。 “师兄何时归来?”棠溪琰又问。 “时机一到,自会相见。”何珉谦高深莫测一笑,转身踏风离去。 棠溪琰看着何珉谦的背影,没忍住嘀咕了句,“大师兄说话越来越玄乎了。” 南宫春水轻轻闷笑两声,转身收下司空长风为徒,就一手拎着百里东君,一手拎着司空长风,嘴里还不忘喊道:“棠溪,跟上。” 就足尖轻点,飞身离去。 棠溪琰紧随其后,翩然踏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 风花雪月世外之城,雪月城。 城内长街四通八达,街上熙熙攘攘,绫罗绸缎与粗布麻衣交织成一幅安居乐业的画卷。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七十老妪在年轻儿媳的陪伴下,缓缓跨进一家名为“回春”的医馆。 医馆的坐堂大夫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常穿一袭粉裙,看上去既娇俏又温和,引得城内不少儿郎倾心,只可惜名花有主了。 此时的姑娘嘴角微微扬起,明亮的桃花眼里盛满澄净的笑意,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快,就连头发丝儿都在空中俏皮的晃来晃去。 “西陵姑娘今日似乎很高兴。” 苍老嘶哑的嗓子划过耳畔,西陵玥抬起头,就见陈婆婆在大儿媳孙氏的搀扶着,笑容满面的朝她走来。 西陵玥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挺高兴的。” 陈婆婆动作缓慢地坐在凳子上,伸出手,还不忘好奇地问:“莫不是,你那未婚夫要来了?” 说实话,西陵姑娘来雪月城也快有一个月了,大家伙也就在最开始那几天见过她的未婚夫,是个颇为俊秀的小伙子,后面的时日,就再也没见过了。 西陵玥抬手搭脉,心下细细沉吟,前两天叶鼎之刚给她来信,雨生魔前辈与刀仙烟凌霞一战,虽赢了,却也死了。 这些天,想必他还在为雨生魔前辈守孝,要赶来雪月城,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他。” 陈婆婆更好奇了,“哦?那姑娘因何愉悦?” 西陵玥想了想,随口说道:“许是有朋自远方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情意绵绵的清朗嗓音掠过城池上方,传向四面八方,声响如雷,回荡在大街小巷,引得众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洛水,我来了。” “曾经你说,相对于武夫,你更喜欢学堂书生,于是我便执掌了学堂,这天下人见我呀,都要尊称一声,学堂李先生,可是李先生已死,这一世的我,叫南宫春水……” 南宫春水套用司空长风教的情话,深情告白,没多久,洛水一袭红衣,如火苗般窜上屋顶。 棠溪琰四人看着屋顶上情意绵绵,手拉着手踏风跃下,飞向雪月城的两人,纷纷会心一笑。 百里东君肩上扛着不染尘,轻轻叹了口气,笑眯眯地说:“这就是书上最愿写的,人们最愿看到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尹落霞赞同地点点头,扭头看向百里东君,百里东君也侧眸看去,两人隔空对视。 棠溪琰见了,想起在千月镇时,罗兵神夸尹落霞漂亮,她也是下意识看向百里东君,心里划过一个猜测,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司空长风双手抱胸,“为了一个女子,放弃长生不死,也只有书里才会写的故事啊。” 登天阁外,仍是凡城,唯有闯过登天阁,方能见雪月。 棠溪琰目光扫过恢复正常的登天阁,杏眸亮起微光,她也学着百里东君的样子,把扶桑扛在肩上,眉梢微挑,“你们先慢慢感叹,本姑娘啊,要去闯登天阁了!” 天呐! 憋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她有预感,今天,是她自证剑仙之日! 想罢,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登天阁走去。 尹落霞看着棠溪琰的背影,偏头看向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踌躇着问:“我们,要闯登天阁吗?” 百里东君勾唇轻笑,“当然不,这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直接进城吧。” 司空长风和尹落霞觉得他言之有理,点头赞同道:“那我们先进去吧。” 然而,三人直接被年轻的守门人洛河拦下了,百里东君本想另辟蹊径,直接打败洛河进城,孰料,南宫春水要他们闯过十六层,方可进城,至于尹落霞,志不在武,直接进城。 不甚了解李长生的司空长风看着百里东君,忍不住吐槽,“师父也太坑了吧。” “他都活了一百八十多岁了,不找点乐子,怎么过这无趣的人生。” 百里东君无奈地摊了摊手,转身朝登天阁走去,“走吧,等棠溪琰闯完登天阁,我们就上。” 司空长风无奈,只好提着枪,跟着去了。 “咚咚咚……” 鼓声如雷,响彻云霄,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又有人闯登天阁啦!” 一呼百应,城中百姓不管男女老少,纷纷围拢聚在登天阁下,激动的与身边人交头接耳—— “你们说这个人能闯到哪?” “我刚刚看了,那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估计啊,闯到十层顶天了。” “这可不一定,我北离少年俊才可不少啊。” “……” 棠溪琰走到登天阁门口,一个手持长刀的中年男子就站在那里候着她,男子身形健壮,目光如炬,声如洪钟,“就是你要闯阁?” 第74章 闯登天阁 棠溪琰笑得温和无害,“正是。” “报上名来!” 棠溪琰抱拳,“双峰,棠溪琰,请赐教!” 空气静了一瞬,中年男子见她只静静站在那里,却不拔剑,心里琢磨着,这臭丫头莫不是瞧不起他?! “前辈,请。”棠溪琰眉眼含着清淡的笑意,再次发出邀请。 她果然看不起他! “真是太嚣张了!”中年男子怒目而视,举起长刀狠狠一劈,带着十二分怒气,悍然袭向棠溪琰。 他虽然只是第一层的守阁人,武功最为不济,不过金刚凡境罢了,但靠着一身横练功夫,也能胜过一些境界高于自己的人,方才被南宫春水一拳打趴也就算了,这个黄毛丫头,竟也敢如此嚣张! 双峰弟子,了不起吗! 凛冽的罡风气势汹汹,兜头袭来,棠溪琰只淡定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手腕微动。 “咔嚓!” 中年男子手中的长刀瞬间断成了两截。 “这……” 中年男子瞠目结舌地看着断掉的长刀,他的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断了? 棠溪琰一脚把中年男子踹飞,转身朝楼梯走去。 中年男子摔在了地上,脑袋砸到墙上,直接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还说了句,“真是见鬼了。” 踏上二楼,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 守阁人手腕一转,握手成拳,刚猛的劲风鼓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只听他“呀”一声大喝,一个箭步俯冲而来。 看着马上就要落到脸上的拳头,棠溪琰嘴角微勾,一拳轰出,比男子更猛烈的劲风直接轰碎他的拳风,震得他倒飞出去。 棠溪琰一个闪身上前,追上去朝他脸上再轰一拳,男子惨叫一声,重重砸在地上,痛得他直翻白眼。 棠溪琰朝拳头吹了口气,“让你打我的脸。” 棠溪琰一路势如破竹,扶桑一直未曾出鞘,围在登天阁外看热闹的百姓看着牌匾一层接一层的亮起,还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她就闯到了第十层。 “天呐!好快的速度!” “兄台,你刚刚猜错了。” “就是就是,按她闯阁的速度,起码能打到十四层。” “不错,再往上,估计就要挨揍了。”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混在人群里,听到周围人的讨论,两人对视一眼,也很好奇棠溪琰究竟能打到第几层。 被众人讨论的棠溪琰看着面前约莫花信年华,面若银盘,腮若桃李,粉面朱唇的女子,神情微讶。 一路闯来,守阁的都是男子,没想到,这一层,竟是个女子。 “在下棠溪琰,幸会。”她心情颇好地扬了扬眉,抱拳道。 “在下秦萝,幸会!” 女子吐气如兰,嗓音温温柔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偷跑出来玩耍的世家千金。 “呼!” 女子手腕一振,柔软的白绫滑出袖口,被灌入真气后,宛若注入了灵魂,破空呼啸而至。 棠溪琰纵身一跃,足尖轻点在白绫上,跃向秦萝,扶桑出鞘,银光划过,剑气纵横。 砰! 秦萝侧身躲开,剑气撞向身后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她瞳孔微凝,双手并作剑指,同时一振,只听“嗖嗖嗖”几声,数道白绫从她背后冲天而起,铺天盖地、婉若游龙朝棠溪琰覆去。 棠溪琰快速翻转手腕,扶桑剑影重重,被她舞得密不透风,无论白绫如何变幻无常,总能被她挡下。 铮! 清越的剑鸣掠过耳畔,凌厉的劲风自身后袭来,等秦萝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防御了,只能任由长剑停在她脑后三寸之内。 她心中暗呼,好快的速度! 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她身后袭击! 感受到剑锋散发出的冷意,她沉默片刻,才温温柔柔地开口,“可以告诉我,你出自何门何派吗?” “双峰。” 秦萝恍然大悟,摇头失笑,“原来如此,我输得不冤。” 棠溪琰微微颔首,脚下踏出玄妙的步法,身影化作道道残影,闪身来到十一层。 这一层的守阁人手握硕大的流星锤,与他瘦小的身形形成极大的反差,她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两人互通姓名后,同时一个箭步,俯冲上前,一剑一锤重重撞在一起。 “铛”的一声,两人同时后撤一步。 棠溪琰握着剑柄的手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乱窜,酥酥麻麻的,少女杏眸碎光盈盈,语气略带兴奋,“有点意思。” 瘦小男子轻飘飘地瞥了眼嗡嗡轻颤的流星锤,虎口隐隐作痛,心中暗道:此女内力好生强劲! 然而他并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目光打量着棠溪琰,似乎在寻找出手的机会。 棠溪琰不喜欢被动等待,真气灌入扶桑,剑身电光闪烁,蜿蜒游走,滋滋电流声不绝于耳。 长剑一划,雷电张牙舞爪地扑向瘦小男子,男子抡起流星锤,舞得虎虎生风,棠溪琰左手并做剑指,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一柄巨大的青色剑影撕开雷电,悍然撞上流星锤。 瘦小男子虎口剧痛,流星锤被剑气硬生生扭转方向,腾空翻转一圈,猛地砸向他的胸口,倒飞出去,砸落在地,浑身痉挛。 城主府。 南宫春水烧了一壶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递给对面的洛水,不过片刻功夫,身处雪月城,仿佛就像身在自己家一般。 洛水接过茶杯喝了口茶,疑惑地问:“那位姑娘,也是你徒弟吗?闯阁还挺快的。” 南宫春水微微一笑,“她呀,是我座下七弟子的未婚妻。” 洛水忍俊不禁,“你还挺忙的,不仅要带自己的徒弟,徒孙,还要管徒弟的未婚妻。” “可不是嘛,一群不省心的小崽子。” 南宫春水语气虽然很是嫌弃,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挡也挡不住,都快要溢出眼眶了,由此可见,他很喜欢这群徒弟。 洛水心中如是暗想。 登天阁,十四层。 “砰!” 气浪散开,两道身影各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棠溪琰抬眸看向对面手拿长棍的年轻和尚,纯澈澄净的杏眸煜煜生辉,持剑的手腕微动,蓄势待发地大吼一声,“再来!” 年轻和尚同样双眼发亮,浑身上下都在疯狂地叫嚣,棋逢对手,酣畅淋漓,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对战,“好!” 他大喝一声,猛地一跃而起,手中长棍狂甩,舞出一道又一道的棍法。 扫、拨、云、架、撩、戳、劈、舞花、挑、点…… 眼花缭乱! 铺天盖地的棍势下,是快到令人看不清的银光剑影,少女游走闪避,身法快得出奇,宛若一缕令人捉摸不透的清风,足迹还未留下,又在下一个地方出现了。 棠溪琰越打越兴奋,剑招越发凌厉,剑气纵横交错,密不透风,源源不断地涌向年轻和尚,织成厚重的蛹,将他裹住。 年轻和尚也越打越凶,长棍如雨落凡尘,凌厉狠辣地打向剑影,奈何打落一个,下一个又无缝衔接地补上,无穷无尽也。 他眉眼一厉,大喝一声,浑身真气鼓荡,磅礴涌出,他抡起长棍狂甩,狂风呼啸,搅动剑影乘风飞舞,最后腾空拍出一掌罗汉印,巨大的金色手掌宛如泰山压顶,与浩然剑气凝滞半空,互不相让。 砰砰砰!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别说楼上的守阁人了,就连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都听见了,纷纷惊呼这动静可真大呀,抬头望去,就见十四层挂着的灯笼疯狂摇曳,肉眼可见的灰尘弹出阁楼,悠悠扬扬撒落下来。 棠溪琰笑眯眯地冲趴在地上的年轻和尚道:“大师,谢啦!” 年轻和尚爬起来,盘腿而坐,笑问:“我叫圆泽,请问你怎么称呼?” 棠溪琰惊讶地微微瞪大杏眸,“少林武僧圆泽?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少林武僧圆泽的确死了,我现在是雪月城圆泽。” 棠溪琰抿唇微笑,“我叫,棠溪琰!” 第75章 破境 凡人止步。 棠溪琰仰头看着十五层的牌匾,微挑蛾眉,想来,从这一层开始,守阁人的实力至少也该是大逍遥境。 “老朽登天阁第十五层守阁人,落风钟。” 一道火气十足的嗓音划过耳畔,“你和那个南宫春水,是一起的?” 棠溪琰低头看去,就见一位手捧茶杯的灰袍老人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她,此人身形魁梧,肌肉遒劲,线条紧实,留着长长的胡须,若是眼睛瞪得再圆点,跟怒目金刚也没甚区别了。 只是听他那话,似乎是把她当成出气筒了? 她眸光微闪,非常实诚地劝道:“前辈,我知道,你被南宫春水一拳轰下阁,心里很是窝火,但是,你怎么能往我这个小辈身上撒气呢,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打不过南宫春水,就回去努力修炼个十年八年,出关后再跟他大战一场,不好吗?” “不好!”落风钟一把捏碎茶杯,站起身来,他性格火爆,方才被南宫春水一步登阁已经弄得一肚子火气了,现在又被这个黄毛丫头如此挑衅,心中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他脚重重往地上一踏,左手推出,一股真气喷涌而出。 繁星倒映,星河流淌,棠溪琰一掌拍出,银河静谧流转,温凉如水迎上落风钟劈山断海般的掌风。 两厢消弭,两人同时抬眸,眉眼冷冽,脚下踏出玄妙步法,身姿飘忽不定,道道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拳风刚猛霸道,拳拳如刀刮起凌冽罡风,剑影清寒,清鸣铮铮,剑气温和,却暗藏杀机,棠溪琰提剑挡住落风钟沙包大的拳头,顺势抬腿踢向他的脑袋。 落风钟后撤一步,抬手抓住她的脚,抡起她就要往地上砸,棠溪琰瞳孔微缩,左手并作剑指,往虚空轻轻一划,一柄青色剑影凭空出现,猝不及防袭向落风钟的面门。 两人距离太近,落风钟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松开她的脚,双手交叉握拳挡在胸前,真气汩汩涌动,青色剑影悍然撞上他的防御,强大的冲击力迫使他连连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人剑合一!” 他冷笑一声,“有两把刷子。” 难怪敢肆无忌惮地挑衅他。 棠溪琰身姿柔韧,腰部用力做出高难度动作,腾空翻转,稳稳落地,微抿红唇,细细感受体内,发现那道桎梏还是坚不可摧,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难道要闯到十六层才能突破吗? 既如此,那便到此为止吧。 棠溪琰把扶桑插回剑鞘,眉眼含笑望向对面的落风钟,右手并做剑指,清润的嗓音如清泉潺潺淌过耳畔,“此乃我问剑下山的第二剑,万剑归宗!” 话音刚落,少女浑身气势骤变,狂风呼啸而起,化作道道剑气,锋锐无匹,浩然剑气绕着少女蜿蜒游走,矫若游龙,只听她又说,“为了不赔钱,我只好收敛一些啦!” “去!” 少女剑指一点,刹那间,长虹呼啸,划破长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凶悍袭来。 落风钟心中微震,拳如雨落,空气震荡不止,涟涟波纹一圈接着一圈散开,尽管他恨不得把手挥出残影,也还是被打落在地。 棠溪琰盘腿坐下,调息片刻,起身笑眯眯地冲落风钟抱拳,“前辈,承让!” 落风钟看到她温和无害的样子,心里火气更大了,他冷哼一声,撇开头,没好气地回了句,“赶紧上去吧。” “真是倒霉,一天之内遇到两个变态!” 棠溪琰哭笑不得,也不留在这里碍人眼了,一步踏出,人已经上了楼梯。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棠溪琰缓步踏上楼梯,抬眸望着阁外的晚霞,唇角微勾。 想来,百里东君他们今日是没法闯阁了,也不知道,经过一晚的酝酿,守阁人的怒气是消下去呢,还是猛涨呢? 站在人群中围观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后背一凉,左右四下观察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意图不轨之人,只能皱着眉头,安慰自己是天凉了。 洛河双手抱胸,当他看到第十五层的灯亮起时,眉头惊讶地挑了挑,“嚯,还是个厉害人物。” 棠溪琰踩着满地金黄,缓缓走到中央,站定。 十六层的守阁人亦是一袭灰袍的老者,老者面白无须,手指修长,此时正悠闲地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扭头幽幽看向她,“老朽登天阁第十六层守阁人,落念瑟。” “晚辈棠溪琰,请前辈赐教!” 说罢,她运转内力,把扶桑轻轻搁在落念瑟的茶案上,对上他不解的目光,含笑解释道:“与前辈一战,晚辈势必要全力以赴,我至强一剑,不需要它,也可以施展。” 况且,若是她为了赢,一直依赖扶桑发挥最强的实力,那她永远都无法打磨出最完美的人剑合一。 落念瑟来了兴趣,“老朽也想看看小友的人剑合一。” “那晚辈,就献丑了!” 棠溪琰嗓音清朗,话音未落,右手并作剑指,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一柄巨大的青色剑影悬于身后,她剑指一点,剑影激射而去,与此同时,棠溪琰缓声喊道:“一念万物生!” 紧接着,她又开始酝酿万剑归宗,风花雪月化作万千剑意,遮天蔽日,长虹贯日,剑鸣震天,城内,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没看热闹的,手中长剑纷纷脱鞘而出,朝着登天阁激射而去,不少人追着剑来此,仰头呆呆地看着震撼人心的一幕。 长剑嗡鸣震颤,躬身朝着同一个方向朝拜,下一秒,两道身影撞破屋顶,飞身而出,刹那间,长剑游走,纷纷围绕在少女身边,与她身后无数剑气混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奔向落念瑟。 落念瑟笑容越发和善,抬手竖起一根手指,轻轻一点,气势万千的剑气生生止住前进的步伐,对峙片刻,“咔嚓”一声轻响,蛛网般的裂缝由慢到快蔓延开来,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剑幕破碎。 棠溪琰微微抿唇,双手同时并作剑指,右手画圆,左手指天,风云变幻,剑气覆天,黑云沉沉,惊雷炸响,电闪雷鸣,棠溪琰小心翼翼的将雷电引渡到剑影上,刹那间,剑光泠泠,雷电煌煌,“去!” 落念瑟嘴角笑意加深,还是一根手指迎了上去,只是,比起上一次的内力,这一次真气明显更加浑厚澎湃。 棠溪琰蛾眉微蹙,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刚刚,使出寂灭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桎梏裂了一条缝,仔细回想使用这一招的时候,似乎真的有凝滞的地方。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里不停地回想模拟,手也无意识地跟着划动起来,哪怕是剑招被破,她也没有醒过来。 落念瑟见状,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也不急着出手了。 围观的人看着上方两人,纷纷交头接耳,疑惑他们怎么打着打着就停下了,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了?既然不打了,那为何还不各回各家? 百里东君拿下扛在肩上的剑,不解地嘀咕,“棠溪琰到底在干嘛?” 司空长风微微皱眉,正要回答不知道,就见棠溪琰头顶开始冒热气了,他心里微震,好熟悉的场景,莫不是,她要破境了? 此时的棠溪琰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脑海里凭空出现另一个自己,一遍又一遍地使出寂灭,她下意识地观摩模仿,纠正小人的错误,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啵~ 一声脆响,桎梏破! 棠溪琰猛地睁开眼睛,再次使出寂灭,只是这一次,不仅动作更加玄妙流畅,就连雷电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引渡到万千剑气上,她红唇轻启,泠泠清音划过上空。 “此乃我至强一剑,得见于仙人斗法,得悟于生死之间,名寂灭,请君试之!” 第76章 她太低看师姐了 话罢,她双手一振,众人仿佛看到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的雷电包裹住剑影,带着回溯万古的杀意扑向落念瑟。 落念瑟瞳孔微缩,一指点出,浩瀚磅礴的真气仿佛惊涛骇浪无情地掀翻扁舟,带着毁灭万物的气势迎头而上,狭路相逢,轰然炸开,登天阁的屋顶“轰隆”一声倒塌,狂暴的气浪卷起飞沙走石,震得在场围观之人连连后退。 沙尘散去,众人再次抬头望去,就见少女单膝跪地,面色苍白如纸,一丝殷红缓慢地溢出嘴角,为她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添上一抹妖冶,她摇头苦笑,“我输了!” 落念瑟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嘴角亦浸出一抹血迹,“你没输,我也没赢,恭喜你自证剑仙!” 棠溪琰站起身,抱拳道:“多谢前辈成全!” 落念瑟淡淡一笑,偏头瞥了眼面目全非的屋顶,嘴角微抽,趁着洛河还没回过神来,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恍恍惚惚沉浸在最后一击的洛河余光瞥见长老窜得飞快的背影,瞬间回过神来,冲眉眼含笑的棠溪琰大吼一声,“棠溪琰!” 刚成为剑仙,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棠溪琰故作矜持地保持淡然,但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还不等她发表感慨,一声河东狮吼倏地在耳边炸响,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心头。 下一秒,洛河飞身落在她身侧,指着登天阁的屋顶,面色不善地说:“赔钱!” 棠溪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瞅了眼屋顶,抬手摸了摸荷包,小脸一僵,很好,瘪的。 洛河见状,眼睛微眯,狐疑地盯着她,“你不会没钱吧?” 棠溪琰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明天把账单拿来吧。” 说完,足尖轻点,一跃而下,背影忧伤的进了雪月城。 命苦啊,来的第一天就要赔钱,又要辛苦风风破费了……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默默地瞅了瞅登天阁,又默默的对视片刻,百里东君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今天我们无法闯登天阁喽。” 司空长风也微叹口气,“还是去找家客栈吧。” 说完,两人转身离开,去找客栈了。 棠溪琰漫步在街上,神情惬意,清透明净的杏眸盈满碎光,好奇地东张西望。 雪月城虽然没有天启城繁华,但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蒙蒙蒸气模糊了摊贩朴实的笑容,四处游走的卖花姑娘笑容粲然,整条街都洋溢着安居乐业的幸福感。 “小师妹……” 清脆的嗓音钻入耳廓,棠溪琰抬头望去,入目所见便是明亮的华灯旁,亭亭玉立、笑容粲然的西陵玥。 “二师姐?!” 棠溪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快步朝西陵玥跑去,停在她面前,不解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先去我的院子,咱俩边喝边聊。”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天空,“正好,天快黑了,是个看星星的好时候。” 棠溪琰笑眯眯地开口,“也好,我去认认路。” 一路行来,陆陆续续都有人跟西陵玥打招呼,有的人还唤她“神医”,等到了她的院子后,棠溪琰才笑着调侃,“想不到,你还挺受欢迎的。” 西陵玥也笑眯眯地调侃回击,“少年俊杰当场破境,得证剑仙,你呀,明日就要名扬天下了。” “你先找个地方坐,我去搬酒来。”西陵玥随意说了声,抬脚就去了后院地窖。 棠溪琰应了声“好”,轻轻一跃,身姿轻盈如燕地坐在屋顶上,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小院。 院落虽小,却五脏俱全,放眼望去,院子里种的全是药材,唯有一处角落种了棵石榴树,现在正值初春,只冒出了点点绿芽,等到了九月,石榴似火挂满枝,不知道会勾得多少小童流口水。 很快,西陵玥去而复返,她一手拎着一坛酒,踏风跃上屋顶,坐在她的身侧,把酒坛递给她,嘴里不忘说:“雪月城,这名字一听,就适合风花雪月,萧若风没和你一起来?” 棠溪琰接过酒坛,拍开泥封,摇了摇头,“我们同行到唐门,他就回天启了。” 西陵玥目光落在少女的皓腕间,那里戴着一只茉莉缠枝花纹玉镯,她微微浅笑,“陪你过完生辰才走的?” 棠溪琰轻轻点头,“嗯。” 西陵玥明亮的大眼睛盛满笑意,“茉莉,莫离,萧若风这是想要和你白首不相离啊,打算什么时候大婚?” 棠溪琰莹白细腻的小脸染上浅绯,清盈如玉的杏眸清波潋滟,“等我回了天启,就带他去见我爹娘,到时候就商量婚期。” 西陵玥偏头看着小师妹盛满欢喜的眼睛,也跟着会心一笑,她抬手指了指酒坛,“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本打算过几日就找人送去天启给你的,结果你自己来了。” “哦?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棠溪琰来了兴趣,抱起酒坛喝了一口,清酒入喉,清甜净爽,清淡柔和的杏花香缭绕舌尖,又似乎还有其他的花香,她惊讶地赞叹道:“好奇特的味道。” 西陵玥略带得意地勾唇轻笑,“这可是我整整忙活了一年,特意收集四季花露,酿的这两坛酒。”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漾起璀璨明净的笑意,“多谢师姐费心了,它有名字吗?” 西陵玥喝了口酒,凝眉细思,目光瞥见她腰间的月牙玉佩,忽地眉眼舒展,缓声道:“它叫最相宜。” 百花露华浓,星月最相宜。 小师妹呀,喝了这坛酒,你和萧若风一定要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啊。 “好名字!” 棠溪琰杏眸生光,仰头又是一口酒,“对了,你不是和叶鼎之去南诀了吗?” “雨生魔前辈教他魔仙剑,我毕竟不是前辈的徒弟,跟着一起不方便,就分开了。”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又问:“可是师姐,为何你会选择从医啊?” 在双峰的时候,师姐可是醉心剑术,哪怕是下山了,也立志要打败她,怎么突然就改变了? 西陵玥淡淡浅笑,“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我跟你说的第二句话吗?” 棠溪琰略微沉吟,“是选择万剑堂,还是选择神医堂。” 西陵玥嘴角轻扬,点头,娓娓道来,“不错。我爹出身杏林世家,我娘却是一名剑客,一手剑术虽不说举世无双,却也精妙非凡,在他们两人的影响下,我一度很纠结,究竟是要学医,还是要学剑术。” 棠溪琰偏头看着西陵玥姣好的侧脸,静静聆听她的述说。 “直到此次一路西行,我见到太多穷苦百姓无钱治病,只能活生生被通病折磨致死,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医者救死扶伤,或许意义比剑术更大。” 棠溪琰纯澈澄净的杏眸掠过一丝惊讶,自从下山后重逢,师姐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她会沉溺于情爱,变得失去自我。 可现在她才发现,她太低看师姐了。 师姐会全心全意的爱叶鼎之,但也会坚定不移地追寻内心的脚步。 她垂首低笑起来,眉眼间盛满愉悦,虽然师姐说得很有道理,但她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倒觉得,手中执剑,守护弱者,意义同样重大。” 西陵玥也不争辩,只点头道:“师妹言之有理。” 第77章 倒是个有趣的姓氏 翌日,整个雪月城都传遍了,昨日来了个容貌绝美、天赋异禀的双峰弟子,名叫棠溪琰,与雪月城长老大战三百回合,眼看着就要败了,忽然天道赐福,醍醐灌顶,顿悟破境,反败为胜,成了新的剑仙。 甚至还有传言,说她乃是天上仙子,来此界只为历劫,一旦历劫成功,就会返回天庭,位列仙班。 此话一出,自然有人提出质疑,孰料,那人还摆出了证据,说他有个远房亲戚,就在定北侯府做事,他那亲戚亲眼见到小郡主出生那日枯木逢春,百花盛开,乃是天上的百花仙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睛,渐渐的,还真的有人信了。 棠溪琰本人听到后,表示江湖传言果真不可信呐,可能连她爹娘都不知道,她出生那日还有这诸多异象。 新晋剑仙横空出世,打破了原本的格局,形成了新的局面,各方势力,也开始忙碌起来。 南诀。 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内,一位约莫花信年华的白衣女子跪坐在湖心亭里,动作优雅地调香、焚香,随着缥缈如云的烟雾升起,幽淡清甜的丁香花香盈满亭子。 “主子。” 一位面若芙蓉,眉如新月,娉婷婀娜,骨肉均亭的碧衫女子款款而来,驻足在亭子外,微微屈膝行礼,动作如弱柳扶风,端的是惹人怜爱。 “何事?”白衣女子头也不抬,语气淡淡。 碧衫女子沉声回答,“据探子来报,夜绯衣下山了。” “哦?” 白衣女子丹唇微勾,抬起那双秋波流转的瑞凤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碧衫女子,最终,视线定格在她媚而不俗、美而不艳的脸上,丹唇轻掀,“那他,就交给你了。” 碧衫女子交叠置于腹部的手微紧,却还是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是,主子。” 白衣女子随意地收回视线,又问:“新晋剑仙的消息查到了吗?” “回主子,此人名叫棠溪琰,十五岁,出身定北侯府,亦是双峰第六脉弟子,还是未来的琅琊王妃,据说,二人两情相悦,感情甚笃。” “棠溪……” 白衣女子丹唇微动,轻声呢喃,眼中秋波盈动,蓦地,丹唇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吐气如兰,“倒是个有趣的姓氏。” 还和北离皇室最优秀的皇子有婚约,这就…… 更有趣了…… 与此同时,北离皇宫。 浊清也正躬身禀告,“陛下,安阳郡主昨日问剑雪月城,破境,得证剑仙。” 太安帝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死死盯着不远处精美绝伦的烛台,那里,是曾被棠溪琰大逆不道掀翻的地方。 她的天赋真的太高了,高到他不得不忌惮。 前有李长生,后有棠溪琰,这把龙椅,坐得还真是不太稳当啊。 他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声吩咐,“再探!” “是!” 太安帝目光落在嗡嗡震颤的茶盖上,神色幽幽,心中波澜迭起。 上次他精心布局许久,都没能除去这两个心腹大患,如今,他又该如何做…… 被太安帝忌惮的棠溪琰眼睁睁看着洛河带来的人拿走她刚取出来,都还没捂热乎的银子,心痛得在滴血。 这都是她和风风的钱呐! “师姐,我心痛得呼吸不过来了,快帮我扎两针。” 棠溪琰一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扒拉住西陵玥的手臂,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弱声弱气地说。 西陵玥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扎得你口歪眼斜可好?” “那还是算了。” 棠溪琰猛地收回手,站起身子,又恢复成了那个风姿卓绝的剑仙模样。 “师姐,我要去找春水兄赐招了,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西陵玥回答,就脚底抹油溜了,西陵玥见状,双手抱胸,轻哼一声,“又不会真的扎你,跑那么快干嘛。” 棠溪琰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城主府,在府里侍女的带领下,见到了阔别一天的南宫春水,不能说完全没变化,只能说变化可真大,眼角眉梢的春意那是挡都挡不住。 南宫春水目光扫向她,顿时笑了,“哟,怎么变成小苦瓜啦?赔了不少钱吧。” 棠溪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头,你幸灾乐祸得不要太明显了。” 南宫春水立马不依了,“去去去,叫谁老头呢,我现在可是年轻英俊的翩翩少年郎。” 他抬手摸了摸额前垂下的两缕头发,又接着说,“再说了,花的是老七的钱,又不是你的,你心疼啥。” “他的就是我的,怎么能不心疼呢?”棠溪琰毫不犹豫地开口反驳。 南宫春水促狭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满是调侃,“还挺自觉的嘛,这么快就夫妻一体了。” 棠溪琰:“……” 他们说的是一码事吗? 看她被噎住,南宫春水也不继续逗她了,他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朗声道:“抓紧时间出招吧,时间可不多了。” 棠溪琰心下微动,右手并做剑指,开始酝酿一念万物生,嘴里还不忘问:“春水兄可以指导我多久?” 话落,剑指一点,散发着延绵生机的青色剑影划破长空,朝着南宫春水激射而去。 南宫春水长袖一扬,剑影瞬间化作星光点点,消失无踪,他微挑眉梢,回道:“大概一个月吧。” 棠溪琰点头,眉眼沉凝,“还请先生出招。” 南宫春水笑着点头,“好。” 话落,他随手借来一把剑,长剑一挥,一道剑气袭来,棠溪琰看着这道极为普通的剑气,心里却警铃大作,她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抬手拍出一记银河落九天。 剑气与掌风相碰,星河破碎,繁星湮灭,剑气虽变小了一圈,却还是一往无前。 棠溪琰闪身躲过,反手又是一掌,静谧流淌的银河仿若巨龙翻滚,掀起惊涛骇浪,怒吼着涌向残存的剑气。 与此同时,南宫春水也拍出一掌,如泰山巍峨的掌印铺天盖地覆压而来,棠溪琰咬着牙,右手剑指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刹那间,银河爆裂,星落云散,当星辰触及掌印时,瞬间化作剑气,抵挡掌印。 棠溪琰脚下踏出玄妙的步法,身影化作道道残影,在靠近南宫春水时,一掌拍出,“先生,我想看看,我和你的速度,差多少。” 南宫春水目露赞赏,“如你所愿。” 话落,南宫春水一步踏出,身姿飘忽不定,腾挪闪现,时不时还会突袭给棠溪琰一拳或一掌,棠溪琰能逮到他的机会并不多。 整个上午,城主府要么电闪雷鸣,要么剑气纵横,长虹贯日,要么星河流淌,就没消停过。 “咚!” 一道娇小的黄色身影倒飞出去,砸在地上,棠溪琰翻了个身,长叹口气,忙不迭开口,“不来了不来了,再来就要被打死了。” 南宫春水轻轻闷笑一声,抬手捋了捋被掌风吹乱的额前头发,笑着赞赏道:“你这小丫头,还挺不错,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棠溪琰躺在地上,轻轻笑了两声,问:“那先生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到半步神游?” 南宫春水问而不答,“怎么,想快点回去找风七?” 棠溪琰有些别扭地回答,“才不是呢,我就是想揍浊清。” 南宫春水好笑地看了眼口是心非的棠溪琰,笑眯眯地说了句,“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顾棠溪琰的挽留,抬脚就走了。 陪她练了这么久,他也该去找娘子了。 第78章 北阙帝女 流水低语,初春的阳光薄如冰绡,无力地洒在水面上,漾起淡淡光斑。 萧若风坐在石头上,眉眼微垂,不断地在脑海里复盘这段时间收到的消息。 三天前,户部侍郎嫡幼子当街纵马,踩死了人,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皇长子落羽王就被父皇宣进宫好一顿训斥,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被内侍扶出皇宫。 第二天,皇长子一派的人反手就爆出张御史之子强抢民女,导致多位女子香消玉殒,甚至还嚣张地威胁苦主不许报官,简直无法无天! 父皇大怒,斥责青王御下不严,并口谕让他回府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上朝。 不过短短两日,落羽王与青王接连被罚,整个天启城乱成一团,无形的硝烟四起。 而这个时候,他们也不能过于显眼,但也不能过于沉寂,正好,两方势力各有人落马,空出来的位置,可以暗中操作,推他们的人补上去。 “噼啪~” 柴火爆鸣的声音轻轻响起,花醉动作熟练地烤着鱼,简单的撒上盐巴,当鱼被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时,他把其中一条递给萧若风,“殿下,鱼烤好了。” 萧若风抬起眼帘,伸手接过烤鱼,动作极快却又不显粗鲁地吃了起来,花醉拿起另一条烤鱼,抬眸看了眼萧若风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开口劝道:“王爷,到了下一个镇子,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吧,可别把身子累垮了。” 萧若风温声道:“无妨,还是接着赶路吧。”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信鸽飞来,花醉微愣,心中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传信啊? 他抬手接住信鸽,放下手里的烤鱼,抬手取下绑在它腿间的信,等信鸽飞走后,这才把卷成一管的字条打开。 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萧若风见状,好奇地问:“怎么了?” “昨日小郡主闯登天阁,得证剑仙。” 萧若风闻言,会心一笑,为小姑娘由衷的感到高兴,同时心里又有些遗憾,要是他能和她一起闯阁,想必世人提起她时,也会一道提起他。 花醉默默地瞅了眼自家王爷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又补充了句,“但是,小郡主打坏了登天阁,今日刚从钱庄取了钱赔偿。” 萧若风微愣,哑然失笑起来,看来,他要多赚点钱,才能养好娘子。 忽然,他改变了主意,吩咐道:“到了下一个镇子,找家客栈休息吧。” 他想她了,想要给她写封信,聊表相思。 花醉眼睛微亮,忙不迭地应下,“是,王爷。” 心里却忍不住琢磨,以后王爷若是不好好休息,他是不是可以偷偷告诉小郡主,让小郡主管管王爷? 毕竟,王爷似乎很在乎小郡主,那小郡主的话,他肯定也会听的。 且说棠溪琰,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后,就离开城主府,随便挑了家人满为患的食肆,用过午膳,就跑去登天阁看热闹了。 棠溪琰双手抱胸,抬头望着十四楼亮起的灯,微挑眉梢,惊讶地说道:“哟,他们两个厉害呀,都闯到十四楼了。” 站在她身侧,同样双手抱胸的洛河轻轻哼笑一声,“确实有点本事,不过,再往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棠溪琰笑眯眯地附和道:“估计要挨揍喽。” 洛河看了眼笑得幸灾乐祸的棠溪琰,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那两小子闯阁的时候,他可是特意隔空喊话,告知守阁人,他们是南宫春水的徒弟,跟棠溪琰也是一起来的。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登天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一起被扔了下来,吓得围观的百姓连忙躲开,两人姿势一模一样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当两人缓缓坐起身来,棠溪琰盯着他们的脸,沉默了。 怎么说呢,好好的两个俊小伙,现在却鼻青脸肿的,跟个猪头也差不离了。 棠溪琰倒吸一口冷气,闭了闭眼,不忍直视地开口说了句,“真惨呐!” 百里东君没好气地嘟囔道:“托你的福,那个叫落风钟的,打一拳问一句,你倒是变态给我看啊……” 司空长风眼神颇为幽怨地瞅着憋笑的棠溪琰,控诉道:“他还抡起我狂砸,说是昨天没过瘾,今天总算是如愿了。” 棠溪琰艰难地忍着笑,颤着声音快速说了句,“我去制药,效果更好。” 说完,也不管百里东君他们答不答应,转身就跑了,等跑远了,她才扬起嘴角哈哈轻笑起来,实在是他们描述的画面不敢想,一想就想笑。 她跑回西陵玥的院子,熟门熟路跑去她的药房制药,还忍不住手痒,提炼了数种毒花毒草的毒液。 她脑海里有一个构想,她想要提炼百种毒花毒草的毒液,试着融合成一种新的奇毒,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百花倾城。 只不过,师姐这里的毒草毒花不多,看来,等春水兄离开后,她也要离开雪月城,顺便在路上收集毒花毒草。 等她再次踏出药房时,金乌已然西斜,她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嘀咕了句,“时间刚刚好。” 话落,抬脚踏上金黄的余晖,走出小院,前往尹落霞的落脚地。 棠溪琰沿着蜿蜒曲折的街道,刚行至拐角,一道姜黄色的身影“唰”一下掠过,她掀起眼帘,那头显眼的白发瞬间映入眼帘。 想起学堂大考那日,她提起天外天时,尹落霞一刹那的异样,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叩叩……” 棠溪琰走到门前,抬手轻叩门扉,尹落霞打开门看到是她时,微微惊讶,“棠溪姑娘?” 她记得,一路行来,她们两个接触并不是很多,也不知道,她来找她所为何事。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棠溪琰笑眯眯地问。 尹落霞回过神来,连忙侧身,请她进去喝一盏茶。 棠溪琰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浅呷一口,眉眼舒展,赞叹道:“汤色金黄明亮,口感醇厚清新,好茶!” 尹落霞扬唇笑了笑,问:“不知棠溪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棠溪琰脸上笑意不变,缓声道:“刚才,我看到一只雪国的白鸽飞过,身姿矫健,甚是优美。” 雪国的白鸽! 莫不是,棋宣被发现了?! 那棠溪姑娘来找她…… 尹落霞心脏怦怦狂跳,目光紧锁着笑意盈盈的棠溪琰,脑海里不断思索着,她在她手底下逃脱的可能性有几成,最后发现,大概也就一成。 棠溪琰放下茶盏,轻笑一声,“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抓你。” 尹落霞微怔,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为什么?” 棠溪琰撩起眼帘,清透明净的杏眸碎光轻盈,“一路行来,你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你并没有做伤害我们的事,相反,对于百里东君,你甚至多次出手相助,况且,你也不想引起战乱,不是吗?” 尹落霞目光怔忡,嗓音柔和,“是啊,故国已不复,曾经的北阙子民,最想要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寻常的黄昏,寻常的一顿饭,复国已经没有意义了。” “天下大势已定,复国确实没有意义了。”棠溪琰抿唇浅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尹落霞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我是北阙帝女,玥瑶。”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想知道的也知道了,她也不打算多留了,从袖子里掏出两瓶伤药,放在石桌上,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给百里东君他们制的药,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说完,棠溪琰抬脚就走。 忽地,她脚下一顿,回首望向玥瑶,笑问:“百里东君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 玥瑶微愣,笑了起来,“有没有可能,他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呢?” 棠溪琰眨了眨眼,蓦地笑了,“嗯,那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继续抬脚离开。 第79章 遥寄锦书,聊表相思 悦来客栈。 萧若风端坐桌旁,手执狼毫,悬于半空,迟迟未曾下笔。 桌子一角,站着一只黑色的信鸽,信鸽动了动爪子,歪头,漆黑溜圆的眼珠子瞅着凝眉思索的萧若风,“咕咕”叫着,仿佛在催促他赶快写。 听到叫声的萧若风掀眸瞥了眼状似不耐烦的信鸽,抿唇浅笑起来,最终还是撇掉心中犹豫,提笔飞快写了起来。 最后一笔收尾,萧若风垂眸看着满纸黑字,眸光微闪。 糟糕,一不小心写多了。 他抬眼默默盯着跺脚的信鸽,须臾,搁下笔,把信纸折叠卷好,塞进小竹管里,绑在信鸽的腿间。 信鸽感受到腿间的重量,“咕咕”叫了两声,不满地表示抗议。 萧若风爱惜地摸了摸信鸽光滑的羽毛,温声哄道:“辛苦你了,等你回来,我给你准备更好的口粮。” 信鸽抖了抖翅膀,甩掉萧若风的手,振翅飞向雪月城。 夜里长街灯火通明,棠溪琰漫步在人海里,入目所见,要么是出来约会的少年少女,要么是携手儿女出来游玩的夫妻,甚至还有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相互扶持的老年夫妻…… “哇喔!好高啊!爹爹好厉害!” 稚嫩清脆的小嗓音在耳畔响起,棠溪琰凝眸看去,就见笑容灿烂的小童正坐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极力远眺本不能看见的风景,欢呼雀跃。 棠溪琰抬手轻抚发间淡蓝色镶浅绿色珍珠发簪,目光微怔,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坐在爹爹的肩上,看向远方的风景。 “吱呀……” 棠溪琰轻轻推开门扉,抬眸就见西陵玥正坐在院子里炮制药材。 西陵玥听到动静,也抬头朝她看来,笑眯眯地说:“回来了。” 棠溪琰展颜微笑,“嗯,回来了。” “有只信鸽停在你的房间,快去看看吧。” 想起信鸽落在桌子上,死活都不肯动的样子,西陵玥抿唇偷笑,打趣地看了眼棠溪琰。 相思情意重啊,把鸽子都累坏了。 棠溪琰心下微动,清雅秀美的脸上漾起明媚温软的笑容,她忽略掉师姐打趣的目光,“那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小跑起来。 看着小师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西陵玥微微怔忡,说起来,她和叶鼎之也许久未见了,也不知道,他何时才来这里找她。 孤月悬空,绿竹飒飒,晚风顺着明月的清辉,偷偷钻进屋子。 屋里火堆袅袅飘着青烟,叶鼎之将手中烤鱼递给对面的烟凌霞,笑眯眯地说:“刀仙前辈,看看可还合胃口?” 烟凌霞抬手接过烤鱼,轻咬一口,扑鼻的香气四溢,嫩滑的鱼肉划过舌尖,细细品味,还带有一丝丝清香。 她眉眼舒展,故作矜持地回了句,“尚可。” 叶鼎之轻轻笑了笑,眉眼低垂,也开始吃了起来。 忽地,烟凌霞又出声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你分明不是急于求成之人,为何要这般迫切地想要练成魔仙剑?” 叶鼎之咽下嘴里的鱼肉,轻声道:“因为,我想跟上她的脚步,成为与她并肩而立的人。” 烟凌霞星眸盈起浅浅碎光,猜测道:“是你喜欢的姑娘?” “对。” 叶鼎之点点头,嘴角漾起柔和的笑意,朗声道:“我此生最爱的女人!” 烟凌霞弯唇浅笑,冷淡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起来,“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你。” 叶鼎之眼里盛满璀璨的笑意,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是啊,所以我要快点变强,早日去找她。” 明月已经走向了他,他也想凌波踏浪而去,邀明月入怀。 他不想让她等太久。 雪月城。 棠溪琰回到房间,点燃烛火,这才走到书案旁,取下信鸽腿间的信,轻轻推开字条,圆溜溜的杏眸掠过惊讶。 竟然还折叠了? 她手指微动,展开信纸,银钩铁画的字扑面而来,细看之下,还具有温润之美,只见上书: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闻卿得证剑仙,吾心甚喜,未与卿同登阁,心有憾之。 卿游四方,金银不必吝啬,亦无须心疼,吾只愿卿乘兴而去,尽兴而归。 近日朝堂风雨不断,前有皇长子一派失足,后有青王麾下落马,动荡不安,偶有时日无法传信于卿,万望卿勿怪。 自别卿颜,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心中思念如泉涌,然吾笨嘴拙舌,踌躇良久,执笔谈及朝政,不知卿可愿听否? 而今两地相隔,虽不能朝朝暮暮,但愿纸短情长,字字情深,以寄吾之相思意。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万望卿慎之又慎,吾心所系,皆在卿身,愿得卿之安好,方为吾心之所安。 书不尽言,余容后叙。愿卿保重玉体,以待他日重逢。 翘首以盼回音,以慰相思之苦。 萧若风。 甜蜜涌上心尖,棠溪琰眉眼盛满温柔,如水杏眸柔波潋滟,柔美的唇畔情不自禁弯起,莹润生辉的脸上盛满柔情蜜意。 还笨嘴拙舌,这不是挺会说的嘛。 她轻轻撩起眼帘,翩跹烛火跳进溶溶春水,点燃心中强行压住的思念。 少女铺纸研墨,提笔写下她的回音。 先是表示收到你的来信,喜出望外,她也很想他,又说以后想要和他一起来雪月城,共赏风花雪月。 接着又跟他讲述闯登天阁的趣事,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因为她和南宫春水的缘故,被守阁人打得鼻青脸肿,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当面笑话他们了,实在是太凄惨了,跟猪头一样。 又叮嘱他要好好吃药,养好身体,有空了记得给她写信,她很愿意听他分享近况。 总之,东拉西扯的,最后写了两张纸,才算是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棠溪琰看着写好的回信,眉眼舒展,轻舒口气,抬眸瞥见信鸽,准备拿起信纸的手微顿。 糟糕,心情太过激动,写得太多了。 她一手拿起一张纸,垂眸看去,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都觉得没有可以删减的地方。 卷翘如蝶翼的长睫微颤两下,缓缓抬起清盈如玉的杏眸,若有所思地瞅着信鸽。 很快,房间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信鸽两条腿各绑一个小竹管,非常抗拒地跺脚拍打翅膀,清雅秀美的少女手捧大米轻轻放在信鸽面前,脸上盛满讨好的笑意。 “鸽兄,拜托拜托,帮忙送一下,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真是辛苦你了,等你回去后,风风会准备最好的口粮给你,拜托了拜托了……” 信鸽低头吃掉桌子上的大米,仰头“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扇动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在院子里炮制药材的西陵玥听到信鸽的叫声,下意识抬头望去,当她看见信鸽的腿时,瞬间沉默了。 小师妹什么时候开始不当人的? 第80章 相思剑法 今晚月色朦胧,很美。 少年少女情愫开花,也很美。 玥瑶用镊子夹住棉球,仔细地蘸上药水,温柔如水的嗓音缓缓响起,“这是棠溪姑娘特意为你们赶制的伤药,在天启时,我就听师父说棠溪姑娘的回春丹疗伤极好,想必这药效果也是极好的。” 百里东君想要不满地撇撇嘴,奈何嘴角有伤,一旦动作弧度大一点,就痛得很,只能小声抱怨道:“棠溪琰怎么不来?我们两个受这么严重的伤,可与她脱不了干系。” 另一边,洛河用一根木片挑起药膏,直愣愣的往司空长风的伤处按去,疼得司空长风连连轻声痛呼,脑袋往后撤一点,洛河的手就往前追。 司空长风龇牙咧嘴,没好气地瞪了洛河一眼,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扭头问玥瑶,“棠溪琰干嘛去了?” 玥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只说让我帮忙把药送给你们。” 说着,她动作轻柔地将棉花放到伤处,细致的帮百里东君上药。 百里东君看着玥瑶那双熟悉的眼睛,神情怔愣,她的眼睛和仙子姐姐的眼睛,真的一模一样。 察觉到他的目光,玥瑶抬眸望去,两人目光相交。 清冷的月辉仿若醉了酒,带着朦胧的微醺,勾勒天地。 洛河“啧啧”咂舌,抬头看了眼温柔上药的玥瑶,目光落向皱着眉头的司空长风,直言道:“怎么?还指望棠溪姑娘来帮你上药啊?痴心妄想。” 司空长风立马反驳,“欸,你可别张嘴就胡说啊,我和棠溪琰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洛河嘴角轻勾,“我也没说你们之间不清白啊。” 对上洛河你怎么不打自招的眼神,司空长风进一步解释,“我的心上人,另有她人,可不是棠溪琰。” “谁呀?”洛河问。 “教坊最美的女人,当年我练枪受伤的时候,就是她帮我上的药。”司空长风煞有其事地说道。 这牛吹得,跟真的似的。 洛河轻哼一声,瞥了他一眼,起身就走了。 司空长风见他不信,冲他背影喊道:“欸,你别走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洛河没有理会,径直离开了。 对于百里东君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和司空长风彻夜长谈,最终领悟出了相思剑法,成功打败落风钟、落念瑟两人,进了雪月城。 “挺厉害的嘛,才一晚上,就功力大涨,成功闯过十六层。” 西陵玥双手抱胸,远山眉轻挑,带着些微的惊讶。 百里东君把剑扛在肩上,略有些臭屁地说:“没办法,天赋异禀,昨晚忽然顿悟剑法。” 说着,百里东君似是想起了什么,“欸,对了,西陵姑娘,我记得你有一套剑法叫相思,巧了,我顿悟的这套剑法,也叫相思,不如,我们两个比划比划?” 西陵玥痛快地答应了,“好啊,去城主府比吧,正好小师妹也在那。” 百里东君应道:“好!” 三人联袂来到城主府,猛烈的飓风刮乱青丝衣角,两道快得只能依靠衣服颜色,才能勉强分辨出来的身影你追我赶,掌风拳风剑光令人眼花缭乱。 “咚!” 一道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身着橘色绣百蝶纹广袖长裙的少女翻了个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忽然,三张脸闯入眼帘,就见,百里东君三人站在她的头顶,弯腰笑眯眯地看着她,百里东君还不忘打招呼,“小师嫂。” “小师妹。” 司空长风想了想,也跟着百里东君喊道:“小师嫂。” 棠溪琰看到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他们的脸比起昨天,好了不少,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了。 她促狭地瞅着百里东君,调侃道:“昨日你那副尊容,没把尹落霞吓到吧?” 她可都看得真真儿的,小百里对尹落霞也动心了,就是不知道他发现没有。 如果发现了,他是选择仙子姐姐呢,还是选择尹落霞呢? 唉呀,选了半天,结果发现喜欢的是同一个人,他的反应肯定很好笑。 百里东君直起腰,双手抱胸,哼笑一声,“尹师侄好歹也是江湖儿女,岂会被这等小场面吓到。” 南宫春水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小家伙打打闹闹,目光落在西陵玥身上,“没想到,西陵姑娘也在雪月城。” 西陵玥旋身望向南宫春水,抱了抱拳,“春水兄,好久不见。” 南宫春水点点头,“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叶鼎之呢?” “还在南诀。” 话落,空气沉默片刻,南宫春水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话,“雨生魔他,近况如何?” 西陵玥沉默了下,轻声回答,“前辈他已然离去了。” 她本想救他的,只是,他的身体被魔功反噬,已是油尽灯枯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躺在地上的棠溪琰也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南宫春水。 南宫春水怔了怔,尽管那天有所感应,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颇为难受,他的故人,又少了一个。 棠溪琰看着南宫春水红了的眼眶,红唇微抿,李长生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过去,可李长生的记忆,永远存在将来。 南宫春水眼帘微垂,叹了口气,嘴角扯起一抹笑,问:“你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 百里东君一听,立马回答,“我和西陵姑娘都有一套名为相思的剑法,我想和她比划比划。” “哦?”南宫春水来了兴趣,原本打算去找洛水的他,直接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倒是有意思,我可得留下来好好看看。” 须臾,南宫春水、棠溪琰、司空长风三人围坐在桌边,人手一杯茶,兴致勃勃地看着不远处相对而立的两人。 西陵玥拔出长剑,粉色光华流转剑身,红唇微掀,“我的相思剑法,一剑三式,既然你要问剑,不如,就试我三剑!” 百里东君同样拔出不染尘,战意盎然地应道:“好!” “一剑,相遇。” 长剑翻转手腕,凛冽剑锋绽放桃花,淡淡花香盈满整个小院。 洛水不知何时也来了,她坐到南宫春水旁边,看到这一幕,目露赞赏,“好美的剑。” 南宫春水薄唇勾起笑意,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他们比试的剑法,都叫相思。” 洛水微微惊讶,笑了笑,“名字也很美。” 西陵玥长剑一划,粉色剑光携着怒放的桃花,袭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舞动不染尘,银光剑影快如闪电,又似那轻灵飘逸的山间清风,两道剑气碰撞,清风拂过桃花,四散纷落。 “二剑,相思。” 西陵玥长剑划过清风,一柄粉色的剑影凭空出现,淡雅的桃花清香仿佛沾了酒,带着醉人的微醺。 南宫春水剑眉微挑,幸灾乐祸地看了眼百里东君,“这一剑,有点意思。” 棠溪琰微微一笑,下巴微抬,同样笑眯眯地看着百里东君。 司空长风瞅了瞅粉色剑影,也没看出哪里有意思啊,总不能是花香更令人陶醉吧? 第81章 这……还挺会玩的 百里东君手腕翻转,剑影飒飒,轻而易举就散去了粉色剑影。 粉雾缭绕,微醺缠绵的花香盈满衣袖,他嘴角刚刚上扬,另一道纯白的剑影乍然破开粉雾袭来。 剑影出现得猝不及防,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匆忙抬剑抵挡,然而,西陵玥实力比他强上不少。 只听“铛”的一声,不染尘剑身震荡,虎口隐隐作痛,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倒飞出去,又在地上滑行十余步远,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猛地抬头看着迎风而立的粉裙少女,少女眉宇间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盈盈笑看着他。 司空长风惊呼一声,“竟是阴阳双剑!” 阴阳双剑,顾名思义,一剑为明,一剑隐于暗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说直白点,就是阴人的一把好手。 想不到,光风霁月的西陵姑娘,也这么会玩…… 司空长风神色复杂地瞅着笑盈盈的西陵玥。 棠溪琰瞥了眼司空长风的神色,粲然一笑,缓声解说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相思很甜,却也很苦,就犹如这阴阳双剑,相依相成。” 如果说师姐的相思剑法,带着轻愁,又包含着无限的眷恋; 那小百里的相思,就是白日见星辰,灵动飘逸,带着朦胧缥缈的梦幻。 洛水由衷赞叹道:“西陵姑娘是个妙人!” 南宫春水轻叹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前头发,戏谑道:“都是师姐妹,怎么你师姐的剑都诗情画意的,你的剑就那么刚猛霸道呢。” 棠溪琰扬了扬眉,语气带着点小傲娇,“我喜欢!” 南宫春水和洛水相视一笑,目光同时落向切磋剑法的两人,只见西陵玥把剑抛至半空,闭上眼睛,双手画圆,合并在一起。 “三剑,太上忘情!” 话罢,她猛地睁开眼睛,右手并做剑指指向百里东君,“去!” 如惊芒电掣的剑芒带着刺骨的寒意,破空而至。 百里东君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用最快的速度使出相思剑法,轻灵飘逸的清风撞上剑芒,化作柔软的薄绡,无力地洒落在地。 百里东君瞳孔猛地一缩,纵身一跃避开剑芒,同时使出西楚剑歌,这才堪堪挡下剑芒。 落地后,百里东君心有余悸地看向云淡风轻的西陵玥,语气诚恳地说道:“你自创的剑法,比我的更厉害。” 西陵玥嘴角微翘,佯装矜持地微微颔首,“过奖了。” 南宫春水身子微微前倾,笑眯眯地对百里东君说道:“现在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天才。” 百里东君双手抱胸,微挑眉峰,“我的师兄们,哪个不是天才啊,我早就知道了,再说了,我师父可是天下第一,天才之首。” 南宫春水挺直脊背,轻轻扬了扬眉,嘴角翘起,浑身洋溢着小得意,“有眼光。” 洛水见状,哑然失笑,看着这群活泼朝气的少年聚在一起,心下一动,提议道:“正好今天大家都在,不如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棠溪琰嫣然浅笑,“师娘盛情相邀,岂能推却,自当留下举杯共饮。” 这一声师娘,听得南宫春水通体舒畅,他朝棠溪琰递去一个满意的小眼神,嘴角翘得更高了。 洛水听到她的称呼,白净的面颊染上浅绯,目光温柔如水地看着她弯唇一笑,眉心一点朱砂,在柔波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棠溪琰微微愣住,心中暗想,难怪春水兄对她念念不忘,这一颦一笑,勾人心魄啊。 西陵玥爽朗一笑,“既如此,那我也厚颜留下啦。” 司空长风与百里东君对视一眼,轻笑道:“棠溪琰和西陵姑娘都同意了,那我们也只好叨扰师父师娘了。” 西陵玥轻“啧”了声,“就别叫我西陵姑娘了,怪见外的,叫我西陵玥吧。” 司空长风笑了,“好,西陵玥。” 西陵玥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欸,对了,还有尹师侄呢。”百里东君见他们都敲定了,连忙出言提醒道。 棠溪琰双手抱胸,瞥了眼百里东君,低眉浅笑起来。 西陵玥黛青色的远山眉微蹙,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百里东君,才移开目光。 洛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放心,不会忘了她的。” 接着,她偏头对不远处侍立的一名侍女吩咐道:“去请尹姑娘到花厅用膳。” “是。”侍女微微屈膝,转身离开。 一行人移步到花厅,纷纷落座,没一会儿,玥瑶和洛河也来了。 洛水和南宫春水对视一眼,默契地端起酒杯站起身,南宫春水目光扫过所有人,面含春风,笑道:“我和你们师娘呢,都是不拘小节之人,故而婚宴就不办了,今日这顿饭呢,我们就以此薄酒,巧设喜宴,在座诸位,就替我们做个见证。” “今日,我和洛水正式结发为夫妻,从此生当同衾,死亦同穴,携手共赴白头,不离,不弃!” 盛满爱意的清朗嗓音拂过众人耳畔,南宫春水和洛水目光缠绵交织在一起,缱绻柔情盈满花厅。 棠溪琰率先站了起来,举起酒杯,俏皮地笑了笑,“那我真诚地祝先生和城主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南宫春水和洛水同时扭头看向她,也举起手中的酒杯,倾身碰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异口同声道:“恭祝师父师娘\/姐姐姐夫\/先生城主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洛水笑得羞赧又甜蜜,“多谢。” 所有人倾身,举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吃完饭,大家都喜上眉梢,纷纷笑着互道离别,棠溪琰和西陵玥并肩漫步在长街上。 “你有没有发现,百里东君似乎喜欢尹落霞?”西陵玥若有所思地开口说道。 棠溪琰随意地点头,“发现了。” 西陵玥猛地扭头看着棠溪琰秀美柔和的侧脸,远山眉轻蹙,“可他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吗?” “是啊。”棠溪琰抿唇微笑,眉眼弯弯,偏头凑近西陵玥,轻声细语,“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们啊,都是同一个人。” 西陵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棠溪琰,直到棠溪琰点头,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还挺会玩的。” 棠溪琰哈哈轻笑起来,“我更好奇小百里的反应。” 西陵玥明亮的大眼睛也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我也好奇。” 且说萧若风,当他看到信鸽两条腿各绑着一个小竹管时,直接被逗笑了,同时心里也胀得满满的。 他的小姑娘,也很想他。 他抬手取下信鸽腿间的信,又将早就准备好的口粮放到信鸽面前,这才取出信纸,展开细细读了起来。 越看,他唇畔的笑意就越温柔甜蜜,他在信中的疑惑,阿琰都有一一回应,也跟他讲了她身边的趣事,这让他觉得,就算是暂时分开,他也没有缺席她的生活。 花醉看了眼笑容灿烂的王爷,尽职尽责的当个木头人,假装自己不存在,孰料,王爷忽然出声了。 “花醉。” “属下在。” “木匣子准备好了吗?”萧若风抬眸看向他。 “回王爷,已经放在马车里了。”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继续赶路。” 说罢,萧若风抬脚就出了房间,钻进马车,目光落在静静躺在马车里的金丝楠木匣子,抬手拿了起来,打开,珍之重之的将棠溪琰的回信放在木匣子里。 他决定了,以后阿琰给他写的信,他都放在里面,时不时拿出来细读一番。 第82章 不然,我会让他死得很舒服 师姐妹俩有说有笑地回到家,刚关上门,西陵玥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对了,小师妹,我还没问,你怎么会突然离开天启?” 以她对小师妹的了解,就算她要离开天启,也是跟萧若风一起走,如今萧若风没来,显然是出了意外,不得不离开天启,暂避风头。 棠溪琰无奈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狗皇帝想要毁我根基,我不从,打起来了。” “什么?!” 西陵玥猛地拔高嗓门,吓得棠溪琰一个激灵,她连忙出言安抚,“师姐放心,我没事。” 西陵玥没好气地瞪了眼云淡风轻的棠溪琰,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伤都养好了,现在当然没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棠溪琰温软一笑,双手抱着西陵玥的手臂,娇软地撒娇,“唉呀,师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嘛。” 西陵玥轻轻嗔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下次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师姐就算老了,也提得动剑。” 棠溪琰心里划过暖流,乖巧地点点头,“好。” 西陵玥冷哼一声,精致美丽的脸上盛满气愤,咬牙恶狠狠地骂道:“要不是北离百姓刚脱离战火不久,我现在就提剑砍了那狗皇帝!” 棠溪琰靠在西陵玥身上,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如今,北蛮和南诀本就蠢蠢欲动,而北离储君未立,一旦帝王暴毙,天启定会乱起来,届时,北蛮和南诀定会抓住机会攻打北离。 到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苦的都是底层的百姓啊。 棠溪琰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句,“狗皇帝命可真好。” 天下百姓都是他的保护伞。 西陵玥拧眉,偏头看着棠溪琰柔和的侧脸,问:“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棠溪琰眉眼清淡,下巴微抬,沉声道:“他最好适可而止,不然,我会让他死得很舒服。” 棠溪琰重重地咬了咬“舒服”两个字,清透明净的杏眸平静如止水,没有一丝波澜。 在她看来,事不过三,她确实会为了百姓妥协,不去报复太安帝,但他若是反复横跳,那他还是去死吧。 西陵玥不放心地问了句,“萧若风呢?” 毕竟太安帝是他的父皇,小师妹要杀他,萧若风又岂会不阻止? 棠溪琰挑了挑眉,“只要我不是无缘无故要杀他,风风就会护着我。” 再说了,太安帝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帝王,可没什么父子之情,否则,风风小时候又岂会一场风寒都治不好。 他畏寒的毛病,她就不信太安帝会不知道,不也未曾理会,任由他被病痛折磨。 太安帝之所以看中风风,不就是因为所有皇子里,他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吗? 西陵玥放心地舒了口气,“那就好。” 密林繁茂,轻薄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洒向林间。 倏地,光斑漾起涟涟清漪,两位少年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地闯了进来,清脆的马蹄声颇有节奏地回荡在林间。 身着窄袖银色云纹长袍、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少年轻笑一声,嘴角漾起轻佻的笑意,“小师妹下山这段时间,经历还挺丰富的嘛。” 一袭玄色金丝线绣丹桂纹长袍、腰间挂着酒壶的少年,唇角微勾,难得好心情地开了个玩笑,“可不是,都成大名鼎鼎的剑仙了。” 这两人,正是刚下山的姜承钰和夜绯衣。 刚刚两人在一间茶寮歇息的时候,那里聚集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关于小师妹到底是叫摇光剑仙还是云川剑仙,大家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最终,所有人一致拍板决定,就叫云川剑仙。 你要问为什么? 因为新剑仙有一招名叫银河落九天,银河别名云川,巧了,定北侯府也在云川城,你们看,这称号,多合适啊。 姜承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云川剑仙,小师妹肯定不乐意这个称号。” 夜绯衣漆黑的眼睛浮起笑意,虽然没说话,但他心里还是很赞同老五的话。 “我呀,就等着小师妹自取称号。”姜承钰颇为期待地说道。 夜绯衣薄唇微掀,“我也一样。” “欸,我听说,小师妹有个未婚夫?”姜承钰若有所思地问。 夜绯衣言简意赅地回了句,“琅琊王。” “皇家人?”姜承钰眉头一皱,转头看着旁边的夜绯衣。 夜绯衣点头,“还是个风头正盛的皇子。” 风头正盛,那就意味着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思及此,姜承钰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师妹她,可愿意?” 夜绯衣好心情地笑了笑,“关心则乱,老三你还不了解吗?既然他没有写信让我们去围殴琅琊王,那就说明,小师妹是愿意的。” 姜承钰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小师妹的选择,“他为人如何?” “惊才绝艳,行事磊落,人人交口称赞,是个好的。” 接着,夜绯衣话锋一转,“可惜了,有个坏事的爹,前不久,还设局要杀师妹,和琅琊王的师父。” 就没见过这么会作死的皇帝。 姜承钰微微一笑,“小师妹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若他再敢伸手,小师妹定会送他去见佛祖。” 夜绯衣眉宇间染上不屑,“更何况,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可不是摆设。” 容不得狗皇帝随意伸手。 姜承钰赞同地点点头,唇角漾起轻佻不羁的笑意,“说实话,我还是很期待剑指天启的。” 夜绯衣冷哼一声,“唯恐天下不乱。” 姜承钰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拆台,“有本事,把你嘴角的笑收一收。” 都不是老实的主,装什么乖孩子。 夜绯衣小弧度地晃了晃头,浓眉微挑,嘴角轻勾,颇有几分愉悦,还带着点小得意。 两人行至岔路口,驱马停下。 姜承钰冲夜绯衣抱了抱拳,朗声道:“老四,我要先回家探望爹娘,等过段时日,我就去汝南城找你。” 夜绯衣同样抱拳,朗声回答,“为兄必扫榻以待!” “再会!” “再会!”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打马离开,踏上不同的道路。 第83章 有点本事,但也到此为止了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棠溪琰每日都重复着这些事—— 去城主府挨打,读萧若风的信,给萧若风写信,和师姐一起喝酒聊天,跟小百里和司空没事了就去街上乱窜…… 这日,挨完打的棠溪琰没有急着走,而是留下来陪南宫春水和洛水喝茶闲聊。 “春水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棠溪琰好奇地问。 南宫春水略微沉吟,“三天后吧。” 棠溪琰颇为意外地掀帘看向南宫春水,“这么快?” 说实话,这时间有点急,也不知道春水兄要急着去干嘛。 “你要带师娘去哪儿啊?” 南宫春水笑眯眯地回答,“远游成亲。” 棠溪琰懵了一下,不解地问:“可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成亲了吗?我们都是见证人呢。” 南宫春水一副你真没见识的样子,微微倾身,笑眯眯地说:“我呀,要和你师娘去过二人世界,这里人太多了,不好。” 说着,他直起身,又补充了句,“顺便,让万里河山都为我们的爱情做个见证。” 话落,他微挑眉梢,似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很是得意。 洛水闻言,情意绵绵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漾起幸福的笑容。 棠溪琰猝不及防被狗粮糊了一脸,只能颇为无语地端起茶杯浅呷口茶,安慰安慰受伤的自己。 真是想不到,先生都一百八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一颗少年心。 难得啊。 “阿琰,你怎么叫他春水兄,却叫我师娘啊?” 洛水满脸疑惑,随即又笑着补充了句,“把他辈分都叫小了。” 棠溪琰摊了摊手,“没办法呀,我有自己的师父,总不能叫春水兄师父吧,至于这声师娘,是跟着我未婚夫叫的。” 说完,她俏皮地冲洛水眨了眨眼睛,她相信,这声师娘,会让城主觉得很高兴。 洛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也是个妙人。” 南宫春水看她一眼,忍不住挖墙脚,“其实,我也不介意收你为徒,棠溪啊,要不你考虑考虑,拜我为师?” 棠溪琰嘴角一抽,“春水兄,你这门因为司空没关紧,所以索性不关了吗?” 百里东君是他的关门弟子,结果转头就收司空长风为徒了,这操作,也是骚得没边了。 南宫春水微微撇头,拉长语调“欸”了声,“这话说的,东八是李长生的关门弟子,关我南宫春水什么事啊。” 棠溪琰一噎:“……” 正欲开口说话,耳畔忽然响起一道熟悉又张扬的嗓音。 “双峰第三脉弟子上官鹤,前来闯登天阁,请诸位,赐教!” 上官鹤来了?! 棠溪琰猛地侧首看向登天阁的方向,眼珠子一转,回首冲洛水笑得又甜又软,“师娘,可以让我去守阁吗?” 听到来人的身份,洛水便知道,这是阿琰的师兄来了。 她含笑点头,“好,你想守第几层?” 棠溪琰略微沉吟,“师娘,可以让我守第十五层吗?” “可以。” 南宫春水心下一动,扭头冲不远处的侍女吩咐道:“去找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让他们两个臭小子也去守阁。” 侍女恭声应“是”,快速离开。 洛水略有些担心,“来人可是双峰弟子,他们两个估计要挨打。” 南宫春水不在意地笑了笑,“年轻人嘛,就是要多挨揍,才成长得快。” 洛水看了眼他满是幸灾乐祸的笑眼,摇头失笑,真是个老顽童。 等棠溪琰三人来到登天阁时,上官鹤已经闯到第四层了,司空长风将扛在肩上的银月枪放下,枪杆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听他道: “自他问剑小先生后,我就想找他比划比划,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总算能如愿了。” 百里东君一愣,不解地问:“他和小师兄比试过?我怎么不知道。” 棠溪琰笑眯眯地回了句,“你忙着酿酒呢,没看到。” “那谁赢了?”百里东君更关心这个问题。 “风风险胜。”棠溪琰回答。 “那我也要打败他!”百里东君微抬下巴,语气格外骄傲。 棠溪琰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孩子还是被毒打少了啊。 但她还是鼓励道:“那你加油。” 说完,她足尖轻点,踏风翩然跃上十五层,悠哉悠哉地泡上一壶茶,静等上官鹤前来。 百里东君看着棠溪琰的背影,蹙着眉头问司空长风,“我怎么觉得,她不看好我呢?” 司空长风默默地瞅了他一眼,“说实话,我也不看好你。” 话落,他也踏风跃上十四层。 百里东君不服,追上去问:“他有那么厉害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且说上官鹤,一人一剑,不出一个时辰,就闯到了十四层。 “噔噔噔……”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特意提醒楼上的人,他来了。 等得正无聊的百里东君立马坐正身子,学着落念瑟的样子,悠悠然地喝着茶。 司空长风摇头失笑,也端起茶杯喝茶,端的是世外高人的模样。 片刻后,余光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百里东君没忍住好奇,偏头看去。 来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张扬。 一袭耀眼的红衣,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目,走路带风,配上倨傲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张扬。 上官鹤轻飘飘地看了两人一眼,菱唇轻启,“小爷不打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百里东君还是第一次遇到比他还嚣张的人,心里顿时更不服气了,“稷下学堂,百里东君。” 上官鹤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是当年天启城的第一小霸王? “李先生的弟子?” 百里东君下巴微抬,语气傲然,“不错!” “雪月城,司空长风。” 上官鹤来了兴趣,“都是少年俊杰啊,巧了,小爷专打天才。” 说着,他手腕微动,千离伞翠色光华流转,他纵身跃起,双手持剑狠狠劈向两人,凛冽的罡风呼啸嘶鸣,嘴里还不忘嚣张地放话,“记住了,小爷叫上官鹤!” “我来!” 百里东君大喝一声,一个箭步俯冲上去,使出千里瞬杀。 两道剑光碰撞,漾开涟涟波纹,上官鹤的身影也紧随而至,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少年郎,谁也不服谁,故而两人手持长剑,你挪我闪地打成一团,桃花与梨花错落缤纷,唯美的画卷剑气纵横,轰然炸开,气浪滚滚。 百里东君被剑气震得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刚抬头,上官鹤手持长剑已经冲到了面前,他瞳孔微缩。 “铛!” 一杆银枪斜刺出来,挡开了银白色的长剑。 上官鹤身子腾空翻转,稳稳落地,抬眸看向对面,就见百里东君得意地笑道:“我一个人打不过你,那我们就两个一起上!” 上官鹤不在意地笑了笑,手中长剑缓缓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菱唇微勾,“我有一套自己的剑法,名莲动九重,一剑四式,我也不欺负你们,就让你们试我前两剑!” “第一剑,红莲绝命!” 长剑一挥,灼目似火的红莲散发着幽幽莲香,杀机毕露,朝着百里东君两人激射而去。 百里东君连忙使出问道于天,粉霞如云的桃花裹着剑气迎了上去。 司空长风抡起长枪,枪意凛然,可以燎原,悍然冲了上去。 砰砰砰! 三道爆裂声响起,桃花娇弱无力散落,枪意湮灭,红莲咔嚓一声,破碎,化作星光点点。 上官鹤饶有趣味地轻挑眉梢,“有点本事,但也到此为止了。”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同时道了声,“狂妄!” 上官鹤没理会,长剑翩翩起舞,剑影缥缈,一道道绵柔的水流潺潺淌来,汇聚成一朵水莲,莲瓣水光流转,看上去颇为空灵柔和,但百里东君两人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第二剑,水莲幻灭!” 第84章 诸位,请叫我扶桑剑仙 长剑一挥,水莲幽幽飘去,百里东君来不及思考危机究竟在哪,只能用出最强的剑招——大道朝天。 司空长风纵身跃起,身子凝滞半空,凛冽寒光划过枪尖,带起一道清越的鸟鸣。 “唳!” 枪意化作振翅飞翔的巨鸟,仰天长啸,带着壮烈决然的气势,冲向水莲。 水莲蓦地膨胀变大,高速旋转起来,柔美空灵的莲瓣优雅地吞噬着桃花和枪意,水纹幽光闪烁,温柔地搅碎桃花和枪意。 直到这时,百里东君才明白危机来自哪里,那些流转的水光,全是剑意啊。 这可真是个人才,杀气腾腾的剑意居然用温柔的外表包裹。 “砰!” 水莲爆裂,强劲的气浪化作圈圈波纹荡开,掀飞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两人砸落在地,溅起一地灰尘。 百里东君捂着胸口,忍不住撑起上半身,问:“你们双峰,剑法都这么稀奇古怪吗?” 西陵玥搞阴阳双剑,上官鹤扮猪吃虎,棠溪琰…… 目前接触过的双峰弟子里,好像也就棠溪琰还算正常。 上官鹤骄傲挑眉,“都是自创的,你说呢?” “都是……自创的?” 司空长风瞪大眼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他恍恍惚惚地想,自创剑法,是件很轻松的事吗? “这年头,谁还用师父给的剑法啊。” 上官鹤笑眯眯地扎完两人的心,施施然上去了。 心里忍不住想,天启第一小霸王也不过如此嘛,当年若不是阿琰年纪小,还不知道谁是第一小霸王呢。 淡雅的茉莉花香幽幽袭来,上官鹤心口微紧,侧首望去,就见清雅秀美的少女正坐在窗前喝茶。 喝茶? 阿琰什么时候喜欢喝茶了? 以前在双峰的时候,除了跟大师兄待一块,她才会陪大师兄喝点茶,平时,那是能喝酒绝不喝茶。 莫非…… 他勾唇轻笑一声,凤眸盛满戏谑的笑意,抬脚踱步过去,“棠溪琰,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棠溪琰嫣然浅笑,拎起茶壶为他倒了杯茶,推到对面,红唇微启,“这可是大师兄特意送我的茉莉花茶,不尝尝?” 说着,她偏头看向站在茶几前,踌躇盯着茶杯的红衣少年,明净澄澈的杏眸飞快闪过一丝奸诈。 上官鹤是典型的宁愿抱着酒坛子睡,也绝不沾染茶叶半分,但,这是大师兄送的茶叶,她就不信他不喝。 果不其然,少年犹豫片刻,还是来到她对面坐下,故作傲娇地微扬下巴,说道:“看在你亲手倒茶的份上,我给你个面子,就喝一点吧。” 棠溪琰看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的上官鹤,微微扬眉,也端起茶杯浅饮起来。 上官鹤把空茶杯搁在茶几上,笑眯眯地调侃道:“你不会是跟萧若风在一起待久了,被他影响了吧,居然开始泡茶招待我了。” 棠溪琰眉心微动,抬眸看着他,颇为惊讶地问:“你们俩一起喝过茶?” 闻言,上官鹤立刻面色大变,心虚地大声嚷道:“我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喝茶!我跟大师兄待一块,都没陪他喝过茶,他萧若风有什么面子,让我陪他喝茶!” 棠溪琰轻轻哼笑一声,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是是,你只喝酒。” 耳畔飘过棠溪琰略带调侃的清润嗓音,上官鹤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萧若风约见他的场景。 他眉眼不耐地问他,“找我干嘛?” 萧若风笑容温和,也是拎起茶壶给他倒茶,推到对面,邀请他喝茶,“请。” 他嗤笑一声,大咧咧地走过去坐下,丝毫不给他面子,直言道:“我不爱喝茶。” 孰料,萧若风笑了笑,歉意道:“是我招待不周了,我这就叫人上酒。” 说完,就要吩咐侍卫去搬酒,他本就看他不顺眼,哪里耐烦跟他喝酒,胡乱摆摆手,“行了行了,茶就茶吧,说吧,你找我干嘛。” 萧若风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支精美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抬手拆成两半,一半塞进怀里,另一半递向他,“我听说,你明日就要离开天启了,能否劳烦你帮我把这半支发钗送给阿琰?” 闻言,他只觉得真是见鬼了,抬手指了指自己,不太确定地问:“你让我帮你送发钗,你在开玩笑吧?我们俩可是青梅竹马,你就不怕我抢走阿琰?” 萧若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却极为笃定,“我相信阿琰。” “啧……” 上官鹤轻轻闷笑一声,脱离回忆,从怀里取出那半支发钗,递给棠溪琰,“喏,萧若风托我带给你的。” 棠溪琰长睫微颤,抬手接过半支发钗,指腹细细摩挲缺了一半的红珊瑚珠。 发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若遇分离,一分为二,一半留己,一半赠卿,来日重逢,合二为一,共度一生。 甜蜜填满心尖,棠溪琰唇畔漾起温软明媚的笑意,抬手将半支发钗插入发间,撩起如水杏眸看着上官鹤,朗声道:“旧也叙完了,该打一架了。” “正有此意!此地狭窄,我们去外面打。” 上官鹤站起身,足尖轻点,踏风跃向屋顶。 “好!” 棠溪琰朗声应道,紧随其后跃上屋顶,好不容易见到熟人了,可不得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嘛。 登天阁外看热闹的百姓们见状,纷纷抬手指着两人,不解地问:“欸,他们怎么出来了?” “出来好啊,出来打,我们就能看见了。” 其中,有人眼尖,立马就认出棠溪琰,激动地大喊一声,“大家快看!是云川剑仙!” 棠溪琰站在屋顶,听到云川剑仙这四个字,嘴角抽了抽,颇为嫌弃地暗想:这称号,比她想的还要难听。 上官鹤一如既往的嘴贱,大声嘲笑道:“哈哈哈,云川剑仙,好难听的称号!” 棠溪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向下方众人,轻咳一声,清润的嗓音格外具有穿透力。 “吾之剑,名扶桑,诸位,请叫我扶桑剑仙!” “这云川剑仙,实在是太难听啦!哈哈哈哈……” 棠溪琰俏皮地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竟真的大声回应她,“好!从今往后,我们都叫你扶桑剑仙!各位英雄豪杰们,可别喊错了啊!” 此话一出,不过短短半日,云川剑仙嫌弃称号难听,自号扶桑剑仙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迅速席卷整个大陆。 关于此事,有人批判她桀骜嚣张,自视甚高,也有人佩服她至情至性,随心而为,不一而足…… 第85章 濯濯清莲,风花雪月 清风柔软如缎,轻轻撩起两人的衣摆,耀眼张扬的红衣与明媚灼目的黄裙迎风对立。 上官鹤笑容尽敛,神情肃穆,极具穿透力的清朗嗓音如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双峰第三脉弟子上官鹤,问剑双峰扶桑剑仙棠溪琰!” “请师妹,赐教!” 棠溪琰手持扶桑,左手并做剑指,轻抚剑脊,风起云涌,黑云沉沉压在城池上方,惊雷轰鸣,银色电光蜿蜒流转剑身。 “那我们,就从师父的剑开始吧。” 上官鹤朗声大笑两声,“哈哈,好!” 千离伞轻轻抬起,仙音渺渺,金莲怒放,一位白衣谪仙踏云而来,所过之处,金莲漾起轻波,涟涟轻晃。 “这……这是无殇剑仙的大道仙音!” 人群中,一道激动得险些劈叉的嗓音骤然响起。 同样站在人群里的百里东君好奇地问:“无殇剑仙是谁啊?” 那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瞅着他,“你连无殇剑仙都不知道?” 百里东君一脸天真无辜,踌躇着开口,“我……应该知道吗?” “当然应该知道!” 那人激动得一拍大腿,手舞足蹈地讲了起来,“双峰六剑仙呐,那可是横扫整个武林的传奇人物,就连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也只堪堪险胜半招!” “当年那一战,剑气冲天,遮天蔽日,八月飞雪,仙音来贺,万古神雷破九霄,忆往昔,仍热血沸腾,当真是绝世无双,绝世无双啊!只可惜,这辈子,怕是都无缘再见当日之盛景了。” 说到最后,那人目光怔忡,满脸遗憾,颇为惋惜地摇头叹气。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对视一眼,眸光闪烁不定,目光再次望向屋顶上的两人。 棠溪琰和上官鹤眉眼同时一厉,振剑一挥,怒吼嘶鸣的雷电铺天盖地,沉沉覆压袭去,与对面漫天金莲所化的剑意狭路相逢,凝空对峙,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金银两色交辉,渲染苍茫大地。 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等再次睁开眼睛看去,声势浩大的剑意早已不知所踪,天地不过宁静几个呼吸,风云再起。 上官鹤长剑一划,三月春风拂面,葳蕤梨花盛开,不过须臾,又化作凛冽剑意,划破春风破空而至。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扶桑划出一道玄妙的弧度,湛然清光覆于剑身,清越凤鸣响彻云霄,盎然生机化为绵延巨剑,伴随着棠溪琰的泠泠清音,轰然斩下。 “一念万物生!” 砰砰! 两道剑气猝然爆裂,梨花纷落,生机消散,化作不甘的风,卷起飞沙走石,模糊众人的眼。 烟尘散去,两道身姿依旧风姿卓然,翩然若仙。 上官鹤持剑轻舞,寒光凛冽的剑尖绽放朵朵并蒂莲,青莲生机盎然,黑莲死气弥漫,生机与死气循环流转,不断形成新的轮回。 “莲动九重,第三剑,忘川往生!” 棠溪琰缓缓划动扶桑,剑鸣嗡颤,繁星忽现,点缀长空,化为潺潺银河,静谧流淌,扶桑指天,剑气搅碎银河,清波迭起,繁星沉浮。 “星落云散!” 繁星满身水雾,呼啸坠落,争先恐先砸向并蒂莲,水雾弥漫,隐匿在繁星中的剑气悄无声息蔓延,织成天罗地网,密密包裹并蒂莲,两厢剑气厮杀,嘶鸣不断,如山中野兽怒吼。 强大的威压无情压在上官鹤身上,上官鹤凤眸燃起晃眼的火苗,努力挺直脊背,咬牙抗住威压,任由额头浸满细汗。 百里东君见识到这一招星落云散,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偏头跟司空长风吐槽,“把剑气暗戳戳藏在繁星里就算了,居然还要用水雾做掩护,之前我还觉得,棠溪琰在双峰弟子里,算是正常的了,现在看来,双峰没一个正常人!” 司空长风深以为然地点头,“对上他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话音刚落,两道巨大的爆裂声响起,并蒂莲破碎,唯留残香,水雾消弭,繁星落人间,带起一阵罡风,卷起满地灰尘。 围观众人连忙抬起衣袖挡住脸,沙尘散去,凝眸看去,就见上官鹤跌下屋顶,眼看着就要掉落在地了,谁知他身子猛地一扭,腾空翻转,剑尖点地,借力重新回到屋顶。 细细看去,少年面色泛起苍白,他却浑然不觉,只眉眼张扬地喊话,“小师妹,我们就以最后一剑,定输赢!” 说着,上官鹤纵身一跃,身子凝滞半空,长剑缓缓划出一个圆弧,顿时风起云涌,莲香弥漫,万千剑气化作片片莲瓣,遮天蔽日。 “第四剑,千瓣倾城!” 棠溪琰唇角微勾,扶桑抛至半空,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凌空,右手并做剑指,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刹那间,风止云停。 满城落叶飞花、清风白云、苍山霜雪纷纷化为浩然剑气,剑鸣铮铮,响彻云霄,长虹贯日,猛破苍穹。 “万剑归宗!” 泠泠清音划过耳畔,濯濯清莲与风花雪月悍然相撞,犹如万古神雷炸响,令人耳中嗡鸣不止。 剑气怒吼嘶鸣,纠缠厮杀,如奔腾不息的惊涛骇浪,又似仰天长啸的巨龙,气势浩浩荡荡,最后轰然爆裂,剑气席卷苍穹,白云骤散,天色一空,湛然清光与金乌遥相呼应,落英霜雪洋洋洒洒飘落长空。 余威覆散四方,飞沙走石,沙砾齐飞,不光震得上官鹤倒飞出去,就连围观的人离得近了,都被掀翻了。 围观众人神情惊骇地看着衣袂轻漾的少女,少女抬手握住自半空坠落的扶桑,灵巧插入剑鞘,浅笑嫣然,红唇轻启,“不过短短一月未见,三师兄功力大涨,可敬可贺!” 上官鹤闷哼一声,殷红自嘴角缓缓溢出,他捡起千离伞,站起身,随意擦掉嘴角的血迹,张扬一笑,“我输了,但有你这句话,够了!” 人群寂静下来,须臾,爆发出猛烈的讨论声—— “嘶,你们有没有觉得,双峰弟子也挺厉害的啊。” “自信点,就是厉害!” “你们说,是北离八公子厉害,还是双峰六子厉害?” “这是个好问题。” “……” 西陵玥站在激情澎湃的人群里,目光温和地看着屋顶上的两人。 小师妹…… 三师兄…… 这场问剑,虽然是突发奇想,但于他们来说,也是很正式的一场问剑。 她忽地轻笑起来,小师妹今年可算是过了个安生的生辰。 第86章 哥哥就该护着妹妹 西陵玥看着迎面走来的棠溪琰和上官鹤,双手抱胸,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瞅着上官鹤道:“我猜,此次小师妹生辰,老四肯定让你带了醉梦离。” 上官鹤得意地扬眉笑道:“我还特意多薅了两坛,可把老四心疼坏了。” 他冲上关城门偏了偏头,“走,咱们一起喝。” 说完,他转身朝他的烈风神驹走去。 棠溪琰转头看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笑眯眯地邀请道:“你们要一起吗?” 百里东君把剑扛在肩上,与司空长风对视一眼,推拒道:“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行叭。” 棠溪琰点点头,和西陵玥一起,朝站在城门口等她们的上官鹤走去,并肩进了上关。 上官鹤牵着马,悠哉悠哉地走在大街上,他本就生得眉眼精致如画,一袭张扬的红衣更是衬得他恣意洒脱,一路上,吸引了不少闺阁女儿家的目光。 忽地,上官鹤发出一声感叹,“不管在哪,小爷都是最俊的少年郎。” 西陵玥嗤笑一声,“我家鼎之比你更好看。” 上官鹤一只手放在耳边,贱兮兮地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哦,你说我最帅啊。” 他放下手,对西陵玥竖起大拇指,赞赏道:“真有眼光!” 西陵玥:“……” 这脸皮忒厚了。 棠溪琰哈哈轻笑两声,转身冲上官鹤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 这张嘴,加上奇厚无比的脸皮,简直无敌了。 三人走到小院门口,西陵玥负责开门,上官鹤转身抱出两坛酒,递给棠溪琰,棠溪琰接过,抱在怀里,他抱上另外两坛酒,一行人进了院子。 上官鹤看着满院子的药材,嘴巴又开始忍不住犯贱了,“不是我说,你怎么也和老四一样,糙得嘞~” 老四那座院子,甫一进门,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兵器架,架子上面就一把剑,哪怕是春风吹过,都觉得凄凉无比。 西陵玥睥了他一眼,见他衣摆上绣着祥云纹,剑鞘也是配套的祥云纹,轻哼一声,“比不上你,花孔雀。” 上官鹤也真是得了三师叔的真传,一个要维持仙男形象,一个要维持嚣张形象,出门在外,衣服什么花纹,剑鞘就得是什么花纹,每裁一套新衣,必增一个剑鞘,也真是钱多了烫手。 上官鹤本想掸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但手里抱着酒坛,不方便,只能微抬下巴,颇为臭美地说:“你懂什么?这叫形象。” “我这一身,往那一站,是个人都会惊呼一声,高人来也!” 棠溪琰闷笑一声,拆台道:“你错了,他们只会惊呼,太嚣张了!” 这货浑身上下恨不得都写上两个大字——张扬。 “高手就是要嚣张啊。”上官鹤理所当然地回答。 棠溪琰一想,好像也是喔,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道理。” 西陵玥笑了笑,“行了行了,我去做两个下酒菜,你们俩坐着等一会儿。” 棠溪琰和上官鹤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很快西陵玥就端着菜过来了。 棠溪琰单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打趣道:“师姐厨艺无双,连贪吃的五师伯都念念不忘,叶鼎之有口福了。” 西陵玥娇嗔了她一眼,“我要行医救人,可能更多的时候,需要叶鼎之做饭了。” 上官鹤听了,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所以,师姐也被山下的野男人拐走了?” 西陵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哟,小师妹没告诉你呢?” 上官鹤没好气地嘟囔道:“她天天都和萧若风在一起,哪有空搭理我啊。” 棠溪琰不服,“我怎么就没有搭理你了,我可是特意传信让你去助阵百里东君酿酒,你还跟着我蹭酒喝了呢。”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嘿,你还好意思说,大师兄给你买了四壶秋露白,你一壶都没给我留,你自己坦白,都给谁喝了?” 棠溪琰喉头一哽,眼神心虚地飘忽了下,“我喝了两壶,小百里拜师礼送了一壶,剩下一壶你知道的,给风风了。” 上官鹤气愤地伸出手指着她,控诉道:“你看你看,有了萧若风,都没我的地位了。” 棠溪琰:“……” 不是,这秋露白过不去了,是吗? 西陵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拿起筷子夹了粒花生米,细嚼慢咽起来,心里却忍不住偷笑。 小师妹下山后,他们就开玩笑打趣过上官鹤,问他,要是小师妹有相公了,你怎么办? 上官鹤当时非常自信地表示,他们是青梅竹马,那就是亲兄妹,相公能有他这个哥哥重要吗? 她唇角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笑眯眯地盯着上官鹤,故作疑惑地打趣道:“好酸呐!谁家醋缸被打翻了?” 正要继续指责棠溪琰的上官鹤:“……” 他没好气地瞪着西陵玥,强调道:“我们是青梅竹马,生死至交,谁吃萧若风的醋啊!” 棠溪琰有些懵地眨了眨眼,所以,上官鹤是生气,她只考虑到了萧若风,把他忽略了? 西陵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有说是你吗?我也没提萧若风啊?” 上官鹤心里暗呼糟糕,嘴快了。 他轻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向棠溪琰,“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棠溪琰讨好地冲他笑了笑,竖起两根手指,“我保证,以后有啥好东西,我一定不会忘了你。” 上官鹤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西陵玥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两人,加一起不超过八岁。 “小师妹,你今日来,恐怕不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棠溪琰放下手,笑得眉眼弯弯,“师姐果真敏锐,今日小聚,还为了道别。” 西陵玥有些意外,“你要离开雪月城?” 棠溪琰点头,“是啊,春水兄三日后要离开,我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好吧。” 上官鹤一听,立马接话,“我要和你一起离开。” 棠溪琰惊讶,“你刚来就要走?雪月城可有不少美景,不去看看很可惜的。” 上官鹤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陪着你闯荡江湖,有个照应,雪月城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说白了,就是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呗。 棠溪琰蛾眉微蹙,不赞同地推拒道:“不用的,我一个人也可以。” 上官鹤斜睨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估计历练一段时间就要回天启了吧?” 棠溪琰干笑两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确实有这个打算,一路历练,一路返回天启。 主要是担心萧若风,之前他还会跟她讲朝堂上的事,最近的书信都没讲了,很显然是夺嫡越发激烈了。 他不愿意告诉她,一是怕她担心,也怕她急着赶回去,玩不尽兴。 上官鹤冷笑一声,凤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个狗皇帝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要陪着你回天启,到时候,和你们一起离开。” 本来他还以为阿琰和萧若风是要一起闯荡江湖,谁知道,没多久,他在天启溜达的时候就遇到萧若风了,经过打听才知道,狗皇帝竟想杀了阿琰。 棠溪琰看着上官鹤的眼睛,诚恳地劝道:“上官鹤,你不用这样的,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上官鹤剑眉微挑,张扬的眉宇间罕见地染上温柔,“你既是我的小青梅,也是我的小师妹,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做哥哥的,就该护着妹妹。” 棠溪琰心中震颤,杏眸微微睁大,一股浓郁的暖流淌过心间,她张了张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何德何能,能有一个哥哥全心全意护着她啊。 她很感动。 感动到……眼眶有点儿泛酸…… 她垂下眼帘,挡住盈盈水光。 等到眼中酸涩退去,她抬起眼帘,粲然笑道:“那小妹,就有劳哥哥照顾啦……” 第87章 南阳侯世子,夜绯衣 明媚春光里,湖边站满了人,所有人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向湖泊,偶有三两人指着湖泊低声交谈。 只见,碧玉湖水间,一艘乌蓬小船缓缓行来,船头,还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斗笠上有个奇怪的徽记,手里捧着卷轴,目光静静凝视前方。 棠溪琰站在拱桥上,目光随意一扫,落向人群外的南宫春水身上,心中暗想,今日,他们都该离开了。 耳畔,响起洛水温柔的嗓音,“这百晓堂是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据说这天下间所发生的任何事情,最后都会为百晓堂所知,所谓天下百晓。” 百里东君、司空长风和玥瑶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再次回到乌蓬小船上。 小船缓缓停住,来人纵身跃上阁楼,打开卷轴,朗声喊道: “百晓堂良玉榜第八甲,温家温小小。 良玉榜第七甲,望城山赵玉真。 良玉榜第六甲,南诀摘月君。 良玉榜第五甲,雪月城司空长风。 良玉榜第四甲,唐门唐怜月。 良玉榜第三甲,南诀笑天子。 良玉榜第二甲,无。 并列首甲,稷下学堂百里东君,江湖剑客叶鼎之。” 话音落下,棠溪琰笑眯眯地偏头看向两人,夸赞道:“司空,小百里,你们两个挺不错的嘛,一个五甲,一个首甲,也算得上是名扬天下了。” 两人连忙谦虚地表示,“比起你们还是差远了。” “首甲,也还凑合吧。”上官鹤双手抱胸,侧眸笑望着西陵玥,“眼光还行吧。” 西陵玥素来漫不经心的眉宇间漾起温和的笑意,“他呀,应该也快来找我了。” 上官鹤眼中笑意加深,目光重新落回湖面,“你们的喜酒,可要叫上我们啊。” 西陵玥只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是很想大办婚礼,毕竟那繁琐的流程,想想都觉得累。 倏地,百里东君疑惑地问:“欸,为什么良玉榜没有你们双峰的人啊?” 司空长风猛地反应过来,扯着嗓门问百晓堂的人,“欸,为何榜上没有双峰弟子?” 百晓堂的人笑了笑,朗声回答,“双峰弟子不入武榜。” 百里东君不解地皱眉问:“这是为何?” 上官鹤剑眉微扬,张扬一笑,“我双峰乃仙人传承,冠绝榜也好,良玉榜也罢,皆凡俗武榜,有何资格评判我们!” “我们随便一个人都是逍遥天境,可入不了良玉榜,更何况,双峰六子,要都入了榜,天下武者,还有活路吗?”棠溪琰笑得清雅明媚,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张扬。 西陵玥眉宇间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桃花眼清波流转,“嗨呀,我们呐,就是善解人意。” 百里东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三位,出门在外,还是稍微低调点,免得被打死。” 上官鹤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谁能打死他们啊,都是他们打死别人好吗? 棠溪琰挑眉笑了笑,转身冲洛水抱拳道:“师娘,我们也该离开雪月城了,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在江湖乍然重逢。” 洛水抱拳回礼,笑容温和,“会有那一天的。 “你们要走?”司空长风看着棠溪琰和上官鹤,不可置信地问。 棠溪琰点点头,“是啊,也该去其他地方历练了。” 百里东君看他们决心已定,也不再挽留,他目光落在上官鹤张扬的眉眼间,战意满满地放话,“上官鹤,我承认,你很强,但下次见面,我会变得更强,来挑战你!” 自从登天阁一战,他心里一直憋着股气,那次他和司空长风联手居然都没能打得过他,他当时很挫败,随之翻涌而来的,是熊熊战意。 他要变得更强,他要在下一次,打败他! 上官鹤粲然笑道:“好啊,下次见面,再打一架!” 百里东君扬唇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两人笑着跟其他人道完别,棠溪琰回首冲西陵玥挥了挥手,笑靥如花,“师姐,我们走了!” 上官鹤也跟了句,“走了。” 恰逢此时,马夫牵来两匹枣红色神驹,两人走过去,翻身上马,打马离开,只留下两道潇洒恣意的背影。 众人目送他们离开,洛水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感叹道:“少年如风,真好啊!” 西陵玥遥遥望着衣角飞扬的师弟师妹,有离别的轻愁,也有下次重逢的期待。 残阳染红天边的云彩,神驹马踏落英,少年少女衣襟染香,乘风跨过下关,风中,响起少女清润的嗓音。 “我听说四师兄和五师兄也下山了。” 上官鹤咂咂舌,“老四和老五是真黏糊,下山都要一起。” 棠溪琰哈哈笑了两声,“毕竟好得穿一条裤子嘛。” 上官鹤提议道:“反正我们要历练,不如绕道去汝南城看看老四,说不定还能碰上老五?” 棠溪琰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崇山峻岭间,状如龙骨的巨石拔地而起,缥缈云雾间,翠色若隐若现,屋檐瓦角浅浅探出云雾,昭示着它的存在——龙骨寨。 这是一座规模上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土匪窝,因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官府围剿多次都无功而返。 夜绯衣闻听此事,主动请缨,率兵剿匪。 山脚下,数百精兵分散藏于密林间,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最前方身着黑甲、肩披玄色披风的背影。 夜绯衣手握醉梦离,腰间依旧挂着酒壶,山风鼓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乌黑明亮的眼睛锐利如鹰,淡淡询问:“如何了?” 站在他身侧的副将周野立刻回禀,“小将军,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打入内部,只等小将军发号施令!” 夜绯衣又问:“山后小路呢?” 那条小路,是山上土匪逃跑唯一的退路,势必要守好了。 周野恭声回答,“已经埋伏好了。” “好!” 夜绯衣目露满意,缓缓拔出长剑,寒光映虎目,沉声道:“众将士听令!” 唰唰唰! 所有士兵拔出长剑,蓄势待发,只待夜绯衣一声令下。 “随本将军,攻上龙骨寨!” 话罢,夜绯衣一马当先,飞快疾驰在羊肠小道上,身后的士兵们紧随其后,与此同时,一道烟花炸响半空。 守在山下的土匪看到突然冲到面前的军队,正要出声报信,夜绯衣目光一寒,剑光闪过,一剑封喉。 士兵们有样学样,路遇土匪,二话不说,挥剑就砍,一行人偷偷摸到半山腰了,才遇到大规模的土匪。 夜绯衣人狠话不多,上去就砍,那动作轻松的,跟砍瓜切菜一样,原本想问“来者何人”的土匪们,也只能咽下嘴里的话,纷纷拿起兵器反抗。 跟在他身后的周野见状,胸腔震荡不已,原本对小将军颇有不服的心思,也渐渐散去。 混进寨子的士兵们收到信号,互相对视一眼,看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庆祝大当家抢了漂亮小娘子的土匪们,笑容满面地凑了过去,猛地拔出长剑,狠狠刺进土匪的身体。 “呃……” 土匪身子一挺,鲜血喷涌而出,他强撑着一口气,转身看向面容秀气、目光凶狠的少年郎,不可置信地问:“你究竟是谁?” 少年郎狞笑一声,“问阎王去吧。” 话罢,利落抽剑,转身又去捅下一个人了。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满脸红光、正打算回房间与美人共度春宵的大当家听到动静,心生不妙,立马提刀跑去前院,就见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两拨势力混战在一起,其中一拨人约莫二三十人,手臂上皆系红巾,虽人数少,却各个以一敌百,杀了他不少小弟。 他双目猩红,仰天怒吼,“你们该死!” 他大叫一声,提刀重重劈向离他最近的士兵,那位士兵瞬间被打飞出去,砸落在地,口吐鲜血,此情此景,混进来的士兵们有些被震慑住了。 他竟是逍遥天境! 谁能想到,一个土匪窝,居然还有逍遥天境的强者! 忽地,秀气少年郎铿锵有力地大喊道:“兄弟们,不要怕,小将军马上就要来了,大家随我一起,杀穿龙骨寨!” 众人一听,精神振奋,齐声大喊:“杀杀杀!” 一时间,两拨人马再次混战在一起,没多久,外面也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喊打喊杀声。 夜绯衣纵身一跃,轻飘飘落进院内,脚还未沾地,一道身影迎面砸来。 目光掠过他臂上的红巾,他轻轻抬手扶住他的后背,带着他稳稳落地。 那人扭头看向夜绯衣,目光骤亮,激动大喊道:“小将军!” 夜绯衣转头看向他,此人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长相偏秀气,看上去不像个将士,反而像个秀才。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向约莫四十岁、满脸横肉的秃头男子,眉眼一凛,一个箭步俯冲,长剑狠狠砍向他,大当家提刀格挡。 “铿!” 刀剑碰撞,剑气强势镇压刀意,刀柄震颤,虎口隐隐作痛,大当家神情惊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少年,竟也是逍遥天境! 他抬眸看着血染黑甲、眸若寒潭的少年,“你是何人?!” “南阳侯世子,夜绯衣!” 第88章 兄台,你真的好瓜呀! 话音未落,夜绯衣左手猛地拍出一掌,大当家侧身躲过,同时轰出一拳,夜绯衣勾唇冷笑,以掌化拳迎了上去。 砰! 两拳相撞,刚猛霸道的拳劲轰然震退两人,猛烈的罡风覆压散开,刮起满地沙尘,与缭绕云雾融为一体,模糊众人的视线。 夜绯衣连退两步半,稳住身形,抬眸看向还在继续后退的大当家,等到他站稳后,他才翻转长剑,深紫色的剑身幽光闪烁。 风乍起,吹散漫天云雾,空中水汽凝结,幻化出一柄寒凉冷冽的剑影,冰冷刺骨的肃杀之气席卷天地,融融春风顷刻间化为萧瑟秋风,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 “易水寒!” 夜绯衣大喝一声,长剑用力一划,剑影劈开云雾,破空呼啸袭去。 浓浓的肃杀凝为实质,惊得大当家汗毛倒立,他手腕一振,真气灌入大刀,大刀嗡鸣震颤,光华流转,纵身一跃,双手握刀,凌空斩下一刀。 巨大的刀影裹着风霜,迎风撞上苍凉肃杀一剑,剑意不过顿了片刻,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搅碎刀意,乘风破开空气,重重打在大当家心口,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撞飞出去,凌空喷出血雾。 夜绯衣足尖轻点,纵身跃起,提剑追上倒飞在空中的大当家,剑尖对准他的心口狠狠一捅。 “噗嗤!” 刀剑刺入骨肉,鲜血如注喷涌,大当家双眼瞪大如铜铃,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大口大口往外呕血。 夜绯衣神情冷漠地踹他一脚,借着他的身体腾空翻转落地,大当家当场咽气,无力地摔落在地。 夜绯衣缓缓转身,目光冰冷锐利,冷声大喝,“贼首已诛,缴械投降者,不杀!” 将士们闻言,齐声大喝,“贼首已诛,缴械投降者,不杀!” “缴械投降者,不杀!” “缴械投降者,不杀!” 铿锵有力的大喝声响彻云霄,如万古惊雷在土匪们心间重重炸响,砸得他们心生恐惧,耳中嗡鸣恍惚。 目光扫向迎风而立的少年将军,面色冰冷,黑袍浴血,长剑指地,殷红血珠顺着剑锋,滑落剑尖,滴滴答答砸落在地。 这哪是少年将军,分明是煞神呐! “哐当……” 不知是谁,扔了手中的兵器,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过须臾,剩下的几十号土匪,就已经被将士们捆得结结实实,臊眉耷眼地站在院子里,等着被押入大牢。 “打扫战场!” 夜绯衣一声令下,将士们齐声应“是”,动作麻利地开始搬运尸体,查看是否还有活口…… “小将军,这里有个女子。” 夜绯衣闻声望去,就见周野领头,两名将士扭着一位身着喜服的貌美女子向他走来,周野停在他面前,恭声道:“这女子自称是被土匪劫持上山的。” 夜绯衣目光淡淡地打量着她,女子容貌并非倾国倾城,却是媚而不俗、美而不艳,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颇为惹人怜爱。 他侧眸吩咐周野,“送她回家。” “是,小将军。”周野抱拳。 夜绯衣转身欲走,孰料,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柔声婉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家唯有姿色尚可,还请将军怜惜一二。” 夜绯衣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她,只见女子身姿柔弱如柳,素脸微扬,晶莹细碎的泪珠挂在长睫,似落非落,再配上哀婉的神情,可真真是惹人心疼啊。 可惜了,他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顺手而为,无需报答。” 话罢,他朝周野摆了摆手,周野会意,正欲带她下山,女子再次出声,“将军,奴家父母双亡,已无家可归,将军若不嫌弃,可否收留奴家,哪怕是当个端茶倒水的奴婢也好。” 比起上次的柔声婉转,这一次,声音显然带上了几分急切。 夜绯衣佯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实则是在审视她,此番作为,究竟是为了寻求庇护,得个安身之所,还是别有目的呢? 见他看了过来,女子接着说:“奴家手无缚鸡之力,此番被土匪掳上山,若不是将军相救,只怕早已没了清白,奴家……奴家实在是没法子了。” 夜绯衣不咸不淡地问:“叫什么?” “云岫。”女子柔声婉转如黄鹂啼鸣,端的是悦耳动听。 “带上她。” 夜绯衣淡声吩咐,不动声色地朝周野使了个眼色,周野会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心中飞快思索着,该找谁盯着她。 四时春酒楼。 棠溪琰和上官鹤点了三个菜,要了一壶花雕,吃上两口饭菜,浅酌两口小酒,美滋滋。 在她身后,有三位中年汉子正在闲聊—— “你们听说没得,周小公子又围到张小姐打转哒。” “啷个阔能没听说嘛,周小公子痴恋张小姐,是个人逗晓得。” “阔惜哒,张小姐所爱另有他人。” “列又啷个了哎,周小公子还是喜欢啊。” “周小公子真的好瓜哟。” 话落,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他们的口音,棠溪琰只觉得颇为有趣,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可他们语速太快,很多话都没太听懂,唯有最后一句她完全听懂了。 她扭头看向他们,好奇地问:“瓜是什么意思啊?” 另一桌的锦袍少年探头,笑得不怀好意,插话道:“夸人的。”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竖起大拇指,笑盈盈地看着他夸道:“兄台,你真的好瓜呀!” 话落,锦袍少年面色猛地一变,拉长脸不高兴地骂了句,“你才瓜,你全家都瓜!” 上官鹤立马不爽了,“不孝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棠溪琰蛾眉微蹙,一脸无辜地反问:“爷爷夸你,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三人目光厮杀片刻,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不把对方打到哭,就难解心头之恨。 三人同时拔出长剑,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一时间,剑气乱飞,罡风呼啸,桌椅凳子都被打坏了不少,不少客人也被吓得纷纷起身,躲在一边看热闹。 那三位闲聊的中年汉子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他们不过闲聊几句,一句乡音,就引发了一场打斗。 棠溪琰和上官鹤同时抬脚,齐齐踹向锦袍少年,将他踹飞出去一米远。 第89章 海棠依旧,佳人何时归? 砰! 锦袍少年砸在桌子上,桌子轰然爆开,四分五裂,碎屑飞扬,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爬起来,正欲再打,酒楼掌柜出来阻止了。 “哎哟,三位少侠别打了,我这小店,可经不起你们这样闹腾啊。” 三人都不是无理取闹之人,闻听这话,再看着被他们砸得乱七八糟的酒楼,都尴尬地撇开目光,四处游移。 只听掌柜的接着说:“另外,我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三位少侠打砸了我的店,需得赔偿。” 锦袍少年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取下腰间的钱袋子扔给掌柜的,问:“可够了?” 掌柜的打开看了看,笑着点头,“够了。” 锦袍少年斜睨两人一眼,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掌柜的目光又看向棠溪琰两人,笑得如沐春风。 棠溪琰小脸微僵,微微凑近上官鹤小声又快速地问:“你身上有钱吗?” 上官鹤轻声回答,“没有。” 昨天刚买了新的剑鞘,身上的钱恰好花光了。 棠溪琰心里一苦,自从雪月城赔钱后,她就没怎么花钱了,所以也就没去钱庄取钱,谁能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啊。 她脸上扬起得体的微笑,温声细语对掌柜的说:“我们身上没带钱,要不,你们先等一下,我去拿钱,回来再给你们?” 掌柜的闻言,笑脸顿时拉了下来,眼睛微眯,“你们没钱?” 棠溪琰笑着解释,“不是没钱,是身上带的钱不够,我再去钱庄取点钱,回来再给你们。”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机逃跑。” 掌柜的眼睛一瞪,大喊一声,“来人啊,把他们带去后厨,洗碗抵债!” 正好前天刚走了个洗碗工,这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可以顶一段时间了。 思及此,掌柜细长的小眼睛精光一闪,心中暗自得意。 “嗖嗖嗖!”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瞬间有十余位身形魁梧高大的打手出现,将棠溪琰两人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任他们说破嘴皮,掌柜的始终不松口,甚至放话要么报官,要么去洗碗。 报官?! 这怎么可以! 堂堂定北侯府小郡主、兵部尚书府小公子,打架斗殴,没钱赔偿,被扭送到官府追债。 这一则消息恐怕不出半日,就能传遍整个北离,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棠溪琰和上官鹤对视一眼,都选择了洗碗。 棠溪琰哭丧着小脸,垂头丧气地嘀咕了句,“风风不在,我都沦落到打工赔钱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让她的荷包比脸还干净了。 上官鹤停下洗碗的动作,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谁说不是呢,堂堂尚书府小公子,居然在这里洗碗。” 要是被老四知道了,不得嘲笑死他。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苦哈哈地埋头继续洗碗。 酒楼小二看着两人的背影,凑到掌柜身边,面色浮上担忧,小声说:“掌柜的,我看他们两个细皮嫩肉的,能干好活吗?可别把碗砸坏了。” 到时候碗不够,上菜也会跟不上,客人发脾气骂人,他们这些迎来送往的小二,可是首当其冲啊。 掌柜的冷哼一声,“怕什么,打碎一个就赔钱,赔的钱多了,就长记性了,这段时间呢,你们就多辛苦辛苦,包容一下新人。” 小二微愣,笑着点头哈腰,“好嘞!都听掌柜的。” 掌柜满意地点点头,双手负于身后,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小二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声骂了句,“敢情累的不是你啊。” 天启城,雷梦杀家。 弦月悬于树梢,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雷梦杀与萧若风相对而坐,向来笑嘻嘻的雷梦杀,此时神情却格外严肃。 “老七,最近似乎有一股势力,在暗处蠢蠢欲动。” 萧若风沉声问:“可有查清来历?” 雷梦杀目光沉沉,“怪就怪在这里,这股势力仿佛凭空出现的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萧若风心下微震,究竟是谁,才有这般大的能耐,扫尾如此干净?!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的动向呢?” “往各大世家塞人,乍一看,是安插眼线,实际目的,很难说。”雷梦杀瘪着嘴,摇了摇头,心中也泛起隐忧。 不怕这股势力背后之人强大,就怕这股势力过于神秘,他们一无所知。 萧若风凝眉细思,难不成,背后之人想要掌控整个北离朝堂? 亦或是,挑起北离内乱? 无论是哪一种目的,都必须阻止! “雷梦杀,继续盯着他们。” 萧若风又沉声强调了句,“盯死他们!” 不论做什么,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他就不信,他们会一直不露马脚! “放心,我会安排人不错眼地盯着他们。”雷梦杀郑重点头。 与雷梦杀谈完事情,萧若风就坐上马车,朝稷下学堂而去。 最近夺嫡越发凶险,整个天启的暗处,随时随地都在上演暗杀,就连深居后宅的闺阁千金们,也都被牵连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被算计姻缘。 这复杂的朝堂局势,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却又凭空冒出一股不明势力,在背后搅弄风云。 萧若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背靠车壁,星眸微阖,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停在稷下学堂门口,马车外,响起花醉的声音,“王爷,到了。” “嗯。”萧若风轻轻应了声,睁开眼睛,起身下了马车。 花醉和叶啸鹰跟在他的身后,习习晚风拂面,原本突突疼的太阳穴瞬间好了不少,萧若风微微舒了口气,抬脚踏进院子。 耳畔,却响起少女清润如潺潺清泉的嗓音,“风风,你回来啦!” 他猛地抬头望去,就见少女亭亭玉立海棠树下,温软明净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宛如春花明媚。 他的唇畔也不由自主地漾起明亮的笑意,劳累一天的疲惫也顷刻间散去,他欢喜地唤了声,“阿琰。” 抬脚正欲朝她迎去,少女的身影却蓦地消失了。 唯留风中飘零的海棠落英,再添几许失落。 他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脸上欢喜的笑意渐渐敛去。 原来,都是幻觉啊…… 寂静无声蔓延,半晌,他才收回手,怅然苦笑,喃喃低语,“阿琰,我想你了。” 阿琰,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他深吸口气,迈步朝海棠树走去,仰头看着满树葳蕤,伸手折下一枝海棠,抬脚进了房间,提笔写信。 犹豫良久,他还是在信的末尾加了四个字: 海棠葳蕤。 第90章 哦,来抓个奸细 “欸,你们听说了吗?” 一位长脸细眼、右脸颊长了颗痦子的伙计一边洗碗,一边神神秘秘地开启了话题。 在一边洗菜的年轻伙计随口应道:“你是想说南阳侯世子吧?” 埋头洗碗的棠溪琰和上官鹤动作同时微顿,抬眸互视一眼,手下也再次恢复洗碗的动作。 那洗碗的伙计意外地侧眸瞥了眼洗菜的伙计,语气格外惊讶,“嘿,你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就算不看碗池,他洗碗的速度也依旧快得飞起,棠溪琰见状,澄澈的杏眸不由得闪过一丝震惊。 洗碗的伙计余光瞥见棠溪琰盯着他的手发愣,不由得笑着提醒道:“等你再干个十来天,也能跟我一样,快别发愣了,赶紧洗碗吧。” “哦哦,好。”棠溪琰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埋头洗碗。 心里不由得发苦,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洗碗的伙计见她没偷懒了,继续跟洗菜的伙计唠嗑,“欸,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洗菜的伙计把洗好沥干的菜端到案板上,笑着回答,“龙骨寨有多臭名昭着,南阳侯世子就有多威名远播。” 棠溪琰也学着洗碗伙计的动作,抬眸好奇地问他们,“这龙骨寨,听着倒像个土匪窝。” 洗碗的伙计见她手下动作没停,也乐得跟她唠嗑,毕竟一直洗碗实在是太无聊了,“可不就是土匪窝嘛,这窝土匪经常有事没事就下山烧杀抢掠,不光抢财,还抢人呢。” 洗菜的伙计也搭话道:“龙骨山附近的村子,稍微有点姿色的姑娘媳妇,都被抢上山了,这窝土匪,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掌勺也忍不住插话,“我的闺女,就是被那杀千刀的土匪害死的,小将军也算是为我报仇了!” 说着,他眼角忍不住泛起泪花,闺女死的那年,才将将十五岁…… 上官鹤闻言,忍不住怒骂了句,“畜生!”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土匪横行无忌,官府就不管吗?” 洗碗的伙计轻哼一声,“管?!怎么管!那窝土匪所在的龙骨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官府派兵几次围剿,都铩羽而归,听说,有位将军还被扒光衣服扔在城门口,如此挑衅官府,可以说是非常嚣张了。” 洗菜的伙计笑着接话,“能不嚣张吗?那土匪头子,可是逍遥天境的强者。” 说着,他动作麻利的剥开一颗青菜,语气带着赞叹和崇拜,“要不说小将军厉害呢,年纪轻轻就成了逍遥天境的强者,不愧是双峰弟子啊!” 正在洗碗的两个双峰弟子默默对视一眼,羞愧地低下头,不再搭话了。 而被众人谈论的夜绯衣,此时正站在城门口,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身形魁梧、穿着常服的士兵。 不多时,一个面容秀气的少年郎快步跑到夜绯衣面前,微喘着气,禀告道:“小将军,据可靠消息,奸细藏在四时春酒楼。” 夜绯衣勾唇笑了,“正好饿了,去四时春吃饭,我请客!” 身后的士兵们闻言,纷纷嬉皮笑脸的开着玩笑—— “小将军请客,那我们可得多吃点。” “欸,这话说得,小将军,我们吃得不多,也就三大碗饭。” “哈哈,小将军可千万别心疼钱啊。” “……” 夜绯衣朗笑一声,“尽管敞开肚皮吃,我有的是钱!” 话罢,他率先抬脚,进城,直接去了四时春。 他朝身后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四散开来,四处溜达。 而他,则是随意找了个空桌,招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就静静地等着手下人来汇报消息。 没多久,手下人纷纷经过他,朝他微微摇头,示意无异常。 然后,便在夜绯衣附近找了张空桌,坐在一起,点菜聊天,看上去,竟真的像是来吃饭的。 秀气少年走在最后面,极为自然地坐到夜绯衣对面,极小声地说道:“小将军,后厨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去,只有那里没查了。” 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去…… 夜绯衣轻轻哼笑一声,对秀气少年吩咐道:“去附近的药铺,抓一副药。” 秀气少年领命,很快就提着一包药回来了。 夜绯衣抬手招来小二,眉眼间染上漫不经心的骄矜,缓声道:“我想要借酒楼后厨熬药,劳烦你去帮我问问你家掌柜,同意与否?” 说着,他从钱袋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 小二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忍不住微微发直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跑去问掌柜。 有钱不赚王八蛋,掌柜的听说夜绯衣出手如此阔绰,且看衣着气质就知身份不凡,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这位客官,我们掌柜的同意了,请随小的来。” 小二乐颠颠地跑到夜绯衣面前,笑得一脸谄媚,这可是财神爷啊,若是事情办得好,讨了他的欢心,随手打赏一点银子…… 思及此,他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热情起来。 夜绯衣骄矜地点点头,起身跟着小二走向后厨,秀气少年也自觉地跟在他侧后方。 “小师妹?!” 夜绯衣目光凝在坐在那里,埋头洗碗的黄裙少女身上,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你……你怎么在这儿洗碗?” 上官鹤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僵,连忙把头垂得更低了。 对于棠溪琰来说,这道声音无疑是天籁之音啊! 她激动地扭头望向夜绯衣,简单解释了句,“我们打架,砸了店,没钱赔偿,只能洗碗抵债。” “四师兄,救救孩子吧,我不想洗碗了……” 那个天杀的掌柜,又抠门又恶毒,打碎碗要扣她钱,还不许他们休息,洗碗这十天,她每天都在掰着指头数日子。 在这里,她深刻地认识到了,什么叫江湖险恶…… 呜呜,早知道,丢脸就丢脸啦。 棠溪琰哭丧着脸,澄净的杏眸盛满希冀和哀求,眼巴巴地望着夜绯衣。 我们…… 夜绯衣目光移向恨不得把头扎进碗池的上官鹤,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哟,老三也在呢。” 上官鹤扭头看去,眼睛一瞪,正要说没大没小,结果夜绯衣那厮,居然抬手摸了摸钱袋,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他只能憋屈地闭上嘴,毕竟,他也不想洗碗了。 夜绯衣得意一笑,把钱袋取下,扔给秀气少年,同时接过他手里的药,吩咐道:“把钱给掌柜的,告诉他,这两个人,我带走了。” 秀气少年好奇地看了棠溪琰两人一眼,转身离去,心中还不忘暗忖,这两人一看就是江湖经验少,才会被押在这里洗碗抵债。 棠溪琰跟被火烫似的放下手里的碗,跑到夜绯衣身边,好奇地问:“四师兄,你来这里干嘛呀?是受伤了吗?” 毕竟,刚刚她可是听说有客人要来借厨房熬药。 上官鹤也放下手里的碗,别扭地走到棠溪琰身边站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夜绯衣。 洗碗的伙计看着两人,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两人一走,又只有他一个人洗碗了…… 夜绯衣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哦,来抓个奸细。” 第91章 姑娘,可介意拼个桌? 奸细! 厨房众人面面相觑,目光触及夜绯衣乌黑明亮的眼睛时,俱神色惊惶,等他移开目光,又缓缓松气。 夜绯衣眉头不动声色地微皱了下。 这里,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莫非,是消息有误? 不对…… 他脑中灵光一闪,目光猛地落回蹲在角落里烧火的男子,眸光明灭不定。 此人三十岁出头,面相普通,接触到他的目光,神情反应与其他人如出一辙,但是…… 他的存在感太低了,低到他刚刚竟然下意识地忽略了他。 “大叔,还得劳烦你帮我熬一下药了。” 夜绯衣抬脚走了过去,脸上扬起极浅的笑意,将手中的药递给烧火的男子。 上官鹤轻吸口气,凑到棠溪琰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句,“嘶,我现在才发现,后厨原来还有个人。” 棠溪琰红唇微抿,轻轻点头,“我也是过了三天,才发现他的。” 自从他们来了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好奇地打听他们的来历,只有他,沉默的干活,再加上他面相普通,最开始她还真没发现他。 直到第四天,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好巧不巧,有一块碎瓷片正好飞到了他脚边,那时,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后厨还有个烧火的大叔。 棠溪琰和上官鹤对视一眼,都暗自警惕起来。 烧火的男子伸出双手,接过夜绯衣递来的药包,脸上露出老实憨厚的笑容,“公子放心,草民会尽快帮您熬好药。” 夜绯衣冲他感激地笑了笑,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掠过男子的手,当他看到虎口上的老茧时,眸光微凝,随口问道:“这位大叔还做其他营生?” 大叔呵呵憨笑,“公子说笑了,草民就是个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大字不识一箩筐,哪会做其他营生。” “你的手,可不像土里刨食的啊。” 按他的年龄,下地劳作起码也该有十年了,农民常年双手劳作,两只手都会起茧,可他的手,只有右手虎口有茧。 他似笑非笑地补充了句,“倒像是剑客的手。”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滞起来,后厨众人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大叔,还不等他们反应,大叔突然暴起,沙包大的拳头裹着凛冽罡风,狠狠砸向夜绯衣。 夜绯衣眉眼冷厉,抬手化去他的拳劲,顺势握住他沙包大的拳头,抬腿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大叔惨叫一声,身子躬成虾子状倒飞出去,砸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滑落在地,溅起一地灰尘。 这边刚有动静,外面瞬间响起杂乱有力的脚步声,顷刻间,秀气少年以及四位陌生男子闯了进来。 五人目光落在狼狈趴在地上的中年汉子身上,纷纷围了上去,两人一人一只手,将他扭起来,一人拿着绳子动作熟练的把人捆得结结实实,一人上前卸掉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棠溪琰和上官鹤叹为观止。 走出酒楼后,棠溪琰忍不住朝夜绯衣竖了个大拇指,“四师兄,带兵有方啊!” 夜绯衣哈哈一笑,“小师妹的夸赞,为兄就厚颜收下了。” 话音刚落,一道不和谐的嗓音响起,“哼,也就那样吧。” 夜绯衣笑意微敛,瞥了眼上官鹤,嘴角勾起讥笑,阴阳怪气地说道:“确实不如你出息,居然带着小师妹一起洗碗抵债。” “至少我下山这段时日,还是头次见到这等稀罕事。” 闻听此话,身后安静跟着的士兵们纷纷惊讶地对视一眼。 在他们的印象中,小将军就是个冷面寡言、出手大方的头儿,没想到,小将军也有如此鲜活的一面啊。 上官鹤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咬牙道:“老四,不提这个,我们还是师兄弟。” 夜绯衣嗤笑一声,“我们是死对头。” 上官鹤握着剑的手蠢蠢欲动,“我看你是皮痒了!” “想揍我?”夜绯衣眼帘微含,挑衅地瞅着上官鹤,“钱还我了吗?” 他才不要在这里跟他打,要是让他手下士兵看到他被暴打的样子,他还怎么树立威信。 上官鹤被气笑了,“你放心,到了汝南城,我马上就还给你!” 话罢,他瞟了眼身后跟着的士兵,轻哼一声。 罢了,就给老四留个面子吧。 一行人回到汝南城,棠溪琰和上官鹤先去拜见了南阳侯夫妇,然后就去天地钱庄取钱,棠溪琰摸着厚实的荷包,喟叹道:“有钱真好!” 上官鹤同样摸着荷包,眉眼舒朗地接话,“心里总算踏实了。” 棠溪琰赞同地点点头,把手里捏着的银票塞给上官鹤,笑眯眯地说道:“你帮我把钱一起带去给四师兄吧,我想到处逛逛。” 上官鹤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南阳侯府了。” 棠溪琰朝他挥了挥手,“回见。” “回见。” 上官鹤扬眉笑了笑,转身走了。 棠溪琰悠哉悠哉地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耳畔,是他们悠扬婉转的乡音,听上去颇为有趣。 忽地,一道奇异的香味萦绕鼻尖,顿足,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一家名为“老饕饭馆”的食肆。 她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很快,就有一名小二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这位姑娘,请问您是一个人,还是有约的?” 棠溪琰没有回答,鼻尖轻嗅诱人奇异的香味,忍不住好奇地问:“好生奇特的香味,这是什么菜?” 小二闻言,笑着猜测道:“听姑娘口音,应该是外地人。” 棠溪琰抿唇浅笑,“不错。” “这是我们汝南城的特色菜,醋鸡,以刚开鸣的小公鸡烹制而成,味道酸辣鲜嫩,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人,来了此地,必会尝尝这道菜。” 说着,小二指了指人满为患的大堂,神色隐隐间带上骄傲,“这些客人,大多数都是回头客,不是我胡乱吹嘘,整个汝南城,就我们家做的醋鸡,味道是最好的。” 棠溪琰来了兴趣,笑眯眯地说道:“那给我来一份醋鸡。” “好嘞!” 小二朗声回答,又问:“姑娘是要雅间,还是就在大堂?” 棠溪琰目光扫过大堂,发现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张空桌,笑答,“就大堂吧。” 说完,微微颔首,朝那空桌走去了。 小二见状,连忙跑去收拾干净桌子,嘴里还不忘大喊,“醋鸡一份!” 喊完,又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姑娘,可介意拼个桌?” 第92章 可惜了,她不是大姐姐 正在棠溪琰撑着下巴,安静看着窗外的时候,一道婉转动听的嗓音划过耳畔。 她下意识侧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丽温婉的芙蓉面,红唇似火,噙着温和的笑意,秋波流转的瑞凤眼飞快闪过一丝惊诧。 惊诧? 莫不是,她认识她,或者认识她的某个亲人? 棠溪琰心中微动,浅笑着颔首,“不介意。” 来人道了谢,动作优雅地坐在她对面,时不时的就会偷觑她两眼,她弯了弯眉眼,趁着她偷看时,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打趣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偷看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女子秀丽的脸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姑娘,是我失礼了。” 说着,她抬起秋波潋滟的瑞凤眼,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的眼睛很漂亮,我的大姐姐,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明亮又澄净。” 原来是这样啊。 棠溪琰了然,目光触及她眼底的怀念和悲伤,微微怔住,心中猜测,或许,她口中的大姐姐,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她温声细语,“姑娘节哀。” 女子拿出手绢,轻轻沾了沾眼角的泪花,脸上重新扬起得体的笑容,“是我失态了。” 棠溪琰微微浅笑,“人之常情,算不得失态。” 恰逢此时,饭菜来了,棠溪琰邀请她一起吃,女子也不扭捏,直接应了下来。 棠溪琰看着色泽素雅的醋鸡,夹起一块鸡肉,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口,一股略有些呛人的味道直冲咽喉,她不适地轻咳两声,端起茶盏喝了口水,这才觉得好一点。 紧随而来的,是浓郁的芬芳盈满口齿,辣丝丝的味道促使口齿生津,她忍不住再次尝试,比起初次的不适,这一次并没有被辣味呛到。 鲜嫩的鸡肉绽放舌尖,她忍不住扬了扬眉,轻叹道:“酸辣可口,香脆有余,味道确实很不错!” 心里还忍不住想,以后可以带风风来吃。 就是有点太辣了。 念头未落,她端起手边的茶杯,又喝了口水,轻轻呼出几口发烫的气,感觉没那么辣了,才继续接着吃。 女子见状,微微一笑,那双漂亮的瑞凤眼盛满潋滟的碎光,喟叹道:“这醋鸡,不管吃多少次,都吃不腻。” 棠溪琰撩起如水杏眸,好奇地说道:“感觉姑娘行走江湖,似乎有些年头了。” 女子笑着点头,“我从十岁起,就开始浪迹江湖了,算下来,也有十五年了。”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微微瞪大,惊讶地看着她,“这么小就浪迹江湖了?” 女子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十岁那年,家里出了变故,只有我活了下来。” 棠溪琰愣住,歉意道:“抱歉。” 女子轻呼口气,故作轻松地宽慰道:“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 棠溪琰眸光微闪,笑眯眯地转移话题,“相逢即是有缘,我叫棠溪琰,姐姐你呢?” “姐姐?” 女子微怔,又轻轻笑了起来,潋滟的瑞凤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刹那间又恢复正常,丹唇轻启,“我叫时绾,绾青丝的绾。” 棠溪琰笑得温软明媚,“为你取名的人,一定很爱你。” 时绾笑着点头,缓声道:“她确实很爱我。” 两人吃完饭,互道离别,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人群中,时绾忍不住回头,望着棠溪琰的背影,少女似有所感,回首冲她粲然一笑,眉眼弯弯。 她凝视着那双盛满澄澄笑意的眼,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大姐姐站在春光里,笑得温柔又明媚,冲她招了招手,“六妹妹,到大姐姐这里来。” 她低头看了眼满身脏污的自己,又抬头望着干净美丽的大姐姐,心生怯懦。 她只是个人人可欺的脚底污泥,又怎敢玷污那干净皎洁的明月啊。 可大姐姐的眼睛太漂亮了,干净,又温柔,她不由自主的就靠了过去。 融融暖意席身,淡淡梅香绕鼻,直到此时,她才惊觉,原来,她被大姐姐抱在怀里了。 她想要挣扎,可大姐姐身上太温暖了,她舍不得推开她,她真的,真的很渴望那一丝温暖啊。 “执木梳,绾青丝,我们小六啊,一定可以遇到愿意为你绾青丝的良人,以后啊,你就叫绾绾啦,怎么样,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是她六年来,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名字。 可是,大姐姐,你走了,我找这良人,又有何用啊…… 一滴清泪缓缓滑落脸颊,泪眼朦胧间,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重重人海,她遗憾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可惜了,她不是大姐姐。 棠溪琰回到南阳侯府,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四师兄为她安排的客院,便开始提笔写信给萧若风。 上书: 风风,我现在在南阳侯府,这里有一道名为醋鸡的菜,味道甚美,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来吃。 棠溪琰。 等到墨迹干透,她将字条卷成一管,塞进小竹管,找四师兄要了只信鸽,把字条绑好后,将信鸽放飞。 看着信鸽远去的背影,她微微一笑,自从第一次回信后,她就开始注意,没再写那么多了,只把最关键的信息告诉萧若风。 与此同时,身披黑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雪月城,落在棠溪琰原本住的房间。 “咕咕……” 听到信鸽的叫声,正在院子里整理药材的西陵玥起身来到房间,目光触及那只熟悉的鸽子,不由得轻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封信来得真不凑巧。” 小师妹和上官鹤都走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都在忙些什么,小师妹居然都没时间给萧若风写信,告诉他她身在何处。 无法,她只能抱起信鸽,素手轻扬,放飞信鸽,让它原路返回。 天启城,稷下学堂。 橘红色的暮光轻轻笼着静谧的小院,葳蕤海棠灿然灼华,萧若风安静喝茶,耳边,全是雷梦杀喋喋不休的声音。 “师父居然把双手刀剑术传给百里东君了?不是,师父也太偏心了吧,怎么能只传给东君呢,我们也很想学的,是吧老七?” 萧若风抬眸笑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说话,雷梦杀立刻抬手指着他,“不对!你也看到了,你和棠溪琰都看到了,哎哟,真是呕死我了,早知道,我也死皮赖脸的跟着一起去,那可是师父的绝学,双手刀剑术啊,就算我学不会,也可以领悟很多东西啊。” 萧若风微微一笑,给了他致命一击,“嗯,确实能学不少东西。” 自从在唐门观战以后,他的体内始终盘踞着一股真气,久久不散,只待时机一到,他就能再次破境了。 第93章 我亲自护送你去见弟妹 雷梦杀一噎:“……” 恰逢此时,一只黑色的信鸽飞来,萧若风嘴角迅速上扬,漆黑的眼漾起明亮的笑意。 他抬手接住信鸽,取下绑在它腿间的字条,徐徐推开,面色却猛地僵住了。 雷梦杀见状,缓缓挺直腰背,担忧地望着萧若风,问:“怎么了这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倏地,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瞪大眼睛,抬手捂着嘴,惊呼一声,“哦……” 萧若风掀起眼帘,看着一惊一乍的雷梦杀,就听他说:“难不成,棠溪琰移情别恋了?” 萧若风抬脚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雷梦杀尴尬地笑了笑,“我当然是盼着你好的,这不是你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嘛。” 他探头凑近萧若风,好奇地问:“到底怎么了?” 萧若风轻叹口气,剑眉轻皱,“信没送出去。” 雷梦杀惊诧地看着他,“棠溪琰没告诉你她的去向?” 萧若风摇了摇头,眼帘微垂,是啊,阿琰没跟他讲,她现在身处何方,他连信,都不知道该传向何处。 “她,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吧。” 他如此安慰自己。 雷梦杀看着失落的萧若风,忍不住劝道:“你要真的想她,就写信告诉她,该回来了,或者你现在赶紧去找她,跟她见一面,何苦生生忍着这相思之苦呢。” 萧若风长睫微颤,“我……不知道她在哪。” 雷梦杀恨铁不成钢,“那就查,去找百晓堂买消息。” 话音刚落,又一只信鸽飞来,雷梦杀抬手接住,取下它腿间的小竹管,等到信鸽飞走后,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打开了字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瞬间笑了起来。 他把字条塞进萧若风手里,还没等他看,雷梦杀一把揽住他的肩,拖着他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忘朗声道:“走,老七,我们去汝南城找棠溪琰。” “花醉,备马!” 花醉看了眼雷梦杀,又看了眼半推半就的王爷,也不理会王爷嘴里的“不可,危险!”,麻溜地跑去备马,还不忘叫上霜寒和叶啸鹰。 “有何不可?” 雷梦杀笑眯眯地看着萧若风,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容粲然,“我,雷梦杀,亲自护送你去见弟妹,你就放心跟我走吧,等到了汝南城,我一定要棠溪琰请我吃醋鸡,哈哈哈哈哈……” 不多时,五匹快马如风,疾驰出了天启城。 各方势力得知琅琊王离开了天启,或一笑置之,或派出探子打探情况,或派出杀手刺杀…… 雷梦杀看着跑在最前面的萧若风,忍不住跟旁边的花醉吐槽,“你瞅瞅,你瞅瞅,嘴上说着不可,身体却很诚实,跑得比谁都快。” 花醉也是个话多的,忍不住驱马靠近雷梦杀,小声嘀咕道:“王爷想小郡主,想得都出现幻觉了,现在有机会了,可不得跑快点,好早点见到小郡主嘛。” 霜寒见状,轻咳一声,偷觑了眼萧若风,语速飞快的跟了句,“就俩字儿。” 叶啸鹰直接接话,“嘴硬。” 风淅淅,雨纤纤。 时隔半个月,汝南城忽然下起了雨。 棠溪琰单手撑着下巴,透过打开的窗棂,目不转睛地看着雨中杏花,隔着朦胧紫烟,她的目光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阿琰。” 男子温润的眉眼猝然闯入眼帘,温和的嗓音饱含欢喜爱意,轻轻钻入耳廓,敲在心尖。 棠溪琰微怔,脸缓缓离开手心,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眉眼弯弯的男子,唇畔也不禁染上欢喜的笑意。 “萧……” 她正欲起身,男子身影瞬间化为虚无,唯留缥缈雨雾。 棠溪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除了雨打杏花,什么也没有…… 是幻觉啊…… 她怅然坐下,忽然觉得有些想哭,“为什么要下雨啊……” 不下雨,她就可以出去到处乱逛,见识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如此一来,就算想起萧若风,也没那么难受…… 上官鹤一只脚刚踏进小院,就看到棠溪琰泪眼汪汪的,他忍不住小声怒骂道:“萧若风就是个混蛋,你说他干嘛非要回天启,在哪不能守护天下,非要回天启守护。” 阿琰从小到大,哪怕是挨打受伤都没哭过,居然因为萧若风哭了,本来刚看他有点顺眼,现在看他又不顺眼了。 夜绯衣手里提着盛满草药的竹篮,缓步行至他身侧,站定,默默地看着窗边的少女,轻叹口气,抬脚来到窗前,将手里的竹篮递向棠溪琰,“听说你在收集毒花毒草,这些你拿去玩。” 棠溪琰眨了眨眼睛,眼泪滚落眼眶,她赶紧抬手擦掉,轻轻吸了口气,声线平稳地问:“四师兄,你怎么来了?” 说着,还不忘伸手接过竹篮。 “还有我呢。” 话音刚落,上官鹤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他双手抱胸,慢悠悠踱步走到夜绯衣身边,朝竹篮扬了扬下巴,笑眯眯地邀功道:“这些毒花毒草,可都是我和老四特意为你收集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他凝视着少女红通通的眼眶,贱兮兮地打趣道:“哟,看来是很感动了,都感动得哭了,你放心大胆的哭,我不会嘲笑你的,哈哈哈,才怪,小哭包。” 棠溪琰小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胡说!谁……谁哭啦!” 偷偷哭被两位师兄看到,本来就觉得挺难为情的,结果还被上官鹤这样打趣,她也不好再哭了。 看她没哭了,上官鹤放心地笑了笑,张扬的笑意慢慢取代眉宇间的担忧,只听他又说:“不就是想萧若风了嘛,哭什么,直接来找我们陪你回天启啊,正好过两天老五也要来了,到时候,我们三个陪你回天启,把萧若风带走,若是他不从,我就敲晕他,就算是扛,我也要把他扛出天启。” 夜绯衣赞同地点了点头,“老五一到,我们就出发。” 融融暖意充斥心口,棠溪琰抬眸看着两位师兄,推拒道:“不行,狗皇帝对我虎视眈眈,我们要是回去了,会很危险。” 要是她自己倒还没什么,危险也是自己承受,可师兄们在就不一样了,他们并没有义务帮她承担危险。 上官鹤凤眸一瞪,不满地反驳,“你怕什么,就凭我们四个,任它天启高手众多,我们也能杀他个七进七出!” 夜绯衣点头,“不错!” 棠溪琰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目光触及两人不容置疑的眼神,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上官鹤,四师兄,谢谢你们……” 夜绯衣勾唇浅笑,“不必言谢,你是双峰最小的孩子,我们都是你的哥哥姐姐。” 上官鹤朝夜绯衣递了个满意的小眼神,“虽然你话少,但你的话句句不中听,今天这话,听着倒是格外顺耳。” 夜绯衣冷笑,“你话很多,但都不中听。” 两人目光不善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看在小师妹\/阿琰的面子上,我不跟你打。” 棠溪琰被他们两个逗笑了,“你们好有默契啊。”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谁跟他有默契!” 话落,两人互瞪一眼,同时撇过头,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棠溪琰看着两位师兄的背影,温软一笑,收拾好情绪,就去提炼毒花毒草了。 第94章 风雨无阻 夜,越来越深。 屋外,雨越来越大。 光滑的青石路上铺满了梅花花瓣,仿若满地残阳。 重重帷幔的掩映下,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女子脸色惨白,黛眉紧蹙,细密的汗珠浸满饱满的额头。 她梦到大姐姐嫁衣似火,回首冲她温柔一笑,决绝地跳下城墙。 阴沉沉的天空下,大姐姐像一朵翩跹的红梅,用尽生命,绽放刹那芳华。 那天没有下雨,可她却觉得格外悲凉,连风都在呜咽低泣。 为红梅的零落,悲恸。 “皎皎……” 一声凄厉的嘶吼顺着风,钻入耳廓。 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时绾缓缓睁开眼睛,透过封着的门窗窥见隐晦的天光。 天,蒙蒙亮了。 她细语呢喃,“纳兰辰,你为什么要晚来一步啊……” 大姐姐,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噶……” 开门声,把时绾从痛苦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她缓缓坐起身,看着低眉顺眼走进来的杏衫女子,淡声问:“何事?” “主子,天启传来消息,琅琊王离开天启了,正往我们这个方向赶来。” “离开了啊……” 时绾语气幽幽,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我们呐,也该走了。” 话落,她微微侧眸,看向天启城的方向。 踩在大姐姐尸骨上的北离,凭什么安居乐业! 大雨滂沱,雨如泼墨,珠帘漫卷遮天地。 姜承钰推开窗,抬眸看着黑沉沉的天色,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今日雨,不宜出行,唉,连老天爷都让我睡觉,可不能辜负了祂的好意。” 话落,姜承钰关上窗,摇摇晃晃地爬上床,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睡着前,还忍不住惬意地想,雨天就是好睡觉。 豆大的雨滴冷漠地砸向密林,寒光湛然的剑锋轻轻割开雨滴,血珠飞溅三尺,萧若风目光犀利,透过缝隙,眉眼冷淡地看着刺客瞪大眼睛,重重倒在地上。 雷梦杀两根手指夹住刺客锐利的剑锋,又有两个刺客分别从背后、侧方同时袭来,他眉眼一沉,大喝一声,“惊神指,唱惊神!” 话落,指尖电弧闪烁,张牙舞爪地扑向三个刺客,嘶鸣怒吼着创飞三人,重重撞上树干,肋骨断裂,口吐鲜血,砸落在地,水珠飞溅。 花醉和霜寒见状,一个闪身上前,长剑一划,剑光随着水珠落幕,刺客的脖颈间添上一抹红,生机全无。 叶啸鹰手持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刀致命,招式干净利落,直取要害,只见他双手交叉,双刀同时横扫,最后两名刺客也倒在了地上。 鲜血横流,染红大地,却又被雨水冲刷,渐渐化为虚无,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雷梦杀抬头看了眼密不透风的雨幕,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双手叉腰走到萧若风身侧,“这雨越下越大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一下雨?” 萧若风微微凝眉,“不行,阿琰在汝南城会待多久,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有抓紧一切时间赶过去,才有可能见到她。” 说完,他直接翻身上马,冒着风雨继续赶往汝南城。 一路风驰电闪,神驹马踏水花,穿梭在朦胧烟雨间,自大河山川而来,跨过汝南城城门。 恰逢此时,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向城门,与神驹擦肩而过。 骤风撩起窗帘,时绾轻抬眼帘,透过朦胧雨幕,窥见萧若风疾驰而过的身影,微微勾唇。 矜贵温润的少年郎,冒着生命危险,风雨无阻地跑去见未婚妻…… 还真是令人感动啊…… 南阳侯府。 夜绯衣端坐在案牍后,眉眼低垂,聚精会神的处理军务。 自从龙骨寨剿匪大获全胜,南阳侯便开始放权,军中大小事务,都由他先处理一遍,然后再移交给南阳侯,检查纰漏。 “小将军。” 面容秀气的少年云起走进书房,抱拳一礼。 夜绯衣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句,“讲。” “琅琊王殿下来了。” 夜绯衣猛地抬起头,眉头微蹙,他怎么来了?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起身,大踏步走出书房,等他赶到府门口时,南阳侯已经开始跟萧若风寒暄起来了。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侯爷言重了,若风不请自来,失礼了。” 夜绯衣目光落在萧若风身上,他的衣服、头发都被打湿了,水珠顺着他的青丝一滴一滴的砸落在地,明明形容狼狈,却依旧难掩风华。 他微挑眉梢,难怪把小师妹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驻足在南阳侯身侧,脸上扬起得体的笑容,拱手一礼,“王爷。” 萧若风回礼,“世子爷。” 南阳侯看着突然造访的萧若风,疑惑地问:“敢问王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萧若风抿唇笑了笑,“只是在下的一些私事。” 说着,他目光落向夜绯衣,“世子爷,阿琰还在侯府吗?” “还在呢。” 夜绯衣笑看了他一眼,抬手招来一个侍女,吩咐道:“带王爷去小师妹的院子。” “是。” 侍女微微屈膝,又恭敬地冲萧若风行了个礼,“王爷,请随奴婢来。” 说完,走在前方带路。 萧若风道了声“多谢”,就跟着侍女走了。 南阳侯看着萧若风的背影,摸着胡须笑道:“饶是王爷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也难过美人关呐。” 雷梦杀双手叉腰,踱步到夜绯衣身侧,笑望着萧若风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啧啧咂舌,“侯爷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有了娘子,都忘了我们这群兄弟了,来之前还不可不可的推辞,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雷梦杀扭头看着夜绯衣和南阳侯,“来的路上跑得飞快,恨不得让马再多生四条腿,雨下大了也不敢停,生怕来晚了,错过了棠溪琰,啧,要我说呀,就算是下冰雹,砸得他满头包,他也要赶来见棠溪琰。” 夜绯衣似笑非笑地看着雷梦杀,问:“想必这位就是灼墨公子吧?” 雷梦杀嘿嘿一笑,“正是在下。” 夜绯衣也跟着笑了,夸赞道:“舌灿莲花,灼墨多言,名副其实。” “哗啦!” 棠溪琰一不小心,就把刚提炼出来的毒液打翻了,她愣愣地看着四分五裂的小瓷瓶,红唇微抿。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心情特别浮躁,毫无厘头的浮躁。 她苦恼地挠了挠头,打算回房间泡一壶茶喝,平心静气。 萧若风跟着侍女来到棠溪琰的院子,抬眸就见小姑娘正背对着他,站在房门前,他忍不住出声唤道:“阿琰。” 第95章 风风,你真的不回天启了吗? 抬手正欲推门的棠溪琰一怔,她刚刚…… 好像又听到风风的声音了。 是幻听吗? 念头未落,熟悉的嗓音隔着雨幕,再次轻轻敲落耳廓,“阿琰。” 耳中宛若惊雷炸响,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瞪大眼睛。 是他。 是他来了吗? 她猛地旋身望去,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定定地站在门口,与她隔着雨幕,遥遥对望。 她张了张嘴,试探地喊了声,“萧若风。” 朦胧雨雾勾勒着他的身影,变得缥缈模糊起来,她心下一慌,抬脚就要朝他跑去。 萧若风瞳孔微缩,担心她被雨淋湿,连忙闪身上前,跨过重重雨幕,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柔声低语,“阿琰,我来找你了。” 棠溪琰呆呆地靠在他的胸膛,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清晰地钻入她的肌肤,这一刻,她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萧若风来了。 他真的来了。 不是她的错觉。 “萧若风。” 她抬手回抱住他的腰,心里莫名觉得委屈,她又哽咽着唤了声,“萧若风。” 少女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脖颈间,很烫,很烫,一直烫到他的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一手轻抚她的青丝,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肢,轻声回应,“我在,阿琰,我在。” 听了他的话,棠溪琰哭得更凶了,眼泪扑簌簌掉个不停,密密麻麻的砸在他的脖颈间。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哭得这般凶。 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耐心地轻抚她的后脑勺,一遍又一遍地柔声安抚,“阿琰,别哭……” “萧若风,我好想你。”她的小脑袋在他脖颈间拱了拱,抽噎道。 “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你。”萧若风下巴轻轻搁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温声细语。 棠溪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骗我。” 萧若风凝视着她的眼,温柔又真诚地说道:“阿琰,我没骗你。分别这段时间,花开花落是你,云卷云舒是你,午夜梦回是你,白日喧嚣也是你,你无处不在,却又四下无你。” “我想你,想得都要魔怔了。” 棠溪琰听了,委屈巴巴地控诉道:“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说着,他微微低头,含住她刚刚滚落眼眶的泪珠,温柔的嗓音盛满心疼和安抚,“阿琰,别哭了,好不好?” 棠溪琰乖乖止住眼泪,抽抽噎噎地看着萧若风,软声软气撒着娇,“那,那你不走了,好不好?” “好。” 棠溪琰呆了呆,双手攥着他的衣服,再次确认道:“我,我是说你不回天启了,好不好?” “好。” 萧若风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一滴细碎的水珠,顺着萧若风的青丝,滴落在棠溪琰的手背上,冰凉浸入皮肤,唤回了她的理智。 她抬头细细观察萧若风,发现他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就连她跟他抱在一起,衣服都染上了湿意。 “你……你是冒着雨赶来的吗?” 小姑娘红唇一张一合,清润的嗓音微微发颤,圆溜溜的杏眸也微瞠,盛满不可置信。 萧若风眉眼温润,“嗯,我怕见不到你。” “你就是个傻子,你可以写信让我等你啊。” 小姑娘嘴上说着责怪的话,清透的杏眸却盈满心疼,萧若风伸手捧着她小巧秀美的脸,俯身轻轻啄了下她柔美的红唇,温声笑言,“我等不及想要见你。” 闻言,棠溪琰又心疼又感动,又担心他感染风寒,也不好再说他了,连忙吩咐侍立在不远处的侍女准备浴汤和姜汤,拉着萧若风进了房间,两人各自去洗漱了。 上官鹤得知萧若风来了,大步流星来到夜绯衣的院子,才发现院子里不止他一人。 目光轻扫,落在那道红色背影上,嗤笑一声,“怪说萧若风来了,是你撺掇他来的吧?” 说着,他悠哉悠哉踱步到石桌旁坐下,随手捞起一个杯子,倒了杯醉梦离喝。 “欸,这你就说错了啊。”雷梦杀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上官鹤,“虽然是我拖着老七来的,但他自己也愿意啊,不然,凭我的武功,哪能强迫得了他呀。” 上官鹤轻哼了声,“本来过两天我们就要去天启城带走萧若风的,结果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也不知道该说老天爷是开眼了还是没开眼。” 夜绯衣盯着雷梦杀,问:“他这次还要回去?” 雷梦杀脸上笑意微敛,“这……很难说,老七这次回去,做了不少安排,看样子是要退出朝堂,可偏偏这个时候,凭空冒出一股不明势力,往各大世家安插人手,估计会对北离不利。” 夜绯衣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微垂的眼帘,挡住了他眼中的波光诡谲。 上官鹤微微蹙眉,神色有些不虞,但到底没说什么。 在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抹碧色衣角一闪而过,云岫偷听到他们的谈话,面色如常,心里却微微发紧。 琅琊王果真不简单,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她们的动作。 且说棠溪琰洗漱完,也顾不得绞干头发,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目光触及坐在窗边喝姜汤的背影,那颗提着的心彻底落了回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萧若风放下碗,扭头看去,就见小姑娘头发湿漉漉的,驻足在不远处,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他无奈地轻叹口气,起身走过去,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用内力仔细的为她烘干头发,温声打趣道:“急什么,我又不会跑,湿着头发,仔细头疼,到时候,你哭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啊。” 棠溪琰乖乖坐在铜镜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那里,倒映着男子的身影。 以往见面,他都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今日的他,却是披头散发,如瀑青丝还会随着他的动作,调皮的越过肩膀,垂落胸前。 温润如玉的清贵公子,瞬间就多了几分恣意不羁。 公子笑得眉眼弯弯,月牙似的笑眼里盛满温柔,她反身抱住他劲瘦的腰,头埋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控诉,“谁让你不辞而别的。” “我的错。” 萧若风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柔地穿过她柔顺的青丝,细细查看还有没有没烘干的地方,等到确认头发都烘干了,他才双手回抱住小姑娘。 棠溪琰嘴角微翘,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欢喜又夹杂着几分试探,“风风,你真的不回天启了吗?” 第96章 我想带你去见我所有亲人 “天启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定远将军谋逆一案正在收集关键证据,还有一股不明势力在暗处搅弄风雨。” 说着,萧若风顿了顿,心思急转,“等到兄长大婚,我们再回一趟天启,如果顺利的话,为叶将军翻了案,我们就去浪迹江湖。” 如果兄长大婚前,关键证据没收集到,他们就只能再回一趟天启,把事情处理完,再辞官。 “真的?!” 棠溪琰抬起头,惊喜地笑望着萧若风,温软的杏眸盛满璀璨的星光。 看着笑容明媚的小姑娘,萧若风喉结微滚,眸色深了深。 他松开棠溪琰,在小姑娘不解的目光中,弯腰一把抱起她,转身朝软榻走去。 身子猛地悬空,棠溪琰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环住萧若风的脖子。 萧若风坐在软榻上,棠溪琰坐在他的腿上,他一手揽着小姑娘柔软的腰肢,俯身吻住小姑娘娇嫩柔美的红唇,晨露化作风雨,亲吻蔷薇。 疾风骤雨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缠绵的爱意,又凶又急地吻向蔷薇,柔美的娇花微扬着脸,主动回应风雨,细密绵长的吻铺天盖地,霸道的攻城略地,柔美的娇花溃不成军,只能无力地承受风雨肆虐,任由风雨吞噬甘甜芬芳,予取予求。 滚烫的呼吸扑打在小姑娘莹白如玉的面颊上,撩起明艳的红霞,明亮澄净的杏眸缓缓盈满春水,柔波潋滟,眼尾微微泛红,带着一丝丝媚意。 棠溪琰双手紧紧攥着萧若风的衣襟,被他亲得脑袋发懵,浑身发软,萧若风揽着她腰肢的手微微用力,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合在一起,隔着布料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温逐渐升高,灼灼热意隐秘的挑动着两人的神经。 相思入骨,两人都有些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棠溪琰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萧若风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红唇,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胸腔,棠溪琰红唇微张,急促地喘着气。 滚烫的灼热盈满嘴唇,电流急促的跳动,棠溪琰觉得,她的嘴巴,肯定肿了。 萧若风同样微微喘着气,星眸微含,凝视着小姑娘微微泛红的眼尾,盈盈波光潋滟,为少女的纯澈点缀上诱人的妩媚,极致地撩拨他的心尖。 他抬手摁住小姑娘的后脑勺,把她按在怀里,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动,哑声道:“阿琰,我想娶你为妻了。” 突然被萧若风按在怀里,还有些发懵的棠溪琰闻言,软声细语,“我带你回家见爹娘。” “然后我们商量婚期,好不好?” 说着,棠溪琰想要抬头去看萧若风,却被他的手死死摁住了,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唤了声,“风风?” 萧若风喉结滚动,嗓音低哑,温声哄道:“阿琰乖,让我静静抱一会儿。” 棠溪琰困惑地微蹙蛾眉,就算她抬头看他,他也抱着她的呀…… 算了算了,看在他不顾生命危险,风雨无阻的来找她,认错态度还良好的份儿上,她就依着他吧。 才不是她也想抱他呢…… 棠溪琰无声舒眉浅笑,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脑袋乖乖埋在他的脖颈间,没再乱动了。 看小姑娘老实下来了,萧若风悄悄松了口气,刚刚差点就失态了,还好还好…… “风风,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清润的嗓音浸着绵绵柔情,如融融春水轻轻淌进心尖,微波轻漾。 “好。”萧若风柔声回答。 棠溪琰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又道:“我们还可以顺道去镜中城,见见舅舅。” 镜中城位于北离的东南角,从汝南城回云川城,可是需要绕道去镜中城的。 小姑娘这是想要带着他去见她所有的亲人啊。 萧若风温柔笑答,“好。” 棠溪琰杏眸微亮,心中暗忖,这么拙劣的借口他都同意啦,那…… “风风,四月底天竺门五堂大比,我要回天竺门,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她连忙描补道:“我想要带你去见我所有亲人,师父师伯他们也是我亲人。” 萧若风抿唇失笑,眉眼弯弯,明亮的星光躲在眉目里,他抬手轻抚小姑娘的后脑勺,宠溺地说:“好。” 阿琰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自然也是想要去看看的。 他更想获得阿琰所有亲人的认可和祝福。 “如此,就要辛苦阿琰带我去见亲人了。” 棠溪琰闷笑出声,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温软的杏眸盛满澄澄欢喜,“风风,我心悦于你。” 娇声软语温柔淌进心尖,甜蜜裹着爱意填满胸腔,心尖开始发烫,萧若风低头轻吻小姑娘的脸颊,薄唇微掀,带着炙热的爱意,“阿琰,我爱你。” 棠溪琰心尖轻轻发颤,甜滋滋的欢喜流向四肢百骸,她抬头飞快啄了下萧若风的下巴,又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细声细气地回了句,“我也爱你。” 萧若风愣了愣,笑了,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青丝,莹白细腻的小脸在他怀里绽放如花笑靥。 两人静静地抱了会儿,棠溪琰红唇微启,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 “五师兄过两天也要来汝南城,我们等他来了,再启程好不好?” “好。” “这里有道菜,叫醋鸡,特别好吃,我们等五师兄来了,一起去吃,好不好?” “好。” 萧若风轻笑起来,“雷梦杀一路上可都惦记着要你请客吃醋鸡呢。” 棠溪琰得意地哼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是和他一起来的。” 萧若风哑然失笑,好奇地问:“你和上官公子在江湖玩得可还开心?” 棠溪琰嘴角笑意一僵,想起那悲惨的经历,真的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干笑两声,“哈哈,还行,还行吧。”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柔和秀美的侧颜,星眸微光闪过。 看样子,小姑娘玩得不太开心。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97章 我只为你一人绾过发 翌日。 雨幕散去,阳光冲破云层,为沾着雨露的杏花镀上柔和的金光。 萧若风踩着满地落英,身披柔煦的春光,缓缓踏进小院。 恰逢此时,房门从里面打开,棠溪琰抬眸笑望着驻足在春光里的男子,笑容粲然地唤道:“风风。” 少女微提裙角,小跑着奔向萧若风,萧若风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双手抱住扑进他怀里的小姑娘,下巴轻轻搁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 感受到头顶上的重量,棠溪琰用脑袋蹭了蹭萧若风的下巴,双眼亮晶晶地说道:“风风,我好像长高了哎……” 萧若风抿唇浅笑,“嗯,确实长高了。” 昨天见到小姑娘的第一眼,他就发现她长高了。 以前堪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到他下巴这里了。 目光落在小姑娘发间插着的半支发钗,萧若风心中微动,抬手取下发钗,刹那间,一缕青丝垂落。 棠溪琰看着散了的头发,松开抱着萧若风的手,抬手摸了摸要散不散的发髻,不解地看着萧若风,“风风,我发髻散了。” 萧若风从怀里取出另外半支发钗,将两支半钗合二为一,嘴里还不忘温声回应棠溪琰,“无妨,我帮你重新绾发。” 棠溪琰惊了,“你会绾发?” 萧若风侧眸看着她弯眉浅笑,伸手拉着她回到房间,把她按在铜镜前,散开她原本梳的发髻,手执木梳,力道不轻不重的为她梳发。 片刻后,棠溪琰凑近铜镜,小脑袋左偏右偏,惊奇地看着新鲜出炉的云髻,萧若风就站在她身侧,笑眯眯地看着她。 “哇塞,风风,你绾发居然比我绾得都要好。”棠溪琰不可置信地惊叹出声。 说着,她转身抓起萧若风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刚刚透过铜镜,她亲眼看见这双手十分灵活,没一会儿就帮她绾好发了,用的时间比她还要短,她忍不住扬起脸,好奇地问:“风风,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若风被她可爱的小模样逗笑了,故意逗弄她,“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我不信。” 说着,棠溪琰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快说,找谁练习的?” 想到他有可能用其他女子的头发练习,她有点不高兴,又觉得他是为了她才学的,又不该不高兴。 看着小姑娘缓缓蹙起的蛾眉,萧若风连忙开口解释,“我用的假发练习。” “我只为你一人绾过发。” 甜蜜化作溶溶春水荡漾在心尖,棠溪琰蛾眉舒展,清雅如画的眉眼间盛满温软笑意,柔声唤道:“风风。” 萧若风眉眼含笑,“怎么了?” “你低一下头。” 萧若风虽不解,却还是依言低头。 棠溪琰微微上前一步,双手环住萧若风的脖子,微扬着脸,学着萧若风亲她的样子,含住他的薄唇,笨拙的辗转厮磨。 萧若风垂眸看着杏眸微阖的小姑娘,心尖发烫,眸色微深,伸手揽住小姑娘柔软的腰肢,把她带进怀里,薄唇微动,微微用力含住小姑娘柔软的红唇,轻轻吮吻,攫取甘甜。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一起,交织缠绵,晕染出微醺的胭脂,淡雅的茉莉花香与柔和的檀木清香缱绻交融,晨露轻轻咬住花瓣,克制的吮吻厮磨,娇花也学着他的样子,温柔吮吸,细腻辗转。 良久,紧紧贴在一起的唇瓣缓缓分开,两人都微喘着气。 萧若风敛眸看向小姑娘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凑近,怜爱的啄了下,低声问:“阿琰,学会了吗?” 棠溪琰眸光潋滟,面颊红霞弥漫,她轻轻点头,小声回答,“学……学会了。” 她,应该是学会了吧? 棠溪琰在心底忍不住反问自己。 萧若风看她那副不甚自信的样子,抿唇笑了笑,抬手替小姑娘整理微乱的衣衫,温声道:“来之前,世子派人传话,说是姜公子要到了,我们也该过去了。” “五师兄要来了?!” 棠溪琰微微瞪大眼睛,连忙跑到铜镜前,仔细观察,发现嘴巴没肿,顿时舒了口气。 萧若风看到她的动作,轻轻闷笑起来,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放心,我有分寸。” 就是知道小姑娘今日要出去见人,所以他有克制力道,并没有像昨日那般放肆的吻她。 温润的嗓音浸满笑意,如春风拂过耳畔,棠溪琰上前握住萧若风的手,两人并肩往外走,嘴里还不忘跟他吐槽,“我也不是害怕,只是五师兄特别喜欢开玩笑,以前在双峰的时候,每次我出丑,他都会连着打趣我好几天。” 萧若风抿唇浅笑,“难怪你这么紧张。” 两人来到夜绯衣的院子,此时所有人都聚在凉亭里,夜绯衣、上官鹤和雷梦杀三人围桌而坐,喝酒,花醉和霜寒倚着栏杆,在跟云起眉飞色舞的聊天,还有一个生面孔站在雷梦杀身后,见他们来了,转身笑望着他们喊道:“王爷,王妃。” 听到这个称呼,棠溪琰小脸微红,却也没有反驳,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萧若风见小姑娘默认了,也没出言纠正,嘴角挂起愉悦的笑意,缓声为棠溪琰介绍道:“他是我的亲卫,叶啸鹰。”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笑着冲他微微颔首,“叶啸鹰,幸会。” 叶啸鹰爽朗一笑,“久闻王妃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是叶某之幸!” 雷梦杀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萧若风,“啧啧”咂舌,打趣道:“这眼角眉梢的春意,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两个分开这段时间,估计都想念得紧,两人怕是好生亲密了一番。 上官鹤不爽地瞪了眼萧若风,看着棠溪琰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真是女大不中留。” 棠溪琰和萧若风对视一眼,面色都微微有些不自然,雷梦杀见状,轻轻闷笑一声,心里暗道:老七也有今天。 “我说老七,你们两个也别站在那里了,赶紧过来坐吧。” 接着,他又扭头看着神色不虞的上官鹤,开解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他们已经定婚了,只要商量好婚期,就可以大婚了,上官兄啊,我们还是安安心心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吧,哈哈哈哈……” 第98章 何不放下一切,浪迹江湖? “驾!” 一匹白色骏马踏碎烟雨山水的宁静,四肢矫健有力,驮着背上的银袍少年,越过城门,汇入熙熙攘攘的长街。 阳光下,少年眉心那点红痣愈发鲜艳欲滴,为他白净斯文的面孔添上三分妖冶。 “吁……” 少年勒住缰绳,抬头望着朱门上的牌匾,嘴角勾起轻佻的笑意,低声自语,“南阳侯府,总算是到了。” 话罢,他翻身下马,朝大门走去,守在门口的护卫正欲拦下他,就听他笑眯眯地说:“我是姜承钰。” 护卫连忙弯腰行礼,“姜公子。” 姜承钰目光落向离他最近的护卫,“劳烦这位小哥带我去见夜绯衣。” 那名护卫连忙殷勤地说道:“姜公子言重了,能为公子带路,是属下的荣幸,公子这边请。” 姜承钰笑着微微颔首,随着护卫来到夜绯衣的院子,还未靠近,就听到一阵充满魔性的笑声盘旋院中。 他眸光微动,加快步伐,一脚踏进院子,两道手牵着手,并肩而立的背影闯入眼帘,“哟,让我看看这是谁?” 话落,他闪身上前,绕到棠溪琰面前,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说道:“嘿呀,这不是我们的小师妹,云川剑仙嘛,哎哟,瞧我这记性,小师妹给自己改了称号,叫扶桑剑仙。” 说着,他抬手摸着下巴,凝眉思索,“如此说来,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等等剑仙?” 棠溪琰哈哈轻笑起来,“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萧若风心思微转,所以,姜公子的剑叫等等? 上官鹤嫌弃地看了眼姜承钰,“你就不能换个思路吗?” 他微抬下巴,眉眼张扬,“等我成为剑仙,我就自号扶光!” 扶光,日也! 夜绯衣瞥了眼红衣似火的上官鹤,“与你挺配。” 上官鹤得意一笑,“那是!” 姜承钰笑了笑,抬脚走向凉亭,棠溪琰和萧若风也跟着进去了,纷纷找位置坐下。 姜承钰抬眸掠过对面的棠溪琰,目光落在萧若风身上,笑眯眯地问:“你就是琅琊王?” 萧若风微微一笑,冲他抱拳一礼,“学堂小先生,萧若风。” “姜公子,幸会!” 夜绯衣仰头饮尽杯中酒,侧眸看向萧若风,语气淡淡的开口,“既然小先生无心朝政,何不放下一切,随小师妹浪迹江湖?” 萧若风抿唇浅笑,“我正有此意。” 上官鹤闻言,满意地笑了笑,正欲开口说话,就听萧若风又开口了,“只是,我还有些事未处理完,后面……” 上官鹤剑眉紧皱,不爽地瞪着萧若风,开口打断他的话,“这么说,你还要回天启?” 此话一出,整个凉亭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姜承钰嘴角挂着轻佻的笑意,目光却有些不善。 他就是收到老五的传信,才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不然,雨后的天气,睡觉不香吗? 夜绯衣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幽幽地打量着萧若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萧若风被三人盯得头皮微微发麻,他尴尬地冲三人笑了笑,心下略微沉吟,张嘴正要说些什么,雷梦杀忽然出声了。 “嗨,在外面玩够了,偶尔回一趟天启,见一下亲人朋友,叙叙旧,也挺好的啊,在天启待腻了,又跑出去继续玩,说白了,天启城,那就是个休息的地方,这样的生活,多潇洒,多恣意啊,各位不要这么紧张啊,来,喝酒,喝酒啊。” 他笑眯眯地倒上一杯酒,递给离他最近的上官鹤,没理他,他又递给夜绯衣,夜绯衣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没接。 他嘴角笑意微敛,尴尬地收回手,给萧若风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小眼神。 孰料,萧若风却是飞了个眼刀给他,眼底深处,还带着些许无奈。 棠溪琰看了眼雷梦杀,张嘴说道:“师兄,风风他……” 上官鹤蹙眉看着她,沉声打断她的话,“阿琰,别替他说话。” “不是,我是想说……” 棠溪琰本想解释,却又被姜承钰笑眯眯地打断了,“小师妹,让他自己说。” 说着,姜承钰目光又落在萧若风身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解释。 萧若风轻轻捏了捏棠溪琰的手,侧眸笑看着她,安抚道:“无妨。” 棠溪琰看他神色从容淡定,只好歇了心思,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我曾承诺过,要帮定远将军府翻案,此事我必须要做。” 萧若风语气温和,却满是坚定,接着,他又话锋一转,眉心微凝,“况且,一股不明势力凭空出现,底细全然不知,往各大世家安插人手,仿若毒蛇蛰伏在暗处,不得不防啊!” 叶羽将军曾为北离开疆拓土,战功赫赫,乃是忠臣良将,最终却被诬陷谋反,背负满身污名,此事,让不少武将都觉得心寒不已。 为他翻案,这个理由,他们完全接受。 至于那股不明势力…… 夜绯衣拎起酒壶,缓缓往杯中注入酒水,澄澈的清酒猛地滑入酒杯,荡起旋涡,他嘴角浅浅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会忌惮你呢?” 夜绯衣抬眸看着萧若风,“或许,你离开天启,才是引出他们的机会。” “况且……” 夜绯衣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瞅了瞅上官鹤和棠溪琰,两人心里咯噔一跳,就听他接着说:“你这位三舅兄可不靠谱,竟然……” 上官鹤和棠溪琰同时抬起屁股,只是棠溪琰离得远,还没靠近夜绯衣,上官鹤就已经起身,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恶声恶气地威胁道:“老四,不许说!不然,我揍废你!” 棠溪琰见夜绯衣的嘴被捂住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扭头对上萧若风等人探究的目光,她心虚地避开视线,不跟他们对视。 夜绯衣听到上官鹤的威胁,目光不屑地瞅着上官鹤,抬手就是一掌,无法,上官鹤只能后退闪避。 夜绯衣从凳子上跳起身来,趁机大吼一声,“他竟然带着小师妹洗碗抵债!” 众人:“!!!” 萧若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僵住的棠溪琰,“洗碗?” 雷梦杀一言难尽地看着棠溪琰,“啧啧啧,你这混得也太惨了吧……” 姜承钰回过神来,指着他们两个哈哈大笑起来,“洗碗,你们两个竟然去洗碗还债,哈哈哈哈,你们怎么想的,哈哈哈,真乃人才也……” 听到姜承钰嚣张的嘲笑声,上官鹤怒吼一声,“夜绯衣,我要杀了你!” “老子怕你不成!” 挑衅完,夜绯衣转身拔腿就跑,还不忘隔空吼一嗓子,“晚上记得来我院子吃饭!” 上官鹤手提长剑凶神恶煞地追了上去。 很快,练武场传来砰砰砰的爆裂声,隔着重重院墙,都能感受到战况有多么激烈。 顶着雷梦杀复杂又幸灾乐祸的视线,耳边回荡着姜承钰嚣张的嘲笑声,棠溪琰想要去追着四师兄打,偏偏两人已经跑远了,最后,只能抬起衣袖捂着脸。 看着窘迫至极的小姑娘,萧若风连忙起身,客气地跟姜承钰说了声,“我和阿琰先回去了。” 就拉着棠溪琰离开了。 两人回到院子,坐在软榻上,萧若风心疼地摸了摸棠溪琰的后脑勺,轻声问:“在外面受了委屈,怎么不告诉我?” 棠溪琰手指揪了揪衣袖,卷翘浓密的长睫轻颤,声音细如蚊鸣,“太丢人了,我不好意思说……” 萧若风闻言,顿觉哭笑不得,垂眸看着低着头,都不敢跟他对视的小姑娘,温声细语地叮嘱道:“以后受了委屈,或者遇到困难了,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棠溪琰乖乖点头,“知道了。” 第99章 好兄弟,就要一起走 “心有桃源,零落成泥,终归大梦一场。” 夜绯衣举起酒杯,面色陶醉,残阳的最后一抹光落在杯沿,为瓷白的酒盏边缘染上赤金色。 “这,就是名扬天下的醉梦离!” 夜绯衣睁开眼睛,那张向来冷硬的脸,罕见的布满笑意,“为了招待你们,我可是特意偷了我爹藏起来的酒,这个,可是二十年的陈酿!” 说到最后,夜绯衣伸出手指点了点摆在桌子上的几大坛酒,眉梢微挑,带着点点小得意。 刚从军营回来的南阳侯双手负于身后,恰巧路过听见夜绯衣的话,他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院墙,笑骂了句,“臭小子!” 上官鹤也举起酒杯,笑得恣意张扬,“哈哈,老四,你这酒可偷少了啊,小爷我千杯不醉,这点酒,都不够我塞牙缝。” 夜绯衣笑骂了句,“去去去,有得你喝就不错了。” 姜承钰也端起酒杯,笑望着夜绯衣,“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汝南城了,今晚这顿酒,我们,不醉不归!” 夜绯衣也含笑看向姜承钰,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朗声回道:“不醉不归!” 话落,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从上山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注定要和师兄师妹们分别,心中虽有些许伤感,但他还是由衷希望,他们归来仍是恣意洒脱的少年。 棠溪琰凑到萧若风耳边,低声耳语道:“四师兄和五师兄关系很好,可以穿一条裤子那种,只是,四师兄志在天下。” 萧若风了然地点点头,不由得扭头瞥了眼咧着嘴笑的雷梦杀,心中暗忖,他的选择又会是什么呢? 上官鹤凤眸微转,看向棠溪琰,酒杯也举向她的方向,笑道:“阿琰,萧若风,今晚,我们也不醉不归!” 棠溪琰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上去,扬眉笑答,“上官鹤,手下留情啊,我和风风可喝不过你。” 闻弦而知雅意,上官鹤笑了笑,“得了吧你,你的酒量我还不清楚,咱俩不醉不归!” 棠溪琰弯眉一笑,“不醉不归!” 萧若风看着仰头一饮而尽的棠溪琰,抿唇浅笑起来,棠溪琰察觉到他的视线,倒了杯酒,扭头对上他柔情缱绻的眼睛,笑眯眯地道:“碰一个?” 萧若风脸上笑意加深,举杯碰了上去,雷梦杀和上官鹤见状,也站起身碰了上去。 雷梦杀嘴里还不忘控诉,“欸,我说你们两个,也太不够意思了,碰杯也不叫上我。” 上官鹤也跟着控诉,“知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好,但也别忽略我们啊。” 姜承钰听到动静,扭头看去,也站起身,端着酒杯靠了上去,“还有我呢。” 夜绯衣看着酒杯碰在一起的五人,摇头失笑,独自斟了杯酒,端起酒杯微微往上抬了抬,与他们遥遥相碰,“干!” “干!” 觥筹交错间,众人欢声笑语,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曾在双峰时的往事。 姜承钰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拎起酒壶倒酒,“要说狗还得是老三,他的那个水莲幻灭啊,看着美丽柔弱,结果里面藏的全是剑气,二师姐跟他切磋时,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夜绯衣哈哈大笑两声,“二师姐因为他这一剑,转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夜改进了相思剑法,那阴阳双剑也因此诞生。” 上官鹤扬眉哼笑一声,“阿琰才是真的狗,居然隐藏两层,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棠溪琰立刻出言为自己辩解,“还不是你和二师姐不做人,轮番找我切磋,让我吃了暗亏,我可不得打回去嘛。” 话落,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月上中天,皎皎月辉轻柔勾勒着四散离开的少年,夜绯衣脚步虚浮地回了房间,萧若风和棠溪琰牵着手,雷梦杀站在萧若风身侧,上官鹤、姜承钰并肩走在后面。 “雷梦杀。” 温润的嗓音轻轻响起,打破一路的静谧。 雷梦杀目视前方,嘴角含笑,“怎么了?” 萧若风犹豫片刻,终是问出了口,“可还要当将军,征战沙场?” 雷梦杀轻轻闷笑两声,双手叉腰,语气轻快地说道:“我自然是跟着你走,你征战疆场,我就投身军伍,你浪迹江湖,我也去浪迹江湖,好兄弟,就要一起走!” 萧若风抿唇轻笑起来,明亮的星光悄悄躲进他的眉眼,“如此也好,你一个人在朝为官,我还真不放心。” 上官鹤双手抱胸,眉眼间张扬的笑意微微柔和下来,“老五,你呢?” 姜承钰嘴角勾起轻佻的笑意,眉心那点朱砂痣微光流转,“嗨,小师妹如今有了小先生,两人感情甚笃,如胶似漆的,难免有时候顾及不到你,我呀,还是留下来,陪着你这个孤家寡人吧。” 上官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姜承钰哈哈大笑两声,“不用谢。” 棠溪琰听到身后的对话,莹白细腻的小脸上漾起明媚粲然的笑意,恋人比肩,友人在侧,这种生活,她觉得,很好! 忽地,萧若风的手动了动,手指轻轻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棠溪琰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两人同时偏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粲然星光交相辉映。 雪月城。 朦朦月色轻柔洒落大地,与苍山白雪碰撞出清冷的光圈,漆黑寂静的雪月城中,一家灯火独燃,喜庆的龙凤火烛折射出微醺醉人的光晕,女子柔美的身姿婀娜映在窗户上,绰约多姿。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声声入耳,拨动心弦。 西陵玥听到动静,“腾”一下站起身,微提裙角,快步跑去开门。 叶鼎之遥遥看着那盏为他亮着的灯,胸腔爱意汹涌,还未靠近,便听见门扉打开的“吱呀”声。 他一掌撑着马背,借力腾空跃起,踏风而去,揽明月入怀。 “玥玥,我回来了。” 西陵玥紧紧回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窝,轻轻回应,“你回来了。” 淡淡的草药清香萦绕鼻尖,叶鼎之贪婪地轻嗅熟悉的味道,整颗心瞬间宁和下来,他柔声道:“是啊,我回来娶你了。” 西陵玥微扬着脸,看着叶鼎之的眼睛,红唇微微翕动,“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成亲吧。” 叶鼎之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大红色“囍”字,垂眸定定地看着西陵玥的眼睛,沉声问:“岳父岳母知道我们今日成婚吗?” 西陵玥红唇微掀,“知道。” 他用内力关上门,弯腰抱起西陵玥,大步走入洞房。 叶鼎之将西陵玥轻轻放在床上,俯身吻住女子娇艳欲滴的红唇。 细密绵长,温柔缱绻,毫不掩饰对她的珍重和爱意。 衣衫尽褪,春意满堂,两人缓缓倒在大红喜被上。 皑皑白雪染上缠绵悱恻的红霞,红浪翻滚,烛火微光摇曳。 云雨初歇。 黑夜中,女子微喘着气,柔声轻语,“明日我们回姑苏吧。” 男子温声回答,“好。” 第100章 与君同行 清风卷起杏花,簌簌纷落,铺满长街,恍若满地碎玉。 西陵玥和叶鼎之收拾好行李,打开房门,脚踏碎玉,携手漫步在街上。 西陵玥看了眼他们走的方向,好奇地问:“要和百里东君相认了?” 叶鼎之眼角眉梢都含着喜悦和幸福,轻轻点头,“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如今我已娶妻,自然要告诉他,你是他的嫂嫂。” 西陵玥闻言,红唇微扬,明亮的大眼睛盛满澄澄笑意,隐约间漾着柔水秋波。 两人来到城主府,跟门口的护卫说明来意,没一会儿,护卫去而复返,邀请两人进府一叙。 百里东君得知叶鼎之来了,心里很是高兴,笑容灿然的对玥瑶说:“自从天启一别,就再也没见过叶鼎之了,那场约定好的酒,也一直没有机会喝,今日他来了,我一定要和他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玥瑶嫣然浅笑,“你前两日不是酿了新的酒吗?正好可以拿出来,让叶鼎之和西陵玥尝尝。” 百里东君赞同地点头,“瑶儿所言有理。” 司空长风站在另一侧,时不时轻抚孔雀柔滑的羽毛,那手感,就像夏天抚摸水井里的青苔,感觉非常舒服。 听到百里东君的话,他侧眸笑望着他,“西陵玥也来了,说不定,这两人是要成亲了,此次前来,估计是来邀请我们去喝喜酒的。” 话音刚落,两人手握长剑,携手而来,叶鼎之肩上还背着小包袱,司空长风目光微凝,扯起嘴角笑了笑,“看来,他们是来辞行的。” “什么?” 百里东君脸上笑容消失,连忙起身大步跨到门口,果然就见叶鼎之背着小包袱,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叶鼎之看到百里东君出来了,驻足,遥遥笑望着百里东君,乌黑明亮的眼睛盛满璀璨星光,“东君,我是叶云。” 百里东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眶微微泛红,轻声喊道:“云……云哥?!” 云哥竟然还活着?! 他一直以为…… 目光掠过百里东君眼中微闪的泪光,叶鼎之轻笑一声,故意调侃道:“云云哥?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东东君啊?” 百里东君破涕为笑,大踏步朝叶鼎之走去。 叶鼎之见状,松开西陵玥的手,也大踏步朝百里东君走去。 两人半路相逢,同时张开双手,轻轻抱了抱对方,百里东君红着眼睛,扬唇笑道:“云哥,你还活着,真好!” 叶鼎之微微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直起身子,笑眯眯地说:“东君,好久不见,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百里东君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目光掠过不远处站着的西陵玥,疑惑地看着叶鼎之,问:“你们这是……” 叶鼎之微微一笑,回首唤道:“玥玥。” 西陵玥展颜一笑,抬脚行至他身侧,站定。 叶鼎之牵起西陵玥的手,扭头冲百里东君说道:“昨日我和玥玥已经结为夫妻,今日,我们要启程回姑苏,去见岳父岳母。” 百里东君震惊地瞪大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云哥有家了,还是该遗憾云哥的婚礼他竟然没看到,最终只化为一句,“我和你们一起。” “既然遇到了,那酒仙剑仙就一起闯荡江湖吧!” 司空长风抚摸孔雀的手微顿,低头轻轻笑了笑,侧身笑看着他们,朗声道:“既如此,那就加上我这个枪仙吧!” 虽然都是未来的,但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未来一定会成为酒仙、剑仙和枪仙! 玥瑶会心一笑,柔声道:“那我马上安排人收拾行李。” 说着,就开始吩咐侍立在周围的侍女。 叶鼎之瞅了眼忙碌的玥瑶,偏头问百里东君,“你喜欢的姑娘?” 百里东君含笑点头,“是,她叫玥瑶。” “姓玥?” 西陵玥略有些诧异地看向走过来的玥瑶,追问了句,“你和玥风城是何关系?” “他是我父亲。” 西陵玥点点头,眉宇间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又问:“若是有一天,你需要在你父亲和东君之间做出抉择,你待如何?” 其实问这个问题,她算是越界了,但东君是鼎之的兄弟,若是他出了事,鼎之定不会袖手旁观,换句话说,东君有危险,就是鼎之有危险。 叶鼎之也凝眸看向玥瑶,等着她回答。 气氛陡然凝滞,百里东君笑了笑,开口缓解气氛,“我和瑶儿在一起,无关她的身份,只是因为喜欢。” 西陵玥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喜欢和在一起是两件事,喜欢可以不顾身份,不论目的,但在一起,就要携手一生,有些事情,就是要考虑清楚。” 玥瑶自然知道,她是在暗指他父亲野心勃勃,随时都有可能攻打北离,她微吸口气,认真地回答,“如果父亲出关,注定会带来战乱,那我宁愿他不出关。” 这意思就是,她选择百里东君。 西陵玥点点头,歉意地笑道:“抱歉,是我越界了。” 玥瑶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既然决定在一起,那有的事情,就要考虑清楚。” 百里东君弯眉笑了,“我知道嫂嫂是为了我们好,多谢嫂嫂费心了。” 恰逢此时,侍女来报:“城主,三城主,玥瑶姑娘,马车已备好。” 百里东君朗声道:“好,那我们即刻出发!” 话落,所有人相视一笑,转身朝外走去,登上马车,平稳驶向姑苏。 汝南城。 南阳侯府门口,静静停着两辆低调的马车,花醉和霜寒分别坐在两辆马车的外面,默默看着门口站着的一行人。 夜绯衣腰间依旧挂着酒壶,嘴角漾起浅浅笑意,“诸位,保重!” 棠溪琰嫣然一笑,“四师兄,打仗的时候,注意安全喔。” 夜绯衣嘴角笑意加深,轻轻点头,“好!” 上官鹤笑得恣意洒脱,调侃道:“老四,下次再见,记得多偷点酒,不拘什么酒都可以,我不挑。” 夜绯衣笑骂道:“滚滚滚!” 姜承钰吊儿郎当地接话,“老四,我走了,别太想我哈,想我也没用,哈哈哈。” 夜绯衣微扬下巴,“想你?你还是赶紧找个媳妇儿吧,我是爷们,可不会想你。” 姜承钰“切”了声,心中暗道:口是心非。 雷梦杀双手叉腰,笑眯眯地道:“夜绯衣,虽然我们相处时日短,但你的性格特别合我胃口,在我心里,我们就是朋友了,有机会,我们切磋切磋。” 夜绯衣挑眉,笑答,“自当奉陪。” 叶啸鹰低声笑了起来,又抬头看着夜绯衣,朗声道:“虽然我现在只是个百夫长,但未来,我一定可以成为和你齐名的大将军,我麾下的叶字营,未来也一定会和曾经的叶字营一样叱咤沙场!” 夜绯衣朗声笑了起来,“那我们,共勉之!” 萧若风抿唇浅笑,星眸浮光跳跃,“小将军,再会!” “再会!” 话落,一行人默契分开,萧若风、棠溪琰、雷梦杀走向前一辆马车,上官鹤、姜承钰、叶啸鹰走向后一辆马车。 柔煦的晨曦中,两辆马车缓缓驶离夜绯衣的视线。 夜绯衣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南阳侯府。 第101章 跟着小阿琰喊我舅舅吧 “看来,醋鸡只能下次来吃了。” 棠溪琰微微挑起窗帘,回头望了眼模糊到快要消失的城门,语气略带遗憾。 萧若风看着悄悄吞口水的小姑娘,弯眉笑了起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就见小姑娘猛地转回身子,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不过没关系,镜中城有一甜点,名酥山,特别特别好吃,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吃起来简直快乐赛神仙。” “我超喜欢的!” 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萧若风脸上笑意加深,语气宠溺地说:“那阿琰记得带我去吃啊。” “那必须的。” 棠溪琰高兴得眉眼弯弯,圆溜溜的杏眸弯成漂亮的月牙,她忍不住挪了挪屁股,离萧若风更近了,“还有还有……” 雷梦杀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忍不住夸张地吸了口气,做出牙疼的样子,“我说二位,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他,棠溪琰尴尬地挠了挠脸,哈哈干笑了两声,就见雷梦杀抬起手,摇头晃脑地接着说。 “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你们俩久别重逢,心中感情澎湃,情难自已,肯定是时时刻刻都忍不住想要亲近对方,我也是过来人,理解,我真的非常理解。” 棠溪琰纯澈澄净的杏眸微微瞪大,震惊地看着雷梦杀。 没想到他居然都说中了。 震惊过后,羞涩爬上莹白细腻的小脸,晕染出浅浅粉霞,她忍不住偏头看向萧若风,就见他面色如常地说道:“私以为,下次回天启,可以带着心月嫂嫂一起闯荡江湖。” 如此,他就没时间打扰他们相处了。 棠溪琰觑了眼萧若风微红的耳尖,又瞅了眼他从容淡定的脸色,不由得反思,她还是不够淡定啊。 雷梦杀笑容粲然,“那是自然,我不光要带着娘子出来游玩,我还要带上寒衣,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出来浪迹江湖。” 说完,还不忘看了眼萧若风,那小眼神,仿佛在说,我可是把娘子娶回家了的人,不像你,娘子还没娶到手呢。 萧若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他和棠溪琰之间仅剩的缝隙彻底消失,抬眸,静静看着雷梦杀。 雷梦杀:“……” 棠溪琰瞅了眼雷梦杀被噎住的表情,抿唇笑了起来。 惠风和畅。 淡雅的花香悄无声息地溜进马车,幽幽萦绕鼻尖。 闻到熟悉的花香,棠溪琰转身撩开窗帘,清风宛若流水,轻轻漾起落英,在空中悠悠飘零。 “镜中城到了,风风你看,这是镜中城独有的元花。” 萧若风也侧身看去,只见,满城花雨,行人自红尘粉雾间穿行而来,长街两旁,还有葳蕤怒放的桃花,花雨簌簌落向桃花,宛如残阳与朝霞的碰撞。 “元花陨落,桃花盛开,恰逢其会,镜中城果真是一座充满诗情画意的城池。” 棠溪琰莞尔一笑,“我们来得正好,落花时节是最美的时候。” 雷梦杀遗憾地咂咂舌,“可惜了,娘子和寒衣没跟着一起来。” 马车不疾不徐穿过镜中城,平稳停在郊外的青山前。 棠溪琰率先跳下马车,等到所有人都走过来后,叮嘱他们跟着她走,脚下便踏出玄妙深奥的步法,左拐右绕,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眼中景豁然大变。 潺潺溪流蜿蜒环绕山谷,谷内遍地绿植,百花葳蕤,隐约间,还能听到整齐有力的大喝声,那是族中弟子在习武。 守在谷口的两个弟子见到来人,惊喜地瞪大眼睛,“表小姐!” 棠溪琰笑着冲他们颔首,“舅舅在家吗?” “在的在的,在梅园。” 其中一个弟子负责回答,另一个转身飞奔去禀报家主,表小姐带着朋友们来玩了。 棠溪琰伸手拉着萧若风的手,带着他们进了琅云山谷,一路行来,族中弟子纷纷跟棠溪琰打招呼,还不忘对其他人投去好奇的目光,特别是萧若风。 其中一个弟子胆子比较大,他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好奇地问:“表小姐,这位公子是表姑爷吗?” 棠溪琰目光扫过周围假装做着手中事,实际上偷偷竖起耳朵偷听的弟子们,大大方方地笑着回道:“对呀,他是我未婚夫,萧若风。” 弟子们闻言,纷纷哄笑着散开,撒丫子传消息去了。 雷梦杀双手叉腰,看着撒欢跑的弟子们,感叹道:“你外家家族氛围是真不错!” 棠溪琰骄傲地微抬下巴,“就是氛围好,才能传承千年呐。” 姜承钰和叶啸鹰则是观察着四周的亭台楼阁,阳光下,屋宇金丝跳跃,暗香浮动,姜承钰忍不住咂舌,“小师妹,你外家也忒豪气了吧,居然用千年金丝楠木造房子。” 上官鹤双手抱胸,笑了笑,“你这不是废话吗?纳兰家族可是传承千年的世家,比北离年纪还大呢。” 萧若风察觉到藏在暗处的强大气息,也感慨了句,“我们见到的江湖,都只是冰山一角!” 这暗处的人,随便一个都能称霸江湖,千年世家的底蕴,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强大。 “小阿琰。” 话音刚落,一抹雪色身影翩然而至,眉眼含笑地看着棠溪琰。 棠溪琰笑容粲然,“舅舅,我带风风来见见你和舅母。” 随后又一一跟纳兰辰介绍上官鹤等人。 萧若风也跟着抱拳喊道:“纳兰家主。” 上官鹤等人也纷纷抱拳,“纳兰家主。” 纳兰辰笑着冲他们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向萧若风,“既然小阿琰都带着你来见我了,那你就跟着她喊我舅舅吧。” 细碎的星光躲进萧若风明亮的星眸,他再次抱拳一礼,“舅舅。” 纳兰辰微微颔首,“嗯。”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盈满澄澄笑意,忍不住偏头看了眼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又看向纳兰辰,“舅舅真好。” 纳兰辰摇头失笑,“那我现在带你们去看看她。” 然后又吩咐身后跟着的管家张伯,带着上官鹤一行人去客院休息,就带着棠溪琰和萧若风离开了。 穿过梅林小径,三人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一座孤坟静静矗立在一株枝干遒劲的梅花树下,阳春三月已至,满树红梅早已零落,铺满孤坟。 墓碑上,醒目的大字落入眼眶: 亡妻西野皎之墓。 萧若风心下微动,西野曾是西楚的国姓。 十五年前,西楚国破。 他本以为纳兰辰的恋人是西楚国人,没想到,竟是西楚皇族。 棠溪琰看到这个名字时,微微有些吃惊。 皎皎明月,日月星辰。 所以,舅舅舅母的爱情竟然真的也跟星月同辉有关。 “皎皎,我带着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来看你了。” 纳兰辰蹲在墓碑前,抬手轻轻拂去落梅,仿若唠家常一般,眉眼含笑的对着墓碑说话。 棠溪琰和萧若风同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舅母,我叫棠溪琰,这么多年没来看您,还请舅母勿怪。” 萧若风想了想,也跟着棠溪琰叫,“舅母,我叫萧若风,是您的外甥女婿。” 纳兰辰目光瞥过两人腰间佩戴的玉佩,眼中泪花一闪而过,“皎皎,你看小阿琰是不是很漂亮?小丫头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你,她的眼睛和你一样,干净又漂亮……” 棠溪琰听到她的眼睛很像舅母时,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古怪。 第102章 起疑心 夕阳西斜,橘红色的暮光洒落斑驳疏影,照在并肩下山的三人身上。 棠溪琰凑到纳兰辰身侧,眨巴着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问,“舅舅,舅母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吗?” 纳兰辰好笑地屈指弹了弹少女饱满的额头,“王侯贵族,又怎会只有一个子嗣?” 棠溪琰撅着小嘴,不满地反驳,“我爹爹也是侯爵贵族啊,他就只有我一个孩子。” 纳兰辰弯眸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幸运,你看看你周围的那些世家贵族,谁不是三妻四妾,然后生一堆孩子。” “你舅母家里也是,虽然她是安王府的掌上明珠,但她下面还有一溜的庶妹,我记得,她有个关系最好的妹妹,是王府最小的姑娘,西楚国破那年,好像也才十岁。” “才十岁啊……” 棠溪琰拉长语调,若有所思地问:“那她还活着吗?” 纳兰辰摇了摇头,“不知道。” “或许,已经死了吧。” 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清是惋惜还是难过。 “对了,明天南宫世家的人就要到了,你要不要留下来多玩两天?” 南宫世家?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微光盈盈,“是那个会摄魂曲的南宫世家吗?” 纳兰辰笑眯眯地点点头,“嗯哼。” 对于舅舅的提议,棠溪琰颇为心动,她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摄魂曲,但她又想快点带风风回家见爹娘…… 好纠结啊…… 萧若风看着小姑娘苦恼地皱起蛾眉,抿唇一笑,“传闻摄魂曲可让人魂魄离体,如此神异之法,我倒是颇想见识一番,阿琰,不如我们就留下来多玩两天吧。” 棠溪琰惊喜地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萧若风,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好啊好啊。” 如水杏眸点缀星光,两人四目相对,萧若风明亮的眼睛里,也漾起阳光明朗的笑意。 脉脉柔情缱绻,落梅缠绵青丝。 淡淡梅香化作细微电流,轻轻窜过心尖,撩起酥酥麻麻的痒意,隐隐间,还发着烫。 纳兰辰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轻笑一声,“走了,回家吃饭了。” 棠溪琰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主动拉起萧若风的手,小跑着追上纳兰辰,嘴角漾起温软甜蜜的笑意,“舅舅,是你亲自下厨吗?” 纳兰辰轻笑一声,“做什么美梦,回家了,自然是厨房做饭。” “啊……” 棠溪琰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舅舅做饭呢。” 纳兰世家的人看着跟表小姐有说有笑的家主,纷纷感叹,也只有表小姐在的时候,家主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明月皎皎,不掩星辰之光,清皎月辉与明亮星光交相辉映,轻轻笼住黑夜下娇小灵活的身影。 只见小姑娘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手里还抱着一件,足尖轻点,踏风翻过院墙,轻盈跳进旁边的院子。 正欲宽衣就寝的萧若风听到外面的动静,瞬间警惕起来,轻手轻脚拿起昊阙,行至窗前。 倏地,外面响起小姑娘特意压低的嗓音,“风风,你睡了吗?” 萧若风微怔,连忙推开窗,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的斗篷,和怀里抱着的斗篷,不解地问:“你这是……” 棠溪琰小跑到窗前,杏眸粲然,小声催促他,“风风,你快穿厚点,再带件厚实的斗篷,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萧若风也不多问,转身在衣柜里找出两件斗篷,身上披一件,另一件抱在怀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棠溪琰见萧若风这么信任她,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萧若风身侧,拉起他的手,“跟我走。” 话落,两人同时足尖轻点,携手踏风离去。 不过一刻钟,一片如镜子般光滑澄净的湖泊映入眼帘,泠泠月色融入湖水,泛起粼粼波光,群星璀璨掩于波光之下,远方,似有若无的桃花清香徐徐缭绕。 湖心矗立着一块怪石,中间平坦,四周沟壑纵横,两人稳稳落在怪石上,放眼望去,这片湖就像一壶酒,一壶月隐星明的桃花酿。 棠溪琰动作非常熟练地躺在石头上,抬眸看着漫天星辰,满足地喟叹了声,“真好看!” 萧若风闻声回头,小姑娘嫣然一笑,冲他说道:“风风,快躺下。” 他微微一笑,缓缓躺在小姑娘身侧,方才开口问:“你今晚打算不回去了吗?” 棠溪琰翻身抱住萧若风的腰,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笑嘻嘻地回答,“对呀,所以我才特意带了两件斗篷。” 身上穿一件,挡住湖水的凉意,另一件就盖在身上,将就当被子用。 萧若风下意识伸手回抱住小姑娘,温润如玉的眉眼间盛满澄澄笑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思及舅舅提及舅母妹妹时,阿琰神色有异,他不由得关心地问: “阿琰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棠溪琰微蹙蛾眉,“她也算不上奇怪,就是舅舅今日说我的眼睛像舅母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人,她说我的眼睛和她大姐姐的很像。” “风风,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 萧若风配合地问:“是什么?” “她家族出事的时候,她也是十岁,最最重要的是,她闯荡江湖十五年了,西楚国破,也是十五年,这巧合有点多,我真的会忍不住多想。” 萧若风闻言,剑眉微蹙,沉声问:“她是谁?” “我只知道她叫时绾,绾青丝的绾。” 萧若风心思急转,眸光明灭不定,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声叮嘱,“以后再遇到她,记得跟我讲。” 他怀疑,此人是故意接近阿琰,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棠溪琰乖乖应道:“好。” 天启城。 明亮的烛火照亮房间,唯留一处角落,漆黑一片。 那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女人。 “主子,定北侯府的钉子,失踪了。” 杏衫侍女脚步快且轻盈地踏进房间,停在火光旁,眼帘微垂,神色沉凝,“看样子,定北侯府我们是动不了了。” 晦暗不明的暗光笼住白衣女子,空气寂静片刻,忽地响起一道轻笑声,“无妨,我们还有小郡主呢。” 白衣女子缓缓起身,行至火光下,丹唇微勾,漂亮的瑞凤眼中秋波流转,“说不定啊,她现在已经对我起疑心了。” 对一个人有了探究欲望,还怕她不上钩吗? 第103章 是狗在咬着笛子吹吗 “啪嗒……” “啪嗒……” 清风吹皱湖面,涟涟清漪软软拍打在怪石上,发出细碎的低吟。 萧若风缓缓睁开眼睛,天光乍然入目,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等到眼睛适应光亮了,才彻底睁开眼睛。 顺着第一缕晨曦的方向,他的目光落向趴在他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姑娘,柔煦的晨光下,少女莹白如玉的面颊散发着莹润光泽,仿若珍珠美玉,夺人心魄。 晨曦缓缓上移,映向少女微阖的杏眸,亮光骤然照亮眼皮,棠溪琰轻轻哼唧一声,小脸一转,后脑勺对着晨曦,继续酣睡。 萧若风见状,心情颇为愉悦的闷笑一声,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声低语,“阿琰,天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棠溪琰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回了句,“嗯,好。” 却没有任何动作。 萧若风耐心地等了会儿,就见小姑娘闭着眼睛,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坐在石头上不停地打哈欠。 棠溪琰强忍着困意,运转内力,隔空撩起一捧水,轻轻砸在脸上,冰凉刺激得她一激灵,瞌睡瞬间就醒了。 “阿琰,你……” 萧若风被她的操作惊到了。 棠溪琰胡乱抹掉脸上的水珠,抓起萧若风的手,踏风翩然离去,嘴里还不忘说:“我们快回去吧,上官鹤一会儿就要起来练剑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避开路上的人,纷纷翻墙进了自己的院子,开始梳洗打扮。 与此同时,两只信鸽分别从两人的院子出发,一只飞入听风细雨楼,一只飞入百晓堂。 上书内容,皆是查时绾。 琅云山谷谷口。 雷梦杀双手叉腰,来回踱步,时不时朝里面望一眼,除了随风摇曳的花花草草,空无人迹。 “老七和棠溪琰在磨蹭啥呢,怎么还没来。” 上官鹤瞟了眼雷梦杀,轻轻哼笑一声,磨蹭啥,自然是磨蹭着偷偷跑回来呗。 昨晚要不是他心血来潮跑到屋顶吹风,就要错过一场大戏了。 姜承钰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微微探头凑近他,“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话音刚落,棠溪琰和萧若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帘内,雷梦杀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老七,棠溪琰,快点!” “来了来了!” 棠溪琰扬声回应,拉着萧若风小跑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镜中城,漫步在花雨中,缓缓步入一家名为“昆仑客”的酥山店。 “老板,来八份酥山。”棠溪琰率先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坐下,脆生生喊道。 老板抬头看了眼他们的位置,朗声笑答,“好嘞!” 八人随意闲聊了几句,酥山就送了上来。 只见,盘中冰山耸立,层峦叠嶂,晶莹剔透,巍峨多姿,上面覆盖酥油,盘边点缀着彩树假花,远观之下,酥山犹如一座洁白瑰丽的雪山。 萧若风手执勺子,轻轻挖起一勺送入口中,触及皓齿即化,甜糯滑腻,细品之下,还有蜂蜜的清甜。 “似腻还成爽,如凝又似飘。玉米盘底碎,雪向日冰消。若是炎夏食之,只怕更加酷爽。” 上官鹤头也不抬地跟了句,“阿琰,跟着你,果真有口福。” 说完,又是一大勺送入嘴里。 姜承钰:“那可不,我那贪吃的师父啊,最喜欢缠着她和二师姐了,一个会吃,一个会做,她们两个啊,在我们双峰,那就是捧在手心里的金疙瘩,宝贝着呢。” 棠溪琰粲然一笑,也拿起勺子炫了起来,阔别酥山八年,如今再次品尝,只想感叹一声,“真好吃啊!” 雷梦杀也抽空说了句,“我决定了,以后我就拖家带口跟着你们混了,你们可千万不要嫌弃我们烦啊,当然,嫌弃我们烦也没用,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嘴碎,脸皮厚,哈哈哈哈……” 叶啸鹰轻声笑了起来,“等我以后老了,辞官归隐,也来找你们,比邻而居。” 姑苏,西陵府。 两辆马车缓缓停在门口,守在门口的护卫正疑惑来者是何人时,一张神似夫人的脸庞映入眼帘,他们看着为首之人,结结巴巴地确认道:“您……您可是大小姐?” 西陵玥嫣然浅笑,“是我。” 其中一位护卫闻言,瞬间瞪大眼睛,转身就跑进府,边跑边喊,“老太爷,家主,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西陵玥笑容不变,拉着叶鼎之进了府门,刚走没几步,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位白发老翁,呼啦啦小跑过来。 白发老翁看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眉眼含笑的女子,老眼含泪,“玥丫头。” 西陵玥眼眶发酸,快走两步,双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不孝孙女西陵玥,给爷爷问安。” 叶鼎之也跟着跪在地上磕头,“孙女婿叶鼎之,给爷爷问安。” 老太爷连忙亲自扶起西陵玥,又吩咐人扶起叶鼎之,殷切的对西陵玥嘘寒问暖,还不忘观察叶鼎之,目光清正,仪表堂堂,“是个好孩子。” 叶鼎之笑了,“谢爷爷夸赞。” 当他目光触及百里东君三人时,疑惑地问:“这三位是……” 西陵玥含笑回答,“爷爷,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百里东君双手抱拳,“稷下学堂,百里东君,见过老太爷。” “雪月城,司空长风,见过老太爷。” “玥瑶见过老太爷。” 姓玥? 老太爷眸光微闪,细细打量玥瑶片刻,发现此女竟与曾经的北阙皇后颇有几分神似。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他们只是江湖人士,江湖皆与人结交,而不是与身份结交。 他高兴得满脸褶子,“好好好,既然都是玥丫头的朋友,那你们就只管安心在府上住下。” 西陵玥又看向一左一右扶着爷爷的人,“爹,娘,女儿回来了。” 西陵夫人眼含薄泪,“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一群人寒暄了会儿,老太爷就吩咐人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等到宴席结束,西陵夫人赶忙把西陵玥拉去闺房,关切地问:“玥玥,这些年,在双峰过得可好?” “过得很好,我有一群很有趣的师伯,师父也很关心我,师兄也会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们,师弟师妹虽然调皮,但都是顶顶好的人,为了缓解我经行腹痛的毛病,小师妹还特意为我研制了甜的药丸呢。” 说着,西陵玥还从衣袖里掏出药瓶,递给西陵夫人看。 西陵夫人没有接过药瓶,只是双手覆在西陵玥的手上,会心一笑,“你过得开心就好,女婿的来历,身份,我都不多嘴,只一点,无论如何,都别让自己受委屈,若是有一天他变了,就算你再爱,也要放手,可明白?” 西陵玥郑重地点点头,“娘放心,女儿明白。” 且说棠溪琰一行人吃完酥山后,就溜溜达达的回了琅云山谷。 风清水秀,花香鸟语,再加上刚刚品尝完美食,心情正是惬意美妙的时候,忽然,一道极为古怪的笛声骤然钻入耳中。 姜承钰难以忍受地倒吸一口冷气,“嘶,我觉得我耳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 上官鹤眉眼染上暴躁,目光掠过周围郁郁葱葱的古树,定格在山坡下。 他大踏步走过去,梗着脖子大吼道:“谁呀?!吹得这么难听,是狗在咬着笛子吹吗?!” 第104章 哟哟哟,怜香惜玉了哟 南宫梨落闻言,身形蓦地一僵,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怒气,豁然转身。 “你才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吹得难听怎么啦?!我又没让你听!” 骂完,她定睛看向站在坡顶的少年,少年一袭耀眼的红衣,站在满山青翠间,仿若一轮盛夏骄阳。 只是此时的骄阳,精致的眉眼间蕴着明显的暴躁。 只听他回怼,“你以为我想听啊,你这破笛子,吹得无差别攻击,路过的狗都要被污染耳朵!” 棠溪琰几人左右互视一眼,朝前走了两步,一抹绿色倩影落入眼眸。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手持玉笛站在溪畔,粼粼波光映照着她裙摆上的玉兰花纹,银光跃影,更是衬得她清丽灵秀。 南宫梨落目光触及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瞳孔微缩。 所以,刚刚有这么多人,听到她被骂吹得难听? 一股难言的尴尬涌上心头,瞬间化为羞恼,她红着脸,梗着脖子回击,“那你绕道走啊!” “你让我绕道我就绕道啊,你算老几啊!” “我是你姑奶奶!” 上官鹤非常不爽,冷笑一声,“好胆!小爷打得你叫爹!” 说完,拔出千离伞,纵身一跃,身姿轻盈如风中柳絮落在少女对面。 对上少年不善的目光,南宫梨落嚣张地放话,“谁怕谁呀!” “呜呜呜……” 呜呜咽咽的笛声再次响起,落入耳中,犹如粗粝砂石缓缓摩擦耳廓,听得众人太阳穴突突狂跳不止。 棠溪琰难以忍受地抬手捂着耳朵,神情痛苦地吐槽了句,“我觉得,三个月之内,我不能再听曲儿了。” 饶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萧若风,眉心都忍不住跳了跳,这真的是他有史以来,听过最难听的笛声了。 他们隔得远,听着都如此难受,更别说上官鹤了,他只觉得仿佛有一千只鬼在他耳边鬼哭狼嚎。 随着笛声幽咽,梨花纷落,恍若满天碎玉,轻轻穿过暖黄的阳光,化作朦胧白雾,缭绕笼住上官鹤。 轻风乍起,剑气弥漫白雾,如雨打梨花,肆意凶猛扑向上官鹤。 上官鹤剑眉微挑,长剑一划,翠色光华轻轻吹散云雾,携着融融暖意,吹开葳蕤梨花,梨花随风飞舞,化作锋锐无匹的剑意,割破白雾直指南宫梨落。 南宫梨落瞳孔剧缩,足尖轻点,旋身跃空,轻飘飘落在树桠上,笛音骤然急促起来,悠扬零落的梨花瞬间极速旋转起来,原本稀薄的白雾也越发浓郁起来,隔绝目光,甚至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上官鹤直起身子,剑尖指地,暗自警惕地穿梭于白雾间,忽地,他耳尖微动,猛地旋身避开,一道风声呼啸而过,他反身刺出一剑。 “铿!” 玉笛横挡住长剑,南宫梨落抬脚踹向上官鹤心口,上官鹤抬手抓住她的脚踝,长剑剑身横面裹挟着凌冽罡风,毫不留情拍向少女胸口。 强烈的压迫感让南宫梨落心生忌惮,她脚下一个巧劲儿挣脱上官鹤的束缚,连忙闪身退后,还未站稳,红色身影已追至眼前,抬脚踹在她的心口。 南宫梨落倒飞出去三米远,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血,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上官鹤见状,面色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一急之下,下手重了点。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回春丹扔到南宫梨落怀里,“这是疗伤丹。” 南宫梨落微怔,伸手拿起翠色瓷瓶,心中暗忖,他嘴巴虽然贱了点,但人还是很不错的嘛。 孰料,下一秒就听他又说了句,“小趴菜,真不抗揍!” 刚升起的一点好感,“啪”一声碎了。 她气愤地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上官鹤,他的衣角绣着精美繁华的凤凰花纹,抱在怀里的剑鞘也是凤凰花纹,显然是有意为之。 “花孔雀!” 上官鹤轻“啧”了声,但看她受伤了,也不打算跟她争辩了,转身就欲离开。 南宫梨落看他要走,忍不住出声喊住了他,“喂,我叫南宫梨落,你叫什么?” 上官鹤脚步顿住,微微侧首,阳光从他高挺的鼻梁滑落红润性感的菱唇,勾勒着飞扬在半空中的红色发带,清越朝气的嗓音如春风拂过耳畔。 “上官鹤,闲云野鹤的鹤。” 说完,踏风跃向坡顶。 南宫梨落咬牙站起身,目光落在他飞身离去的背影,那个银袍少年不知说了什么,被上官鹤踢了一脚,逗得黄裙少女哈哈大笑起来,她身侧的黄袍男子眉眼宠溺地看着她…… 阳光下,他们打打闹闹地离开。 上官鹤刚落地,姜承钰笑得一脸暧昧,挤眉弄眼地调侃,“哟哟哟,怜香惜玉了哟~” 被戳中事实,上官鹤面色有些不自然,抬脚踹了姜承钰一脚,“小爷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吗?” 姜承钰被踹了,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说:“你确实是往死里揍了。” 上官鹤满意地扬了扬眉,就听姜承钰猛地话锋一转,“但是,你给她药了啊!” “这还不够怜香惜玉吗?”姜承钰摊了摊手,强调道。 上官鹤嘴角骤然收拢,棠溪琰觉得颇为有趣,哈哈大笑起来,萧若风看着笑靥明媚的小姑娘,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 雷梦杀双手叉腰,微微探头凑近上官鹤,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循循善诱,“上官鹤,不是我说,你这张嘴真的太贱了,你这样,是娶不到娘子的,你怎么能说人家姑娘是小趴菜呢,多冒昧啊。” 对上上官鹤扔来的眼刀,雷梦杀立即改口,“啊是,她对于你来说,确实是小趴菜,但你不能直接说出来啊,你要鼓励她,就说你虽然输了,但你还小,等再过几年,你就能打过我了。” 上官鹤勾唇冷笑,咬牙笑问:“咱俩比划比划?” 雷梦杀立即直起身子,抬手以示拒绝,“欸,比划就算了,你可是差点跟老七打成平手的人,我可不是你的对手,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上官鹤嗤笑一声,“她还小?阿琰比她还小呢,还不是摁着我打。” 棠溪琰哈哈笑了两声,目光落向不远处的葳蕤桃花,也跟着调侃了句,“春天来啦,桃花开啦,娘子也来啦……” “这次呢,我站雷梦杀,你这样对姑娘,是找不到媳妇儿的,当然,你可以直接把她抢回家!” 上官鹤哼笑一声,目光在她和萧若风之间流连片刻,凤眸微眯,“昨晚你们一夜未归,跑去哪儿了?干嘛去了?” 棠溪琰笑容微敛,“看星星啊。” 顶着众人探究又带着明悟的目光,她面色虽平静,手却紧紧攥着萧若风的衣袖,心脏怦怦狂跳。 萧若风轻咳一声,温和地冲众人笑了笑,藏在青丝间的耳尖悄悄染上薄霞。 上官鹤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双手抱胸,率先走了。 阿琰真是高兴坏了,都忘了,纳兰家族的情报势力——蝶影,有一部分掌握在侯夫人手上。 他呀,就等着看好戏。 第105章 何人来战! 看到他们都跟着上官鹤走了,棠溪琰大大松了口气,狂跳的心脏也渐渐平复下来。 娘耶,她差点以为会被他们三堂会审,刚刚真的吓死她了。 她偏头看向萧若风,目光在他耳尖微凝,圆溜溜的杏眸弯成月牙,轻轻凑近他,小声说了句,“风风,你耳朵红啦……” 萧若风星眸微敛,落在小姑娘幸灾乐祸的笑脸上,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坏笑,也微微低头凑近她,小声回了句,“你脸也红了。” “啊?!” 棠溪琰大惊,连忙抬起左手,摸了摸脸颊,触手温热,却并不烫,她狐疑地瞅着一本正经的萧若风,半信半疑地嘟囔道:“我……我脸不烫啊。” 她,明明装得挺好的啊。 难道,是她刚刚太紧张了,所以没察觉到脸发烫? 嗯……应该是这样。 就在她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耳畔忽然飘过萧若风浸满笑意的嗓音。 “骗你的。” 棠溪琰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没好气地小声娇嗔道:“你居然骗我!” 萧若风眉眼含着粲然笑意,由衷夸赞道:“你情绪隐藏得挺好的。” “真的?” 棠溪琰微扬着莹白如玉的脸,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萧若风。 “嗯。” 萧若风轻轻点头,又调侃了句,“就是差点把我衣袖扯坏了。” 说完,萧若风脸上笑意加深,明亮璀璨的星光躲进他的星眸,为他弯弯眉眼点缀上阳光明朗的甜意。 棠溪琰垂眸看着一直揪着他衣袖的右手,细密的褶皱从她指尖散开,宛若一朵凌雪怒放的腊梅。 她微微扬眉,傲娇地哼笑一声,“哼,不怕,扯坏了我帮你缝好。” 走在前面的众人不动声色地侧眸,偷看了眼躲在后面说悄悄话的两人,雷梦杀率先发表感慨。 “啧,笑得真灿烂啊!你们是不知道,自从棠溪琰离开后,老七都不爱笑了,有事没事就盯着院子里的海棠发呆,我听老七说,那棵海棠树,还是棠溪琰布置的回春诀呢。” 上官鹤微微深吸口气,蓦地笑了,“萧若风走后,小师妹情绪也挺低落的,总是找各种事情做,生怕闲下来,想起萧若风。” 姜承钰难得正经地说了句话,“他们这样,挺好的。” 叶啸鹰双手抱胸,也笑了起来,之前他觉得头儿应该坐上那皇位,可如今他不这么认为了。 “我们头儿,合该属于江湖。” 说着,他目光瞄向花醉和霜寒,获得两人点头认同。 一行人谈笑风生,徐徐经过演武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倏地,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南宫世家第一千二十六代弟子南宫凌,欲问剑双峰弟子,请问何人应战?!” 话落,人群自动散开,露出站在最后面的粉袍少年,少年抬脚,不急不缓地走上擂台,目光如炬,扫向对面八人。 那个叫上官鹤的,居然敢骂他们二小姐吹笛难听?! 难听怎么了? 他们都没嫌弃,轮得到他来嫌弃?! 哼! 这些个双峰弟子,他见一个,打一个! 八人蓦地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明白,南宫世家的人为何要挑战他们这群客人。 姜承钰嘴角勾起轻佻的笑意,抬手搭在雷梦杀肩上,吊儿郎当地说:“哦哟,真是稀罕呐,在纳兰世家的地盘,竟然挑战我们双峰弟子。” 雷梦杀双手抱胸,身子微微侧向姜承钰,咧嘴笑道:“一看就是你们双峰的人太嚣张了,惹了别人的眼了,你看我们稷下学堂,身为天下第一李先生的弟子,都没人……” 话还未说完,另一道嘹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纳兰世家第一千二十六代弟子纳兰峥,欲问剑学堂小先生,小先生可敢应战?!” 话音未落,一道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少年缓步站了出来,少年一袭浅橙色绣团花暗纹长袍,眉宇间隐隐藏着不服和淡淡的傲气,他先是隐忍地瞥了眼棠溪琰,目光才挑衅的紧锁着萧若风。 纳兰世家的弟子看到擂台上的纳兰峥,纷纷懵了—— “他为什么要挑战表姑爷啊?” “就是啊,表小姐带着表姑爷来认亲,他这样做,不是在打表姑爷的脸吗?” “嘶,我有一个恐怖的想法……” “什么想法?快说快说!” “那就是……纳兰峥喜欢表小姐。” 周围弟子不约而同朝他挥了挥手,齐齐“切”了声,其中一人还不忘翻了个白眼,“纳兰峥眼里就只有修炼,怎么可能喜欢表小姐。” 姜承钰看了眼被噎住的雷梦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彼此彼此。”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若风。 上官鹤幸灾乐祸起来,“萧若风,你运气真好,一来就能见识到纳兰世家的绝学,玲珑剑阵。” 萧若风没理会他,只目光温淡地凝视着纳兰峥,握着昊阙的手微不可察的紧了紧。 都是男人,刚刚他看阿琰的那一眼,暗藏着的情意,他自然是捕捉得一清二楚。 雷梦杀双手叉腰,若有所思地偏头问棠溪琰,“他有点嚣张啊,他很强吗?” 棠溪琰微微点头,“他是下一任家主最有力的人选,你说呢?” 说完,她又笑眯眯地望向站在擂台上,衣袂轻漾的少年,扬声道:“阿峥表哥,你果真是个战斗狂魔,刚历练回来,就要挑战李先生的弟子。” 纳兰峥也笑望着棠溪琰,“我就是想要看看,这天下第一李先生的弟子,究竟能有多好!” “稷下学堂,萧若风,应战!” 话落,萧若风闪身跃上擂台,与纳兰峥对立而站。 棠溪琰脸上笑意加深,踏风翩然落到萧若风身侧,目光扫过下方两大世家的弟子,朗声放话。 “既然是挑战两大武学圣地,只出一个人也太小气了,我们这边有五个人,我们也不欺负你们,打架前,事先言明。” “我,双峰第六脉弟子棠溪琰,大逍遥境,可越级而战!” 上官鹤勾唇一笑,飞身跃向擂台,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侧,眉眼张扬。 “小爷上官鹤,双峰第三脉弟子,九霄境巅峰,可越级而战!” 说完,他目光扫向南宫世家弟子,朗声喝道:“何人来战!” 第106章 你输了 须臾,人群中,一位少年飞身而出,身姿轻盈如燕飞上擂台。 “南宫世家第一千二十六代弟子南宫旭,前来应战!” “双峰第五脉弟子姜承钰,九霄境初期,可越级而战!太弱的,就不要来了哟。” “哼!狂妄!” 话落,一位肤色微黑的玄袍少年飞身落到姜承钰对面,怒目而视。 “南宫世家第一千二十六代弟子南宫骁,前来应战!” 唰! 雷梦杀闪身腾挪到擂台,双手叉腰,神情带着些小得意,“欸,最厉害的人,总是最后登场。没错,我,就是稷下学堂李先生座下二弟子,也是大名鼎鼎的灼墨公子,雷梦杀,九霄境初期。” “当然了,我没他们那么变态,可不能越级而战啊。” 说着,雷梦杀抬手指了指棠溪琰三人,笑眯眯地冲纳兰世家的弟子说道。 闻言,纳兰世家的弟子发出善意的哄笑声,随后,便有一位烟灰色长袍少年踏风落到他对面。 “纳兰世家第一千二十六代弟子纳兰崛,前来应战!” “我也是九霄境初期。” 说完,纳兰崛还颇为友善的对雷梦杀挤眉弄眼。 纳兰峥眉眼微沉,缓缓抬起右手,运转真气,清风徐徐向他聚拢,化作九柄青蓝色的小剑,浮于掌心,旋转。 “玲珑剑阵,起!” 话罢,他右手一挥,玲珑剑影猛然膨胀,化作巨剑,携着飓风狂雨,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萧若风脚下踏出玄妙步法,一个腾闪避开迎面刺来的剑影,还未站稳,又有两柄剑一左一右同时刺向他。 他瞳孔微缩,一个后仰,堪堪避开袭至耳畔的飓风。 “铿!” 两柄剑影相撞,发出剧烈的金鸣声,细碎的火花迸溅半空,如烟花绽放,刹那芳华,零零飘落。 纳兰峥看他一直闪身躲避,眉眼不屑地嘲讽道:“就只是如此吗?” 说着,他手势一变,所有长剑攻势骤变,瞬间变得更加狂暴猛烈起来,铺天盖地的剑气密不透风地覆向萧若风。 萧若风眉眼一厉,身姿腾空翻转,长剑翩然轻舞,剑锋轻轻割破清风,清风骤停,落花凝滞。 “气吞山河!” 巨大的金色剑影携着磅礴真气,如万里河山,层峦叠嶂,川流不息,凌空斩向玲珑剑阵。 两厢碰触,水纹轻漾,轰然爆裂,九柄长剑被山河掀翻,微妙的改变进攻方向,朝着四面八方射去。 刹那间,满树桃花被剑气震碎,残红凌空,飞沙走石,烟尘弥漫,两人的身影同时被真气震飞出去。 滋滋滋…… 银色电弧织成天罗地网,气势汹汹,张牙舞爪,铺天盖地的迎上玲珑剑阵,剑影与电光分庭抗礼,谁也不能寸进半分。 纳兰崛目光微闪,足尖轻点,凌空而立,双手交叠,掌心相碰,一道银光乍现,待酝酿完毕,他猛地抬起眼帘,双手并做剑指,振臂一挥,漫天玲珑剑雨如流星陨落,浩浩荡荡砸向雷梦杀。 与此同时,纳兰峥长剑一挥,缥缈清风化作虚无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漫天剑雨,“砰”一声巨响,剑雨猝然狂增,黑压压地砸向雷梦杀和萧若风。 两人抬头,看着仿佛天要塌了的剑雨,心里同时一沉。 这一招,他的气吞山河根本接不下。 萧若风薄唇微抿,手腕微转,翻转剑尖指地,狠狠插入地中,刹那间,长虹贯日破云霄,一只九彩神凤从天而降,引颈长鸣,俯冲而下。 薄唇微掀,“问鼎天下!” 长剑一点,神凤携着漫身电光,气势汹汹,撞向漫天剑雨。 雷梦杀右手并做剑指,指尖银光嘶鸣,只听他缓缓喝道:“惊神指,唱惊神!” 剑指用力一震,指尖电光迸发,如穷奇凶兽怒吼,与神凤漫身电光相接,耀眼惊芒四散,悍然笼住苍穹,两厢剑气厮杀,引得惊雷阵阵,狂风忽起忽落。 砰砰砰! 苍穹轰然炸开,神凤怒鸣一声,化作炫目虹光,巨大的气浪震碎漫天剑雨,化作星光点点,随着神羽簌簌飘落长空。 四人同时被震飞出去,砸落在地,溅起满地灰尘。 忽地,一股滚烫的热流紧紧包裹丹田,带着他全身真气沸腾共舞。 雷梦杀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偏头看向萧若风,正欲询问他伤势如何,就见他满脸通红,仿佛被煮熟的虾子,头顶还在汩汩冒着热气。 “……”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歪着头,“这,就破境了?” 打个架,就破境了? 这年头,破境如此轻松吗? 暴烈的真气疯狂涌向他的四肢百骸,掉落在旁的昊阙躁动的嗡鸣震颤,萧若风缓缓抬起手,轻笑一声,“唐门一行,观战仙人斗法,多日未悟,却在今日,破境了。” 雷梦杀瞬间酸了,忍不住握拳捶了捶地,“悔不当初啊!” 底下围观弟子见状,纷纷惊了—— “大家快看,表姑爷破境了!” “这下好了,表姑爷境界更高了。” “啧啧啧,纳兰峥要败了。” “……” 听到周围的人都唱衰他,纳兰峥心里非常气愤,他缓缓站起身,对萧若风怒目而视,“我还有最后一剑,你可敢一试!” 萧若风捡起昊阙,缓缓站起身,眉眼温润,语气温和,“你实力略逊于我,确定还要比试?” “你太小瞧我了!” 纳兰峥纵身一跃,长剑划出玄妙的弧度,神秘繁复符文悬于身后,一道清越凤鸣响彻云霄,身披神光,浑身浴火的火凤振翅飞向苍穹,身姿矫健若惊鸿。 “涅盘!” 长剑横扫,火凤仰天嘶鸣,俯冲而下,小嘴一张,熊熊烈焰喷涌而出,灼热气浪滚滚袭向萧若风。 萧若风足尖轻点,凌空而立,眼帘微垂,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澎湃真气裹住剑身,金光流转。 “问鼎天下!” 萧若风大喝一声,眼帘猛抬,长剑横扫,强劲剑气如巨浪翻滚,凝空滞留火凤须臾,手腕翻转,身子猛地落地,剑尖狠狠插入地中,贯日长虹化作九彩神凤,悍然迎向火凤。 两凤相撞,爆发出尖锐嘶鸣,九彩神光轰然炸开,漫天神羽化作光与火,遮天蔽日簌簌落下,最终化为虚无。 剑气余威狠狠拍在纳兰峥胸口,倒飞出去,凌空喷出一口血雾,无力砸落在地。 萧若风稳稳落地,语气温和地陈述一个事实。 “你输了。” 纳兰峥偏头看向不远处的黄裙少女,苦笑。 “是啊,我输了。” 第107章 气炸了! “呜呜呜……” 南宫世家的弟子脚下踏出玄妙步法,身形飘忽不定,婉转悠扬的笛声呜呜咽咽响起。 袅袅云雾自清风而来,缓缓汇聚在棠溪琰三人四周,耳畔,是轻快活泼,如珠落玉盘的笛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棠溪琰微微舒了口气,比试前,她还担心,南宫世家的摄魂曲吹奏起来应该都很难听,如今看来,那位姑娘,是个特例。 “呜呜呜!” 笛声骤然急促起来,如大雨倾盆,凶猛砸进耳廓,云雾也变得浓稠起来。 呼呼呼! 南宫凌不断变换位置,身形如鬼魅在白雾间穿梭躲避,棠溪琰听声辨位,乍闻风声呼啸,长剑一挥,一道隐忍的闷哼声响起。 南宫凌强忍着伤势,脚下微动,迅速转移位置,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浓雾里。 忽闻笛声再变,如冰下泉水幽咽,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直至消失。 浓雾如布,严严实实遮挡着她的视线,抬头望去,是看不到天的遮天大树,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林。 好熟悉的场景。 棠溪琰微微挑眉,随心挑了个方向,抬脚走去,空旷的密林除了她细微的脚步声,再无别的声响。 然而她并不在意,只是坚定地朝着这个方向走去。 迷雾终于散去,午时三刻的烈阳刺入眼帘。 棠溪琰不适地眯起眼睛,抬手反覆在眼帘上,等到适应光线了,才放下手,撩起眼帘,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背影身着囚服,跪在地上,头静静放在木桩上。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身形魁梧,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凛冽刀锋在阳光下,映射出寒凉的光。 高台上,坐着身着龙袍的帝王,只是,这位帝王她并没有见过。 她微微皱眉,目光环视四周,她很确定,这里是天启,但这些人是谁? 她抬脚绕着法场走,警惕地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发现他们似乎都没发现她。 或者,更准确的说,她并不存在这方世界,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行刑!” 一声高亢嘹亮的尖细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抬头望去,一抹红色身影如烈焰般窜上法场,手持长剑震退周围的大内高手。 女子转过身来,手持兵符,恳切地说:“王爷,城内三万琅琊军由叶啸鹰召集,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刀。” 说着,她单膝跪地,“王爷,北离境内八十万琅琊军,也在等您一声令下。” 这是心月嫂嫂? 琅琊军? 这不是萧若风麾下的军队吗? 棠溪琰心口微紧,连忙小跑到男子面前,定睛看去,顿时瞳孔微缩。 萧若风! 哦不,中年版的萧若风! 她心中有所猜测,豁然转身看向高台上的帝王,那他,岂不是景玉王! 景玉王要杀萧若风,是因为他功高盖主了吗? 就在她思索期间,李寒衣也来了,为了劫法场救走萧若风,她都剑指明德帝了,结果,萧若风这个憨憨,居然拿剑自刎了!!! 棠溪琰气炸了,毫不犹豫朝明德帝狠狠劈去一剑,强劲的剑气携着盛怒炸飞地板,凶猛无比地劈碎明德帝,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怒吼。 “我去你大爷的,狗东西!” 咔嚓~ 幻境破,南宫凌也被气浪掀飞出去。 再说上官鹤,此时的他正站在家门前,门内,是一口沉重的黑木棺材,爹娘嫂嫂,阿遇,还有他自己,都跪在棺材前,哭得肝肠寸断,刺目的白绫覆盖整座尚书府,就像悲伤无声蔓延。 “鹤儿,你大哥走了,这个家,只能交给你了。” 他沉默许久,“好,我继承家主之位。” 抬头望天,他似乎又看到了茫茫大漠,独步前行,最终,他走出了沙漠,骄阳却也西沉。 从那以后,他换下耀眼的红衣,开始穿上兄长爱穿的浅色衣袍,变得温润儒雅,斡旋朝堂,宦海沉浮。 上官鹤看着幻境中的自己,精致的眉眼间染上暴躁,“这是什么狗屁幻境!” 他翻转手腕,长剑轻舞,幽香暗浮,濯濯清莲绽放耀眼的清光,冲破幻境。 残阳如血,沙场裹尸。 残风卷起血沙,迷了姜承钰的眼。 他看见夜绯衣的尸体被士兵高高举起,一步一步,缓步抬进汝南城。 尸体上,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箭,干涸的血迹斑驳凝在黑甲上,晃花了他的眼。 他颤抖地抬起手,想要去摸摸他,却连下手的缝隙都找不到。 战士在低泣,百姓在悲鸣,敌军未退,他们该何去何从。 “从今往后,我,姜承钰,就是你们的大将军!” 大战前夕,他又看到一只白绒绒的小兽跑来,陪他玩了一天后,小兽踩着夕阳离开,他挥了挥手,轻轻道了声,“再见。” “血衣军,随我杀!” 姜承钰看着冲锋陷阵的自己,面无表情地嘟囔了句,“真是扯淡,我一个江湖剑客,哪会领兵打仗啊。” 话音未落,他举起手中长剑,用力一划,一道唯我独尊的剑意自青云之上而来。 长剑一扫,朗声大喝,“踏青天!” 幻境破碎,云雾破开,三人怒气上头,同时飞身而起,追上倒飞在空中的南宫世家弟子,抬脚将他们踹下擂台,呕出一大口血。 三位南宫世家的弟子看着满脸盛怒的三人,苦笑一声。 就知道会这样。 唉,没关系,他们已经习惯了…… 世人皆传摄魂曲能让人魂魄离体,此话说真也真,说假也是假的。 摄魂曲除了杀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制造幻境,把他们送去未来,那里,有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但他们并不存在于那方世界,就如魂魄离体,无人得见,他们对于幻境发生的一切,也无力改变。 怒气微敛,理智回笼,棠溪琰看着惨兮兮的三人,微微抿唇,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翠色瓷瓶,用内力送到南宫凌面前。 “抱歉,情绪失控,伤了你们,这里面是疗伤丹。” 说完,她朝他们微微颔首,转身朝萧若风走去。 萧若风和雷梦杀听到棠溪琰竟然破天荒的爆粗口,顿时惊了。 雷梦杀看着迎面走来的棠溪琰,忍不住凑近萧若风,问:“她这是看到什么了?” 然而,此时的萧若风并没有心情理会他,因为,他感觉小姑娘似乎生气了。 还是在生他的气。 果然,小姑娘驻足在他面前,扬起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心脏猛的一跳。 下意识抬眸对上小姑娘清透明亮的杏眸,就见她缓缓蹙起蛾眉,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阿琰。” 萧若风慌了,疯狂思考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才能让小姑娘如此生气,可他想破头,也没有丝毫头绪。 瞅着他慌乱游移的眼珠,微颤的长睫,棠溪琰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第108章 蛇探头了 远处高阁里,纳兰辰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温淡地看着下方负气离开的小阿琰。 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位身穿红领黑袍的中年男子,男子容貌昳丽,男生女相,哪怕是四十几岁了,也依旧貌美如花。 他便是南宫世家现任家主,南宫傲。 “那位小姑娘是你外甥女吧。” 南宫傲朝棠溪琰的背影扬了扬下巴,笑眯眯地说。 “不错。” 南宫傲把玩着手里的玉笛,低声笑了笑,“她生气的样子,和纳兰锦一模一样。” 都喜欢默不作声地盯着你,等你看过去了,才慢慢蹙起眉头,表达她的不满。 纳兰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掠过失魂落魄的纳兰峥,心底微叹口气。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喜欢小阿琰。 南宫傲漂亮的丹凤眼盈满碎光,笑盈盈地看着下方追在棠溪琰屁股后面的萧若风,心中若有所思。 “阿琰,阿琰……” 萧若风见棠溪琰气呼呼地走了,抬脚连忙追了上去,侧眸盯着小姑娘气鼓鼓的侧脸,他小心翼翼地问:“阿琰,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棠溪琰脚步猛地顿住,抿着小嘴盯了他片刻,才回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萧若风见棠溪琰终于跟他说话了,心里刚有点高兴,听到她这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他惴惴不安地想,他究竟会犯什么大错? 棠溪琰扭头看向缀在后面不远的上官鹤和姜承钰,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师兄,去我的院子。” “小师妹,去你的院子。” 三人静默片刻,蓦地笑了起来,紧绷的脊背也放松下来。 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无论如何,双峰六子,共进退。 雷梦杀连忙见缝插针地说话,“什么事啊,搞得你们脸色这么难看,我猜,肯定很难解决,不过你们不要怕,我们北离八公子会帮你们的,我们两大武学圣地,强强联手,还怕那些魑魅魍魉不成?” “是吧,老七?” 他偏头看向不安又带着点小委屈的萧若风,朝他使了个眼色。 萧若风接收到雷梦杀的暗示,轻轻“啊”了声,连忙转头看向棠溪琰,“雷梦杀所言在理,不论发生何事,我们一起面对,定能破局。” 破局?! 棠溪琰深吸口气,瞪了他一眼,正事谈完了再跟他算账! 思及此,她转身率先走了。 雷梦杀见状,飞快窜到萧若风身侧,盯着棠溪琰的背影,不解地嘀咕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看把棠溪琰气得。” 说着,他目光又看向薄唇微抿的萧若风,“按我的经验,棠溪琰肯定会跟你秋后算账,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哄娘子吧。” 说完,他抬手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也跟了上去。 南阳侯府。 云岫端着新泡好的凤凰雪片,莲步轻移,娉婷婀娜地进了书房。 眼帘轻撩,翦水秋瞳盈盈望向书案后的夜绯衣,又飞快垂下眼皮,低眉顺眼地端着茶来到他身侧。 余光瞥见碧色衣角,夜绯衣眸光微闪,心中冷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云岫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面容硬朗,五官立体的夜绯衣,疯狂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小将军面容俊朗,勾引他,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思及此,她微微吸了口气,手不动声色一歪,茶盏倾斜,黄亮清澈的茶汤一滴不落全倒在了夜绯衣腿上。 “哗啦!” 一声脆响,茶盏落地,摔得四分五裂,碎瓷片仿若烟花炸开,飞溅空中,又无力落下。 感受到腿间滚烫的茶水和黏糊糊的湿意,夜绯衣脊背微僵,耳畔,是云岫的惊呼声,以及跪地求饶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将军恕罪,奴婢这就替您擦擦。” 说完,也不等夜绯衣回答,颤抖地伸出纤纤玉手,慌乱地抹去茶汤,慌乱之余,故意触碰男人敏感地带,柔若无骨,似有若无的撩拨着。 夜绯衣整张脸霎时黑了,目光沉沉地盯着云岫,薄唇微启,“摸着舒服吗?” 细听之下,还能听出几分不善。 云岫吓得娇躯一抖,盈盈水光盛满翦水秋瞳,飞快抬眸看了眼夜绯衣,宛若一只受惊的兔子,无辜又委屈,又带着三分懵懂,衬着眉宇间的媚意,端的是魅惑人心。 娇柔婉转的嗓音轻轻溢出贝齿,“舒……舒服……” 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敢回答不舒服吗? 夜绯衣冷笑,“但是我很不舒服!” 听着他带着薄怒的嗓音,云岫心里咯噔一跳,还不等她思考出对策,就听他冲门外朗声大喊,“来人,把她拖下去,交给母亲,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 很快,守在门口的护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走云岫,云岫想要求饶,被护卫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夜绯衣嫌弃地皱了皱眉,起身来到书房后面的房间,换了身衣裳,刚坐回书案后,云起来了。 “小将军,你所猜测果然不假,那个云岫是个细作,她今日去胭脂铺传递消息了。” 说着,还不忘递上一张字条,上书: 琅琊王一行人已至镜中城,南城布局还需再探。 萧若风他们的行踪…… 南城布局…… 夜绯衣微微凝眉,之前他还猜测,云岫或许是南诀派来的探子,如今看来,只怕,她是那股不明势力的人。 他抬眸看向云起,“传信给小先生,蛇探头了。” “是,小将军!” 夜绯衣勾唇冷笑,眸光晦暗不明,“获取我的信任……” 他看上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白痴吗? 云起略微沉吟,“小将军,此人如何处置?” “且先留着,说不定,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云起,这个细作,就交给你了,可以适当给她点甜头。” 云起眉头微跳,连忙婉拒,“小将军,她的目标是您,还是您最合适。” 比起应付女人,他更喜欢提刀杀敌,那才痛快! 夜绯衣冷淡的面容露出一丝嫌弃,“她太蠢了,陪她演戏,我怕忍不住教她做人。” 云起心里一苦,他也不喜欢陪蠢货演戏啊,忽地,他灵机一动,“小将军,我有两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李三和王大壮。” 夜绯衣抬眸看他,云起心里一喜,卖力地推荐起来,“李三话很多,门口路过的狗都能唠两句,但是有分寸,不会什么话都往外说,王大壮面相和善,逢人三分笑,非常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派这两人陪她演戏,偶尔假装漏那么点消息,还怕她不上钩?” 夜绯衣点点头,“你看着安排。” 第109章 以身入局 琅云山谷。 八人全部聚在棠溪琰的院落,等棠溪琰、上官鹤、姜承钰三人讲完幻境里看到的东西,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雷梦杀率先出声,“不是,景玉王要杀老七?我跟你讲,这不可能,他们可是亲兄弟,关系好着呢,景玉王怎么可能杀老七!还有,劫法场的为什么只有心月和寒衣,我呢?我去哪儿了,还有你,棠溪琰,你又去哪儿了?” 萧若风左手微微握拳,眼帘轻轻垂落,原来,未来的他们,终究还是走到那一步了。 甚至,他的妻子,朋友,都死了。 棠溪琰费解地蹙起蛾眉,“就是因为疑点颇多,所以我才想了解师兄的幻境。” 其实她怀疑那个幻境是真的,至于她和雷梦杀为什么没去劫法场,说明她和雷梦杀都已经死了。 她很好奇,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上官鹤不耐地压低眉眼,“那个狗屁幻境,就是扯淡,老五哪会领兵打仗,我又怎会沉浮宦海,小爷最讨厌官场了。” 姜承钰默了默,“其实,我有学过一点兵法,毕竟我天天跟着老四厮混在一起,难免会涉及到兵法,只是,你们天天追着小师妹打,我看着心痒,后来在老四研究兵法的时候,我也追着小师妹打了。” 上官鹤沉默了,其实,幻境里,最开始的他,过得也很难,每次都被那些老狐狸算计,几次生死危机后,他才开始收敛锋芒,沉下心跟着老爹学习,成为合格的上官家主。 雷梦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么说的话,那这幻境都是真的了,真是想不到啊,我们两大武学圣地的弟子,结局居然都这么惨,英年早逝的英年早逝,向往江湖的被困在朝堂,唏嘘啊,真是令人唏嘘啊!” 说到最后,还忍不住摇头叹息。 闻言,众人颇为无奈地抬手扶额。 萧若风默默看了他一眼,语气温淡,“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 雷梦杀一僵,撇头看了眼神色肃穆的萧若风,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棠溪琰双手撑着脸,皱着眉头,苦恼地说道:“这些幻境都只有一个片段,前因后果都不知道,根本找不到思路在哪,我感觉我现在脑子一团乱麻。” 上官鹤灵机一动,“阿琰,老五,我们去找南宫世家的弟子再打一架!” 棠溪琰眼睛一亮,坐直身子,“好主意!” 姜承钰:“走!” 说着,三人就要起身,萧若风连忙拉住棠溪琰的手腕,“阿琰,等等。” 棠溪琰手腕微微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察觉到她的挣扎,萧若风手紧了紧,用力攥紧她的手腕,不允许她挣脱,嘴里还不忘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战功,才能匹配得上八十万兵权?” 上官鹤微微蹙眉,“你是景玉王的胞弟,再加上你在军中威望本就高,给你八十万兵权,不是很正常吗?” “就算我是兄长的胞弟,无缘无故给我诸多兵权,又岂能服众?” 萧若风又接着说,“幻境里,八十万琅琊军都愿意为我造反,这说明我是靠实力获得他们的认可。” 叶啸鹰附和道:“头儿说得对,军营是靠拳头说话的地方,没点真本事,就算是大将军,我们也不会服他!” 三人觉得他们言之有理,便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棠溪琰动了动手腕,想要抽回手,孰料,萧若风依旧不放,她气得小脸微红,扭头瞪着他。 察觉到小姑娘充满怒气的视线,萧若风心里是有点慌的,但他还是没松手,面色不变地继续沉声道:“北离,很有可能会大乱。” 棠溪琰深吸口气,强行压下脾气,认真听他们说话。 所有人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雷梦杀嘀咕了句,“就是不知道是内乱还是外患了。” 话音刚落,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来,叶啸鹰抬起手臂,接住信鸽,取下它腿间的信,推开看去。 “头儿,是夜小将军的信。” 说罢,他把字条放在桌子中间,所有人都微微倾身,探头看去,上书: 蛇已探头,探听尔等行踪,危及南城。 萧若风剑眉微蹙,“我们需要查查定北侯府和镇西侯府有没有异常。” 他心里有一个令人心神俱颤的猜测,那股势力,很有可能是想除掉北离的军魂,届时,北离军心涣散,北蛮和南诀趁机大军压境…… 若是时机选得好,天启内乱,那后果,不堪设想。 棠溪琰拧眉细思,“定北侯府不可能插进探子,若他们要动定北侯府,只能从我身上下手。” 姜承钰嘴角勾起轻佻玩味的笑意,漫不经心地提议道:“不如,我们就以身入局,陪他们玩玩?” 上官鹤双手抱胸,眉眼染上狷狂,“我看行,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怎么对付我们!”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上官鹤,我们给四师兄回个信,就说,我们后日启程,前往云川。” 南阳侯府。 收到小师妹回信的夜绯衣看着上面潦草不羁的字,嫌弃地微挑眉梢,默默吐槽。 这一看就是老三的字。 内力运转掌心,轻轻握拳,字条瞬间化为齑粉。 他抬脚来到书案前,略微思索,执笔重新写下一张字条,唤来云起,把字条递给他,吩咐道:“找个会模仿字迹的,把这则消息放回原位。” 云起接过字条,恭声应是,正欲离开,夜绯衣喊住了他。 “等等。” 云起转回身,问:“小将军,还有何吩咐?” “奸细的嘴,撬开了吗?” “那人嘴硬得很,不好弄。”云起绷直唇角,摇了摇头。 夜绯衣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瓷瓶,随手扔到他怀里,“此乃小师妹自创的七日噬心丹,服用之后,心口绞痛,如有万千蚁虫啃咬,你每日掰下一点给他服用,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一只虫子,一点一点的啃咬心脏。” 云起眸中幽光微闪,嘴角微微扬起,“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一点流逝,无能为力,一定会更加恐惧,如此一来,要撬开他的嘴,就容易多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第110章 上官鹤,快来帮忙打架! “嘶,痛死我了……” 云岫双手举至眼前,撅起嘴不停地吹着气,原本那双白嫩细腻的玉手,到处都是鲜红的烫伤,散发着火辣辣的疼意。 想起她跪在夫人面前,双手恭恭敬敬地高举茶盏,茶盏里,是刚烧开的沸水,茶水一旦凉了,又会被换上新的沸水,烫得她恨不得立刻丢掉茶盏跳起来尖叫。 两个时辰啊,她被罚跪奉茶整整两个时辰! 她现在膝盖疼,手也疼,夫人还不准她用药,说是要她好好长长记性,侯府世子爷,不是她这等贱婢可以觊觎的。 呸! 那夜绯衣不是今天去山上剿匪,就是明天去军营练兵,哪有仗打,他就往哪钻,跟个木头似的,不解风情,不管她怎么勾搭,他都无动于衷。 真不像个男人! 谁稀罕觊觎他! 不行,她得换个思路,一直把精力浪费在夜绯衣身上,很有可能一无所获,若是被主子认定为废子,那她的下场……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或许,她可以去接近他手下的亲卫…… 天启城。 时绾依旧身着白衣,裙摆绣着精美逼真的红梅,慵懒地斜靠在栏杆上,单手撑着脸,静赏锦鲤,端的是恣意优雅。 “主子,这是云岫传来的消息。” 杏衫侍女快速行至时绾面前,双手捧着卷成一管的字条,恭恭敬敬地递向时绾。 时绾抬手接过,轻轻推开字条,只见上书: 琅琊王一行人即将离开镜中城,夜绯衣心防渐破。 时绾满意地勾唇一笑,不枉费她当年特意救下她,她的那张脸,天生就是个勾人的尤物,哪怕是铁石心肠的男人见了,心都要忍不住软上三分。 “找些人,去试试这些双峰弟子的实力。” “是,主子。” “另外,通知宫里的人,可以开始了。” 说完,时绾的目光骤然冷漠下来。 “是,主子。” 没多久,一只狸花猫脚步优雅地跑出小院,朝着皇宫飞奔而去。 它的脖颈间,还挂着一个精美雅致的小铃铛,随着它矫健轻盈的身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个面容清秀、唯唯诺诺的宫女正在摆弄香料,忽地耳尖微动,起身走去一处荒草丛生的宫殿。 一只脖子挂着小铃铛的狸花猫从狗洞钻了进来,乖乖扬起脑袋,站在宫女面前。 宫女蹲下身子,取下它脖子上的小铃铛,内力一震,铃铛瞬间被震碎,露出里面的字条。 看完后,她将字条毁去,从怀里掏出一根小鱼干,喂给狸花猫,一人一猫默契地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她就端着加了料的香料来到平清殿,经过太监试毒,太医验毒,得知此香具有凝神聚气的功效后,太安帝微微点头,点燃此香,淡淡的清香盈满宫殿。 琅云山谷。 正事谈完,其他人都颇有眼色,纷纷告辞离开,刹那间,院子里就只剩棠溪琰和萧若风了。 棠溪琰再次挣扎,想要抽回手,奈何萧若风的手跟个铁钳似的,根本无法挣脱,她忍无可忍,生气地喊道:“萧若风!” 萧若风抬眸凝视着她的眼,“我在。” 棠溪琰豁然站起身,抬脚轻轻踢了他一脚,“萧若风,你就是个混蛋!” “谁让你以死破局的!” “谁让你法场自刎的!” “谁让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 “死在法场,你能留下什么好名声!” “你背负满身污名去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棠溪琰越说越心疼,眼圈渐红,眼眶中慢慢充了泪水,她的风风,光风霁月,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一生困在天启那个方寸之地,见不到世间广阔,死后还要背负满身污名。 他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又怎么可以是那样的结局。 萧若风也跟着站起身来,看着小姑娘泪光盈盈的杏眸,愧疚、心疼充斥胸腔,当他看到泪珠滚落眼眶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阿琰,阿琰,你别哭,我错了,我不该那样的……” 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那是幻境里的他,不是现在的他,立马改口,“我不会像幻境里那样的,阿琰,你忘了吗?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丢下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说着,他把小姑娘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我们还要一起共赏姑苏烟雨,看北蛮的祭神会,喝南诀的凉茶,拜西域的佛国,扬帆出海,我做梦都想和你踏遍万水千山,我哪里舍得赴死。” “阿琰,别哭了好不好,我舍不得你哭。” 棠溪琰双手抱住他的腰,还不忘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心里气哼哼地想,你把我弄哭了,我就把你衣服弄脏。 她凶巴巴地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自杀,我就……” 让你找不到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棠溪琰否决了,没她看着,这个傻子又自杀怎么办? 杀了他哥哥? 不行不行,要是那个狗东西死了,皇位不就得风风坐了吗? ……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威胁他的话,只能憋屈地说一句,“我就跟你没完!” 听见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嗓音,萧若风抿唇笑了,温柔又宠溺地哄道:“嗯,跟我没完,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棠溪琰愣了愣,又羞又气地回答,“我还在生气呢!” 萧若风眼中笑意加深,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那,我用生生世世在一起,换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棠溪琰的手轻轻揪了揪衣袖,耳尖微微发烫,轻声细语缓缓划过贝齿,“好……好吧。” 话音刚落,一道满是戏谑的男子嗓音响起。 “这么快就和好了?” 抱在一起的两人心里一惊,同时松开对方,闻声望去。 就见葱葱郁郁的古树间,站着一位男生女相、红领黑袍的中年美男子,男子唇角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不停地转着翠色玉笛。 棠溪琰杏眸微凝,“你是南宫世家的人?” 南宫傲扬了扬手中的玉笛,“这不是很明显吗?” 棠溪琰眉眼清淡,语气不善地问:“你偷看多久了?” 南宫傲不满地拉长语调,“欸”了声,“什么偷看啊,我可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看的。” “你们放心,我看得不多,也就从头看到尾。” 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猛然瞪大的眼睛,颇为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唉呀,还是逗小丫头好玩。 不像纳兰辰,不光无趣,他还打不过他。 闻言,棠溪琰羞得俏脸通红,萧若风面色也有些不自在,两人同时拔剑,两道剑光闪过,冲南宫傲呼啸而去。 南宫傲轻轻挥了挥玉笛,真气澎湃涌动,轻而易举摧毁剑意,划破长空,气势汹汹打向两人。 两人同时提剑抵挡,却被震得倒飞出去,身子凝滞半空,棠溪琰左手并做剑指,轻轻一划,两道剑气凭空出现在脚边,两人同时足尖轻点剑意,借力腾空翻转,稳稳落在屋顶上。 两人凝重的对视一眼,此人实力高强,他们两个联手打不过。 “上官鹤,快来帮忙打架!” 第111章 蚍蜉撼树,也要放手一搏 “欸,你们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和好?” 雷梦杀双手叉腰,若有所思,心里划过猜测,他抬起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煞有其事地接着说:“虽然他们两个从来没吵过架红过脸,但是,老七这次这事,做得是真不得劲,棠溪琰那么生气,没个三五天,好不了。” 上官鹤略带得意地瞥了他一眼,笃定地说:“呵,你也太不了解阿琰了,我都不用猜,但凡萧若风多哄两句,阿琰就消气了。” 姜承钰嘴角挂着痞笑,眉心红痣微光轻漾,“我赌三文钱,押老三赢。” 上官鹤嫌弃地踢了他一脚,“谁缺你那三瓜两枣。” 话音刚落,一道清润的嗓音顺着微风,清晰落入耳畔。 “上官鹤,快来帮忙打架!” 众人齐齐旋身望去,就见棠溪琰使出一念万物生,长剑一划,青色剑影激射向对面男生女相的中年男子。 与此同时,萧若风凌空而立,身姿腾挪飘忽,昊阙横扫,一柄巨大的金色剑影凌空斩下。 湛然清光与灼灼金光交相辉映,划破清风,割裂树叶,带着激荡的罡风,一上一下同时夹击中年男子。 孰料,中年男子手腕微动,翠色玉笛在他掌心飞快旋转,残影化作新的玉笛,嗡嗡旋转轻鸣,手指猝然握紧玉笛,振臂一挥,数十道玉笛虚影呼啸凌空,与剑影相逢,轻波微漾,化作点点碎光陨落。 轻波携着劲风,轰然袭向棠溪琰和萧若风,将两人打飞出去,砸落在地,溅起一地灰尘。 雷梦杀生气地叉腰,“好啊,竟敢欺负我雷梦杀的兄弟和弟妹,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兄弟们,我们一起上!” 话音未落,抬起一只手指着南宫傲,目光左右看看,却发现空无人影,“欸,人呢?!” 上官鹤、姜承钰、叶啸鹰、花醉和霜寒在棠溪琰两人倒飞出去时,就已经窜了出去,对于雷梦杀说的那一段话,所有人异口同声吐槽了句,“啰嗦!” 嗖嗖嗖…… 几人纵身一跃,踏风而去,几个纵跃间,人已经落在屋顶上了,与对面的南宫傲隔空对峙。 雷梦杀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大喊一声,“喂,你们等等我啊!” 话罢,足尖一点,如离弦之箭,飞快追了上去,落在上官鹤身侧。 南宫傲目光含着浅浅笑意,掠过上官鹤等人,最终落向再次回到屋顶的棠溪琰,轻笑一声,“和你娘一样,单挑打不过,就喊人帮忙群殴。” 棠溪琰心里微惊,还认识她娘? 难不成,他跟娘亲有仇,又打不过她娘,所以来找她报仇? 嘶,还真有这种可能,毕竟,被娘亲揍过的人可不少。 棠溪琰眼珠微转,试图跟他讲道理,“前辈,冤有头,债有主,你跟我娘有仇,你要去找我娘,找我没用,再说了,你要是敢伤我,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我舅舅可厉害了。” 说到最后,还不忘扯着虎皮威胁一番。 主要是他太厉害了,如果所猜不错,他应该已入神游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萧若风无奈地看了眼小姑娘,她都没发现,都这个时候了,她嘴里的舅舅都没出手吗? 很显然,他的做法,舅舅是默认支持的。 南宫傲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唇瓣微掀,“威胁我?你完了,我就要找你麻烦,看招!” 棠溪琰微愣,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男子修长的手指微动,翠色玉笛在他指尖转了一圈,下一秒,他将玉笛轻轻放在唇边,一连串清越优美的笛声倾泻而出。 刹那间,漫天元花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犹如百川汇海,只听他笛音倏地一变,原本美丽无害的元花随风轻舞飞扬,柔光弥漫,凛冽剑锋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成型,浩浩荡荡盘旋苍穹。 所有人震惊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以音化万物!” 所有人心里猛地一沉,纷纷使出自己最强的绝招。 “寂灭!” “问鼎天下!” “千瓣倾城!” “唱惊神!” “踏青天!” 煌煌神雷渡万剑,万道霞光神凤出,濯濯清莲蔽苍穹,银光电鸣怒嘶吼,斩天一剑倾天下。 漫天剑气浩浩荡荡呼啸凌空而去,两厢碰撞,爆发出尖锐嘶鸣,如山中野兽怒吼,震得人耳鸣目眩。 砰砰砰! 剑气绞杀片刻,终是承受不住猛烈的风暴,爆裂开来,清莲破碎,清风白云化为虚无,九彩神凤翎羽洒落长空,湛然清光、熠熠金光与柔光遥相呼应,与漫天霞光竞相争辉。 呼呼呼! 刚猛的劲风刮过人间,卷起飞沙走石,覆压四散,掀飞所有人,唯有那抹手持玉笛的身影巍然不动。 “小崽子们,祝你们玩得尽兴喔。” 一道幸灾乐祸的轻语顺着劲风,飞快刮过耳畔。 还不等他们细思此话何意,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重重砸落在地。 听到动静,纷纷跑来围观的弟子们都惊了—— “我的天哪,好壮观的场面!” “这就是外界的绝世天骄吗?” “这要是我,直接跪在剑雨下喊爹饶命了。” “真没出息,如果是我,我直接五体投地,大喊饶命!” “……” 站在人群里的南宫梨落目光紧锁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少年高束的马尾随风飘扬,红色发带勾勒着金色边缘,宛若一团灼灼燃烧的烈焰,轰然落地,不见踪影。 棠溪琰被灰尘呛得闷咳两声,赶紧撇过脸,麻溜地爬了起来,目光扫过四周,清透明亮的杏眸闪过疑惑。 这是哪儿? 抬头望去,入目所见,不见青天白云,唯有涟涟水纹自碧落蔓延,蜿蜒而下,化作四堵墙,抬脚踏出,光滑的地板亦漾起圈圈涟漪。 这是一方由水隔绝出来的幻境空间。 这里很空,很静,唯她一人,细微的脚步声在这里被无限放大,盘旋回荡于耳廓。 她微微皱眉,这什么都没有,她该怎么出去? 她把扶桑扛在肩上,绕着四面水墙溜溜达达地观察,走了一圈下来,咂咂舌,“什么也没发现。” 她眼珠子一转,拔出扶桑,连着挥出十几道剑气,袭向四面八方,嘴里还不忘得意地嘀咕,“我就不信,这样你还能继续躲下去。” 呼!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自背后袭来,直指心脏,棠溪琰脚下一个错位,侧身躲开,旋身望去,圆溜溜的杏眸瞬间瞪得溜圆。 她的对面,竟站着另一个她! “你是谁?”棠溪琰警惕地问。 “我?我是你,也不是你。” 少女清透的杏眸紫光微闪,看上去既纯粹,又邪魅,矛盾,却又诡异的和谐。 棠溪琰眉眼微沉,“装神弄鬼!” 话罢,脚下微动,身影飘忽而去,持剑直直刺去,少女提剑格挡,脚下踏出玄妙步法,她的身形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只能看到道道残影。 棠溪琰越打,心里越沉,她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更强的自己,无论她怎么出剑,她都能挡下,甚至,还能反手刺伤她,她的肩膀、手臂、腿上,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伤口。 少女手中长剑狠狠劈向棠溪琰,棠溪琰瞳孔微缩,提剑格挡,两剑碰撞,棠溪琰身形微晃,咬牙支撑。 少女云淡风轻地嘲讽了句,“哼,弱小的垃圾!” “你才弱!” 棠溪琰怒斥一声,抬手拍出一掌,繁星闪烁,星河斗转,银河静谧流淌环绕,少女唇角微勾,同样拍出一掌,两条银河碰撞,爆发出强大的气浪,鼓起衣袍猎猎,青丝乱舞。 棠溪琰抬脚踹向对方,少女身躯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避开,手腕微动,长剑顺着她的剑身扫向她的头颅,棠溪琰头一偏,剑气擦着她的面颊飞快拂过,她翻转手腕,长剑灵活刺向少女的手腕,趁机挑飞她的长剑。 长剑脱手而飞,少女眉眼一厉,顺势拍出一掌,棠溪琰躲闪不及,一掌拍在胸口,倒飞出去,砸落在地,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红。 少女轻蔑地看着她,讥笑一声。 棠溪琰红唇微抿,把所有剑招轮番使用了遍,最终还是被少女打落在地。 “噗!” 棠溪琰捂着胸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般,火辣辣的疼,大脑开始微微眩晕。 她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耳畔,是少女似嘲讽、似温柔的嗓音。 “棠溪琰,你太弱了,如此弱小的你,凭什么与皇权对抗,与世道对抗,与天命对抗!” “你救不了萧若风,救不了你师兄,你更救不了你自己,哈哈哈哈……” “棠溪琰,放弃吧,堕落吧,让我们一起与世俗沉沦吧!” 棠溪琰缓了口气,嗤笑一声,“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强,原来只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双手并做剑指,一手画圆,一手指天,风花雪月化万剑,煌煌神雷破九霄! 银光电鸣照亮少女莹白细腻的脸,柔美红唇微掀,“纵使蚍蜉撼树,我也要放手一搏,死又有何惧!” “寂灭!” 第112章 配不配,你说了不算! 剑光泠泠,煌煌神雷携天威,以摧枯拉朽之势搅碎少女,破开幻境,天地风云乍起,强大的气浪覆散四方,卷起漫天沙砾。 四周围观弟子连忙抬起衣袖挡住脸,风云散去,定睛一看,就见棠溪琰惨兮兮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条死鱼。 “看到没,那是我们表小姐。” 一个纳兰世家的弟子指着棠溪琰,偏头对身旁的南宫世家的弟子说道,语气还带着点暗戳戳的炫耀。 南宫世家的弟子默默看了他一眼,由衷赞叹,“这么快就能破开家主的幻境,她很强!” 纳兰世家的弟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扭回头继续看着棠溪琰的方向,他很好奇,想知道下一个出来的是谁。 “哒哒哒……” 空旷的幻境里,细微的脚步声经久盘旋,萧若风手持昊阙,剑尖指地,闲庭信步般漫步在水面上,目光却暗自警惕地观察四周。 脚尖刚触及地面,水纹涟涟漾开,一株濯濯青莲猝然怒放,亭亭净植,萧若风手腕微动,真气注入昊阙,警惕地盯着青莲。 只见,青莲微微摇曳,湛然清光直冲云霄,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里,足足有十几位、或男或女的江湖人士,团团围住一位红衣少女,少女手中剑,是扶桑! 阿琰! 萧若风心里微震,散去真气,静静仰头看着空中画卷,只听其中一位满脸络腮胡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小郡主,我们等你很久了。” 少女下巴微扬,嚣张地问:“等你爷爷干嘛?” 络腮胡大汉先是一怒,又蓦地笑了,“看在你是将死之人的份上,老子不跟你计较。” “我很好奇,你们不过一群九霄境、扶摇境的废物,哪来的底气,可以杀了我?” 络腮胡大汉阴恻恻一笑,“自是有贵人相助。” 话罢,一群人瞬间打了起来,漫天剑雨宛如天女散花,间歇不断地攻向少女,少女腾挪翻转,身姿灵活飘逸,宛若一阵翩然的风,弹指间已斩杀四五个敌人。 络腮胡大汉朝众人使了个眼色,顿时,群起攻之,所有人爆发出最强大的剑招,猛烈的罡风炸裂参天大树,落叶飞花顷刻间化作齑粉,划破清风激射向少女。 少女使出万剑归宗,遮天蔽日的风云万剑如雨落凡间,悍然迎向四面八方的剑气,两厢碰撞,强大的气浪覆压四方,炸起漫天土帘,参天大树轰然倒塌,烟雾弥漫间,变故突生。 一枚细小的银针闪烁着微弱的冷光,直挺挺扎入少女体内,正要提剑补刀的少女身形猛地一晃,呕出一大口黑血。 有毒! “哈哈哈,小郡主,这可是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毒药,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内力运转凝滞起来了,哈哈哈……” 络腮胡大汉仰天大笑,少女眉眼微沉,抬手封闭穴位,打算逼出毒针,察觉她的意图,络腮胡大汉一声令下,所有人再次围攻少女。 “小郡主,你今日,必须死!” 少女眸光明灭不定,须臾,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足尖轻点,凌空而立,双手并作剑指,一手画圆,一手指天,风花雪月化万剑,万古神雷震响,少女动作生疏的引渡神雷覆于剑身,暴烈的真气与狂暴的毒药疯狂厮杀,少女一边吐血,一边引渡神雷,眉眼冷凝。 “区区北蛮,弹丸之地,安敢欺我北离!” “都去死吧!” 砰砰砰! 巨浪滔天,震碎青云,霞光漫天,飞沙走石间,血雾洒落大地,所有北蛮高手气绝身亡。 萧若风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一股难言的悲伤紧紧揪住心脏。 “哐当!” 烟雾散去,扶桑断裂沉沙,少女宛如破碎的曼珠沙华,血洒长空。 空中,飘来少女的呢喃低语,“观于寂灭,而永不灭,此剑,名寂灭。” “阿琰!” 萧若风厉声喊道,足尖轻点,正要飞身奔向少女缓缓下落的身体,一道剑光猛然袭来,萧若风一掌拍出,剑光劈开掌风,打在萧若风胸口,倒飞落回原地。 这一剑,也让萧若风冷静下来了,刚刚那一幕,是幻境。 他微吸口气,面色平静地看向剑光袭来的方向,那里水纹微漾,另一个自己面含浅笑,缓步行至青莲旁,驻足。 “萧若风”微微一笑,薄唇轻掀。 “很愤怒?很伤心?” “也是,妻子死了,确实该伤心。” 说着,“萧若风”嘴角漾起不怀好意的笑,转眸看着萧若风,“可惜啊,她并不是你的妻子,扶桑剑仙六岁拜入双峰,十四岁下山,一生恣意江湖,后来,北蛮进犯北离,为了对付定北侯,这才派高手围杀小郡主,小郡主为了削减北蛮战力,与他们同归于尽。” 不是他的妻子…… 一生恣意江湖…… 萧若风面色如常,心中却思绪百转,就算她一生恣意江湖,他们也有婚约存在,有这婚约,她就一定会来天启找他…… “萧若风”似是知他心中所想,继续解释,“你们一生从无交集,至于那所谓的婚约、海誓山盟、相爱相守,都是假的,不过是你的一场梦罢了,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最初,萧若风,醒醒吧。” 萧若风握着昊阙的手微紧,勾唇冷笑,纵身一跃,身子凝滞半空,手中昊阙一挥,强大的劲气轰然炸开,覆压四方,空中,响起他温润的嗓音。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世间万物如浮云,真假自在人心。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充满爱意的眼神,都是真!” “该醒的,是你!” 话罢,昊阙用力横扫,强大的剑气荡开,数十柄金色剑影划破长空,呼啸扑向“萧若风”。 “萧若风”轻蔑地哼了声,“自欺欺人!” 他也使出同样的招式,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铺天盖地的剑气肆意纵横,搅得幻境震荡不止,很快,萧若风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打着打着,萧若风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每次他出剑前,他都能预判到他的招式,与他出同样的剑招。 他又尝试着使出裂土封疆,气吞山河,几番试探下来,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开始尝试着不再思考如何出招,仅凭本能出剑。 “萧若风”无法获知他的想法,眼神带上细微的慌乱,他又开始说话了。 “萧若风,你就是个累赘,因为你,棠溪琰先是被困在天启,又是被你父皇迫害,如今就算身在江湖,也要随你回到天启,因为你,她会被折断翅膀,困在那方寸之地,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萧若风目光微寒,手中长剑翻转,凛冽寒光映星眸,他足尖轻点,凌空而立,万千虹光汇聚于身,电光嘶鸣,身子凌空倒立,持剑俯冲而下,剑气化作巨龙,自四面八方袭向“萧若风”。 “我和阿琰,佳偶天定!” “配不配,你说了不算!” 第113章 这就是你小瞧我的代价 砰砰砰! 一股强大的气浪冲破水幕,炸开朵朵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晕染出朦胧的光圈。 溢出的劲气四散开来,卷起满地沙尘,迎头触碰水花,水雾混着灰尘钻进鼻孔,棠溪琰浑身慵懒瞬间散去,麻溜地爬起来闪身躲开,抬手捂着嘴咳嗽起来。 棠溪琰抬眸看去,朦胧水雾间,站着一抹熟悉的黄色背影,男子身姿颀长,脊背挺直如松,只需往那一站,轻轻松松就能黏住她的目光。 “风风,你出来的阵仗也太大了吧。” 清润温和的嗓音化作柔软的春风,轻轻拂过耳畔,一丝丝娇俏的抱怨糅合在澄澄欢喜里,促使萧若风回身望向不远处的少女。 少女眉眼微弯,明亮的大眼睛盛满粲然星光,清雅明媚的眉宇间,蕴着柔柔甜蜜与爱意。 她站在春光里,背后是葳蕤桃花,春风漾起她的裙摆,缱绻亲吻落英。 这一切,是那么鲜活,又如此真实。 “铿!” 长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脆,萧若风闪身上前,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少女,轻唤了声,“阿琰。” 大庭广众之下,骤然被抱住,棠溪琰有些羞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瞄,“风风,有人。” 说着,就要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孰料,萧若风双手微微用力,紧紧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阿琰,我想抱抱你。” 他迫切地想要感受她的体温,她的心跳。 男子温声低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总觉得,风风好像有些不安。 难道每个人的幻境都不一样? 还是幻境里的人说了什么话影响了风风? 棠溪琰抬起双手,抱住萧若风劲瘦的腰,想了想,又抬起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抚,“风风别怕,我在呢。”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闻言,萧若风抿唇微笑,心中不安微微散去,“嗯,你在就好。” 春风拂来,乖乖绕过两人,卷走空中落花,不让它去打扰紧紧相拥的少年少女。 静谧片刻,萧若风踌躇着问:“阿琰,你会觉得我是累赘吗?” “当然不会!” 棠溪琰斩钉截铁地回答,双手紧紧抱住萧若风,给他最坚定的安慰,“幻境那人说的都是假的,你别信他的鬼话。” “你就是最好的!” 萧若风弯唇笑了,如漆星眸浮光跳跃,整颗心瞬间安定下来,“嗯,不信他,我只信你。” 南宫傲听到他们的对话,饶有兴味地偏头看着两人。 本是陌路人,因缘际会,逆天改命! 这两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有趣! 凤眸浮上浅浅笑意,薄唇轻启,“你们有听过一句话吗?” 闻言,棠溪琰和萧若风分开,同时转身看向他,棠溪琰问:“什么话?” “半真半假,足以以假乱真。” 南宫傲缓慢地摇头晃脑,目光落在小丫头满是疑惑的杏眸时,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这才是真正的幻境。” 真假参半…… 萧若风眼帘微垂,浓密长睫掩住眸中微起的波澜。 阿琰临死前的一幕不断在他脑海里翻滚,画卷里,阿琰临死前才自创出剑招寂灭,可现实中,她明明是在皇宫自创的寂灭。 幻境与现实不一样…… 那不是阿琰的未来,是阿琰的前世吧…… 他抬眸看向笑意盈盈的南宫傲,微微扬声,“敢问前辈,幻境所见,可是未来?” 南宫傲轻笑一声,“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又何必多此一问。” 幻境所见? 风风在幻境看到什么了?才会那么慌张。 不会是看到她死了吧? 她有心想问,但周围人太多了,她只好暂时压下好奇,稍后再问。 砰! 水莲碰撞,猝然爆裂开来,锋锐剑气割破水雾,激射向四面八方,炸起道道水帘,水珠飞溅,映照着上官鹤倒退的身影。 上官鹤连连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耳畔,是一道不太正经的调笑声。 “小公子,长得真俊呐!” 抬眸看去,就见对面的“上官鹤”翘起兰花指,妩媚妖娆地轻抚着脸颊,凤眸春波轻漾,吐气如兰,“我呀,最满意的就是你这张脸了。” “就是可惜了,你这个垃圾太弱了,尽在这里献丑。” 看着搔首弄姿的“上官鹤”秒变正经,上官鹤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嫌弃地吐槽,“死娘炮!你顶着小爷的脸妖里妖气,我很不爽!” 话罢,上官鹤翻转长剑,搅动风云,朵朵并蒂莲绽放剑尖,幽幽莲香盈满空气,勃勃生机与沉沉死气缠绕交织。 “忘川往生!” 上官鹤看着对面同样呼啸而来的并蒂莲,凤眸微沉,足尖轻点水面,身子凝滞半空,长剑缓缓划出一个圆弧,顿时风起云涌,万千剑气化作漫天莲瓣,迎着轰然炸开的气浪,气势汹汹扑向对面。 抬眸看去,对面人影早已消失不见,上官鹤心中一跳,脚下微动,正要闪身离开,后背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他拍飞出去,砸落在地,狼狈吐血。 “上官鹤”得意挑眉,张扬笑言,“打架,就要快狠准,你看看你,花里胡哨,徒有其表,攻击速度太慢,就你这样,也配成为剑仙?下辈子吧,哈哈哈哈……” 上官鹤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抓起剑重新站了起来,清亮的凤眸中盛满鄙夷,还带着三分傲气,长剑翩然轻舞,剑气震荡,濯濯清莲蔓延十里,幽幽吞吐云雾,空灵仙音自远古缈缈飘来,与十里清莲共舞,化作漫天剑雨,自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上官鹤”。 剑鸣铮铮,携着上官鹤张扬的声音破云霄。 “连自己都不是的东西,也配鄙夷我!” “小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才!” “此剑,名碧落!” 长剑一挥,漫天剑雨嗡鸣震颤,剑尖全部指向中间的“上官鹤”,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狂傲,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搅碎他,随着“砰”一声巨响,幻境裂开蛛网,轰然碎裂。 上官鹤微微侧身,下巴微抬,凤眸微含,眉眼盛满张扬,语气轻蔑至极。 “这,就是你小瞧我的代价!” 第114章 嗯,你说得对 “欸,打不到,打不到……” 幻境里,姜承钰手腕翻转,长剑轻舞,泠然剑光破空呼啸,蜿蜒游走激射向对面的“雷梦杀”。 “雷梦杀”像只灵活的猴子,左躲右闪,腾挪飘忽,时不时闪身上前偷袭,嘴里还不忘贱兮兮地挑衅姜承钰。 呼呼呼! 残影如疾风,拳风如雨落,姜承钰提剑挡住前面,背后的拳风紧随而至,他又慌忙转身抬手去挡,左勾拳忽至,姜承钰偏头躲过,下一秒,“滋滋滋”的电流声钻入耳朵,数道张牙舞爪的电光兜头劈下来,姜承钰抬掌硬撼电光。 砰! 一声巨响,强大的气浪如水纹漾开,打在姜承钰胸口,倒飞出去,砸落在地,殷红缓缓溢出嘴角。 “雷梦杀”双手叉腰,“你在给我挠痒痒吗?你这剑法不行啊,软趴趴的,依我看,你也别叫等等剑仙了,叫软脚剑仙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一道充满魔性的笑声回荡幻境。 姜承钰眉心忍不住跳了跳,目光落向跟“姜承钰”对战的雷梦杀,忍不住吐槽,“第一次觉得,你嘴好贱呐!” 艰难鏖战的雷梦杀一边酝酿惊神指,二唱不归,一边为自己辩解,“欸,我可没那么贱啊,虽然我话多,但我只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 话未说完,电光张牙舞爪飞射向对面,“姜承钰”嘴角勾起痞笑,眉心痣微光流转,一剑横扫,巍峨高山凭空出现,重重砸向雷梦杀,雷梦杀想躲,却仿佛背了座巨山,压得他双腿轻轻颤抖,动作凝滞。 “姜承钰”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飞出去,砸在姜承钰身侧,雷梦杀捂着胸口,皱着眉头说:“你这都是些什么剑招啊,也太损了。” 姜承钰嘿嘿一笑,“这招叫高山仰止,也叫乖乖站着挨打~” 雷梦杀一噎,“你先别得意,还是快想想怎么出去吧。” 说完,他又看向吊儿郎当站在那里的“姜承钰”,好声好气地商量道:“我说这位大哥,咱们正常点好不好?你要打,就跟我旁边这个人打,你们俩对打,肯定更过瘾。” “姜承钰”痞痞一笑,“我就不,我就要跟你打。” “虽然你是个废物,还是比他还不如的废物,但我不嫌弃你,愿意跟你打。” “姜承钰”瞟了眼已经站起身来的姜承钰,目光又落回雷梦杀身上,就见他面色微变,标志性的笑容已然消失。 雷梦杀也跟着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抬眸盯着对面的“姜承钰”,冷笑一声,“我师父是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的弟子,又岂会比不上双峰弟子!” “唱惊神!” 雷梦杀大喝一声,藏在背后的手猛然甩出,铺天盖地的电光噼里啪啦,从天而降,覆压砸向“姜承钰”。 姜承钰纵身一跃,长剑指天,贯日长虹重重炸开天际,一道霸道至极、唯我独尊的剑影凌空斩下,伴随而来的,还有姜承钰狂妄的话语。 “老子连天都敢踏,你算个球啊!” 轰轰轰! 银白电光勾勒着漫天金光,与凌空剑影飞快相接,爆发出狂暴的气浪,悍然震碎幻影,势如破竹般冲破幻境,身披金光的雷电宛若灵蛇,迎头撞向南宫傲,南宫傲微挑眉梢,抬手轻拂,电光瞬间化为虚无。 咔嚓! 一声脆响,所有幻境破裂,化作星光点点,悠悠飘散,回归天地。 手持双刀、凶神恶煞的叶啸鹰看着熟悉的场景,微愣,又侧眸看向身侧的花醉和霜寒,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打碎幻境,出来了。 上官鹤双手抱胸,抬头望着站在树桠间的南宫傲,笑眯眯地问:“我说前辈,搞这么大一出,你究竟意欲何为?” 在幻境里走了一圈,或多或少都有所得,很显然,此人是有事要找他们帮忙,这场幻境里的历练,就是他的报酬。 南宫傲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们带着我女儿一起历练历练。” 上官鹤又问:“你女儿是?” 南宫傲没有立刻回答,转而侧首,目光落向站在人群里的绿衫少女,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乖女儿,快过来,爹给你找了不少小伙伴。” 刹那间,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向南宫梨落,听到老爹那哄小孩似的话,南宫梨落尴尬得脚趾都忍不住抠了抠地。 棠溪琰八人瞅了瞅站在人群里的南宫梨落,又瞅了瞅南宫傲招手的方向,惊疑不定的面面相觑。 他的女儿,不会是南宫梨落吧?! 南宫傲见南宫梨落没动,笑着催促道:“乖女儿,快过来啊。” 南宫梨落深吸口气,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抬脚朝南宫傲走去,期间,还忍不住偷觑了眼上官鹤的表情,对上他越发惊恐的目光,她心里又气,又尴尬。 她知道,她笛子吹得很难听,但是,至于这么害怕吗? 前脚刚跟他打完架,还打输了,后脚就被老爹塞进他们的队伍。 真的,特别尴尬! 思绪百转间,她已经走到老爹站的那棵树下,南宫傲从树上一跃而下,玄色衣角在空中绽开,金丝线绣的繁复花纹在春光下金光跳跃。 他轻飘飘落在南宫梨落身侧,笑眯眯地看着棠溪琰等人,“这是我女儿,南宫梨落。” 话音刚落,等着他们妙语连珠夸他宝贝女儿的南宫傲正欲微抬下巴,就见对面的年轻人齐齐后退半步,惊恐地盯着他女儿。 南宫傲:“?” 他心里飞快闪过一个想法。 他看了眼面色不太自然的南宫梨落,又瞅着对面的棠溪琰等人,试探地问:“莫非,你们见过了?” 棠溪琰小手紧紧抓着萧若风的手,圆溜溜的杏眸微转,落在南宫傲脸上,轻轻点头,“见过了。” 上官鹤紧跟了句,“还领教过了。” “这……” 南宫傲故作为难地看了他们一眼,“那怎么办呢?我好处都给你们了。” 众人喉头一哽。 南宫傲见状,嘴角微微翘起,意味深长地瞅了眼萧若风,萧若风对上他的目光,握着棠溪琰的手微微紧了紧。 八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围成一圈,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 上官鹤率先发问:“要带吗?” 萧若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听阿琰的。” 棠溪琰想了想,“我们都已经拿了好处,不带不好吧?” 姜承钰点头赞同,“拿人手短,好处都拿了,不带她,说不过去。” 雷梦杀吸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冒出了句,“好深沉的心机,一声不吭来挑衅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他是来找茬的,等我们都到了,再把我们送去幻境,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得了好处,他再提出帮忙,谁也没话说,这心机,可以啊,跟老七有得一拼。” 萧若风抬眸,温淡的目光盯着雷梦杀,雷梦杀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改口,“他是心机深沉,你是心思细腻,嘿嘿……” 说到最后,还不忘讨好地笑了笑。 萧若风抿唇微微一笑,收回目光。 “那就带。” 上官鹤一锤定音,想起她的笛声,忍不住给自己洗脑,“其实,她的笛声,也没那么难以忍受,是吧?” 说完,还不忘看向众人,就见众人面色沉重地点点头,齐声道:“嗯,你说得对。” 第115章 只是随意经过他的世界 众人直起身子,转身看向南宫傲,上官鹤朗声道:“从今日起,南宫姑娘就是我们的小伙伴了。” 南宫傲眉开眼笑,朗声赞赏,“好!痛快!” 他抬头望着空气喊道:“纳兰辰,过几天大家都要走了,你不表示表示?”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的高阁里,站着一抹雪色身影,闻听南宫傲的话,男子似乎笑了下,微微抬脚,衣袂轻漾,化作一道残影,闪身而至。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雪衣锦袍的俊美男子就已经站在南宫傲身侧了。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跑上前拉着纳兰辰的衣袖,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可怜兮兮地撒娇。 “舅舅,我今天受伤了,需要补补,今晚你亲自下厨好不好?” 说着,抬起细嫩纤长的手指指了指身上的伤口,“舅舅你看,都是伤口,可疼了……” 说完,她扬起脸,眼巴巴地望着纳兰辰。 纳兰辰好笑地看了眼撒娇的小丫头,目光掠过她身上的那些伤口,时间再长一点,就要痊愈了。 “依你依你。” 纳兰辰屈指轻轻弹了弹棠溪琰的额头,笑骂了句,“小馋猫。” “谢谢舅舅!舅舅最好了!” 棠溪琰粲然一笑,转身跑向萧若风,嘴里还不忘高兴地喊道:“走走走,我们一起去梅园!” 看着蹦蹦跳跳跑回去拉着萧若风的小丫头,南宫傲轻笑着摇了摇头,跟纳兰辰吐槽,“你应该叫她小阿锦。” 这性子,跟她娘像了个十成十。 小阿锦? 棠溪琰好奇地看着南宫傲,问:“你跟我娘很熟么?” “我们三个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说熟不熟?” 南宫傲目光掠过萧若风,眼底浮起不怀好意的笑,“小丫头,你和萧若风也是青梅竹马?” “不是啊,怎么了?”棠溪琰不解地瞅着南宫傲。 “啧,那你也太好哄了吧,这样可不行啊。” 南宫傲左手拿着玉笛,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右手掌心,眼中盛满调侃的笑意。 想起他从头偷看到尾,棠溪琰俏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你好烦啊!” 然后跑到萧若风的右边,把脑袋缩在他的肩膀旁,让他直面众人好奇又打趣的目光。 萧若风余光瞥见小姑娘害羞的样子,微微勾唇一笑,侧首看向众人,温声道:“我家小姑娘害羞,各位还请收敛点。” 众人善意的哄笑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了,唯有南宫傲眸光微亮,张嘴正要打趣,耳畔就响起纳兰辰的轻咳声。 南宫傲扭头对上他略带警告的眼神,无趣地撇撇嘴,“行了行了,无趣的家伙,我不逗她了。” 说完,率先抬脚,朝前走去,其余人也跟着浩浩荡荡地离开,走向梅园。 棠溪琰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绕过湖畔,无人注意湖的对面生着一簇苍翠葱茏的青竹,青竹的背后,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隐在青竹的阴影下,遥遥望向那抹黄色倩影,少女拉着萧若风的手轻轻晃着,似乎在撒娇,又似乎在玩闹,夕阳余晖洒在她莹润生辉的俏脸上,为她柔和的轮廓染上赤金色。 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好看到,他的心口都在隐隐作痛。 风声萧萧而起,竹叶簌簌纷落,就像他凌乱的心,无处安放。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浅橙色的长袍,又抬头望向携手远去的两道黄色背影,艰难地扯起嘴角,似自嘲,又似苦涩地笑着转身离去。 八岁那年,父亲去世,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当时他很害怕,又不敢在母亲面前哭,怕引得她伤心,只好躲在假山缝里捂着嘴偷偷哭,可能是他太难过了吧,竟不小心哭出了声。 “你为什么哭?” 清脆软糯的嗓音骤然响起,吓得他猛地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探头好奇地看着他。 她有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小脸又圆又白,像个漂亮的小仙女,让他轻而易举就放松了警惕。 “我父亲死了。” 说着,他又想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砸落在地。 小仙女听了他的话,眼珠子一转,“噔噔噔”的跑了,听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他心里失落极了,哭得更伤心了。 孰料,没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一束娇嫩明亮的迎春花,蓦然闯入眼帘。 他微愣,抬头看向额头布满细汗的小仙女,她冲他粲然一笑,软声宽慰道:“你不要怕,我把这束迎春花送给你,迎春花寓意光明希望,很罕见的。” 余光瞥见一抹娇嫩明亮的黄,纳兰峥侧眸看去,一束漂亮的迎春花插在精美的瓷瓶里,静静点缀着窗户。 他有些恍惚地想,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院子了啊。 抬脚走进房间,来到窗前,垂眸静静凝视着迎春花,脑海里,定格着小女孩明媚的笑颜。 当时的她穿着一袭浅橙色绣缠枝莲纹襦裙,自那以后,他也开始穿上浅橙色的衣袍。 抬手轻触花瓣,清凉透过指尖,缓缓抵达心脏,一点一点裹住萌生的情愫。 她就像一缕吹散山间云雾的风,又像破开黑暗的光,只是随意经过他的世界,就留在了他的心里。 很遗憾,这束光,不属于他。 第116章 好荒谬的死法 满园梅花落尽,恍如满地残阳,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叽叽喳喳地踏入梅园,宛若晨光驱散黑夜的苍凉,照亮整个院子。 纳兰辰直接进了厨房,动作熟练地生火炒菜,棠溪琰等人则围坐在桌边,喝酒闲聊。 棠溪琰倒上一杯酒,朝萧若风举了举,萧若风会意,也倒上一杯酒,轻轻碰了上去,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清透的酒水入喉,梅花独特的香味瞬间盈满口齿,带着淡淡的甜,微涩的苦,萧若风细细品味一番,缓声道:“口感柔和细腻,梅香扑鼻,清甜又带着微微的苦涩,仿若梦回情窦初开之际,令人回味无穷。” “这是舅舅用梅花酿的酒,名字叫梅隐。” 棠溪琰随口解释了句,又偏头好奇地看向萧若风,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萧若风侧眸对上小姑娘圆溜溜的杏眸,会意地低下头。 棠溪琰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情窦初开的时候,苦什么呀?” 萧若风微微一笑,“我深陷朝堂,阿琰志在江湖,于你来说,我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自会患得患失。” 棠溪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问:“那现在呢?” 璀璨星光浮于星眸,本就温润的眉眼更加柔和起来,萧若风轻声回答,“不苦了。” 阿琰给他的安全感,足矣! 棠溪琰嫣然浅笑,凑到他耳边,小声又真诚地说:“风风,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更是我最坚定的选择。” “哪怕是没有善终。” “不惧,不怨,亦无悔!” 萧若风心口猛地震颤,扭头愣愣地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热,抬眸对上小姑娘温软澄净的杏眸,蓦地轻笑,语气虔诚地回应,“阿琰,你是我唯一的信仰。” 目光中,小姑娘圆溜溜的杏眸微微睁大,嫣红的唇微微张大。 她竟是他的信仰么…… 原来,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这么重要啊…… 缓了好一会儿,棠溪琰扬唇笑了,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腰,又甜又软地叹了口气,“唉,看来,我要更努力,保护好你。” 萧若风抬手抓住她作乱的手,眼中笑意加深,“那为夫的身家性命,就交给娘子了。” 棠溪琰哈哈轻笑两声,“好说,好说!” 南宫傲看着凑在一起咬耳朵的两人,笑眯眯地调侃了句,“我们这些人啊,都是多余的。” 雷梦杀撇头瞅了眼,轻轻闷笑了下,又扭头看向南宫傲,笑眯眯地说:“嗨,他俩就这样,感情好,是真黏糊,三个人坐一辆马车,还能把我这个大活人忽略了,说真的,有点离谱。” 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偷看了萧若风两人一眼,抬手挡着嘴,倾身探头,压低声音吐槽。 上官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提议道:“不然你来我们马车挤一挤吧?” 姜承钰立马插话,“欸,不必如此委屈雷兄,我愿意去他们的马车,我保证,有我在,他们绝对绝对不好意思黏糊。” 雷梦杀一听,立马摇头拒绝,“不用不用,这个苦,也不是不能吃。”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棠溪琰被馋得直咽口水,扭头看到舅舅正把菜盛进盘子里,杏眸微亮,“风风,我们去帮舅舅端菜。” 说着,拉起萧若风就跑过去了。 跑到灶台边,看着盛好的两盘菜,色香味俱全,棠溪琰熟练地捞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嘴里还不忘说:“舅舅,我帮你尝尝味道。” 看着小姑娘一气呵成的动作,萧若风眼中浮起笑意,看来,小姑娘经常干这事。 纳兰辰偏头看了眼飞快将肉塞进嘴里的小丫头,宠溺地笑了笑,配合地问:“如何?舅舅的菜,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棠溪琰摇摇头,左手朝纳兰辰竖了个大拇指,右手夹起一块肉递到萧若风嘴边,嘴里还不忘回答,“无可挑剔,舅舅真厉害!” 萧若风垂眸瞥了眼递到嘴边的肉,略微犹豫,还是乖乖张嘴吃了。 坐在院子里的南宫傲见状,抬起手点了点棠溪琰偷吃的背影,目光扫过众人,啧啧咂舌,“你们瞅瞅,你们瞅瞅,自己偷吃就算了,还要带着未婚夫一起偷吃。”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神秘兮兮地笑看着众人,“你们知道她娘是怎么被定北侯拐走的吗?” 众人摇头,“不知道。” 雷梦杀好奇地追问:“定北侯是如何抱得美人归的?” “用好吃的把她拐走的。” 南宫傲浸满笑意的目光落向端着盘子刚走出厨房大门的棠溪琰,补充了句,“跟她娘一样贪吃。” 说完,忍不住哈哈轻笑起来。 棠溪琰放好菜,抬眸看向众人笑眯眯的目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嘴角,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奇怪地问:“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所有人纷纷摇头,回了句,“没什么。” 棠溪琰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过多纠结,拉着萧若风又去端菜了。 等到菜全部上桌,所有人先是一起碰了个杯,一是感谢纳兰辰辛苦下厨,二是欢迎南宫梨落加入他们的队伍,席间觥筹交错,宾尽主欢。 暮色四合,筵席已散,所有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四散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棠溪琰把萧若风拉到自己的院子,坐在软榻上,看着他好奇地问:“风风,你今天在幻境是不是看到我了?” 萧若风凝视着小姑娘纯澈澄净的杏眸,轻轻“嗯”了声。 “我怎么了?”棠溪琰又问。 “剑毁,人亡。”萧若风语气带着沉重与悲伤。 棠溪琰沉默片刻,追问,“那我是怎么死的?” 萧若风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幻境里的所见所闻,棠溪琰听后,震惊不已。 “啊?我居然是被毒死的?” 她觉得有些荒谬,她可是制毒高手,却死于毒药,一般的毒根本难不倒她,短时间内就能解,哪怕是被围攻。 除非,那毒非常罕见。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颇感兴趣地说道:“好想见识见识那毒药。” 萧若风薄唇微抿,目光温淡地盯着她,“不许以身试毒。” 棠溪琰杏眸微光轻闪,倾身一把抱住萧若风的腰,扬起小脸望着他撒娇,“风风,我要试试那毒,才能配出解药啊,风风,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呀。” 萧若风垂眸盯着她,不语。 棠溪琰眨了眨眼睛,大脑飞快运转,思考着如何说服萧若风。 “那人肯定会找机会朝我下毒的,与其千日防贼,还不如主动出击,给她一个机会下毒,把主动权握在我们手上。” 说着,棠溪琰起身坐到萧若风的腿上,趴在他的怀里软声软气撒娇,“风风风风,你就答应我嘛,风风,我真的真的特别好奇那个毒药,那可是害死我的毒药欸,不解决了它,我会睡不着觉的,你忍心我吃不好睡不好吗?”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嗓音带着小钩子,不停撩拨着他的心尖,漾起柔柔春水,抬眸对上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瞬间扛不住了。 萧若风无奈地轻叹口气,妥协道:“有什么计划,必须告诉我,不许瞒着我偷偷行动。” 棠溪琰眼睛一亮,凑上去亲了下萧若风的薄唇,脆生生地回答,“好嘞!风风真好!” 第117章 我们该去赴约了 天阴沉沉的,云层湿哒哒的黏在泛灰的天空上。 南宫傲抬头看了眼天,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今日这天,不宜出行啊。” 姜承钰也望着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适合睡觉。” 棠溪琰也抬起头,一滴澄净剔透的雨滴闯入眼帘,不偏不倚砸在她的眉心,破碎。 红唇轻启,“风雨已至。” 萧若风抬手,指腹轻拂,温柔地拭去水滴,温声笑言,“我们该去赴约了。” 话罢,两人相视一笑。 上官鹤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剑鞘,张扬一笑,“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棠溪琰笑望着纳兰辰,“舅舅,记得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啊,在某一个地方,我们就遇到了。” 纳兰辰含笑点头,“好。” 南宫梨落望着南宫傲,心里有些不舍,“老爹,我去闯荡江湖了,你要保重,等我回来看你。” 南宫傲欣慰一笑,“安心玩去吧,不用记挂我。” 所有人同时抱拳,齐齐朗声道:“再会!” 话音落地,所有人同时转身,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并肩离去。 “滴答,滴答……” 一滴雨接着一滴雨落下,弹指间,雨帘轻轻包围大地,推向那群少年人。 雨幕中,少年纷纷撑起伞,大步前行,冷风卷起他们的披风,猎猎作响,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南宫傲看着挨着走的棠溪琰和南宫梨落,会心一笑,“我们是好兄弟,两个小丫头也能成为好朋友,真好啊!” 纳兰辰也微微扬唇,“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我们,也是这样并肩而行。” 南宫傲:“江湖不老,少年,也不会老啊!” 说完,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潇洒转身,离去。 马车里,棠溪琰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又摸了摸身下柔软的垫子,忍不住感叹,“舅舅准备的马车,也太舒服了吧,我感觉我不是出来历练的,是出来游玩的。” 说着,目光瞥向萧若风,见他右边肩膀湿了,她掌心蕴起内力,轻轻拂过他的肩膀,为他烘干衣服。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莹白细腻的小脸,眉眼蕴起温柔的笑意,“有劳娘子了。” 棠溪琰温软一笑,“小事儿。” 姜承钰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棠溪琰身上,她坐在萧若风的左边,此时正抬起左手为他烘干衣服,若是眼神不好,打眼一瞧,还以为两人抱在一起了。 他唇角漾起轻佻的笑意,调侃道:“小师妹,得亏师兄我眼神好,不然,我还以为你们抱在一起了。” 棠溪琰耳尖微红,转回身坐好,无奈地瞅着姜承钰,“五师兄,你可真会开玩笑。” 上官鹤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闭嘴。” 南宫梨落见状,目光在他和棠溪琰之间流连,心中若有所思,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耳畔,再次响起姜承钰的嗓音。 “知道了知道了,不欺负我们妹妹,行了吧?” 上官鹤轻哼一声,朝他递了个满意的小眼神。 雷梦杀轻笑出声,转身撩起窗帘,外面大雨倾盆,黑压压的,看上去仿佛天都要塌了,目光凝在远处状如凤尾的山脉片刻,轻轻咂舌。 “啧啧啧,看看这连绵起伏的高山,看看这恨不得砸死人的大雨,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居然还要冒死来刺杀我们,这群杀手,这份勇于赴死的决心,真是值得敬佩啊!” 杀气微凝,一柄长剑凭空出现,悍然劈开雨幕,激射向马车。 在外面负责驾车的花醉和霜寒见状,一人提剑格挡,打落长剑,一人负责平稳停好马车。 下一秒,数十道手持长剑、轻纱覆面的女子,从四面八方如雨后春笋纷纷冒了出来,她们同时飞身而起,剑尖指向马车,直直刺来。 破空声冲散雨幕,呼啸袭来,棠溪琰等人对视一眼,同时钻出马车,纵身一跃,凌空拔剑。 唰唰唰! 数道剑光闪过,带着凌厉的劲风,强势打偏刺来的剑尖,落地后,棠溪琰闪身上前,长剑横扫,寒光凛冽的剑尖轻易割破女子细长的脖颈,血珠飞溅,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雨水带走。 嗖! 一柄长剑斜刺而来,棠溪琰一脚踹飞女子的尸体,狠狠砸在迎面杀来的刺客,砸得她们倒飞落地,脚下一错,闪身避开剑锋,手中扶桑翻转,剑柄朝前,一个跨步闪身,剑锋利落割破女子脖子,重重倒地,死不瞑目。 萧若风抬眸看着纵身跃起,凌空劈向他的刺客,足尖轻点,身姿化作残影,刺客只觉眼前一花,再次回神,腹部一阵剧痛,垂眸看去,那里,不知何时已多了道长长的口子,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上官鹤和雷梦杀背靠背,一人指尖电光嘶鸣铺展,一人剑尖怒放清莲,悍然击杀刺客,姜承钰手里拿着黑不溜秋的剑,手腕翻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姿轻盈飘忽,一剑一条人命。 南宫梨落看了众人一眼,手心运转内力,手腕翻转,掌心向下,玉笛如疾风旋转,道道残影化作玉笛,纤纤玉指猛地握紧玉笛,振臂一挥,数道玉笛杀气腾腾袭向刺客。 叶啸鹰双手持刀,舞得虎虎生风,招式干脆利落,刀刀致命,花醉和霜寒时而分而战之,时而合而战之,配合格外默契。 暴雨渐歇,棠溪琰一行人如羊入狼群,无情地收割一条又一条人命,眼看着女刺客就要全部倒下了,另一拨人再次冒了出来,团团将他们围住。 比起上一拨人微弱的杀气,这拨人杀气凝如实质,宛若尸山血海归来的修罗,眼神冰冷无情,二话不说,提剑就杀来。 一场大战再次爆发,那些女子身段柔软如灵蛇,总是出其不意的贴着身子扰乱众人心神,妄图趁机取人性命。 剑光泠泠,铺天盖地,剑气炸得山石破碎,树木倒塌,地面全是坑坑洼洼。 众人试探过后,纷纷退向中间,背靠着背,目光警惕地盯着围住他们的女刺客,姜承钰轻佻一笑,眉心红痣微光闪烁,平添几分风流邪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是要我们当个风流鬼啊,这背后之人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萧若风语气淡定温和,“看来,这批人才是真正刺杀我们的人。” 棠溪琰目光掠过面前所有刺客,心里粗略估算了下,嘴角忍不住微抽,“背后之人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为了对付我们,竟硬生生用药灌出十个逍遥天境。” 上官鹤不屑冷笑,菱唇微启,“药罐子,就是虚!” 雷梦杀右手竖起剑指,指尖电光闪烁,咧着嘴,嚣张笑言,“管她虚不虚,杀了她们!” 第118章 都来送死了,还躲着干嘛 滋滋滋…… 电弧宛若游龙,身姿灵活飘逸,铺天盖地袭向刺客,刺客足尖轻点跳跃,就像是仙女凌云轻舞,身姿缥缈轻盈,反身就是一道杀气腾腾的剑气激射而来。 扶桑轻划,剑鸣嗡颤,繁星忽现,点缀长空,化为潺潺银河,静谧流淌,剑尖指天,刚猛霸道的剑气搅碎银河,掀起惊涛骇浪,繁星翻滚沉浮。 长剑凌空一斩,繁星满身水雾,呼啸坠落,争先恐后砸向凌空跳跃的刺客,水雾弥漫,隐匿在繁星中的剑气悄无声息蔓延,织成天罗地网,绞杀刺客。 萧若风纵身一跃,身姿腾空翻转,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昊阙在空中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风云破碎,山河延绵,携着猛烈的罡风镇杀刺客。 “呜呜呜……” 古怪难听的笛声响起,刺客冷漠无情的瞳孔快速浮起一丝挣扎,目光不善地盯着绿衫少女,恶狠狠地暗骂,难听死了! 棠溪琰等人脊背微僵,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听。 梨花簌簌纷落,满天碎玉,细雨滴落花瓣,梨花带雨,脆弱又无害。 魔音贯耳,上官鹤精致的眉眼间染上暴躁,手腕微动,加大内力灌入剑身,翠色光芒大震,长剑横扫,融融暖意吹开千树万树梨花,与笛音所幻化的梨花交织在一起,化作漫天剑雨,密密麻麻砸向刺客。 其余人一个箭步爆射出去,手中长剑狂舞,一招一式凌厉又暴躁,打得又急又凶,刚开始刺客还能反抗一二,打到最后,只能被动挨打。 等到最后一个刺客倒地,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棠溪琰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她现在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萧若风神情也罕见的有些恍惚,抬手抓住棠溪琰柔软细腻的小手,片刻后,眼神恢复清明,目光掠过刺客剑柄上的丁香花徽记,眸光微闪,暗暗记在心里。 偏头看着小脸微皱的小姑娘,抿唇笑了,温声道:“阿琰,我们先回马车。” 棠溪琰呆呆点头,“哦,好。” 萧若风眼中笑意加深,拉着棠溪琰朝马车走去,棠溪琰乖乖跟着走。 雷梦杀见状,立马跟了上去,忍不住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笑嘻嘻地问:“老七,你有没有觉得,我嘴碎也没那么烦了?” 萧若风笑看了他一眼,“有时候挺让人头疼的。” 棠溪琰扭头看到雷梦杀僵住的笑脸,哈哈笑了起来。 上官鹤也用手揉了揉耳朵,撇头看着身侧的南宫梨落,忍不住吐槽,“你这笛音,还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耳朵现在都还嗡嗡的。” 南宫梨落无辜地摊了摊手,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瞅着上官鹤,“有什么办法呢?我吹的笛子,就这样,还请多担待哈。” 说完,少女展颜一笑,浅浅梨涡在她嘴角绽放,宛如含苞待放的春花,盛满花蜜。 上官鹤惊讶地看了眼她的嘴角,忍不住夸道:“你笑起来挺甜的。” 南宫梨落笑颜微僵,心跳调皮地漏了一拍,侧眸看向上官鹤精致的眉眼,风轻云淡,看来只是随意说的一句话。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回道:“多谢夸奖。” 上官鹤轻笑一声,双手抱胸,目光看向远方,漫不经心地补了句,“就是笛子吹得太难听了。” 说完,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南宫梨落瞪大眼睛,生气地看着上官鹤离开的背影,小跑着追上去,气呼呼地回怼,“你长得这么好看,说话也难听!” 姜承钰双手抱胸,忍不住凑近叶啸鹰三人,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了句,“老三挺会啊。” 叶啸鹰三人哈哈轻笑,花醉忍不住接话,“要是王爷能学去上官公子这一手,估摸着这会儿,小殿下都有了吧?” 叶啸鹰微挑眉梢,看了眼刚刚钻进马车的萧若风,“头儿哪都好,就是有点温吞,这么久了,还没把大嫂娶回家。” 霜寒咧嘴一笑,“再等等吧,这喜酒,很快就能喝了。” 倏地,马车窗帘被撩起,露出雷梦杀的面容,只听他朗声喊道:“你们四个快点,该启程了。” 姜承钰扬声回道:“来了!” 金乌破开雾霾,阳光洒落,雨后青山,是四位少年迎风奔跑的身影。 他们奔向太阳,亦奔向停在金乌下的马车。 汝南城。 夜绯衣手握长剑,一手拿着酒壶,走在湿漉漉的长街上,时不时还要仰头喝一口酒。 云起和周野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身体紧绷,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 一缕阳光落在酒壶上,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夜绯衣见状,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雨后阳光,好兆头。” 余光掠过云起和周野,眼中星光涌现,笑着宽慰道:“放轻松,别紧张,客人来了。” 客人来了? 还不等云起周野细思,十来个身穿红衣、轻纱掩面的女子纷纷现身,手持长剑、杀意凛然地站在屋顶上。 云起周野手飞快摸上剑柄,摆出防御动作,目光如炬地盯着红衣刺客。 察觉到藏在暗处的气息,夜绯衣勾唇冷笑,热情地发出邀请,“都来送死了,还躲着干嘛?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又有三位白衣女子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目光冷漠、杀意冲天的与夜绯衣对视。 夜绯衣二话不说,脚下踏出玄妙步法,玄色身姿化作道道残影,如疾风掠过,顺手击杀路上拦路之人,还不等白衣女子看清,剑光闪过。 站在最边上的女子察觉到危险,也只来得及堪堪侧身避开要害位置,手臂传来撕裂的痛意,侧眸瞥去,那里血肉外翻,血涌如注。 她随意收回视线,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面色无异地拔剑,和其他两人一起冲向夜绯衣。 铿铿铿! 银光剑影飞闪,剑气肆意纵横,掀翻满街的杂物,夜绯衣脚下如风,快如闪电,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宛若层层叠叠绽放的玫瑰,与三位白衣女子打得有来有回。 云起弯腰避开横扫而来的剑锋,脚下一个跨步,闪身来到刺客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长剑,剑气打中刺客,气绝身亡。 周野手中长剑左右抵挡,与两名刺客缠斗在一起,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手腕快速转动,手中长剑宛若灵蛇左右晃出虚影,攻向周野下路,一人招式凌厉,剑如疾风骤雨,攻向上路,打得周野只能被动防御。 云起撇头瞥见,一剑狠狠砍向迎面攻来的刺客,长剑深深没入肩膀,鲜血如注,霎时红衣变暗,痛得刺客动作凝滞一瞬。 云起手腕一翻,剑锋对准刺客脖子,用力一抹,抬脚踹飞,刺客径直砸向攻击周野上路的刺客,一人一尸同时倒飞出去,砸在墙上。 周野趁机纵身跃向刺客后方,腰部发力,腾空反身挥出一道剑气,刺客后背划出贯穿整个背部的伤口,深可见骨,顿时气绝身亡。 周野与云起剑尖指地,同时冲向对面剩下的几个刺客,趁机说了句。 “云老弟,谢了啊!” 云起朗笑一声,“记得请我喝酒!” “好!” 第119章 我相信她能渡人渡己 白衣刺客身段柔软如云,每次攻击过来时,都会贴着夜绯衣的身体,或者暧昧的擦身而过,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烦死了!” 夜绯衣怒喝一声,一拳砸飞向他身体贴来的刺客,同时抬脚踹向持剑直挺挺刺来的女子,另一位女子从侧面突袭,夜绯衣脚下微动,身子微微后仰,滑行闪退,抬手一招易水寒打去。 苍凉剑意弥漫长街,来得猝不及防,三位女子仓惶提剑抵挡,溢散的余威依旧将三人震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三人猛地抬眸看向对面眉眼不耐的夜绯衣,心下微惊,他比她们预估的要更强。 夜绯衣眉眼微微压低,真气灌入剑身,深紫色长剑散发出幽幽紫光,剑尖指天,狂风乍起,猎猎呼啸,吹散云霞,浩然剑气自青空而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 长剑凌空劈下,强劲的气浪悍然划破地面,碎石飞扬,烟雾弥漫,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与凌空呼啸而至的数十道剑影上下夹击,嘶鸣怒吼着冲向白衣女子,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她们的防御,强势镇杀。 砰砰砰! 数道剑气迎头相撞,爆裂开来,桃花无力凋零,清风湮灭,枪意被强行改变轨迹,撞向一旁的树木,黄土飞扬落地,残花败叶四散纷落,云雾缭绕。 烟尘散去,所有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西陵玥、叶鼎之、百里东君、司空长风、玥瑶摆出防御姿势,目光沉沉看着对面再次冒出来的一群白衣女子,百里东君扫了眼满地躺着的尸体。 “嘿,没完没了了是吧。” 白衣女子没说话,手腕微动,提剑杀了过来,两拨人再次缠斗在一起,西陵玥使出太上忘情,神女化作繁花落尽的桃树,随风飘扬的落英蕴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如惊芒电掣,划破长空呼啸而去。 漫天剑雨铺天盖地袭来,避无可避,尽管白衣女子使出最强剑招抵挡,也依旧是徒劳,血雾喷洒,白衣女子满身伤痕,重重倒地。 “惊龙变!” 司空长风抡起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枪花杀气凛然,一条巨龙自背后腾飞而起,蜿蜒游走,长枪一指,巨龙引颈长啸,凶悍扑向白衣女子,将其斩杀。 百里东君长剑翻转,桃花忽现,如百川灌河,剑尖指天,汇聚的桃花化作振翅高飞的神凤,仰天长啸。 “大道朝天!” 叶鼎之足尖轻点,身姿腾空翻转起落,神秘繁复符文凝聚剑尖,剑身嗡鸣震颤,符文轻漾,化作数十道剑影,激射向白衣女子。 袖剑柔软如缎,杀气隐于美丽的外表下,上下交缠飞舞,宛若月下翩翩起舞的仙女,擦过刺客的脖子,红痕乍现,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一处雅致的院落,红泥炉子热气喷涌,汩汩作响,身着月白色绣繁复花纹长袍、清雅如月的男子动作优雅地泡茶。 忽地,他抬头看了眼遥远的繁星,剑眉微挑,“博弈已经开始了。” 南宫春水也抬头望去,笑眯眯地说:“与人博弈,与天博弈,你说,他们有几分胜算?” 何珉谦拎着茶壶倒茶,眉眼低垂,缓声道:“这门婚事是你一手促成的,有几分胜算,你应当最为清楚。” 话落,他端起一杯茶,递给对面的南宫春水,洛水和洛河自觉的各端一杯茶,细细品茗,静静听他们讲话。 南宫春水微微一笑,抬手接过茶杯,“迷雾遮掩,命格不显,是善是孽,皆在她一念之间。” 南宫春水竖起手指点了点繁星,补充了句,“故而她的命数我看不清。” 何珉谦微微挑眉,“如此说来,萧若风的命数,你也看不清了。” 南宫春水笑着点头,低头喝了口茶,茶香弥漫,他舒朗眉眼,露出惬意的神情,“还是江湖好啊,空气都更甜。” “我啊,对于徒弟们,别无他求,只愿他们纵情江湖。” 何珉谦眸光微顿,“或许,看不清,才是最好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双峰有异宝,名命盘,可窥命轨,也不算完全不知。” 南宫春水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棠溪是风七的一线生机,有她在,吾之所愿,想必能成。” 何珉谦举起茶杯,唇畔扬起温雅笑意,“我相信她能渡人渡己。” 南宫春水端起茶杯,与何珉谦碰了下杯,同时仰头饮尽。 南宫春水砸了砸嘴巴,语气略有些遗憾,“可惜了,没酒。” 说着,他目光瞥向何珉谦,抬手摸着额前的头发,微微倾身,“我记得,某人似乎还欠我半天桃花酿啊……” 看着他一脸期待讨酒喝的样子,何珉谦心情颇为愉悦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四月底天竺门五堂大比,届时,我请你们喝一天桃花酿。” 南宫春水激动地坐直身子,抬手指着何珉谦点了点,“哦?此言当真!” “当真!” 何珉谦举起酒杯,遥遥碰向远方的繁星,“与他们花前月下,举杯痛饮!” 天启城。 纤纤玉指轻拢慢捻抹复挑,悠扬悦耳的琴声如水轻轻漾开,余音绕梁,端的是娓娓动听。 时绾凤眸微阖,嘴角轻扬,颇为沉浸其中。 杏衫侍女快步小跑起来,屈膝一礼,“主子,无一生还。” 铮! 琴声戛然而止,时绾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遍,“无一生还?!” “是的,主子。” 时绾目光微沉,垂眸细思片刻,又恢复成从容淡定的模样,丹唇轻启,“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强不少呢。” “据说,李先生的弟子也参与其中。” 时绾十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发出杂乱的琴音,心中也跟着波涛迭起。 如今李先生下落不明,是生是死皆不得而知,看来,他们要沉寂一段时间了,她需要确认一下,李先生是否还活着。 “通知下去,停止一切行动,等我命令。” “是,主子。” 时绾看着侍女远去的背影,凤眸明灭不定,波涛诡谲。 看来,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了。 第120章 定婚期 半个月后,马车顺利抵达定北侯府。 众人纷纷跳下马车,雷梦杀握拳轻捶后腰,仰头望着高门上的牌匾,龇牙咧嘴地感叹,“终于到了,我腰都要废了。” 姜承钰意味不明地瞄了眼他的腰,调侃道:“雷兄,你不行啊。” 雷梦杀捶腰的手一顿,猛地转身看向笑眯眯地姜承钰,语气不善地开口,“嘿,你说谁不行呢,小心我揍你啊!” 姜承钰朝他勾了勾手,“来来来,谁怕谁呀,有本事进去打一架!” 说到最后,他抬手指着定北侯府大门,挑衅地瞅着雷梦杀。 雷梦杀大着嗓门,“打就打,走,谁怂谁孙子!” 上官鹤看热闹不嫌事大,撇头看向刚下马车的棠溪琰,“小师妹,你家演武场在哪?” 站在门口的护卫目光纷纷落在棠溪琰那张与侯爷足有八分相似的脸,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自家小郡主。 护卫抱拳,微微颔首,“小郡主!” 棠溪琰微微点头,抬手指着离她最近的人,吩咐道:“你,带他们去演武场。” “是,郡主。” 护卫领命,目光看向雷梦杀等人,抬手示意,“各位贵人,请。” 说完,他在前面带路,其余人呼啦啦全部跟上去了,刹那间,府门口就空了下来。 “爹娘在哪?”棠溪琰拉着萧若风的手,又问。 “在后花园喝茶。” 清风徐徐,百花争艳,枝头迎春端庄秀丽,树下山茶似火,灿若骄阳。 定北侯看着纳兰锦略显疲惫的脸色,担忧地问:“昨晚可是没睡好?” 纳兰锦端起茶杯浅呷口茶,微微一笑,“是啊,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阿琰回来了。” 定北侯呵呵轻笑起来,“夫人这是想孩子了。” “这个小没良心的,下山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我。” 思及她竟敢和萧若风夜不归宿,纳兰锦那张白皙细腻的脸上浮起一丝愠色。 这个臭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等她回来了,她非得好好教训她一番! “有舅舅的厨艺勾着她,只怕她还要在那多玩几天呢。” 说完,定北侯端起茶杯,正欲喝茶,余光就瞥见两道黄色身影,他微微怔住,扭头看去,就见臭丫头正笑靥如花,牵着琅琊王一起朝他走来。 他不确定地问:“我这是眼花了吗?” 纳兰锦顺着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耳畔,飘来少女脆生生的嗓音,“爹爹,娘亲,我回来啦!” 纳兰锦喜笑颜开,“回来了,回来了!” 定北侯激动得一拍大腿,“哈哈哈,宝贝女儿带着女婿回来了!” 听到女婿两个字,纳兰锦嘴角笑意微敛,刚抬起的屁股稳稳坐了回去,目光扫过两人腰间挂着的星辰明月玉佩,目光有一瞬间的怔忡。 怪道弟弟那么容易就接受了萧若风,一是阿琰喜欢他,二是他对阿琰极好,最重要的是,他们就像是他和皎皎的延续。 棠溪琰一屁股坐在纳兰锦旁边,抬手戳了戳她的手臂,笑嘻嘻地问:“娘亲,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纳兰锦侧眸看着女儿弯成月牙的眼睛,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啊。” 棠溪琰抓着纳兰锦的衣袖晃了晃,脸上盈满讨好的笑意,“这里是我家,我当然知道回来呀,娘亲~你笑一下嘛。” 纳兰锦轻哼一声,目光意味不明地掠过棠溪琰,看向还站着的萧若风。 棠溪琰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萧若风,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小眼神,萧若风会心一笑,朝她投去一个你放心的小眼神。 见状,棠溪琰放下心了,目光瞄向桌子上摆着的茶点,抬手就拿起一块开吃。 萧若风抿唇微笑,朝两人拱手一礼,“岳父,岳母。” 定北侯笑着点点头,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萧若风微微颔首,依言坐下。 “想必王爷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来商议婚期的吧?”纳兰锦端庄得体地笑问。 萧若风看向纳兰锦,温声笑答,“正是。” 纳兰锦微微浅笑,语气和蔼地说道:“王爷如今陪着阿琰浪迹江湖,可是想要先满足她的心愿,然后再带着她回天启,继承皇位?” 听到这番试探的话语,萧若风抬眸直视着纳兰锦的杏眸,语气诚恳真挚,“若风无心皇位,只待天启事了,我就会辞去官身,和阿琰一起浪迹江湖。” “天启事了……” 纳兰锦细声呢喃,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天启之事,何时能了?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萧若风略微沉吟,“快则两月,慢则一年。” 纳兰锦闻言,眼中笑意变得真实起来,“王爷既是来商量婚期,可是已经看好日子了?” 萧若风心里微松口气,他知道,岳母这关,过了。 脸上笑意略深,“五月二十三是个良辰吉日,宜嫁娶,婚期可否定于此时?” 五月二十三…… 棠溪琰拿起糕点的手微顿,这个日期有点赶,但也不是不行。 思及此,她又继续吃了起来。 “这么赶?” 纳兰锦忍不住怀疑,这两人莫不是偷尝禁果了? 目光落向棠溪琰,就见她正往嘴里塞糕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纳兰锦额角忍不住跳了跳,这个缺心眼的臭丫头! 纳兰锦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看着萧若风,语气踌躇,“这么赶,大婚事宜怕是难以准备妥当,不如缓缓?” 萧若风轻笑一声,解释道:“大婚一切事宜,我早已吩咐王府准备好了,只待举行大婚。” 其实他觉得五月还算晚的了,要按他的想法,四月就可以大婚了,只可惜四月要参加兄长的婚礼,还要去天竺门,婚期只能往后推了。 “岳父岳母放心,这场大婚,定会尽善尽美。” 萧若风作出最后的保证。 定北侯和纳兰锦对视一眼,其实,阿琰的嫁妆,从她出生起,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就算是三日后举行大婚,这场婚事他们也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定北侯侧眸看向棠溪琰,温声问:“阿琰,你可愿意?” 闻言,萧若风和纳兰锦纷纷扭头看向她。 棠溪琰抬起圆溜溜的杏眸,先是看了眼萧若风,又瞄了眼纳兰锦,最后才看向定北侯,略微沉吟,“我听爹爹娘亲的。” 定北侯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移向萧若风,一锤定音。 “婚期就定在五月二十三。” “只希望,从那以后,王爷能好好待我女儿。” 萧若风站起身,拱手深深一揖,语气格外郑重。 “若风必珍之,重之!” 第121章 你娘罚你,你可怪她? 定北侯摸着打理整齐的美髯,仰头哈哈大笑两声,朗声道:“好!李先生曾言,王爷重情重义,定不会负我女儿,我信李先生,也信你!” 萧若风直起身,神色肃穆,“我以性命起誓,定不负侯爷信任!” 心里却不由得暗忖,他和阿琰的婚事,师父似乎也插手了,只是,师父为何没告诉他? 纳兰锦微愣,忍不住瞥了眼定北侯柔和的侧脸,圆溜溜的杏眸闪过一丝疑惑。 苍云何时跟李先生有关系了? 算了,等晚上再问他吧,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纳兰锦目光移向喝茶解渴的棠溪琰,起身走过去,揪起她的后衣领,“我还有些私密话要跟阿琰聊聊,就先带她走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拖着棠溪琰就走了。 棠溪琰一脸懵逼地跟着纳兰锦离开,嘴里还不忘控诉,“娘亲,你怎么能拎着我走呢,我不要面子的吗?娘亲,你松手,我自己走。” 萧若风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直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恰逢此时,耳畔就传来定北侯幸灾乐祸的话。 “臭丫头要受罚喽~” “不过也正常,情难自已嘛。” 萧若风扭头对上定北侯看似戏谑,实则试探的目光,耳尖微红,面色不甚自然地解释,“那晚我们只是和衣而眠,并未做其他事情。” 定北侯了然地点点头,嘴角笑意加深,“原来如此。” 且说纳兰锦把棠溪琰带回她的闺房后,吩咐身边的侍女守在门外,白皙细腻的面颊染上一丝愠色,目光沉沉地盯着棠溪琰,“你和王爷看星星一夜未归,都干什么了?” 棠溪琰看到娘亲的脸色,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没干什么呀。” “说实话!”纳兰锦忍不住加重语气。 “就,就抱着睡了一晚。” 棠溪琰双手揪着衣袖,说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不忘偷觑着纳兰锦的神色,观察是否有变化。 “还干什么了?”纳兰锦蛾眉微蹙,又问。 “没了呀。” “真没了?”纳兰锦狐疑地盯着棠溪琰清亮的大眼睛。 察觉到娘亲神色微缓,棠溪琰心中底气稍微足了点,“真没了,除了睡觉,还能干嘛呀。” 纳兰锦定定地盯着棠溪琰的眼睛,看她视线不闪不避,确实没说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没婚前失贞就好。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生气,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小祖宗,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居然敢和他一夜未归,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彻底没退路了,只能嫁给他。” 棠溪琰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回答,“我知道啊。” 纳兰锦气急,“知道你还这么做!” “我认定他了,只嫁给他!”棠溪琰微微提高声音回答。 纳兰锦微怔,问出了父亲当年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就不怕他负了你?” 棠溪琰傲娇地挑了挑眉,“哼,他要是敢负了我,那我就收回对他的爱,离开他。” “再说了,我可是棠溪琰,定北侯府小郡主,师承双峰,他怎敢轻视我的爱!” 纳兰锦看着下巴微抬,眉眼盛满骄矜的小丫头,忍不住欣慰地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骂了句,“给你能的。” 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呢,再能也要受罚。” 权当给她长个记性,免得她胆子越来越大,婚前就跟萧若风胡来。 “啊……” 棠溪琰小脸一垮,抱着纳兰锦的手臂撒娇求饶,“娘亲~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不要罚我嘛,娘亲~” 心里却忍不住暗戳戳地想,下次还犯。 纳兰锦睨了眼讨巧卖乖的小丫头,勾唇冷笑,“下次还犯是吧?” 棠溪琰小脸一僵,尴尬地笑了笑。 纳兰锦微挑眉梢,带着暗戳戳的小得意,语气却淡淡地说道:“去祠堂,跪三天。” 棠溪琰小嘴微张,杏眸大睁,只觉得天塌了。 纳兰锦走出棠溪琰的绛河阁后,对身后跟着的贴身侍女夏至吩咐道:“去,多准备些厚实柔软的垫子,给小郡主垫上,别让她把膝盖跪疼了。” 夏至低眉浅笑,微微屈膝,“是,夫人。” 转身离开,去准备垫子了。 另一侧的贴身侍女冬至笑眼弯弯地看着纳兰锦的侧脸,“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疼小郡主心疼得不得了,却还要惩罚小郡主。” 纳兰锦浅笑嫣然,“阿琰是我唯一的孩子,不心疼她,心疼谁。” 演武场。 “惊神指,一唱不离!” 雷梦杀大喝一声,右手剑指电弧如离弦之箭,猛地窜向姜承钰。 姜承钰手腕微震,真气灌入剑身,缓缓抬起漆黑的剑,剑尖劲风呼啸,弹指间,一只威武霸气的大鹏振翅长鸣,“大鹏展翅!” 长剑一划,大鹏扇动翅膀,携着凛冽罡风袭向电弧,电光撕裂大鹏,大鹏撞碎电光,同时消弭。 姜承钰看着对面的雷梦杀,嘴角勾起轻佻笑意,善解人意地说道:“看在只是切磋的份上,我就不搞骚操作,欺负你了。” 雷梦杀不服,“嘿,瞧不起我是吧,你尽管放手来,我雷梦杀,不惧!” 说着,他又开始酝酿惊神指,“二唱,不归!” 电弧仿若一朵凌寒盛开的梅花,从雷梦杀指尖散开,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嘶鸣怒吼着扑向姜承钰。 姜承钰长剑横扫,强大的剑气四溢膨胀,巍峨高山凭空出现,重重砸向电弧,两厢碰撞,凝滞半空,片刻后,轰然炸开。 砰! 一声巨响,气浪如水纹圈圈漾开,扫向四面八方,吹得古树落叶纷飞,卷起满地沙尘。 观战的上官鹤等人连忙抬起衣袖挡着脸,沙尘散去,五人放下衣袖,目光继续凝视着比试的两人。 南宫梨落看了眼身后,空无人影,忍不住偏头问上官鹤,“他们两个不来看吗?” 上官鹤菱唇微勾,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盛满幸灾乐祸,“阿琰现在估计被罚了,来不了。” 脑海里想象着阿琰撒娇卖萌,结果还是逃脱不了被罚的命运,他就忍不住哈哈轻笑出声。 棠溪琰此时跪在亮满烛火的祠堂里,百无聊赖地盯着不远处的烛火,观察火焰翩跹,定北侯一只脚踏入祠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很无聊吧?”定北侯笑问。 听到爹爹的声音,棠溪琰猛地扭头看向逆光走来的爹爹,粲然笑道:“爹爹,你来了。” 定北侯看着跪在祠堂的宝贝女儿,虎目柔情一闪而过,他大步流星走到棠溪琰身边,席地而坐,笑眯眯地问:“你娘罚你,你可怪她?” 第122章 天黑了,该睡觉了 棠溪琰莹白如玉的脸漾起温和清浅的笑意,“我知道娘亲是为了我好,我没怪她。” 定北侯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儿,眼中笑意加深,“你呀,每次被罚,都笑嘻嘻的,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受罚有什么好高兴的。” “每次我受罚,娘亲都会特意准备厚实柔软的垫子,爹爹也会怕我无聊,特意来陪我。” 棠溪琰侧眸看向定北侯,记忆里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已经染上了风霜,生了细纹,她俏皮地笑了笑,“我高兴的是爹爹娘亲很爱我呀。” “这辈子能做爹爹娘亲的女儿,我觉得特别幸福,爹爹,娘亲,谢谢你们很爱我。” 少女的语气格外真挚,发自肺腑。 在门外躲着偷听的纳兰锦闻言,心口汩汩暖流汇聚,眼眶也忍不住泛酸,盈盈泪光闪烁,她深吸口气,笑骂了句,“臭丫头,从小就嘴甜,就知道哄我们开心。” 说着,抬脚就走了,冬至跟在她身侧,笑问:“那夫人可开心?” 纳兰锦傲娇地扬了扬眉,“宝贝女儿感谢我,我自然开心。” 屋内,两人同时偏头看向门外,又同时扭头看向对方,抿唇偷笑起来。 定北侯指了指门外,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娘肯定感动哭了。” 棠溪琰瞅了眼定北侯红了的眼睛,抿唇轻笑,好奇地问:“爹爹,你是侯府公子,娘亲是隐世家族千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定北侯长长舒了口气,等眼角涩意褪去了,才笑着开口说:“我们是在江湖历练的时候认识的,我对你娘一见钟情,后来,你娘回家了,我又想她得紧,为了见她,我天天去纳兰世家找她问剑,然后顺道约她去吃好吃的,次数多了,你娘也喜欢上我了。” 定北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漾起愉悦的笑意,他微微凑近棠溪琰,神秘兮兮地说:“你娘当初也被你外祖父罚跪了三天祠堂。” 棠溪琰惊讶地瞪大眼睛,“为什么呀?” “江湖向来不爱与朝堂有牵扯,更何况还是隐世家族,你外祖父外祖母都不同意你娘嫁给我,可你娘跟你一样,都是个死心眼,非我不嫁,你外祖父一怒之下,就罚她跪了祠堂。” 棠溪琰抿唇笑言,“娘亲说爹爹也是死心眼。” 定北侯神情格外骄傲,“所以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棠溪琰笑得眉眼弯弯,追问道:“那后来呢?” “我听说你娘被罚了,一人一剑,直接打进琅云山谷,跪在你外祖父外祖母的院子外,诚心求娶你娘,指天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负她,哪怕无后。” “难怪舅舅说琅云山谷的阵法被加强了,再没人能闯得进去了,原来都是因为爹爹啊。” 少女圆溜溜的杏眸盛满温软澄净的笑意,轻轻抬眸间,便是璀璨星河。 定北侯眼中笑意加深,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少女的脸,弯弯蛾眉,圆溜溜的杏眸,小巧挺翘琼鼻,粉嫩柔美红唇,清雅柔和的巴掌小脸,最终,目光凝在她灿若星辰的眸。 “你的脸像我,但你的眉眼,像极了你娘,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捧在手心宠都嫌不够的宝贝。” 说着,他怅然地轻叹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爹娘都还没怎么陪伴你,就要把你交给另一个人了,我们千般万般为你打算,犹觉不放心。” 定北侯缓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少女如儿时那般,微微把头凑过去,乖乖由着他摸。 他虎目含泪,“孩子啊,你要好好的,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爹养你。” “若是殿下欺负你,告诉爹娘,爹娘风雨无阻,不远万里,也会来接你回家。” 棠溪琰杏眸微转,试探地问:“爹爹娘亲不来参加我的婚礼么?” 定北侯随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了,“傻丫头,你这么重要的日子,爹娘又岂会不来?” 棠溪琰踌躇着问:“那你怎么……” “我希望,我的宝贝女儿,可以笑着出嫁,这些煽情话,不适合当天说。” 棠溪琰轻轻笑了,清透明净的杏眸泛起浅浅水光,“爹娘你们就放心吧,谁能给我委屈受啊,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就算是风风欺负我,我也会揍他,就跟爹爹不听话,娘亲揍你一样。” 定北侯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臭丫头,竟还看你爹爹笑话。” “小没良心的。” 棠溪琰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双圆溜溜的杏眸弯成两弯月牙,点缀着窗外的夜空。 “琅琊王殿下。” 门外,响起夏至的声音。 定北侯会心一笑,起身拍了拍屁股,“好了,爹爹要回去陪你娘了。” 说完,双手负于身后,悠哉悠哉踱步离开了,路过萧若风时,两人微微颔首,错身离开。 棠溪琰看到萧若风手里提的食盒,眼睛亮了亮,“风风。” 萧若风快走两步,来到她面前蹲下,打开食盒,取出饭菜,递到小姑娘手里,“抱歉,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受罚了。” 棠溪琰笑嘻嘻地接过饭菜,“那天看星星,是我提出来的,你道歉干嘛呀。” 说完,就开始往嘴里塞饭菜,又是赶路又是受罚的,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姑娘,萧若风眼里闪过心疼,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叮嘱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棠溪琰抽空回了声,“嗯。” 等到棠溪琰吃完了,萧若风又递上漱口水,等到一切都弄完了,才接着说刚才的话题。 “当时,我应该趁你睡着了,抱你回房间的,但我顺着私心,和你在外面过夜了。” 棠溪琰摇了摇头,抬手戳了戳他的腰,“你说错了,娘亲罚我,不是因为我一夜未归,是怕我胆子越来越大,跟你胡来。” 萧若风抬手抓住她做乱的手,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起一个垫子,放在棠溪琰旁边,他也屈膝跪了上去,“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由着自己跟你胡来。” 棠溪琰弯眉笑了笑,其实,她也不敢跟他胡来,她怕娘真的揍她。 “风风,你要在这里陪着我么?”她好奇地问。 萧若风侧眸笑看着她,温润的眉眼盛满柔情,“嗯,我们两个人的错,又怎能让你一人受罚。” 棠溪琰嫣然浅笑,“那好吧。” 偏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夏至。” 听到小郡主的呼唤,守在门外的夏至应声,“小郡主稍等,奴婢去去就回。” 没一会儿,夏至手里抱着两床被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侍女,手里抱着一叠垫子,三人将垫子整整齐齐铺成床的样子,一床被褥覆在上面,还贴心地放了两个枕头。 萧若风惊疑不定地看着棠溪琰,“这……” 棠溪琰粲然一笑,“天黑了,该睡觉了。” 第123章 我看你们是想挨揍 等到夏至等人退出祠堂,关上门窗后,棠溪琰拉起萧若风躺在地铺上,盖好被子,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趴在他的怀里,舒服的喟叹了声。 “风风,我觉得抱着你睡,好舒服啊。” 萧若风闻言,轻轻闷笑一声,抬手回抱住小姑娘,低头温柔吻向少女的眉心,停留片刻,薄唇才缓缓离开,“睡吧。” 夜晚无声,轻风乍起,山茶清香随着风,飘香北方。 漆黑的房间内,隐隐约约传出细碎的谈话声。 “苍云,你和李先生是怎么回事?” 男子没有立即回答,思索片刻,才开口说:“如今细细想来,只怕,这门婚事,是李先生一手促成的。” 三年前,他去天启参加大朝会,对于他这种远离政权的侯爷来说,只要所辖范围没有大事,那就是去看戏的,孰料,这次看戏直接看到他身上了。 散朝之后,跟他从未有任何交集的李先生突然叫住了他,像是看见他容貌俊朗突有所感似的。 “定北侯爷哪怕是驰骋疆场,也依旧是如玉公子,想必,安阳小郡主长得也是貌美如花,欸,我听说,她拜师天竺门了?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怕是入了双峰吧?” 皇宫人多眼杂,又是太安帝的地盘,这话,估计他还没出宫,就会被送上太安帝的案前,果真,他还没出皇宫,就被宫里的小太监又叫了回去。 帝王高坐台阶,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不怒自威,“安阳郡主蕙质兰心,聪颖识礼,孤欲将她指给九皇子为正妃,爱卿意下如何?” 帝王金口指婚,他能如何,为了女儿起兵造反,让天下人戳着棠溪世家的脊梁骨骂吗? 他只能无奈地接受,“臣,谢主隆恩。” 后来每一年大朝会,他都会特意观察九皇子,发现他行事光明磊落,心存善意,对于他这个人,他是极为欣赏的,但皇家自古多薄情,作为女婿,他是不希望他的女儿对他倾心的。 当他得知阿琰下山,直接去了天启,虽然他也担心阿琰会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但更多的,是怕她对他动心,所以那次前往天启,他是打算不顾阿琰的意愿,强行带走她的。 那一天,又是在相同的位置,李先生叫住了他,“侯爷爱女心切,想来是打算强行将她带回家吧,依我看,小郡主怕是已经对若风动心了,知女莫若父,你强行把她带回家,她也有本事偷跑出来,又何必浪费这些个力气呢。” “先生这般,可是来为你徒弟说好话的?” “我此来,是给侯爷一颗定心丸的。若风这孩子重情重义,绝不会负棠溪琰,我李长生愿以性命发誓,此言没有半分虚假!” 也正是因为和李先生的这一场谈话,他才放任阿琰留在天启,和王爷培养感情。 说到最后,男子轻叹口气,语气带着迷茫,“我时时都在想,当初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女子轻轻笑了笑,宽慰道:“对也好,错也罢,阿琰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失我者永失,一旦她发现王爷变了,她连失望的时间都不会留给自己,直接抽身离去。” “时辰不早了,睡吧。” 女子话音落下,屋内陷入沉静。 三日后。 凌晨,天色还是一片漆黑,棠溪琰就披散着头发,迎着微凉的晨风,钻进了萧若风的房间。 此时的萧若风早已起身,穿衣洗漱完毕,正坐在软榻上等着棠溪琰来。 推开门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棠溪琰嫣然一笑,“风风,帮我绾发。” 说完,她就跑到梳妆台前,乖乖坐在铜镜前。 萧若风宠溺一笑,起身走过去,打开妆奁,从里面挑出几样首饰,开始熟练的为小姑娘绾发。 片刻后,棠溪琰凑近铜镜看了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拉着萧若风的手,“风风,我带你去看日出,云川城的日出可壮观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萧若风轻声问:“你有叫他们吗?” 棠溪琰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萧若风粲然笑言,“那就好。” 孰料,两人刚走到府门口,头顶就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哦哟,这是要背着我们去偷偷约会啊……” 循声望去,就见姜承钰正眉眼含笑,手提灯笼,吊儿郎当地站在屋顶上,下一秒,他的身侧刷刷又冒出三道人影,人手一盏灯。 棠溪琰:“……” 她真的服气了,这么早的时间,也能被抓住。 上官鹤似笑非笑地瞅着两人,“重色轻友!” 南宫梨落对上棠溪琰略带不善的目光,干笑两声,“哈哈,我是被他们强行拖来凑数的。” 雷梦杀对上萧若风温和却又带着凉意的视线,心里有些发怵,“欸,老七,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是无辜的,我也是被拖来凑数的。” 说着,他又咧嘴一笑,“当然,我也确实很想去玩,实在是天天待在侯府太无聊了。” 棠溪琰捏了捏拳头,冷笑一声,咬牙切齿,“我看你们是想挨揍!” 萧若风温和一笑,“既如此,那就如你们所愿!” 话罢,棠溪琰和萧若风同时飞身而起,凌空拍出一掌,强劲的掌风撕破长空,呼啸而去。 上官鹤四人同样拍出一掌,悍然迎上迎面袭来的掌风,两厢碰撞,发出“砰”一声巨响,气浪四散,炸碎瓦砾,飞尘飘扬。 “谁呀!要打架去其他地方打!” 倏地,屋内传出一道气急败坏的年轻嗓音,是今晚负责值守的护卫。 六人对视一眼,棠溪琰足尖轻点,率先飞身离去,空中飘来一句话。 “跟我来!” 其余人纷纷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紧跟在她身后。 上官鹤凤眸锃亮,“自从下山后,我们就没怎么痛痛快快的切磋过了,阿琰,你记得找个空旷地儿,我们好好打上一场。” 姜承钰痞笑,“可惜了,老四不在,不然,打起来更过瘾。” 雷梦杀也忍不住接话,“他们两个可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强的,你说我们四人联手,能打得过他们吗?” “这不是还有南宫梨落这个大杀器吗?哈哈哈哈哈……” 话罢,上官鹤哈哈大笑起来,寂静的长街,荡漾着爽朗的笑声。 萧若风微微一笑,嗓音温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相信,南宫姑娘的笛音一定能助我更进一步。” 棠溪琰哈哈大笑起来,“南宫梨落,以后我要经常找你打架,哈哈哈。” 南宫梨落黑着脸,咬牙道:“我可真是谢谢你们啊!” 第124章 以吾之名,冠之剑招 天色微明,东方泛起鱼肚白。 棠溪琰身姿轻盈如风中柳絮,有流风回雪之姿,翩然落在一处开阔的空地,比起其他地方,此处绿意盎然,盖因这里有一条潺潺溪水蜿蜒流淌。 举目眺望,还能看见远方长条巨石所砌的云川城,高大雄伟,险峻壮阔,城墙上,旌旗蔽空,破虏二字迎着风,遥遥送来杀气。 上官鹤语气似有感叹,“原来这就是云川城。” 萧若风微抬下巴,“比起繁华精致的天启城,云川有着独属于北地的苍凉壮美!” 棠溪琰瞄了眼东方,稀薄到用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金光已经开始渲染鱼肚白了,不由得提醒道:“先打架,马上就要日出了。” 唰! 上官鹤拔出长剑,银白剑身翠色光华流转,是清秋与暖春的碰撞,长剑轻舞,风起云涌,濯濯清莲蔓延十里,幽香暗浮,吞吐云雾,遥远的天际飘来缈缈仙音。 上官鹤眉眼盛满张扬,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燃着灼灼烈焰,只听他朗声喝道: “风吹碧落浮云尽,濯濯清莲明我心,此乃莲动九重,第五式,碧落!” “小师妹,让我看看你的寂灭!” 话罢,长剑用力一划,缭绕云雾化作漫天剑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住棠溪琰,棠溪琰微微一笑,双手并做剑指,一手指天,一手画圆,风花雪月化万剑,万道银光破苍穹,勾勒漫天剑影。 “破!” 棠溪琰双手一震,万古神雷震响,带着回溯万古的杀意,以毁天灭地之姿扑向清莲万剑,剑气厮杀,爆发出狰狞刺耳的声音。 眼看着上官鹤的剑势出现颓势,南宫梨落手持玉笛,呜呜咽咽吹奏起来,霎时,漫天梨花飞舞,携着晨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忽地,笛声骤停,剑气纵横,空中,响起南宫梨落清脆的嗓音。 “南宫世家有一绝学,名摄魂曲,但我学不会,亦用不出这一招。” “故我费尽心力自创一招,名梨落。” “以吾之名,冠之剑招,只待来日,名扬天下!” “去!” 玉笛朝前一指,梨花飞速蜕化成剑意,嗡嗡铮鸣,完美融入碧落,刹那间,碧落光芒大盛,开始反攻寂灭,寂灭隐隐败退。 上官鹤也不等棠溪琰反应,长剑再次轻舞,融融暖意划破长空,吹开千树万树梨花,梨花凌空起舞,化作剑气汇入其中。 “且让我的梨花开,助你一臂之力!” 棠溪琰微挑眉梢,剑指轻轻一划,繁星闪现,点缀长空,九天银河潺潺流淌,棠溪琰红唇轻启,泠泠清音划过耳畔。 “既是花开花落,自当星落云散!” 剑指再次轻划,一道刚猛霸道的剑气搅碎星河,繁星沉浮坠落,水雾弥漫开来,剑气无声纵横,看似温柔,实则强势吞噬清莲梨花。 姜承钰见状,哈哈大笑两声,“虚虚实实,似真似假,与我的阳春白雪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师妹,小先生,且试我一剑!” 霎时,三月柳絮纷飞,八月雪花飞扬,寒气与暖气交织,分不清究竟是柳絮是剑,还是白雪是剑。 萧若风手腕翻转长剑,剑尖指地,狠狠插入地中,金光耀目,长虹贯日,九彩神凤自青云而落,化作迅猛疾风,激射向阳春白雪。 “问鼎天下!” 雷梦杀随意站着,双手并作剑指,指尖惊雷炸响,轻轻一点,电弧撕破长风,铺天盖地袭向九彩神凤。 “那我只好添柴加火了,唱惊神!” 砰砰砰! 强大的剑气凌空相会,轰然爆裂,飞沙走石,溪流炸起滔天巨浪,与漫天烟尘融为一体。 气浪如涟漪层层漾开,震得所有人俱倒飞出去,众人凌空旋身,稳稳落地。 棠溪琰、上官鹤、姜承钰三人对视一眼,手腕同时微震,足尖轻点,凌空而立,长剑缓缓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光华流转,剑指苍天! 轰隆! 空中惊雷炸响,风云忽聚忽散,三道光柱猛地窜出剑尖,冲破云霄,长虹贯日,光华如流星坠落,化作漫天剑气,遮天蔽日。 棠溪琰垂眸,朗声喊道:“萧若风!”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萧若风会意,纵身一跃,身姿凝滞半空,万千虹光汇聚于身,电光蜿蜒游走,惊雷炸响,昊阙搅动风云,万千剑雨凭空出现,浮于身后。 “横扫六合!” 萧若风大喝一声,长剑横扫,剑雨直冲云霄,猛地砸在剑阵中心,水纹涟涟轻漾,刹那间,剑阵轰然膨胀,气势磅礴。 雷梦杀和南宫梨落见状,纷纷使出最强招式,汇入剑阵,三大剑阵凌空呼啸狂舞,互不相让,剑气尖锐厮杀,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 砰砰砰! 惊神指撕破长风,梨花玉蕊化作凛冽剑影,与萧若风的剑气狭路相逢,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声,连带着剑阵一起爆裂,为苍穹点缀上五彩霞光。 狂风吹散云霞,卷起满地沙砾,残留的剑气再次发出一声巨响,如水波纹打在众人胸口,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众人力竭,就这么随意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恰逢此时,旭日东升。 金光喷洒黛山,红云似火勾勒山巅,金乌推动云海翻腾,冉冉升空,漫天金光从四面八方笼住横七竖八乱躺着的少年。 晨曦微露,天边泛红,那是太阳与翠微之巅、广袤坤灵的浪漫邂逅。 “一颗丹心驱黑夜,此景,妙哉!壮哉!”萧若风星眸含光,感叹道。 上官鹤菱唇微扬,“我没你那么有文化,只想说一句朴实至极的话,小爷的眼睛被震撼到了!” 倏地,姜承钰出声了,“我们六个金光覆身,也算是太阳之子了吧?” 棠溪琰哈哈轻笑两声,“你怎么不说我们是大道之子?” 雷梦杀抬手,隔空点了点棠溪琰躺的方向,“欸,我觉得棠溪琰所言极是,大道之子可比太阳之子霸气多了,我们是谁啊,那可是整个北离最有天赋的少年俊杰,特别是我,啊,灼墨公子,那是最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 南宫梨落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了句,“我觉得你应该叫废话多公子。” 第125章 同生共死 汝南城。 “都没吃饭吗?!” “用点力!” “难道你们打算,以后上阵杀敌,去给他们挠痒痒吗!” 练兵校场,冷厉的声音传遍校场每个角落,夜绯衣身着黑甲,肩披玄色披风,腰悬酒壶,双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站在高台上,眉眼冷峻地看向下方挥汗如雨、手持长枪的士兵们。 再喝一声,“再来!杀!” 话罢,所有士兵手腕微动,面目凶狠,手中长枪狠狠刺向面前的稻草人,嘶声大喊,“杀杀杀!” 整齐划一的大喊声冲散云霄,震耳欲聋,夜绯衣满意地点点头,朗声大喝道:“刀能砍三步,箭能射百步,但是,一营的人喊起来,能让十里以外的敌人胆寒!我们是兵,也是狼,凶猛无比的狼!打起仗来,就该嗷嗷叫着往前冲,誓死无畏的冲!都明白了吗?!” 众将士使出吃奶的劲儿齐声大喊,“明白!” 夜绯衣:“继续!” “小将军……” 整齐的喊杀声中,一道兴奋的清朗嗓音划过耳畔,夜绯衣侧眸看去,就见云起满脸笑意地小跑过来,停在他面前,抱拳,“小将军,奸细的嘴撬开了!” 不得不说,那奸细骨头是真的硬,那毒药他听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那奸细竟能硬生生扛半个月,后来他又去找小将军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毒药,这才勉强撬开他的嘴。 夜绯衣语气淡淡,“讲。” 云起目光警惕地四处瞄了瞄,才凑近夜绯衣,低声耳语道:“南诀在暗中准备粮草。” 夜绯衣瞳孔微缩,猛地扭头看向他,冷声问:“可有派人确认真假?” 云起神色肃穆,“我们的探子传来消息,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根据蛛丝马迹推断,南诀调动粮草一事,无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战乱将起的征兆啊。 夜绯衣眼帘微垂,掩住眸中神色,沉吟许久,吩咐道:“传信给小先生,把此事告诉他。” “是,小将军!” 定北侯府。 棠溪琰一行人正围坐在花园里,赏花喝茶,恰逢此时,纳兰锦身边擅长厨艺的贴身侍女闻声端来三碟子裹着珍珠粉末的青色糕点。 棠溪琰侧眸,笑望着闻声,“闻声姐姐,这是你新研究出来的糕点吗?” 闻声笑着微微屈膝,“回郡主,是的,奴婢想着郡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特意多取了些来,给郡主、王爷,以及各位公子姑娘尝尝。” 棠溪琰粲然一笑,“多谢闻声姐姐特意关照啦。” 闻声眼中笑意加深,“郡主言重了,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夫人,就先退下了。” 棠溪琰点头,“好。” 闻声屈膝一礼,缓缓退下,等她离开后,棠溪琰招呼道:“都尝尝,闻声姐姐厨艺可好了。” 说着,她率先捏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清香绽放舌尖的刹那,少女眉眼舒展,杏眸微眯,神情看上去颇为享受。 萧若风看着小姑娘餍足的小表情,唇畔漾起清浅的弧度,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棠溪琰等他理好头发了,倾身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风风快吃,这可是我们定北侯府独有的糕点。” “好。” 萧若风抬手接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尝起来,糕点甜而不腻,带着茶叶的清香,竹叶的清新,似乎还有梅花和雪的清冽。 他眸光微闪,“这似乎,跟天竺门的桃花酿有异曲同工之妙。” 棠溪琰点点头,“是啊,梅花和雪的清冽,用来酿酒也好,做糕点也罢,都别有一番风味。” 上官鹤小时候也去定北侯府做过客,自然知道闻声姐姐做的糕点极为好吃。 他也伸手拿起块糕点,塞进嘴里,满口清香醉人,“唔,闻声姐姐厨艺越发精湛了,做的糕点比小时候的更好吃。” 棠溪琰连连点头,“不错,我都想把闻声姐姐拐走了。” “大白天的做啥梦,伯母才不会让你把闻声姐姐带走。” 说完,上官鹤扬眉轻笑起来。 南宫梨落听到他们的谈话,眸光微动,听他们这话的意思,他们还是青梅竹马? 萧若风侧眸看着一脸遗憾的小姑娘,温声宽慰道:“无妨,我的王府有一位厨艺极好的厨子,曾是御膳房的掌勺。” 棠溪琰弯眉浅笑,“我们可是要闯荡江湖的,我觉得我们以后可以去一个地方,就去尝尝那里的美食。” 萧若风抿唇浅笑,明朗星光点缀星眸,“好,我陪着你一起去吃。” 雷梦杀吃完一块糕点,翘起二郎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上面,若有所思地说:“嘶,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回天启了,我感觉我都还没怎么玩,就又要回去了。” 萧若风笑看他一眼,“你可以留下来。” “开什么玩笑,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干嘛。” 说着,雷梦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指着萧若风,“欸,我说老七,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跟你们一辆马车,怕我打扰你们两个相处,你说,是不是?!” 听到雷梦杀的质问,萧若风颇为淡定地回了句,“你想多了。” 恰逢此时,一只黑色信鸽飞来,萧若风抬起手臂接住,从它腿间取下字条,等它飞走后,徐徐推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面色微变。 棠溪琰见状,好奇地伸长脖子,探头看去,片刻后,蛾眉微蹙,“这意思是……南诀想要攻打北离?” 话落,众人神色纷纷肃穆起来,南诀准备攻打北离,那北蛮呢? 萧若风目光看向棠溪琰清雅柔和的侧脸,想到前两天收到的传信,时绾来历不明,但来天启前,曾在南诀长居过。 她在汝南城蓄意接近阿琰,莫非是想要从她身上下手,解决掉定北侯? 察觉到他的视线,棠溪琰偏头看去,对上他深邃明亮的眼睛,微愣,“怎么了?” 萧若风盯着她的眼睛,“只怕,南诀与北蛮,暗中联手了。” 思及此,他径直站起身,抬脚就走向定北侯的书房,去找他商议调动兵马,防御北蛮突袭。 金乌渐渐西沉,黑夜开始笼罩天地,深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两道挺拔的身姿映在窗纸上,相对而坐。 “侯爷,北疆的安危,就拜托给你了。” 男子温润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划破无声的黑夜。 定北侯郑重地点头,沉声道:“王爷放心,我已派出探子前往北蛮打探,相信再过不久,定能传回消息。”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阿琰就要随你回天启了,她的安危还请王爷多多上心。” “岳父放心,她生我生,她死我亡!” 第126章 站在阳光下与你们博弈 翌日。 棠溪琰走到侯府大门口,回首望向蜿蜒曲折的走廊,只能看见葱郁的古树,葳蕤茶花,没有熟悉的人影,也没有轻掩的脚步声。 她心里微叹口气,看来,爹爹和娘亲是不会来送她了。 也罢,不送就不送吧,免得爹爹娘亲难受。 萧若风也回头看了眼侍女仆从不断穿行的走廊,伸手握住棠溪琰的手,温声道:“走吧。” 棠溪琰点点头,收回视线,抬脚迈出大门。 雷梦杀一只脚踏出门槛,看到门口停着的两辆马车,前面那辆马车还只能容纳两人坐下,顿时回过味来了,“好啊,老七,你是真的绝,难怪你昨天说我想多了,这是直接让我下车了啊。” 说完,他双手叉腰,微微瞪大眼睛,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扭头看着萧若风,“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嫌我碍眼,打扰你们二人独处了。” 萧若风微微一笑,牵着棠溪琰去了前面的马车,独留雷梦杀站在原地干瞪眼。 姜承钰笑眯眯地走过去,伸手勾住雷梦杀的脖子,拖着他往后面的马车走去,“行了行了,一路行来,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时间,我们这些凑数的,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上官鹤双手抱胸,笑得眉眼弯弯,悠哉悠哉地踱步跟在后面,“跟我们一辆马车不好吗?人多,我们可以轮流陪你说话。”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大笑起来,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谁先陪雷梦杀唠嗑。 再说棠溪琰上了马车后,眉眼弯弯地笑看着萧若风,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萧若风轻笑出声,伸手揽住小姑娘柔软的腰肢,把她带进怀里,温润的嗓音浸满笑意。 “此次回天启,我会很忙,如此一来,我们就没什么时间相处了,所以,路上这段时间,很重要。” 棠溪琰伸手回抱住他的腰,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忽地,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风风,我给你看个宝贝。”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莹白细指间,捏着的褐色药包,好奇地问:“这是毒?” “对呀。” 棠溪琰清透明净的杏眸潋滟生光,“这是我提炼了百种毒花毒草所制的奇毒,中此毒者,刚开始身上散发花香,每隔半炷香换一种花香,这毒呢,就像一粒种子,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体内,吸食人体内的血气,供体内的毒素壮大,到了后期,人的皮肤会渐渐冒出花的纹路,直到全身被花纹占满,就是他的死期。” “百花倾城日,寄体消亡时,故名为百花倾城。” 说着,她扬起莹白细腻的小脸,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萧若风,“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看着求夸奖的小姑娘,萧若风毫不吝啬地夸道:“阿琰真厉害,如此神奇的毒药都被你研制出来了,在诡道上,这世间,怕是少有人能比得过你。” 棠溪琰笑容粲然,眉宇间带着点小得意,“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说完,她将毒药仔细地放在衣袖里,这个宝贝,可是有大作用的。 天启城。 “主子,今日一早,小郡主离开云川,启程回天启了。” 时绾眉眼低垂,看着摆放在面前的花盆,纤纤玉指轻抬,温柔地抚摸着细长如柳叶的浅紫色花瓣,秀丽温婉的芙蓉面上,漾起轻薄如雾的浅笑。 柔声婉转,“这花很漂亮,不是吗?” 杏衫侍女虽不懂主子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却还是顺着回答,“主子所言极是,此花很美。” “娇花败落,定然会更美。” 时绾丹唇微勾,心情似乎颇为愉悦,“把它摆在梅字雅间。” “是,主子。” 杏衫侍女屈膝领命,抱着花盆离开了。 四月芳菲纷落,铺满长街,马车车轮无情的碾压落花,浸出细微的汁水,染香车轮。 马车上,棠溪琰撩起窗帘,微微偏头看去,正好瞥见漫步在人海里的时绾。 红唇轻启,扬声喊道:“时绾!” 在外面负责驾车的花醉闻言,立马停住马车,棠溪琰跟萧若风说了声,连忙跳下马车,朝驻足回首看来的时绾跑去。 少女一袭明亮温暖的橙色折枝花纹长裙,笑容明媚澄净,越过重重人海,欢快地跑到她面前,“好巧啊,没想到在天启还能遇见你。” 看到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笑眼,时绾目光怔忡,刹那恢复正常,唇角轻扬,明眸含笑。 “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看来,我们很有缘,我知道一家茶楼,味道极为不错,不如我们上去一叙?” “好啊。”棠溪琰痛快地答应了。 棠溪琰跟在时绾身后,走进一家名为烟雨楼的茶楼,就见,时绾都不需要小二招待,熟门熟路的就进了梅字号雅间。 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棠溪琰杏眸微转,目光随意掠过角落香炉袅袅升腾的细烟,落在雅间放着的花盆,心中划过了然,难怪花香如此浓郁,原来是柳叶丁香。 两人相对而坐,棠溪琰笑意盈盈地看着时绾的眼睛,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惊喜,“说起来我们确实挺有缘的,我有一个姨母,也叫绾绾,只不过她姓西野。” “是吗?” 时绾微微惊讶,随即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太有缘了,不过……” 说着,她柳眉轻蹙,“我记得西野似乎是西楚的国姓,莫不是,她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应该是死了吧。” 回答完,棠溪琰端起茶杯,垂眸浅啜,心中思绪百转。 她似乎真的是乍然听到有人跟她名字一样,觉得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 难道是她猜错了,时绾真的只是时绾?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些其他东西,等到一壶茶喝完了,才道别离开。 烟雨楼门口,时绾笑得温柔端庄,“棠溪妹妹,有空了,记得常来找我玩啊。” 棠溪琰粲然笑答了声“好”,转身离去。 时绾款款移步到屋檐外,轻轻抬起手,让阳光落在她莹白的掌心,柔煦暖意融融漾开,丹唇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就站在阳光下,与他们博弈,且看谁,更棋高一招! 第127章 契机 海棠灿然如云霞,静静绽放于清贵公子背后,细微的脚步声轻轻响起,公子闻声侧眸,就见小姑娘抬起手臂嗅了嗅衣袖,红唇微抿。 “风风,我快要被丁香花腌入味了。” 萧若风目光微凝,“丁香花?” 棠溪琰走到萧若风对面坐下,目光掠过石桌上摆着的糕点,伸手拿了块,嘴里还不忘吐槽,“是啊,我猜时绾肯定很喜欢丁香花,用的熏香是丁香花香,就连她常去的茶楼雅间也摆着一盆丁香花,那味道,特别浓,给我熏得不轻。” 说完,棠溪琰赶快塞了块糕点在嘴里,还是吃点东西安慰安慰自己吧。 咽下嘴里的糕点,还感叹了句,“还是茉莉花香好闻呐。” 萧若风长睫微垂,星眸微光轻漾,沉吟道:“阿琰,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凤尾山遇到的那批刺客?” 棠溪琰下意识回答,“记得啊,怎么了?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说完,又捻起块糕点吃了起来。 就听萧若风缓声道:“她们剑柄的徽记,也是丁香花。” 棠溪琰咬糕点的动作顿住,猛地撩起眼帘,看向萧若风。 一般用来做徽记的,要么是主人喜欢的东西,要么是有特殊含义的东西,无论是哪一种,时绾,都跟那股不明势力脱不了干系。 蛾眉微蹙,“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试上一试。”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随着大婚之日越近,萧若风越忙,棠溪琰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他了,这日,她正在朱雀大街上闲逛,一道黑色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抬头看去,目光落在他剑柄上刻着的“影”字,微挑眉梢,“你是影宗的人,是陛下让你来的?” 洛青阳面色淡淡,“不,是我自己。” 棠溪琰来了兴趣,“你找我干嘛?” 她记得,她跟影宗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父辈跟影宗宗主之间的往来也只是公事公办,说实话,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人为什么会来找她。 洛青阳看了眼人流如织的大街,眉眼微微压低,“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郡主随我来。”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棠溪琰好奇心更甚了,她点点头,抬脚跟着洛青阳去了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巷。 棠溪琰嘴角微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想要杀我灭口了。” 洛青阳扯了扯嘴角,“郡主说笑了,我可不是你的对手。” 棠溪琰唇角微勾,“说吧,你是谁,找我何事?” “我是洛青阳。” 顿了顿,沉声补充了句,“我想找郡主,帮我抢亲!” 抢亲?! 棠溪琰目光紧锁着洛青阳,蛾眉微蹙,难道他要她帮忙去抢易文君? 这孩子疯了吧? 她可是萧若风的未婚妻,他竟敢找她去帮忙抢亲?! 她就不怕她转头就把他卖了吗? 对上棠溪琰宛若看疯子的眼神,洛青阳继续说:“我想,如果赐婚对象不是琅琊王,郡主定会想尽办法逃婚,所以,我相信郡主,即使不帮我,也不会出卖我。” 棠溪琰眉眼清淡地望着他,“你也说了,如果是我,我会自己争取,而不是等别人来救我。” 要知道,抢皇族亲王的婚,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她和他们连点头之交都不算,没有足够的理由,她是不会去帮忙抢亲的。 洛青阳心里一紧,连忙为易文君解释,“师妹一直都有在谋划逃跑,只是天启高手众多,我们实力不够,跑不了。” 棠溪琰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心里却忍不住思考,若是要抢婚,只有大婚当日成功率最高,因为那个时候婚事将成定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婚礼上,放松警惕。 想了想,她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随手扔到洛青阳怀里,“这是易容丹,这瓶药,就当是我预祝你抢婚成功。”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棠溪琰离开的背影,洛青阳心里微叹口气,来找小郡主帮忙,纯属是想要碰碰运气,毕竟,小郡主的身后,站着不少少年俊杰,有她的加入,这次抢婚,定能成功。 可惜了,小郡主拒绝了,也是,他们本就是陌生人,谁又会为了陌生人拼命呢…… 就在洛青阳遗憾的时候,棠溪琰的背影顿住了,耳畔,泠泠清音划过。 “替我带一句话给她,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只要她敢走出第一步,我就出手助她!”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洛青阳激动地抬起头看向棠溪琰继续离开的背影,感激地说道:“小郡主,大恩不言谢,我洛青阳,欠你一条命!” 棠溪琰没有理会,径直离开了。 就在刚刚,她脑中灵光乍现,或许,此次抢亲,正好是个引蛇出洞的契机,她现在得赶紧回去,跟萧若风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洛青阳得了棠溪琰的准话,眉眼漾起粲然笑意,他把药瓶塞在怀里,强压住激动的心情,面色淡定地回到王府别院,找到易文君,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师兄,小郡主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易文君交叠在腹部的手微微捏紧,清亮的眼中不由自主地点缀着稀疏的星光。 “不错!” 洛青阳重重点头,从怀里掏出药瓶,递给易文君,叮嘱道:“师妹,这是小郡主给的易容丹,你收好,等到我们逃离天启,立马服下。” 易文君抬手接过药瓶,将其贴身放好,想到再过不久,她就能逃出这方牢笼了,愉悦激动自心底喷涌而出,取代眉眼间常年化不去的冷淡,璀璨星光盈满眼眸。 “小郡主的大恩大德,我必结草衔环报之!” 稷下学堂。 萧若风坐在海棠树下,手里拿着信纸,眉眼微垂,细细阅读,看着看着,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棠溪琰踏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好奇地问:“谁的信啊?让你这么高兴。” 萧若风放下信纸,抬眸看向朝他走来的小姑娘,笑答,“东君的信,他在信里跟我讲,此次他会来天启观礼,顺便来看看我们这些师兄,他还特意提了他如今实力大增呢。” 棠溪琰眉眼微弯,“小百里这是在挑衅你啊。” 萧若风抿唇浅笑,就听小姑娘笑眯眯地说:“巧了,我也要挑衅你了。” 萧若风看着驻足在不远处的小姑娘,好笑地问:“哦?那娘子想要怎么挑衅为夫?” 话落,就见小姑娘双手抱胸,抬脚走到他面前,弯腰,清雅秀美的小脸凑近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红唇轻启,“我要抢婚!” 第128章 联手 萧若风略微思索,语气笃定地说道:“你想借此机会引她出手?” 棠溪琰杏眸微弯,红唇微动,正欲说话,就听萧若风又笑眯眯地补充了句,“顺便助易……” 还没等他说完,棠溪琰低头,红唇堵住他的薄唇,停留片刻,离开。 小姑娘俏皮地笑了笑,“别说出来,你不知道。” 萧若风抿唇轻笑起来,宠溺地问:“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坐到他旁边,开始说出自己的计划,萧若风则时不时提出建议,完善她的计划,说到最后,萧若风做出总结。 “此事,只靠我们两个,怕是无法完成。” 两人对视一眼,棠溪琰嫣然浅笑,“我已经写信给二师姐了,让她来天启保我狗命。” 萧若风被她的话逗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以防万一,双峰与稷下学堂联手方为最佳。” 与此同时,西陵玥和叶鼎之坐在马车外,头挨着头,一起看棠溪琰寄来的信,越看西陵玥眉头皱得越紧,整封信总结下来就四件事。 第一,有股不明势力想要挑起北离内乱,以及国与国的战争; 第二,一个名叫时绾的人蓄意接近小师妹,很有可能是想要朝她下手,解决掉定北侯; 第三,这个时绾很有可能是西楚皇族; 第四,小师妹想要以身犯险。 她放下手中的信纸,抬头看向远方黛青色的山巅,语气担忧,“若真如小师妹信上所言,时绾欲挑起国与国的战争,那定北侯就必须死,小师妹也必须死,他们现在连她如何出招都没摸清楚,就要以身入局,这一局,稍有不慎,小师妹就会命丧黄泉。” 叶鼎之沉吟道:“此局,唯有联合众人之力,方有一线生机。” 坐在马车里的百里东君听了,一把撩开帘子,探出头,朗声道:“既有一线生机,那我们就拼尽全力护住小师嫂这一线生机好了,双峰有四子,再加上我们师兄弟七人,还有瑶儿,云哥,这么多人,拼尽全力,还怕护不住小师嫂?” 马车内的司空长风轻轻笑了笑,“东君说得对!” 大婚前夕,来自四面八方的马车争先恐后涌入天启城,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一小队身着甲胄的军队。 领头的是位约莫十七八岁,身着黑甲,面容硬朗,五官立体的少年将军,在他身后,猎猎旌旗高扬碧空,遒劲有力的“血衣”二字,嚣张地闯入众人眼帘。 骏马踏长街,行人纷纷避让,等到军队越过自己后,方才凑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 “这血衣军又是何来历?” “你连血衣军都不知道?” “小弟惭愧,确实不知,还请这位兄台帮我解惑。” “这血衣军,是叱咤南境、让众土匪闻风丧胆的铁血军队,据说,血衣军出,不见血,不归!” 说着,青袍学子抬手指了指领头的人,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喏,看到没,那个人,名叫夜绯衣,乃是南阳侯世子,师承双峰,下山第一件事,就是领兵剿灭龙骨寨,你们知道这龙骨寨有多难围剿吗?” 周围听热闹的群众纷纷摇头,“不知道。” 青袍学子清了清嗓子,“就这么说吧,官府派兵围剿十年,都未成功,现在知道有多难围剿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就听青袍学子接着说:“听说,现在有些土匪,听到小将军的名号,直接吓得屁滚尿流,连窝都不要了,哈哈哈。” 青袍学子仰天大笑几声,动作帅气地打开折扇,优雅扇风,“小生不才,也来自汝南城,说起来,我跟小将军还是同乡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眼神。 然而这些话夜绯衣是听不到了,此时的他已经来到雕楼小筑,见到阔别已久的师兄妹们。 “哈哈哈,老四你可算来了,许久未见,想我没?” 看着笑容满面,吊儿郎当的姜承钰,夜绯衣冷硬的面容浮起一丝笑,没好气地笑骂了句,“滚!” 上官鹤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眉眼张扬,“老四,你这速度不行啊,你瞅瞅,这一大圈人,都在等你一个人。” 夜绯衣勾唇冷笑,“你行你上啊!” 说完,也不再看上官鹤,目光扫向在场众人,这里,有许多他不认识的人,抱拳朗声道:“在下夜绯衣,见过诸位少侠!” 一行人互相认识,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开始进入正题—— 西陵玥眉心微蹙,“我记得小时候爷爷跟我讲过,西楚有一种不外传的宫廷秘药,可以化去体内内力,专用来惩罚手中不听话的刀。” 萧若风眼帘猛地撩起,与棠溪琰对视一眼,如此说来,北蛮口中的那位贵人,来自西楚! 难怪,难怪,幻境里的阿琰不过是内力凝滞,便要选择与北蛮高手同归于尽。 原来,不是内力被封,是内力被化去了啊…… 棠溪琰红唇微抿,杏眸微光闪烁,“如此看来,时绾就是西野绾,搞乱北离,是想要替她大姐姐报仇。” 萧若风凝眉问:“这药可多?” 西陵玥语气笃定,“不多,西楚国破时,只剩下一份,只可惜,不翼而飞了,想来,是被西野绾带走了。” 闻言,众人同时松了口气,只有一份就好,就怕她手上握着不少…… 柳月忽地提出疑问:“有没有可能,她又制作了些?” 西陵玥轻笑一声,“那秘药是西楚开国皇帝留给后代子孙的,谁也不知道方子为何,所以用一点,就少一点。” 夜绯衣眼帘微垂,手不停地把玩着酒壶,“既如此,明日,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送小师妹去神医堂,那里,有天竺门的核心弟子镇守!” 天竺门的核心弟子,皆是上一任首席大弟子,天赋实力皆不可小觑! 西陵玥:“那我就在神医堂,等诸位归来!” 雷梦杀双手叉腰,哈哈一笑,“自从西南道一战,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诸位师弟们联手了,明日,就让我们稷下学堂,再次名震天下!” 上官鹤嗤笑一声,不满地补充道:“是我们两大武学圣地,名震天下!” 棠溪琰微微一笑,“我也该去礼尚往来了!” 说完,棠溪琰辞别众人,离开了雕楼小筑。 第129章 我会努力活着的 华灯璀璨,行人如潮,欢声笑语盈满大街小巷。 棠溪琰微微仰起脸,弯弯蛾眉染上几分轻愁,看着皎皎皓月下,丹楹刻桷的三十二教坊金丝缕缕融于灯光,听着奢华夺目的千金台人声鼎沸,有人狂笑有人哭…… 这里是天启城,是不管多少人离开,多少人死去,也依旧繁华美丽的天启城。 “棠溪妹妹……” 柔声婉转的嗓音顺着灯光,清晰落入耳廓,棠溪琰扭头看去,就见时绾正单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窗外的她。 杏眸微转,心中划过了然,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烟雨楼了啊。 “棠溪妹妹,可要上来一起喝杯茶?” 棠溪琰弯唇浅笑,“姐姐相邀,怎可推辞。” 说完,足尖轻点,纵身一跃,身姿灵活的翻窗进了雅间。 甫一坐下,时绾便已倒好茶,轻轻推到她面前,关切地问:“我观妹妹眉宇间似有愁绪,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话罢,就见棠溪琰本已舒展的蛾眉再次蹙起,面色犹豫,时绾识趣地开口解围。 “我只是担心妹妹遇到难事,想着或许我能帮上一二,细细想来,倒是姐姐冒昧了,若是妹妹有难言之隐,便当我刚刚什么也没问。” 棠溪琰软软叹了口气,双手撑着下巴,愁眉苦脸地说:“倒也不是有难言之隐,只是我心中着实纠结。” “前两日洛青阳找我帮他抢亲,作为女子,我不想看到易文君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可我又是萧若风的未婚妻,若是我帮忙抢亲,那就对不起萧若风,时绾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时绾闻言,凤眸微光一闪,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柔声轻语,“你先是棠溪琰,然后才是未来的琅琊王妃,棠溪妹妹,你只管按着你的心意去做。” “时绾姐姐说得对,我听你的。” 棠溪琰放下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眼信赖地看着时绾,私底下,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却不动声色的动了动。 时绾心下微动,目光漫不经心地瞥过小几上摆放着的丁香花,就在刚刚,花香似乎变得浓郁了些,若不是她擅长调香,这般细微的差别,她还真分辨不出来。 果然啊,就算是被宠着长大的小郡主,也不是个简单的。 目的达成,棠溪琰起身告辞,等到她走后,时绾立马派人请来大夫,得知自己果真中了毒,还是闻所未闻的奇毒,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棠溪琰,真是好手段!” 长街繁华已尽,皓月高悬,清冷的月辉轻轻柔柔地笼罩着典雅精致的小院,一缕调皮的月光顺着未关紧的窗户悄悄溜了进去,轻抚着精美的罗帐。 罗帐内,躺着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娇小玲珑的少女乖乖将头埋在男子的怀里,闭着眼睛细细感受他的心跳。 良久,少女出声了,清润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风风……” 萧若风抱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轻柔地摸着她的后脑勺,柔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棠溪琰双手微微用力,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小脸贴在他的胸膛,轻声细语,“风风,要是我出了意外……” 师姐的医术在双峰是最优秀的,可西楚秘药无人知其药方,她想,要想破解此毒,定需要不少时间,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萧若风抿唇浅笑,语气平静又温柔,“生,喜结连理,死,共赴黄泉。” 棠溪琰抬起头,借着月光看着男子清隽秀雅的脸,“你别做傻事,我会努力活着的。” 萧若风垂眸,直勾勾凝视着小姑娘圆溜溜的杏眸,温声笑答,“好。” “睡吧。”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温声哄道。 是夜,月明星稀,两人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其实,两人都没睡。 一缕金色晨光破开黑暗,光明开始渲染天地。 今日,是景玉王纳侧妃易氏的大喜日子,整条观晨街,都张灯结彩,红绸曼舞,络绎不绝的宾客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欢声道喜,端的是喜气洋洋。 棠溪琰跟着萧若风来到景玉王府,托景玉王妃胡错杨照顾她一二之后,才转身离开。 “嫂嫂。”棠溪琰乖乖行礼唤道。 胡错杨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少女清雅明媚的笑脸,“弟妹,总算是与你见面了。” 恣意明媚的小姑娘,她想,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她也曾听说过她大闹皇宫的事,说实话,她很敬佩她,不是谁都有勇气反抗帝王,同时,她也很羡慕她,羡慕她可以拥有一片广阔的天。 棠溪琰粲然一笑,“嫂嫂真漂亮,如果我是男子,一定要把嫂嫂娶回家。” 看到这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第一眼时,棠溪琰就对她好感丛生,也不知道景玉王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娶到这么好的王妃。 胡错杨眼中落寞一闪而过,快得让人险些以为是眼花了,棠溪琰伸手握住她的手,笑嘻嘻地安慰道:“嫂嫂你不要难过,既然他不值得,那就别爱他了,爱自己。” 杨花如雪,不肯画朱堂,随风自在。 高洁自由的杨花,怎么就错入王府朱门了呢? 棠溪琰清透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惋惜。 闻言,胡错杨微微错愕,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融融暖意,会心一笑,“好,我会好好爱自己。” 倏地,一道嘹亮高亢、盛满焦急的嗓音响彻上空。 “不好了,王妃跑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道身着鲜红嫁衣的身影宛若一簇火苗,迎着旭日,飞快蹿向院墙外。 与此同时,洛青阳手持长剑,用力横扫,强劲的剑气震荡四方,扫落围拢过来的影宗高手。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同时纵身跃向城门的方向。 躲在暗处的众多身影凭空出现,纷纷攻向易文君和洛青阳,棠溪琰看着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身影,足尖轻点,踏风追去,凌空拍出一掌,强劲的掌风袭向易文君和洛青阳,轻飘飘的将两人送出众人的包围圈。 “不好,小郡主跟他们是一伙的。”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手中停下的长剑再次挥动起来,朝着棠溪琰三人打去。 棠溪琰眉眼微凝,剑指轻轻一划,清风化作数十道剑影,划破长空,呼啸袭向拦截的人,将他们打落在地。 “快走!” 第130章 真是天真! 萧若风和萧若瑾同时走出门外,并肩站在台阶上,看着快如疾风掠过,狂奔向城门的三道身影,都懵了。 萧若瑾经过短暂的懵逼后,立马回神,抬手指着棠溪琰的背影,扭头看向萧若风,强压着怒气,阴沉着脸,问:“若风,这是怎么回事?” 早已知道事情真相的萧若风微微垂首,眼帘低垂,面含愧色,“请兄长放心,若风亲自出手,定会带回嫂嫂。” 听了他的话,萧若瑾心头一哽,带回易文君就完了?棠溪琰向他道歉的事,是一个字儿都不提是吧…… 萧若风朝萧若瑾再次微微颔首,从身后叶啸鹰手里拿过昊阙,纵身一跃,朝着棠溪琰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萧若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缓收回手,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心中暗忖,此次抢亲,莫非若风也参与其中? 思及此,他微微侧眸,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多派些人,务必带回易文君!” “是,王爷!”亲卫抱拳,带着人飞快奔向城门。 一路上,棠溪琰手中长剑挥舞不断,只需轻飘飘一剑,直接干翻一大片人,再无抵抗之力。 易文君和洛青阳就跟在后面补刀,看着源源不断涌来的各路人马,心中猛沉,今日要想逃出去,怕是难了。 砰砰! 念头刚落,两道剑光闪过,堵在城门口的人瞬间被掀翻大半,三人见状,趁机同时挥出一剑,刚猛霸道的剑气一马当先,重重创飞拦路之人,砸落四方。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落在棠溪琰身边,目光凛冽地看向他们身后追来的人。 百里东君:“小师嫂,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和叶鼎之。” 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棠溪琰点头,叮嘱了句,“你们小心!” 就果断转身,利落离开,洛青阳和易文君见状,也提剑跟了上去。 目光掠过其他街道,那些地方,隐约间也有哀嚎声传来,想来,还有其他同伴在负责拦截。 呜呜呜…… 难听古怪的笛声幽幽响起,掀起道道清风,风起花落,一生二,二生三,如此反复,万千落花凌空飞舞。 玉笛横扫,落花携着凌厉罡风,铺天盖地打向对面的人。 “扑通……扑通……” 肉体砸地声不绝于耳,顷刻间,凌乱的长街,躺着满地哀嚎的人。 上官鹤背对着南宫梨落,手中长剑轻舞,融融暖意吹开千树万树梨花,碎玉凌空飘舞,与南宫梨落的落花凌空呼应。 梨花化万剑,悍然打倒对面的人。 看着密密麻麻躺在地上的人,上官鹤站起身,收剑,瞅着南宫梨落贱兮兮地道:“真是想不到,如此难听的笛声,我居然可以面不改色了。” 南宫梨落呵呵冷笑,“那我是不是要夸你一句真不错?” 上官鹤哈哈一笑,“想夸就夸,我又不会拒绝。” 南宫梨落:“……” 站在楼上围观的柳月轻摇折扇,赞赏道:“漫天碎玉,花开花落,真乃一场视觉盛宴!” 洛轩双手负于身后,饶有趣味地说了句,“如此美的剑招,我都想要跟他比划比划了。” 手握长剑,双手抱胸的墨晓黑闻言,目光落向另一条长街上的夜绯衣,“我想跟他比!”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夜绯衣纵身一跃,双手握剑,举过头顶,狠狠劈下,空中,还飘来他霸气的话。 “管你人多势众,我自一剑破之!” 姜承钰长剑横扫,一只威武霸气的大鹏振翅掠空,猛烈的罡风震飞不少人,一部分反应快的人侧身躲开,还不等他们进攻,大鹏居然再次掉头,去而复返,杀了个回马枪。 雷梦杀:“!!!” 看着猝不及防被撞得摔了个狗吃屎的众人,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之前跟他比试的时候,他有一招叫高山仰止的,让我站在那里挨打,我觉得已经很损了,没想到,他没有最损,只有更损。” 司空长风抱着长枪,想起雪月城那场观战,忍不住跟着吐槽了句,“双峰弟子,没一个正常人。” 柳月低低一笑,“这些双峰弟子,都很有趣,不是吗?” 洛轩笑答,“是挺有趣的。” 且说棠溪琰三人,施展轻功飞快奔向郊外树林,那里拴着三匹马,负责接应的人正是玥瑶。 众人经过讨论,一致觉得她身份特殊,不适合在天启城久留,于是就让她帮忙接应易文君和洛青阳,送他们离开天启城。 “玥瑶,路上小心!” “好。” 玥瑶重重点头,犹豫片刻,直视着棠溪琰的杏眸,诚挚地说:“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棠溪琰弯眉浅笑,“一定会的。” 洛青阳和易文君听到他们的对话,都有些奇怪,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生离死别似的? 玥瑶浅浅笑了,目光看向洛青阳两人,催促道:“趁追兵没来,我们赶紧离开!” 说完,三人连忙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还没来得及打马离开,萧若风从天而降!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尾巴,粗略估计,也该有二三十个人。 棠溪琰厉喝道:“快走!” 玥瑶三人回头看了眼棠溪琰,眼中皆满是担忧,却又不得不根据形势,硬下心肠策马离开。 萧若风手持昊阙,与她相对而立,男子向来温润从容的眸子盛满受伤和不可置信,薄唇轻启,“为什么?” 棠溪琰瞄了眼纷纷停在他身后的一大群人,心下微动,眉眼清淡地看着萧若风,“她不该成为牺牲品。”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你们男人之间争权夺利,干她何事!” 萧若风握着昊阙的手微微颤抖,清俊的脸上浮起一抹挣扎,又快速归于平静,“这场联姻,是景玉王府与影宗的结盟,我不得不这么做。” 身后跟来的一大群人看了眼对峙的两人,想着小郡主有琅琊王拦着,抬脚就要去追易文君三人。 棠溪琰眉眼微动,扶桑横扫,澎湃剑气推向众人,打得他们齐齐倒飞出去。 其中一人捂着胸口,厉声斥道:“小郡主,你是要跟整个萧氏皇族为敌吗?!” 小郡主,这个身份,代表的可是定北侯府。 棠溪琰微挑眉梢,这人还挺会说话的。 张嘴就扣下如此大的一顶帽子。 不过,与萧氏皇族为敌又如何,她都大闹过皇宫了,和太安帝早就撕破脸皮了。 “你说错了,不是小郡主,而是棠溪琰!” 棠溪琰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抬手又是一剑,打得他气血翻涌,口吐鲜血,“你说话,我很不爱听!还是闭嘴的好。” 萧若风看着眉眼清淡的小姑娘,劝道:“阿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棠溪琰淡淡撩起眼帘,看向他,“一定要这么做吗?” 萧若风沉声,“是。” 棠溪琰眉眼彻底冷了下来,“那便只能战了!” 说完,提剑砍向萧若风,心中不由得暗忖,都演了这么久的戏了,也不知道时绾来了没。 被棠溪琰惦记的时绾此时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悠闲喝着茶,听着长街上热闹的动静,丹唇轻轻勾起。 “我们的小郡主啊,只怕还在等我现身,给她致命一击吧。” 说着,她漂亮的凤眸秋波流转,一丝得意飞快掠过眉眼,“真是天真。” 第131章 你说什么?! “铿!” 昊阙与扶桑剑锋碰撞,擦出雪白的火花,刺耳的金戈声回荡于空旷的树林,两人同时抬眸看向对方。 少女掌心繁星漂浮,星河斗转,萧若风掌心蕴起金色流光,两掌对碰,强大的气浪如波纹震荡开来,掠起凛冽狂风,飞沙走石,卷起满枝绿叶。 烟雾间,两道身影被震得连连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棠溪琰蛾眉微蹙,一个箭步再次冲了上去。 这么久了,时绾怎么还没动手,是她现在状态太好了,导致她担心一击不中吗? 如此想着,长剑划动的弧度故意不动声色地凝滞片刻,等到萧若风的漫天剑雨袭来时,她才凝出剑气,堪堪抵挡。 棠溪琰抬眸看了眼萧若风,萧若风会意,再次挥出一剑,只见,原本被挡住的金色剑雨嗡的一声轻颤,气势轰然暴涨,势如破竹般冲破青色剑雨,悍然撞向棠溪琰胸口。 少女被打得倒飞出去,裙摆迎风漾起,宛如一株无力凋零的迎春花,不堪一击。 就是现在! 嗖! 一枚细小的绣花针银光微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指间便已没入棠溪琰体内,阴毒的药力迅速蔓延扩散,蛮横地凝滞少女的内力,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吞噬。 “噗!” 棠溪琰跌跌撞撞落地,脸色煞白,神情痛苦,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身子无力地瘫软倒下。 “哐当!” 扶桑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宛若惊雷,重重炸响在萧若风心尖。 “阿琰!” 萧若风瞳孔剧缩,闪身上前抱起昏倒在地的棠溪琰,目光掠过小姑娘苍白的脸,凝在地上那一摊黑血,最后,目光猩红地看着暗中出手的侍卫。 这人,是兄长身边的人。 萧若瑾的亲卫看到自己这边的人居然下毒暗算小郡主,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这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记忆中,这孩子老实本分,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道剑光闪过,霎时,少年胸口破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喷涌,泥泞小径上须臾间便已晕染开朵朵妖冶的红梅。 扭头看去,就见琅琊王殿下温润清俊的面容盛满愠怒,昊阙入鞘,打横抱起小郡主,脚下运转轻功,飞快掠向城门的方向。 亲卫顿时醒悟过来,连忙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大喊道:“王爷只让我们带回易文君,没说要对小郡主下手!” 然而,萧若风听了后,反而加快了速度,化作一道疾驰的闪电,“嗖”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亲卫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只好吩咐手下人带着少年的尸体赶回王府,他要赶紧将此事禀告给王爷,若是小郡主活下来了倒也还好,若是死了…… 兄弟阋墙,还会同时得罪小郡主背后所有的势力,那后果,不堪设想! 萧若风抱着棠溪琰,如一道轻风飘进城门,守城门的将士只觉眼前一花,定睛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忍不住困惑地挠挠头,难道是他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呼呼呼! 剑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袭向萧若风,萧若风眉眼微沉,身姿灵活飘逸,腾挪翻转,成功避开所有剑影。 一击不成,所有刺客纷纷钻出藏身之地,杀气腾腾地堵住萧若风前进的道路,摆出防御姿势,虎视眈眈地盯着萧若风。 怀中,就算小姑娘昏迷过去了,也依旧痛苦地紧蹙着蛾眉,萧若风的心恍如针扎,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昂!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条由水所幻化的巨龙,携着凛然枪意,如离弦之箭激射而来,还不等刺客们反击,巨龙直接一甩尾,强大的劲气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打飞出去,撞在墙上、地上。 嗖嗖嗖! 再回神,萧若风身侧已站着十余道身影,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拿长枪的少年,少年身姿挺拔,“小师兄,你先带着小师嫂走,这里交给我!” 百里东君手持不染尘,行至司空长风身侧,目光紧锁着对面的刺客,“我留下来帮你。” 萧若风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多谢。” 百里东君朗声笑了起来,“谢就不必了,等我以后遇到事,小师兄记得带着小师嫂一起来帮我!” 萧若风身形一闪,带着棠溪琰继续往前冲,温润的嗓音顺着风,拂过耳畔。 “一定!” 其余人也纷纷跟在他身侧,护送他前往神医堂。 然而,还没跑多远,又一批刺客冒了出来,听着背后的打斗声,雷梦杀忍不住吐槽,“这是倾巢而出了吗?” 说罢,他脚下不停,直直俯冲过去,右手并做剑指,指尖惊雷炸响,轻轻一点,银光电弧撕破长风,铺天盖地打向刺客。 刺客合力抵挡住他的攻击,雷梦杀微挑眉,“嘿,还挺聪明。” 叶鼎之长剑翻转,剑鸣铮铮,灼灼金光覆于剑身,风起云涌,神秘符文悬于身后,剑尖轻轻划过清风,数十道剑影凭空乍现,与雷梦杀的雷电同时袭向刺客。 砰砰砰! 雷电与剑影呼啸而至,刺客或提剑抵挡,打偏雷电,银白电弧撞在墙上、地上,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或身姿腾空,灵活翻转,巧妙避开剑影,剑影落空,径直撞上雷梦杀落空的雷电,轰然爆裂,剑影破碎,雷电消弭,徒留云雾迷眼。 听到外面的动静,坐在院子里的时绾抬起衣袖,轻嗅身体散发出的淡淡花香,凤眸轻波横漾,又换了种花香。 丹唇微启,轻声呢喃,“解不了的奇毒……” “呵呵。” 时绾蓦地轻笑起来,笑着笑着,扬声哈哈大笑起来,“与爱人阴阳相隔,这可是我精心为你们挑选的结局呢。” 为此,她还不惜牺牲了安插在景玉王府的钉子。 她动作优雅地添上一杯茶,冲打斗的方向遥遥举了举,“小郡主,一路走好啊!” 话罢,茶杯倾斜,素手轻移,黄亮澄透的茶汤在地板上划出一条横线。 皇宫。 太安帝听到棠溪琰竟然伙同洛青阳抢婚,大怒其挑衅皇家威严,随后不久,又听闻棠溪琰被景玉王的人下毒暗算,生死不知,心里又惊又怒,忍不住确认道: “你说什么?!” 浊清头垂得更低了,缓声道:“安阳郡主被景玉王的侍卫下毒暗算,生死不知,此时,琅琊王殿下正在双峰弟子、稷下学堂弟子等人的护送下,带着小郡主赶往神医堂。” 太安帝面色阴沉,“竟还有刺客截杀?!” 浊清:“是,整个朱雀大街一片混乱。” 太安帝面色更阴沉了,真是气煞他也! 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怒气狂涌至心头,他的胸口再次隐隐闷痛起来,太安帝微仰着头,重重吐了口气,那股闷痛才压了下去。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凡情绪波动大一点,就心口闷痛,太医看了,也只说切勿过于劳累…… 还未想完,浊清试探地开口问:“陛下,我们该当如何?” “静观其变。” 第132章 名震天下 一路狂奔,一路厮杀,刺客宛如奔流不息的江河,源源不断地涌现。 夜绯衣与姜承钰…… 柳月与墨晓黑…… 南宫梨落与上官鹤…… 跑到最后,只有洛轩一人还跟在萧若风身边。 两人忽地顿足,眉眼冷凝地看着堵在前方的刺客,萧若风垂眸看着怀里面色苍白如金纸,气息越发虚弱的小姑娘,星眸闪过一丝狠厉。 洛轩手持竹箫,摆出防御的姿势,目光掠过刺客,看向不远处的神医堂,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们就能突破重围,成功抵达神医堂了。 想罢,竹箫猛地一挥,一道剑气如水纹荡开,震散堵着的刺客,沉声道:“老七,这里交给我!” 萧若风看着人多势众的对方,微微抿唇,“六师兄,坚持住,我一会儿就回来助你!” 刷刷刷! 数道剑光凌空掠来,打得刺客人仰马翻,众人顺着剑光回首看去,就见李心月手持心剑,踏风而来。 李心月目光看向萧若风,“小先生,你带着小郡主尽管往前走,我李心月,自会为你荡清障碍!” 话罢,也不等他回答,右手并做剑指,心剑乘风破空而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霸道地绞杀刺客。 洛轩将竹箫横在唇边,悠扬悦耳的萧声盈满长街,碧水幽幽,碧叶连天,灼灼红莲顺着风,如百川灌河,汇聚公子身边,上下起舞。 三人脚下不停,如狂风掠过刺客,剑气纵横交错,金色光华勾勒莲瓣,金丝跳跃,一道剑气猝不及防打出,瞬间就是一条人命。 剑鸣铮然,金戈铁鸣,隔着重重山河,声声入耳。 云雾缭绕的双峰,无琊、无殇、无羡、无痕四人齐聚祖师堂,撅着屁股围在案前,双手紧握成拳,目不转睛地紧锁着案上漆黑古朴的命盘,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着。 “快动快动快动啊……” 清幽雅致的小院内,何珉谦静静坐在银杏树下,遥遥望向远方,一动不动。 南宫春水走出房间,瞥了眼寥寥吞吐云雾的茶,微微一笑,“既然担心,何不去帮忙?” 何珉谦眼珠微动,“没有我,他们也能成功。” 况且,孩子大了,总是要历练的。 南宫春水脸上笑意加深,抬手指了指天启城的方向,调侃道:“那又为何望着那边发呆?” 何珉谦低声轻笑,“人之常情。” 南宫春水笑了笑,双手负于身后,侧身也望向天启,那里,厮杀未止。 长枪虎虎生风,大开大合,凛然枪意如火烧旷野,可以燎原,少年腾空跃起,枪尖寒光流转,龙吟震天。 “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我给自己取姓司空,也愿化作长风,一去不归! “我叫司空长风!” 一手持剑,一手拿刀,手腕翻转变幻,撩起淡淡清风,蒙蒙云雾,轻灵飘逸的风吹散山间的云雾,破空激射而去。 “早知道,我也想一段话介绍自己了。” 忽地,少年笑意收敛,眉眼冷厉,“记住了,揍你们的人,叫百里东君!” “乃李先生座下,最有天赋的弟子!” 滋滋滋…… 惊神指一指点出,雷电迎风暴涨,铺天盖地覆压袭向刺客,惨叫连连,男子忽地笑了起来。 “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神机妙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灼墨公子,雷梦杀,先生一走,你们就敢出来放肆,一看就是我们北离八公子太低调了,今天,我们就让你们看看,先生走了,他的弟子,依旧是你们打不破的天!” 怒目金刚手持长剑,悬于身后,杀气腾腾俯视着渺小的蝼蚁,剑光闪过,血珠飞溅,洒落坤灵,听了雷梦杀这一大段自报家门的话,叶鼎之微微勾唇一笑。 “剑荡天启,问鼎武林,我叫叶鼎之!” 狂风呼啸,吹乱云霞,浩然剑气自青空而来,万千虹光如流星坠落人间,人间柳絮飞扬,漫天寒酥裹着浩然剑气,簌簌洒落天地,令人避无可避。 姜承钰痞痞一笑,“老四,说起来,自下山起,我们就没正式自我介绍过,今日,就让世人好好记住我们,记住我们双峰!” 说着,他纵身一跃,身子凌空而立,长剑轻舞,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长虹破天门,剑影落青云,唯我独尊,傲世万物,少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响彻上空。 “双峰第五脉弟子姜承钰,自锦城而来,喜着银袍,下山就是要一袭银衣倾天下!” 长剑凌空斩下,巨浪冲天而起,卷飞刺客,凝滞半空须臾,又重重砸落在地,耳畔,又响起少年吊儿郎当的嗓音,“当然,不要爱上哥,哥只是个传说……” “花里胡哨!” 夜绯衣轻笑一声,真气灌入长剑,剑气震荡,千军万马身披金乌,嘶声怒吼冲向对面,“老子是少年将军,夜绯衣!” “师承,双峰第四脉!” 眉眼微沉,长剑用力劈下,狂暴的剑气炸飞地板,重重撞飞刺客,砸落在地,哀嚎声不绝于耳。 手中折扇轻轻掷出,打落迎面杀来的刺客,柳月笑了笑,手在腰间轻轻一扣,腰带瞬间弹起,变成一把戒尺,被他握在手中。 公子风华绝代,手中金腰带却有着极重的杀伐之气,金腰带猛地一挥,澎湃真气悍然迎上刺客。 优雅轻缓的嗓音如风拂过,“我乃公子柳月。” 墨晓黑手握乌而含泽的长剑,手腕翻转,泠泠剑花残影憧憧,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捕捉剑锋,就已丧命。 “墨尘公子,墨晓黑!” 笛声幽幽呜咽,漫天梨花随风起舞,旋转,幽幽莲香暗浮,如秋水般寒凉的剑锋绽放濯濯清莲,长剑横扫,清莲化万剑,划破长空,与簌簌落下的梨花缠绕交织,无情割破刺客的咽喉。 “小爷上官鹤,是你们爷爷棠溪琰的兄长,胆敢伤她,拿命来偿!” 南宫梨落唇角微扬,灵动的大眼睛浮光轻跃,“我出生在一个梨花纷落的时节,所以,我叫南宫梨落!” “比起他们,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不过,我相信,很快我就能名扬天下!” 玉笛横在唇边,笛音骤急,悠扬洒落的梨花刹那间变得狂暴起来,猎猎罡风化作锋锐无匹的剑意,迎风绞杀刺客。 那一天,朱雀大街杀气冲天,万千剑刃遮天蔽日,金乌失色,少年恣意狂傲的话,震荡长街,覆压散向四面八方,如惊雷炸响! 故,整个天启城都知道,有那么一群少年,为了护一人,剑荡天启。 有那么一场厮杀,造就武林盛景! 那是一代天骄,再次名震天下的地方! 第133章 就会拥有无限可能 神医堂门外,西陵玥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还伸长脖子看向长街,在她身后,还站着一排严阵以待的弟子,这些弟子俱身着蓝底青衫长袍,这是天竺门神医堂的弟子服。 耳畔忽闻厮杀声,西陵玥猛地顿住脚,回身望去,就见萧若风抱着棠溪琰,一左一右分别跟着洛轩和李心月,时不时击杀追上来的刺客。 西陵玥足尖轻点,凌空拔剑,银光刺目,淡淡花香萦绕鼻尖,粉色桃花如潺潺溪流,看似绵软无力,实则重重打在刺客胸口,倒飞出去,砸在墙上,无力滑落在地。 身后的弟子拔剑的拔剑,引路的引路,一行人边打边退,很快,萧若风在弟子的带领下,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厢房,将棠溪琰轻轻放在床上。 “师姐,拜托了!” 西陵玥神色肃穆,“一定要守住神医堂,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说着,她看了眼气息微弱的小师妹,沉声道:“给我三天,只需三天时间,我定能救下小师妹!” 萧若风眼眶微热,强压下涩意,轻轻应了声,“好!” 说罢,手提昊阙,纵身跃出院墙,目光触及刺客,凌空一剑横扫,剑气浩然震荡,一击致命。 洛轩和李心月站在屋顶,看着大街小巷不断涌来的刺客,眉头同时皱紧。 李心月瞳孔微缩,“他们究竟有多少人,竟还有这么多人往这里赶来!” 竹箫凌风旋转,振臂一挥,强劲的气浪席卷长街,震飞刺客,洛轩语气略有些担忧,“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赶紧想想,该如何破局!”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悄无声息闪现在洛轩身侧,两人同时侧眸看去,只见来人约莫而立之年,气质儒雅温润,手持青色长剑,目光从容看向远方。 抬手轻轻挥剑,剑光自九万里而来,携着满身虹光,划破长空,婉若游龙穿梭刺客间,弹指间,血珠溅空,在金色的阳光下,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清越的嗓音融入清风,迎向四面八方。 “天竺门核心弟子慕容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围拢过来的刺客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忽地,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逍遥天境?” 慕容淡淡地看向说话之人,“现在退去,既往不咎,否则,杀无赦!” “主子有令,不得退!” 话落,说话之人纵身一跃,身形一闪,腾挪到慕容面前,提剑就砍,慕容目光骤冷,提剑重重砍向刺客的剑,巨大的力量震得刺客倒飞出去,单膝跪地。 耳畔,是慕容冷淡又带着几分嘲讽的话,“不自量力!” 有了慕容的加入,萧若风三人压力骤减,也专心致志地厮杀起来。 这一场厮杀,从早杀到晚,期间,叶啸鹰带着琅琊王府亲卫赶来支援,姬若风、唐怜月也赶来支援,棍影密如风,暗器散如花。 宽阔的朱雀大街尸横遍地,血迹斑斑,残阳如血,烧红漫天云彩,勾勒着瘫坐在尸体间的身影。 他们身上、脸上都是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刺客的了。 他们静静的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扬起脸迎着夕阳,笑了起来。 “我们成功了!” 寂静的长街,响起百里东君清亮干净的嗓音。 “双峰无敌!” 上官鹤眉眼张扬,高声大喊,声音飘向前方,落入众人耳廓,姜承钰和夜绯衣也跟着齐声大喊。 “双峰无敌!” 早已经过岁月沉淀,变得稳重内敛的慕容,受到他们的感染,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朗声大喊。 “天竺门无敌!” 众弟子:“神医堂无敌!” 萧若风朗声大笑起来,不服输地喊了句,“稷下学堂无敌!” 柳月等人听到萧若风的声音,神情微讶,又蓦地笑了,四人齐声高呼: “稷下学堂无敌!”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对视一眼,“我们无敌!”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齐喝,“我们,无敌!” 这一刻,没有朝堂算计,也没有世俗束缚,只有清风,残阳,落花和少年。 屋内的西陵玥闻言,抬起头,粲然一笑,小声呢喃了句,“我们,万岁!” 日薄西山,余晖将尽。 一道剑光携着澎湃真气,刮起凌厉罡风,破空袭向易文君三人,三人使出最强招式抵挡,却犹如精美的瓷瓶,轻而易举就被摧毁。 强劲的气浪掀飞三人,迎着身后的落日余晖,重重砸落在地,溅起满地灰尘。 易文君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父亲,余光瞥见身侧同样受伤的洛青阳和玥瑶,心生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抓她回去? 她只是想要自由,为什么就这么难…… 易卜冷冷地瞥了眼神情痛苦的洛青阳,冷声道:“真是我的好徒弟!” 洛青阳面露哀求,“师父,求你放过师妹吧,师妹不该成为影宗的牺牲品!” 易卜没有理会,只是将目光移向易文君,不怒自威地命令道:“跟我回去!” 易文君微怔,明亮的眼睛蕴起水雾,她左右偏头看了看洛青阳和玥瑶,父亲太强了,他们都不是对手,她还是不要连累他们了吧…… 红唇微动,正欲开口说话,玥瑶出声了。 只听她厉声大喝,“易文君,别回头,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 她曾悄悄问过棠溪琰,是真的想要救走易文君,还是因为计划,顺势而为救走她,少女回答说:“你不觉得,一个女子,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真的很可惜吗?” “她们只要走出那四四方方的天地,可以是仗剑江湖的侠女,也可以是富甲一方的巨贾,更可以是驰骋疆场的将军,或者是闲看落花细听雨的闲人,她们只要走出那里,就会拥有无限可能。” “任何原因,都不该成为禁锢牺牲她们的理由。” 玥瑶脱离回忆,再次加重语气,“易文君!走出天启!去成就你心中所愿!” 闻言,易文君原本有些动摇的内心瞬间坚定起来,她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微微用力握住,直视着易卜。 “父亲,我不会跟你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拥抱自由!” 话罢,她足尖轻点,凌空而立,长剑翻转,剑花缭乱泠然,风起,叶落,万千飞花凭空出现,残阳为花瓣染上赤金色,凌空蜿蜒飞舞。 洛青阳一把抓起长剑,手腕翻转,清越剑鸣响彻云霄,凛冽剑气与易文君柔美的飞花交织融合,破空袭去。 玥瑶借着飞花的遮掩,飞快撒出几颗霹雳子,这是临行前,东君特意找雷梦杀要的。 易卜冷哼一声,毫不在意地挥出一剑,飞花散落,剑气破碎,本以为这就完了,数颗黑色的小球骤然闯入眼帘,定睛一看,小球红光微闪。 雷门火药,霹雳子! 还不等他闪身躲开,霹雳子同时炸开,强大的气浪冲得他倒飞出去,脊背狠狠撞在树上,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一股剧痛席卷全身。 易文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玥瑶一把拉起她,拽着她施展轻功,飞快跑了。 第134章 仙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萧若瑾坐在王府内,听到长街传来的山呼声,目光掠过还未撤去的红绸,握着茶杯的手指越收越紧,到最后,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些双峰弟子,比他预想的,更强! 杀了一天,居然都没死! 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低头! 棠溪琰联合洛青阳、双峰弟子抢走了他的侧妃,他不仅不能追责,还要日夜祈求棠溪琰活下来! 否则,她背后的天竺门、定北侯府、纳兰世家,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那他就会彻底与帝位绝缘! 思及此,萧若瑾心中怒气喷涌而出,气得他用力摔掉手中茶杯,心中仍觉憋屈,熊熊怒火越发高涨。 “啪”一声脆响,茶汤晕染地毯,瓷片碎裂飞溅,一粒碎瓷擦过亲卫的面颊,留下细微的血痕。 亲卫抬眸偷觑了眼王爷,只见他脸色阴沉,如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了,吓得他连忙低下头,身子伏得更低了。 余晖已尽,暮色四合。 明月高悬一隅,繁星忽现,清皎月辉与璀璨星光彼此映照,点缀夜空。 神医堂内,萧若风等人包扎好伤口后,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对面灯火通明的房间,雷梦杀转动眼珠子,和百里东君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默。 “要不我们聊聊天?” 说完,雷梦杀目光扫过所有人,除了百里东君眼睛微亮,其余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雷梦杀只好闭上嘴,然而,安静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氛围了,再次出声。 “我说你们就不要担心了,有西陵玥在,棠溪琰肯定会没事的,再说了,西陵玥都说了,只需要三天时间就能研制出解药,作为朋友,我非常非常信任她,我坚信,三天后,爱吃爱笑的棠溪琰就能活蹦乱跳了……” 李心月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三天后小郡主才刚醒,怎么活蹦乱跳。” 雷梦杀咧嘴一笑,“棠溪琰性格那么活泼,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肯定会受不了,到时候你就看吧,她绝对会闹着出去玩。” 上官鹤听了他们的话,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稍微松了下来,菱唇微扬,凤眸碎光轻浮,“等她醒了,我们就得赶去天竺门参加五堂大比了,这可是我们双峰入世以来,第一次举办的大比,按照往日习俗,我们这些当师叔的,可得回去指导指导门下弟子。” 柳月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动作潇洒地打开折扇,优雅地轻摇起来,“哦?此等盛事,岂可错过,到时我和你们一同前往。” 百里东君灵机一动,笑眯眯地提议道:“依我看,不如我们都一起去算了。” 雷梦杀微微直起身子,抬手指着百里东君,“欸,这个主意好,小东八,挺聪明的啊!” 百里东君略有些得意地微挑眉梢,其余人见状,纷纷低头浅笑起来。 雷梦杀又扭头看向李心月,笑嘻嘻地说道:“娘子,到时候我们带上寒衣一起去吧,正好出去玩一圈,说不定,还能有幸见到上一代的双峰六剑仙。” 李心月略微思索,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房间内,西陵玥狂翻医书手札,时不时还会抬头冥想,有了思路便奋笔疾书记录下来,等到思路理得差不多了,顺手捞起手边的一大堆药材开始熬药,熬好后,掰开小师妹的嘴,直接灌进去,然后搭脉观察反应。 她微微皱起眉头,药力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还未彻底清除,看来,还得继续研究。 日升月落,小小的房间内,灯火足足亮了三天两夜,这三天以来,叶鼎之总是会准时准点提着食盒,轻手轻脚放在门外,生怕打扰了西陵玥,扰乱她的思路。 萧若风也会时不时地跑过来,静静站在门外,细听里面的动静,可不管他在门外站多久,那道熟悉的清润嗓音都未钻入耳廓,他也不敢问西陵玥情况如何,只能失落地回到自己院子。 今天是最后一天,萧若风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一丝极为轻微的焦躁爬上心头,他看着对面的房间,想抬脚走过去,可脚就像生根了般,无法挪动半分。 “害怕了?”上官鹤走到他身侧,轻声问。 萧若风微微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还是害怕了。” 尽管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心理准备,可到了最后这一刻,他还是害怕了,他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想要她活着的。 上官鹤微微扬起脸,看着西边明亮的长庚星,“我也害怕,害怕我的妹妹,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敢说出“香消玉殒”这四个字。 雷梦杀等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道背影,姜承钰微叹口气,“若是小师妹出了意外,老三,会疯吧。” “六师叔,只怕也会闭死关。”夜绯衣道。 雷梦杀目光凝在萧若风身上,“老七疯不疯我不知道,但他大概是不会独活的。” 百里东君想了想,抬眸瞥了眼明亮的繁星,大踏步走到萧若风两人身侧,抬手指着满天繁星,语气笃定又真挚,“星星亮了,小师嫂马上就会醒了。”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众人凝眸看去,就见西陵玥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对上萧若风的视线,扬唇笑了。 “幸不辱命。” 萧若风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滞,须臾,又重重狂跳起来,他激动地朝前走了两步,迫切地问:“阿琰何时能醒?” “明日。” 话音落地,天地寂静片刻,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姜承钰甚至还激动地抱着夜绯衣蹦了蹦。 双峰。 嗡嗡嗡…… 命盘指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正随意坐在地上的无琊四人听到动静,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颤抖的指针。 随着时间的流逝,指针颤抖的弧度越来越大,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四人心脏狂跳,双手死死抠住桌沿,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一刻钟…… 二刻钟…… 三刻钟…… “咔嚓!” 一声脆响,指针轻轻转动,空气蓦地一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一时忘了言语。 最后,还是无琊最先反应过来,他忍不住跑到屋子中间,蹦起来欢呼,“命格已破,命格已破!” 无羡恍恍惚惚地呢喃自语,“命格破了?” 片刻,他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他也跑向无琊,开心地欢呼,“命格破了!命格破了!” 无琊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向他,也抬脚跑向他,两人抱在一起欢呼。 回过神来的无殇、无痕也跑了过去,四人你抱抱我,我抱抱你,又蹦又跳的欢呼。 无琊振臂一呼,“走,去我院子喝一杯,好生庆祝一番!” 那晚,他们喝得酩酊大醉,无琊抱着酒坛子,脸颊酡红,双眼迷离,“活着,他们能活着了。” 无羡脸趴在酒坛上,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夜绯衣下山前说的话,“师父,徒儿不怕死,只怕死得毫无价值,若为守护天下而死,死得其所!” 可是,师父不想让你死啊。 他的眼中迅速凝起泪光,“活着好啊,只想他们活着。” 说完,他开始呜呜咽咽低泣起来,哭着哭着,又变成号啕大哭,渐渐的,其他三人也跟着号啕大哭起来。 他们是众生仰望的仙人,可仙人又如何,亲手养大的徒弟,他们救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必死的结局。 无尘无忧站在门外,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几人,无尘叹了口气,“让他们闹吧,今晚啊,我们就陪着他们,不睡了。” 这一晚,整个双峰都盘旋着响亮的哭声,直到夜半时分,四人哭得累了,睡了过去,才消停下来。 第135章 以后你就知道了 云海翻涌,金光开始渲染苍穹。 一轮火红的旭日缓缓爬上遥远的群山之巅,赤金色的晨光洒落天地,勾勒着坐在树下喝茶的无尘无忧,在他们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四道人影。 无尘抬头望了眼被阳光染成赤色的山巅,抬脚踢了踢离他最近的无殇,一脸嫌弃地喊道:“醒醒,都醒醒,看看你们,哪像仙气飘飘的仙人,说是流浪汉都有人信,过几天孩子们就要回来了,还不赶紧去拾掇拾掇自己。” 被踢了一脚的无殇一脸懵逼的睁开眼睛,还没等他搞清楚怎么回事,耳畔就钻进流浪汉三个字,吓得他瞬间一个激灵,窜了起来,大惊,“什么?!我像流浪汉!” 说完,目光落在刚刚醒来,还一脸懵逼地躺在地上的其他三人,瞬间觉得眼前一黑,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他们,僵硬地扭过头看着无尘,“大师兄,你就这样,放任我们在地上躺了一夜?” 无尘微微挑眉,没回答,反而端起茶杯,颇为好心情地浅啜了口茶。 无忧抬眸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芙蓉面上露出一丝极浅的微笑,“你们还哭了大半夜,估计昨晚整个罗网都能听到你们的鬼哭狼嚎。” 闻言,无殇缓缓转身看向旁边矮了一半的山峰,那里,正是罗网所在之地。 “啊!丢人呐!” 无殇双手捂着脸,运转内力,飞快跑了。 无羡爬起身,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矫揉造作!” 无痕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槽了句,“老四,没文化就不要丢人现眼。” 无羡怒了,扭头看着无痕,语气不善,“老五,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打架!” 无痕哼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被无视的无羡脸都黑了,无琊见状,双手负于身后,转身慢悠悠地踱步回房间,嘴里还不忘解释,“老三本来就做作,哪还需要故意做作,老四,你只需要说他做作就好了。” 无羡若有所思地嘀咕了句,“原来,是我浪费口水,多说了两个字啊。” 说完,他也回自己的院子了。 无尘看着四散离开的几人,笑着摇了摇头,“等那群小家伙们回来了,这双峰,就要更热闹了。” 说完,起身离开,无忧嘴角快速地翘了翘,脚步轻快地跟着走了。 罗网的半山腰,两名弟子相对而坐,看着对方眼下的乌青,圆脸大眼睛的弟子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昨晚也没睡好?” 另一名弟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是啊,昨天后山的狼嚎了整整半宿,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圆脸大眼睛的弟子踌躇着说道:“可我怎么听着,这狼嚎是从双峰传来的呢?” 忽然,一道清脆的嗓音插了进来,“我听着感觉像是猪叫。” 又一个弟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脑洞大开地说:“你们说,是不是师叔们下山了,太上长老颇感无聊,所以偷偷养了狼和野猪玩?” 此话一出,所有人抬手摸着下巴,蹙眉若有所思起来,圆脸大眼睛的弟子灵机一动,“等师叔们回来了,我们多缠着他们求指导,这样,他们就能多陪陪太上长老们了。” 一群人纷纷点头赞同,又觉得就他们几个人不够,又赶紧去联络其他四堂弟子,打算联合起来绊住师叔们离开的脚步。 掌门站在峰顶,看着山脚下呼啦啦跑过去的一大群弟子,欣慰地笑了起来,“弟子们是越来越活泼了,这都是老夫我的功劳啊,我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天启城。 棠溪琰甫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萧若风的目光,两人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对视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可浑身都没什么力气,“风风,快扶我一下,我起不来了。” 萧若风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棠溪琰慢慢运转内力,恢复力气,嘴里还不忘问:“风风,我睡了多久了?” 萧若风放好靠枕,温声道:“三天了。” 正欲退身离去,孰料,小姑娘一把圈住了他的脖子,猝不及防下,身子一个趔趄,吓得他双手赶紧撑在小姑娘身侧,稳住身形,这才没撞上小姑娘的脸。 眼帘微抬,对上小姑娘盛满笑意的杏眸,清隽秀雅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漾起明朗温柔的笑意,“娘子,你能带我回天竺门了,真好!” 棠溪琰笑得眉眼弯弯,漂亮的月牙儿璀璨明亮,“能与君同行,我也觉得甚好!” 想了想,她又羞涩地小声唤道:“夫……夫君。” 小姑娘这声娇软羞涩的夫君,仿佛带着钩子般,撩起一片涟漪,萧若风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棠溪琰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眉眼变得温软柔和,微扬着脸缓缓凑近萧若风,萧若风也慢慢低头,唇瓣触碰的刹那,细微电流轻轻钻出心脏,窜向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 萧若风抬手揽住小姑娘的纤纤细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脖子,微凉的薄唇轻轻含住粉嫩柔美的红唇,仿若春光下的晨露,温柔又深情地吻住蔷薇,辗转厮磨。 蔷薇迎着春光,微扬着脸,微微用力回吻晨露,蔷薇蓦然贴紧晨露,晨露顿了片刻,立刻加大力度反攻,风雨急促又克制地吮吻蔷薇,灼热缠绵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化作微醺的胭脂,染红小姑娘莹白细腻的面颊。 唇瓣不舍的分离,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轻轻撩起眼帘,露出那双含着融融春水的大眼睛,眼尾微微泛着红,春波轻漾间,撩起勾人心弦的媚意,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棠溪琰目光无意间瞥过男子滚动的喉结,微愣,鬼使神差的凑上去轻轻吻了吻。 柔软灼热如火,轻轻点在喉结,迅速蔓延全身,萧若风深吸口气,双手握住小姑娘的肩膀,温柔地推开她。 突然被推开,棠溪琰有些懵,“你,你干嘛?” 看着小姑娘懵懂又带着点小委屈的模样,萧若风微叹口气,轻轻抱住她,温声道:“那个动作,等我们成亲了再做。” 棠溪琰更懵了,“为什么?” 萧若风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回了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屋外,上官鹤一行人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纷纷捂嘴偷笑起来,姜承钰朝众人挥了挥手,一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呼啦啦走到隔壁院子,围坐在一起。 雷梦杀率先笑了起来,抬手微微用力,拍了拍夜绯衣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道:“还好你眼疾手快,拉住了我,不然,老七和棠溪琰肯定会一起提剑追杀我。”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西陵玥和叶鼎之,“老七就是太守规矩了,但凡他和你们两个一样,直接先把婚礼办了,再去见岳父岳母,哪还需要忍着啊,哈哈哈哈……” 第136章 让她快活赛神仙 上官鹤略有些不爽地“啧”了声,朝西陵玥微抬下巴,质问道:“我们的喜酒呢?你们俩偷偷办了婚礼,连喜酒都不请我们喝,不够意思啊。” 离开雪月城那天,二师姐没回答要请他们喝喜酒,他就已经猜到他们有可能会一切从简,但是,他没猜到的是,他们居然一丁点喜酒都没喝到! 百里东君闻言,忙不迭扭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叶鼎之,“云哥,我也想喝你们的喜酒。” 叶鼎之对上他的目光,宠溺地笑了笑,朝西陵玥努了努嘴,“这得问你嫂嫂。” 百里东君听了,目光移向西陵玥,眼巴巴地唤了声,“嫂嫂?” 还不等西陵玥说话,上官鹤又开口了。 “我不管,你们的喜酒必须补给我们,不然,我天天带着阿琰去你们房门口守着。” 说完,他得意地微抬剑眉,精致的眉眼间盛满嚣张恣意。 西陵玥冷笑一声,“你天天把小师妹带在身边,萧若风能同意?” 上官鹤菱唇微勾,“这有何难?萧若风和我们一起守在门口不就好了?” 西陵玥:“……” 整个双峰,她就服老三,脸皮够厚。 吊儿郎当坐着的姜承钰哈哈大笑两声,朝上官鹤竖起大拇指,“老三你是真的狗!” “自己狗就算了,还要带上小师妹和萧若风。” 夜绯衣勾唇哼笑,睨了眼上官鹤,“把小师妹都带坏了。” “嘿,我说你们两个唱双簧呢,阿琰本来就调皮好吗?还需要我带坏她?” 上官鹤不爽地撸了撸袖子,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没好气地问:“这喜酒你们还喝不喝了?” 棠溪琰和萧若风牵着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棠溪琰不禁疑惑地问:“喜酒?谁的喜酒?” “哟,你们来了。” 雷梦杀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他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两个空位,“来来来,快来这里坐,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两个留的位置。” 棠溪琰两人径直走过去坐下,萧若风刚坐好,雷梦杀就凑到他耳边,笑得一脸暧昧,极小声地耳语了句,“老七,你是真能忍啊。” 萧若风一听,瞬间明白那些话他们都听见了,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微微偏头看了眼笑得贱嗖嗖的雷梦杀,抬脚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骂了句,“滚一边去。” 雷梦杀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棠溪琰得知师姐竟然已经和叶鼎之成婚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瞬间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质问,“我们的喜酒呢?师姐,说好的喜酒呢?” 西陵玥无奈扶额,“补,过段时间我们就补上。” 姜承钰唇角勾起轻佻的笑意,瞅着西陵玥贴心地提议道:“我看不如就此次回天竺门补上吧,各位师叔师伯都在,正好一起喝你们的喜酒。” 夜绯衣毫不犹豫地附和,“我看行。” 雷梦杀看他们都商量好了,也没提他们北离八公子,连忙抬起手,“欸,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这杯喜酒,可不能忘了我们稷下学堂啊。” 叶鼎之笑了,“一起来,人多热闹。” 坐在一边喝茶的洛轩和柳月抬头看着笑容灿烂的众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墨晓黑背对着石桌而坐,双手抱胸,听到他们的话,也忍不住浅浅勾起嘴角。 站在柳月旁边的灵素见状,轻轻拍了拍手,摇头晃脑地感叹道:“整个大陆最杰出的少年齐聚一堂,谈笑风生,有趣,实在是有趣!” 且说玥瑶三人逃出天启后,便服下易容丹,成功躲过身后的追兵,由于连夜赶路逃跑,三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等追兵离开后,他们随便找了家酒楼,点上几个菜,瞥见窗边的一张空桌,抬脚走过去坐下。 坐下没多久,他们旁边的那张空桌也坐了两个少年剑客,只听那位年纪略小的少年兴致勃勃地问:“师兄,你说我们此去天竺门,能见到传说中的拂衣剑仙和扶桑剑仙吗?” 不等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少年回答,他又继续喋喋不休,“我听说扶桑剑仙天赋比拂衣剑仙还要好,这拂衣剑仙已经是风华绝代的仙人之姿了,也不知道天赋更好的扶桑剑仙又是何等风姿,欸,对了,我听说其他双峰弟子也挺厉害的,我好想都见识见识啊。” 等他说完了,那位年纪稍长的少年递去一碗倒好的茶,微微浅笑,“天竺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双峰弟子出师后,第一次五堂大比,须得回宗指点门下弟子,你放心,定能见到他们。” 易文君听了他们的对话,扭头看向玥瑶,柔声问:“姑娘可是也要去天竺门?” 玥瑶含笑点头,“不错,你们可要一起?” 昨天她收到东君的传信,棠溪琰已经苏醒了,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前往天竺门,届时,他们在那里汇合。 易文君和洛青阳对视一眼,见师兄也颇为期待,目光落回玥瑶,笑着点头,“此等盛事,哪能错过,自当与卿同行。” 况且,逃离天启那天,她见到东君了,说不定,在天竺门还能再见到儿时的玩伴。 思及此,她脸上的笑容越发舒朗温柔了。 金乌开始泛白,高悬正空,炽白的光洒落花厅,为探出枝头的娇花笼上轻柔而又炽烈的轻纱。 花厅内,棠溪琰一行人边吃边聊,只听雷梦杀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天竺门?” 西陵玥看了眼埋头苦吃的小师妹,哑然失笑,“三天后吧,让小师妹再养养身子。” 百里东君忽然提出疑问,“那个叫时绾的,我们不管了吗?” 棠溪琰吃饭的动作猛地一顿,蛾眉倒竖,“管!当然要管!我要去多给她下几种毒!让她快活赛神仙!” 说着,她微微收敛怒气,偏头问萧若风,“风风,找到她了吗?” 萧若风温声笑答,“她也在等我们过去。” 雷梦杀咽下嘴里的食物,接话道:“是啊,我们的人找到她时,她就坐在院子里喝茶赏花,还从容优雅地问了句,小郡主走得可好。” 说完,他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小脸僵住的棠溪琰,不厚道的嘿嘿一笑。 棠溪琰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她还挺自信。” 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要用哪些毒药折腾时绾了,是含笑九泉呢,还是七日噬心丸呢,还是芳华刹那呢,或者是半边月? 萧若风瞅了眼若有所思的小姑娘,抬手给她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在她的碗里,“阿琰,先吃饭,一会儿再想。” 温润的嗓音拂过耳畔,棠溪琰回过神来,点点头,“好。” 吃完饭后,棠溪琰迫不及待地拉着萧若风去找时绾,雷梦杀见状,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三人联袂来到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院子外,围着一圈手握长枪,身着甲胄的士兵,是琅琊王的亲卫。 三人抬脚进了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丁香花,当然,最显眼的当属那株枝干遒劲、早已枯败的梅花树。 树下,坐着一位秀丽温婉的女子,女子一袭红衣,裙摆上绣着精美繁复的梅花,抬眸看向并肩走在最前面的棠溪琰和萧若风,扯了扯嘴角,轻笑。 “很遗憾,我为你们选的结局,失败了。” 第137章 出发回天竺门喽 棠溪琰眸光微冷,眼帘轻掀,漫不经心地看着浅笑盈盈的时绾。 指尖银光一闪,一枚浸满七日噬心毒液的银针没入时绾体内,万千虫蚁啃噬心脏,锥心之痛密密麻麻包裹整颗心脏,痛得时绾仰天惨叫。 “啊……” 看着手紧紧揪住胸口衣襟、面色狰狞扭曲的时绾,棠溪琰眉宇间的冷意微褪,抬手又是一枚银针。 就见,原本还凄厉惨叫的女子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癫狂,笑到最后,隐约间还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雷梦杀看得脊背发凉,浑身不受控制地冒起了鸡皮疙瘩,他双手抱住搓了搓手臂,挪着小碎步凑到萧若风身边,探头凑近他小声说道:“老七,你可要小心了,以后千万别惹她生气。” 说完,他还惊恐地瞅了眼棠溪琰温和无害的侧脸,这玩毒的女人,也太可怕了。 萧若风侧眸瞥了雷梦杀一眼,抿唇笑了笑,小声道:“阿琰心软,只要你不作死,她就不会下毒。” 话音刚落,空气中飘来阵阵幽香,一道又一道美艳妖冶的花纹攀上时绾的肌肤,遍布全身。 百花已倾城,她的死期已至。 时绾痛得满地打滚,想要以此缓解痛苦,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约莫一盏茶后,疯狂挣扎的时绾蓦地平静下来了。 目光恍惚,嘴角含笑地看向前方。 她好像看到大姐姐了,看到大姐姐站在春光里,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绾绾,快到大姐姐这里来。” 她笑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朝她伸出手,“大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大姐姐,绾绾好疼啊……” 毒素彻底吞噬她的生机,那双白皙细腻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下,轻风卷起她细碎的呢喃声。 “大姐姐,我来找你了……” 时绾轻轻笑了,一滴清泪划过她的眼角。 十九年前的春日,你走向我。 十九年后的春日,绾绾走向你。 棠溪琰静静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时绾,红唇微抿,心口觉得有些发堵。 如果没有那场战争,时绾还是安王府最小的姑娘,舅母也能嫁给舅舅,一切都会是最好的结局。 只可惜,天意弄人。 萧若风看了眼情绪骤然低落下来的小姑娘,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走吧。” 说完,也不等棠溪琰回答,拉着她就走了,行至门口,脚步不停地吩咐了句,“找个地方,葬了吧。” 雷梦杀大步流星地追了过去,走在萧若风身侧,表情特别夸张,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知道了,棠溪琰,你当初想要退婚,不会也是想给老七下毒,威胁他同意退婚吧?” 棠溪琰猛地抬起眼帘,颇为不满地瞪着他,“你胡说什么呢,我有那么蛮不讲理吗?!” 萧若风看着眉眼鲜活的小姑娘,唇畔漾起温柔明朗的笑意,温声细语,“我家阿琰是个讲道理的小姑娘,不然,也不会答应和我相处一段时间了。” 雷梦杀瞬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侧身,震惊地抬手捂着嘴,惊呼道:“哦……我明白了,老七,你这是对棠溪琰一见钟情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棠溪琰找你说的第一件事,肯定是退婚,是不是,是不是?老七。”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萧若风,又指了指棠溪琰,目光落回萧若风微微转动的眼珠,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棠溪琰仔细回忆了下初见的场面,忍不住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好像也没有一见钟情吧……” 他当时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啊,就像是两个陌生人初见一样,仅此而已。 雷梦杀双手叉腰,得意地笑了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我对老七的了解,他要是对你没心思,只要你说要退婚,他马上就能同意,哪还会提出跟你相处一段时日啊,老七忙着呢,可没时间陪小姑娘培养感情。” 接着,他目光又转向萧若风,“老七啊老七,想不到你一开始就动了贼心,藏得够深哪,把棠溪琰都骗过去了,要不是我机智,也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棠溪琰轻轻“啊”了声,圆溜溜的杏眸微微圆瞠,扭头看向萧若风。 萧若风微微侧首垂眸,对上小姑娘纯澈澄净的大眼睛,抿唇浅笑,温润的眉眼盛满柔情,“嗯,我对你初见乍欢,久处亦怦然。” 字字如清风拂过心尖,吹皱一池春水,柔波涟涟轻漾,微醺的风在小姑娘面颊晕染出明艳的红霞,恍如三月桃花,灼灼耀目。 棠溪琰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卷翘如蝶翼的长睫微微轻颤,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噙着温软甜蜜的笑意。 萧若风目光微凝,定定地盯着小姑娘白玉映朝霞的小脸,片刻后,也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嘴角上扬。 小姑娘脸红的样子,胜过世间所有情话。 雷梦杀笑眯眯地看了两人一眼,撇头目视前方,双手抱胸,不再说话了。 橘黄色的阳光斜斜打在三人身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三人并肩穿梭在人海中,风乍起,撩起三人的衣摆,轻轻缠绕交织…… 三天后,阳光明媚,柔风和煦,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神医堂门口,足足停了三辆足以容纳八人的马车,马车周围,还有几匹高大健壮的骏马。 百里东君见到马,眼睛顿时就亮了,“云哥,我们一起骑马吧?” 叶鼎之宠溺地勾唇笑了笑,点头答应,“好,我们一起欣赏这沿路的风景。” 司空长风和西陵玥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我们四个都一起骑马吧。” 西陵玥眉宇间盛满漫不经心的笑意,“四仙缺一不可。” 姜承钰吊儿郎当地问:“哪四仙啊?” 西陵玥依次指了指百里东君、叶鼎之、司空长风,最后指向自己,“酒仙,剑仙,枪仙,医仙。” 上官鹤一副见鬼的表情瞅着西陵玥,“西陵玥,你疯了吧,你不是要成为剑仙的吗?怎么又要当医仙了?” 西陵玥傲娇地微扬下巴,“我要当拥有剑仙实力的医仙,不行吗?” 说着,她明眸微转,笑望着棠溪琰,笑嘻嘻地补充了句,“三岁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是大人了,当然是两个都要!” 棠溪琰粲然一笑,眉眼弯弯,“那我可不能输,我要当有毒仙实力的剑仙!” 夜绯衣拔出手中长剑,挽了两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猛地一划,剑光乍现,悠悠飘落半空的落花瞬间一分为二,“大道至简,吾之剑,可破万法,吾穷极一生,都将独求剑道!” 话罢,夜绯衣手腕翻转,长剑猝然入鞘,发出铿一声脆响。 “将军好剑法!”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姬若风和唐怜月一起踏风而来,轻飘飘地落在神医堂门口,只听姬若风又笑着开口问:“诸位少侠,可否借我二人各一匹马,同去天竺门?” 上官鹤凤眸含笑,痛快地答应了。 “好啊。” 姜承钰唇角勾起轻佻的笑意,星眸含着愉悦的碎光,振臂一挥,“兄弟姐妹们,回家喽!” 上官鹤恣意大笑两声,“回家看老头子们喽!” 棠溪琰拉着萧若风钻进马车,其余人上马车的上马车,翻身上马的翻身上马,等到所有人准备好后,西陵玥高呼一声,“出发!” 迎风打马而去,马踏长街,马车车轮缓缓滚动,紧追而去。 第138章 小先生,我有一个建议 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疾驰三天,这三天里,大家都是饿了就抱着干粮啃,困了就回马车睡觉,此时的棠溪琰正抱着萧若风,趴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 梦中,她看到一条肥美无比的鱼在她眼前旋转跳跃,疯狂勾引她,她咽了咽口水,抬手就要去抓,孰料,那鱼就跟成精了似的,非常灵活,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抓不住,气得她一怒之下,猛地扑了上去,这才把鱼抓住了。 生火烤鱼,撒上盐巴,很快,外焦里嫩、香喷喷的鱼就烤好了。 早已醒来,只是在闭目养神的萧若风听着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呓语声,“鱼,鱼,好肥的鱼,我要吃鱼……” 不由得哑然失笑,睁开眼睛。 忽然,小姑娘的小脑袋动了动,下一秒,他的脖颈间传来轻微的痛感,眼中笑意加深,抬手轻柔地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脑勺,小姑娘微愣,等她松开嘴后,他才垂眸看去。 目光对上小姑娘懵逼的大眼睛,无奈地笑了笑,小声调侃道:“阿琰,鱼好吃吗?” 棠溪琰懵懵地眨了眨眼睛,眼珠微转,目光落在他脖子上淡淡的牙痕,瞬间惊了。 这……这是她咬的?! 她猛地坐直身子,做贼似的瞄了眼马车里的众人,见他们都还睡着,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拉开旁边的暗格,取出一个小巧的罐子,一个棉球,棉球沾上药膏,轻轻点在萧若风脖子上的咬痕,“我不是故意的。”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嗯,我知道。” 上好药后,棠溪琰观察了下,默默思考着,这咬痕挺浅的,应该一会儿就好了吧…… 萧若风看着小姑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微转,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抬手扶着她的后背,促狭地笑道:“放心,还没到天竺门,咬痕就好了。” 棠溪琰喉头一哽,“我……我想它马上就好。” 听了她的话,萧若风险些没笑出声来,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明亮的星眸中盛满璀璨笑意,“这个恐怕有点难。” 棠溪琰重新趴回他的怀里,认命地闭了闭眼,被取笑就被取笑吧。 萧若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青丝,柔声细语,“我今天一直跟着你,这样,就不是你一个人面对取笑了。” 棠溪琰温软一笑,“好。” 骑在马上的西陵玥仰头觑了眼天上渐渐泛起白的太阳,心中暗忖,这个点,也该用午膳了。 思及此,她开始四处留意哪里适合做饭,忽闻溪水潺潺,西陵玥眼睛微亮,侧首循声望去,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映入眼帘,树林边缘,一条小溪蜿蜒穿过,流向远方。 她抬手指着树林,朗声道:“我们去那里找个开阔地,抓鱼烤着吃吧。” 众人都没有意见,纷纷点头同意。 车队缓缓停住,马车里的人鱼贯而出,萧若风一出现,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看到他脖子上的咬痕,都笑得一脸暧昧,雷梦杀甚至还贱兮兮地朝棠溪琰竖了个大拇指。 姜承钰唇角漾起轻佻的笑意,眉心红痣微光流转,“小师妹威武,不愧是我们双峰最优秀的弟子,干得漂亮!” 上官鹤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笑骂道:“看热闹就看热闹,说出来就不礼貌了。” 棠溪琰俏脸通红,一只手紧紧攥着萧若风的衣袖,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萧若风神色倒是坦然,伸手握住小姑娘柔软细腻的小手,笑容温和,“上官鹤所言极是,安安静静看热闹就好了,不然,惹恼了我家小姑娘,小心我们联手揍你们。” 棠溪琰小手微微用力回握住萧若风的手,以此缓解紧张,嘴里还不忘大声喊道:“对,揍你们!” 西陵玥看着小师妹色厉内荏的样子,撇过头偷偷笑了笑,开口替她解围,“要做饭了,辛苦各位去拾柴抓鱼,留一些人帮我打打杂。” 此话一出,棠溪琰连忙拉着萧若风去抓鱼了,上官鹤看了眼他们走的方向,抬脚跟了上去。 南宫梨落本想去拾柴,目光瞥见上官鹤朝棠溪琰他们走过去了,她脚下一转,也跟了过去。 上官鹤余光瞥见南宫梨落站在他身侧,作势要抓鱼,上官鹤连忙出言制止,“等等,你和萧若风等着捡鱼,抓鱼这事,我和阿琰再熟悉不过了,交给我们俩就行了。” 棠溪琰点点头,“不错,我抓鱼比上官鹤更厉害!” 说着,她右手并做剑指,只见绿光闪烁,剑指朝溪面轻轻一点,星星点点的绿光落入水中,水草疯长,弹指间便已缠住好几条肥美的鱼。 上官鹤剑眉微挑,不服气地反驳,“要不是你内力比我深厚,你抓鱼能有我厉害?” 南宫梨落看着上官鹤修长指尖萦绕的点点绿光,好奇地问:“这是道家术法?” “这是双峰秘术,回春诀。” 剑指微微上抬,内力裹住被水草束缚住的鱼,纷纷落在岸上,上官鹤数了下,有十尾,挑眉,得意地笑看着南宫梨落,“怎么样,小爷厉害吧?” 南宫梨落无语地瞅了他一眼,“你厉害你厉害。” 上官鹤得意地哼笑一声,扭头看向棠溪琰,问:“够了么?” 棠溪琰数了下,有十五尾,头也不回地回了句,“你再抓点。” “行。” 上官鹤再次施展回春诀,抓了十几尾鱼,四人同时运转内力,裹住地上的鱼,漂浮在半空,运了回去。 每个人面前都架着一只鱼在烤,棠溪琰惊讶地看着萧若风,“没想到,你还会烤鱼啊。” 萧若风笑眯眯地看了眼震惊的小姑娘,温声道:“我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烤鱼自然是会的。”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等到萧若风把鱼烤好递给她后,她轻轻吹了吹,小心地咬下一口,外焦里嫩的鱼肉入嘴,顿时眼睛一亮。 “你烤得还挺好吃的。” 萧若风粲然笑问:“这一尾鱼可够吃了?” 棠溪琰忙不迭点头,“够了。” 一行人吃饱喝足后,又坐在原地休息了会儿,姬若风靠着树干,随意慵懒地坐着,目光落在一起从溪边回来的棠溪琰和萧若风身上。 嘴角微勾,“小先生,我有一个建议。” 正在跟棠溪琰说话的萧若风闻言,抬头望去,好奇地问:“什么建议?” 姬若风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依我看,你直接把小郡主拴你裤腰带上得了。” 真的是去哪儿都要跟着小郡主,两人就没分开过。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139章 有故人来访 四月的幻海城,是一座依旧徜徉在灼灼桃夭间的城池,城池最中央,嵌着一方如明珠般明亮清澈的心形湖泊,名情人湖。 湖边,垂柳依依,桃花葳蕤,倩影如云,年轻貌美的闺阁女儿们凑在一起,望着城门的方向,议论纷纷—— “你们说,双峰弟子今日能到幻海城吗?” “这话说的,明日就是五堂大比的日子了,今日他们必到。” “说不定他们明日再到呢?” 前面说话的少女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娇斥道:“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推论不完整,做个补充而已。” “我看你就是存心与我作对!”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人群中忽然响起高呼声,“大家快看,有车队进城了。”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城门的方向,就见,打马领头的是三位少年,一人着蓝袍,一人披红衣,一人手持长枪,青丝皆束做高马尾,随着暮春的风,勾勒金色的阳光。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三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马车两侧,同样跟着打马踏春的少年,其中一辆马车窗帘被人撩起,探出一只脑袋,那人头发微卷,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又仰起头看着马背上眉眼张扬的红衣少年。 “不是叫幻海城吗,为什么没有海,放眼望去全是连绵起伏的青山?” 上官鹤菱唇微勾,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碎光流转,“因为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只是后来有一仙人途径此地,叹其乃是聚天地之灵气的宝地,故而一剑劈开大海,海水倒灌,巨石隆起,形成了这重重叠叠、绵延上千里的青山。” “那仙人是谁?”雷梦杀又问。 上官鹤面色傲然,“那仙人乃是我天竺门的开山祖师,明华剑仙!” 百里东君闻言,微微侧首,看着后面的上官鹤,轻笑反驳,“你就吹吧你,我师父,天下第一的李先生,轻功再好,也翻不过一座山,内力再强,也不过掀起一条河而已,这到了你嘴里,明华剑仙直接移山倒海了,这也太假了吧。” 马车另一侧的姜承钰轻轻笑了笑,眉心红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所以才是传说嘛,至于明华剑仙实力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请问,你是一袭银衣倾天下的姜承钰公子吗?” 倏地,一道夹杂着几分娇羞的清脆嗓音在众人耳畔响起,循声望去,就见一位头簪牡丹,面容俏丽,粉面朱唇的少女正含羞带怯地望着姜承钰。 姜承钰点点头,“我是,请……” 少女双手握拳捂着嘴惊呼,神情非常激动,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就猛地转身,冲情人湖的方向大喊,“姐妹们,他们真的是双峰弟子,大家快过来呀!” 顿时,整条街都充斥着少女们兴奋的尖叫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风中,还飘来一道亢奋至极的嗓音,“公子,我们来啦!” 看着仿若猛虎下山的众女子们,骑在马背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驱马后退几步,马车里的众人也心生不妙。 坐在门边的萧若风一把撩起帘子,朝外看去,心里一惊,还不等他说话,就见人群中,一位少女指着他惊呼,“天呐,马车里还有那么多俊俏的公子!” 此话一出,狂奔涌来的女子们更加兴奋了,尖叫声宛若巨浪拍石,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看着如此狂热的画面,萧若风一把拉起棠溪琰的手,化作一道轻风,飞快蹿上屋顶,嘴里还不忘大喊,“快跑!” 嗖嗖嗖! 所有人纷纷纵身一跃,蹿上屋顶,一些会功夫的少女也跟着蹿上屋顶,穷追不舍,不会功夫的,就在大街上跟着跑。 棠溪琰一行人看着身后追来、双眼放光的少女们,目露惊恐,跑得更快了。 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见状,纷纷打探是何情况,得知是两大武学圣地的弟子被追,也开始跟着追,其中还有男子边跑边喊,“扶桑剑仙,你等等我……” “怎么还有男的在追!”南宫梨落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 姬若风跑在棠溪琰身侧,笑嘻嘻地调侃道:“扶桑剑仙,后面有人叫你呢,你不回应一下?” 棠溪琰没好气地怼他,“你怎么不回。” 姬若风一脸无辜地回答,“他没叫我啊。” 棠溪琰呵呵一笑,“他叫你你敢答应吗?” 姬若风微微一笑,“这福气,我可承受不起。” 雷梦杀单手抱起李寒衣,李寒衣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乖乖地没乱动,雷梦杀看着前面拉着棠溪琰跑得飞快的萧若风,大着嗓门嚷道:“老七,怎么办哪,你赶紧想个办法,让我们脱身哪,总不能一直跑下去吧。” 萧若风和棠溪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驻足,反身拍出一掌,静谧银河与金色流光缠绕交织,化作柔软的春风,把追在最前面的人轻轻掀了下去。 两人足尖轻点,踏风离去,空中飘来萧若风温润的嗓音,“分开跑!” “老七,等等我!” 雷梦杀大喊一声,和李心月同时拍出一掌,紧追着萧若风跑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四散八方的跑了。 且说何珉谦一行人,已行至天竺门山脚下,置身如梦似幻的十里桃林间,神色震撼。 南宫春水赞赏道:“不愧是号称集天地之灵气的宝地,四月芳菲早已落尽,这里却有十里桃林,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何珉谦唇畔漾起清雅如梨的笑意,“此处景虽美,却不如双峰,能看尽天竺万千奇景。” 南宫春水顿时来了兴趣,“哦?那我们快快上去,我要赶在徒儿们到来前,先一步看尽天竺胜景。” 金光洒在云雾缭绕的双峰,晕染出淡淡紫烟,无琊六人坐在棠溪琰等人当初拜师的巨石上,悠然自得的品茗。 无尘浅啜一口清茶,闭目细品其中滋味,缓声道了句,“今日,有故人来访。” 话音刚落,一道满头华发,身披粉色锦袍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少年驻足在不远处,含笑道:“诸位,好久不见。”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以及何珉谦。 何珉谦抱拳,“珉谦见过师父,各位师叔。” 无琊看到南宫春水,心中有所明悟,笑着冲他道了声,“恭喜。” 闻弦而知雅意,南宫春水嘴角笑意加深,也回了句,“同喜。” 何珉谦闻言,悬了十几天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看来,小师妹命格已破,未来可期。 第140章 所以,他们谁才是爹? “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起刚刚的画面,棠溪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目光看向身侧微微喘气的萧若风,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笑眯眯地问: “风华公子,被人追得如此狼狈,有何感想?” 萧若风认真地想了想,在棠溪琰期待的目光中,说了句,“此行来天竺门,我就证个剑仙吧。” “啊?” 棠溪琰微愣,这个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拉着萧若风就近找了棵树,懒洋洋地靠了上去,补充道:“不过,以你的实力,确实可以自证剑仙了。” 萧若风站在她的旁边,看着这片十里桃林,眉眼含着温润的笑意,心中默想,风华公子与扶桑剑仙并列,终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姬若风双手抱胸,随意慵懒地靠着一棵桃花树,闻言瞥了眼萧若风,意有所指地说:“风华公子听着确实差了点意思。” 雷梦杀将李寒衣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一只手叉着腰,笑眯眯地吐槽,“我说你们俩修炼速度有点快啊,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都追不上你们了。” 几人闲聊间,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唯有上官鹤和南宫梨落不见踪影。 姜承钰一只手搭在夜绯衣的肩膀上,吊儿郎当地吐槽,“老三带着南宫梨落跑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西陵玥明亮的大眼睛盛满幸灾乐祸的笑意,解释道:“南宫梨落被人追上了,上官鹤跑回去救她了,他们两个恐怕还没脱身呢。” 棠溪琰好奇地问:“她怎么被人追上了?” 西陵玥双手抱胸,笑眯眯地斜靠在树上,“追我们的人中,有人的武器是白绫,恰巧她又是最后一个跑,就成了被抓住的倒霉蛋。” “就上官鹤那张脸,简直不敢想象他会经历什么。” 说完,棠溪琰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夜绯衣双手抱着剑,走到一处地势略高出一点的地方,站定。 被众人嘲笑的上官鹤此时正躲在一块巨大的青石背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女人疯狂起来,居然这么可怕,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他身上扔,他的脸上,衣服上,连脂粉都有。 甚至还有人差点扒了他的衣服! 真的是服气了! 南宫梨落背对着青石而立,听到那细碎的动静,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她忍不住出声催促,“上官鹤,你快点。” “急什么,他们现在指不定在看我笑话呢,让他们再等等。” 说着,上官鹤站起身,又走到河边,洗了把脸,对着河面重新束发,南宫梨落看着那双穿梭在浓密青丝间的修长手指,右手手腕隐隐间似乎在发烫。 上官鹤束好发,又检查了遍,发现没有任何不妥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朝山上走去。 余光瞥见站在原地发愣的南宫梨落,他凤眸微闪,贱兮兮地说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刚刚情急之下拉了你的手,你应该不会赖上小爷吧?” 南宫梨落听了,又羞又气,“谁会赖上你呀,你嘴巴那么贱,本姑娘才不会喜欢你。” 上官鹤一脸不信地瞅着她,“那你刚刚发什么呆?” 南宫梨落对上他戏谑的目光,一张脸涨得通红,凶巴巴地怼了句,“要你管!” 上官鹤哈哈大笑两声,大步流星地走了,南宫梨落也顾不得羞恼,赶紧跟了上去。 漫步桃林间,嘻嘻哈哈地谈笑声轻轻钻入耳廓,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清晰,看着不远处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上官鹤菱唇微勾。 颇为嚣张地喊道:“让让!都让让!小爷我回来了!” 众人闻声回头,站在最外围挡住路的人纷纷让开,上官鹤看着懒洋洋靠在树干上,侧首朝他看来的棠溪琰,在她旁边的一棵树上,是动作与她如出一辙的西陵玥,姜承钰和夜绯衣也站在他们初次见面时所在的位置。 五人相视一笑,上官鹤迈着嚣张的步伐,走到最中央,大喊一声,“孩儿们,爹带你们回家!” 棠溪琰抬脚朝他踢去,嘴里骂骂咧咧,“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 其他三人也纷纷拔剑朝他砍来,异口同声道:“逆子,爹今天教你做人!” 上官鹤脚下踏出玄妙的步法,灵活的闪身躲开,一个箭步窜出四人的包围圈,在前面撒丫子狂奔。 棠溪琰纵身一跃,率先追了出去,咬牙切齿地喝道:“上官鹤,你给我站住,爷爷保证不打断你的腿!” 夜绯衣第二个追了出去,提剑边砍边骂,“老子看你是皮痒了,需要我这个爹帮你松松骨头,上官鹤,你别跑,老子非常乐意帮你紧紧皮!” 姜承钰和西陵玥也追了上去,对着上官鹤自称为爹。 洛轩摇头失笑,“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百里东君看着你追我打的五人,困惑地问:“所以,他们谁才是爹?” 雷梦杀撩了下刘海,笑眯眯地回答,“谁是爹我不知道,但棠溪琰一定是爷爷。” 接着,他偏头看向萧若风,朝他挤眉弄眼,“老七,可以啊,一下子就升辈儿了,成了他们所有人的爷爷。” 司空长风提出质疑,“那棠溪琰不应该是奶奶吗?” 雷梦杀摆摆手,笑哈哈地说:“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得他们自己去商量,哈哈哈……” 萧若风无奈地看了雷梦杀一眼,提醒道:“再不走,他们就要看不到人影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足尖轻点,踏风追了上去,其余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砰砰砰! 几道剑气划破长空,呼啸而去,上官鹤腾空翻转,灵活躲过,数道剑气径直撞在树干上,木屑飞溅,落叶纷飞。 正坐在一起喝茶的人听到下面的动静,纷纷笑了起来,无尘抬手指了指还在晃动的树冠,看着众人调侃道:“这些小家伙,还没到家门口,就闹起来了。” 无忧冷若冰霜的芙蓉面漾起一抹浅笑,宛若冰雪初融,万物回春,“他们几个凑一起,不闹腾才怪。” 无殇赶紧整理衣衫,保证没有一丝褶皱影响他的形象后,帅气地打开折扇轻摇,脸上漾起恰到好处的笑容,缓声道:“幸好我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 无羡嫌弃地瞅着他雪白的长袍,飘扬在空中的白色发带,束起青丝的白玉莲花发冠,折扇上潦草狷狂的四个大字——人间谪仙。 不由得大咧咧地朝他翻了个白眼,“骚气。” 无殇笑得一脸包容,温和地解释道:“没文化,这叫形象。” 无羡冷笑,加重语气强调,“骚气!” 无殇收拢折扇,笑得越发温柔,“你再说一遍?!” 无羡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算老几,让我说我就说!” 无殇指腹摩挲着扇柄,“我算老三,是你师兄。” 无羡挑衅地看着他,“有本事你当老大啊!” 无殇:“……” 他要是能当老大,早就去篡大师兄的位了。 第141章 一群倒反天罡的逆子 无尘瞥了眼蠢蠢欲动的无殇和无羡,淡声道:“要打一会儿打,孩子们要到了。” 两人瞪了对方一眼,同时嫌弃地撇开眼,老老实实地站起身,和无琊他们按照顺序站好,静静等待弟子们归来。 棠溪琰几人打打闹闹地跑到曾经拜师的巨石上,看到站成一排的无琊五人,连忙收好剑,规规矩矩地站到自家师父面前,抱拳鞠躬,“师父。” 无忧细细打量着西陵玥,下山前,她的眉宇间总是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可如今,她的眉眼总是温和的,带着悲天悯人的温和。 “看来,你选择了医术。” 西陵玥面染愧色,“弟子让师父失望了,但弟子不后悔。” “你能明白心中所愿,师父很高兴。” 西陵玥抬眸,看着师父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绽放出融融笑意,也跟着笑了,她回身望向叶鼎之。 叶鼎之会意,走到无忧面前,抱拳,“晚辈叶鼎之,见过无忧剑仙。” 西陵玥主动跟无忧介绍道:“师父,这是我的夫君,此次回来,是想要带他来见你,顺便补办喜酒。” 无忧面含浅笑,打量片刻叶鼎之,赞赏道:“实力还不错,长得也俊,是个好孩子。” 叶鼎之连忙谦虚的表示,“剑仙过誉了。” 上官鹤见他们谈完了,笑眯眯地跟无忧告状,“二师伯,你得好好管管老二,她居然偷偷摸摸办了婚礼,还不喊我们去喝喜酒,太过分了!” 无殇抬起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笑容温和,“下山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张扬,看来,没被人毒打,算是没丢为师的脸。” 接着,又看向他配套的红衣剑鞘,满意地点头,补充了句,“嗯,有好好听为师的话,形象保持得很好。” 上官鹤得意地挑眉,“那是,我可是高手,高手就要有高手的范儿。” 夜绯衣勾唇冷笑,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骚气。” 上官鹤扭头瞪着他,也勾唇冷笑,“也是,你那院子秃得连狗都嫌弃,你能有什么审美。” 夜绯衣反唇相讥,“你不就是那只狗吗?”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你是狗你是狗你是狗,老子说了三遍,你能咋滴!” 两人眉眼微沉,目光不善地盯着对方,早已习惯的双峰众人赶紧闪身躲开。 坐在那里喝茶的何珉谦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要鸡飞狗跳了。” 话音刚落,一道强劲的掌风席卷而来,抬眸望去,就见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两人脚下踏出玄妙步法,身姿如风飘忽不定,手中长剑犹如灵蛇飞舞,快得只能看见银光倾泻,道道残影生花,弹指间,两人便已过招十几个回合。 眼看着夜绯衣渐渐露出颓势了,姜承钰拔出手中长剑,纵身一跃,凌空劈出一剑,朗声大喝,“师兄们,我来为你们助兴!” 剑气破空袭向上官鹤,上官鹤提剑格挡夜绯衣的剑,一掌散去姜承钰的剑气,顺便一掌将他拍飞,嘴里骂骂咧咧,“不讲武德的家伙,又要围攻小爷,小爷也是有帮手的人了。” “棠溪琰,快来帮我揍他们!” 姜承钰闻言,也扯着嗓子喊道:“老二,快来加入我们,你不想跟小师妹比划比划吗?” 棠溪琰右手并做剑指,笑眯眯地说了句,“跟你们打,没意思。” 剑指轻轻一划,清风化作剑影,划破长空,呼啸袭向坐在那里悠然喝茶的何珉谦。 何珉谦微微一笑,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咚”声响起,强大的气浪覆压开来,轻而易举散去清风剑刃。 “数月不见,小师妹武功精进了不少。” “大师兄也精进了不少。” 说着,棠溪琰剑指一划,又是数十道剑影呼啸扑向何珉谦。 西陵玥拔出长剑灵犀,手腕翻转,凛冽剑气化作葳蕤桃花,撕破清风,与棠溪琰的剑影同时攻向何珉谦,嘴里还不忘笑眯眯地说:“巧了,我也想跟大师兄比划比划。” 正在酣战的夜绯衣三人对视一眼,剑势忽地一变,同时攻向何珉谦,姜承钰吊儿郎当地笑言,“既如此,我们只好联手围殴大师兄了。” 上官鹤眉眼飞扬,语气嚣张,“正好我有一剑,想找大师兄试试水!” 与此同时,无琊看着打成一团的六小只,哈哈大笑起来,“今天高兴,打个架助助兴!” 话罢,抬手就是一掌,直接拍碎了无尘刚端起的茶杯,清茶随着碎瓷片飞溅四方,宛若一朵盛开在雪山的冰花。 正欲喝茶的无尘:“……” “小的都打起来了,我们老的也不能认输,兄弟们,一起上!” 无痕双眼放光,振臂一挥,无琊等人同时飞身而起,凌空拍出一掌,齐齐激射向无尘。 无尘和何珉谦同时勾唇冷笑,异口同声道:“一群倒反天罡的逆子!” 话罢,两人同时长袖一挥,强劲的气浪覆压而去,弹指间碾碎众人的攻击,掌风宛若无力地残风,飘落在地,剑气散作星光点点,随风远去。 孰料,下一秒,一道巨大的青色剑影破开碎光,直直刺向何珉谦,何珉谦瞳孔微缩,飞身而起,躲开剑影,反手就是一剑横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五滴剑气四溢的水滴携着猛烈罡风,激射而去。 水滴来得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提剑硬接,水滴撞上剑锋,爆发出猛烈的飓风,吹得众人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唯有棠溪琰身姿腾空翻转,剑指凌空一划,落叶飞花皆化作凛然剑意,浩浩荡荡涌向何珉谦。 何珉谦面含浅笑,长剑轻舞,刹那间,水滴凝聚,凌空缠绕飞舞,化作数十道奔腾不息的河流,迎风暴涨,悍然迎上浩浩荡荡的剑意。 剑气霸道地撕开河流,河流温柔包裹剑意,暗中绞杀,剑气猛烈反击,震得河流动荡不止,波涛迭起。 砰砰砰! 巨大的爆裂声响起,强劲的气浪如波纹层层荡开,席卷整座双峰,震碎剑气,携着落叶飞花簌簌纷落,河流破碎,细小水珠飞溅半空,在阳光下晕染出彩色的光圈。 蓦地,水珠随风旋转,融成一道水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棠溪琰,打得她倒飞出去,砸落在地,溅起满地灰尘。 洛水面色复杂地看着打成一团的双峰弟子和六剑仙,心里忍不住想,双峰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南宫春水看到她的表情,勾唇轻笑,“双峰传统,历来如此,高兴了,揍大师兄助助兴,不高兴了,揍大师兄出出气。” 接着,他抬手指了指无琊和棠溪琰,“这两个老六,胆子最大,每次都是他们先挑衅大师兄,然后其他人跟着一起围殴。” 第142章 大师兄,请! 在双峰打起来的时候,百里东君一行人就来到南宫春水身边了,还顺便认了个亲,听了他的解释,所有人都心情复杂。 百里东君看着无尘和何珉谦,表情一言难尽地吐槽,“这双峰的大师兄,不好当啊。” 雷梦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光要抗揍,还要实力强,还好,你们这些师弟不像他们,随时随地都想揍师兄,不然,我就惨了。” 柳月优雅地轻摇折扇,缓声吐出四个字,“你多虑了。” 雷梦杀嘿嘿一笑,满脸庆幸,“确实是我多虑了,老四你每天不是在下棋就是在下棋的路上,老五满脑子就只有剑,老六忙着钻研音律,老七就更不用说了,不是忙着朝政,就是忙着陪棠溪琰,都没时间搭理我,东八远在雪月城,这么一看,确实不可能像双峰这样,说揍师兄就揍师兄。” 话落,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萧若风看向跟着傻乐的雷梦杀,好心的解释道:“你是雷二,不是雷大,所以揍不到你头上来。” 轰隆! 话音刚落,天空惊雷炸响,银色电龙腾飞苍穹,蜿蜒游走,沉沉乌云飞速聚拢,酝酿着暴烈的雷电,倏地,乌云下起了雨,雨丝缭绕生烟,细看之下,才发现那竟是剑气! 棠溪琰微懵,师父的御雷剑诀居然变了新花样! 无忧长剑指天,剑尖猛地窜出耀眼光芒,直冲云霄,随着云层轰然爆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人间,雪花晶莹纯洁,泠泠剑光勾勒边缘,在电光下熠熠生辉。 无殇折扇轻舞,画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刹那间,仙音渺渺自远古而来,朵朵金莲凌空怒放,白衣仙人踏莲而来,目光冷漠如电,只见他振臂一挥,万千金莲化作剑刃,悬于其身后。 无羡剑尖轻划,漫天碎石凭空出现,随风起舞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合成一座剑山。 无痕长剑翻转,道道白雾化作匹练,匹练凝聚成白龙,仰天长啸。 “去!” 五人长剑同时朝前一点,最强剑招同时扑向无尘,无尘长剑轻划,一条火龙凭空出现,火龙仰天长啸,迎风直上,身形暴涨,化作数十道带着火光的剑影,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摧毁无琊等人的剑气。 砰! 随着一声巨响,强大的气浪席卷整个天竺门,飞沙走石,烟雾弥漫,五道身影齐齐倒飞出去,砸落在地,另一道身影则被震得连连倒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老一辈双峰弟子落幕,新一代双峰弟子紧跟而上。 棠溪琰一掌拍在地上,借力腾空而起,身姿凝滞半空,双手并做剑指,一手画圆,一手指天,风花雪月化作万千剑气,自四面八方而来,空中惊雷炸响,雷电宛若游龙,携着回溯万古的杀气,注入剑影,剑影嗡鸣轻颤,煌煌神威覆压天地。 “此剑,名寂灭,请大师兄,试之!” 上官鹤长剑翻转,濯濯清莲蔓延十里,袅袅吞吐云雾,莲香清幽沁鼻,缈缈仙音再起,云雾缥缈如烟,幻化出成千上万的剑气,呈包围之势围住何珉谦。 上官鹤得意一笑,“大师兄,这是我新悟出的剑,名碧落,请大师兄试之!” 西陵玥站起身,闭上双目,双手画圆,合并在一起,白衣神女忽现半空,于云雾缭绕间翩翩起舞,神情无悲无喜,清风忽起,神女自下而上化作一株繁花落尽的桃树,漫天落英蕴着冰冷刺骨的剑意,直指何珉谦。 “此乃我至强一剑,太上忘情,请大师兄试之!” 夜绯衣长剑指天,高悬苍穹的金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千军万马自金光踏出,身披黄金甲胄,脚踏金色神驹,手持长剑,怒吼嘶鸣。 “我出身将门世家,从小志在天下,守护天下,成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故,我有一剑,能化千军万马!” “名,甲光向日金鳞开!” 姜承钰脸上的痞笑破天荒的消失殆尽,此时的他目光犀利,神情肃穆,长剑指天,剑尖爆发出惊天剑芒,直冲青云,长虹贯日,天门顿开,金光蔓延苍穹,巨大剑影从天而降。 “手中执剑望苍穹,双峰之巅沐日光,我以一剑破天门,志气凌云踏青天!” “我有一剑,自青云而来!” “名踏青天!” “请大师兄以至强一剑,迎之!” 其余四人齐声朗喝,“大师兄,请!” 话罢,五人同时振臂一挥,剑气迎风暴涨,悍然袭向何珉谦。 何珉谦足尖轻点,凌空而立,长剑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潺潺流水声蓦然入耳,抬头望去,就见天河倒流,百川汇聚,浩浩荡荡,奔向前方。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此剑,名沧海横流!” “请诸君,试之!” 沧海覆压天地,与棠溪琰五人的剑气狭路相逢,轰然爆裂,濯濯清莲破碎,雷电发出不甘的怒吼,桃花化作粉霞,如云如雾飘落,千军万马与青云之剑被海水吞噬,与雷电相逢,爆发出最后的余威,炸毁沧海。 砰砰砰! 强劲的气浪席卷满地沙砾,震得整个天竺门再次抖了抖,天竺门的弟子纷纷抬头看着簌簌洒下的莲瓣桃花,忍不住嘀咕,“双峰今天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吗?” 此话一出,很快就得到了周围弟子的附和—— “可不是嘛,这动静,炸得比以前还要凶!” “我都怀疑太上长老是不是也打起来了。” “我看估计是。” “……” 玥瑶、易文君和洛青阳听到周围弟子的讨论,纷纷仰头看向那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山峰上,棠溪琰五人直接被打飞出去,砸落在不同方向,何珉谦也被震飞出去,落地后,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南宫春水笑着调侃道:“珉谦啊,你该努力了,不然,你要压不住这群逆子了。” 何珉谦温雅浅笑,“无妨,我会用拳头告诉他们,爹永远是爹!” 棠溪琰爬起来,也笑嘻嘻地回答,“我们也会用拳头告诉你,逆子总有一天会翻身!” 无殇哈哈一笑,用折扇指着棠溪琰,“小六这句话,我喜欢。” 无尘淡淡瞥他一眼,“你当然喜欢,毕竟你天天都想着篡我的位。” 无殇帅气地打开折扇,轻轻摇晃,嘴角翘起恰到好处的笑意,“不想篡位的师弟,不是好师弟。” 第143章 酒酿月光,融于星河 在几人说话之际,萧若风抬脚走到棠溪琰身侧,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柔声轻唤,“阿琰。” 棠溪琰偏头对上他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牵着他走到无琊面前,眉眼含着粲然笑意,“师父,这是我的未婚夫,萧若风。” 无琊看着少女清雅明媚的笑靥,目光又落向眉眼温润含笑的少年,眉梢微挑,故作惊讶地笑言,“哟,你就是小六的未婚夫啊?” 萧若风连忙抱拳鞠躬,“晚辈萧若风见过无琊剑仙。” 无琊笑着点头,受了他的礼,“看小六明媚如初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待她极好,你这个徒婿,我认了。” 从他们来到这块巨大的青石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南宫春水的那群徒弟,发现这个小伙子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家小六,他就知道,这人必定是他的徒婿了。 听到无琊的认可,萧若风心情略有些激动,眼中笑意也不由得加深,他再次抱拳,“谢前辈认可。” 说完,他微微侧眸,看向小姑娘清雅柔和的侧脸,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 棠溪琰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微微偏头,对上他盛满欢喜的星眸,她的眉眼也不禁染上温软柔情。 她收回视线,目光重新扫向所有人,朗声道:“五月二十三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在座诸位,记得来喝喜酒喔。” 无尘等人对视一眼,一丝惊讶飞快掠过眼眸,随即又都笑了起来。 无尘捋着仙气飘飘的胡须,“这个日子选得倒是极好。” 南宫春水轻轻笑了笑,“既然他们都到了,那这一天的桃花酿,是不是该喝了?” 何珉谦温雅浅笑着回答,“故友重逢,师徒再聚,确实该喝了。” 接着,他目光扫向棠溪琰、上官鹤等人,“你们几个,随我去祖师堂搬酒。” 五人纷纷应道:“哦,来了!” 萧若风和叶鼎之想也不想,抬脚也跟了上去,一路上,棠溪琰几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何珉谦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的就被逗得勾唇浅笑起来。 踏进祖师堂,棠溪琰目光随意瞥过桌案上黑漆漆的命盘,目光猛地顿住,仔细思考片刻,踌躇着问:“我们双峰,有这个东西吗?”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细细打量命盘好一会儿,上官鹤才试探地开口,“应该没有吧……” 夜绯衣语气笃定,“确实没有。” 西陵玥若有所思地问:“大师兄,这是什么啊?” 何珉谦的目光随意地掠过棠溪琰,浅浅笑答,“这是命盘。” 听师父说,这命盘还是在小师妹下山那日凭空出现的,但令人奇怪的是,在它出现的一刹那,师父他们便福至心灵,知道这命盘是为小师妹而来。 可它为何出现,又是何来历,谁也不知道。 姜承钰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大师兄,你可别告诉我,这是用来算命的?” 棠溪琰困惑地挠了挠头,蛾眉轻蹙,“师父师伯他们什么时候喜欢研究这些了?” 他们双峰的人,从来都不信命,只信自己和手中的剑。 上官鹤一脸荒谬的猜测,“是我们下山了,老头子们太无聊了?” 棠溪琰五人面面相觑,应该也不能吧? “行了,快来搬酒吧。” 何珉谦听他们越说越离谱,赶紧招呼他们来搬酒,五小只一听,也不想再纠结这些了,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上去,随手扯过放在一边的小布袋,就开始装酒,搬出去。 夜幕渐渐降临,繁星开始点缀长空,明月也破开云层,清柔月辉洒落人间,照在把酒言欢的众人身上。 上官鹤微微倾身,探头问对面的何珉谦,“大师兄,我最后一剑,如何?” 何珉谦放下手里的酒杯,凝视着求夸奖的上官鹤,会心一笑,“风吹浮云,远离喧嚣,这一剑,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思,威力也直逼剑仙,大善!” 就是因为有他这一剑,再加上小师妹的寂灭,威力过于强大,才让他也险些躺在地上。 听到大师兄的赞赏,上官鹤得意地微抬下巴,冲左右的棠溪琰、夜绯衣等人臭美地说道:“看到没,小爷就是传说中万年难出的天才!” 说到最后,还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看着连翘起的大拇指都透着得意气息的上官鹤,夜绯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非常忍耐地绷直唇角,没有怼他。 棠溪琰唇角微扬,笑眯眯地回了句,“看到了看到了。” 等到上官鹤收回视线,她才转头看向萧若风,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腰,萧若风抬手抓住她的手,扭头对上小姑娘灿若星辰的杏眸,无奈地笑问:“怎么了?” 棠溪琰凑近萧若风,小声道:“风风,我们去后山吧,相信我,去了那里,你绝对不会后悔。” 萧若风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于是,两人趁众人不注意,一人拎着一坛酒,偷偷溜去了后山,两人手牵着手,穿过十里桃林,来到云雾缭绕的山腰,幽幽梅香暗浮,皎洁的月光透过重重疏影,斑驳的打在苍茫雪地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斑。 越往上走,寒气越重,萧若风原本温凉的手也变得越来越凉,棠溪琰开始运转回春诀,让内力通过两人握着的手,流向萧若风,还不忘偏头笑望着他,问:“风风,还冷吗?” 感受到涌向四肢百骸的融融暖意,萧若风只觉心尖微微发烫,柔柔蜜糖轻轻裹住心脏,一股温暖而又复杂的情绪缓缓流淌,促使他紧紧握住小姑娘的手。 侧眸对上小姑娘盛满澄澄笑意的杏眸,他的眉眼间也盛满温柔,笑答,“不冷。” 棠溪琰脸上笑容加深,“我们只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 萧若风轻轻点头,“好。” 棠溪琰带着他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就找到一处开阔的地方,驻足。 萧若风细细打量,山下是灼灼桃花,葳蕤点缀月光星辉,柔漪涟涟。 脚下是皑皑白雪,梅林树梢是溶溶明月,头顶是迢迢繁星,眉间是淡淡疏风。 这是一处视野极佳的观景之地。 风中,浸满欢喜的清润嗓音潺潺淌过耳畔,“脚踏莹莹白雪,手摘杳杳繁星,怎么样,风风,双峰的星空是不是很好看?” 说着,棠溪琰眉眼弯弯地偏头看向身侧的男子。 男子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偏头看向她,就见,小姑娘清雅明媚的眉宇间,月光轻轻流淌,如水涟涟轻漾,为她再添三分温柔朦胧。 他蓦地笑了,“阿琰,你等等。” 说着,他微微蹲下身子,将手中拎着的酒坛放在地上,直起身,右手并做剑指,指尖蕴起内力,引出一缕清酒,在月华之下蜿蜒流转,凌空起舞。 明亮皎洁的月辉缓缓融入酒水,散发出朦胧柔和的光晕,点点星光调皮的落入绵柔酒水中,凝聚出星辰虚影,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不由得微微睁大。 酒还能这样喝? 萧若风偏头对上小姑娘震惊的小眼神,粲然一笑,“酒酿月光,融于星河,不知我酿的这酒,娘子可愿赏脸一试?” 第144章 好想咬死他! 棠溪琰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点头,“超想喝!” 说完,她偏头望向明月,红唇张开,晃了晃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示意萧若风把酒送到她嘴里。 萧若风抿唇浅笑,剑指朝小姑娘莹白的小脸轻轻一点,酒水瞬间乖乖落入她的嘴里。 清酒入喉,桃花蕴着星辰的温凉,苍雪裹着明月的清冷,融于风味独特的红梅,再添三分清冽,两分清爽。 看着眉眼舒朗的小姑娘,萧若风柔声笑问:“味道如何?” “月似冰心,星如凉水,味道更为独特,感觉我的灵魂都在颤栗。” 棠溪琰细细回味一番,侧眸看向唇畔噙着温柔笑意的男子,面露遗憾,“就是可惜了,这酒有点寒凉,你不能饮用。” 虽然他的寒疾治好了,但身子尚在调理中,这等寒凉之物,着实不适合目前的他饮用。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杏眸微光流转,眼帘轻撩,微微上前一步,左手攀上男子的肩膀。 萧若风眼帘微垂,一丝猜测快得他来不及抓住,就见小姑娘轻轻踮起脚尖,莹白细腻的脸微微扬起,娇嫩柔美的红唇快速凑近他,携着清冽柔和的酒香,轻轻含住他的唇。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许是小姑娘喝了酒,又许是月光太过撩人,他只觉得寒凉的风都变得缠绵醉人起来。 片刻后,柔软离开他的唇,小姑娘撩起如水杏眸,特意瞄了眼他微红的耳尖,俏皮地笑了笑,“风风,你觉得味道如何?” 萧若风眉眼间漾起温柔缱绻的笑意,直直凝视着小姑娘明亮璀璨的眼,他知道,小姑娘问的是酒的味道如何。 “甚好。” 话罢,他俯身低头,追上去轻轻啄了下小姑娘柔美的红唇,轻声问道:“阿琰,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小姑娘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调皮地说:“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风风,回春诀快要顶不住这里的寒气了,我们快回去吧。”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不再追问刚刚的问题,只温声回答,“好。” 小姑娘蹲下身子,将酒坛放在他的酒坛旁边,起身拉着他往回走。 风拂落藏在梅蕊间的寒酥,顺着溶溶月色,朗朗繁星,轻轻覆上雪地,折射出的光晕,流向酒坛。 酒坛于苍雪寒梅间相偎,静静收藏遗落的月光星辉。 前方,小姑娘清润干净的嗓音,如风吹皱溶溶月光,漾起涟涟水漪。 “风风,你就不好奇我是跟谁学的吗?” “好奇。”萧若风回答。 “那你怎么不追问了?”小姑娘又问。 萧若风笑看着小姑娘,“因为我在等娘子告诉我啊。” 娘子想说,他就听,娘子不想说,他就等她想说了,再听。 棠溪琰侧眸看着他明朗璀璨的星眸,粲然一笑,眉眼弯弯,她微微凑近萧若风,压低嗓音,轻声细语,“告诉你一个秘密。” 萧若风配合地微微低头,凑近小姑娘的脑袋,好奇地问:“什么秘密?” 棠溪琰眼中笑意加深,“小时候我偷偷溜回家,不小心看见爹爹哄娘亲,就是这么哄的。” 萧若风微愣,战场上威武神勇的定北侯,私底下竟是这样的? 棠溪琰看到他的表情,抿唇轻笑,“是不是完全想象不到,我爹爹竟还有这样一面?” 听到小姑娘清润欢喜的嗓音,萧若风蓦地笑了,轻轻点头,“是啊,根本想象不到。” 只听小姑娘又说:“当时娘亲身子不舒服,不能吃冷的,恰巧舅舅千里迢迢送来了酥山,可把娘亲馋坏了,闹着非要吃酥山,爹爹就苦口婆心地劝娘亲,娘亲死活不听,然后爹爹一口气炫完了两份酥山,摁着娘亲就亲,还问她酥山的味道如何?” 边说,小姑娘还会眉飞色舞的比划着左手,圆溜溜的杏眸盛满澄澈璀璨的笑意,恍若华山烟雨间,溅起无限美好。 萧若风想了想小姑娘刚刚的操作,抿唇轻笑起来,调侃道:“我家小姑娘学得还挺快。” 棠溪琰得意地扬了扬眉,“太聪明啦,没办法。” 萧若风被她毫不谦虚的话逗笑了,明朗的笑意轻轻砸向十里桃林,漾起满树月光,随着两人的脚步,飘向双峰。 棠溪琰带着萧若风回到她的院子后,两人洗漱沐浴好后,躺在床上,棠溪琰眉眼舒朗,喟叹道:“又是为风风暖被窝的一天。” 萧若风翻身侧躺,眉眼含笑地看着小姑娘,温声笑言,“辛苦娘子了。” 棠溪琰翻身滚进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笑嘻嘻地回答,“不辛苦不辛苦,我欢喜。” 萧若风愉悦地闷笑两声,屈指弹出一道劲气熄灭烛火,一手搂着小姑娘柔软的腰肢,一手揽着她的背,闭上眼睛,入睡。 皓月西沉,繁星隐匿,旭日东升,金光落入缭绕白雾,泛起朦胧紫烟。 今日是天竺门五堂大比的日子,大比共两场,今日文试,明日武试,只有文试前十名者,方有资格参加武试,武试之后,便是双峰弟子指导门下弟子。 由于各堂文试考核内容、考核形式皆各不相同,故而掌门大手一挥,让各堂长老在自己的地盘主持考试,首席大弟子从旁协助,选出最优秀的十名弟子,参加明日武试。 一大早,棠溪琰等人就开始在天竺门到处溜达,先是看了罗网,罗网的弟子散在后山,到处找首席大弟子藏起来的线索。 接着又去了炼器堂,炼器堂的弟子们正在打铁,锤锤带风,锤影生花,砸落铁块的瞬间,火星四溅。 毒惑堂还未靠近,凄惨的哀嚎声、癫狂的大笑声、鸡鸣狗叫声争先恐后砸入耳廓,他们要做的,就是解掉身上的毒。 雷梦杀抬手指了指院墙,语气格外笃定,“棠溪琰,这一看就是你的杰作,这些毒药,肯定是你提供的。” 棠溪琰笑眯眯地回答,“确实是我。” 众人直接越过毒惑堂,来到万剑堂,万剑堂的文试非常简单,那就是打,直接打进前十名。 最后,所有人驻足在神医堂门外,兴致勃勃地看着伏案疾书的弟子们,心里诡异的生出一丝愉悦感。 百里东君抬手指着距离仅有小臂远的书桌,压低嗓音,不解地问:“小师嫂,桌子挨得这般近,不怕他们抄袭吗?” 棠溪琰笑眯眯地看着他,温声回答,“荣师弟联合所有神医堂出去的核心弟子,连夜出了三套考题,每位考生附近的考题都不一样,哪有那么容易抄袭。” 雷梦杀笑望着坐在最前方的荣长老,双手叉腰,轻轻咂舌,“啧啧啧,别说,虽然你们的大比毫无新意,还非常古板,但你们的鬼点子是真的多啊,这么奇葩的方法,他们究竟是怎么想出来?” “当然是听了我的建议啊。” 此话一出,众人同时扭头看向上官鹤,上官鹤剑眉微扬,菱唇微勾,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潋滟生光。 在里面考核的神医堂弟子们闻言,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暴揍他一顿,但他们不敢,只能在心里变出一个小人,哭唧唧的把上官鹤摁在地上摩擦。 三师叔是真的不做人啊! 孰料,下一秒又响起一道温润的嗓音,只听他赞赏道:“既能筛选出有真才实学的好苗子,又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公平,这个法子,甚妙!” 众弟子咬牙切齿,谁! 这人是谁! 好想咬死他! 感受到弟子们浓浓的怨气,棠溪琰抿唇偷笑,“我们先回去吧,再聊一会儿,我怕明天你们下不了山。” 说完,就拉着萧若风率先走了,其他人纷纷轻笑起来,瞥了眼怨气满满的弟子们,也跟着离开了。 “东君……” 倏地,一道温柔细碎的嗓音,顺着风,隐隐约约划过耳畔。 第145章 不服?!那就打一架!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路的尽头,站着三道人影,灿烂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间,在三人脸上、衣服上印出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是已经恢复本来样貌的玥瑶三人,那道轻唤,来自易文君。 站在中间的易文君目光紧锁着百里东君,美目噙泪,唇角却微微扬起,只听她又道:“东君,好久不见。” 友人重逢,百里东君心中自然极为高兴,又有些唏嘘,时隔多年再见,竟是他救她于水火。 “文君,很高兴,与你江湖重逢。” 百里东君脸上漾起明朗笑意,站在道路的交叉点,遥遥问候故友。 易文君嫣然浅笑,目光无意间瞥过他身侧的叶鼎之,微微怔住。 为何此人的眉眼,像极了云哥? 难道…… 还不等灵光彻底乍现,叶鼎之便已笑开,“文君,我是云哥。” 叶云?! 洛青阳震惊地看向眉眼含笑的叶鼎之,心中情绪翻涌,目光又移向眼泪夺眶而出,清丽的脸盛满惊喜的易文君,垂首苦笑,刹那,又恢复平静。 易文君正要笑着上前,就见叶鼎之偏头,眉眼盛满柔情,看着身侧的女子,轻轻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又侧首笑望着她,介绍道:“她是我的妻子,西陵玥。” 易文君脸上笑容蓦地僵住,刚抬起的脚也缓缓收了回去,明眸微转,看向西陵玥,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美,而是温和,勾唇浅笑的时候,又流露出一丝洒脱不羁。 一个悲天悯人的江湖剑客…… 恍惚间,她的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倏地,女子冲她嫣然一笑,如春雨新沥过的嗓音缓缓淌过耳廓。 “易姑娘,幸会!” 易文君眼珠微微转动,空洞的目光缓缓凝光,面上漾起得体温柔的笑意,诚声唤道:“嫂嫂。” 西陵玥明亮的大眼睛飞快掠过一丝微讶,目光凝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眼中笑意真实了几分,“你既叫我一声嫂嫂,那我也就不见外了,唤你文君吧。” 易文君脸上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好。” 百里东君见西陵玥和易文君没有剑拔弩张,顿时就放下心,大踏步走向玥瑶,对她嘘寒问暖,互相聊起近况。 西陵玥笑看了眼百里东君,邀请易文君一起喝桃花酿,易文君三人跟着西陵玥他们上了双峰,花前月下,对酒当歌,直到星河徜徉夜空,众人才三三两两的散去,回到自己院子,就寝。 一处桃花葳蕤的院落,烛火未灭,昏黄的光晕映在女子精致的眉眼间,翩跹摇曳,坐在她对面的叶鼎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眉眼微垂,细致整理药材。 半晌,西陵玥出声了,“你在担心我生气?” 听到娘子漫不经心的嗓音,叶鼎之心口微紧,忙不迭解释,“玥玥,你自始至终都是我坚定不移的选择,就算你生气吃醋,我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 西陵玥温柔浅笑,温声道:“放心吧,我没生气。” 叶鼎之不动声色地凑近西陵玥,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怕她把情绪埋在心里,嘴上却笑着说:“玥玥没生气就好。” 西陵玥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抬头笑望着他,好笑地摇了摇头,进一步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是始乱终弃、摇摆不定的人,所以我从来都不担心你会站在易文君那边,更何况,就算你站在她那边了,我也不会生气,因为那时候的你,不值得我浪费任何情绪。” 闻言,叶鼎之低头浅笑,也是,玥玥从来都不是沉溺情爱的女子,她有悬壶济世的远大抱负,追求足够的实力,且自始至终都走在这条路上。 与此同时,易文君所在的客院,同样烛火通明,洛青阳双手抱剑,站在溶溶月光里,透过打开的窗,静静看着坐在桌边的易文君。 “没想到,叶云竟然还活着。” 听到洛青阳这句试探的话,易文君微微浅笑,“叶云已经过去了,如今他是叶鼎之,西陵玥的叶鼎之,师兄,以后切莫喊错了。” 至于儿时的娃娃亲,过去了便过去了吧,世事已变,他们都无须囿于曾经。 洛青阳眼帘微垂,眼中波光明灭不定,一股冲动自心底喷薄而出,他猛地抬头,张嘴,“师妹……” “师兄。” 易文君出言打断他的话,“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屋休息了。” 话罢,她吹灭蜡烛,起身走向里间。 看着蓦然暗下来的院子,洛青阳勉强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失落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 武试拉开序幕,巨大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都是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有的站在人群里静静望着五个绘刻着白鹤穿莲纹的擂台,有的与三五好友交头接耳,有的目光不断梭巡于高台。 高台上,最上面坐着双峰六剑仙,紧接着便是双峰弟子,再往下是掌门以及五堂长老,掌门弟子,核心弟子,至于坐在最前面的评委,则是即将退位的各堂首席大弟子。 “铛!铛!铛!” 庄严雄浑的钟声在整个天竺门回荡,原本吵吵嚷嚷的广场蓦地安静下来,五大评委互视一眼,微微颔首,万剑堂首席大弟子陆洵站起身,目光锐利,声如洪钟。 “大比武试,准备开始!” “壹号擂台万剑堂,贰号擂台罗网,三号擂台神医堂,四号擂台毒惑堂,五号擂台炼器堂,请诸位弟子,上擂台!” 话音刚落,排列整齐、俱着弟子服的五十名弟子纷纷从高台两侧冒头,抬头挺胸、精神抖擞地踏上擂台,目视前方,神情肃穆。 “此次武试,采取抽签的方式,两两对决,谁与你抽到相同的数字,他便是你的对手,另,我郑重声明,大比中,严禁伤人性命,否则,废除武功,逐出天竺门!” 说到最后,他目光锐利的扫视全场,看到众弟子眼中闪过的惧色,满意地点点头,抬手取出竹筒里的十支签,余光瞥见其他四堂的首席大弟子已取出签,方才继续开口,“诸位弟子,接签!” 话罢,五大首席弟子同时长袖一挥,内力裹起签,划破长空,呼啸落向擂台,站在擂台上的弟子同时纵身一跃,伸手抢签。 等到所有人都抢到签了,陆洵朗声大喝,“开考!” “第一场,壹号上台!” 轰轰烈烈的武试一直持续到正午也尚未结束,棠溪琰看着擂台上打得酣畅淋漓的弟子,昏昏欲睡,要不是下方时不时传来的叫好声,估计她早就睡过去了。 本就爱玩爱闹的雷梦杀、姜承钰、上官鹤、百里东君四人早就耐不住性子,跑到人群里,到处听人聊天,只是,姜承钰和上官鹤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一位容貌美丽的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上坐着的北离八公子,“这就是北离八公子吗?果真风姿卓绝。” 站在她身侧的少年赞同地附和,“就是就是,不愧是李先生的弟子。” “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 “连培养出来的弟子,都这么优秀。” 上官鹤顿时气炸了,在天竺门的地盘,居然不夸双峰?! 他气势汹汹地挤到那两人面前,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北离八公子算个屁啊!有我们双峰六子厉害吗!” 那两个随口闲聊的江湖人士面色尴尬地看着双目喷火、满脸怒容的上官鹤,讷讷不敢言。 要是他们说,双峰弟子不如北离八公子成名早,会不会被打啊? 百里东君一听,不乐意了,“嘿,你要这么说,我们可不服啊!” 雷梦杀双手叉腰,站在百里东君身侧,“东八说得对,我们师父可是天下第一,作为他的弟子,怎么可能比不过你们这群天下第二的弟子,你那话,别说我们两个不服,就是整个稷下学堂听了,都不服!” 姜承钰一只手搭在上官鹤肩上,笑得吊儿郎当,说出口的话,却非常不客气。 “不服?!那就打一架!” 第146章 惊雷撼乾坤,一剑破万法 上官鹤眉眼间笼着显而易见的不爽,转身面向擂台,见弟子们都打完了,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如燕,翩然跃上擂台。 抬脚正欲踏上擂台,准备宣布比试最终结果的陆洵见状,瞬间坐回凳子上,扬起脸静静望着擂台上的红衣少年。 就见,少年猛地抬起手,指着高台的方向,下巴微抬,凤眸微含,语气嚣张至极。 “小爷上官鹤,代表整个双峰,向你们稷下学堂发出挑战,争夺第一,尔等敢应否?!” 话音落地,广场蓦然寂静,片刻后,又爆发出猛烈地议论声,所有天竺门弟子纷纷发出激动的呐喊助威声—— “师叔们加油!” “干掉天下第一!” “成为天下第一!” “……” 人群中,雷梦杀眉眼间染上狂傲,轻轻哼笑一声,也纵身跃上擂台,轻飘飘落在上官鹤的对面,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朗声应道: “我雷梦杀代表整个学堂,应战!” 话罢,两人隔空对视,眉眼缓缓压低,哪怕是远坐高台,也能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一句话: 你们输定了! 南宫春水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顿时乐了,抬手捋着额前的头发,笑眯眯地看着雷梦杀的侧脸,满意地开口,“不愧是我徒弟,这气场全开的样子,还真有我年轻时候的几分英姿。” 洛水弯唇浅笑,目光掠过坐在前面的双峰弟子,落向擂台上红衣张扬的上官鹤,心中暗忖,这些双峰弟子,实力可都不低啊。 侧眸看向南宫春水的侧颜,“你就不怕你的徒弟输了?” 南宫春水扭头,对上洛水秋波盈盈的双眸,自信地挑眉说道:“我可是天下第一,我的徒弟,怎么会输呢?” 无尘抬手摸了摸仙气飘飘的胡须,笑眯眯地看着擂台上,手已经摸上剑柄的上官鹤,“他们的天赋,比我们六个老家伙可要好多了,此次天下第一,花落谁家,犹未可知。” 眼看着上官鹤就要拔剑了,一道淡淡的嗓音划过众人耳畔。 “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高台上,夜绯衣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向雷梦杀,嘴角勾起浅浅弧度,“雷梦杀,你曾说想要和我比比,不如我们俩就趁此机会,比划比划吧。” 雷梦杀粲然一笑,“好!” 夜绯衣目光又落向上官鹤,“老三,你先回来吧,这场挑战,我们一场一场的打。” 说着,他目光扫向在场所有天竺门弟子,猛地加大声音,“天竺门的弟子们,可要仔细睁大眼睛,看好了!” 轻风骤起,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翩然踏风,于半空中错身而过,夜绯衣落在雷梦杀对面,上官鹤稳稳坐回高台,目光凝向擂台。 擂台上,夜绯衣利落拔出长剑,深紫色的剑身萦绕日光,泛起柔和神秘的紫芒,衣袖上金丝线勾勒出的丹桂纹金光跳跃,与紫芒交映生辉。 “吾之剑,名醉梦离,吾之剑法,名将军!” “一剑三式,请君试之!” 嗡! 真气灌入剑身,长剑嗡鸣震颤,凛冽寒光轻轻一划,剑光携着萧瑟秋风直上青云,云雾破碎,水珠乍现长空,凝光化为一柄寒凉冷冽的剑影,冰冷刺骨的肃杀之气席卷天地。 “此乃第一剑,易水寒!” 夜绯衣轻喝一声,长剑横扫,剑影劈开萧瑟秋风,破空呼啸袭向雷梦杀。 雷梦杀微微一笑,一指点出,惊雷炸响,一缕闪电如银蛇,撕破长风,悍然迎向那苍凉肃杀一剑。 一指一剑虚空相撞,剑气疯狂绞杀闪电,闪电怒吼嘶鸣,张牙舞爪扑向剑气,粗暴地想要撕碎剑光。 气浪席卷虚空,剑气散作水珠砸落人间,闪电被剑气切成碎片,悠悠洒落长空。 擂台上,两人目光交汇,夜绯衣眉眼微沉,一个箭步俯冲,手腕翻转,银光剑影飞闪,剑气四溢纵横,撩起阵阵清风,清风卷起密不透风的剑光,绽放出一朵外表美丽、内藏寒光的玫瑰。 玫瑰凌空而落,清风拂乱雷梦杀额前的刘海,隐隐杀机已至。 雷梦杀身形不动,只轻轻抬起两根手指,蕴起内力,内力化作罡风,强势打偏剑锋,发出铿的一声轻响。 夜绯衣星眸微亮,手腕灵活转动,长剑亮起幽幽紫光,如疾风骤雨般砍向雷梦杀,雷梦杀指尖生花,化作道道残影反击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 两人脚下生风,身姿飘忽不定,越打速度越快,到了最后,那些实力不济的弟子已然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出招,人又处于何方,只有“铿铿铿”的声音不绝于耳。 其中一个弟子面色茫然,忍不住扭头左右看了看,见他们都聚精会神地仰头看着剑光弥漫、指风嘶鸣的半空,忍不住自我怀疑。 是他太弱了吗? 张了张嘴,终是不好意思地问出了口,“四师叔可是占了上风?” 孰料,被问的弟子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根本看不清,只能感觉到剑意越来越盛,隐隐间还带着兴奋。” 话音刚落,空中惊雷炸响,银光剑影中蓦地窜出数道闪电,噼里啪啦地袭向一个方向,众人顺着闪电看去,就见那里有一道玄色身影飞掠退后,手中长剑挥舞不停,挡下袭来的闪电。 趁着闪电被打偏的空隙,玄色踏风腾空而起,身姿凝滞半空,长剑指天,狂风再起,猎猎呼啸,吹散云霞,浩然剑气自青空而来。 “此乃第二剑,大风起兮云飞扬!” 长剑凌空劈下,强劲的气浪悍然撕碎迎面而来的闪电,嘶鸣怒吼着直冲雷梦杀面门,雷梦杀瞳孔微缩,感受到这柄剑影所蕴含的强大剑意,迅速一指点出,数道闪电犹如银龙,逆风而上,尽管挡住了这锋锐无匹的一剑,他还是被剑气震得倒退数步。 堪堪稳住身形后,雷梦杀抬头看向对面手持长剑,剑尖指地的夜绯衣,神色异常严肃,耳畔,响起夜绯衣平静的嗓音。 “雷门惊神指,果真名不虚传!” 雷梦杀蓦地笑了,“你比我预想的要更强,但我不会输!” “天下第一,只能是我们学堂的!” 说着,雷梦杀抬起右手,并做剑指,风起云涌,沉沉乌云凝聚,遮掩金乌,空中万古神雷炸响,银色电光蜿蜒流转,点缀乌云。 “我以惊雷撼乾坤,一指破空九万里!” “惊神指第三唱,唱惊神!” 话罢,剑指朝前一点,重重闪电自指尖窜出,铺天盖地覆压袭向夜绯衣,与此同时,乌云吐出雷电,嚣张嘶鸣,激射向那道玄色身影。 夜绯衣看着一上一下夹击而来的雷电,寒眸微光闪烁,“我有一剑,可破万法!” 长剑指天,刺目剑芒冲天而起,破开乌云,金乌重现,千军万马自金光踏出,身披黄金甲胄,脚踏金色神驹,手持长剑,战意冲天! “这九天惊雷,且看我一剑斩之!” “甲光向日金鳞开!” 第147章 她想,或许是少年吧 砰! 刺目的银光倾泻天地,围观众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劲风穿过衣角,扬起满地沙尘,调皮地钻入鼻孔,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甫一睁开眼睛,金色莹光骤然闯入眼帘,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擂台上方,万里惊雷宛若被人抽去脊梁,无力散去,千军万马粉身碎骨,化作莹莹碎光,盈满虚空。 单膝跪地的雷梦杀抬头,瞥了眼同样单膝跪地的夜绯衣,满意地咧嘴一笑。 哎嘿,打成平手了~ “怎么样,我就说我不会输吧,虽然我没有赢,但你也没有赢……” 坐在高台上的上官鹤见雷梦杀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赶紧起身,纵身一跃,迫不及待飞上擂台,打断雷梦杀的话。 “行了行了,别说了,比完了你们俩就赶紧下去吧,别耽误小爷打架。” 雷梦杀笑脸一僵,侧首看了眼上官鹤,孰料,他已经转过身,冲高台的方向叫嚣,“喂,稷下学堂的,你们谁跟我打呀?!” 被无视的雷梦杀尴尬地收回视线,夜绯衣站起身,眼帘微掀,目光瞥向雷梦杀,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走吧。” 雷梦杀麻溜地站起来,小跑两步追上夜绯衣,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夜兄,还是你的性格合我胃口,上官鹤真的太嚣张了,看得我手非常痒,无奈打不过他,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让我看看是谁应战。” 说着,还不等他抬头望去,淡淡花香就已萦绕鼻尖,粉色落花不期然落入眼帘,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就见一袭蓝衫的洛轩手持竹箫,伴着漫天花雨,风度翩翩地落在擂台。 夜绯衣嘴角抽了抽,直白无比地吐槽了句,“好做作!” 雷梦杀脸上笑容更大了,非常赞同地点头附和了句,“我也这么觉得。” 夜绯衣顿了片刻,又补充了句,“比三师伯还要做作!” 此时的两人已经靠近双峰所在的位置了,这一句吐槽,自然也就钻入了无殇耳中,无殇笑看了他一眼,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左手手心,语气温和,“跟你师父一样,没文化。” 无羡目光紧锁着擂台,破天荒的没有跟他吵起来,只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上官鹤目光探究地扫过满地落花,定格在嘴角噙着清雅笑意的洛轩,沉默片刻,才开口,“开打吧!” 竹箫轻轻放在唇边,顷刻间,悠扬婉转的箫声如水般倾泻铺散开来,人群中,一些意志力弱的人开始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上官鹤神色不变,菱唇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洛轩,“你的音攻对小爷来说,没用。” 南宫梨落的魔音他都听习惯了,洛轩的箫声,于他来说,就跟听曲儿似的。 想罢,他拔出长剑,一剑横扫,强劲的剑气化作融融春风,吹开千树万树梨花,上官鹤一个箭步,暴射出去,银白剑身携着满身碎玉,玉蕊盛满初夏的阳光,破空劈向洛轩。 箫声骤停,洛轩微微侧身,横箫挡剑,长剑重重砍在箫身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溅起细碎火花。 一剑不成,上官鹤改变剑势,再次攻向洛轩,竹箫再次挡住,漫天梨花中,两人身姿腾空而起,剑影密如细雨落人间,重重剑光映金乌,刺破长空,锋锐无匹地袭向洛轩。 洛轩瞳孔微缩,竹箫在他掌心飞速旋转,撩起阵阵清风,清风卷起满地落英,竹箫猛地一划,落英携着猎猎罡风,迎风撞上重重剑影,荡起圈圈涟漪。 落英绽放刹那芳华,再次归于沉寂,铺满擂台,剑影化作一缕清风,卷走满地落花。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凌空翻转,各自落回原位。 呜呜咽咽的箫声再次响起,如云粉霞自漫山遍野而来,循着箫声,如潺潺流水般淌向洛轩,灼灼桃花点缀粉雾,绕着蓝衫公子上下飞舞,蜿蜒游走。 洛轩凌空而起,持箫踏风轻舞,修长五指握紧竹箫,朝上官鹤的方向一挥,轻喝道:“落英缤纷!” 看着葳蕤桃花如粉缎袭来,上官鹤顺势挥出一剑千瓣倾城,漫天莲瓣如雨落,美丽优雅地迎向粉缎。 砰! 两道剑气相撞,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强劲的气浪席卷整个广场,飞沙走石,落花混着漫天沙尘,狼狈的绽放最后的芳华,凄然化作齑粉,消弭无踪,空留余香,以及无处落脚的沙砾。 上官鹤长身玉立,红色发带轻轻扬起,勾勒着背后金色的阳光,火红的锦衣华袍衬着背后西斜的红日,泛起熠熠金光,观其轮廓…… 竟是梨花纹! 坐在棠溪琰旁边的南宫梨落微微怔住,自接触以来,上官鹤衣服上的花纹,多是凤凰花纹,或者是莲花纹,从未出现过梨花。 耳畔,蓦地响起一道清润的嗓音,只听棠溪琰不解的小声嘀咕,“梨花素雅,上官鹤向来不喜,怎么突然转性了?” 不喜梨花…… 四个字轻轻盘旋心尖,她忍不住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喜好呢? 眼帘再次掀起,目光探究地凝向站在骄阳前的红衣少年,少年张扬恣意,宛若盛夏的骄阳,初夏的金乌在他身后,黯然失色。 她又忍不住想,是盛夏的骄阳更灼目,还是那个红衣少年更耀眼? 忽地,少年抬眸看来,两人目光不期而遇,莫名的,她有些紧张,手不自觉地抓起裙角。 孰料,少年冲她微微挑眉,勾唇一笑,她微愣,也冲他粲然一笑,嘴边漾起浅浅梨涡,盛满初夏的骄阳。 她想,或许是少年吧。 余光瞥见眉眼含笑的南宫梨落,目光映入上官鹤的挑眉微笑,棠溪琰撇头瞅了瞅南宫梨落,南宫梨落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咳一声,笑意尽敛,刚松开的手,又不自觉地抓起裙角。 棠溪琰瞄了眼南宫梨落的手,目光又悠悠转向上官鹤,手指轻轻敲着扶桑的剑鞘,发出细微的脆响。 看着若有所思的棠溪琰,南宫梨落赶紧跟她说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棠溪琰,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棠溪琰轻轻撩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南宫梨落,“马上就知道啦。” 南宫梨落对上她圆溜溜的杏眸,扯起嘴角笑了笑,颇为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看向擂台上的上官鹤。 只见上官鹤长剑猛地一挥,濯濯清莲蔓延十里,莲香暗浮,仙音渺渺空灵,与云雾化作剑意,四面八方围住洛轩。 洛轩脚下碧水幽幽,碧叶连天,灼灼红莲凌波踏浪,上下飞舞,红莲与清莲对撞,轰然爆裂,红莲残败,清莲零落,两道身影也被震得倒飞出去。 第148章 问剑拂衣剑仙 两人被气浪掀下擂台,砸向人群,吓得围观群众纷纷退避。 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上官鹤优雅地爬起来,不紧不慢地整理好仪容仪表,抬脚施施然走向高台。 心里却疯狂叫嚣,丢人了丢人了! 小爷的形象啊! 毁了! 棠溪琰瞅了眼淡定从容的上官鹤,抿唇偷笑,抬手轻轻戳了戳南宫梨落的手臂,等她看过来时,微微凑近她,小声说道:“他肯定在心里哀嚎,形象没了。” 南宫梨落仔细打量了下上官鹤的表情,什么都没看出来,心里不禁有些挫败,她似乎并不了解上官鹤。 上官鹤微微抬眸,就对上了两人的目光,他双手抱胸,挑眉轻笑,戏谑道:“二位,是不是被小爷帅呆了?” 萧若风听了,偏头看向身侧的棠溪琰,就见她果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鹤,薄唇微抿,心里不禁好奇,什么事让她看得这么入迷? 南宫梨落白净秀丽的小脸染上浅浅薄霞,没好气地回怼,“一只嘴贱的花孔雀。” 上官鹤立刻反唇相讥,“音痴小趴菜。” 南宫梨落微微瞪大眼睛,坐直身子,“花孔雀!” “小趴菜!” 棠溪琰看着忽然吵起来的两人,目光触及上官鹤抱在怀里的剑,眸光微凝。 剑鞘的花纹是凤凰花纹…… 她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鹤,打趣道:“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上官鹤侧眸对上棠溪琰意味深长的笑眼,下意识将手放了下去,不着痕迹的藏了藏剑,故作镇定地解释道:“衣服赶得急,剑鞘还没做好。” “哦,这样啊……” 棠溪琰拉长语调,了然地点点头,这两人果然有情况! 姜承钰嘴角勾起轻佻笑意,吊儿郎当地调侃道:“老三啊,春天都过完了,小师妹也要大婚了,你养的花到底开了没啊?” 上官鹤耳尖微红,不耐地轻“啧”了声,没好气地冲姜承钰说道:“你能不能闭嘴?!” 接着,又扭头看向棠溪琰,眉宇间的不耐散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少女,“我说,天都要黑了,你们还不赶紧下去打架,是打算留着明天再打吗?你和萧若风留在天竺门的时间可不多了,你们是不打算回去准备大婚?还是你不打算带着他出去逛逛?” 棠溪琰轻轻扬眉,“又不是非得每个人都要上去打,直接打三场不就好了?” 姜承钰唇畔漾起痞笑,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夜绯衣肩上,吊儿郎当地附和,“就是,打架哪有看热闹香,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平手了。” 至于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棠溪琰赞同地点点头,扭头看向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眉眼弯弯地笑问:“风风,你要跟我打吗?” 萧若风侧眸,眉眼温润地凝视着小姑娘粲然若星的杏眸,温声回答,“我们下次再打。” 棠溪琰遗憾地点点头,“那好叭。” 她其实挺想跟风风打一架的。 看着笑意微敛的小姑娘,萧若风抿唇浅笑,明亮的星眸染上点点宠溺,心中暗忖,找个机会,跟小姑娘切磋一下吧。 念头落下,他拿起昊阙站起身,足尖轻点,翩然踏风,轻轻落在擂台上,朗声喊道:“稷下学堂萧若风,问剑双峰拂衣剑仙,请剑仙赐剑!”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炸锅了,所有人交头接耳,纷纷表示不解,拂衣剑仙成名甚早,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何实力,只隐隐约约猜测,恐怕他早已入了半步神游,挑战他,小先生不就输定了吗? 何珉谦心思微转,唇畔漾起清雅笑意,看着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缓声问:“你就不怕输了天下第一的名头?” 毕竟,这场挑战,是为了争夺天下第一。 萧若风抿唇浅笑,附着内力的嗓音如同温润的玉,又仿若三月春风,柔柔漾开,“剑仙也说了,天下第一只是个名头,区区虚名而已,学堂输得起,也能赢得回来!” “好气魄!” 何珉谦扬声大赞,抬手拿起放在旁边的长剑不夜侯,起身,脚下微动,身姿化作道道残影,眨眼间便已站在萧若风对面了。 “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故,吾之剑法,名若水!” 唰! 剑光忽闪,长剑出鞘,青蓝色长剑水光流转,手腕翻转,动作优雅潇洒地挽了几个剑花,剑尖所到之处,水雾乍现,又飞快隐退,水现水隐,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萧若风见状,心中战意愈甚,猛地拔出昊阙,剑鸣铮铮,灼灼金光覆于剑身,足尖轻点,凌空而立,长剑用力一挥,强大的剑气覆散开来。 “我师父有一剑,名天下第二。” “我也有自己的一剑,名天下第三!” “意为师父之下,我第一!” “请剑仙,试我一剑!” 话罢,萧若风身形一闪,几个腾挪间,便已袭至何珉谦面前,长剑横扫,剑气如虹,宛如金乌坠空。 何珉谦不慌不忙划动剑尖,诚恳地赞了句,“公子好剑法!” 剑尖朝前一点,一滴澄净剔透的水珠窜出剑尖,悍然袭向巨大的金色剑影,“此乃第一剑,水滴石穿!” 水滴恍若蚍蜉撼树,迎风直冲九霄,与剑影虚空相撞,刹那间,水滴破碎,爆发出猛烈的剑气罡风,席卷漫天霞云,震碎金色剑影。 萧若风倒退滑行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压下翻涌的气血,微抬眼帘,“至柔之水,蕴含至刚之剑,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剑仙的剑法,比之若风,更妙!” 说着,萧若风翻转剑尖,狠狠插入地中,长虹贯日破云霄,九天神凤落凡尘,身披霞光引颈长鸣,猎猎如飓风俯冲而下。 神凤威压覆压而来,引得不夜侯轻轻震颤,何珉谦运转内力稳住不夜侯,温凉的星眸中浮起丝丝碎光,“裂国剑法。” 萧若风眉眼微厉,“问鼎天下!请君试之!” 唳! 清越嘹亮的凤鸣响彻云霄,振翅飞射向何珉谦,何珉谦挥动着不夜侯,剑气喷涌,如炊烟冉冉升起,烟里澄净水珠沐日光,丝丝金光跳跃。 万千水珠凭空现,随着何珉谦的长剑沐浴金光而舞,由潺潺溪流,汇聚成奔腾大河。 “第二剑,聚水成河!” 第149章 那是消逝与新生的碰撞 大河呼啸,狂浪迭起,九天神凤凌风旋转,凛然剑意刺向波涛汹涌之大河,凝滞半空,片刻,滚滚波涛化作绕指柔,渐渐包裹住九天神凤。 围观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剑,端看是绕指柔绞杀神凤,还是神凤撕碎河流。 忽然,鏖战在一起的两道剑气爆裂开来,水珠化雾,迸溅长空,橘红色的余晖中,神凤无踪,唯有漫天水雾无力洒落。 萧若风倒飞出去,腰部微微用力,腾空翻转,旋身落地,何珉谦身形微晃,脚步却纹丝未动,由此可见,这一剑,对他有影响,却不多。 打到这里,何珉谦心中有所明悟,笑看向萧若风,“你想要自证剑仙?” 虽是问句,语气却格外笃定。 萧若风手腕微动,踏风直上,凌空而立,万千虹光汇聚一身,电光嘶鸣,剑气纵横天地,附着雷电蜿蜒肆意。 “是,若风欲以至强一剑,自证剑仙!” “横扫六合!” 萧若风大喝一声,凌空翻转,剑尖指地,携着漫天剑光俯冲而下,剑气化作巨龙,自四面八方袭向何珉谦。 何珉谦纵身一跃,身姿凝滞半空,不夜侯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天河倒流,百川汇聚,“至强一剑,沧海横流!” 沧海遮掩苍穹,自碧空而落,浩浩荡荡覆压巨龙,巨龙遨游沧海,仰天长啸,龙尾随意一扫,掀起惊涛骇浪,沧海动荡不止。 砰砰砰! 两道剑气激烈厮杀,爆发出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沧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噬巨龙,巨龙发出最后的怒吼,轰然爆裂,炸碎沧海,沧海宛若破碎的镜子,碎裂的水花随风落在天竺门的每一处。 “咔嚓!”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擂台已然裂开一条缝,自何珉谦脚下,蔓延向对面的萧若风,倏地,萧若风剑眉微紧,隐忍地闷哼一声,一丝鲜红溢出嘴角。 “若风,可为剑仙否?” 何珉谦含笑点头,沉声应道:“可!” 话音刚落,一道黄色倩影如风掠至萧若风面前,小姑娘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药瓶,取出一粒回春丹,递到萧若风唇边。 萧若风微微低头,就着小姑娘的手服下丹药,一股融融暖流流转奇经八脉,翻涌的气血瞬间恢复平静,闷痛的胸口也变得舒缓起来。 目光瞥见他嘴角的殷红,棠溪琰取出一方手帕,递给萧若风,小声道:“那个,这里人多,我就不帮你擦了。” “小师叔,不用害羞,你帮小先生擦一下嘛,我们爱看。” 闻言,棠溪琰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眼睛,猛地循声扭头看去,就见,不知何时,有几个毒惑堂的弟子三五结伴地跑到萧若风后面,正双眼含光地抬头望着两人。 一股热浪席卷面颊,棠溪琰强忍着羞恼,凶巴巴地威胁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揍你们喔!” 看着奶凶奶凶的小师叔,几个弟子根本就不怕,反而嬉皮笑脸地问:“小师叔,你们什么时候大婚啊?” 还不等棠溪琰回答,另一个弟子又问:“我们可以去喝喜酒吗?” 又一个弟子调皮地问:“小师叔,我们可以去闹洞房吗?” 此话一出,躲在后面看热闹的姜承钰笑嘻嘻地插话,“闹洞房就别去了,不然,你们会被小师叔和小先生混合双打。” 提出闹洞房的弟子抬手挠了挠脸,讪讪一笑。 萧若风看着俏脸越来越红的小姑娘,抿唇浅笑,明亮的星光落入他的眼,点缀浓浓柔情。 左手接过她递来的手帕,右手握住她的柔荑,抬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方才眉眼含笑地看着几名弟子,“五月二十三是我们的大婚之日,诸位若是愿意,可以一起去天启城,为我们的婚礼添一添喜气。” 几名弟子一听,顿时欢呼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回天竺门弟子所站的位置,眉飞色舞地分享这个好消息,霎时,天竺门的弟子呼啦啦一大群跑去找各自的长老,表示要跟着一起去喝喜酒。 至于留住各位师叔多陪陪太上长老们,早就被他们忘在脑后了,喝喜酒闹洞房不香吗? 思及闹洞房,弟子们悄咪咪觑了眼踩着满地余晖,携手踏上高台的小师叔小先生,嘴角露出一抹奸笑。 混合双打算什么? 他们就喜欢顶风作案! 被吵得头疼的长老们无奈,只能痛快答应,打发掉他们,再不散去,耳朵要炸了。 无尘好笑地看了眼满脸痛苦的长老们,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在广场上方淡淡响起,“好了,宣布新一代首席大弟子名单吧。” 话音刚落,五大首席大弟子纷纷起身,并肩踏上擂台,按照顺序依次朗声宣布: “万剑堂新任首席大弟子,徐灿枫!” “神医堂新任首席大弟子,年归!” “毒惑堂新任首席大弟子,荧惑!” “炼器堂新任首席大弟子,东篱!” “罗网新任首席大弟子,云霁!” 五道身影自人海中来,行至擂台前,驻足,整理好仪容仪表,方才抬脚踏上擂台,缓步行至五大首席弟子面前,站定。 五大首席弟子抬手摘下腰间悬挂的蓝色雄鹰穿海纹玉牌,双手捧至胸前,微微上前两步,郑重地将玉牌递到新任首席大弟子面前。 新任首席大弟子垂眸看着玉牌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首席。 难以抑制的激动喷涌全身,他们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稳住情绪,亦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仔细悬于腰间。 “首席,不仅仅是身份,更是一份责任,望你们能在接下来的日子,带领天竺门,更上一层楼!” 万剑堂首席大弟子陆洵作为五大首席之首,代表训导新任首席大弟子。 新任首席大弟子齐声大喝,“天竺鼎盛,千秋万代!” 落日黄昏,眼看着红霞满天飞,云彩慢慢被染成红色、橙色和黄色,余晖将最后那抹明媚洒向大地,便陷入沉寂。 可以说,夕阳,美得无比凄凉。 可在夕阳下,朝气蓬勃的少年郎,格外意气风发! 那是消逝与新生的碰撞! 至于两大武学圣地之争,经双峰六剑仙与南宫春水讨论后,宣布并列第一。 至于为何要询问南宫春水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意见,江湖客虽想不通,却也不敢提出反驳。 毕竟,双峰六剑仙可不是好相与的,出了名的你不服,我就打到你服! 第150章 星不晦,月定归 夜色苍茫,华灯初上,棠溪琰牵着萧若风,顺着拥挤的人潮,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向双峰,走着走着,上官鹤他们都被挤散了。 “棠溪琰……萧若风……” 一道模糊又略带几分耳熟的声音顺着暮风,隐隐约约敲击耳廓。 棠溪琰想要回头看,却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她的手都快要抓不住萧若风了。 感觉到小姑娘柔软细腻的手已经开始脱离掌心,萧若风手腕微动,修长手指飞快钻进小姑娘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住她的手,以免她被人流冲散。 王一行猛然间看到棠溪琰和萧若风,高兴地喊了一嗓子,正要逆着人流去找他们,孰料,人太多,他直接被卡在人潮缝隙间,被人架着往山下走。 暮色渐浓,微凉的晚风轻轻拨动山间云雾,朦胧明亮的华灯,翩跹灯光透过如烟云雾,腾挪虚空。 璀璨繁星密布苍穹,溶溶月色如水轻漾,透过繁茂葳蕤的花叶,粼粼落在地上,泛起点点波光。 花荫小径间,少年少女踩着点点波光,并肩而行。 南宫梨落目光瞥见少年衣角上流淌着溶溶月色的梨花,脑海里蓦地飘过一句话。 梨花院落溶溶月。 想起白日里棠溪琰说的话,她心下微动,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喜欢梨花?” 上官鹤不答反问,“阿琰告诉你的?” 南宫梨落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她总不能说无意间听到棠溪琰提到他的名字,就下意识竖起耳朵听了去吧? 她灵机一动,立刻抛出新的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和棠溪琰关系很好吗?” 上官鹤双手抱胸,眉眼含笑,“我们是青梅竹马,还没拜师双峰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自然极好。” 南宫梨落踌躇片刻,“那……你喜欢她吗?” 上官鹤眸光微动,心中划过一个猜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南宫梨落,等她也驻足看向他的时候,方才认真回答,“我们是生死至交,有情,无爱。” 闻言,南宫梨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原来他们就是纯粹的友情啊。 之前她一直担心上官鹤喜欢棠溪琰,只是棠溪琰有了未婚夫,他才以哥哥自称,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倏地,一张眉目如画的俊脸猝不及防放大,闯入眼帘,惊得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温热的气息顺着缭绕云雾,隐隐约约飘向她的面颊。 抬眸望去,就见上官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水光潋滟,红色发带飘扬半空,勾勒雪白云雾,徜徉涟涟月光。 骄阳总是那般引人注目,哪怕是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也能轻而易举敲击她的心脏。 菱唇微掀,少年清越的嗓音浸满调侃,“你很关心这个?” 猛然被戳中心事,吓得她瞳孔微缩,下意识找借口为自己辩解,“胡说!我……我就是好奇。” 说完,目光凝视着少年清亮漆黑的凤眸,忍不住又强调了遍,“对!我就是好奇而已!” “哦,好奇啊……” 上官鹤若有所思地轻声呢喃,又细细打量了她片刻,故作不解地问:“那你脸红什么?” 灼热气浪如野火燎原,南宫梨落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滚烫滚烫的。 “我……” 她疯狂转动大脑,目光对上少年隐隐含着笑意的凤眸,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天热。”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关键时刻,脑子怎么能掉链子呢,竟说出这般蹩脚的理由。 花孔雀肯定又要嘲笑她了。 看着少女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上官鹤强忍着笑意,直起身,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南宫梨落心口一紧,他明白什么了? 手指无意识抓紧裙角,少女惴惴不安地小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难怪你天天跟我吵架,原来是肝火旺盛啊,双峰这般夜凉如水,你都热,梨落啊,记得多喝点菊花茶,降降火。” 南宫梨落:“……” 搞了半天,他根本没猜出来! 她心里既觉得庆幸,又有些失落。 但,这都不妨碍她炸毛! “谁跟你吵架了,明明是你嘴贱惹我生气的!” 上官鹤轻“啧”了声,“嘴贱多难听啊,这叫伶牙俐齿。” “就是嘴贱!” “伶牙俐齿!” “……” 吵吵闹闹离开的两人都没注意到,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古树后,有两双眼睛,看完了全程。 棠溪琰双手放在树干上,鬼鬼祟祟探出小半个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清雅秀美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她家的猪开始拱白菜了! 萧若风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小姑娘熟练偷窥的样子,他都能想象到小时候的阿琰,小小的一只,也像现在这般,躲在柱子后面,偷偷露出一双眼睛,偷看岳父岳母的闺房趣事。 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听到男子愉悦的笑声,棠溪琰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转身看着萧若风,以为他也是因为看戏高兴,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今天下午我就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猫腻,果然,我要有嫂子了。” 萧若风眉眼含笑,“所以,你今天一直盯着他看,就是看这个?” 棠溪琰点点头,“是啊,上官鹤根本就不喜欢梨花,至于他的剑招千树万树梨花开,是因为他和我打架,把三师伯的院子打塌了,害得三师伯灰头土脸的,毁了他的形象,三师伯就罚他对着梨花,深情款款地大喊了一天我爱你,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棠溪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搅碎满地月光。 看着幸灾乐祸的小姑娘,萧若风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拉着她回院子,还不忘捧哏,“那他是因为讨厌梨花,才让它上一秒开,下一秒落吗?” 棠溪琰震惊地扭头看着萧若风,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但凡你们两个早点相遇,都能拜把子了。” 萧若风唇畔漾起明朗阳光的笑意,柔声道:“我更想与你早点相遇。” 棠溪琰微微红了脸,眉眼间的粲然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眼波流转间,俱是春水揽星河。 “如果我们是青梅竹马,你会直接随我去江湖吗?” 萧若风沉吟良久,方才歉意地回答,“我做不到弃责任于不顾。” 棠溪琰鼓了鼓脸,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小姑娘的脚就像一阵轻风,挠痒痒似的碰了碰他的小腿,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又问:“若那时,阿琰可还会等我?” 棠溪琰佯装不高兴地回道:“等你等你,你别走丢了就行。” 萧若风粲然一笑,“星不晦,月定归!” 第151章 岁月静好,是最好的祝福 棠溪琰扬了扬眉,莹白细腻的小脸带着点小傲娇,“丢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就去找你,跟你讲道理,若是你不跟我离开,我就把你敲晕,扛出天启城。” 这一招,她还是跟上官鹤学的,她觉得这个主意甚妙! 接着,她又扭头盯着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要是我这样做了,你会生气吗?” 萧若风撇头,垂眸凝视着小姑娘明亮清澈的杏眸,璀璨星光凝聚星眸,温声笑言,“我知道阿琰是为了我好,又怎会生气。” 棠溪琰满意地勾唇一笑,“生气也没用,到时候我就哄你。” 说完,小姑娘得意地轻轻哼笑两声,眉眼含笑地看向前方。 萧若风盯着小姑娘清雅柔和的侧脸,她看上去心情颇好,眉眼间蕴着明媚粲然的笑意,就连步伐都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欢快。 他也情不自禁地眉眼弯弯,漆黑星眸明亮璀璨,可与杳杳繁星争辉。 天启城。 晨曦破晓,人声渐起。 五月初至,定北侯夫妇便已到天启,到处找牙人看宅子,就是为了让女儿风风光光出嫁。 连着看了六七座宅子,最终选定一座布置清雅,还种着棠棣花的三进院落,用作出嫁的婚房。 等到牙人走后,纳兰锦不痛快地吐槽,“太安帝就是小气,我们一走,就把天启城的宅子收走了,但凡那宅子还在,宝贝女儿何须临时找一处院子,委委屈屈的出嫁。” 定北侯伸手揽着纳兰锦的肩膀,安抚道:“夫人莫气,夫人莫气,乖女儿大喜之日将至,别想那些不好的事,晦气。” 晦气的人也别提。 “也是。” 纳兰锦点点头,继续忙忙碌碌的准备大婚事宜。 今日是西陵玥补办喜酒的日子,一大早,她就挨个院子敲门,把师弟师妹都喊了起来,带着他们去了幻海城的早市,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大堆,所有人手上都拎满了东西。 棠溪琰看着依旧活力四射、东看看西看看的师姐,生无可恋地冲身侧的萧若风小声吐槽,“逛街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萧若风本想说把东西给他,可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塞不进去东西了,只好柔声安抚,“回去后,我帮你揉揉手。” 棠溪琰点点头,细声细气地应了声,“好。” 上官鹤张扬的眉眼也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小声嚷嚷,“真的累死我了,从今日起,逛街会成为小爷忘不了的魔咒……” 夜绯衣面无表情地附和,“比连夜奔袭还累。” 姜承钰微微叹了口气,“比下雨天练剑还要痛苦。” 西陵玥买好东西,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发现他们手上都提满了东西,笑意微僵,有些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尖。 大意了,老毛病犯了。 一旦逛街买东西,就会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正在她思考着这些东西谁提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闯入她的眼帘。 “王一行!” 正在街上闲逛的年轻道士循声望去,恰巧对上西陵玥惊喜的目光,他也颇为高兴地回应,“西陵玥!” 他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抬脚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昨天我就看见你们了,就是人太多了,我没法上前找你们叙旧。” 说着,他的目光掠过棠溪琰他们,发现所有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由得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西陵玥微微一笑,“你来得正好,今日是我和鼎之的喜宴,你一定要坐主桌。” 王一行一听,瞬间大喜,目光在西陵玥和叶鼎之之间流连片刻,抱拳冲两人真心实意地祝福道:“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说完,目光定格在叶鼎之身上,抬手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怕把他身上挂着的东西碰掉了,“叶兄,你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叶鼎之弯唇轻笑,漆黑的眼眸盛满碎光,“多亏王兄当初出言相助。” 如果不是他离开前,特意跟玥玥提了嘴九年前的往事,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在一起,说不定,还有可能错过呢。 王一行哈哈大笑两声,“所以我要坐主桌嘛。” 孰料,话音刚落,怀里就被塞了一大堆东西过来,他迷茫地扭头看向西陵玥,就见她笑眯眯地道:“喝喜酒前,还需要你帮帮忙。” 棠溪琰瞅了瞅抱着一堆东西,一脸懵逼的王一行,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看着眉眼鲜活起来的小姑娘,萧若风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 一行人回到双峰,南宫梨落和柳月他们也来了,一群人聚在一起,洗菜的洗菜,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西陵玥夫妻俩就在厨房里做饭。 直到未时一刻,喜宴的菜才算是完全做好。 院子里摆了三张大圆桌,无尘师兄弟六人和南宫春水一行人一桌,棠溪琰师兄妹六人,外加叶鼎之、萧若风、百里东君、南宫梨落、王一行一桌,其余人在另一桌。 上官鹤举起酒杯,眉眼盛满喜意,朗声道:“来来来,兄弟姐妹们,干杯了,让我们一起祝老二夫妻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棠溪琰立刻举杯,倾身碰了上去,还不忘笑嘻嘻地补充了句,“还得加个岁月静好。” 南宫春水顿时笑了,忍不住隔空喊话,“棠溪,你怎么跟谁都说岁月静好啊?” 棠溪琰抬手指了指在场所有人,理直气壮地回答,“在座诸位,谁不想岁月静好啊,这四个字,多难得啊。” 叶鼎之与西陵玥相视一笑,眉眼蓦地温柔起来,他抬头笑望着棠溪琰,语气格外诚挚,“岁月静好,是最好的祝福。” 百里东君眉开眼笑,直接站起身,倾身将酒杯碰了上去,“那就干!”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酒杯碰在一起,齐声朗笑道:“干!” 众人边吃边喝,喝到兴起了,上官鹤还来了段剑舞,看着漫天濯濯清莲,洛轩悠悠吹起竹箫,为他伴奏,何珉谦也取下腰间玉笛,应和箫声。 时而呜咽如情人细语低喃,时而如珠落玉盘,清脆短促,箫声忽地一变,如疾风骤雨忽至,笛声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上官鹤身姿旋转如风,长剑飒飒轻舞,剑花如莲。 南宫梨落站起身,手持玉笛,手腕微动,清风徐来,少女携着满身梨花,踏风飞向红衣少年,少年手中长剑翻转,千树万树梨花葳蕤怒放,两人脚踏万千梨树合舞。 少女一袭绿衫,仿若生机勃勃的春日,与盛夏的骄阳,在暮春初夏交替之际,轻轻朝对方踏出半步。 第152章 人亡剑归,故曰不归 一舞毕,众人纷纷拍掌叫好,南宫梨落秀丽的脸微红,水灵灵的眼睛却微光盈盈,她飞快地觑了眼上官鹤精致的侧脸,抬手端起酒杯,挡住她微微上翘的嘴角。 上官鹤面色倒是镇定,就是话变得多了起来,棠溪琰意味深长地瞅着他,凑近他声音极轻地说了句,“你紧张了。” 上官鹤轻咳一声,没好气地看着她说道:“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怪让人尴尬的。 棠溪琰蛾眉微扬,坐直身子,目光掠向南宫梨落,微凝在她弯弯的黛眉间,抿唇浅笑起来。 她觉得,她的嫂子稳了。 这顿喜宴,一直吃到傍晚才结束,众人四散离开后,热闹的院落瞬间冷清下来。 西陵玥站在院子里,透过大开的门,静静看着小师妹携手萧若风离开的背影,雷梦杀带着妻子女儿笑嘻嘻地凑了上去,上官鹤扯着南宫梨落的衣袖,和夜绯衣、姜承钰也吵吵闹闹地凑了过去。 他们踩着落日最后的余晖,嘻嘻哈哈地远去。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悲伤,又夹杂着难言的喜悦。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奇哉怪哉……” 叶鼎之走到她身侧,凝视着她漂亮的小山眉,那里,蕴着淡淡的悲伤。 担忧地问:“玥玥,你怎么了?” 西陵玥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师妹他们远去的背影,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明明这幅画面很好,可我却觉得有些悲伤。” 叶鼎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王一行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小跑着追上棠溪琰他们,和姜承钰勾肩搭背,朗声大笑着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想了想,给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或许,是因为离别快到了吧。” “或许吧。” 西陵玥扯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去收拾院子了。 古树繁茂,山花烂漫。 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林间肆意绽放,努力伸展纤细的身姿,柔软如云缎的衣角轻拂过小花,引得花枝微颤。 王一行一脚踩上一朵白色小花,偏头笑看着手牵着手的棠溪琰和萧若风,好奇地问:“你们两个何时大婚?” 萧若风眉眼柔和地回答,“五月二十三。” 王一行惊讶地眨了眨眼,“好家伙,你们这婚宴是接二连三的来啊。” 姜承钰吊儿郎当地附和,“可不是,今天赶二师姐的喜酒,明天启程回天启,赶小师妹的喜酒,啧,别说,这日子过得是真紧凑。” 雷梦杀单手叉腰,另一只手牵着李寒衣,神色严肃地开口问:“你们有没有感受到剑气。” 顿了顿,又强调了句,“特别强的剑气。” 萧若风温声回答,“而且,是很多道剑气,不同的剑气。” 说罢,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一个方向,那里黑漆漆的,仿佛笼罩着如墨浓雾,散发着引诱人心的神秘感,可那些或温柔、或霸道、或刚劲的剑气,又为其覆上凝如实质的危险,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众人跟着停下脚步,王一行缓缓上前一步,双手抱胸,语气笃定地问:“这是双峰的剑冢吧?” 下山前,他有听师父提起过,说天竺门最神秘的不是双峰,而是双峰剑冢,无人能靠近,无人得以窥见。 雷梦杀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双峰还有剑冢?我还以为只有剑心冢和名剑山庄这种铸剑世家才有剑冢呢?” 棠溪琰略微沉吟,轻声回答,“他们的剑冢是活的,双峰的剑冢却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南宫梨落好奇地问。 上官鹤轻飘飘地回了句,“因为,它是死的。” 姜承钰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嗨,也没什么,那里面插的全是已逝双峰弟子的佩剑,双峰有个传统,弟子若是死了,佩剑要送回双峰,代表着魂归故里。” 说着,他摊了摊手,补充了句,“回家了,又岂会让其他弟子再来取剑呢?” 夜绯衣目光闪烁地看着剑冢,“人亡剑归,故曰不归。” 他想,也不知哪一天,他的剑就会放入这剑冢里。 听到这个名字,王一行来了兴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若是能窥见这不归剑冢,此行也算是没白来。 棠溪琰点点头,“我们进去看看吧。” 众人抬脚走进山洞,在一条漆黑狭窄的通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丝丝光亮隐隐传来。 众人加速快走几步,猛地穿过洞口,视线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只见,四周的墙壁悬着无数灯火,洞顶还嵌着数颗夜明珠,照得整座洞府亮如白昼。 一条笔直的、足以容纳四人并肩而行的通道贯穿整个洞府,通道两边摆放着无数做工精致、形状各异的剑,李心月作为剑心冢传人,看到这些剑,不由得惊叹。 “这些剑的主人,生前一定都是名震江湖的剑道天骄。” 转念一想,这些佩剑的主人都是双峰弟子,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感叹有些多余了。 雷梦杀早就叉着腰四处乱逛了,目光随意瞥过一处空位,微愣,又不信邪地看回去,目光猛地凝住,抬脚走到那处空位前,微微弯腰细看片刻,疑惑地问:“欸,你们双峰还会提前给剑占好位置吗?” 说着,他伸手指着上面泛着浅浅金光的字,直起身笑眯眯地看向棠溪琰他们,“这里写了扶桑,棠溪琰,你的剑,不就叫扶桑吗?” 棠溪琰蛾眉微蹙,想说应该是重名了,可看着空空如也的剑鞘,又觉得不可能。 她走到雷梦杀旁边,垂眸看去,上面写的果真是“扶桑”。 众人也跟了上去,上官鹤看后,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就看到他面前的空位,写着“千离伞”。 “嘿,真是奇了怪了,我的等等怎么也在这里?” 下一秒,夜绯衣的声音也响起了,“醉梦离也出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半晌,上官鹤挠了挠头,踌躇着说:“难不成,是老头们太无聊,特意帮我们选的?” 说着,他指了指四柄剑鞘,“你们看,我们四个人的名字都是连在一起的,不得不说,老头们这位置选得还挺好,我的剑就在阿琰旁边。” 棠溪琰提出灵魂一问,“那为什么没有大师兄和二师姐的?” 上官鹤双手抱胸,“你觉得大师伯和二师伯会干这种不靠谱的事?” 棠溪琰若有所思地抬眸看着上官鹤,“好有道理喔。” 上官鹤得意地微挑剑眉。 雷梦杀一圈溜达完了整个剑冢,看到聚在一起的所有人,招呼道:“行了行了,看也看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可是要赶回天启的,今晚必须得好好休息。”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赞同,跟着离开了,王一行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饶有趣味地轻声自语,“竟然真的逆天改命了。” 这些人,明明无一能善终,可如今,他们的体内,都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之气。 忽地,姜承钰回首望向他,高声喊道:“王一行,走了。” “来了来了。” 王一行收敛思绪,飞快跟了上去。 待众人离开后,一道月白色身影从暗门走出,目光怔忡地望着洞口,良久,他收回目光,看向缓缓消散的金色字迹,呢喃低语。 “哪是师父无聊,分明是前世的你们,回来了啊……” 何珉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四处空台,泪光盈盈,又蓦地笑了。 还好,一切都改了…… 第153章 感觉像是我穿上了嫁衣 出了剑冢,晚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姜承钰心情大好,抬起左手竖起食指,眉心红痣流淌月光,“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 众人扭头看向他,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什么想法? 姜承钰变了个手势,竖起大拇指指着背后的剑冢,嘴角漾着轻佻笑意,双眼晶亮地提议道:“不如我们现在回去,给大师兄和二师姐也占个位置吧?” 众人:“……” 这样干,会被大师伯、二师伯、大师兄和二师姐四个人混合打死吧? 棠溪琰扯起嘴角干笑两声,连连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小,还没活够呢。” 说完,直接拉起萧若风就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小爷还没成剑仙呢,可不想半路夭折。” 上官鹤脚步微微后退小半步,在姜承钰期待的目光下,拽着南宫梨落的衣袖赶紧溜了。 “啧……”姜承钰看着两人的背影,满脸嫌弃,又扭头笑眯眯地看着夜绯衣,“老四,不如我们……” “我不去。” 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因做事不靠谱,被师门打死的少年将军,有损威名! 银河低垂,少年们身披星光,四散离开,唯留姜承钰和王一行站在原地,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姜承钰勾唇一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还未说话,就听王一行忙不迭嚷道: “姜兄,手下留情,我也不想找死,我还想找个好看的幺妹儿呢。” 姜承钰微愣,气笑了,“找什么死,去我院子休息一晚,我还能半夜爬起来抹了你脖子吗?” 目光怪异地打量片刻愣住的王一行,补充了句,“六根不净。” 说完,就拖着王一行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耳畔,是王一行不满的辩解声。 “什么六根不净,又没人规定我们道士不能成亲……” “咕咕……” 棠溪琰和萧若风刚回到房间,透过打开的镂空雕花窗,就见书案上站着一只黑色的信鸽。 棠溪琰轻轻“咦”了声,“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萧若风心口微紧,拉着她快走两步,抬手抓起信鸽,取下它腿间绑着的字条,轻轻推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顿时松了口气。 棠溪琰微扬着小脸,望着萧若风舒展开的眉眼,抿唇浅笑,“看样子是好事。” 萧若风把字条随手丢在桌上,眉眼含笑地抬手捋了捋小姑娘被风吹乱的碎发,温声道:“是岳母的信,催促我们赶紧回去准备大婚。” 棠溪琰了然地点点头,笑嘻嘻地开口,“看来,爹爹娘亲把大婚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我们回去成亲了。” 想到他们大婚将近,萧若风心尖微微发烫,唇畔情不自禁漾起明朗璀璨的笑意,目光凝向小姑娘清雅明媚的笑靥,柔声问:“阿琰,你不紧张吗?” 他听说,女子在大婚前的那段日子,都会紧张不安。 闻言,棠溪琰懵逼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她紧不紧张,但她还是浅笑嫣然地回答,“不紧张啊,还挺高兴的。” 萧若风抿唇轻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星光都悄悄躲进了他的眼睛,“阿琰高兴就好。” 话罢,他拉着棠溪琰进了房间,洗漱就寝。 一夜无话。 朦胧的晨光流转于缭绕云雾,透过雕花窗镂空的缝隙,钻进房间,落在男子清隽秀雅的脸上。 浓密长睫轻颤,眼帘缓缓掀开,目光与晨光相交,短暂的迷茫后,明亮星眸恢复清明深邃。 感受到胸口熟悉的重量,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温声唤醒她,“阿琰,该起床了。” 小姑娘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天怎么亮得这么快……” 萧若风安抚地摸着她的后脑勺,没一会儿,小姑娘裹着被子,慢吞吞地坐起身。 身上被子被卷走,一股淡淡的凉意侵袭而来,萧若风也跟着坐起身,抬手轻揽着小姑娘的肩膀,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这段时间,要辛苦娘子了。” 此次回天启,差不多要昼夜不停地往回赶,赶回天启,紧接着就是大婚,这段时间,小姑娘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 上了马车,棠溪琰还是昏昏沉沉的,双手环住萧若风的腰,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里,两眼一闭,直接睡过去了。 萧若风抬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动作轻柔地抱着她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小姑娘睡得更舒服。 其他人上了马车也是,屁股刚沾着马车,身子一歪,要么直接靠着车壁,要么与旁边的人头靠着头,安安静静地补觉。 反倒是无尘他们,精神抖擞地坐在马车上,泡茶的泡茶,下棋的下棋,唠嗑的唠嗑,凹造型的凹造型,斗嘴的斗嘴,颇为热闹。 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婚前三天赶回了天启城,棠溪琰刚跳下马车,还没来得及揉揉酸痛的腰,爹娘的身影就蓦地闯入眼帘。 “爹爹,娘亲?” 看着朝她走来的爹娘,棠溪琰小跑着迎了上去,不解地问:“你们怎么等在城门口啊?” 纳兰锦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娇嗔了她一眼,“我们租了一个院子,当做你出嫁的婚房,我们不来,你能找到路?” 话音刚落,萧若风已行至棠溪琰身侧,拱手一礼,“岳父,岳母。” 定北侯夫妇回以一礼,“王爷。” 纳兰锦拉起棠溪琰的手,含笑看着萧若风,“阿琰我们就先带回去了,正好婚服刚送过来,让她试试看合不合身。” 萧若风抿唇浅笑,“好。那我就跟在岳父岳母后面,认认路。” 定北侯点头,“也好。” 话罢,夫妻俩就带着棠溪琰上了定北侯府的马车,缓缓驶向租赁的院子,萧若风的马车跟在后面认过路后,直接就回了琅琊王府。 棠溪琰跟着爹娘来到临时的闺房,进到里间换上火红嫁衣,惊喜地发现这嫁衣,竟然格外的合身。 “爹爹,娘亲……” 坐在桌边喝茶的定北侯夫妇闻声回头,就见少女穿着耀眼如火的嫁衣,笑靥如花地提着裙摆跑了出来,在两人面前转了个圈,“如何?” 定北侯看着这张与自己足有八分相似的脸,眼眶微热,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感觉像是我穿上了嫁衣……” 第154章 大婚 棠溪琰笑靥微僵,圆溜溜的大眼睛仔细瞅了瞅爹爹蓄着美髯的下巴,脑海里想象了下爹爹穿着嫁衣嫁给萧若风的画面,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她干笑两声,“那……那还挺吓人的……” 纳兰锦没好气地瞪了眼定北侯,“女儿都要嫁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 定北侯也尴尬地笑了笑,他也就一时嘴快,说完就后悔了。 纳兰锦扭头重新看向女儿,细细打量片刻,眼中漾起涟涟水波,笑着夸道:“阿琰穿上嫁衣,很漂亮,娘都快要挪不开眼了。” 棠溪琰刚要重新扬起笑容,就听纳兰锦话锋一转,“王爷还挺了解你的,尺寸丝毫不差。” 据礼部官员说,他们并没有派人来给阿琰量尺寸,是萧若风直接告诉他们的。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狡辩道:“他是我未婚夫,了解我很正常嘛……” 他们经常睡在一起,风风当然知道她的尺寸,更何况,早在定婚期之前,风风就已经在毓绣坊给她定做过不少衣裳了。 纳兰锦意味不明地轻轻哼笑一声,很显然是不信她的说辞,但她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了句,“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安心待嫁。” 就和定北侯联袂离开了。 且说上官鹤、夜绯衣和姜承钰三人,因着棠溪琰没有亲兄长,三人都以兄长自居,想要背棠溪琰上花轿,争执半天无果,三人直接打了一架,最后上官鹤胜出。 看着得意洋洋,宛如大公鸡般骄傲地仰着脖子的上官鹤,南宫春水笑望着何珉谦,“你不去争一争?” 何珉谦唇畔漾起清雅如月的笑意,微微扬声冲上官鹤三人解释道:“小师妹有一族兄,名珩,是定北侯选定的继承人,人称北城少年将军,说起来,他也算是小师妹的亲兄长了,此次大婚,由他背着小师妹上花轿。” 上官鹤笑脸骤然僵住,缓缓低下头,目光直直凝视着何珉谦,咬牙道:“你怎么不早说?!” 何珉谦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满足地轻声喟叹,“舒坦。” 南宫春水看着一副很想打死何珉谦,但打不过不得不憋着的上官鹤,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珉谦,看不出来,你还挺恶趣味的。” 对此事毫不知情的棠溪琰此时正好奇地打量着棠溪珩。 他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甜,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笑弯起来,宛若融入蜜糖,甜入心扉。 棠溪琰轻轻吸了口气,直言道:“你这张脸,好有欺骗性。” 棠溪珩扬唇轻轻笑了笑,没想到这位族妹,盯着他瞧了半天,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也是这句话。 “你和三族叔确实很像。” 因着棠溪苍云在棠溪世家嫡系一脉排行第三,故称其为三族叔。 两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棠溪珩就告辞离开了。 时间眨眼而过,就在棠溪琰快要忍不住打算偷溜出去玩的时候,大婚之日到了。 天不过蒙蒙亮,棠溪琰就被夏至叫起来了,她迷迷糊糊地起了身,强忍着睡意洗漱完毕,按照开面妇人的要求,坐北朝南,好奇地看着她用绞合的双线去掉她脸上的汗毛、多余的眉毛和鬓角碎发。 说实话,有点点疼,瞌睡都疼醒了。 开面结束后,又有一众丫鬟婆子进了屋,开始给她穿衣,梳妆打扮。 等到一切妥当后,棠溪琰抬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凤冠霞帔,嫁衣似火,衬得她的肌肤更加莹白如玉,淡淡晕染开的胭脂宛若桃花初绽,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一种恍惚的真实感。 她今天就要嫁给萧若风了…… “阿琰。” 纳兰锦站在门口,看着面对铜镜发愣的女儿,出声唤道。 棠溪琰扭头看向纳兰锦,粲然一笑,“娘亲。” 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纳兰锦原本提起的心瞬间放回肚子,笑眯眯地调侃,“刚刚我还以为你害怕了呢。” 棠溪琰轻轻笑了笑,“我没害怕,风风又不会欺负我,更何况我打架超凶,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不害怕就行。” 纳兰锦笑看着少女明媚妍丽的小脸,“我也没什么要叮嘱你的,该说的你爹之前都跟你说了,阿琰啊,别让自己受委屈,不论如何,爹娘永远都是你的后盾,定北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棠溪琰鼻尖有点发酸,她眨了眨眼睛,逼退眼眶的酸涩,方才笑答,“好。” 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女儿,纳兰锦深吸口气,调整好表情,她也希望,女儿可以笑着出嫁。 思及此,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裹,神神秘秘地塞到她怀里,叮嘱道:“小心收好。” 刹那间,伤感的情绪被抛之脑后,棠溪琰拿起小布裹,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由得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纳兰锦脸上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凑到棠溪琰耳边,压低嗓音,郑重其事地说:“人生宝典。” 棠溪琰微微偏头,瞅了瞅娘亲的笑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娘亲又不会害她。 应该是这个太重要了,所以娘亲才笑得奇奇怪怪吧?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确认道:“娘亲,这个真的是人生宝典吗?” 纳兰锦诚恳地盯着棠溪琰圆溜溜的大眼睛,点点头,“真的,相信娘,记得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看。” “啊?” 棠溪琰面露不解,心里越发觉得古怪了,“风风不能看吗?” 对上女儿懵懂的大眼睛,纳兰锦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忽悠道:“当然能看,你们两个一起看更好。” 棠溪琰恍然大悟,“哦,原来娘亲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趁没人的时候一起偷偷看啊。” 少女纯澈澄净的杏眸盈满智慧,纳兰锦嘴角飞快翘了翘,又赶紧压了下去,刚压下去,嘴角又翘起来了,无奈,她只好点头示意。 恰逢此时,西陵玥和南宫梨落一起来了,纳兰锦赶紧开溜,跑回去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哈哈大笑起来,等到笑够了,才去找定北侯。 棠溪琰将小布裹仔细妥帖地放好,眉开眼笑地看着西陵玥她们,“师姐,梨落,你们怎么来了?” 西陵玥瞄了眼她的衣袖,眼中微光流转,笑眯眯地说道:“新郎倌要来迎亲了,我们也该来送礼添妆了。” 说着,她和南宫梨落一起将礼物递给侍立在一旁的夏至,南宫梨落看着棠溪琰的脸,惊奇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穿红色衣服,你穿嫁衣的样子也太漂亮了吧。” 棠溪琰弯眸一笑,“你以后穿嫁衣的时候,也会是最漂亮的新娘。” 南宫梨落秀丽的小脸微红,脑海里莫名浮起上官鹤的脸,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脸更红了。 三人聊天正说到高兴处,忽闻喜乐吹打声,棠溪琰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已至黄昏,阴阳交汇之际。 念头未落,一道嘹亮又充满喜气的嗓音高高扬起。 “吉时已到!” 第155章 礼成 “快给新娘盖好盖头!” 此话一出,棠溪琰还没反应过来,夏至便已经眼疾手快地取过盖头,盖在她的头上,蓦地,视线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夏至和喜婆一人一边,扶着棠溪琰朝外走去,时不时地还会低声提醒她小心脚下。 定北侯夫妇并肩站在正堂门口,定定地看着女儿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们,驻足在台阶下,双手交叠,深深鞠躬,“女儿,拜别爹爹娘亲。” 夫妻俩连忙走下台阶,扶起棠溪琰,定北侯看着她,眼泛泪光,殷殷叮嘱道:“阿琰,记住爹爹说的那些话,一定要善自珍重。” 棠溪琰眼中也泛起泪光,嗓音都隐隐带着一丝哭腔,“好。” 纳兰锦扯起嘴角,杏眸噙泪,笑着劝慰道:“孩子,别哭,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该开开心心才是。” 定北侯深吸口气,偏头看向侧后方站着的棠溪珩,朗声道:“阿珩,送你妹妹。” 棠溪珩拱手一礼,“是。” 棠溪琰透过盖头漏出的光,看了眼半蹲在她面前的少年,轻轻趴在他的背上,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故而耳力变得极为敏锐,她能清晰地听到娘亲隐忍的低泣声。 “阿琰妹妹,若是你以后受了委屈,记得给我写信,到时,我带着二十万破虏军,接你回家。” 棠溪琰微微有些惊讶,对于这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族兄,她从未将他划入亲人的行列,故而听到这话,她心里虽然感动,却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只客气的小声道了句,“谢谢。” 棠溪珩闻言,低低一笑,“我是个孤儿,三族叔于我而言,亦师亦父,你可以把我当亲哥哥信赖。” 棠溪琰语气也多了几分真诚,“好。” 上花轿前,棠溪琰没忍住,扭头看向大门,企图透过朦胧的盖头,看清爹娘不舍的容颜,可一切都是徒劳。 弹指间,她就已经坐入花轿,目之所及,只有这一方窄小的天地。 “奏乐!起轿!” 迎亲队伍一路吹奏喜乐,朱雀大街两边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看着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红衣的琅琊王,又瞅了瞅花轿后面跟着的嫁妆。 数了数,足足有一百二十七台。 场面之宏大,视觉之震撼,无以言表。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不外如是。 行至琅琊王府门前,棠溪琰在萧若风的牵引下出了花轿,喜婆拿着牵红上前,一头萧若风握着,另一头放在了棠溪琰手中,一步步迈进琅琊王府。 跨火盆,拜天地,等到走完成婚所有的礼节,棠溪琰已经快要累瘫了。 屁股沾到床的瞬间,她偷偷松了口气。 喜婆笑道:“新郎倌,快掀盖头吧!” 闻言,萧若风拿起玉如意,小心期待地挑起盖头,等到那红布揭开后,眼前的小姑娘让他好一阵恍神。 莹白如玉的面颊晕染着微醺的桃花,淡扫蛾眉如黛,唇若朱丹,轻轻抬眸间,柔波漾着星辉,泛起丝丝缕缕的娇羞,小姑娘抿唇浅笑,笑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哎哟!新娘真美啊,跟天仙似的!新郎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娶到如此美娇娘!” 喜婆经过最初的呆愣后,打破了宁静。 众人闻言,纷纷探头,伸长脖子看向新娘,待看清她的面容后,纷纷发出惊叹声,听着他们的夸赞,棠溪琰眸光微乱,羞得连忙拿起一旁的团扇遮了面。 萧若风看着耳尖微红的小姑娘,抿唇浅笑起来,他朝侍立在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众人就被请出去喝喜酒,房间只剩下二人。 等到杂乱的脚步声远去,棠溪琰才放下遮面的团扇,侧眸瞥了眼门外,除了安静得跟个木桩子似的侍女,再无其他人,顿时松了口气。 见状,萧若风轻轻闷笑,抬眸看了眼小姑娘头顶华丽的凤冠,温声问:“头可疼?” 棠溪琰慢慢扭头看向萧若风,本想点头,奈何凤冠太重,她脖子根本不敢随便乱动,只好伸手抓着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疼,现在可以取下来吗?” 萧若风站起身,动作轻柔仔细的为小姑娘取下凤冠,就见她白皙的额头已经被压出了一圈红痕,明亮星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俯身轻轻吻了吻,“阿琰,辛苦你了。” 棠溪琰也觉得成亲挺辛苦的,故也没有逞强说不累,转而问道:“风风,你不累吗?” 萧若风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温声笑言,“能把阿琰娶回家,又怎会累呢?” 话罢,俯身就要吻上她的红唇,棠溪琰抬手轻轻抵住他的胸膛,柔声细语,“你不去前面喝酒了么?” 萧若风轻声应道:“要去,所以,还得劳烦娘子等我回来。” 说着,他单手握住棠溪琰的双手,倾身上前,眼看着就要亲上了,棠溪琰连忙开口,“风风,我抹了口脂,会沾到你嘴上的。” “无妨。” 微凉的薄唇印上柔软娇嫩的红唇,他忍不住微微用力,紧紧贴着小姑娘的唇,这些天一直都没能见到小姑娘,他很想她。 昨晚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小姑娘,一会儿想她在干嘛,一会儿又想她穿上嫁衣会是什么样子,一整晚都辗转难眠,天一亮,草草洗了把脸,焦灼地等到黄昏,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迎亲了。 唇瓣分离,棠溪琰垂眸看着他沾上口脂的薄唇,想到他一会儿出去喝酒,会被其他人看见,俏脸忍不住微微发烫。 萧若风宠溺地笑看着她,再次叮嘱道:“娘子,等我!” 棠溪琰羞涩地点点头,“好。” 萧若风脸上笑意加深,明亮的星眸盛满璀璨笑意,他定定地盯着小姑娘明媚姣好的容颜片刻,才起身出门。 萧若风出去没多久,就有侍女摆膳,其中领头的侍女微微屈膝,含笑道:“王妃,这是王爷出门前特意吩咐的晚膳,王爷这是心疼王妃饿了一天呢。” 棠溪琰羞涩地温软一笑,柔和的眉眼间盛满柔情,目光掠过说话的侍女,微愣,仔细思考片刻,试探地问:“你可是云秀?” 云秀唇畔笑意加深,“王妃好记性,奴婢正是云秀。” 棠溪琰了然地笑了笑,她就说她怎么看上去颇为眼熟,原来是她醉酒那次,风风让她送过醒酒汤,她还热心地帮她卖过药呢。 “先撤下吧,我等风风回来一起吃。” 云秀:“王爷说王妃先行用膳,他会在前院吃好的。” “那好吧。” 棠溪琰点点头,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用膳。 前院。 上官鹤端着酒杯,目光时不时扫过走廊,却始终没看见人影,他微微皱眉,“萧若风怎么还没来?” 雷梦杀笑眯眯地摆摆手,“嗨,急什么,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可不得黏糊一下嘛。” 话音刚落,身着婚服、眉眼含笑的萧若风出现在众人眼帘,雷梦杀眼尖地瞅见他嘴上沾的口脂,调笑道:“哟,老七,你这嘴上的口脂,够招人眼的啊。” 第156章 这真是个人才 萧若风一出现,双峰弟子立马围上来灌他酒,尤其是上官鹤,每喝一杯就盯着萧若风,等他喝下一杯,又继续灌酒,数他灌得最多。 雷梦杀见状,连忙拉着顾剑门去挡酒,还不忘苦口婆心地劝着,“上官鹤,再这样喝下去,老七就要喝趴了,他今晚还得洞房呢,可不能让你家小师妹看着烂醉如泥的夫君干瞪眼一晚上啊,这样,我和老三一起陪你喝。” 说着,还不忘朝其他师弟使眼色,柳月等人纷纷端起酒杯,走到其他双峰弟子面前,挡酒。 萧若风看了眼被自己师兄弟围住的双峰弟子们,连忙趁机溜了,现在天都黑透了,也该回去找阿琰了。 纳兰辰坐在一处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略显冷清的角落,静静看着萧若风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会心一笑。 小阿琰,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带着舅舅舅母的那份遗憾,长长久久的幸福下去。 纳兰峥目光怔怔地看着满院红绸曼舞,掠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落向萧若风离开的背影,微微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 这段还未来得及绽放在阳光下的感情,是时候掩埋了。 且说棠溪琰用完晚膳后,迫不及待洗了把脸,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新妆虽然很好看,但脂粉扑得太厚,总感觉脸上的毛孔被堵住了,闷闷的。 又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新奇劲儿过去后,又觉得无趣了,重新坐回床上,想起娘亲神神秘秘递给她的小布裹,犹豫不过一秒钟,便从衣袖里掏了出来。 十指灵活地拆开布裹,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书,拿起随手翻开一页,就见上面赫然有两人赤着身,紧紧贴在一起,瞬间小脸爆红,杏眸瞪得溜圆。 这……这是人生宝典? “啪”一下猛地合上书,抬眸瞅了眼门外,发现萧若风还没有回来,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娘亲真坏,居然骗她! 这种书,她怎么好意思和风风一起看…… 想起那活灵活现的图画,棠溪琰纤细的手指轻轻揪了揪衣袖。 好羞耻,但又很好奇…… 她红着小脸,重新翻开书,睁大眼睛细细看了起来,看着里面千奇百怪的姿势,心里直呼厉害。 画这本书的人,真是个人才! 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就入了迷。 萧若风抬脚踏进房间,就见小姑娘正乖乖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还有微光亮起。 小姑娘在看什么呢?兴奋得脸都红了。 他心里生了好奇,提步走到棠溪琰身侧,发现她根本没察觉到他的靠近,心里不禁更好奇了,垂眸看去,剑眉微挑。 “阿琰,好看吗?” 看得正入迷的棠溪琰下意识点头,“好看。” 等等,这声音…… 棠溪琰身子微僵,缓缓转头看去,对上萧若风似笑非笑的眼睛,心口重重一跳。 风风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若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姑娘,清晰地看见她白皙细腻的脖颈漫上诱人的红霞,一双清透明亮的大眼睛慌乱地凝视着他。 他勾唇一笑,调侃道:“原来,娘子还爱看这个啊……” 闻言,棠溪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书藏到身后,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我……” 她努力思考,想要找一个借口狡辩,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萧若风轻轻坐在她的身边,倾身靠近小姑娘,笑眯眯地问:“阿琰,可学会了?” 棠溪琰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矢口否认,“没……没有。” 看着小姑娘心虚的模样,萧若风眼中笑意涌动,“无妨,为夫教你。” 棠溪琰刚想问他是如何会的,嘴就被他堵住了,绵长细密的吻如疾风骤雨般密密麻麻砸落下来,灼热滚烫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喷洒在她脸上,绽放出缠绵醉人的桃花。 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到风风在脱她衣服,犹豫片刻,她也颤抖着伸出手,开始脱他的衣服。 可脱了半天,她连腰带都没能解开,她有些气恼地轻轻咬了口萧若风的唇,萧若风轻轻闷笑一声,双手握住小姑娘的手,手把手教她脱衣服。 衣衫褪尽,她被萧若风带到床上,紧接着他的身子也覆了上来。 萧若风的手紧紧箍着小姑娘柔软的腰肢,薄唇重新吻住娇艳欲滴的红唇,渐渐的,情难自禁,他的手开始上下游走。 …… 棠溪琰只觉得那大掌抚过之处,尽是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不由得溺醉其中。 “阿琰。” 就在她意乱情迷之际,柔声低唤轻轻落入耳廓,皎皎月光蓦地闯入银河。 棠溪琰蛾眉轻蹙,忍不住低喃一声,水雾朦胧的杏眸泛起泪光,“风风……” 萧若风额头浸满薄汗,修长手指轻轻穿过柔荑的指缝,两双手十指紧紧相扣,嗓音低哑,隐忍又蕴着深情,柔声安抚,“阿琰,我在。” 薄唇温柔地印向她的眉心,一路往下,带着极致的缠绵在她唇瓣辗转厮磨,温柔又细腻,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安抚着小姑娘。 感觉到小姑娘身子不再僵着,萧若风才一点点展开了掠夺。 雪山洁白如玉,朵朵红梅葳蕤怒放,幽香暗浮。 狂风吹乱白云,细密的汗珠浸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与柔和的檀木清香交织缠绕,难舍难分。 烛火翩跹摇曳,红浪翻滚不止,两厢交融,折射出朦胧旖旎的光晕。 窗外清皎月辉羞涩地避开满室春色,只敢轻轻笼罩庭院里葳蕤粲然的海棠。 屋外。 驻守在院子外的王府亲卫本来还觉得王爷把他们叫来,守住正院是多此一举,孰料,竟真的有人想要闹洞房。 亲卫们看着躺在地上的天竺门弟子,神色复杂,这群弟子,已经被揍趴三次了,还在坚持不懈地想要去闹洞房。 叶啸鹰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弟子,“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众弟子抬头看了眼天色,遗憾地叹了口气,只能爬起来回客院。 其中一名弟子一脸幽怨地吐槽,“小先生太奸诈了,居然派兵驻守正院,害得我们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名弟子怨念满满地附和,“是啊是啊,这次闹洞房,我期待了好久好久,就等着被小师叔提剑赶出来呢。” 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的王府亲卫们:“……” 这群弟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上赶着挨揍! 第157章 终究还是喝下了那杯茶 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微轻颤,棠溪琰缓缓睁开眼睛,点点红梅骤然闯入眼帘,四周还有几道抓痕,这些都是她昨晚情动之时,在风风身上留下的。 想到昨夜种种,她小脸微红,微灼的热意与男子的体温交织在一起,透过相贴的肌肤流向她的面颊,羞得她俏脸更红。 抬手轻轻拉起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喜被上绣着的鸳鸯戏水纹。 倏地,面颊下的胸腔微微震动,一道愉悦的闷笑声自头顶传来,惊得棠溪琰小脑袋一缩,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以及红彤彤的耳尖。 先一步醒来的萧若风眼中笑意涌动,看着宛若小猫崽似的缩在喜被里的小姑娘,双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把她往上拖了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只见,莹润如玉的雪肤上,到处都是他留下的印记,笑意溢出眼眶,薄唇微掀,“娘子。” 棠溪琰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轻声应道:“嗯?” 孰料,萧若风又唤了声,“娘子。” 棠溪琰微微抬头,扬起莹白如玉的小脸,疑惑地看着萧若风明亮璀璨的星眸,“怎么了?” 萧若风冲她抿唇浅笑,眉眼弯弯,温柔缱绻地唤道:“娘子。” 棠溪琰福至心灵,如水杏眸柔波涟涟,潋滟生光,含羞带怯地望着萧若风,“夫君。” 萧若风弯唇柔笑,“嗯。” 忽而又问,“娘子可有哪里不适?” 棠溪琰红着小脸,小声开口,“也……也还好啦,就是腰有点酸,腿有点软。” 说着,脑海里蓦地回忆起昨晚的细节,昨晚风风真的…… 饶是她自小习武,身体好,也完全招架不住。 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能哭着求饶…… 思及此,她一只手放在萧若风的胸膛,微微撑起身子,抬头怒视着萧若风,控诉道:“昨晚我明明都……都求饶了,你为什么不停下?!” 想了想,她还是没好意思说哭着求饶,实在是太丢人了,更让她羞恼的是,她都哭着求饶了,风风还是没有放过她。 看着秋后算账的小姑娘,萧若风轻咳一声,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之前与小姑娘亲密的时候,两次差点失控,他都生生忍住了,许是忍的时间有点长吧,昨晚一碰到小姑娘,就情难自禁,只想占有她。 后来小姑娘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带雨,求饶的语气也娇娇软软的,还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媚,刺激得他血脉喷张…… 最后,小姑娘发现求饶没用,竟然主动凑上来吻他,在他身上到处点火,时不时地还会气恼地挠挠他,直接破罐子破摔的反攻他。 萧若风微抬眼帘,看着横眉怒视的小姑娘,促狭笑答,“娘子盛情相邀,为夫又岂能辜负佳人?” 对上他打趣的目光,棠溪琰眸光微乱,连忙心虚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昨晚和风风行鱼水之欢时她就发现了,情动时体内仿若有烈焰灼烧,颇为不舒服,又夹杂着几丝欢愉,所以求饶无果后,她就想着让他也不好过,便主动凑上去,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结果他是不好过了,但她更不好过,可以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最后受累的还是她自己。 她欲哭无泪地攥着喜被,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问:“你明明没看那个,你怎么比我还会?” 踌躇片刻,试探地追问:“你身边有通房?” 她知道,世家大族的男子在大婚前,家中长辈都会赐下通房,教他们男女之事,只是爹爹当年拒绝了通房,一心一意只守着娘亲,这事就被她忘了。 许是因为爹娘的缘故,她也不能接受夫君身边有别的女子。 看着胡思乱想的小姑娘,萧若风抱起她,轻轻放到身侧,又翻身面向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只有你。” “我会这个,是因为大婚前,雷梦杀收集了不少春宫图,我有看过的。” 闻言,棠溪琰面露愧色,细声细气道:“抱歉,我误会你了。” 萧若风抿唇浅笑,抬手替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发丝,语气极其诚恳,“阿琰能对我袒露心扉,我很高兴。” 卷翘如蝶翼般的长睫轻颤两下,棠溪琰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轻轻贴在他的胸膛,语气带着点娇蛮,“我特别小气,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女子,也不喜欢你喜欢别人。” “你只能喜欢我,只能有我一个。” 萧若风粲然一笑,明亮的星光悄悄躲在他的眉眼里,“我的心也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你。” 说着,他伸手紧紧回抱住小姑娘,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又补充了句,“余生太短,我只想与你共度。” 两人又在被窝里温存了会儿,才起身洗漱,按照规矩,大婚次日,新妇需要去给公婆敬茶。 想到又要见那狗皇帝,还得跪下给他敬茶,心里就颇为不得劲儿。 看着情绪不高的小姑娘,萧若风牵着她坐上马车,柔声安抚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更何况,我们过去也只是走个过场,不用太过在意。” 棠溪琰点点头,也不再纠结这个了,反正她是不会忍气吞声的。 马车在宫外停下,两人并肩走过长长的宫道,来到平清殿后,棠溪琰抬眸瞥了眼坐在案牍后面批阅奏折的太安帝,跟着萧若风同时行礼,“陛下。” “父皇。” 陛下…… 听到棠溪琰的称呼,太安帝手中朱笔微顿,却也没说什么。 很快就有宫女端来一盏茶,棠溪琰端起茶盏,抬脚上前,跪在案牍三步之外,双手奉上茶杯。 “父皇,请用茶!” 然而,太安帝就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批阅奏折。 周围的宫女太监见太安帝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整个大殿,一片沉寂。 棠溪琰红唇微抿,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刻钟,见依旧没人来接,直接自己站了起来,端着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在书案上,淡道: “既然陛下不想喝,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太安帝说话了,“如此胡来,你就只能是个不被皇家承认的儿媳。” 棠溪琰面色微沉,还未开口说话,萧若风出声了,“父皇此言差矣,阿琰是您金口玉言赐给儿臣的王妃,她一早,就被皇家承认了。” 太安帝目光沉沉地看着神色恭敬的萧若风,眸光明灭不定,良久,才再次出声,“你倒是护着她。” 萧若风浅浅一笑,“阿琰是儿臣的妻子,儿臣理当护着她。” 太安帝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终是放下奏折朱笔,端起茶盏,喝了这杯茶。 第158章 老七,你不行啊 太安帝敷衍地抿了口茶,虽他面色无异,可周身散发出的冷气,都能冻死三尺以外的人了,由此可见,他怒气之盛。 棠溪琰淡淡掀起眼帘,眉眼清淡地看向稳坐高台的帝王,只见他放下茶盏,须臾,唇色骤然变得苍白,额头开始冒虚汗,呼吸艰难,身子也乏力地靠上椅背,仿佛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了。 棠溪琰:“?!”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太安帝,心中暗忖,狗皇帝是真的身体抱恙,还是想诬蔑她下毒害他? 萧若风伸手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抚她,目光却看向殿内的宫人,他们虽面色惊慌,动作却格外镇定,去请太医的请太医,喂药的喂药。 身上时常备着药…… 萧若风心下微动,等到太安帝面色稳定下来了,方才担忧地问:“父皇近来可是龙体一直抱恙?” 太安帝重重缓了口气,语气淡淡,“老毛病了,无需大惊小怪。” 目光飞快掠过棠溪琰,落向书案上的奏折,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既然敬完茶了,就赶紧回去吧。” 棠溪琰和萧若风对视一眼,同时行礼告退。 上了马车后,萧若风倾身轻吻小姑娘的眉心,带着浓浓的安抚和温柔,歉意道:“阿琰,让你受委屈了。” 棠溪琰纯澈澄净的杏眸盛满温软笑意,她微微扬了扬脸,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下巴,笑嘻嘻地安抚道:“我才不在乎陛下的态度呢,我又不喜欢他。” “再说了,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 萧若风垂眸,看着青丝尽数盘于脑后,梳做妇人发髻,笑靥却依旧明媚阳光的小姑娘,抿唇笑了,浓浓柔情爱意填满胸腔,双手轻轻捧起她小巧秀美的脸,俯身微微用力含住小姑娘柔美娇嫩的红唇,克制吮吻。 棠溪琰双手慢慢抬起,环住萧若风的脖子,红唇微动,也微微用力含住他的薄唇,萧若风顺势放下手,箍住小姑娘柔软的腰肢,把她带进怀里,吮吻厮磨。 晨露与花瓣爱意涌动,融融春水透过紧紧相贴的唇瓣,缱绻流转二人心尖。 唇瓣缓缓分离,两人额头相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一起,带着化不开的温柔缠绵,蕴起浓浓水雾,点缀那双纯澈澄净的杏眸。 男子低哑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阿琰太好了,我时常惶恐,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委屈了你。” 眼帘轻轻撩起,如水杏眸凝望着男子深邃明亮的星眸,清柔的嗓音如流水潺潺,缓缓淌过耳畔。 “风风真的很好,不用惶恐。” 说着,小姑娘俏皮地笑了笑,“我也不会找委屈给自己受,和风风在一起,我不觉得委屈。” 想了想,她又试探地问:“风风是想留在天启吗?” 萧若风纠正道:“是暂时留在天启。” 棠溪琰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我陪你。” 说着,她动了动身子,坐在萧若风的腿上,扬起莹白细腻的小脸,嫣然笑望着男子清隽秀雅的脸,笑眯眯地开玩笑,“要是夫君被缠住了,我就带着你跑路。” 萧若风抿唇轻笑,也跟着开了个玩笑,“那娘子到时可千万别敲晕我啊,我想跟着娘子一起跑。” 棠溪琰被他的话逗笑了,哈哈轻笑起来,萧若风也粲然笑了起来,如漆星眸盛满明亮阳光的笑意。 马车缓缓停在琅琊王府门口,两人整理了下衣衫,萧若风率先走下马车,又转身抬手,扶着棠溪琰下马车。 小姑娘温软一笑,下马车后顺势就抓着他的手不放了,两人携手踏进王府。 “风七,棠溪。” 倏地,一道清朗的嗓音和着风轻轻划过耳畔,两人同时闻声望去,就见南宫春水正坐在水榭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除此之外,洛水、洛河、李心月、李寒衣、百里东君以及上官鹤,也都在水榭里或站或立。 两人同时上前,拱手一礼,异口同声唤道:“师父。” “先生。” 南宫春水欣慰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男子清贵俊秀,女子清雅明媚,站在花草葳蕤间,眉眼含笑,风七脸上的笑,比起往日,更多了几分轻松。 “风七啊,你们的喜酒我也喝完了,我和你师娘也该继续远游了,你和棠溪要好好过日子,闯荡江湖的时候,就好好去看万里河山,别总是牵挂这牵挂那的。” 萧若风正色,微微颔首,“弟子明白。” 顿了顿,他又试探地说:“师父,此次分别,弟子可还能再见到您?我总觉得,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南宫春水轻轻一笑,轻甩衣袖,站起身,模棱两可地回答,“有缘自会再见。” 话罢,又转身看向李心月,“小寒衣与我有师徒缘分,这次我也会带着她一起离开。” 李心月不舍地看了眼李寒衣,但也明白寒衣跟着李先生才是最好的,遂点头同意了,又细细叮嘱寒衣好好练剑,乖乖听先生的话,有空了记得写信…… 南宫春水瞅了眼絮絮叨叨的李心月,哈哈轻笑,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笑眯眯地朝李寒衣伸出手,“小寒衣。” 李寒衣伸手握住他的手,最后笑看了眼李心月,就跟着南宫春水离开了。 众人目送他们离开后,棠溪琰若有所思地轻蹙蛾眉,提出疑问,“那小寒衣是叫雷梦杀爹呢,还是师兄呢?” 此话一出,离别的伤感瞬间消散了,李心月轻轻笑了起来,“就算师出同门,也要叫爹。” 棠溪琰也笑了起来,目光扫过四周,也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不由得好奇地问:“他们人呢?” 上官鹤菱唇勾起,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笑意流转,“昨天喝太多了,都还睡着呢。” 百里东君双手抱胸,附和了句,“他们酒量都太差了。” 金乌开始泛白,炽白的阳光晒得树叶都开始发烫,清风拂过,带着一阵热意袭来。 直到午膳时间到了,雷梦杀他们才揉着太阳穴,慢吞吞地来到花厅。 棠溪琰浅啜一口茶,看着他们笑眯眯地打趣道:“唉呀,你们都不行啊,我和风风都去皇宫敬完茶了,你们都还没起,不就是一点酒嘛,居然要睡这么久。” 萧若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起床早还让她得意上了。 雷梦杀脚步顿住,抬头看向眉眼含笑的棠溪琰,不太确定地反问了句,“你还去皇宫敬茶了?” 棠溪琰点点头,“对呀。” 话音落地,雷梦杀的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老七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怎么着也得大战三百回合吧,结果,美人第二天还能早起下床?! 他目光移向萧若风,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老七,你不行啊!” 第159章 我在家等你回来 萧若风目光温淡地盯着他,没好气地骂了句,“滚!” 棠溪琰:? 风风都不行了,那她岂不是更不行?! 雷梦杀目光掠过面色不太自然的棠溪琰,咧嘴一笑,视线落在顾剑门身上,双手叉腰,调侃道:“老三,你还不知道吧,风姑娘和司空长风互相倾心了。” 顾剑门:“……” 司空长风尴尬地看了眼顾剑门,垂下眼帘,端起酒杯喝酒,以此缓解尴尬。 恰逢此时,侍女们鱼贯而入,摆好膳后,有序退下。 “吃饭吧。” 萧若风笑着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其他人也都配合的附和着,很快,花厅就变得热闹起来。 毕竟,因着这场大婚,李先生弟子和双峰弟子从五湖四海聚在了一起,又有其他青年才俊,大家谈笑风生,时不时碰个杯喝个小酒,好不快哉! 夜绯衣和棠溪珩更是一见如故,没一会儿就称兄道弟了。 “夜小将军,棠溪小将军,四大守护,随我去书房一趟,我有要事相商。” 萧若风见他们都吃完了,方才正色道。 六人对视一眼,心里微沉,起身跟在萧若风身后,离开了。 雷梦杀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 上官鹤看了眼他们离开的背影,剑眉微蹙,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扭头看向棠溪琰,“阿琰,发生什么事了?” 棠溪琰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那位身体愈发不好了。” 如此看来,帝王大限将至。 储君未立,帝王驾崩,天启只怕会乱起来。 洛轩轻叹口气,“风雨将至啊!” 柳月优雅地打开折扇,轻轻摇晃,缓声笑言,“看来,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些皇子王爷就能收到太安帝龙体抱恙的消息,届时,夺嫡之争就会演变为夺帝之争,他们这些江湖人士,实在不宜参与其中。 墨晓黑双手抱胸,闻言也只抬起眼皮看了眼柳月,虽没说话,但显然很是赞同他的话。 西陵玥和叶鼎之对视一眼,目光移向棠溪琰,嫣然浅笑,“小师妹,我和鼎之也打算离开回雪月城了。” 百里东君笑看着西陵玥,附和道:“嫂嫂,我和你们一起。” 棠溪琰含笑点头,“离开也好,不然,到时候乱起来了,就不好走了。” 上官鹤侧眸看向棠溪琰,凤眸含笑,“我就不走了,我要留在天启,和你们一起离开。” 说着,又看向一直没有表态的南宫梨落,叮嘱道:“南宫家主将你托付给我们,如今我们有要事在身,无法陪你历练了,你就跟着二师姐他们一起走吧。” 南宫梨落眼帘微抬,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官鹤清亮的凤眸,正色道:“不,我也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姜承钰意味深长地瞅了上官鹤两人一眼,嘴角勾起轻佻的笑意,眸光微转,眉心红痣生辉,凝视着棠溪琰笑道:“既然老三都不走,那我也留下来吧。” 话罢,所有人目光看向何珉谦,何珉谦温雅一笑,“我啊,就是个断线的风筝,只想游历山川,就不留下来陪你们了。” 且说书房内,当夜绯衣七人得知太安帝身体抱恙的消息时,心里波澜惊起,若是帝王驾崩,但凡那些王爷皇子疯狂一点,逼宫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更糟糕的是,若是北蛮、南诀得知天启乱了,趁虚而入…… 只听萧若风沉声道:“北境和南境就交给两位小将军了,这段时间,也需要辛苦四守护留在天启,随召随到。”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 一行人商量完事情,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棠溪琰和萧若风目送他们离开后,萧若风侧身看向棠溪琰,温声道:“阿琰,我需要去兄长府上,找他商议此事。” 棠溪琰替他整理衣衫,眉眼含着温软柔和的笑意,“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听到家这个字,萧若风内心颇为触动,其实他并不喜欢这座琅琊王府,但如果有阿琰在,他觉得这座王府也确实有了家的感觉。 “我会尽快回来的。” 棠溪琰粲然一笑,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那你记得晚膳前回来啊。” 萧若风笑着点头,“嗯,好。” 说完,抬脚走了。 等到他的背影跨出大门后,棠溪琰也转身回房间了,她得想想后日回门,要带什么礼物。 景玉王府。 和风轻漾,葳蕤生香,茶雾袅袅。 萧若瑾端坐在水榭里,手里端起茶盏浅啜细品,目光却是落在红蕊初绽、碧叶连连的湖面。 “兄长。” 温润熟悉的嗓音落入耳廓,萧若瑾微怔,转身看向后面,就见萧若风正眉眼含笑的朝他走来。 “弟弟。” 萧若瑾笑着唤了声,等到萧若风在他对面坐下后,方才打趣道:“你和弟妹昨日刚刚大婚,你不在府里陪着弟妹,怎的跑到我府上来了?” 萧若风抿唇浅笑,“今日我和阿琰进宫敬茶,父皇似乎身体抱恙,估摸着有一段时日了。” 萧若瑾脸上笑意微敛,抬眸与萧若风对视片刻,心里有所猜测,试探地问:“你是担心……” 未尽之言,皆在二人的默契之中。 萧若风轻轻点头,心下略微沉吟,“对了,兄长,叶将军谋逆一案,证据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父皇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受不得气,偏偏他又注重帝王颜面,若是这时候翻案,把父皇气出个好歹来,这事只怕会功亏一篑。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到时候,可能需要兄长帮忙一起翻案。” 萧若瑾正色,“叶将军是个好人,理当如此。” 正事谈完,兄弟俩又闲话了些家常,萧若风抬头望了眼天色,笑着提出告辞。 “兄长,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萧若瑾笑着挽留,“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萧若风眉眼温柔地笑言,“阿琰还在等我回家吃饭,今日我就不叨扰兄长和嫂嫂了。” 萧若瑾了然轻笑,“行,那我就不做这个恶人,打扰你们夫妻相处了。” “告辞。” 萧若风站起身,朝萧若瑾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萧若瑾回以颔首,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花丛后,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弟妹抢了他的侧妃,结果他们两个倒是和和美美的。 就离谱…… 第160章 暗流涌动 萧若风回到王府的时候,就见小姑娘正单手撑着脸,伸手去扯探进花厅的枝叶,目光落在她的脚下,那里,零零散散的落了不少残叶,顿时哑然失笑。 看来,小姑娘应该是等他好一阵子了,不然也不会无聊到扯叶子玩。 抬脚轻轻朝小姑娘走去,本欲从后面抱抱她,孰料,手刚张开,小姑娘猝然回身抱住了他的腰,扬起莹白如玉的小脸,眉眼粲然地望着他,“风风,你回来啦!” 萧若风眉开眼笑,顺势回抱住小姑娘,温声回应,“嗯,回来了,让娘子久等了。” “你回来了就好。” 说着,小姑娘偏头看向不远处侍立的侍女,微微扬声喊道:“云秀,摆膳!” “是,王妃。” 云秀屈膝一礼,快步退下。 棠溪琰松开手,萧若风扯过凳子,挨着她坐下,没一会儿,云秀就领着两排提着食盒的侍女鱼贯而入,摆好膳后,又恭敬退下。 两人慢条斯理地用完晚膳,又去后花园溜达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回到房间洗漱就寝。 棠溪琰躺在床上,小手轻轻抓着喜被,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时刻关注着萧若风,见他也开始脱衣服了,心里顿时有点紧张。 眼见着他就要转过身来了,她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这几天又是连夜赶路,又是大婚,她觉得有点累,今晚想好好睡一觉。 萧若风转身就见小姑娘杏眸紧闭、长睫微颤,抿唇浅笑起来,踢掉鞋子,钻进被窝,俯身轻轻凑近小姑娘。 装睡的棠溪琰忽觉身边一沉,熟悉的檀木清香萦绕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她心口微紧,抓着喜被的手指微微用力。 随着热意越凑越近,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连忙睁开眼睛,软声软气地撒着娇,“风风,今晚可不可以不要,我有点累。” 对上小姑娘明净澄澈的杏眸,萧若风轻轻一笑,语气宠溺地调侃道:“小骗子,不装睡了?” 棠溪琰心虚地冲他笑了笑。 萧若风眉眼弯弯,俯身吻向她的眉心,顿了片刻,薄唇才缓缓离开,抬手挥出一道劲气,熄了烛火,躺下,伸手揽住小姑娘柔软的腰肢,把她带进怀里。 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睡吧,今晚不闹你。” 闻言,棠溪琰莞尔一笑,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微微扬起脸,撅起红唇吻向他的薄唇,微微用力吮吻,几个呼吸后,红唇离开,俏皮的嗓音在屋内响起,“这是谢礼。” 萧若风轻轻闷笑起来,“乖,睡吧。” 棠溪琰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天外天。 大雪纷飞,冰封千里。 这是一方银装素裹的世界,放眼望去,入目皆是白。 紫雨寂抬手接住冒着风雪而来的信鸽,取下他腿间的字条,推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神色微动。 抬脚来到无相使的住处,恭敬禀报道:“无相使,刚刚得到消息,太安帝身体抱恙。” 坐在轮椅上的无相使闻言,眸光闪烁,似笑非笑道:“看来,时绾下毒成功了,只要太安帝一死,天启定会大乱,这也是我们带回天生武脉的机会。” 他本以为时绾半路死了,计划也就失败了,没想到,她竟闷声干了件大事。 略微沉吟,无相使吩咐道:“雨寂,你和棋宣去一趟天启吧,带上二小姐一起,有她在,事情更容易成功。” 紫雨寂抱拳,“是!” 无相使又补充了句,“棠溪琰实力高强,多带些人去,把无作双尊也叫上吧,正好让他们去了却这一段恩怨。” “是!” 与此同时,天启其他王爷皇子也纷纷得到消息,太安帝身体抱恙,虽不确定一定会死,但就他现在这个年纪,死的可能性也很大。 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原则,这些人不约而同吩咐跟随的势力,暗中准备起来。 自此,整个天启城暗流涌动。 女子出嫁,需在第三日归宁,大婚仪式方才圆满完成。 今日,正好是棠溪琰归宁的日子。 一大早,她就兴致勃勃地起身,换上红色绣海棠花纹广袖长裙,梳妆打扮好后,回身看向同样换上红色暗花团纹长袍的萧若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明明红色是耀眼张扬的颜色,可偏偏他就穿出了温润如玉的感觉,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浊世贵公子。 “好神奇啊!” 听到小姑娘的惊叹声,萧若风好奇地问:“什么好神奇?” 棠溪琰杏眸微光轻浮,“上官鹤穿红衣特别张扬,你穿着怎么就这么温润呢?” 萧若风抿唇浅笑,温声问:“那是我好看?还是上官鹤好看?” 棠溪琰毫不犹豫回答,“你好看!” 萧若风上前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小骗子,就会哄我。” 棠溪琰抓着他的手往外走,嘴里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没哄你,你信我!” 萧若风眉眼弯弯,“好,信你。” 两人钻进马车,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平稳地停在定北侯租的小院门口。 此时的定北侯夫妇以及纳兰辰、纳兰峥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棠溪琰,纳兰锦和定北侯连忙迎了上去。 “爹爹,娘亲。” 纳兰锦握着棠溪琰的手,细细打量着她,见她面色红润,眉眼舒朗,顿时就放心了一大半,“你回来得正正好,今天啊,是你舅舅亲自下厨。” 棠溪琰眼睛顿时亮了,“那我和风风今天有口福了。” 见他们寒暄完了,萧若风上前冲两人拱手一礼,“岳父,岳母。” 定北侯夫妇回以一礼,异口同声道:“王爷。” 几人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便进了府门,纳兰锦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把棠溪琰拉走了。 母女俩来到棠溪琰出嫁前临时住的闺房,坐在软榻上,纳兰锦笑问:“阿琰,那人生宝典,你可有和王爷一起研究?” 闻言,棠溪琰气恼地跺了跺脚,不依道:“娘亲,你怎么可以故意作弄我,那哪是人生宝典,分明就是春宫图嘛。” 纳兰锦轻“啧”了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瞅着棠溪琰,“我猜,你肯定按捺不住好奇,自己一个人提前偷偷看了。” 棠溪琰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光提前偷偷看了,还被风风当场抓包了。 看她这模样,纳兰锦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也不打算再逗她了。 “王爷可还如婚前那般,待你仔细妥帖?” 看着明媚温软的小姑娘,纳兰锦关切地问。 棠溪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自然。” 纳兰锦手轻轻覆上棠溪琰的手背,“没变就好,我和你爹就要回云川了,你一个人在天启,要照顾好自己。” 感受到融融暖意自手背蔓延向全身,棠溪琰倾身,小脑袋靠在纳兰锦的肩上,软声道: “娘亲,你和爹爹也要照顾好自己。” 第161章 我们需要找个盟友 母女两个聊完体己话,正好到了午膳时间,当纳兰锦看到萧若风对女儿口味的了解,都快比过她这个母亲了,顿时整颗心放回了肚子,看萧若风的眼神也越发满意起来。 两人一直待到酉时,棠溪琰才依依不舍地拜别父母,跟萧若风回王府。 临上马车前,一道清冽干净的嗓音略带几分急切,飘过耳畔。 “阿琰表妹!” 棠溪琰和萧若风闻声,同时回身望去,就见纳兰峥一袭雪白绣迎春花纹长袍,越过满院葳蕤繁花,跑到府门口,缓缓驻足,隔着高高的台阶,遥遥望向站在萧若风身侧的女子,“保重!” 棠溪琰微愣,目光掠过他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以及握在手里的长剑,猜测他应当是要去江湖历练了,遂眉眼漾起浅笑,“保重!”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祝你成功竞选为家主。” 闻言,纳兰峥握着剑的手微紧,心口爬上难言的苦涩,原来她还记得他的志向么。 可她不知道,他想成为家主,只是为了有资格迎娶她,迎娶定北侯府的掌上明珠。 如果,如果他勇敢一点,是不是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目光轻轻凝在她的脸上,小心翼翼收敛着贪恋,一点一点细细打量着她。 记忆中,那张又圆又白的小脸变成了秀美柔和的鹅蛋脸,眉眼间的稚气化作溶溶春水,满心满眼只漾着她身侧的男子…… 萧若风见他一直盯着小姑娘看,心里有些不舒服,伸手握住小姑娘柔软细腻的手,唇畔漾起浅笑,目光温凉地看着纳兰峥,温声提醒道: “纳兰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夫妻二人还要回家,不知你可道完别了?” 萧若风特意加重“夫妻”两个字的语气,暗戳戳地警告他,不要再打他妻子的主意了。 棠溪琰侧眸看向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虽然他笑得温和,但她就是觉得他好像不高兴了。 纳兰峥捕捉到棠溪琰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握着剑的手指慢慢卸了力气,眉间漾起一抹苦涩。 事已成定局,根本没有如果…… “阿琰表妹,祝你幸福。” 棠溪琰目光重新落回纳兰峥,笑着微微颔首,“谢谢。” 纳兰峥笑了笑,转身抬脚离开,迎着如火晚霞,踏上长街,消失在如织人潮。 从今往后,他的剑,只为竞选家主了。 棠溪琰拉着萧若风上了马车,刚坐好,立刻倾身抱住他的腰,清透明净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娇娇软软地撒娇,“风风,风风,我只喜欢你。” 萧若风垂眸看着哄他的小姑娘,粲然一笑,回抱住她,柔声细语,“嗯,风风知道了。” 两人回到王府后,等棠溪琰沐浴好后,就发现萧若风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她安安静静地爬上床躺下,没有去打扰他。 就在她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侧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侧眸看去,恰巧对上萧若风明亮的星眸。 两人相视一笑,棠溪琰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扑到他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带着好奇吻了上去。 柔美红唇灼热如火,燎燃荒原,萧若风揽着小姑娘腰肢的手紧了紧,深吸口气,连忙开口制止,“阿琰!” 棠溪琰扬起脸,略带不满地小声嘟囔,“你说过的,成亲了就可以亲这里了。” 萧若风呼吸微乱,垂眸凝视着小姑娘盛着好奇的杏眸,哑声问:“很好奇为什么成亲了才能亲?” 棠溪琰轻轻点头,“嗯。” 萧若风眸光微深,又问:“阿琰可还觉得累?” “不累了。” “那就好。” 话罢,萧若风直接将棠溪琰压在身下,低头用力吻上她的红唇,手指熟练地脱去她的衣衫。 棠溪琰懵了片刻,回过神后,也抬手去解萧若风的衣衫,很快,屋内就响起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棠溪琰纤细雪白的双手紧紧环住萧若风的脖子,脑袋凑上去在他身上胡乱地吻着,留下属于她的印记。 “阿琰,别胡闹,快停下。” 萧若风额头浸满汗珠,身下邪火一股胜过一股,小姑娘再这样下去,他今晚是没法轻易饶了她的。 孰料,小姑娘嗓音娇媚,语气却格外铿锵,“我不!我要证明我能行!” 萧若风意外地瞅了眼面色酡红、媚眼如丝的小姑娘,笑了,“娘子都如此热情了,为夫也不好再矜持了。” 萧若风也不再收敛了,化作疾风骤雨,猛烈地砸向柔美娇花。 美玉本无瑕,葳蕤桃花开。 红烛凝滴露,美人帐中泣。 萧若风看着在他怀里哭着求饶,连呼“不行了”的小姑娘,顿时哭笑不得,明亮的星眸笑意涌动,动作却是丝毫不停。 “风风,我不行了,呜呜……” “夫君,你饶了我吧,嗯……” “萧若风,嗯……你……唔……混蛋!” 一个月后。 宫中传来消息,太安帝突感风寒,邪风入体,重病不起。 整个天启城,人心惶惶,每当黑夜降临,整座城都笼罩在暗杀的阴影中。 这段时日,萧若风带着四守护忙得团团转,四处解决暗处的厮杀,维护天启城的安宁和秩序。 棠溪琰师兄妹三人和南宫梨落也跟着到处跑,每天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 古怪难听的笛声幽咽盘旋,梨花漾着冷白月光漫天飞舞,南宫梨落手中玉笛横扫,梨花裹挟凛冽剑意,呼啸攻向黑衣人。 刹那间,黑影倒飞,在清冷的月色下咽气。 棠溪琰手腕翻转,风起云涌,湛然清光覆于剑身,长剑轻划,巨大的青色剑影划破风云,冷酷无情地灭杀刺客。 上官鹤眉眼张扬,泠然剑尖绽放朵朵并蒂莲,生机勃勃,死气弥漫,长剑一划,莲花顺着风,如清波柔漾,莲锋银光一闪,轻而易举割喉取命。 长剑翻转,浩然剑气自四面八方聚拢,化作裹着飓风的流水,萦绕身前,姜承钰眉眼冷厉,长剑一挥,剑气如龙,呼啸而至,血珠飞溅,裹着清冷的月光,染上几分妖异。 四人随意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也不在乎鼻尖萦绕的血腥味,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长剑入鞘,发出铿的一声脆响。 姜承钰瞬间恢复成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朝三人挥了挥手,“打完收工,回家吃个夜宵。” 棠溪琰弯唇轻笑,圆溜溜的杏眸弯成可爱的月牙,脆声附和道:“回家吃饭了!” 上官鹤轻笑,回头看了眼被南宫梨落灭杀的刺客,调侃道:“真惨啊!死之前还要享受一把魔音贯耳。” 南宫梨落瞪了他一眼,“能听到姑奶奶的笛声,是他们的荣幸!” 上官鹤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笑眯眯地说:“你要不要问问他们,感觉荣幸不?” “你是不是有病!” 骂完,南宫梨落还踢了上官鹤一脚,抬脚就去追棠溪琰他们。 上官鹤看了眼衣角上的脚印,轻“啧”一声,眸光微闪,大步追上去,不依不饶的要南宫梨落赔他衣服。 吵闹声渐渐远去,玥卿和紫雨寂从暗处走了出来,拧眉看着四人消失的方向。 “看来,仅凭我们,是带不走棠溪琰了。” 玥卿看了眼满地尸体,又补充了句,“我们需要找个盟友。” 第162章 逼宫 青王府,书房。 得知太安帝重病后,青王立即召集幕僚共商大事,他坐在上首,俯视着下方分坐两边的幕僚,沉声问。 “诸位有何看法?” 左侧一位方脸武将起身,声如洪钟,“王爷,咱们直接反吧!” 右侧一位白面书生起身反驳,“不可!帝心难测,陛下是否真的病了,谁也不知道,怎可随意逼宫!” 武将不服,大声嚷道:“成大事者,岂可畏首畏尾?若是陛下钦定琅琊王登基,到时候再造反,就晚了!” 白面书生气得面色微红,怒喝道:“夺嫡凶险,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岂能如此莽夫行径!” 话音刚落,一道从容淡定的女子嗓音自屋外响起,“我劝诸位还是直接反了吧,毕竟太安帝大限将至。” “谁!” 屋内,所有人拔出剑,警惕地盯着书房门,倏地,一道澎湃阴邪的劲气冲破房门,撕破空气,破空袭向青王等人。 立在青王身侧的应弦飞快拔剑,试图挡住呼啸而至的罡风,奈何实力不济,被打得倒飞出去,连带着青王都被带得倒退数步。 青王看了眼被全部掀翻的幕僚,目光转向长袖一甩、浑身笼在黑袍下、神情阴翳的男子,心中猛震,很显然,刚刚出手的人,是他! 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位黑衣女子,以及紫衣男子。 然而,最让他在意的是,父皇竟真的要死了?!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诸葛无才随意瞥了眼神色微乱的青王,鄙夷飞快掠过瞳孔,心中不由得质疑,这个废物,能助他们成事吗? 青王吞了吞口水,强行镇定下来,沉着脸问:“诸位夜闯王府,有何贵干?” 玥卿微微一笑,“青王殿下,我们有桩买卖想要找你做。” 青王有些意外,却也来了兴趣,“哦?什么买卖?” “我们帮你乘风化龙,你助我们带走一个人。” 说罢,玥卿微抬下巴,自信从容地看向神色不明的青王,缓缓补充了句,“一个让你又恨又头疼的人。” 又恨又头疼的人,非棠溪琰莫属! 她和萧若风在一起,那可真是强强联手! 更何况,这个贱人,不光用死尸恐吓他,还废了他的大表兄,断他一臂! 青王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知道我和她有仇,那你们应该很清楚,我想亲自折磨她!” 他要把她赏给他的手下,让她沦为玩物,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她不是傲气吗? 那他就打碎她的傲骨! 玥卿略微沉吟,“我们先把她带回天外天,届时,她会成为废人,再送回来交给你,如何?” 青王爽快地答应了,“好!” 且说棠溪琰四人解决完刺客后,并肩走在月光下,说说笑笑朝琅琊王府而去。 棠溪琰看了眼跟五师兄斗嘴的上官鹤,杏眸微转,看向目光跟随着上官鹤,又在上官鹤偏头的时候飞快垂下眼帘的南宫梨落。 微微一笑,探头凑近她,小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官鹤?” 南宫梨落瞳孔微缩,俏脸通红,目光慌乱地看向她,下意识否认,“他嘴那么贱,老是惹我生气,我才不喜欢他。” 棠溪琰轻轻笑了笑,圆溜溜的杏眸弯成月牙,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要不是你脸红了,我还真就信了。” 南宫梨落尴尬地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起裙角,有些不知所措。 棠溪琰抬脚踏进王府大门,留下一句,“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怕什么,最多也就一辈子不来往了。” “但至少,他能知道你喜欢他。” 说完,她扭头冲南宫梨落粲然一笑,迈着欢快的小步伐,朝两位师兄跑去,就听上官鹤语气颇为嫌弃地说。 “老五,不是我说,你的剑黑不溜秋的,也太丑了,听师兄一言,换了吧。” 姜承钰神情不善地瞪着上官鹤,“你敢让我换娘子?!” 上官鹤:“……” 姜承钰瞪着上官鹤,继续喷他,“你当初不也嫌弃千离伞不是红色的,想要跟小师妹换一把剑吗?你现在怎么不换了?” 上官鹤理直气壮地回答,“千离伞好看啊!” 姜承钰轻哼一声,“等等也好看!” 棠溪琰瞅了瞅黑不溜秋的等等,红唇微抿,小声嘀咕了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四人熟门熟路拐去花厅,就见萧若风一袭黑金甲胄、肩披玄色披风,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棠溪琰杏眸微亮,微提裙角朝他跑去,笑靥粲然,“风风,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这些天风风特别忙,每天都是她睡着了才回来,还没睡醒他又走了,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此时见到他,棠溪琰又惊又喜。 萧若风站起身,上前两步,接住扑到他怀里的小姑娘,垂眸看着她清雅明媚的笑脸,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嗯,今天事情少,所以回来得早。” 说话间,上官鹤他们已经自觉地坐在桌边,侍女也已端来五碗阳春面摆在桌上,退去。 闻到面的香味,棠溪琰松开萧若风,拉着他坐到桌边,五人围在一起吃夜宵。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天启城突然变得平静起来,仿若之前的暗流涌动都是错觉。 夜色浓稠,星隐月晦。 沉沉乌云压在天启城上方,宛若张开巨口的野兽,让人心里无端的压抑,又觉得恐慌。 百姓们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早早收摊关门,躲在屋里大气不敢出。 借着夜色的掩护,一支军队悄无声息地杀掉城门守卫,如暗夜幽灵般摸进了天启城,直奔皇城。 “什么人?!” 负责巡逻的金吾卫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黑影,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方脸武将看着脚步微退的金吾卫,狞笑一声。 “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一个箭步俯冲,杀气腾腾扑向金吾卫,金吾卫看到对面人多势众,立刻鸣镝示警。 “嗖!” 极具穿透力的脆响划破长空,刹那间,原本如死水般平静的天启城,激流翻涌,数支军队从不同的城门加速涌进天启城,逢人就杀,四处放火。 “不好了!叛军入城啦!” “啊!” 凄厉惊惶的高呼声骤然落入耳廓,惊得萧若风和棠溪琰猛地睁开眼睛,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开对方,“腾”一下坐起身来,动作麻利地下床更衣。 萧若风穿好甲胄后,握着昊阙大步走出房门,看着漫天火光,心里猛沉。 恰逢此时叶啸鹰快步跑来,“王爷,不好了,青王联合其他五位皇子,一起逼宫造反了,此时,叛军已经杀到皇城门口了!” 棠溪琰火急火燎穿好衣服,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就听到了这句话,与此同时,上官鹤三人也手握长剑,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 萧若风来不及惊怒他们竟真的如此大胆,竟敢逼宫造反,冷声吩咐道:“召集城内所有可以调动的军队,随本王平叛!” 第163章 取死有道! “是,王爷!” 叶啸鹰动作很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已带领虎贲军,和一身银衣甲胄、率领琅琊军的雷梦杀、天启四守护一起浩浩荡荡赶来。 众人汇合后,来不及多说什么,萧若风直接拔出昊阙,率军赶赴皇城,刚跑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一支军队截杀。 萧若风朗声喝道:“杀!” 众将士齐声附和,“杀啊!” 两方人马如洪流对撞,长剑相交,金戈铁鸣四起,尸体横飞,血珠飞溅,为如墨黑夜添上妖冶的猩红。 萧若风手腕微动,昊阙一挥,半月弧形的剑气携着凛冽罡风,将迎面袭来的叛军掀飞出去,当场毙命。 棠溪琰剑尖电光闪烁,蜿蜒游走,扶桑轻轻一划,银光骤然照亮黑夜,万古惊雷炸响,密密麻麻的雷电如野兽怒吼,铺天盖地覆压袭向叛军。 雷梦杀见状,一指点出,雷电张牙舞爪地窜出指尖,撕破长风,婉若游龙怒吼嘶鸣,与棠溪琰的雷电同时激射而出,直接炸飞一大片叛军。 姬若风无极棍舞得密不透风,银光乍然闪过眼角,他抽空瞥了眼,一棍子打飞面前的叛军,调侃道:“雷梦杀,你和王妃配合得还挺默契。” 雷梦杀数指点出,雷电嘶鸣不断,伴随而来的,还有他浸着淡淡笑意的嗓音,“那是!我们可是在西南道并肩作战过的。” 棠溪琰玩心大起,剑尖再次蕴起雷电,银白电光映着微光流转的杏眸,宛若银色星辰,“雷梦杀,我们比比,谁的雷电炸死的人更多,如何?” 雷梦杀朗笑附和,“好主意!” 话罢,御雷剑诀与惊神指同时划破长空,银电惊雷覆压四方,许多人还来不及惨叫,就死在了雷电之下。 两人眉眼微沉,脚下同时迈出玄妙的步法,身姿翩然如风,携着漫天雷电,所过之处,惨叫不断,人影乱飞,不过须臾,两人便冲出了叛军的包围圈。 萧若风看着两人快要消失的背影,有些头疼,不由得也加快了速度,迅速斩杀残兵,带着军队紧紧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 半路,萧若瑾也带着三百虎贲军打了过来,两兄弟汇合后,合力解决掉其他皇子拦截的军队,很快就来到了皇城。 此时的皇城,城门大开,地上全是尸体和掉落的兵器,一眼望去,却没有一个活的人,唯有平清殿方向传来怒吼厮杀声。 众人心口微紧,运转轻功,提速飞掠至平清殿,凌空劈下一剑,剑气如虹,划入叛军,瞬间就是数条人命。 萧若风看着即将闯进平清殿的青王,闪身上前将他打下台阶,棠溪琰他们也飞身落在萧若风身侧,虎视眈眈地盯着狼狈站起身的青王。 青王扫了眼萧若风十人,身后是响彻云霄的喊打喊杀声,他知道,这场逼宫,成败将会在他们两人之间产生! 他微微一笑,抬头望着虚空,扬声喊道:“诸位,还不现身帮忙吗?” 话音刚落,五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青王身侧,棠溪琰看着那两个笼在黑袍下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诸葛无成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缓缓抬头看向她,嘴角上扬,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小郡主,好久不见。” 顿了顿,“哦,我忘了,如今,该叫你琅琊王妃了。” 诸葛无才撩起眼帘,露出那双死鱼眼,目光阴翳地盯着棠溪琰,淡淡地说道:“可惜了,西陵玥不在。” 萧若风眉眼冷凝,“天外天的无作双尊。” 棠溪琰眉眼清淡地瞅了瞅无作双尊,感受到他们身上浑厚暴虐的真气,蛾眉微蹙,“五年未至,你们实力为何恢复了?” 诸葛无成眼神骤冷,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加深了,“自然是有奇遇。” 萧若风目光移向青王,愠怒道:“萧燮,你竟勾结北阙余孽,引狼入室!” 青王狞笑一声,“只要我登基为帝,谁又敢说我勾结北阙余孽,何人又能知道我曾勾结北阙余孽?!” 说着,他举起手中长剑直直指向棠溪琰,冲身后的士兵朗声大喝,“将士们,拿下他们,这个女人,本王就赏给你们了!” 站在青王身侧的方脸武将淫邪大笑,“哈哈哈,如花似玉的小郡主,金尊玉贵的琅琊王妃,老子这辈子,还从未玩过这样的女人呢!” 闻言,棠溪琰和萧若风的脸直接黑了,两人同时道了声,“找死!” 长剑一划,剑光一闪,一道直接将方脸武将劈成了两半,死前,脸上还维持着淫邪猥琐的笑意。 另一道直接劈向青王,青王与应弦合力抵挡,却还是被震得倒飞出去,还未站稳,萧若风便手持昊阙飞身而来,凌空再次劈下一剑。 棠溪琰纵身一跃,眉眼冷凝,提剑就要去砍青王,孰料,诸葛无成五人同时向她攻来,扶桑横扫,与五人的剑气撞在一起,爆发出强劲的气浪,将众人掀翻出去。 萧若风瞥见棠溪琰向他倒飞而来,足尖轻点,单手揽住她的腰肢,还不等两人落地,诸葛无才冲出烟雾,掌心携着飓风,直直朝两人飞身袭来。 另一侧,紫雨寂和莫棋宣也手持长剑,同时朝两人飞身刺来,在他们身后,青王和应弦也趁机偷袭。 棠溪琰红唇微抿,左手并做剑指,轻轻一划,晚风化出四柄剑意,其中两柄悬浮在夫妻俩脚下,另外两柄飞刺向紫雨寂和莫棋宣,萧若风站稳身形后,昊阙猛地一挥,强劲的剑气幻化出数十柄金色长剑,齐齐划破长空,呼啸袭退诸葛无才。 萧若风松开棠溪琰,夫妻俩同时转身,足尖点在剑影上,飞身而起,抬脚踹向青王和应弦的心口,一脚将两人踹飞出去。 身后风声忽至,吹得两人青丝乱舞,交织缠绕,此时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两人只好反身拍出一掌,悍然迎上无作双尊的掌风。 砰砰! 四掌相对,强劲的掌风轰然炸开,飞沙走石,衣袍猎猎,青丝狂舞,四人同时抬眸,眸光冷厉,手上动作一变,化掌为拳,刚猛霸道的罡风裹着拳头,撕破空气,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袭向对方。 紫雨寂和莫棋宣飞身而起,正欲和无作双尊一起围攻棠溪琰夫妻俩,正在绞杀叛军的上官鹤余光瞥见,立刻飞身拦截。 姜承钰一剑横扫,震飞围攻他的叛军,纵身跃起,拦住紫雨寂飞射向上官鹤的飞轮,师兄弟俩联手与紫雨寂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玥卿见所有人都被分散了,棠溪琰也被诸葛无才缠住,无法分心,悄悄绕到她的身后,突然暴起,持剑偷袭。 正跟诸葛无才鏖战半空的棠溪琰心脏猛地一悸,正想错身躲开,诸葛无才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出招拦住她。 凛冽寒风已至背后,棠溪琰眉眼狠厉地看向诸葛无才,手腕快速翻转,扶桑旋转如花,万千星辰闪现,顺着剑气汇聚成河,静谧流淌。 扶桑用力一划,星河破空袭向诸葛无才,轰然爆鸣,直接震飞诸葛无才。 与此同时,背后长剑已至,棠溪琰柔软的腰肢轻轻一扭,也只来得及避开要害位置,剑尖依旧刺进了她的左肩。 刹那间,鲜红的血溢出伤口,染红嫩黄色的衣裙,棠溪琰神情冰冷地看着面露喜色的玥卿,直接一剑抹了她的脖子。 玥卿瞳孔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抬手摸着脖子,那里,汩汩热流急促涌出,抬眸看向棠溪琰,就见她面无表情地抽出她肩上的剑,血花喷涌。 她却毫不在乎,只冷冷地看着她,红唇微掀,“取死有道!” 第164章 传位三皇子萧若瑾 姜承钰脚下踏风,身姿飘忽灵活,手中长剑快如闪电,绽放出朵朵黑色的剑花,紫雨寂面色凝重,全神贯注与他对战,不敢有丝毫分心。 忽地,余光瞥见一道黑色身影自半空坠落,白皙的脖颈布满鲜血,目光转向那道身影,就见玥卿恍如秋风扫落的枯叶,“啪嗒”一声砸落在地。 紫雨寂瞳孔微缩,目光略带惊慌,“二小姐!” 姜承钰可不管什么小姐,眼见着紫雨寂分心,他直接一个箭步俯冲,双手握剑,重重砍向紫雨寂,“跟我打架,还敢分心!” 劲风袭来,紫雨寂收敛心神,提剑格挡,两剑相交,发出“铿”一声脆响,火星迸溅,气浪翻滚,直接震得两人倒飞出去。 姜承钰双脚落地,滑行数步远,方才稳住身形,抬眸看向紫雨寂,就见他眼神冰冷地盯着一个方向,咬牙问:“是你杀了二小姐?!” 二小姐…… 棠溪琰垂眸看向地上的尸体,面容确实与玥瑶极为相似,看来,她是玥瑶的亲妹妹。 姜承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小师妹的左肩晕染出一朵妖冶的红梅,花蕊还在汩汩涌出鲜血,微惊,“小师妹,你受伤了?!” 话音刚落,紫雨寂提剑就要砍向棠溪琰,姜承钰一步踏出,抬剑打偏他的剑尖,两人对视一眼,眸光微厉,再次打作一团。 阿琰受伤了? 萧若风听到这话,心里颇为担心,昊阙用力横扫,澎湃剑气震退诸葛无成,他也顺势退到棠溪琰身边,抬眸看去,果真,她的左肩在流血。 薄唇微动,“阿琰……” 看着面色焦急的萧若风,棠溪琰的眉眼瞬间温软柔和起来,安抚道:“风风,我没事,先平叛吧。” 萧若风见她伤势确实不重,暂时放下心来,转身看向无作双尊,眉眼微微压低,深邃的星眸蕴着冰霜。 “上次我们实力不济,让你们跑了,此次,你们必死!” 话罢,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纵身一跃,凌空而立,扶桑缓缓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光华流转,剑指苍天。 轰隆! 空中惊雷炸响,银色的闪电照亮黑压压的乌云,剑气如虹直冲云霄,轰然炸开密云,云层微微颤抖,竟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细碎的雨丝化作漫天剑气,坠落长空。 “剑阵,起!” 与此同时,萧若风翻转昊阙,万千虹光汇聚于身,电光蜿蜒游走,惊雷再次炸响,昊阙搅动风云,万千剑雨凭空出现,浮于身后。 “横扫六合!” 长剑用力横扫,剑雨划破长空,猛地砸在剑阵中心,水纹涟涟轻漾,刹那间,剑阵嗡鸣震响,细碎的雨丝蓦地变成雨滴,声势浩大地砸向无作双尊。 无作双尊连忙运转内力,两人浑身黑雾喷涌,霎时,一股阴邪寒凉之气席卷天地,隐约间,黑雾中还有丝丝缕缕的红光流转缭绕。 两人大喝一声,同时拍出一掌,黑雾诡异的涌动着,在红光的蠕动下,黑雾渐渐幻化成两条头生犄角、红丝缠绕的魔龙,悍然袭向万千剑雨。 砰砰砰! 剑雨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绞碎魔龙,破开黑雾,划破雨幕,嘶鸣呼啸着激射向无作双尊。 噼啪! 空中闪电骤然亮起,映在寒光凛冽的剑雨上,散发出令人心悸嗜杀的气息,强势镇杀无作双尊。 姜承钰长剑翻转,幽光泠泠,剑尖轻轻割破雨丝,雨丝猝然膨胀炸开,化作如云柳絮、皑皑白雪,簌簌纷飞飘向紫雨寂。 紫雨寂心生警惕,长剑飒飒如闪电,打向每一个袭向他的柳絮白雪,然而,纵使他的剑影令人眼花缭乱,却依旧被白雪停落肩头。 隐藏在雪中的剑气四溢,惊得他连忙偏头,剑气贴着他的面颊划过,还不等他暗自庆幸,姜承钰已飞身而来,照着他的心窝就是一脚,踹得他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上官鹤长剑轻舞,漫天莲瓣绕着他上下飞舞,清莲濯濯,少年鲜衣,旋身横扫长剑,强劲的剑气弥散开来,莲花未至,幽香已生。 莫棋宣看着袭面而来的万千莲瓣,脚下踏出玄妙步法,身影化作道道残影,手腕灵活翻转,长剑破风挡去莲瓣。 眼看着就要挡不住了,莫棋宣长剑轻轻一划,瞬间幻化出数个自己,手持长剑同时攻向莲瓣。 上官鹤见状,再次打去一招忘川往生,双色并蒂莲悄无声息地划入凌风起舞的莲瓣,在莫棋宣打得正起劲的时候,蓦地钻了出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莫棋宣砸落在紫雨寂身侧,闷哼一声,一丝鲜血缓缓溢出,两人抬头望去,就见另一边,无作双尊在铺天盖地的剑雨下,灰飞烟灭,徒留两件黑袍软绵绵的落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朝上官鹤和姜承钰挥出一剑,挡住他们的视线后,转身,足尖轻点,飞快跑路了。 他们已经不想去考虑二小姐死了,该如何跟小姐交代的问题了,此时此刻,狗命要紧! 剑气散去,上官鹤抬头看着两人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的背影,不爽地轻“啧”了声,“跑得还挺快!” 姜承钰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了句,“值得我们学习!” 说完,两人转身看向四周,就见,叛军已被萧若风的人控制住了,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刀。 目光微转,就见萧若风手握昊阙,站在台阶上,雷梦杀和棠溪琰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边,在他身后,是整齐肃穆、手持长枪的琅琊军。 萧若风微微侧身,面色淡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青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青王跪在地上,面色无悲无喜,缓声道:“成王败寇,本该如此,我没什么可说的。” 萧若风沉默片刻,吩咐道:“带下去。” 站在青王背后的两名琅琊军士兵抱拳领命,“是!” 两人抓住青王的肩膀,正欲架着他离开,孰料,青王竟挣脱了他们的束缚,站起身,高高扬起下巴,大喝道:“应弦!” 棠溪琰和雷梦杀猛地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应弦,就见,原本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应弦突然起身,抢走她身后士兵的长剑,缓缓走向青王。 雷梦杀双手握拳,挡在萧若风身前,朗声大喝,“保护王爷王妃!” 霎时,站在三人身后的琅琊军齐声大喝,摆出防御的姿势,手中长枪直指青王,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青王侧身看向应弦,“来吧。” 应弦将手中的剑架在青王脖子上,“殿下,来世再见。” 话落,两人眼中同时蕴起水光,两人对视片刻,青王嘴角漾起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长剑划破青王的脖子,顺势划向应弦的脖子,血珠齐齐飞溅,洒落地板,绽放出怆然的残花。 萧若风缓缓转过身子,面对着青王,心下有些吃惊,他竟如此干净利落地自刎了。 沉默片刻,还是吩咐道:“葬了吧。” 棠溪琰明透澄净的杏眸闪过一丝惋惜,虽然他们两人的眼神很隐晦,但她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爱意。 可惜了,过于贪恋权力,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五大监走出平清殿,浊清手里捧着龙封卷轴,棠溪琰瞥了眼跪下的众人,没动,和萧若风一起站着听。 只听浊清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还没等他说完,萧若风抬掌运转内力,抢过龙封卷轴,打开看了一眼,便将它撕得粉碎,随后口传先帝遗诏,声音响彻天地。 “传位,三皇子,萧若瑾!” 第165章 阿琰,别闹 棠溪琰杏眸微光轻闪,撇头看向萧若风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暗忖,看来,龙封卷轴上的名字,是萧若风。 跪在地上的雷梦杀虽然知道老七马上就要去江湖了,但当他亲眼目睹老七轻描淡写就让出了皇位,还是有些吃惊。 那可是皇位啊,天下的九五至尊! 不过,不管老七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上官鹤和姜承钰见状,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新帝不是萧若风就好,如此,他们就能一起去江湖了。 萧若风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五大监和国师齐天尘,转身面向棠溪琰,温声道:“回家吧。” 棠溪琰点点头,转过身和他并肩走下台阶,雷梦杀站起身,大踏步追了上去,三人并肩离去。 上官鹤剑眉轻挑,菱唇微勾,凤眸碎光盈盈,语气轻快地说了句,“走了。” 说完,率先抬脚跟了上去。 南宫梨落扬唇浅笑,嘴角漾起浅浅梨涡,在压抑的黑夜里,宛若破光而出的春花。 她小跑两步,追上上官鹤,姜承钰嘴角漾起轻挑的笑意,和李心月同时抬脚追了上去。 齐天尘看着七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目光凝在萧若风和棠溪琰自然而然握在一起的双手,笑眯眯地感叹了句,“晦星化长风,渡君九万里,隐月乘风揽星河,天地同辉,世事瞬息万变,却都逃不开一个缘字。” 与此同时,南诀、北蛮派出的先锋军得知天启已经被琅琊王率军稳定下来,顿觉不妙,抄起家伙就想跑路。 孰料,还没等他们跑,营帐外就响起了震天响的嘶吼声,南诀将军心里微沉,大步走出营帐,放眼望去,就见北离士兵各个嗷嗷叫着往前冲,跟狼崽子下山似的,气势如虹。 然而,当他看到领头的将军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时,顿时惊了,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名字,下意识看向他们的军旗,杀气弥漫的“血衣”二字,蓦地闯入眼帘。 南诀将军心里猛地一沉,低声呢喃,“血衣军出,不见血,不归。” “他是南城少年将军,夜绯衣!” 他倏地拔高嗓音,吸引了夜绯衣的注意力,少年将军撇头看向他,勾唇浅笑,“来都来了,那就都留下吧。” 南诀将军深吸口气,缓缓拔出长刀,沉声道:“能死在你的手上,是本将军的荣幸!” 夜绯衣眉梢微挑,手腕微动,真气注入长剑,幽幽紫光流转,剑尖轻划,狂风大作,吹散乌云,浩然剑气自如墨黑夜降临。 南诀将军瞳孔微缩,仰头看着剑气如虹,照亮虚空,破风呼啸而至,手持长刀用力一划,一柄巨大的刀影以一化二,以二化四,弹指间便已幻化出数十道,迎向剑影。 剑尖撞上刀尖,看着声势浩大的刀影宛如纸糊的老虎,径直被剑影撕碎,散作星光点点。 南诀将军看着越过碎光袭来的剑影,来不及闪躲,剑影就已刺穿他的心脏,强劲的冲击力撞得他倒飞出去,砸向营帐,被雪白的帐篷裹住,身子痉挛两下,咽了气。 云川城。 开阔平坦的土地上,棠溪珩脚踏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乌骓,率领骑兵堵住了北蛮军队的退路。 北蛮将军看着这个极为年轻、长得还很甜的少年,目光不屑,声如洪钟,“小鬼,就凭你,也敢拦你爷爷的路!” 棠溪珩闻言也不恼,反而笑得如沐春风,“你老了,没听说过我很正常。”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猎猎飞扬的军旗,朗声道:“看见没,老子是北城少年将军,棠溪珩,师承定北侯,就是那个打得你们闻风丧胆的定北侯!” 北蛮将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军旗,眯眼仔细辨认片刻,发现那上面竟真的写着“破虏”二字,心下一慌。 是定北侯的破虏军! 不对,来截杀他的不是定北侯,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思及此,那颗慌乱的心缓缓安定下来,他冷笑一声,“师父厉害,可不代表徒弟也厉害!” 本以为棠溪珩会反驳,他却赞同地点头附和,“你说得对!” 北蛮将军:? 倏地,只觉眼前一花,剑光忽至,他只来得及侧身躲避,刚稳住身形,棠溪珩已闪身至眼前,手中长剑直直朝他胸口刺来。 北蛮将军连忙提剑格挡,打偏凛冽剑锋,棠溪珩顺势改变轨迹,手腕微转,手背朝上,握着长剑划破清风,割向北蛮将军的咽喉。 寒光映脖颈,察觉到危险的北蛮将军飞掠退后,棠溪珩眉眼一厉,顺势追了上去,提剑就砍,两人你来我往的,眨眼间就已过招十几个回合。 铿! 长剑相交,火花迸溅,凛冽罡风四散,霸道地掀飞周围打斗的士兵,砸落在地,有的倒霉蛋后脑勺直接磕在石头上,昏死过去。 棠溪珩和北蛮将军也被震得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棠溪珩长剑缓缓画出一个圆,层峦叠嶂拔地而起,连绵千里不绝,一轮金黄的月亮凭空出现在山巅,幽幽洒落月光。 “此剑乃定北侯所传,名关山月!” 话罢,长剑翻转于腕间,撩起阵阵清风,清风卷起月光,凝出一柄漾着泠泠月光的剑影,划破黑夜,射穿身体。 北蛮将军愣愣地低头看向胸口汩汩流血的窟窿,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咽气前,还不忘嘀咕,“大意了。” 天启城,琅琊王府。 棠溪琰乖乖坐在软榻上,任由萧若风帮她上药包扎伤口,药粉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刺痛自伤口蔓延,席卷全身,她有些不适的蹙起蛾眉。 萧若风注意到她的表情,柔声安抚道:“有点疼,辛苦娘子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棠溪琰撇头看着眉眼低垂,认真帮她包扎伤口的萧若风,明净温软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 见他包扎好了,抬手就想去抱他,却被他制止了,“阿琰,别乱动,小心伤口崩开。” 说完,他特意避开小姑娘的伤口,抱起她往床上走去,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床的外侧,他则跨到里侧,钻进被窝,侧身躺着,双手环住小姑娘柔软的腰肢,把她抱在怀里。 “这几天你先睡在外侧,等你伤口好了,再睡里侧。” 棠溪琰乖乖缩在萧若风的怀里,轻声应道:“好。” 萧若风抿唇浅笑,下巴轻轻放在小姑娘的头顶,抬手挥出一道劲气灭了烛火,便打算睡觉了。 房间彻底暗了下来,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变成了倾盆大雨,丝丝凉气透过镂空的窗户渗透进来。 棠溪琰侧耳听着屋外的雨声,眼珠子微微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奸笑,小脑袋动了动,红唇轻轻印上萧若风的喉结。 须臾,她便感觉到一个滚烫的硬物抵在她的腿间,头顶,响起萧若风无奈又带着隐忍的低哑嗓音,“阿琰,别闹。” 第166章 江湖浪客萧若风 棠溪琰轻轻笑了笑,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喉结,“我不!” 反正她受伤了,风风肯定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嘻嘻。 萧若风深吸口气,抱着小姑娘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耳畔,划过小姑娘得意的笑声。 他不由得笑了笑,小姑娘这是仗着他不会动她,肆无忌惮啊。 棠溪琰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揪起萧若风的衣襟,撅起小嘴又凑了上去,就在她嘴巴快要亲上喉结时,头顶响起萧若风似笑非笑的嗓音。 “阿琰,我可不是柳下惠,你再撩拨下去,我可不保证我一定能忍得住啊。” 闻言,棠溪琰动作顿住,卷翘浓密的长睫微微轻颤,轻轻扬起莹白细腻的小脸,撅着的红唇顺势印上男子的下巴,停顿片刻,方才离开。 “我不闹了。” 清润柔和的嗓音带着两分娇俏,在他怀里响起,“夫君寝安。” 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柔声回应,“娘子寝安。” 翌日,天不过蒙蒙亮,萧若风睁开眼睛,垂眸看了眼乖乖缩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小心翼翼地起身。 洗漱好后,拿起昊阙,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俯身轻轻吻了吻小姑娘的眉心,这才出门。 六王叛乱初定,新皇登基大典在即,这些天,他要赶紧稳定天启,把那些藏在暗处包藏祸心之人揪出来。 刚行至前院,叶啸鹰迎面走了过来,“王爷,刚刚传来捷报,夜小将军和棠溪小将军成功吃掉了南诀、北蛮派出来的先锋军。” 萧若风眸光微亮,下巴微微抬起,面含浅笑,“好!稍后我就去找兄长,为他们请功!” 接着,话锋一转,“可还有别的消息?” “还真有,听说有几个藩王不太老实,小动作不断,想要趁着新皇登基,政权不稳,搏一搏那个位置。” 萧若风略微沉吟,“传信给镇西侯世子,让他带着两万破风军,去各地做做客。” “是,王爷!” 叶啸鹰领命,抬手招来一个亲卫,吩咐他去传信,他则跟在萧若风侧后方,一起出了王府。 百里成风收到传信,立刻带着两万破风军在北离境内走了一圈,原本蠢蠢欲动的藩王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天光倾泻,柔和明亮的晨曦斜斜穿过镂空雕花窗,宛若粼粼水波映在女子细腻光滑的脸上,雪白的肌肤微光盈盈,莹润剔透。 卷翘如蝶翼般的长睫微颤,棠溪琰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头顶青蓝色的罗帐发了会儿呆,扭头看向身侧,已经空无人影。 手伸到他睡的位置,早已凉透了,轻轻鼓了鼓脸,心中暗忖,看来,又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风风了。 想罢,坐起身,穿衣洗漱吃饭,坐在书案前,铺纸研墨,提笔写下一张字条,取来信鸽,把装好的字条绑在它的腿间,双手捧起信鸽,轻轻一扬,信鸽振翅远飞。 棠溪琰静静站在窗前,眉眼清淡地望着信鸽远去的背影,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她都必须要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萧若风每天都披星戴月,甚至昨晚都没有回来,这让昨天特意坐着等他回来的棠溪琰颇为失落。 棠溪琰坐在铜镜前,对着铜镜拆掉左肩的绷带,又仔细瞅了瞅,伤口已经愈合了,连伤疤都没有。 她满意地扬了扬蛾眉,起身去屏风后面舒舒服服地泡了澡,用内力烘干头发,就爬上床躺在里侧,侧首瞥了眼烛火翩跹的红烛,想了想,还是没有灭掉烛火。 说不定今晚风风要回来,灭了烛火,他沐浴更衣什么的就不方便了。 念头落下,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烛火,杏眸微阖,开始酝酿睡意。 亥正时分,萧若风揉着眉心,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院子,目光瞥见灯火通明的房间,微愣。 难道阿琰还没睡? 思及此,他加快步伐,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目光掠过翩跹烛火,并没有看见小姑娘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去睡觉了。 想了想,他转身去了偏房沐浴,这才浑身清爽的回到房间,轻轻撩起珍珠帘踏进里间,就见小姑娘背对着烛火睡觉。 小姑娘睡觉不喜欢亮着光,不然会睡不着,可偏偏,今日她却没有熄灯。 阿琰是在等他回来。 融融暖流缓缓淌过心尖,丝丝甜意喷涌而出,却又裹着难以忽视的心疼,目光紧锁着小姑娘的背影,心软得一塌糊涂。 屈指弹出一道劲气,熄灭烛火,借着朦胧的月色,蹑手蹑脚地走向床榻。 强忍着光亮催眠自己的棠溪琰已经隐隐有了睡意,倏地,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浅浅划过耳廓。 须臾,她感觉身边一沉,来人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强劲有力的手缓缓揽上她的腰肢,慢慢带进怀里,生怕动作大了,吵醒了她。 棠溪琰猛地翻身,抬手紧紧抱住男子劲瘦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轻嗅着熟悉的檀木清香,细声细气地开口,“风风,你回来啦……” 萧若风顺势抱紧小姑娘,温声回答,“嗯,回来了。” “风风,我昨晚都没等到你,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听到小姑娘委屈巴巴又带着心疼的嗓音,萧若风心下微震,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青丝,“抱歉,昨天太忙,没回来。” 顿了顿,才又回答第二个问题,“睡了的。” 棠溪琰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软声软气地说道:“你骗我,你肯定没睡,你快说实话,不然我生气啦。” 萧若风沉默片刻,“我趴在书案上睡了两个时辰的。” 棠溪琰本想问他还需要忙多久,闻言,到了嘴边的话瞬间转了个弯,“风风,你不要这么累,对身体不好,我等你,等你忙完,不催你。” “好。” 萧若风抬手轻抚着她的青丝,温声承诺道:“阿琰,再等我几天,只需几天,我就辞官,和你浪迹江湖。” “好。” 说着,棠溪琰学着萧若风的样子,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风风,快睡觉。” 萧若风抿唇浅笑,“嗯,好。” 国丧过后,三皇子萧若瑾登基为帝,这一年开始,就是明德一年了。 明德一年七月初,琅琊王举证当年定远将军谋逆一案存疑,为其翻案,震惊朝堂,民间哀恸定远将军之冤,亦爱戴琅琊王之善。 然而,当琅琊王提出辞官,更是令满朝哗然。 平清殿。 萧若瑾稳坐高台,神色不明地看着站在下方,面含浅笑的萧若风,耳畔,是他温润的嗓音。 “兄长,如今北离将才济济,天启又有四守护维护秩序,保护皇族,就算没有我,整个北离也不会乱,还请兄长准我辞官。” 萧若瑾沉默片刻,问:“一定要辞官吗?” 萧若风抿唇浅笑,明亮的星眸漾起细碎的星光,“是啊。” “她等我等了太久了,我不忍心让她再等下去了,我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萧若瑾定定地盯着萧若风的眼睛,见他去意已定,终是叹了口气,同意了。 “朕,准了。” 萧若风粲然一笑,拱手一礼,“谢兄长。” 话罢,他冲萧若瑾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皇城城门口。 上官鹤、南宫梨落、雷梦杀、李心月、姜承钰五人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棠溪琰则略带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还会偏头望一眼城门。 “阿琰。” 温润轻快的嗓音轻轻划过耳廓,不轻不重地敲击着心脏,棠溪琰心口怦怦轻跳起来。 扭头看去,就见萧若风已经脱下朝服,换上一身浅黄色绣茉莉缠枝花纹锦袍,眉眼含笑地朝她缓步行来。 棠溪琰微提裙角,小跑到他身前,驻足,扬起脸期待又紧张地望着他,“如何?” 其他人也纷纷站直身子,目光紧锁着萧若风,等着他的答案。 萧若风垂眸凝视着小姑娘清透明净的杏眸,温声笑言,“从今往后,我就是江湖浪客,萧若风。” 第167章 我不怪你,但我心里有气 闻言,棠溪琰微愣,又蓦地笑开,圆溜溜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宛如春花明媚。 抬手轻轻握住萧若风略带薄茧的大手,欢喜地说道:“那我们走吧。” 萧若风微微用力回握住小姑娘的手,粲然星光轻轻落入他的眼,涟涟柔情微漾,“走吧。” 话罢,两人相视一笑,抬脚并肩而行。 雷梦杀绕到萧若风的身侧,抬手撩了撩刘海,笑眯眯地说道:“从今往后,这江湖又要多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神机妙算的灼墨公子了。” 李心月站在他的旁边,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嫣然一笑,目视前方。 再次去闯荡江湖,真好! 棠溪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甘示弱地跟了句,“从今往后,这江湖就要多一对剑仙夫妻了。” 上官鹤悠哉悠哉地行至棠溪琰身侧,双手抱胸,不爽地轻“啧”了声,“剑仙了不起啊。” 姜承钰将等等举到眼前,温柔爱惜地抹去剑鞘上刚附上的浮灰,“从今往后,我就带着等等,剑荡江湖!” 站在两人中间的南宫梨落把玩着腰间悬着的玉笛,目光左右瞄了眼大家,沉吟片刻,也跟了句,“从今往后,我就……” 话还未说完,就被上官鹤抢了话,“你就魔音荡天下!” 南宫梨落喉头一哽,猛地扭头看向上官鹤,黛眉倒竖,明眸含愠,“你就孔雀开屏满天下!” 上官鹤菱唇微勾,得意地轻哼一声,“孔雀开屏怎么了,至少小爷漂亮,哪像你,魔音贯耳,难听得嘞~” 说罢,还不忘贱兮兮地瞅了眼南宫梨落。 看着两句话又吵起来的两人,棠溪琰和萧若风对视一眼,抿唇偷笑起来。 金乌展翅,温柔的晨曦盈满大街小巷,七人踩着满地晨光,并肩而行,共赴山海。 七人踏出天启城城门,走出去没多远,就见一辆足以容纳八人、低调奢华的马车正停在路边,马车外,还坐着一位蓝袍少年。 棠溪琰定睛一看,有些惊讶,“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闻声看来,扬唇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棠溪琰不解地问:“你不是喜欢风姑娘吗?你离开天启,不带着她一起走?” “咳咳……” 听到她如此直白的话,司空长风险些被口水呛到,他微微红了脸,面色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没跟她道别。” 棠溪琰嫌弃地瞅了他一眼,“不主动,小心没媳妇儿!” 说完,也不管司空长风红成猴子屁股的脸,以及一言难尽的目光,拉着萧若风就钻进了马车。 雷梦杀咧嘴笑成了花,走过去拍了拍司空长风的肩膀,跟着调侃了句,“小心没媳妇儿喔。”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笑,纷纷钻进马车。 众人不知道的是,马车刚走没多久,风秋雨就得知司空长风竟然不辞而别,回了雪月城,气得她赶紧骑上快马,追出天启城。 雷梦杀抬手拍了拍萧若风的衣袖,好奇地问:“欸,老七,我们先去哪儿啊?” 萧若风眉眼含笑,“雪月城。” 雷梦杀双手抱胸,略微沉吟,若有所思地说:“雪月城,风花雪月,一听就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正好娘子在身边。” 说着,雷梦杀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李心月,“娘子,我们去了雪月城,单独去看风花雪月吧?” 李心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好。” 上官鹤侧眸看向没说话的棠溪琰,盯着她笃定地说道:“你要去找玥瑶?” 棠溪琰眼帘轻轻撩起,如水杏眸对上上官鹤清亮的的凤眸,点点头,“嗯,我杀了她妹妹,还是当面去跟她说清的好。”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棠溪琰抬手轻轻挑起窗帘一角,好奇地看向外面。 只见,一位薄纱掩面、明眸如星的女子骑着马追了过来,不由得脑洞大开,“不会是风姑娘追来了吧?” 雷梦杀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抬手挑起窗帘的另一角,探头看去,笑了。 “欸,还真让你给猜对了,这风姑娘真是个奇女子啊,司空长风不主动,她就主动追夫,不错,很不错,马上又要有喜酒喝了。” 听到主动两个字,南宫梨落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上官鹤的侧脸,又飞快垂下眼帘,收回视线,故而她也错过了上官鹤偷觑过来的那一眼。 姜承钰眼尖地捕捉到了两人的小动作,眸光微转,看向和雷梦杀凑在一起看戏的棠溪琰,意有所指地说道: “感情这事呢,总得有一方要主动,我猜,小师妹和萧若风你们两个,肯定是小师妹主动的,对吧?” 棠溪琰坐直身子,小脸微微有些发热,“对啊,那又怎么了,我喜欢风风,主动争取怎么啦?” 萧若风轻咳一声,眼珠微微游移,目光瞥见小姑娘染上浅绯的小脸,又抿唇笑了起来。 马车外,当司空长风看到追上来的风秋雨时,眸光微亮,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目光触及她蕴着怒气的明眸,顿时心虚地垂下眼帘,“你那天晚上没说话,我,我以为你拒绝我了。” 说完,还不忘偷觑着风秋雨,观察她的反应。 风秋雨依旧没说话,只是抬手取下面纱,丢进司空长风的怀里,驱马继续往前走。 司空长风手忙脚乱地接住面纱,也赶紧驱赶马车追了上去。 雪月城。 玥瑶端坐在窗前,再次拿出棠溪琰传来的字条,缓缓展开,银钩铁画的字迹跃入眼帘。 只见上书: 天外天派人意欲掳走我,你的妹妹亦在其中,我杀了她,很抱歉,但无愧,过几天我会来雪月城找你。 玥瑶红唇紧抿,清澈温柔的眸子盈满泪光。 卿儿之所以非要带走棠溪琰,只是因为她喜欢东君。 卿儿想要成全她。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卿儿竟敢真的铤而走险,去抓棠溪琰…… 是她,都是她的错,是她没劝住卿儿…… “卿儿……” 红唇微动,呢喃低语,清泪夺眶而出,砸落字条,模糊字迹。 且说马车一路向西,一行人慢悠悠地走了大半多个月,方才抵达雪月城。 棠溪琰率先跳下马车,抬眸就见玥瑶正站在下关城门口,遥遥望向她,没有犹豫,抬脚朝她走去,驻足在她面前,清浅笑问,“我们聊聊?” 玥瑶目光瞥向紧紧跟来的萧若风,以及身后其他的人,又落回棠溪琰的脸上,温柔的嗓音响起,“跟我来吧。” 众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她的身后,来到城主府,棠溪琰跟着玥瑶来到她的院子,其他人则站在远处担忧地看着她们相对而坐的身影。 棠溪琰目光紧锁着玥瑶的眼睛,直接开门见山,“虽然很抱歉,我杀了你妹妹,但我并不觉得我有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妹妹对我心怀不轨,那我就不会留下她。” “当然,若是你要为你妹妹报仇,你也没有错。” 玥瑶不解地看着她,“既然你没错,又为何特意来找我?” 棠溪琰直言道:“因为我们曾并肩作战过,是朋友。” 玥瑶微微怔住,原来她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是朋友了啊。 扯起嘴角笑了笑,目光微转,直直凝视着棠溪琰清透明净的杏眸,“我知道,你没有错,我不怪你。” 棠溪琰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听玥瑶接着道:“但我心里有气,所以,我要和你打一架!” 第168章 怂唧唧地唤了声夫君 话音刚落,玥瑶浑身真气暴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石桌爆裂,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棠溪琰瞳孔微缩,长袖一挥,散去迎面袭来的劲风,起身,抬手一掌拍向玥瑶的胸口,玥瑶不退反进,同样拍出一掌,逆着罡风悍然迎上棠溪琰。 掌心未至,罡风已碰撞在一起,棠溪琰的掌风强势劈开玥瑶的劲风,一掌将她拍得倒飞出去,滑行数十步远,才堪堪稳住身形。 独倚栏杆喝酒的百里东君听到这里的动静,纵身一跃,目光掠过相对而立的两个女子,微凝在四分五裂的石桌片刻,又转向围在角落里观战的萧若风等人身上。 脚下一转,踏风落在萧若风身侧,目光投向棠溪琰,不解地问:“小师兄,小师嫂怎么和瑶儿打起来了?” 萧若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棠溪琰的背影,缓声道:“此次六王造反,天外天混在里面浑水摸鱼,想要趁机掳走阿琰,玥瑶的妹妹偷袭刺伤了阿琰,阿琰一怒之下杀了她。” “什么?!” 百里东君瞳孔剧缩,猛地扭头看向再次打成一团的两人,虽然小师嫂未出全力,但瑶儿依旧落入下风。 百里东君面色担忧地看着两人,踌躇片刻,才试探地问:“那她们现在……” 萧若风抬手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安抚道:“放心,玥瑶并不是为妹报仇,只是心中有气,想要打一架出出气罢了。” 百里东君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担忧稍退,目光重新落回打成一团的两人,只见,玥瑶长袖翻飞,原地转身,起惊鸿之舞。 长袖飞起,紫霞翻腾。 剑影,紫袖,腾飞而起。 可临空而下之时,却再也不见剑影。 棠溪琰眉梢微挑,浅浅笑道:“有点意思。” 话落,紫袖已然落下。 棠溪琰一步掠出,扶桑轻转,剑气如潮,凛冽长剑破开长风,将那紫霞之袖斩得粉碎。 紫霞纷飞,剑影惊现。 棠溪琰清透明净的杏眸划过了然,剑果真藏在长袖之下。 扶桑翻转于腕间,泠泠剑影映着炽白的日光,凝成雪白反光的剑花,长剑轻轻一划,割破清风,剑花飞离剑尖,乘风旋转,挡住呼啸而至的袖剑。 不过凝滞片刻,雪白剑花轻声嗡鸣,轰然漾开涟涟水漪,剑气澎湃如海,喷涌而出,撩起阵阵狂风。 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剑花仿佛承受不住这般刚猛霸道的力量,竟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到了最后,剑花剧烈抖动,猝然爆裂,剑气散如漫天花,齐齐激射向袖剑,婉若游龙腾飞,“嗖嗖嗖”几下就将紫袖割破。 片片残霞,无力地飘零落地。 袖剑只剩一柄秀丽的剑,被强劲的气浪掀飞,激射向玥瑶,玥瑶瞳孔微缩,错身躲开,却又被棠溪琰的剑气掀翻,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叮!” 秀丽的剑落空,直直插入朱色方柱,震颤嗡鸣。 烟尘散去,棠溪琰持剑迎风而立,轻风撩起她的裙摆,层层绽放,宛若一株秀丽娇嫩的迎春花,风姿灼灼。 红唇微启,轻声细语,“还打吗?” 玥瑶缓缓站起身,瞥了眼钉在柱子上,渐渐趋于平静的剑,随意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棠溪琰纯澈澄净的杏眸,沉声道: “我还有最后一招,请扶桑剑仙试之!” 话罢,玥瑶足尖轻点,凌空而立,双手合并在一起,置于胸前,眉眼低垂,脚踏金莲,浑身沐浴金光,宛若观音坐莲。 棠溪琰感受到这招溢散出来的强大威压,眸光微闪,心中掠过一丝挣扎,握着扶桑剑柄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耳畔,响起玥瑶空灵缥缈的嗓音,宛若神明低语,“神火降世!” 金莲蓦地化作金色光柱冲天而起,震散青云,灼热滚烫的炙浪席卷天地。 弹指间,一团状如红莲,气势磅礴,破风坠落长空的火焰直冲棠溪琰面门袭来。 棠溪琰纵身一跃,踏风凌空,扶桑随手射向一根柱子,双手并作剑指,一手画圆,一手指天,风花雪月化万剑,如百川灌海,自雪月城四面八方聚来,天空黑云沉沉,蜿蜒银龙惊现云层,万古惊雷阵阵。 “剑去!” 剑指朝前一点,惊雷轰然炸响,银龙腾游,万剑齐发,与红莲烈火自虚空相逢,两厢碰撞,火星四溅,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嘶鸣。 雪月城的百姓见状,纷纷抬头望天,三三两两不自觉地聚拢在一起,指着半空中互不相让、激烈厮杀的万剑烈火,议论纷纷—— “看这方向,好像是城主府啊。” “自信点,就是城主府。” “这……这好像是扶桑剑仙的寂灭?!” “不错,确实是扶桑剑仙的绝招,寂灭。” “嘶,扶桑剑仙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其他人纷纷摇头表示也不知道,倏地,一道不同的嗓音响起,“话说,就我好奇这团火是谁吗?”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地附和也好奇,有反应快的,直接纵身一跃,落在城主府附近的屋顶,努力伸长脖子去看,待看清后,惊呼道:“是玥瑶姑娘!” 说完,又仰头认真看着鏖战半空的万剑烈火,只见,剑刃刚寸进半分,烈火又把它推了回来,烈火铆足劲儿想要前进,却被万剑稳稳挡住,不得寸进半分。 就在大家激烈地讨论究竟是万剑绞碎烈火,还是烈火熔化万剑时,空中忽然一声巨响,如水波纹圈圈荡开,呼啸的劲风席卷天地,沙尘随风扶摇直上,与烈火烧红的云霞双向奔赴。 滋滋滋…… 轰隆! 银龙爆炸,震碎烈火红云,霎时,整片天空都被染红,细如银丝的电龙游走其间,撩起淡淡的白雾。 砰! 乘风而至半空的沙尘被银龙爆炸的余威打散,随着气浪覆压苍穹,清风退去,沙尘无力洒落长空,呛得地上的人连连咳嗽。 尽管萧若风等人抬起衣袖挡住脸,但头上衣服上依旧落满沙尘。 十分注重形象的上官鹤抬起衣袖疯狂扇风,企图把沙尘扇走,嘴里还不忘吐糟,“这两人打架,还挺废水,一会儿大家全都要沐浴更衣。” 沙尘被扇得散向两边,呛得南宫梨落咳嗽不止,直飙眼泪,眼见着上官鹤还在扇风,忍无可忍地抬脚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骂道:“别扇了,全扇我这边来了,咳咳……” 上官鹤扭头瞥了眼她泪光盈盈、微微泛红的眼睛,尴尬地轻咳一声,老老实实地放下手,没再扇了。 沙尘落尽,视线恢复清晰。 众人抬眸望去,就见玥瑶双膝跪地,棠溪琰身形微晃,面色苍白如纸。 萧若风闪身上前,抱住棠溪琰的肩膀,垂眸盯着她的眼睛,薄唇微抿,心中有点生气。 玥瑶那一招,确实很强,但根本就伤不到阿琰,阿琰竟然为了让她出气,巧妙地让自己受伤,又伤得不重。 棠溪琰对上他平静深邃的星眸,心里有点发慌,纤细白嫩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袖,怂唧唧地唤了声,“夫君……” 第169章 我当然要护着你 另一边,百里东君同样一个闪身来到玥瑶身边,小心地将她扶起来,面色担忧地问:“瑶儿,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玥瑶面色同样苍白,轻轻缓了口气,扯起嘴角冲百里东君笑了笑,温柔地安抚道:“东君,我没事,棠溪琰留手了。” 百里东君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除了面色苍白,气虚微乱,并未受内伤,这才放下心来。 玥瑶转身看向对面靠在萧若风怀里的棠溪琰,目光微凝在她苍白的面色上,心下复杂。 她知道,她是故意受的伤,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消气,不至于让她们之间的隔阂,影响到东君和七师叔的师兄弟之情。 就算她没有消气,但她打伤了她,她也好,东君也好,日后都不好再对她心存怨怼。 毕竟,这件事,她本就无错。 玥瑶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棠溪琰,想不到,调皮烂漫的小郡主居然也会算计人心。 虽然她明晃晃地算计了她,但不得不承认,她心口堵着的那口气,确实消散了。 “棠溪琰。” “嗯?”棠溪琰下意识回首望去。 就见玥瑶明亮温柔的眼底深处,潜藏的碎雪彻底消散,满含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我迁怒你了。” 话罢,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百里东君赶忙扶着她,跟着一起走了。 棠溪琰看着玥瑶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消失了,玥瑶都发现她的小心思了,那风风那么聪明,肯定也发现了……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抬眸就对上了萧若风似笑非笑的眼神,卷翘浓密的长睫轻轻颤了颤,连忙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假装自己虚弱无力,企图逃过一劫。 雷梦杀看着棠溪琰的样子,想起她曾经造谣他和老七有龙阳之好,理由就是他在老七面前很怂,不由得出声拱火,“棠溪琰,你怎么怂了?老七一个眼神你就怂了?!别怂啊,快跟老七硬刚!” 闻言,棠溪琰小弧度地动了动脑袋,在萧若风的肩上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暗戳戳地瞪了他一眼,她也想硬刚啊,这不是心虚气短嘛。 萧若风微微敛眸,将小姑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明亮深邃的星眸闪过一丝无奈,抬手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冲司空长风温声道:“司空长风,客房在哪?” 司空长风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每间客房都打扫好了的。” 萧若风抿唇笑着冲他微微颔首,足尖轻点,身姿翩然如轻风,飞快掠向客房。 上官鹤等人仰着脖子,视线一直追随着萧若风的身影,直到身影消失了,上官鹤才略有些不爽地嘟囔了句,“阿琰对自己人就是心软。” 姜承钰抬起一只手搭在上官鹤的肩膀上,屈起一条腿,吊儿郎当地站着,笑眯眯地回了句,“有心软,但不多,要是玥瑶敢下杀手,你看阿琰的剑会不会犹豫。” 上官鹤剑眉微挑,眉眼舒朗开来,“也是。” 话罢,上官鹤纵身一跃,飞快掠向客房,姜承钰和南宫梨落也有样学样,等他们都走了,司空长风才带着风秋雨来到一处清雅精致的小院住下。 且说萧若风夫妻俩刚走进客房,就有侍女送来浴汤,棠溪琰泡在浴桶里,飞快转动大脑,思考着如何哄夫君。 早已沐浴好的萧若风也不催她,耐心地坐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杂书翻看,半晌,耳畔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须臾,余光就瞥见小姑娘磨磨蹭蹭地朝他走来。 小姑娘走到他身边,伸手抓起他的衣袖,软声软气地撒着娇,“夫君,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着她娇娇软软的嗓音,萧若风无奈地轻叹口气,抬头望着她,没好气地拆穿她,“我看你是下次还敢吧。” 被拆穿了,棠溪琰也不尴尬,反而伸手抢走他手上碍事的书,随手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嬉皮笑脸地问:“夫君,你怎么和娘亲一样,轻而易举就知道我的想法啦?” 萧若风抬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柔地为她理了理微乱的碎发,眉眼温润地回答,“因为我是你夫君啊,了解你很正常。” 棠溪琰粲然一笑,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然后面颊乖乖贴着他的胸膛,细细聆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萧若风手放在小姑娘的后脑勺,心中百转千回。 他知道,小姑娘这样做,是考虑到他和东君的同门之谊,但凡玥瑶跟东君没关系,她只会传信言明情况,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做这么多。 “阿琰。” 棠溪琰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萧若风,疑惑地“嗯”了声。 萧若风垂眸,凝视着小姑娘清盈明透的杏眸,柔声细语,“我能处理好和东君之间的关系,你不要担心,以后,不要故意受伤,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心疼。” 棠溪琰惭愧地低下头,轻声低语,“我错了,我就是担心玥瑶心里闷着气,若是不让她消气,憋久了变成恨,到时候你和东君夹在我们中间,难做。”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毕竟死的是她亲妹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的时候,在亲人面前,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萧若风微微弯腰,面颊贴着小姑娘莹白细腻的小脸,柔声道:“阿琰没错,阿琰,谢谢你,为我考虑,阿琰不想让我受气,我都明白,你护着我,我很开心。” 闻言,棠溪琰嫣然浅笑,嗓音温软,“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要护着你。” 两人静静地抱着,没多久,棠溪琰眼睛就开始打架了,此次来雪月城,虽然跟游山玩水似的,但毕竟舟车劳顿,还是有点子累的。 “风风,我们睡觉吧。” 听着小姑娘细声细气、还带着点迷糊的嗓音,萧若风温声应道:“好。” 说完,他直起身,直接把小姑娘带到床上,顺便挥出一道劲气熄灭烛火,这才盖上薄被,抱着小姑娘睡觉。 棠溪琰抬手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小声嘟囔,“风风,热,可以不盖被子吗?” 萧若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房间有冰盆,到了后半夜会冷的,还是盖上被子吧。” “好叭。” 第170章 某些人啊,忒磨叽了 八月已至。 葳蕤繁簇的桂花点缀满枝翠绿,馥郁清甜的幽香宛如秋天的醇酿,轻轻嗅上一嗅,心醉神迷。 桂花树下,三三两两地坐着人,细细看去,足足有十三人。 司空长风温柔缱绻的和风秋雨相视一笑,扭头看向众人,面色微红,声音却格外清朗,“诸位,三天后是我和秋雨的大喜之日,诸位方便的话,记得来喝杯喜酒。” 懒洋洋地靠坐在椅背上的姜承钰闻言,猛地直起身子,惊讶地看着司空长风,“哦哟,你小子动作挺快的嘛,离开天启道别都不敢去,现在一下子就要成亲了,这才几天啊。” 说着,还斜眼瞅了眼上官鹤,意有所指地暗示道:“某些人啊,忒磨叽了,养个花要养这么久,再这样养下去,小师妹孩子都要有了。” 棠溪琰和萧若风坐在边缘,两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酒壶,轻轻碰了碰酒壶,仰头灌了口酒,清酒入喉,有风的温柔,花的绵柔,雪的清冽,月的清柔。 棠溪琰眼睛猛地一亮,小声地惊呼了声,“好好喝啊!” 萧若风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宠溺地看着小姑娘明亮璀璨的杏眸。 棠溪琰见猎心喜,仰头刚要灌酒,就听到了姜承钰的后半句话,她放下酒壶,颇为无语地瞅了眼姜承钰,“五师兄,你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怀孕哪有那么快啊。” 话音刚落,雷梦杀微微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抬手指了指棠溪琰,笑眯眯地说:“欸,你和老七都成亲两个月了,你这肚子啊,也该有动静了。” 棠溪琰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单手撑着下巴,笑得漫不经心的西陵玥,“那师姐成亲比我们还要早,都还没孩子呢。” 看热闹看得正开心的西陵玥:“……” 不是,好好的,就一定要扯上她吗? 顶着众人的目光,西陵玥缓缓放下手,目光掠过众人,在棠溪琰脸上顿了片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棠溪琰直接转过身,面对着萧若风,给西陵玥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莹白细腻的脸,心中若有所思。 西陵玥移开目光,看向司空长风,笑眯眯地问:“司空,你们大婚,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司空长风高兴地说:“不用,你们等着喝喜酒就好了。” 姜承钰朗声应道:“这杯喜酒,我们必喝!” 雷梦杀直起身,笑眯眯地望着百里东君,“小东八,你和玥瑶什么时候成亲,我们这些师兄师嫂朋友,可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百里东君和玥瑶,玥瑶羞涩地低眉浅笑,没说话。 百里东君虽也红着脸,目光却不闪不避地凝视着雷梦杀,“等时机到了,我就带瑶儿回家见亲人,不过……” 百里东君微微蹙眉,“我总觉得,时机未到。” 众人了然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转而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些其他的东西,等到吃过午膳,大家才各自散了。 棠溪琰和萧若风手牵着手走在最前面,上官鹤、南宫梨落和姜承钰三人并肩走在后面,上官鹤余光瞥见低着头走路的南宫梨落,想了想,开口道:“雪月城的登天阁还不错,我觉得你们可以去闯闯。” 南宫梨落抬起头,看着上官鹤精致俊美的侧脸,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在这个小团队里,只有她实力最弱,还是自在地境,她觉得,她要努力,早日突破到逍遥天境。 她……她想要一直站在上官鹤身侧。 姜承钰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大踏步朝登天阁走去,“走走走,我们赶紧去,我的等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展示它美丽的身姿了。” 上官鹤侧眸瞥了眼黑不溜秋的等等,有些牙酸地吸了口气,这个美丽,他实在不敢恭维。 棠溪琰笑盈盈地望着萧若风,问:“风风,你要去闯阁吗?”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温声笑问:“你想跟我打一架?” 棠溪琰诚实地点点头,“嗯,想。”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拉着她跟上姜承钰他们的步伐,朗声道:“我和你们两个一起吧。” 五人来到登天阁,南宫梨落仰头望着高耸入云,足足有十六的高塔,不由得惊叹道:“好高啊!” 姜承钰把等等扛在肩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登天阁走去,嘴里还不忘朗声高喊,“双峰第五脉弟子姜承钰前来闯阁,请诸位赐教!” “咚咚咚!” 响彻云霄的鼓声在众人耳边重重敲响,宛若惊雷炸响心尖,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人前来围观。 南宫梨落抬脚跟上姜承钰的步伐,同样朗声高喝,“南宫世家,南宫梨落,前来闯阁!” 萧若风松开棠溪琰的手,也朝登天阁走去,温润的嗓音蕴着内力,传遍四面八方,“江湖浪客萧若风,前来闯阁,请诸位赐教!” 棠溪琰眉眼粲然,足尖轻点,跃上十六层,清润的嗓音浸着欢喜,在半空中响起,“各位老朋友们,我又来守阁啦!” 棠溪琰刚跳进十六层,就见落念瑟正悠哉悠哉地喝茶,茶几上,还摆着几样精致可口的茶点。 “落前辈,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落念瑟偏头,看向眉眼含笑,脚踩炽白日光走来的女子,微微一笑,“扶桑剑仙,别来无恙。” 棠溪琰非常自来熟地坐到落念瑟对面,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落念瑟笑了笑,为她倒了盏茶,轻轻递到她面前。 棠溪琰抬手接过,笑眯眯地道了声,“多谢前辈。” 一老一少就这么相对而坐,舒适惬意地喝着茶,守在十五层的落风钟听到闯阁的是三个人,索性也上了十六层,三人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且说萧若风三人,姜承钰看着第一层守阁人,嘴角挂着轻佻的笑意,“谁来?” 萧若风抿唇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南宫梨落取下腰间的玉笛,上前一步,“我来吧。” 中年男子见他们商量好了,举起长刀,声如洪钟地说了句,“来吧!” 话罢,长刀狠狠一劈,银光一闪,刀影破风而出。 南宫梨落抬起玉笛,轻轻放在唇边,呜呜吹奏起来。 霎时,难听古怪的笛声宛如枯树皮摩擦粗粝的砂石,刺得众人浑身不适,纷纷直言说书先生诚不欺我,梨落仙子的笛音就是非常难听。 唯有萧若风和姜承钰云淡风轻。 中年男子捂着耳朵崩溃地大叫道:“啊啊啊啊啊!简直难听到令人发指!” 话罢,他又暴躁地劈出数刀,刀刀生花,呼啸而来。 南宫梨落笛声不停,内力如水纹涟涟轻漾,轻飘飘的就震碎了刀影。 笛声止,南宫梨落手持玉笛猛地一挥,一道半月弧形的劲气狠狠打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摔在地上,目光呆滞,完全不想动弹。 他宁愿被打死,也不想再听这笛音了。 太折磨人了…… 萧若风三人直接转身上了楼梯,刚踏上二楼,姜承钰便迫不及待地拔出等等,和二楼守阁人两眼一对,直接一个箭步俯冲,打在了一起。 拳拳生风,猎猎破空。 长剑轻转,剑气如潮。 两厢碰撞,剑气霸道地撕开拳风,长驱直入,眼看着长剑就要砍到拳头了,孰料,姜承钰竟然收了长剑。 守阁人又是震惊,又是不解地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就见,少年痞痞一笑,直接朝他轰出一拳。 砸得他拳头生疼,倒飞出去,砸落在地,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骂了句,“好狗!” 第171章 被狗粮喂饱了 三人来到第三层,萧若风微微上前一步,冲面容清秀,神情冷峻,端坐琴后的男子抱拳,“在下萧若风,请赐教。” 男子眼帘微掀,语气淡淡,“华音。” 说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已经抚上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琴音如潺潺流水淌向萧若风,清婉悦耳。 不知不觉间,剑气如朦朦雾霭间丝丝拂晓的柳枝,袅袅升腾,又如山巅冉冉东升的旭日,喷涌而出。 铮! 华音长袖一挥,手猛地划过所有琴弦,激射出一道弯月弧剑气,携着澎湃若大海的真气,破开雾霭,呼啸袭向萧若风。 萧若风猛地拔出长剑,金光流转,凛冽剑意强势劈开弯月,弯月断成两半,各散一方,砸落在地,溅起满地碎屑。 一步掠出,长剑轻转,剑气如潮水覆压散开,手腕微震,又是一道浩然剑气,撕碎长风,悍然袭向华音。 华音瞳孔猛地一缩,顺手抡起琴,简单粗暴地朝萧若风砸去,萧若风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般用琴打架,微愣,虽很快回神,但昊阙还是被琴撞飞了出去。 呼呼! 破风声再至,萧若风侧身重重拍出一掌,打偏琴身后,手势一转,化掌为拳,再次侧身狠狠朝华音胸口砸去,华音来不及反击,只能错身躲开,萧若风早已预料到他会躲,拳风竟是提前到了他要躲的地方,一拳将他砸飞出去。 看着砸落在地,一脸痛苦的华音,萧若风微微一笑,轻轻颔首,“承让。” 说完,不紧不慢地弯腰捡起昊阙,施施然地率先抬脚踏上楼梯。 三人,两剑,一笛,势如破竹,很快就来到了十五层。 空无一人。 南宫梨落一脸懵逼地问:“人呢?” 随即又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弱弱地补充了句,“难道……是我笛音太难听,他们怕了?” 萧若风略微沉吟,“笛音虽不悦耳,却也不至于让他们怕得直接跑路,我们还是先上十六层看看吧。” 说着,他抿唇浅笑,下巴微微抬起,“正好,阿琰也在十六层,说不定,这三位守阁人正坐在一起喝茶,等我们。” 登天阁,十六层。 棠溪琰优雅地捏起一块荷花酥,塞进嘴里,荷花的清雅,荷叶的清新,晨露的清凉,顿时弥漫唇齿间。 眉眼舒朗,杏眸微眯,棠溪琰由衷赞叹道:“落大,你家的糕点也太好吃了吧,难怪落二这么喜欢。” 落二…… 落风钟听到这个称呼,默默抬头盯着腮帮子鼓鼓的棠溪琰,抗议道:“老子叫落风钟,不叫落二!” 话音刚落,细碎的脚步声轻轻落入耳廓。 落念瑟惬意地浅啜口茶,放下茶杯,目光幽幽瞅着对面的棠溪琰,笑着说:“棠溪六,你想跟谁打?” 棠溪琰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咽下嘴里的糕点,才缓声道:“萧若风。” 恰逢此时,萧若风三人踩着满地余晖,悠哉悠哉朝三人走来,落风钟回头望了眼黄袍男子腰间悬着的星辰玉佩,眸光微闪,扭头好奇地看着棠溪琰,“他怎么惹你生气了,值得你专门跑来守阁,就为了揍他一顿?!” 闻言,落念瑟也忍不住眸光微亮地看着棠溪琰,等着她讲故事。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微微倾身,故作神秘地探头凑近两人,两人对视一眼,以为是姑娘家害羞,所以要悄悄说,顿时期待的附耳过去,只听她小声说了句,“因为……打是亲骂是爱啊。” 落念瑟:“……” 落风钟听着棠溪琰清脆悦耳的笑声,顿时火冒三丈,怒目而视,“棠溪六,你敢耍我们!” “哈哈哈哈……” 棠溪琰哈哈大笑着,踏风撞破屋顶,迎风而立,“落大落二,我就不和你们挤啦!” 棠溪六……落大……落二…… 萧若风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娘子还真是善谈,这么快就和两位前辈如此熟稔了。 想罢,他也撞破屋顶,风度翩翩地落在棠溪琰对面,眉眼含笑道:“风华剑仙萧若风,问剑扶桑剑仙棠溪琰,还请娘子,赐剑!” 此话一出,下面围观的人顿时炸开锅了—— “什么?!他就是风华剑仙?!” “嘿,这剑仙夫妻居然打起来,还真是稀罕事哪!” “欸,你们说,他们谁会赢啊?” “兄台真是个呆子,你应该问,他们一会儿会不会打到床上去~” 说到最后,那男子还谨慎地压低嗓音,生怕被两位剑仙听到挨揍。 “哈哈哈哈,你小子,挺懂的啊!” 话落,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人纷纷大笑起来。 屋顶上,棠溪琰利落拔剑,扶桑翻转于腕间,剑鸣铮然,湛湛清光覆于剑身,风起云涌。 萧若风纵身一跃,凌空而立,长剑缓缓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强劲的剑气四散开来,脚下踏风,身姿腾挪,两人同时长剑横扫。 砰! 延绵生机不绝的青色剑影扶摇直上,灼灼夺目的金色巨剑从天而降,虚空相遇,轰然爆裂,金色流光拥抱着湛然清光,席卷虚空,与漫天余晖交相辉映,勾勒出五彩斑斓的霞云。 夫妻俩同时抬眸,目光犀利,一个箭步俯冲,霎时缠斗在一起,两人身姿飘忽不定,化作道道残影,如轻风拂过,银光剑影乍现,纵横天地,看得人眼花缭乱,到了最后,耳朵听到声音在左边,剑光却在右边亮起,刚看向右边,两人又转移了方向。 铿! 手中长剑相交,碰撞出清脆的金戈声,银白色的长剑在风中嗡鸣震颤,映照着两人明亮的眼睛。 星辰渐起,银河流淌,静谧轻缓,手腕微转,掌心撩起繁星点点,悍然拍向萧若风,萧若风不惧不退,抬手一掌直直迎了上来。 繁星破碎,银沙纷落,金光如水,涓涓细流,强劲的气浪吹乱银沙金光,乘着下关城的风,消散天地。 萧若风和棠溪琰旋身避开气浪,稳稳落在屋脊上,轻风微微撩起两人的衣摆,如翩跹的蝴蝶展翅,落花缱绻流连蝴蝶,染香衣襟。 萧若风缓缓划动剑尖,清风退散,浪打青石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弹指间,江水蔓延,海水出现在棠溪琰脚下,两水交汇,碰撞出洁白的浪花。 温润的嗓音顺着风,轻轻落入耳廓,“近日,我新创一剑,还请娘子,试上一试!” “此剑,名海上明月!” 长剑翻转,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仿若与潮水一起涌出来,海雾弥漫,朦胧月光,也暗藏起月光中蕴含的澎湃剑意。 棠溪琰会心一笑,扶桑轻轻划向海面,霎时,潺潺银河流淌大海,点点繁星点缀碧水,仰头看着坠落长空的月光,扶桑轻挑起海面,海浪迭起,繁星携着水雾升空,与月光厮杀在一起。 剑气震荡,海面迭起,明月星辰共舞,掀起漫天潮汐,水雾蒙蒙,月光碎落,繁星坠空,爆发出刺眼的银光,围观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处于潮汐间的棠溪琰抬头望着恍如绚烂烟花绽放,纷落天地的繁星月光,杏眸蕴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萧若风看着嫣然浅笑的小姑娘,闪身上前,于漫天火树银花间,偷吻香腮。 微凉的薄唇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棠溪琰微微怔住,杏眸微转,仰着小脸望向萧若风,只听他柔声道:“我以漫天烟火赠你,许你生生世世欢喜。” 棠溪琰懵了下,实在是没想到,风风居然这么会玩。 反应过来后,棠溪琰倾身抱住萧若风,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柔声软语,“欸,真霸道,那我只好生生世世只许你啦……” 萧若风回抱住她,温柔浅笑,手微微用力,抱起小姑娘直接踏风离去。 潮汐落幕,繁星消弭,月光洒落在地,等到众人再睁眼看去,屋顶上,已空无人影。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上官鹤双手抱胸,不爽地咂咂舌,剑眉微微皱起,“啧,这狗粮撒的,都被喂饱了。” 第172章 小友,你心中有结 不光上官鹤觉得饱了,聚在登天阁下面围观的人群同样也觉得饱了,他们面无表情地看向城主府的方向,但很快,他们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呜呜呜……” 古怪难听的笛声宛若万鬼哭嚎,撕扯着众人的耳朵,又好像有一千颗钉子,狠狠刺穿头颅,众人抬手捂着耳朵,神情惊恐地往后退了十数步。 落念瑟看着对面一袭绿衫、清丽灵秀的少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中暗忖,好好一姑娘,怎么就能吹出如此难听的笛音? 欸,还是赶快结束吧。 思及此,落念瑟毫不犹豫地竖起一根手指,轻轻一点,如水轻荡的真气蓦地停住,不再流淌,古怪难听的笛声也戛然而止。 “啵!” 一声轻响,如水真气溃散,一道巨大如巍巍高山的手指虚影凌空落下,压得南宫梨落动弹不得。 上官鹤站在下方,看着南宫梨落渐渐弯下去的腰,憋得通红的脸,面上浮起淡淡的担忧。 眼看着手指虚影就要落到南宫梨落身上了,却听她大喝一声,浑身真气暴涨,鼓起衣袍猎猎,青丝狂舞,一股强大的气浪轰然覆压开来,少女浑身气势节节攀升,细细瞧去,竟是逍遥天境! 一瞬入逍遥! “呜呜呜……” 笛音再次响起,不同的是,此次的笛声,清越动听,宛如珠落玉盘,又如泉水叮咚,自有一股清灵之气。 满城飞花如雨落,扶摇直上九万里,沐金乌之光,化凛然剑锋,浩浩荡荡盘旋苍穹。 笛声骤停,南宫梨落眉眼凌厉,手持玉笛用力一挥,漫天剑雨携着熠熠金光,如万千金乌坠落人间。 落念瑟炯炯有神的眼睛幽光微闪,这一招,竟隐隐有了以音化万物之势,真是有趣! 抬手一指点出,浩瀚真气迎风而上,带着一指碎星辰的气势,悍然撞破剑雨。 砰砰砰! 刚猛的劲风刮过人间,飞沙走石,沙尘飞扬,被剑雨削弱、缩小一倍的手指虚影继续朝前推进,破风迎面袭来。 强行入逍遥、已再无对战之力的南宫梨落只能眼睁睁看着虚影拍向她的胸口。 绿色倩影如冬日残败的清莲,无力地仰落,摇摇坠落半空,上官鹤眉心微蹙,足尖轻点,踏风揽住她的腰肢,抱着她稳稳落地。 抬手从衣袖掏出一个精美瓷瓶,倒出一粒浑圆的丹药,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塞进南宫梨落的嘴里。 柔软的唇畔猛然间碰上少年温热的手指,南宫梨落一下子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下意识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指乖乖吞服下丹药。 一股温和的暖流自喉间缓缓流向四肢百骸,原本火辣辣疼的心口瞬间舒宁下来,她微微吐出一口浊气,不动声色地挣开上官鹤的怀抱,低声道了句,“谢谢。” 上官鹤面色坦然地收回手,又恢复成贱兮兮的样子,菱唇轻启,“不用谢,谁叫我有一颗菩萨心肠呢,看不得小趴菜惨兮兮的样子。” 南宫梨落扯起嘴角笑了笑,竟是没有还嘴,上官鹤见状,剑眉紧锁,以前的小趴菜灵动鲜活,可今日的小趴菜,眉宇间竟蕴着淡淡的悲伤。 “老头,你对她做了什么?!” 上官鹤另一只手放在剑柄上,目光不善地瞪着落念瑟。 落念瑟也不在乎他的冒犯,只微微一笑,目光微凝在南宫梨落身上,语气幽幽,“小友,你心中有结,故而一直突破不了逍遥天境。” “人这一生呐,要往前看,莫回头,更莫要困在过去,老朽言尽于此。” 看着神情怔怔的少女,落念瑟摇了摇头,随意瞥了眼还在和姜承钰鏖战的落风钟,也不等他,直接纵身一跃,飞向雪月城。 “高山仰止!” 姜承钰朗声大喝,长剑翻转,轻轻划破清风,霎时,三月柳絮纷飞,八月雪花簌簌,柳絮乘风上青云,寒酥悠悠落长空,两厢交汇迷人眼,分不清剑气藏于何处。 落风钟浑身真气鼓荡,一拳轰出,一道硕大的拳影捶天,再轰一拳,拳影捶地,又轰一拳,直指姜承钰,随着破风声,送来落风钟的破口大骂声,“姜承钰,我干你娘!” 分明是阳春白雪,嘴里却喊个高山仰止,他都已经想好要如何接这一招了,结果他不按套路出牌,一声不响就换了招! 姜承钰轻笑两声,腾空而起,长剑猛地一划,寒光撞向拳影,激起层层波浪,震荡四方,卷起满地沙砾。 “踏青天!” 听着少年清朗铿锵的大喝声,落风钟冷笑一声,“老子再信你,我就不姓落!” 姜承钰闻言,痞痞一笑,长剑指天,目光却是看向对面的落风钟,“那就跟我姓吧,姜风钟,嗯~听起来也不错。” 话罢,剑尖猛地窜出一道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直破云霄,天门顿开,金光倾洒乾坤,一柄散发着唯我独尊气息的剑影自青云而落,划破长空,呼啸袭向落风钟。 落风钟瞳孔微缩,缓缓抬起右手,真气澎湃浩瀚,鼓起衣袍猎猎,隐约间,还能看到遒劲的肌肉鼓起,“哈!” 落风钟大喝一声,用力轰出拳头,巨大无比的拳头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迎风直撼青云巨剑,剑尖抵住拳头,凝滞半空,互不相让,姜承钰见状,连忙加大内力输出,落风钟冷哼一声,同样加大内力输出。 嗡嗡嗡! 青云巨剑微微震颤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巨剑猛地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普照大地,刺得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唯有落风钟眯着眼,觑着金光,企图看清对方如何出招,他再见招拆招,打败对方。 孰料,对方依旧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引爆剑影,强大的真气轰然爆裂,蛮横地冲碎拳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气浪搅乱风云,漫天霞彩顿空。 砰! 大地轻轻颤抖,满地沙尘随风轻扬,弥漫虚空,模糊众人的视线,耳畔,只听得“咚咚”两道肉体落地的声响,以及两道隐忍的闷哼声。 沙雾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就见落风钟和姜承钰双双躺在地上,嘴角同时溢出一丝鲜血。 上官鹤看着哪怕是落到地上,手里也依旧紧紧攥着等等的姜承钰,嘴角微抽,看来,老五这辈子的媳妇儿,就是这把剑了。 落风钟豪迈地擦掉血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躺在地上的姜承钰,没好气地大声嚷道:“你这不讲武德的臭小子,下次再来雪月城,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姜承钰咧嘴一笑,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话,“老头,别夸海口了,下次再来,我会更强,你还是打不过我。” 落风钟怒目而视,“你也没赢!” 姜承钰坐起身,摊了摊手,嘴角挂起轻佻的痞笑,“可我还年轻啊,这次没赢,下次我再赢!” 落风钟一哽,只留下一句,“你们双峰都有病!” 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第173章 她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姜承钰看着落风钟气得头发丝都在颤抖的背影,得意地勾唇轻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掠过沉默不语的南宫梨落,落向面色担忧的上官鹤。 略微思索,扬唇笑言,“我听小师妹说,这雪月城有一美食,名破酥,是一种色香味俱全的麦面烤饼,听说一口咬下去,外层酥脆,里面又是软软的,香甜的玫瑰糖混着鲜香的肉末,嘶,光是想想,我都口齿生津了。” 说到最后,姜承钰眉眼飞扬,还真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上官鹤赞赏地看了眼姜承钰,“阿琰说好吃,那就一定好吃,既然来了雪月城,那我们必得尝尝这里的美食。” 说着,他又笑盈盈地看向南宫梨落,”梨落,我们一起去吧。” 南宫梨落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就不去了,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抱歉。” 话罢,转身就离开了。 日薄西山,赤金色的余晖笼在她的身上,渲染着淡淡的悲凉。 上官鹤看着她萧索的背影,紧紧皱眉,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里盛满担忧,梨落的心结,究竟是什么…… 南宫世家,忆姝阁。 碧荷涟涟,锦鲤戏水,亭台楼阁间,低矮花草与高大树木错落环绕,尽是一派葳蕤生机,唯庭院西南一角,只种着一株梨树,梨树下,坐着一位满头银发,面容苍苍的妇人。 妇人什么也不做,只坐在那里,望着硕果累累的梨树发呆,浑浊的眼中,噙着闪烁的泪花。 “娘,你看,这是我和梨落一起种的树,等到来年春天,满树梨花,我就摘了酿酒,秋天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吃梨,梨落最喜欢吃梨了。” 隐约间,她似乎又看到她的女儿,娇娇俏俏地站在树下,摇头晃脑地向她炫耀,她张了张嘴,哽咽地回答,“青姝啊,梨树结果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余晖一点一点消逝,直到最后一丝明媚怒放,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淡淡的月色,把白日里繁茂的小院染上几分寒凉。 南宫梨落沉默地看着余晖落尽,就仿佛看到曾经的青姝,在她怀里,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缥缈得几乎听不见。 “梨落……梨落……你要永远记得我……” “算了……梨落……忘了我吧……” 最后,冰冷的月光扯碎了她微弱的声音,那晚的月亮真的好冷,冷得心都感觉不到痛了。 上官鹤拎着两坛酒踏进小院,就见南宫梨落痴痴地望着天际,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砸在她的手背上,破碎。 飞溅的泪珠,轻轻落在银白的梨花发簪上。 他瞥了眼被她紧紧握在手心的纯银梨花发簪,轻声道:“这枚发簪,对你很重要吧。” 少年清朗的嗓音骤然响起,南宫梨落猛地扭头看向他,目光瞥见他手上拎的酒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抬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你怎么来了?” 少女哭得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是红彤彤的,说话的时候,还有浓重的鼻音,落在耳朵里,莫名的惹人怜爱。 上官鹤菱唇动了动,抬脚走到她对面坐下,将其中一坛酒放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今晚月色好,来找你喝点酒。” 南宫梨落沉默地打开酒坛,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上官鹤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喝着酒。 南宫梨落眼帘轻掀,凝着少年清亮潋滟的凤眸,“你怎么不说话?” 上官鹤同样凝视着少女水雾氤氲的眼睛,“在等你开口。” 南宫梨落微怔,蓦地笑了笑,仰头灌了口酒,缓缓将右手放在石桌上,垂眸凝视着手里精美雅致的发簪,月光轻轻洒落在栩栩如生的梨花上,泛起泠泠银光。 “这是我突破自在地境时,她送我的贺礼。”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曾是御音天才。” 上官鹤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听她继续说:“我三岁习武,九岁金刚凡境,十三岁自在地境,如果不出意外,我会是整个南宫世家,第一个学会以音御万物的弟子。” “可就在三年前,家族试炼,我们遇到了敌对家族冷家长老的追杀,眼看着弟子死伤过半,家族长老也迟迟未现身,无奈,我让其他族人先走,我垫后。” 少女目光变得怔忡起来,脑海里不由得再次回想起那场大战,任凭她怎么拼尽全力,任凭漫天飞花落叶为剑刃,冷家长老总是轻飘飘地就打散了她的攻击。 “区区自在地境,也妄想弑仙?!不自量力!” 冷家长老的嘲讽犹言在耳,他只轻轻挥了挥衣袖,浩瀚如海的剑气轻而易举就摧毁了她的飞花万剑,浩浩荡荡朝她镇杀而来。 眼看着她就要死在剑下了,忽地斜刺出一道人影,张开双手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个人,是青姝,我的族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天,我救了所有族人,却救不了青姝。” “她让我忘了她,南宫青姝啊,我该怎么忘记她,我记得她的音容笑貌,也记得她爱吃海鲜,更记得她心心念念想去东及,我忘不了她……” 正因为忘不了,每每吹起摄魂曲时,她脑海里都是她的音容笑貌,不知何时起,她的笛音就越来越难听,仿佛是在刻意的回避。 南宫梨落无声悲咽,“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上官鹤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把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她应该很难过吧,很难过她最好的朋友,因为她的离世,变得面目全非。” “梨落,不要困在过去了,不用忘记她,带着她的那份遗憾,去做她想做的事,吃她想吃的海鲜,看她来不及看的风景。” “南宫梨落,你该释怀了……” 南宫梨落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释怀不了。” 少女的语气满是无助和迷茫,像一只彷徨的小兽,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那就等,等时间治愈你。” ”我陪着你,一起等。” 少年声音清朗,宛若徐徐拂来的清风,一点一点吹散山间的雾霾。 第174章 西陵玥有孕 湖泊狭长,如月抱珥,湖畔繁花点缀,皎皎明月落入碧水,静影沉璧。 湖的东西两面青山如横屏,再往远看一点,还能看到苍山一角,溶溶月光映着皑皑苍雪,折射出晶莹柔和的光泽,与湖畔微弱的火光遥相呼应。 雷梦杀和萧若风熟练地烤着鱼,棠溪琰拿着一根树枝戳着燃烧过后留下猩红炭火的木柴,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这一块戳完了,又换下一块戳,李心月就笑眯眯地看着她玩。 萧若风注意到小姑娘的动作,抿唇浅笑,把面前燃完的炭火都推到她面前,方便她戳着玩。 棠溪琰轻轻笑出声来,纯澈温软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映着翩跹的火光,愈加明亮璀璨。 李心月瞅了瞅眉眼温润的萧若风,又瞅了瞅清雅明媚的棠溪琰,忍不住打趣道:“我觉得你们俩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若风带娃,阿琰你就带着孩子到处玩。” 棠溪琰轻轻撩起眼帘,如水杏眸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心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耳畔就响起了雷梦杀的声音。 “那老七到时候不就要带两个孩子吗?哈哈哈哈……” 棠溪琰一哽,脸上笑意微敛,杏眸微转,瞪着雷梦杀没好气地说道:“这话说的,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话痨且爱闯祸的多言公子!” 雷梦杀笑眯眯地纠正道:“我是灼墨公子。” 棠溪琰蛾眉轻轻扬了扬,“我就要叫你多言公子!” 看着斗嘴的两人,萧若风眉眼间漾着轻松真实的笑意,烤鱼滋滋冒着金澄澄的热油,等到鱼烤好了,萧若风将其递给棠溪琰,温声道:“古书记载,此鱼色如银,长如鲦,少骨无鳞,味道鲜美,更是有洱海花的美誉,想来娘子定会喜欢,快尝尝。” 闻言,棠溪琰也没心情跟雷梦杀斗嘴了,抬手接过烤鱼,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嘴边,轻轻咬了口,软嫩细腻的鱼肉入口即化,醉人的清香弥漫口齿间,细品之下,还泛着点点清甜。 杏眸微光亮起,“肉嫩味美,真的好好吃,果然老祖宗的品味都不差!” 雷梦杀将烤鱼递给李心月,自己也拿起一尾,也不怕烫,直接就上嘴咬,“嗯……好吃好吃,幸好听了棠溪琰的话,在这里烤鱼吃。” 雷梦杀咀嚼两下,就张开嘴哈两口气,缓解烫意,还不忘抽空说话。 棠溪琰没理他,别以为她没看见,在她和风风出现在这的时候,雷梦杀那表情老嫌弃了。 萧若风也没有说话,只笑看了雷梦杀一眼,伸手拿起最后一尾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三日后,满城红绸曼舞,平时分散在四方各自玩的几人,在司空长风的婚礼上总算是聚齐了。 百里东君笑看着萧若风,调侃道:“小师兄,几日不见,你怎么长胖了?” 萧若风喝酒的动作一顿,气笑了,“我胖了?我看你是胆儿肥了。” 棠溪琰抿唇浅笑,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圆溜溜的杏眸盛满细碎的星光。 上官鹤喝了杯酒,目光瞥见棠溪琰乐呵呵的样子,剑眉微挑,菱唇微启,“我看阿琰才是真的胖了,这几天跟着萧若风到处吃,脸都圆了一圈了。” 话落,棠溪琰笑意一僵,默默放下刚咬了一半的糕点,抬手摸了摸脸,明明没胖啊。 扭头看向萧若风,踌躇地问:“风风,我……我胖了吗?” 众人见状,纷纷低头偷笑起来,上官鹤微微上挑的凤眸更是笑意涌动,憋笑憋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萧若风拉起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小姑娘,小姑娘面色红润,皮肤越发莹白细腻,吹弹可破,脸还是那么小,属实是没长胖,遂柔声安抚道:“你没胖,他骗你的。” 棠溪琰一听就炸了,猛地扭头看向双肩抖动的上官鹤,似笑非笑地开口问:“上官鹤,你花养好了吗?” 话音刚落,上官鹤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俊美的脸慢慢晕染开浅浅的绯色,还悄咪咪地觑了眼南宫梨落,自从那天抱过她之后,她已经躲了他三天了。 棠溪琰顿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真是见鬼了,厚脸皮的上官鹤居然会脸红?! 顺着上官鹤的目光看向南宫梨落,就发现她也低着头,俏脸通红,嘴里还不停地吃着糕点,想要以此缓解尴尬。 这是有巨大的进展了啊! 众人默默地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举起酒杯遥遥相碰,笑眯眯地喝起了酒。 “吉时已到!” 高亢嘹亮的嗓音响起,原本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齐齐扭头看向门口,就见,一身鲜红嫁衣、盖着盖头的风秋雨,和司空长风一人握着一头牵红,缓缓走向正堂。 雷梦杀双手抱胸,啧啧咂舌,“司空这小子,脸都要笑烂了。” 姜承钰嘴角漾起轻佻的痞笑,倾身看着雷梦杀,“你娶到心月嫂嫂时,只怕笑得比他还要傻。” 雷梦杀不服了,“嘿,我可是英俊潇洒的灼墨公子,怎么可能笑得比他还傻……” 李心月轻咳一声,目光幽幽地斜睨着他,“这么说,娶到我你不高兴?” 雷梦杀脸上顿时漾起谄媚的笑意,还不忘拎起酒壶替她倒上一杯酒,“高兴,怎么可能不高兴,成亲前一晚,我可是高兴得觉都没睡,来,娘子,喝酒,嘿嘿……” 等到大婚仪式走完,也到了正式开席的时候了,棠溪琰拿起筷子,目标明确地夹起一块糖醋鱼,刚放到嘴边,耳畔就传来一道干呕声。 下意识抬眸看去,就见西陵玥扭过身子,手放在胸口,远山眉紧蹙,脸色苍白地干呕起来,目光下移,她面前的碗碟里,正放着一块鱼。 棠溪琰若有所思地开口,“师姐,不会是怀孕了吧?” 话音落下,离西陵玥最近的姜承钰连忙把手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嘴角漾起浅浅笑意,“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润,如珠走盘,确实是喜脉。” 说着,他收回手,笑眯眯地恭喜道:“二师姐,恭喜啊,喜得贵子!” 西陵玥怔愣片刻,方才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叶鼎之,就见他目光呆滞,半晌,才喃喃出声,“我……我有孩子了?” 看到他这副傻样,西陵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到妻子愉悦的笑声,叶鼎之扭头看向她舒朗的眉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想去抱她,又怕伤了她和孩子,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握住西陵玥的柔荑。 神情激动地喊了句,“我要当爹了!” 第175章 不愿做随风飘荡的柳絮 这一嗓子嚎出声,附近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对上他们探究的目光,叶鼎之扬唇冲他们笑了笑,以示歉意。 随即又扭头看向棠溪琰他们,“我们得先回去了,玥玥有孕在身,恐冲撞喜神,还劳烦诸位帮我们夫妻跟司空解释一二。” 百里东君率先应承下来,“好,云哥,你和嫂嫂路上小心。” 叶鼎之笑着点了点头,夫妻俩跟众人打过招呼,起身,叶鼎之小心地扶着西陵玥离开了,隐约间,还能听到西陵玥的打趣声。 “我又不是瓷娃娃,不用这么扶着。” 叶鼎之温柔笑言,“娘子有孕,万般小心也不为过。” 等西陵玥夫妻俩的背影消失后,棠溪琰才收回目光,夹起一块糖醋鱼,若有所思地放在嘴里咬了口。 师姐都有孩子了,她也想和风风有个孩子。 风风前段时间太忙了,他们也才同房两次。 要不……她今晚主动一下? 思及此,棠溪琰侧眸瞥向身侧的萧若风,恰逢此时,萧若风也偏头看了过来,对上他深邃明亮的星眸,棠溪琰眸光微乱,慌乱地撇开视线,低头吃鱼。 看着小姑娘莹白细腻的面颊晕染开娇嫩的桃花,萧若风心下微动,前几天来雪月城,车马劳顿,他担心阿琰累着了,所以这几天一直没动她。 想来,她应当也休息好了。 念头刚落,棠溪琰碗里的鱼刚好吃完,萧若风抬手夹起一块糖醋鱼,轻轻放在她的碗里,柔声叮嘱道:“阿琰,多吃点。” 棠溪琰扭头冲他温软一笑,“好。” 斜阳已落,夜色苍茫,皓月高悬一隅,点点繁星点缀四周,皎皎流光与城主府通明的灯火交相映辉,映照着四散离开的宾客。 棠溪琰和萧若风回到房间后,各自洗漱沐浴,棠溪琰沐浴完后,指尖轻轻穿梭于湿漉漉的发丝间,眼珠子一转,抬脚来到里间,就见萧若风正朝床榻走去。 红唇微掀,“风风。” 萧若风听到小姑娘叫他,下意识转身,就见小姑娘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朝他小跑过来。 宠溺地笑了笑,上前两步,张开双手接住扑到他怀里的小姑娘,垂眸看着她温软明媚的笑脸,耳畔,轻轻划过小姑娘娇软的嗓音,“风风,你帮我烘干头发好不好?” “好。” 萧若风唇畔漾起温柔的笑意,眉眼间浸满宠溺和柔情,掌心运转内力,指尖轻柔地穿梭在小姑娘顺滑的青丝间,仔细耐心地为她烘干头发。 棠溪琰乖乖趴在萧若风的怀里,杏眸微阖,细细感受着男子指尖不轻不重的划过头皮带起的酥麻感,眉眼间漾起温软甜蜜的笑意。 倏地,头顶传来男子温润轻柔的低唤,“阿琰。” 棠溪琰抬起头,圆溜溜的杏眸对上男子盛满柔情的星眸,笑着应道:“嗯?” 萧若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低头,温柔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方才哑声轻语,“阿琰,我们要个孩子吧……” 棠溪琰杏眸轻轻眨了眨,蓦地温软笑开,红唇轻轻印上他的喉结,感受到男子微乱的呼吸,清透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红唇微偏,在他脖子间轻轻吮出一朵红梅。 萧若风呼吸加重,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用力箍着她,两人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红唇离开红梅,清润温软的嗓音小声响起,“好。” 星眸漾开柔波,萧若风低头,薄唇吻了吻小姑娘挺翘的鼻尖,棠溪琰也微微扬起脸,吻上男子的下巴,萧若风再次低头,薄唇微微用力,含住小姑娘柔美娇嫩的红唇。 蔷薇沐浴风雨,风雨缠绵温柔,爱意滚烫,娇花满心甜蜜,缱绻回应风雨,唇畔辗转厮磨,吮吻,灼热缠绵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撩起燎原烈火。 衣衫褪尽,春光乍现。 萧若风打横抱起棠溪琰,大步走向床榻,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后,欺身而上,将小姑娘柔软的娇躯压在身下。 略带薄茧的大手轻抚娇躯,温软暧昧的声音轻轻划过贝齿,萧若风眸光幽暗,俯身含住小姑娘娇艳欲滴的红唇,悉数吞没细碎的低喃。 清柔月光闯入星河。 两人双手紧扣,朵朵红梅尽情绽放于雪白玉山。 夜半,万籁俱静。 晚风吹向竹林,被繁茂密竹撞碎,只能透过斑驳的缝隙,破碎的卷起片片竹叶,悠悠落向躲在暗处的娇小身影。 此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秋波盈盈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前方举着火把,四处搜查的官兵。 四散开来的官兵搜查无果,纷纷聚拢到领头男子周围,其中一人面色担忧地道:“云副将,这片竹林生得如此茂盛,此时天又黑,要想找到奸细,恐怕不易。” 云起闻言,英气的剑眉微拢,心下沉吟。 他亲自带着人,紧追着奸细进了这片竹林,外面,还有他特意留下的军队,围住了这片竹林,此时外面并没有信号传来,那就说明,奸细还在这片竹林。 乌湛的眸子四处梭巡,目光略过一簇又一簇幽黑的旋涡,眸光微闪,勾唇冷笑,缓缓拔出长剑,指着阴森幽暗的地方,朗声吩咐道:“众人听令,朝这些幽暗无光的地方,狠狠地打!” 话罢,长剑用力一挥,寒光映着斑驳破碎的月光,携着喷涌而出的剑意,轰然撞向幽暗,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劲风四起,竹叶狂飞,绿竹无力倒塌,皎皎月光轻而易举照进幽暗。 无人。 士兵们见状,纷纷有样学样,砰砰砰的声响不绝于耳,住在附近的百姓听到后山的动静,胆子小的就抱着孩子捂着被子继续睡觉,胆子大的则是提着一盏油灯,警惕地靠近竹林。 守在外围的士兵看见来人,高声提醒道:“官府抓捕奸细,闲杂人等退后!” 闻言,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退后,站在远处探头探脑地看着竹林的动静。 眼看着云起手中的剑就要朝她的藏身之地打来了,南絮急得满头大汗,疯狂思考该如何脱身。 唰! 剑光破风而至,无奈,南絮只能跳出藏身之地,目光狠厉地看着不远处的云起,拔出匕首狠狠朝他咽喉刺去。 云起神色不变,错身躲开,手中长剑轻转,剑气弥漫,朝着她的手腕割去,凛冽寒光携风突至,南絮瞳孔一缩,飞快躲开,左手再次滑出一柄匕首,双手同时翻转,匕首旋转如花,凌风起舞,和云起打得有来有回。 云起看着步步紧逼的南絮,眼中冷光闪过,手腕微震,原本轻盈如清风的剑势猛地一变,宛若疾风骤雨肆虐,又急又凶地打向南絮。 啪! 其中一柄匕首被云起打落在地,南絮力有不支,趔趄后退,云起趁机朝她胸口狠狠拍出一掌,南絮倒退飞掠,云起急追而上,抬脚朝她肚子踹去,南絮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轻风掠来,还不等她起身反抗,云起的长剑已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鲜血溢出唇角,南絮气虚地嘲讽道:“跟你主子一样,毫不怜香惜玉。” 云起不屑冷笑,“怜香惜玉,怜惜的是媳妇儿,又不是你。” 南絮:“……” 说话期间,已有士兵非常有眼色的取来绳索,将南絮五花大绑,押回南阳侯府。 走出竹林,云起目光一瞥,就瞅见了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忍不住朝他们挥了挥手,斥道:“你们不要命啦!打打杀杀的事也敢来看!” 百姓们闻言,纷纷笑了起来,还有胆子大的朗声回答,“侯爷和小将军带兵有方,又事事百姓为先,有你们在,我们才不会出事!” 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众百姓的附和,“就是就是。” 云起哈哈一笑,愉悦地朗声道:“都回去睡觉吧,没热闹看了。” 第176章 兴之所至,行至所至 南絮被押到夜绯衣的书房,两名士兵粗鲁地摁着她跪在地上,头顶上方,响起云起的声音。 “小将军,幸不辱命!” 夜绯衣满意地笑看着云起,赞道:“干得不错!” 闻言,云起肃穆的神色瞬间消失,咧嘴憨憨一笑,夜绯衣见状,眼中笑意加深,笑骂了句,“傻样!” 目光微转,落在跪在地上,发丝凌乱,嘴角留着血迹,形容狼狈极了的南絮身上,剑眉微挑,淡淡地开口,“你倒是能躲,让我们找了你一月有余。” 南絮苦涩一笑,“能躲又如何?不还是被你抓住了吗?” 说着,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夜绯衣深邃平静的眼眸,心里忍不住升起淡淡的忐忑,“你会把我充为军妓吗?” 夜绯衣眸光微动,只淡淡地回了句,“不会。” 南絮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她见过太多太多任务失败的同伴,满身青紫,衣衫破乱,被随意地丢在乱葬岗,宛若枯败的浮萍。 “那我会死吗?” 平静的嗓音划过耳畔,夜绯衣微微撩起眼帘,薄唇同样平静地吐出一个字,“会。” 话罢,抬手朝云起打了个手势,云起微微颔首,转身出了书房,身后的士兵扭起南絮,带着她去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南絮目光掠过四周葱郁的花木,凝在脚下的大坑,勾唇浅笑,轻声道了句,“谢谢。” 云起轻轻哼笑,“要谢就谢小将军吧。” 说罢,利落拔出长剑,剑光一闪,弹指间,南絮纤细的脖颈间蓦地出现一道红痕,血花迸溅,落在她的衣襟上、地上,晕染开凄然的落梅。 夜风冰凉,卷起她的衣袂青丝,带走她的体温,渐渐的,身子开始无力,她迎着风,缓缓倒向大坑。 仰面看着繁星密布的苍穹,脑海里飞快闪过她的一生,最后却悲哀的发现,她记不清自己的来历,也想不起爹娘的面容了。 只记得家中有一棵柳树,娘时常抱着她,坐在院子里,望着柳树,对她说:“絮儿啊絮儿,只愿你能像柳絮一样,随着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娘啊,女儿想做扎根一方天地的柳树,而不是一片随风飘浮的柳絮。 忘了来时路,亦看不清前方的路。 月色淡淡,为青翠娇艳的花木笼上凄冷的惨白,云起几人同时挥动铁锹,把南絮埋好后,立了个无字墓碑,这才扛着铁锹回去。 冰冷的风中,响起一个年轻士兵的话,“小将军就是心善,居然让她死得这么体面。” 云起轻笑两声,随手扯来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小将军说了,人死为大,更何况,她太蠢了,也没害到谁,索性就给她个体面。” 黎明破晓,晨光渐渐驱散黑暗,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斑驳的洒在罗帐上。 萧若风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看了眼乖巧地趴在他怀里酣睡的小姑娘,目光凝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间,暧昧的红痕不期然闯入眼帘,昭示着昨晚的热情。 昨晚的小姑娘哪怕是在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也没有开口求饶,反而极尽地撩拨他,勾得他要了她两次,累得小姑娘动都不想动,只能由他抱着她去后面清洗身子,然后又把她抱回床上。 微微侧头,怜惜地吻了吻小姑娘顺滑柔软的青丝,遂又阖上星眸,抱着小姑娘闭目养神。 约莫两刻钟后,小姑娘的头微微动了动,下一秒,耳畔就响起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娇声软语,“风风,我们可不可以晚点起床,我……我腿软得厉害。” 萧若风愉悦地闷笑两声,柔声回答,“可以,阿琰再好好睡一会儿。” 感受到面颊下震动的胸腔,棠溪琰小脸微微蹭了蹭,有些不满地嘟囔,“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累……” 萧若风抿唇轻笑起来,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沉吟道:“可能因为我体力好吧。” “也是。” 棠溪琰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双手紧紧抱着萧若风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继续沉沉睡了过去,昨晚实在是太累了。 夫妻俩又睡了约莫半个时辰,棠溪琰才觉得身子没那么乏了,起身洗漱,棠溪琰目光瞥过被衣领挡住的脖子,小脸微微红了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取笑。 萧若风伸手握住她柔软细腻的手,安抚道:“阿琰莫怕,若是他们取笑惹恼了你,我们就揍他们。” 棠溪琰握紧他的手,点点头,“好。” 想了想,还不忘叮嘱,“你今天陪在我身边。” 萧若风宠溺地笑看了眼小姑娘清雅秀美的小脸,“放心,我会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的。” 棠溪琰莞尔一笑,拉着萧若风出了房间。 城主府正堂里,雷梦杀翘着二郎腿,姿势随意潇洒地靠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就会望一眼门口,迟迟不见人影。 上官鹤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到嘴里咬了口,眸光微亮,他又捡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南宫梨落手里,倾身凑近她小声道了句,“这个好吃。” 南宫梨落下意识接过桂花糕,目光扫向众人,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桂花糕递到嘴边,眉眼含笑地吃了起来。 余光看完全程的姜承钰憋着笑,撇过头看向门外,恰巧棠溪琰夫妻俩携手而来,目光微凝在两人高高的衣领上,顿时咧开嘴笑开了花。 百里东君看了眼盈满庭院的阳光,好心地提醒道:“小师兄,小师嫂,你们会不会穿得有点多啊,今天太阳挺大的。” 说到最后,百里东君还抬手指了指天空。 话落,棠溪琰莹白如玉的小脸瞬间染上朝霞,卷翘浓密的长睫微微轻颤,还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萧若风。 萧若风面色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温声道:“无妨。” 姜承钰和雷梦杀直接喷笑出声,雷梦杀更是放下腿,抬手指了指萧若风的脖子,笑得贱兮兮地说了四个字。 “欲盖弥彰。” 百里东君再是单纯,看到他们的反应,也明白了些什么,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他尴尬地冲棠溪琰和萧若风笑了笑,开口转移话题,“小师兄,你们打算去哪儿?” 萧若风目光温凉地盯着雷梦杀,棠溪琰目光不善地盯着姜承钰,两人同时轻咳一声,撇开视线,端起茶杯喝茶,借着茶盏的遮挡无声偷笑。 萧若风目光移向百里东君,温和笑言,“兴之所至,行之所至,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上官鹤率先站起身,冲众人招呼道:“行了行了,我们也该启程了,小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游历江湖了!”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雷梦杀爽朗地冲百里东君挥了挥手,“小东八,期待与你乍然重逢的那天,顺便替我们跟司空道个别。” 姜承钰哈哈一笑,也冲百里东君挥了挥手,“走了!” 说完,与雷梦杀勾肩搭背,一行人嘻嘻哈哈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滚动,欢声笑语远去,徒留满地沙尘。 百里东君脸上露出笑意,偏头看向身侧的玥瑶,握住她的手,笑着问:“瑶儿,我带你回家见亲人,然后我们也去浪迹江湖吧?” 玥瑶温柔地笑着回答,“好。” 第177章 这些年,城里经常…… 马车一路南下,行驶在绿树繁花、青山烟雨间,湿润的清风裹着诱人的荔枝甜香,透过窗帘漏光的缝隙,轻轻拂过众人的面颊,溅起清浅的凉意。 棠溪琰掀起帘子,好奇地朝外看去,入目所见,满山都是荔枝树,苍翠绿叶间,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 “好多荔枝啊!” 棠溪琰身子微动,跪坐在窗前,直勾勾地盯着探到马车旁的荔枝枝桠,纤细白嫩的手指蜷了蜷,内心蠢蠢欲动,非常想要伸手一把折断它。 萧若风见状,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握住小姑娘柔软细腻的小手,温声哄道:“这些都是果农种的,不能随便摘,等我们到了落湘城,就买上一些来吃。” 棠溪琰留恋不舍地瞅了眼鲜艳欲滴的荔枝,飞快放下帘子,乖乖坐回萧若风身侧,强调了句,“多买点。” 萧若风抿唇浅笑,手指轻轻穿过柔荑的指缝,十指相扣,柔声应道:“好,阿琰想吃多少,就买多少。” 棠溪琰回握住他的手,圆溜溜的杏眸弯成漂亮的月牙儿,盛满璀璨星河。 姜承钰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咂咂舌,目光扫过其他人,煞有其事地开口,“我觉得我们有点多余。” 其他人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马车外,响起上官鹤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幸好我在外面驾车,吃不到狗粮!” “梨落,还好我把你也逮出来了,小爷是不是特有先见之明?” 南宫梨落偏头看了眼下巴微抬,眉眼张扬,一脸求夸奖的上官鹤,浅笑嫣然,“是是是,你是一只特有先见之明的花孔雀。” 上官鹤挑眉轻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也是个非常有眼光的小趴菜!” 约莫三刻钟后,马车平稳驶进落湘城,荔枝的甜香混着醇厚凛冽的酒香,幽幽萦绕鼻尖,醉了秋风,也醉了满街的人。 上官鹤瞥了眼满街的荔枝,将马车停在一处不挡路的地方,扬声喊道:“阿琰,萧若风,这里有荔枝,个大饱满,看着挺不错的。” 棠溪琰眼睛一亮,立刻拉着萧若风就要下马车,嘴里还不忘大声回应,“来了来了。” 萧若风眉眼漾起温柔的笑意,配合的跟着小姑娘下了马车,夫妻俩来到摊子前,棠溪琰捏起一颗荔枝,笑盈盈地问摊主,“老板,我们可以尝尝味道吗?” 摊主憨厚地笑着开口,“可以。” 棠溪琰道了谢,低头开始剥荔枝,澄透的汁水溢出果壳,顺着白嫩细腻的手指往下流,青葱般的指尖轻轻取出晶莹剔透的果肉,递到萧若风的唇边,萧若风就着她的手,低头含住荔枝。 果肉软糯,带着蜜香,清甜的汁水裹住舌尖,脆爽可口,垂眸对上小姑娘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只听她问:“如何?” 萧若风眉眼间漾起温柔的笑意,抬手从怀里取出手帕,温声回答,“很甜。” 棠溪琰粲然一笑,将手伸到萧若风面前,十指张开,萧若风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明朗,耐心仔细地帮小姑娘擦干净手。 摊主见两人举止亲密,又不像是情窦初开的样子,不由得笑着问道:“二位是夫妻吧?” 萧若风抿唇浅笑,“嗯,我们是夫妻。” 棠溪琰嫣然含笑,抬手拿起一边放着的果篮,仔细地挑选起荔枝,耳边再次响起摊主的声音。 “公子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我瞧着,你们像是外地人。” 萧若风温声回答,“不错。” 话落,摊主左右张望了下,微微倾身,压低嗓音提醒道:“那你们可要小心了,这几年,城里经常……” “天呐!是明大公子!” 忽然,一道高亢兴奋的女子嗓音划破上空,打断了摊主未说完的话,众人闻声扭头看去。 就见一对雍容富贵的中年夫妻身后,跟着一位约莫弱冠之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公子。 公子的侧后方跟着一位手提活雁的小厮,另一边还有个喜气洋洋的媒婆,媒婆一路走,一路嚷着“要去东方家提亲”。 顿时,人群惊呼赞叹不断—— “明大公子和东方大小姐,那可真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啊!” “兄台所言极是,他们就是绝配!” “啊,我的美梦破碎了……” “呜呜,明大公子终究还是和东方大小姐在一起了。” 棠溪琰看着在她面前哭得差点昏过去的少女,有些惊恐地往后退了退,萧若风连忙伸手扶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摔倒了。 忽地,变故突生,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男子冲了出来,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他娘子,问着问着,就冲到了提亲队伍里,抓着明大公子问:“明公子,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子?” 手里提着活雁的小厮怒喝道:“放肆!公子提亲,此等喜事,岂容你胡乱冲撞!若是误了吉时,你担待得起吗!” 明公子目光随意地掠过人群,落在小厮身上,不赞同地轻斥道:“闭嘴!这位先生娘子走失,本就可怜,何须苛责,快快向他道歉!” 小厮不服气,还想再说些什么,抬眸对上明公子暗含警告的眼神,只能咽下嘴里的话,不情不愿地看向疯癫男子,敷衍地说了句,“抱歉啊。” 明公子满意地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疯癫男子,冲他笑得温和包容,小厮见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就这丑样,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怕是跟着野男人跑了吧。” 孰料,疯癫男子耳尖地听到了,猛地扭头看向他,怒目而视,“胡说!我家娘子岂是那等肤浅之人,我们情投意合,恩爱无比,你们这些俗人,懂什么!” 直到此时,棠溪琰才看到他脸上有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自眼角贯穿半张脸,蔓延至下巴,说实话,确实有点丑。 明公子生气地瞪着小厮,咬牙威胁,“你再敢多嘴,就回去领罚!” 小厮惶恐地低头噤声,不再言语。 明公子缓缓吸了口气,才温和地笑看着疯癫男子,耐心地安抚道:“先生所言极是,你们夫妻很是恩爱,是我家仆人不懂事,说错话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往心里去。” 疯癫男子不满地冲小厮哼了声,甩袖离去,提亲的队伍也再次出发,很快,聚在周围的人群也纷纷散去。 棠溪琰看着明公子离去的背影,笑眯眯地赞叹了句,“这明公子,瞧着倒是个温和有礼的正人君子。” 第178章 上官鹤,你要去尝尝吗? 棠溪琰转回身,继续挑选荔枝,萧若风侧眸看了眼疯癫男子的背影,也跟着转回身,和棠溪琰一起挑选荔枝。 摊主听了棠溪琰的话,笑着附和,“姑娘所言不假,这明大公子可是我们落湘城鼎鼎有名的大好人,经常会给钱请城里的郎中去西区义诊,那里住的全是穷苦人家。” 棠溪琰笑了笑,随口说道:“难怪那些姑娘那么爱慕他,原是如此。” 摊主哈哈轻笑,“只可惜明公子心有所属,只愿为东方大小姐守身如玉。” 棠溪琰蛾眉微挑,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萧若风见小姑娘聊完了,方才若有所思地开口,“老板,刚刚那位先生娘子走失,却是独自寻找,这人口失踪官府都不管吗?” 摊主闻言,叹了口气,“最初官府也是帮着找了的,但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找不到一点踪迹,如今三个月过去了,官府失了耐性,随意定了个此女跟着野男人跑了,草草结案。” 棠溪琰皱眉,“官府这么不负责任吗?” 摊主好笑地摇了摇头,“好官难得,大多数的官啊,都这样,能搭理你就不错了。” 说着,他又仔细瞅了瞅棠溪琰清雅姣好的面容,目光转向萧若风,善意地提醒道:“公子,你家夫人貌美如花,可一定要看好了,最近这几年,城里常有少妇失踪。” 萧若风心中一凛,郑重地点头,“多谢老板提醒。” 夫妻俩买好荔枝,这才携手回到马车上,等两人坐好后,上官鹤继续驾着马车朝前走,南宫梨落就负责为他指路,带着他们去她爹在这里置办的别院。 雷梦杀看着放在马车中间的果篮,毫不客气地弯腰抓了一把,递了些给李心月,几人在马车里一边剥荔枝一边闲聊,说起在街上的所见所闻,萧若风还不忘提醒道:“雷梦杀,你可要看好心月嫂嫂。” 雷梦杀点点头,正色道:“好。” 马车缓缓停在一座清幽雅致的别院前,众人刚下马车,就有一个管家迎了出来,管家自称姓梁,和南宫梨落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带着众人进了门。 管家梁伯抬手指了指面前错落有致的院子,“二小姐,各位公子,夫人,这些都是收拾好了的院子,可以直接入住。” 南宫梨落笑着点头,“好,辛苦梁伯了。” 其他人也跟着礼貌地微笑颔首。 梁伯见状,原本客气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实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快皱成一朵花了,“小姐言重了,这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话落,众人开始挑选院落,萧若风指着一个院落,温声问:“阿琰,我们住那个院子可好?” 棠溪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簇葳蕤海棠探出墙外,迎风招展,她笑着点点头,“好啊。” 众人挑好后,把行李放好,直接就出门了,在街上溜溜达达一圈,最终挑了家名为醉花荫的酒楼进去了。 上官鹤凤眸微转,看向笑容满面迎上来的小二,朗声问:“小二,还有雅间吗?” 闻言,小二脸上的笑容越发热情了,“还有的还有的,几位贵人来得巧,正好还剩最后一个雅间,贵人们请随我来。” 说到最后,小二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棠溪琰他们上了二楼,来到最后一个雅间,进去,等众人落座后,拿起放在一边的菜谱,递给离他最近的棠溪琰。 “夫人,这是菜谱,您可以看看要点些什么菜。” 棠溪琰抬手接过菜谱,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没找到凉茶,来了南诀,怎么能不喝凉茶呢? 思及此,不由得蹙眉问小二,“你们酒楼没有凉茶吗?” 小二笑答,“有的,只要是我们酒楼的客人,我们都会赠送凉茶,所以菜谱上没写凉茶。” 棠溪琰恍然大悟,目光再次扫向菜谱,她也不是很了解南诀的菜是何口味,便随意点了两个招牌菜,就把菜谱递给萧若风了。 萧若风眉眼温润,抿唇浅笑,“来了落湘城,必得尝尝这寒潭香,小二,上五坛寒潭香。” 上官鹤立马接话,“欸,小妹夫,你也太低估我和阿琰的酒量了,来个十坛我们也能喝完。” 棠溪琰忙不迭点头,“对,小二,我们要二十坛。” 点好菜,等小二退出去了,雷梦杀才笑着说:“要是棠溪琰和上官鹤是我们师弟师妹该多好啊,老头子喝酒就不会一直逮着我们几个折磨了。” 上官鹤剑眉微挑,“可惜了,稷下学堂在天启,我和阿琰绝不会选择拜师李先生。” 话落,小二就带着人上了凉茶,送来二十坛酒,棠溪琰看着深褐色的茶水,伸手端起茶碗,放到嘴边喝了口,中药的苦味在舌尖炸开,棠溪琰蛾眉微蹙,一点一点的咽下茶水,唇齿间又泛起丝丝清甜。 南宫梨落看着棠溪琰眉眼缓缓舒展,忍不住好奇地问:“琰琰,好喝吗?” 棠溪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尝试着喝了口,眸光微亮,红唇微扬,“刚开始喝有点不习惯,第二口就好了。” “微苦回甘,挺不错的。” 棠溪琰又补充了句,还不忘点点头,再次喝了口。 南宫梨落半信半疑地端起茶碗喝了口,中药的苦味瞬间让她不适地皱起眉,放下碗,再也喝不下去了。 棠溪琰见她似乎并不喜欢凉茶的味道,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没表现出来,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梨落不喜欢凉茶,也正常。 萧若风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眉眼含笑地说道:“苦中带甜,让人欲罢不能,这凉茶,挺神奇的。” 棠溪琰闻言,激动地扭头看向他,双眼亮晶晶地接话,“我也这么觉得。” 上官鹤瞅了瞅眉眼含笑,含情脉脉对视的两人,一掌拍开酒坛泥封,眉眼盛满恣意洒脱的笑,“小爷不好茶,就爱酒,不拘什么酒,我都喜欢。” 话罢,直接抱起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澄澈的酒水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滑落,滴落火红的衣襟,晕染开暗色花纹。 南宫梨落撇头看着红衣少年恣意阳光的模样,心中微动,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我家乡亦有名酒,曰沧海,上官鹤,你要去尝尝吗?” 第179章 那双眼睛可真漂亮啊! 说完,南宫梨落羞得俏脸通红,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揪起裙裾,又忍不住期待地望着上官鹤精致如画的侧脸。 心里忍不住想,他能理解到她的意思吗? 上官鹤抱着酒坛的手凝滞半空,微微怔住,又蓦地笑开,扭头看向南宫梨落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得恣意风流,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小爷酒量很好的,你的荷包够吗?” 南宫梨落直视着少年笑意涌动的凤眸,轻轻点头,长睫微颤,“够!” “行,这沧海,小爷喝定了!” 话罢,上官鹤收回目光,抱起酒坛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微微上挑的凤眸水光潋滟,清波氤氲。 得到确切的回复,南宫梨落也笑了,心神一松,方才发现手心已经起了一层汗,微风吹过,带起清爽的凉意。 棠溪琰看了眼偷着乐的上官鹤,也抿唇浅笑起来,抬手抱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侧眸看向萧若风,笑嘻嘻地开口,“风风,拿碗来,我给你倒酒!” 萧若风粲然一笑,随手拿起一个碗,放到棠溪琰面前,温声笑言,“有劳娘子了。” 棠溪琰站起身,往碗里倒满酒,等萧若风端走酒碗后,才重新坐回椅子,抱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 清酒入喉,凛冽爽口,还有淡淡的桃花香,棠溪琰眸光微亮,蛾眉舒朗,忍不住赞叹,“不愧是藏于百尺寒潭之下的酒,够凛冽!够烈!” 萧若风细细品着嘴里的酒,同样赞叹道:“比起雕楼小筑的秋露白,我倒觉得这寒潭香更胜一筹。” 一行人举杯推盏,吃饱喝足后,方才踏着夕阳的余晖,步履悠闲地朝别院走去。 “南宫梨落!” 嘈杂纷繁的人声中,一道盛满怒气的娇喝声划破长街,霎时整条街道为之寂静,所有人纷纷闻声望去。 就见,一位面容英气,身着黑白相间窄袖长裙的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目光仇恨地瞪着南宫梨落。 南宫梨落看清来人后,咬牙喊道:“冷千凝!” 冷家? 上官鹤心中一凛,正欲偏头看向南宫梨落,清风忽起,他只觉眼前一花,那抹绿色倩影便冲了出去。 手中玉笛横扫,一道劲气呼啸打向冷千凝,冷千凝纵身跃起,右手轻抬,一支小巧的袖箭“嗖”的一声射出袖口,刺破长风,直指南宫梨落咽喉。 南宫梨落身子后仰,避开袖箭,玉笛快速横在嘴边,呜呜咽咽吹奏起来,难听古怪的笛声如潮水倾泻而出。 冷千凝眉心狂跳,怒骂道:“南宫梨落,你个废物!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走出来,枉费你曾经南宫第一天才的称号!” 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动作也不停,袖箭如雨落,不停歇地激射向南宫梨落,南宫梨落脚踏清风,腾挪飘忽,漫天梨花映着赤金色的残阳,簌簌纷落,氤氲起缭绕白雾。 笛声止,玉笛横扫,剑气如潮水猛地涌向冷千凝,将她团团包围。 南宫梨落轻飘飘落在屋顶上,看着下方被困在剑气里,只能不停闪躲射袖箭的冷千凝,嘲讽道:“冷家前十?不过尔尔!” 冷千凝气得小脸通红,怒喝道:“南宫梨落!” 南宫梨落得意地微挑眉梢,手不自觉地把玩着玉笛,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无能狂怒。” 冷千凝气得呼吸一乱,一个不注意,就被一道剑气打中,肩膀微痛,一抹血痕猝然出现。 她侧眸瞥了眼伤口,目光沉沉地看向南宫梨落,气呼呼地骂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南宫狗贼,给老娘看好了!” 话罢,冷千凝双手用力一震,一股磅礴真气轰然爆开,震碎漫天剑雨,莹莹碎光中,冷千凝纵身一跃,裙裾飞扬,宛若凌风盛开的红莲,引人注目。 以指化剑,风起云涌,万箭浩浩荡荡悬于其身后,铮铮嗡鸣震彻天地,澎湃杀意凝如实质,沉沉压向南宫梨落,就连街上的商贩行人也受到影响,纷纷被真气掀得连连后退。 “万箭齐发!” 南宫梨落瞳孔微缩,足尖轻点,凌空而立,玉笛于掌心旋转,残影生花,一生二,二生四,以此往复,不过弹指间,便有数百朵花凌空起舞。 冷千凝看着气势上就输了一筹的南宫梨落,勾唇冷笑,“废物!” “哦?是吗?” 南宫梨落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冷千凝,玉笛轻轻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霎时,百花化作狂野的飓风,道道凛冽剑光自飓风而出,须臾之间,万剑已成。 冷千凝瞳孔剧缩,惊呼脱口而出,“以音化万物!” 南宫梨落玉笛朝前一点,万剑怒吼嘶鸣着冲向万箭,两厢碰撞,爆发出巨大的响声,强劲的气浪席卷长空,震散晚霞。 南宫梨落玉笛再次一挥,泠泠剑光呼啸袭向冷千凝,将她打落在地。 南宫梨落瞥了眼狼狈趴在地上的冷千凝,淡淡地说了句,“废物不如!” 冷千凝捂着胸口,闷咳两声,抬头望向翩然落地的南宫梨落,不可置信地问:“你突破逍遥天境了?” 南宫梨落轻笑,“是啊,冷狗,是不是很惊喜?” 冷千凝:“……” 惊喜个屁! 她们从小打到大,每次都是她输! 结果突破逍遥天境,她也晚了一步! 真的气死她了! 南宫梨落看到她跟吃了屎一样难看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登天阁一战,她虽没有当场突破,却也有所感悟,所以回院子闭关了几天,成功突破逍遥天境。 “我们走吧。” 南宫梨落脚步轻快地走向上官鹤,眉开眼笑地说道。 上官鹤费解地看着她,“你们两家不是有仇吗?怎么不打死她?” 南宫梨落笑意微敛,轻叹口气,“唉,没办法,冷家那老东西还活着,其他两家的老一辈,都去世了,有他坐镇,我们不能随意镇杀冷家小辈,只能见一次打一次喽。” 上官鹤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原来长寿还有这个优势啊。” 说着,他放下手,扭头冲众人说道:“我们都活久一些,这样,我们的小辈就可以横行霸道了。” 棠溪琰哈哈一笑,“又不是螃蟹,干嘛要横行霸道,反正我的孩子以后行走江湖,不被人打死就行了。” 雷梦杀双手叉腰,好奇地问:“要是打成重伤怎么办?” 棠溪琰蹙眉,沉吟片刻,才开口,“那我只好和风风一起去救场子了,然后把孩子拎回家,我和风风轮流教他打架!” 雷梦杀咂舌,直接拆台,“我看你是打算和老七一起揍孩子吧。” 棠溪琰扬了扬眉,伸手抓住萧若风的手,轻轻晃着玩。 萧若风宠溺地笑看着小姑娘清雅明媚的笑靥,纠正道:“阿琰说了,是我们轮流揍他。” 茶楼二楼雅间。 一位青衣锦袍公子目光幽幽地掠过南宫梨落的背影,落在棠溪琰身上,殷红的薄唇轻勾。 原来,他们是北离人…… 站在他侧后方的小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光微闪,谨慎地提醒道:“公子,他们可不简单。” 公子闻言,笑得愈发兴奋,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摩挲着,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那双盛满幸福甜蜜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第180章 她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夕阳余晖如火,轻轻勾勒着少年颀长的身姿,红色的发带迎风飞扬,乌黑的青丝袅袅缠绕。 纵使残阳如火,可少年本就是灼灼耀目的盛夏骄阳。 南宫梨落站在院子门口,目光怔怔的看着他,半晌,红唇轻启,嗓音轻缓。 “上官鹤,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像盛夏的骄阳。” 上官鹤剑眉微挑,双手抱胸,臭屁地回答,“有啊,很多人都这么说。” 南宫梨落扯起嘴角笑了笑,垂放在两侧的手指尖轻轻蜷了蜷,“那……我可以拥抱骄阳吗?” 上官鹤脸上的笑意微敛,凤眸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垂眸看向少女微微扬起的脸,少女明眸善睐,细碎的星光杂糅着紧张,以及忽略不掉的情愫。 “咚咚……” 他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脏强劲有力地跳动起来,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一股陌生却浸着喜悦的悸动自心底喷涌而出。 凤眸氤氲着潋滟柔波,宛若冰雪初融,上官鹤轻笑两声,故作玩世不恭的样子反问了句,“喜欢我啊?” 南宫梨落手指蓦地用力攥紧裙裾,深吸口气,目光不闪不避地凝视着上官鹤柔波轻漾的凤眸,“是,我喜欢你。” 听着少女微乱的呼吸,上官鹤垂眸浅笑,眉眼间的张扬微微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温柔。 “那小爷就给你个喜欢我的机会吧。” 上官鹤抬起头,笑得温柔又恣意,轻轻张开双手,略带臭屁地补充了句,“也允许你抱我。” 南宫梨落微愣,反应过来后,上前两步,抬起双手轻轻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轻嗅着独属于他的味道。 清新淡雅的凤凰花香,像极了他温柔含笑的眉眼。 上官鹤轻轻回抱住她的腰,俯身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南宫梨落,我也喜欢你。” 璀璨繁星一点一点将暮色洒落人间,清冷的月光照在相拥浅笑的两人身上,蓦地温柔朦胧起来。 晚风轻拂,撩起两人柔软如云的衣角,烈焰红衣与灵动绿衫交织缠绕,是盛夏的骄阳与春日的梨花,在这个不起眼的秋日互定终身。 棠溪琰和萧若风并肩坐在屋顶上,棠溪琰轻轻晃着悬空的腿,湖蓝色的裙摆在风中漾起如水涟漪,宛若皎皎流光下,静谧怒放的蔷薇。 萧若风伸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棠溪琰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湖蓝色的裙摆与深蓝色的衣角缱绻缠绕,漾起幽幽清泉。 棠溪琰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院子里抱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笑得眉眼弯弯,“难怪梨落要单独邀请上官鹤去她家乡喝酒,原来是想带他回家啊。” 萧若风目光微转,落在小姑娘莹润生辉的小脸上,笑眯眯地说:“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棠溪琰眨了眨眼,扬起脸看向萧若风明亮璀璨的星眸,狡辩道:“乱说!我早就知道了,我刚刚就是嘴巴不听话,说错话了。” 萧若风被她的话逗笑了,俯身啄了下小姑娘柔美的红唇,眉眼含笑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回房间洗漱就寝吧。” 棠溪琰嫣然浅笑,双手环住萧若风的脖子,笑嘻嘻地开口,“抱我。”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打横抱起小姑娘,运转内力,身姿翩然落地,径直抱着她进了房间。 两人洗漱完后,翻云覆雨,春光旖旎,烛火翩跹,温软娇喃断断续续溢出红唇,经久不息。 云雨过后,棠溪琰乖巧地趴在萧若风的怀里,微喘着气,想起白日里那股子怪异的感觉,踌躇片刻,还是出声唤道:“风风。” 萧若风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轻声应道:“怎么了?”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总感觉被人盯上了。” 那道视线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宛若猎人紧锁着猎物,带着嗜血的兴奋,蓄势待发,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苦恼地皱了皱小脸,“可我顺着感觉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发现。” 萧若风眉眼微沉,沉吟道:“莫非,那掳走少妇的贼子盯上你了?” 闻言,棠溪琰杏眸微亮,略有些激动地抬起头,笑盈盈地望着萧若风,“风风,你说我直接将计就计,把这个贼子引出来,弄死他好不好?” 萧若风无奈地看了眼兴致勃勃的小姑娘,“你还真是哪有危险就往哪钻。” 棠溪琰讪讪一笑。 只听萧若风接着说道:“此贼多年犯案,都未曾被发现蛛丝马迹,要么是他权势滔天,要么就是布局缜密,你对上他,我担心你会出事。” 棠溪琰有些遗憾地低下头,重新趴回萧若风的怀里,补充道:“而且你还是北离皇子,身份特殊,若是我们夹着尾巴游玩,还能舒舒服服地离开,要是我们搞事情,很容易被南诀追杀,顺便活捉你。” 萧若风轻轻闷笑两声,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直言道:“你这个九皇子妃,也会被活捉的。” 棠溪琰笑了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萧若风听到动静,抬手弹出一道劲气,熄灭烛火,又仔细地盖好被子,才温声道:“睡吧。” 棠溪琰轻轻“嗯”了声,小脑袋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杏眸微阖,沉沉睡去。 夜半三更,明月寂寥。 青袍公子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手持一支火折子,轻轻凑近摇曳的烛火,点燃。 火光幽幽映目,清晰地映照出眼底浓郁到化不开的痴迷与欲火。 只要一想到那双盛满幸福甜蜜的眼睛盈满泪水,破碎的在他身下挣扎沉沦的样子,他就觉得血脉喷张。 倏地,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轻咳一声,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偏头看向推门而入的贴身小厮,语气暗带急切地问:“查到了吗?” 小厮大大喘了口气,强忍住口渴的不适感,恭声回答,“查到了,他们住在城东临安巷。” 公子脸上露出满意灿烂的笑容,吩咐道:“好,张生,我命令你,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把她弄来,懂?!” 张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犹犹豫豫地婉拒道:“公子,他们夫妻都是剑仙,实力太强,我们都打不过啊。” 公子剑眉倒竖,“你就不知道等她落单了再抓吗?” 张生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陈述一个事实,“扶桑剑仙一人就可以干趴我们所有人。” 公子“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火折子拍在桌面上,强势地命令道:“饭桶!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她,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眼见着毫无转圜的余地,张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公子。” 公子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等到小厮离开后,公子火急火燎地起身,手探进一个隐秘的角落,按下机关,进了密室,打算去找新掳来的少妇快活快活。 第181章 你怎么还醒着?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 满院灿然秋菊间,棠溪琰七人围在石桌旁,脑袋凑到一起,细细研究着北离的舆图。 “你们说,我们去哪儿隐居好呢?” 棠溪琰蛾眉轻蹙,目光不停地梭巡在舆图上大大小小的上百座城池,一时之间,思绪乱如麻。 “小姐,东方大小姐求见。” 倏地,管家梁伯的嗓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东方大小姐?” 南宫梨落疑惑地重复了遍,和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才接着说:“请她进来吧。” “是,小姐。” 梁伯领命退下,没多久,就带着一位冰肌玉骨、面容明丽的少女款款而来,少女驻足在不远处,眉眼清冷,气质宛若空谷幽兰,娉婷婀娜地朝他们盈盈一拜,“我叫东方未曦,诸位,幸会!” 众人纷纷礼貌地颔首,回应道:“幸会!” 南宫梨落好奇地看着东方未曦,不解地问:“我们素未相识,不知东方姑娘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我想找你们帮个忙。” 东方未曦轻轻一笑,缓缓抬眸,目光掠过所有人,最终,定格在棠溪琰身上,眼中笑意加深,“准确地说,是找你帮忙。” 棠溪琰一愣,抬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又问了遍,“找我?” 东方未曦点点头,抬脚走到石桌旁,随意找了地方优雅坐下,才继续开口,“我想以扶桑剑仙的实力,应该也感觉到有人盯上你了。” 棠溪琰手轻轻端起茶杯轻轻摇晃,垂眸看着杯中漾起旋涡的水,低眉浅笑,“他是谁?” 东方未曦:“明家大公子,明湛!” 掳走少妇的贼子,竟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明家大公子,她的未婚夫?! 棠溪琰把玩茶杯的动作猛地顿住,震惊地抬眸看向浅笑盈盈的东方未曦,“你想要借我的手,摆脱明湛?” 东方未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全是。” “我的闺中密友盛秋雨,半年前回娘家探亲,失踪了,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她,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说到最后,东方未曦清冷澄澈的眸子泛起点点泪光。 棠溪琰长睫微颤,抬手抓着萧若风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脸上漾起温软的笑意,小声撒着娇,“风风,我有点想弄死明湛那个人渣。” 萧若风无奈地看着她,实在是顶不住她的撒娇,只能同意,八人在后花园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计划的细节,直到他觉得毫无疏漏,能确保小姑娘不会受到伤害,才勉强放下心。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开始行动!” 棠溪琰眉眼飞扬,杏眸盛满璀璨星光,直接拍板决定。 上官鹤点头附和,“那我们回去收拾行李吧,搞完事情直接离开,去霈城!” 霈城临近东海,亦是南宫梨落的家乡,上官鹤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迫不及待想要抱得美人归了。 姜承钰站起身,吊儿郎当地调侃了句,“看给你猴急的。” 闻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转身离开,上官鹤跳脚反驳,“娶媳妇儿都不急,那要急什么!” 南宫梨落听到娶媳妇儿三个字,羞得俏脸通红,气恼地瞪了眼眉眼张扬的上官鹤,也不等他,直接就走了,上官鹤见状,也赶忙追了上去。 东方未曦看着四散八方的他们,澄澈的眼中掠过一丝羡慕,缓缓站起身,扯起嘴角轻轻笑了笑,也抬脚离开了。 秋阳高悬正空,金色的阳光开始泛白,张生生无可恋地忙碌于大街小巷,四处打听有什么办法可以直接放倒剑仙,直到一位白发老翁为他指路,鬼市有一奇药,名弹指醉,可让人瞬间昏迷,哪怕是剑仙也毫无抵抗之力。 张生大喜,豪爽地打赏了他二十两银子,就兴高采烈地跑去鬼市买药了,白发老翁垂眸看了眼手心里白花花的银子,随手揣进怀里,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消失在人海里。 棠溪琰吞服下一枚褐色丹药,罕见地换了身浅鹅黄窄袖长裙,踩着优哉悠哉的步伐,独自一人去逛街了。 萧若风站在窗前,看着小姑娘透着欢快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失笑,等到她背影消失后,赶紧去收拾行李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棠溪琰眉眼蕴着粲然笑意,欢快地在大街上东看看西看看,甚至还买了不少漂亮的首饰珠花。 张生小心地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也假装买些小玩意儿,每次掏钱的时候,他都觉得心在滴血,为了公子,他真的付出太多了。 还好的是,没一会儿棠溪琰就打道回府了,更让他高兴的是,她竟然专门往僻静的小巷道钻,这不是天助他也吗?! 他准备好药粉,加快速度靠近棠溪琰,棠溪琰垂眸看着地上越凑越近的黑影,感觉时机差不多了,猛地转身,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把白色粉末飘过,顿时身子一软,昏迷了过去。 张生看着倒在地上的棠溪琰,得意地嘿嘿一笑,“剑仙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擒住了!” 说着,动作麻利的将棠溪琰手脚绑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麻袋,把棠溪琰套了进去,随即往肩上一扛,脚下生风,飞快窜向明府。 等到张生的身影消失后,李心月、南宫梨落、东方未曦的身影缓缓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李心月脸上扬起得体的笑容,对东方未曦说道:“一刻钟后,记得去报官。” 东方未曦神情肃穆地点点头,“好。” 得到她的回应,李心月和南宫梨落纵身跃起,小心的隐藏起气息,尾随张生来到明家大公子的房间,眼睁睁看着他按下机关,打开密室的大门。 李心月和南宫梨落对视一眼,等到大门关上后,她们也偷偷潜入房间,手在张生碰过的地方试探地按了按,找到机关,顺利溜进了密室。 密室很静,静得哪怕是放轻呼吸,也依旧能清晰地听到呼吸声,可奇怪的是,明明张生才进去没多久,她们就已经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 此时的张生扛着棠溪琰,已经来到了明湛专属的房间,那里,正负手而立着一道青色背影。 “公子,人弄来了。” 说着,张生随意地将棠溪琰丢在地上,刚解开麻袋,就对上了棠溪琰清透明净的杏眸,一愣,下意识地问:“你怎么还醒着?” 第182章 以清白和性命,请他赴死 棠溪琰冲他嫣然一笑,浑身真气涌动,只听“砰”的一声轻响,麻袋化为齑粉,绑在她手脚上的绳子也瞬间崩碎,抬手一拳打在张生的眼睛上,张生惨叫一声。 明湛看到棠溪琰居然生龙活虎的,直接懵逼了,眼看着她一掌拍在地板上,身子腾空翻起,抬脚就要踹张生的心窝子,感受到强劲的罡风,明湛瞳孔微缩,这一脚下去,张生不死也得重伤。 思及此,一个闪身上前,抬掌朝棠溪琰的胸口拍去,气浪如潮席卷而至,棠溪琰错身躲过,心下微讶,语气颇为意外地说了句,“想不到,你这种败类,居然也有逍遥天境的实力。” 明湛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目光定格在棠溪琰清淡的眉眼间,痴迷的双眸渐渐变得淫邪起来,“实力不够,又怎敢与剑仙春风一度?” 闻言,棠溪琰心中怒气翻涌,同时又被他的眼神恶心到直反胃,她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右手并做剑指,轻轻一划,霎时,数十柄剑影凭空出现,激射向明湛。 明湛挑眉,眼中闪过兴奋嗜血的光,脚下踏出玄妙步法,闪身躲开直取首级的剑影,嘴里还不忘挑衅棠溪琰。 “我玩过怀了孕的少妇,也玩过寂寞多年的少妇,但从未玩过,像你这般被爱情滋养没多久的少妇,想必此时的你和你夫君感情正深,正是贞洁烈女的时候,在我身下你一定会极力反抗,就像半熟的果子,只要想想,我都觉得血脉喷张。” “呕!” 棠溪琰没忍住,终究还是干呕了起来,明湛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愉悦地大笑起来,棠溪琰气得咬牙,勾唇冷笑,“老娘先把你这恶心玩意儿打个半死再说!” 话罢,踏风而起,剑指轻轻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湛然清光凝于指尖,狂风大作,剑鸣铮铮,万剑悬于其身后,剑气冲天如贯日长虹,“万剑归宗!” 泠泠清音划过耳畔,万剑齐发,如雨落凡间,浩浩荡荡覆压袭向明湛,明湛瞳孔剧缩,使出最强大的剑招抵挡,却被浩然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摧毁,剑意无情地打在明湛身上,却又偏偏避开了他的要害位置,直割得他浑身流血。 棠溪琰目光掠过他的四肢,眸光微寒,剑指轻轻一划,翩跹烛光化作四柄凛冽长剑,分别射向明湛的四肢,“噗嗤”几声割断了他的经脉。 “啊……” 剧痛席卷全身,明湛惨叫起来,鲜血如柱喷涌,原本强劲有力的手脚蓦地一软,长剑滑落手心,他想挣扎着握住,却无能为力,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长剑砸落在地。 “哐啷!” 清脆的响声如惊雷炸响心间,直震得他耳中嗡鸣不止,神情恍惚不明。 棠溪琰纵身一跃,凌空悍然拍出一掌,掌风强劲如飓风,卷起满地沙尘,重重撞上明湛的胸口,打得他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砸落在另一间房间。 明湛砸落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都是徒劳。 棠溪琰目光嫌恶地瞅着宛如蛆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明湛,抬脚正欲走向对面的房间,耳畔却忽的响起一道铁链磨地的声音。 还有其他人?! 棠溪琰右手并做剑指,真气涌入其中,这才警惕地抬脚走过去,还未靠近,一道布满青紫伤痕的赤裸身躯骤然闯入眼帘,定睛细看,就见此人蓬头垢面,四肢皆绑着铁链,暧昧的痕迹间,还糅杂着其他可怖的伤疤…… “啊哈哈哈哈……” 女子痴痴地看了明湛片刻,似乎是在愉悦地欣赏他的狼狈与不堪,欣赏够了,癫狂地笑了起来,“明湛啊明湛,我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我就要亲眼看着,看着你下地狱!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癫狂变成了撕心裂肺,只听她仰天呐喊,“姐妹们,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看看这个畜生,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落下,密室里响起呜呜咽咽的哭声,此起彼伏,棠溪琰心里微微发着颤,抬脚走进那间房间,抬眸望去,就见,到处都是浑身伤痕的裸身女子,有的活着,有的半死不活,有的死状凄惨,高高隆起的孕肚像颗球,球的下面血流成河……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反胃的感觉再次袭来,棠溪琰抬手捂着胸口,有些想要干呕。 她颤抖地后退两步,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明湛的话,他奸淫过怀了孕的少妇…… “阿琰,你怎么了?” 李心月和南宫梨落刚赶来,就看到棠溪琰宛若寒风中纤弱破碎的花,浑身发抖,面色苍白,李心月一个箭步俯冲,伸手抱住棠溪琰的身子,入手冰凉。 两人见她没回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血流成河的孕妇面色青紫,早已没了呼吸,可那双眼睛却瞪得很大很大,眼球恨不得脱眶而出,似乎想要在死后,看清恶人不得好死的下场! 撕心裂肺癫笑哭喊的女子渐渐平静下来,目光静静地打量着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安慰的三人,脸上露出恬淡的笑意,“我是盛秋雨。” 盛秋雨…… 轻柔温和的嗓音拉回了棠溪琰离家出走的理智,她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不舒服的异样,缓缓转身看向说话的女子,女子虽形容狼狈,却气质淡雅如菊,只听她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是未曦找来救我的。” “哈哈哈哈,救你?一个被本公子玩烂了的女人,就算救走了你,你还有脸活着吗?就不怕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你?!” 明湛躺在地上,辛辣直白的嘲讽起来,话中恶意,让棠溪琰遍体生寒,怒气也再次翻涌,就连李心月和南宫梨落都气得浑身发抖。 三人同时朝他轰出一拳,李心月和南宫梨落默契地打断了他的腿,棠溪琰直接废了他的命根子。 “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疯狂席卷全身,痛得灵魂都在颤栗,痛得猛地生出力气,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 “你们这些疯子,混账东西,竟敢让我断子绝孙!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接着,他又猖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断了我的命根子又如何,她们已经被我毁了,若是她们敢去衙门作证,说我奸淫了她们,她们也一样必死无疑!” 棠溪琰气得呼吸凌乱,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戳中了她的软肋,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愿意让淫贼绳之以法,只因他们不敢面对世人的唾骂,明明这一切都不是她们的错! 盛秋雨嗤笑一声,朗声道:“我盛秋雨,愿以清白和性命,恭请明大公子明湛,赴死!” 话音铿锵落地,紧随而至的,是此起彼伏的朗喝: “吾等愿以清白和性命,恭请明大公子赴死!” 第183章 身体力行的辟谣了 棠溪琰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她们无神空洞的眼睛骤然亮起熊熊火光,恨不得将明湛直接烧死。 她深吸口气,抬手划出数十道剑影,斩断束缚住她们的铁链,轻声道:“先找件衣服,穿好吧。” 至于明湛疯狂叫嚣着“你们都疯了吗”,棠溪琰直接充耳不闻,顺手捞起挂在一边的衣衫,为死者穿上。 一炷香后,棠溪琰和李心月、南宫梨落对视一眼,轻轻颔首,棠溪琰指尖蕴起湛然清光,李心月拔出心剑,快速翻转,剑气喷涌,如大海磅礴,南宫梨落旋转玉笛,残影生花,花生剑影。 三人同时用力一挥,万千剑气轰然爆裂,“砰”的一声炸开密室头顶的地板,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明府众人感受到大地震动,有的人惊恐高呼“地龙翻身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听了,高声尖叫,慌乱无措地跑回房间抢收金银细软。 衙门的人刚跑到明府大门口,就见到如此乱象,紧接着,目光凝向地面破开的大洞,那里剑气纵横,凛然杀意让他们汗毛都不自觉的倒立起来。 衙役们在班头的带领下,拔出长刀,列阵警惕地缓缓靠近大坑,倏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三道人影腾空跃出,其中那黄衫女子手里还提着一个软趴趴的人,那人被铁链层层锁住,像垃圾一样随手被扔到他们面前,溅起满地灰尘。 那黄衫女子也未曾看他们,只目光凝向一旁的东方未曦,勾唇露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我们就先走了,希望你们能让他绳之以法。” 东方未曦正色,“一定。” 话落,黄衫女子三人足尖轻点,踏风翩然离去,他们连拦都来不及。 八月二十五日,亥时,明府大乱,衙门从明家大公子的密室里救出三十余名遍体鳞伤的女子,搜出十余具早已死透的女尸,这些人无一不是无故失踪的少妇,城主收到消息,连夜审案,三十余名少妇齐现公堂作证,甚至有性子刚烈的,刚做完证,就撞柱而亡,血洒公堂。 城主叹其不幸,恨明湛罪恶滔天,判处斩立决! 自此,少妇失踪一案,彻底告破! 至于棠溪琰几人,早就坐上马车,连夜跑路了,以至于衙门反应过来,派人去抓棠溪琰七人时,别院早已人去楼空了。 萧若风看着棠溪琰苍白的脸色,心疼极了,甚至都有些后悔答应她去以身犯险了。 马车走走停停一月有余,一路上,萧若风带着棠溪琰到处去玩,去探寻好吃的食物,渐渐的,棠溪琰又恢复成往日活泼明媚的模样。 只是刚放心没几天,萧若风又开始担心了。 垂眸瞥了眼趴在他怀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姑娘,眉心渐渐拢起,最近小姑娘似乎格外嗜睡,哪怕早上比平时晚起半个时辰,中午吃过午饭,小姑娘依旧会犯困。 与此同时,上官鹤和姜承钰也若有所思地盯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棠溪琰,李心月目光掠过所有人,最后落在坐得离棠溪琰最近的上官鹤身上,轻声轻语,“上官鹤,你给她把把脉,看看她是不是有了。” 正有所怀疑的上官鹤点点头,萧若风感受着紧紧环住他腰的双手,朝上官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等小姑娘醒了再把脉,上官鹤了然地轻轻点头。 约莫两刻钟后,棠溪琰长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睛,抬眸就对上了萧若风温润含笑的眉眼,只听他柔声道:“阿琰,最近你有点嗜睡,我担心你身体出问题,让上官鹤替你把一下脉,可好?” 棠溪琰有些懵,细声细气地反驳,“我身体很好,就是秋乏,才犯困的。” 萧若风轻轻笑了笑,哄道:“阿琰乖,让上官鹤看看,我放心。” “好叭。” 棠溪琰无奈地点点头,轻轻伸出左手,身子懒懒地窝在他的怀里,不是很想动。 上官鹤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脉象滑利,犹如盘中走珠,只是不甚明显,他皱了皱眉,菱唇轻启,“阿琰,把你另一只手伸出来,我再看看。” 看他这副严肃的模样,棠溪琰都忍不住有些担心了,她微微坐直身子,试探地问:“我……有病?” 上官鹤挑眉看向她圆溜溜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回了句,“有没有病不知道,但一定有大事。” 此话一出,棠溪琰顿时更紧张,她听话的伸出另一只手,催促上官鹤赶紧给她把脉,倒是萧若风,心中有所猜测,忐忑微散,更多的是紧张和期待。 上官鹤手指换了好几处地方,细细把脉,棠溪琰见他久久不语,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前几天嫂嫂传信,说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离开雪月城前,师姐也怀孕了,就她还没有…… 她轻轻吸了口气,忐忑地小声询问,“难道我不孕不育?” 上官鹤:“……” 其他人:“……” 感受到马车内诡异的气氛,棠溪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萧若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好笑地说道:“你这小脑袋瓜,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雷梦杀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瞅着棠溪琰,“棠溪琰,还得是你啊,狠起来,连自己的谣都造!” 上官鹤菱唇微勾,哼笑一声,“恭喜你啊,身体力行的辟谣了。” 棠溪琰懵懵的眨了眨眼,微微坐直身子,杏眸微光流转,忍不住期待地问:“我有了?” 上官鹤眉眼微扬,“是啊,只不过才一个多月,月份尚浅,等下个月再把一次脉吧。” 说完,目光瞥过眉开眼笑的夫妻俩,他直接拉起南宫梨落去了马车外驾车,姜承钰也跟着钻了出去,和上官鹤挤在一起,雷梦杀和李心月直接乐呵呵地坐在马背上,看天看地。 等到他们都出去了,萧若风一把抱起棠溪琰,把她放在腿上,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星眸盈满璀璨碎光,柔声低语,“阿琰,我们有孩子了。” 棠溪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纯澈澄净的杏眸漾起澄澄笑意,轻轻抬眸间,俱是美好,“嗯,我很高兴。” 萧若风抿唇浅笑,眉眼粲然,“我也很高兴。” 话罢,夫妻俩同时粲然笑了起来。 第184章 岁月静好 由于棠溪琰怀孕了,不适合再坐着马车到处乱跑,故而七人经过认真地商量探讨,决定在暖城隐居。 萧若风他们租好院子,留下李心月和南宫梨落照顾棠溪琰,就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在各处寻找心仪合适的地基,同时招募工人建房子。 棠溪琰慵懒地躺在躺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枯死的葡萄藤,不受控制地吞了吞口水。 好想好想吃葡萄啊…… 要是这株葡萄藤还活着该多好啊…… 棠溪琰鼓了鼓脸,扭头看了眼在厨房忙着烧火做饭的李心月和南宫梨落,又怏怏地躺了回去。 心月嫂嫂和梨落都好忙,她也不好意思叫她们陪她出门逛街。 棠溪琰又甜又软地轻轻叹了口气,慢腾腾地翻了个身,面朝着葡萄藤,眼巴巴地瞅着它。 正在翻炒青菜的李心月抽空回头看了眼棠溪琰的背影,目光掠过枯死的葡萄藤,好笑地摇了摇头。 昨晚她跟雷梦杀提过一嘴,阿琰这几天老是盯着葡萄藤看,这话估摸着他已经告诉萧若风了,想必没一会儿,他就要回来了。 念头还未完全落下,一道浸满笑意的温润嗓音如春风拂过耳畔,“阿琰。” 紧接着,萧若风颀长玉立、挺拔如松的背影蓦然闯入眼帘,他的右手还拎着一个小巧的果篮。 棠溪琰听到萧若风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闻声望去,就见温润矜贵的男子眉眼含笑,身披金色残阳,缓缓朝她走来。 “风风……”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漾起惊喜的碎光,站起身,小跑着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欢喜地问:“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萧若风左手轻轻回抱住小姑娘柔软的腰肢,垂眸对上她盛满澄澄笑意的眼睛,温声笑言,“我听说,我家小姑娘最近想吃葡萄了,所以特意提前回来,给小姑娘带了葡萄。” 闻言,棠溪琰杏眸微转,低头看了眼萧若风提在手里的果篮,里面果真装着一大串葡萄,心尖瞬间涌上甜蜜。 她悄悄瞥了眼李心月和南宫梨落,见她们都在忙,没看这里,飞快地踮起脚尖吻了吻萧若风的下巴。 嗓音温软地道了声,“谢谢风风。” 萧若风抿唇柔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先吃两颗解解馋,其他的,等吃过晚饭再吃,可好?” 棠溪琰笑眯眯地点点头,“好。” 说完,她松开萧若风的腰,萧若风将果篮顺手搁在石桌上,转身去厨房打了一盆清水,摘下几颗葡萄放在水里清洗过后,仔细地剥开皮。 棠溪琰乖乖坐在萧若风身侧,也伸手拿起一颗葡萄剥了起来,萧若风笑眯眯地看了眼被小姑娘捏在指尖的葡萄,将手里剥好的葡萄递到她嘴边,等小姑娘张嘴吃了后,又接着剥下一颗。 “风风,张嘴。”棠溪琰将剥好的葡萄递到他嘴边,笑嘻嘻地开口。 萧若风依言张嘴,就着小姑娘的手吃了葡萄,等到几颗葡萄吃完,正好菜也炒好了,四人围在石桌旁,安静地吃完饭。 棠溪琰看了眼还未完全黑透的天色,伸手抓着萧若风的衣袖,软声软气地说道:“风风,我想出去逛逛,这几天都要憋坏了。” “走吧。” 萧若风笑着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出去玩了。 长街熙熙攘攘,万家灯火璀璨,棠溪琰眉眼粲然地穿梭在人潮间,东看看西看看,买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好吃的是给她自己买的,好玩的是给未出生的孩子买的。 “咚咚……” 棠溪琰手里拿着一个精致漂亮的拨浪鼓,轻轻转动鼓柄,两侧的弹丸顺着力道击打在鼓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萧若风侧眸看着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拿着拨浪鼓转着玩,万家灯火映着她清雅明媚的笑靥,却不及她明亮温软的笑眼璀璨。 小姑娘微微侧眸,转动拨浪鼓微微凑近他,笑嘻嘻地问:“风风,好听吗?” 他笑着点头,柔声回答,“好听。” 小姑娘闻言,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圆溜溜的杏眸弯成漂亮的月牙儿,倒映着他的笑颜,红唇张张合合。 “我也觉得好听,既然我们都觉得好听,那这个玩具,孩子肯定也会喜欢的。” 萧若风抿唇轻笑起来,璀璨星光悄悄躲进他的眉眼,漾起温柔幸福的涟漪,“他会喜欢的。” “风风,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阿琰呢,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萧若风不答反问。 棠溪琰嘻嘻一笑,“我都可以,反正是我生的。” 萧若风温柔一笑,“我也一样,这是我和阿琰的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小院,抬眸就见上官鹤他们正坐在庭院里聊天吃水果,上官鹤瞥了眼棠溪琰手里的拨浪鼓,笑眯眯地调侃道:“阿琰这是提前帮你孩子试试玩具好不好玩吗?” 棠溪琰挑眉,理直气壮地回答,“对呀!” 说着,手腕微动,轻轻转动拨浪鼓,朝上官鹤的方向递了递,眉眼蕴着小得意,“好玩,他喜欢。” 上官鹤故作惊讶地看着她,“他告诉你了?” 棠溪琰摸了摸还未显怀的小腹,“他没反驳我的话,那他就是喜欢。” 姜承钰哈哈大笑起来,眉心红痣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小师妹,真有你的,我愿称你为双峰第二狗!” 棠溪琰还没说话,上官鹤率先不服了,“不是,阿琰都这么狗了,还不能取代我的地位?” 姜承钰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小师妹再狗,能有你狗?!正是忙的时候,萧若风要陪小师妹,情有可原,你小子居然也急吼吼地要抛下我们,跟着梨落去见岳父,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抬手指着上官鹤,笑眯眯地说了句,“重色轻友!” 说完,还不忘得意地勾唇笑了笑,这句话,可算让她还回去了。 萧若风看着眉眼鲜活的小姑娘,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来到石桌旁,把吃的水果放到桌子上,招呼大家一起吃,就开始给小姑娘剥葡萄皮。 七人在院子里聊得月亮挂上树梢,才各自散开回了院子,棠溪琰洗漱完躺在床上后,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烟青色的罗帐看了好一会儿,脑中忽地灵光一闪,猛地坐起身来,扭头看着朝床榻走来的萧若风。 “风风,我忘了一件大事。” 萧若风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心也微微提了起来,好奇地问:“什么大事?” 第185章 爹娘来了 “我没告诉爹娘,我怀孕了!” 萧若风微愣,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蹬掉鞋子,钻进被窝,揽着小姑娘躺回床上,才温声笑言,“放心,我已经写信告诉岳父岳母了。” “好叭。” 棠溪琰弯眉浅笑,翻身抱住萧若风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杏眸微阖,细细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莫名觉得心安。 萧若风抬手灭掉烛火,轻轻揽着小姑娘的腰,盖好被子,这才闭目睡觉。 定北侯府。 北地的深秋,已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定北侯和纳兰锦并肩坐在软榻上泡脚,袅袅热雾氤氲盘旋,定北侯眉眼舒朗,神情享受,纳兰锦拿着信纸,细细阅读。 “好啊,真是好啊!” 倏地,纳兰锦浸满惊喜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定北侯侧眸看向妻子粲然的眉眼,好奇地问:“若风在信里都说什么了?” 纳兰锦的脚从水盆里抬起,顺手捞起身侧的帕子擦干脚,嘴里还不忘欢喜地回答,“阿琰有身孕了,我要赶紧去收拾收拾东西,赶去暖城看看我的孩子,阿琰那丫头性子跳脱,若风有时候有事也未必能时时守在她的身边,我得去照顾她。” 说着,她已穿好鞋,起身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衣服细软,“暖城这个地方好啊,四季如春,正好冬天要到了,老娘要去女儿女婿家暖暖和和的过个冬。” 定北侯一听,哈哈朗笑起来,也不泡脚了,拿起帕子胡乱擦了擦脚,穿上鞋子也跟着收拾衣服,“我也要去,正好去找若风下棋喝茶。” 纳兰锦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守着云川城了?” 定北侯摆摆手,“嗨,阿珩长大了,也该锻炼锻炼他了。” 纳兰锦略微思索,赞同地点点头,“也是,我们也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定北侯夫妇就急吼吼地起身,随意地洗漱、吃过早饭,背起包袱就打算离开云川了。 正在前院练剑的棠溪珩见状,直接懵了,“三族叔,三族叔母,你们这是……” “你妹妹怀孕了,我们要去照顾她,你留在家里,好好守着云川城,小事自己决定,大事决定好了再告诉我,就这样,来年再见。” 定北侯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朝棠溪珩挥了挥手,留下一道潇洒至极的背影。 “三族叔,我不……” 棠溪珩懵逼地伸出手,挽留的话还没说完,定北侯和纳兰锦就脚下生风,眨眼间,人就消失在眼前了。 棠溪珩:“……” 他也想去看看妹妹,和未出世的大外甥。 且说棠溪琰这边,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爹娘已经在来暖城的路上了,她正站在门口,望着上官鹤嘴恨不得咧到耳后根的笑脸,脆生生地叮嘱道:“上官鹤,你记得多带几坛沧海回来,我想喝。” 上官鹤闻言,微愣,扭头瞄了眼她的肚子,忍不住思索,孕妇不能喝酒吧? 又转念一想,阿琰应该是想留着等生完孩子再喝吧,思及此,他重新扬起笑,“行。” 棠溪琰本来见他笑意收敛,还颇为担心他不带酒了,此时听到他答应了,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上官鹤,梨落,路上小心。” 上官鹤张扬一笑,朝她挥了挥手,“外面风大,快回屋吧。” 南宫梨落也朝她挥了挥手,笑盈盈地说道:“琰琰,我们先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棠溪琰杏眸微亮,欢喜地点头,“好。” 话落,两人翻身上马,打马离开,扬起一地灰尘,等到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后,棠溪琰才回屋。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棠溪琰窝在软榻上,昏昏欲睡,冰凉的冷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冷意袭身,棠溪琰忍不住裹紧大氅,又盖好小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萧若风撑着油纸伞,手里拎着果篮,漫步烟雨间,自蒙蒙雨雾中踏进蜿蜒走廊,收好雨伞,轻轻抖掉上面的雨水,这才转身继续前行。 行至房门口,就见小姑娘像只慵懒的猫儿,在软榻上缩成一团,看样子是有些冷的,目光微转,瞥向大开的窗户,无奈地摇了摇头,“阿琰,天气凉,我先关上窗户,好不好?” 棠溪琰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向他,红唇微抿,有些犹豫,片刻,细声细气地开了口,“我想看雨。” 对上小姑娘纯澈澄净的杏眸,萧若风有些无奈,抬脚踏进房间,行至软榻旁,将果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坐下蹬掉鞋子。 棠溪琰看他要坐上来,屁股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萧若风钻进被窝,靠在软榻上,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让她取暖,手轻轻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温声哄道:“阿琰,我先抱着你看一会儿雨,然后我就关上窗,吃点东西,可好?” 棠溪琰乖巧地点点头,“好。” 萧若风抿唇柔笑,俯身吻上她的眉心,片刻后,薄唇离开,柔声笑问:“孩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棠溪琰眉眼盛满温柔,轻轻摇头,“没有,他很乖。” 说起来,她自怀孕以来,胃口很好,也没有孕吐,除了肚子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以外,其他的都挺好。 夫妻俩抱在一起,窝在软榻上,柔声细语地闲聊着,定北侯夫妇则是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细细对照着书信上写的地址,找到了小院门口。 纳兰锦仰头看着小院紧闭的门扉,伸手戳了戳定北侯的腰,“苍云,你看看是不是这儿?” 定北侯神色笃定地点点头,“放心,绝不会走错。” 说完,定北侯抬脚踏上石梯,轻轻叩响门扉,纳兰锦也快步跟了上去,站在他旁边。 很快,里面就有了动静,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透过缓缓掀开的门缝,定北侯夫妇窥见一张清丽妍美却极为陌生的面容。 “这……” 难道走错了? 定北侯看了看前来开门的陌生女子,有些懵逼的与纳兰锦对视一眼,炯炯有神的虎目漾起尴尬。 李心月仔细端详片刻定北侯那张与棠溪琰足有八分相似的脸,又打量了下纳兰锦的眉眼,笑着问:“请问你们可是定北侯和侯夫人?” 定北侯闻言,连忙调整好情绪,笑着回答,“正是,夫人可是认识我女儿?” 李心月浅笑嫣然,“阿琰和若风都在房间,我带您二老过去,侯爷和夫人请随我来。” 定北侯夫妇听到她嘴里的阿琰和若风,顿时就确定了,她确实认识女儿女婿,遂也跟着她走,经过攀谈,才得知她是雷梦杀的妻子,心剑传人李心月。 绕过拐角,纳兰锦透过打开的窗,一眼就瞧见了窝在萧若风怀里的女儿,眼眶情不自禁地微微发热,“阿琰。” 正和萧若风说话的棠溪琰听到娘亲的声音,微愣,猛地抬头望去,当爹娘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时,下意识直起身,唤道:“爹爹,娘亲。” 第186章 今生圆满,皆是前世遗憾所换 定北侯夫妇听到女儿的呼唤,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了,直接小跑着奔向房间,萧若风夫妻俩也赶紧下了软榻,穿好鞋子,棠溪琰下意识小跑着迎了上去。 纳兰锦夫妇、萧若风见状,脸色大变,萧若风大步跨出,轻轻捉住棠溪琰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下一秒,纳兰锦夫妇也闪身到了棠溪琰面前。 纳兰锦气呼呼地抬起手指戳了戳棠溪琰饱满的额头,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这小祖宗,怀着孩子呢,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性子还这么跳脱。” 棠溪琰目光扫过三人担忧紧张的面色,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我下次一定注意。” 纳兰锦眼睛一瞪,“还有下次?!” 棠溪琰纤细白嫩的手指悄悄攥紧萧若风的衣角,连连摇头,莹白细腻的小脸盛满讨好的笑意,“没了没了,保证没有下次了。” 纳兰锦朝她递了个满意的小眼神,开始细细打量着棠溪琰,只见她面色红润,眉眼舒朗,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尽是幸福温软,心里顿时有了数,女婿待女儿极好。 目光瞥过小几上摆着的果篮,上面还有未干的雨滴,一看就是今天刚买的,心里觉得更加满意了,看萧若风的眼神仿佛在看亲儿子。 萧若风见她们说完话了,这才松开棠溪琰,朝定北侯夫妇拱手一礼,“岳父,岳母。” 定北侯连忙扶起萧若风,目光慈爱,仿佛在看自家后辈,“这些虚礼就不要讲究了,跟阿琰一样,随意些就好。” 萧若风闻言,笑着点头,“好。” 一家人见面,自是喜不自胜,欢欢喜喜地吃过饭,纳兰锦就拉着棠溪琰说了不少贴心话,定北侯也拉着萧若风下棋。 直到亲耳从女儿嘴里听到现在过得很幸福,纳兰锦才算彻底放心,之后定北侯还想拉着萧若风下棋,硬是被纳兰锦揪着衣领拖走了,不让他去打扰女儿女婿独处。 南宫世家。 南宫傲站在玉兰花树下,抬手轻轻抚摸着遒劲的树干,眼里泛起泪花,嘴角却微微扬起,这是他和妻子一起种下的树,只可惜妻子诞下女儿时,难产血崩而亡。 “阿静,女儿要带着女婿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雀跃欢喜的清脆嗓音划过耳畔,“老爹,我带他回来看你了。” 南宫傲放下手,用力眨了眨眼,逼退眼中泪花,方才转身笑看着迎面跑来的少女,少女笑靥如花,眉眼粲然。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红衣少年,少年眉眼张扬,目光落向身前的少女时,又蕴起柔柔清波。 上官鹤对上南宫傲的目光,抱拳躬身,“南宫家主。” 南宫梨落抱住南宫傲的手臂,羞涩地觑了眼上官鹤,踮起脚尖凑近南宫傲的耳边,低声耳语,“老爹,我喜欢他,你可不要为难他啊。” 南宫傲取下腰间玉笛,没好气地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顶,同样凑近她小声说:“真是女大不中留。” 说完,南宫傲直起身,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鹤,缓声道:“我记得你,你叫上官鹤,是双峰第三脉弟子。” 上官鹤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但还是礼貌地笑答,“正是在下,南宫家主记性真好。” 南宫傲低眉浅笑,语气温和,“叫我岳父吧。” “啊?” 上官鹤早已做好会被刁难的心理准备,此时乍一听南宫傲直接让他改口,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那副呆样,南宫傲不爽地瞪着他,虎着脸道:“怎么?你不愿意?!” 上官鹤立马回过神来,无措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说着,他又抱拳一礼,恭敬地笑唤了声,“岳父。” 南宫梨落见他笑得傻兮兮的,微微垂首,唇畔也情不自禁的漾起温柔甜蜜的笑意。 南宫傲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又叫来长子南宫璟晔,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吃了个饭。 等到南宫梨落带着上官鹤出去玩了,南宫璟晔才不解地问南宫傲,“爹,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承认那臭小子了?” 他香香软软的妹妹,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让那头猪拱走了? 早在收到妹妹来信要带未婚夫回来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想了一百零八种方式为难他,结果他还没发挥,爹直接掉链子了! 南宫傲脸上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语气飘忽,“今生圆满,皆是前世遗憾所换。” 说着,他扭头瞥见长子咬牙切齿的样子,抬脚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警告道:“为难他可以,不许太过分,否则,老子收拾你。” 南宫璟晔嘴上连连应道:“知道了爹。” 然而,在南宫傲转回头后,悄悄撇了撇嘴,心里已经暗戳戳想着,明天他就故意拉着上官鹤喝酒,看他怎么跟妹妹相处。 结果,第二天才刚刚喝完十坛酒,南宫璟晔直接趴下了,上官鹤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吐槽了句,“这酒量,比阿琰还烂。” 说完,嫌弃地摇了摇头,转身就哼着小调儿去找南宫梨落了。 两个月后,上官鹤带着二十坛沧海,架着马车带着南宫梨落回暖城了,同时还写信让他爹娘带着礼物去南宫家提亲。 上官淮和云氏收到书信,欣喜若狂,二话不说吩咐下人备礼,连夜赶去霈城南宫世家提亲,并商量婚期,定在明年八月十五。 “阿琰,这是我给你带的酒,快收好。” 上官鹤一手抱着一坛酒,笑眯眯地踏进棠溪琰的小院,目光扫过四周,也没发现萧若风的身影,也没有定北侯夫妇的身影。 目光掠过棠溪琰隆起的肚子,落向她眼巴巴盯着酒坛疯狂吞口水的动作,直接将两坛酒放在石桌上,一屁股坐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棠溪琰不解地看着他,“你不去陪梨落吗?” 最重要的是,他不走,她要怎么偷喝酒? 上官鹤瞅了眼她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直接毫不客气地拆穿她,“我走了,方便你偷喝是吗?” 棠溪琰轻咳一声,狡辩道:“才没有,我一点也不想喝酒。” 上官鹤呵呵一笑,“我等萧若风回来,他干嘛去了?” 棠溪琰不高兴地耷拉下眉眼,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他去买鱼了。” 等萧若风拎着鱼回家,听上官鹤说阿琰想偷喝酒,直接趁她午睡的时候,在海棠树和墙之间的空地上,偷偷挖了个坑,把酒藏了进去,还不忘做好伪装。 等到萧若风再出门去买梨和葡萄时,棠溪琰到处找,也没找到酒,等萧若风回来了,棠溪琰迎上去,伸手抓着他的衣袖,委屈巴巴地问:“风风,我能喝一点酒吗?就一点点。” 说到最后,还不忘抬起左手,大拇指轻轻抵在食指的指甲盖上,表示真的只想喝一点点。 萧若风心疼地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吻了吻她的眉心,安抚道:“阿琰乖,等你生完孩子了,我再陪你喝,好不好?” 棠溪琰不依,温声软语撒着娇,“可我现在就想喝。” 萧若风眉眼温柔,轻声拒绝,“阿琰,不可以喔。” 棠溪琰瘪着嘴,眼泪汪汪的,觉得委屈极了。 萧若风心疼地吻向她的眼睛,棠溪琰轻轻闭上眼,眼泪滑落,眼帘印上一抹柔软,紧接着,柔软印上她的泪珠,耳畔,是男子温柔的嗓音。 “阿琰不哭,再忍忍好不好,还有五个月不到,孩子就要出生了。” 棠溪琰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抓着他的衣襟,声线尽量平稳地回答,“四个多月,还有好久。” 萧若风哄道:“很快的,你不能喝酒,我也不喝,等到孩子出生了,我们再一起喝。” 棠溪琰知道也只能这样了,只能蔫哒哒地点点头,“好叭。” 第187章 他怎么一点都不像我? 阳春三月,杨柳拂堤,漫天如雪柳絮中,萧若风一手扶着棠溪琰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和她慢悠悠地走在平坦的山间小道。 棠溪琰瞥了眼探到她面前的树枝,抬手随意地揪了几片树叶,一片一片地扔着玩,扔完抬手又要去折柳枝。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纤细的身姿,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总让他有种下一秒小姑娘就要被压垮了的错觉,故而小姑娘每有什么动作,都让他心惊胆颤的。 他伸手抓住小姑娘不老实的手,笑眯眯地问:“阿琰,你想要多少柳枝?我帮你折。” 棠溪琰摇头拒绝,“我要自己折。” 说着,还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扶着她胳膊的手,安抚道:“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话罢,她小心地低头看了眼路,微微上前两步,再次抬手去折柳枝,直到折了十来根才罢手,“风风,我们回去吧,不然,娘亲又要下厨了。” 说到最后,棠溪琰痛苦地皱起小脸,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煮饭把锅烧穿、青菜炒焦的奇才,偏偏娘亲又菜又爱玩,逮着机会就钻进厨房大显身手。 想起那一盘又一盘黑得像炭,咸得发苦的菜肴,萧若风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扶着小姑娘慢慢往回走,嘴里还不忘安抚,“放心,有岳父在,岳母没机会下厨的。” 夫妻俩回到家,就见一只巴掌大的橘黄色小猫崽蹲在墙上,直勾勾地盯着厨房,厨房门扉紧闭,纳兰锦站在门口,气急败坏地跳脚。 “棠溪苍云,你给我把门打开,我要下厨!我昨晚研究了一晚上,已经知道症结所在,今天,我一定能做出正常的菜肴!” 门内,定北侯一边翻炒肉片,一边耐心地哄道:“好的夫人,我知道了,等到吃过午饭,你再来厨房玩吧,一会儿宝贝女儿就要回来了,可不能让她饿着肚子,你先去院子里坐着乖乖玩一会儿。” 纳兰锦:“……你哄三岁小孩呢?!” 定北侯连忙回答,“没有没有,我在哄媳妇儿。” 纳兰锦气结,盯着紧闭的门扉片刻,只能气呼呼地转身,抬脚正欲走去石桌旁坐下,目光瞥见站在门口偷笑的女儿女婿,老脸一红,故作自然的轻哼一声,脚下一转,跑去秋千上坐着了。 纳兰锦轻轻晃着秋千,感受着风擦身而过,眉眼舒朗地赞叹道:“别说,若风布置的这个院子,是真不错!” 是的,一个月前,他们已经从租的小院,搬到属于自己的家了,萧若风在墙角种了一大片蔷薇,满墙碧绿,点点红色花苞点缀其间,屋子后面的空地,海棠花与棠棣花各占一半,葳蕤粲然。 脖子挂着红绳金铃铛的小橘猫轻巧地跃下高墙,毛茸茸的四肢擦过花盆里养着的茉莉花,稳稳落地,花枝轻颤。 “喵呜……” 小橘猫夹着嗓子,动作熟练地顺着棠溪琰的裙裾爬到她的腿上蹲着,小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软乎乎地蹭了蹭。 棠溪琰眉眼低垂,笑得温柔明媚,轻轻唤了声,“苗苗。” 小橘猫软乎乎地回应,“喵呜……” 萧若风也伸手摸着小橘猫的脑袋,眉眼浸满温柔,“苗苗似乎很黏你。”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笑意涌动,眉眼漾起浅浅的小得意,“那是,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仙女。” 萧若风宠溺地笑看着臭美的小姑娘,刚想要开口赞同,就听纳兰锦轻轻哼笑一声,“臭丫头,别臭美了,苗苗是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你,没见它每次趴在你身上,脑袋都要蹭你的肚子吗?” 棠溪琰轻轻晃了晃脑袋,调皮地开口,“风有点大,我没听到。” 话音刚落,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定北侯一手端着一盘菜,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夫人,宝贝女儿,若风,吃饭了。” 萧若风起身,去厨房端来其他菜,翁婿俩端来米饭和碗筷,一家四口坐在院子里,伴着清风繁花吃饭,小橘猫闻到香味,喵呜喵呜叫个不停,黏黏糊糊地蹭着每个人的腿。 萧若风在猫碗里夹上饭菜,放到地上,小橘猫也不蹭纳兰锦了,直接跑到碗边,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盛夏携着它的热情驱走春风,密密层层的荷叶铺满整片湖泊,与遥远的天际相接,亭亭玉立的红莲怒放,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更加鲜艳娇红。 今日,棠溪琰正如往常那般,在萧若风的搀扶下散步,忽地感觉肚子一阵疼痛,随即猛地向下坠,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风风,我肚子疼!” 萧若风闻言,心里一慌,想着这几日正是她要临盆的日子,连忙打横抱起她,如风一般飘回家,一进院子就大喊,“岳母岳父,快,阿琰要生了!” 住在附近的李心月等人闻风而动,纷纷跑来帮忙,李心月和纳兰锦直接把萧若风赶出产房,南宫梨落和上官鹤一起准备热水剪刀等生产所需的物品,姜承钰和雷梦杀撒丫子狂奔,去山下架着产婆,施展轻功把她送进产房。 产婆进了产房,心惊胆颤地拍了拍胸脯,心中连连暗呼,好家伙,住在山上的这群人,居然都是武林高手啊。 目光瞥向疼得脸色苍白的棠溪琰,她微微吸了口气,缓缓了神,才上前熟练地为她接生。 萧若风这些大老爷们全都守在门外,刚开始还能听到棠溪琰的哼唧声,到了后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能看见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萧若风心慌得不得了,看到李心月打开房门,端着血水出来,抬脚就想钻进产房,被纳兰锦眼疾手快地拦了回去,“若风,你老实在外面待着,别进来添乱。” 萧若风单手撑着门,探头探脑看向产房里面,担忧地说道:“岳母,我就进去看看,不添乱,你让我进去看看阿琰。” 纳兰锦手微微用力,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愣是没让萧若风进去。 无奈,萧若风只能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盯着房门看,恨不得把房门盯出个窟窿。 雷梦杀双手叉腰,笑眯眯地看着萧若风,轻声感叹,“老七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炽白的阳光渐渐染上赤金,夕阳的余晖染红整片天空,随着金乌西沉,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 明亮的皓月取代金乌,点点繁星柔光皎皎,满院烛火生辉。 在萧若风心急如焚,想要直接闯进产房的时候,棠溪琰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萧若风脚步猛地一顿,直到上官鹤他们惊呼“生了生了!”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脸上情不自禁地漾起欢喜。 很快,产婆就抱着清洗干净、裹着红色襁褓的孩子走了出来,喜气洋洋地祝贺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夫人生了个大胖儿子,这孩子嗓门嘹亮,身板结实,定然会平安健康、喜乐一生。” 萧若风抬手,不甚熟练却姿势标准地接过儿子,草草看了眼,就担心地问:“我娘子怎么样了?” 产婆了然地笑了笑,“先生放心,夫人只是有些力竭,睡一觉就好了。” 萧若风闻言,粲然一笑,手里抱着儿子,抬脚就进了房间,欢欢喜喜地去看娘子了。 至于给钱什么的,有定北侯他们在,完全不用操心。 李心月和纳兰锦收拾好产房,见萧若风进来了,识趣地走了,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棠溪琰微微动了动脑袋,看着抱着孩子迎面走来的男子,温软一笑,“风风,我想看看孩子。” 孩子刚生下来,就被产婆抱走了,她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萧若风将孩子放到床上,坐在床沿轻轻扶起小姑娘,让她半靠在他的怀里,棠溪琰伸手扒开襁褓,好奇地盯着孩子看了半晌,从他皱巴巴的脸上,愣是没瞧出半分她的影子。 她不信邪地伸出手,把襁褓扒拉开大半,再次细细瞧去,直接懵了。 “他……他怎么一点都不像我?” 她抬手指着咂巴小嘴的孩子,扭头看向萧若风,盯着他的脸,有些郁闷地补充了句,“他活脱脱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长得那么像爹爹,眉眼都像娘亲,他居然一点都不像我……” 萧若风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抬手捧着她清雅秀美的小脸,轻轻啄了下她苍白的唇,“可能他模样像我,性格像你。” 棠溪琰纠结片刻,小脑袋埋在萧若风的颈窝,双手抱住他的腰,轻声细语,“不像我就不像我吧,风风,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萧若风伸手揽住小姑娘的腰,柔声回答,“嗯,我给他取名萧凌尘。” “萧凌尘……” 棠溪琰轻声呢喃,这个名字一听,就给人一种飞鸟翱翔九天,自在逍遥的感觉,遂点头赞同,“很好听。” 第188章 上官鹤大婚 婴儿见风长,一天一个样,原本皱巴巴、红彤彤的小猴子,已经变成个白白胖胖的白面团子了。 棠溪琰趴在摇篮边,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儿子胖嘟嘟的脸蛋,软软的,暖暖的,手感非常棒。 杏眸微光亮起,棠溪琰忍不住又戳了好几下,越戳,圆溜溜的大眼睛越璀璨。 睡得正香的萧凌尘轻轻皱起小眉头,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得棠溪琰手足无措,赶紧轻轻拍着他的小胸脯,柔声哄道:“不哭不哭喔,娘不吵你睡觉了……” 孰料,越哄萧凌尘哭得越凶,急得棠溪琰也皱起小脸,生无可恋地小声开口,“儿子,娘求你了,别哭了……” 萧若风热好羊奶,拿着奶瓶缓缓走向房间,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儿子扯着小嗓子在哭,小姑娘柔声哄着儿子,越哄儿子哭得越凶,最后,小姑娘急眼了,奶凶奶凶的威胁。 “你再哭,我就……我就叫你爹了。” 萧若风抿唇闷笑起来,抬脚踏进房间,走到摇篮边,目光落向儿子的脸,眼中划过了然,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小姑娘,“让你吵儿子睡觉,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棠溪琰瞄了眼儿子白嫩的小肉脸上微微一点红,心虚地笑了笑,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真的是轻轻戳的。” 萧若风抿唇浅笑,熟练地抱起萧凌尘,轻轻晃着他的小身子,没一会儿他就不哭了,看得棠溪琰颇为惊奇,“风风,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快就哄好了,我哄了好久都没哄好。” 萧若风走到软榻边坐下,把奶嘴塞进儿子的嘴里,才笑眯眯地看着棠溪琰回答,“儿子饿了,没有吃的,自然哄不好。” 棠溪琰小跑到萧若风身边坐下,好奇地看着小家伙嘟着小嘴巴,轻轻吮吸奶嘴,莫名觉得很可爱。 萧若风侧眸看着小姑娘清盈明亮的杏眸,柔声细语,“过几天就是上官鹤和南宫梨落的大婚之日了,到时南宫梨落会从我们家出嫁,她母亲早亡。” 萧若风毕竟是男子,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 棠溪琰看着他的眼睛,了然地点点头,笑嘻嘻地开口,“放心吧,交给我,妥妥的。” 说完,开始思考是送娘亲给她的那本启蒙书呢,还是…… 她眼珠子一转,抬手轻轻戳了戳萧若风的手臂,好奇地问:“雷梦杀送你的那些春宫图,还在吗?” 萧若风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下巴朝架子轻轻扬了扬,“从左手边数,第三排,最上面的红木匣子。” 棠溪琰瞄了眼他微红的耳尖,抿唇偷笑了下,红唇飞快亲了下他的面颊,这才起身跑到架子前,站在凳子上取下红木匣子,打开,拿出最上面的春宫图翻看起来。 看了没一会儿她就放一边了,这本还没娘亲给她的那本好。 等到萧凌尘吃完奶,萧若风又哄了他一会儿,等他睡着了,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回摇篮,也走到棠溪琰身边坐下,和她一起挑选春宫图。 夫妻俩脑袋凑到一起,仔细瞅着上面大胆的动作,饶是棠溪琰生过孩子了,也依旧小脸爆红。 “风风,我觉得这本特别适合他们。” 棠溪琰缓缓扭头,看着萧若风通红的耳尖,杏眸微光轻漾,小声说道。 萧若风略有些迟疑,“会不会太大胆了。” 棠溪琰摇摇头,“不会,上官鹤肯定喜欢,毕竟他脸皮那么厚。” 八月十五,丹桂飘香,棠溪琰和上官鹤两家红绸曼舞,整个山谷马车骏马络绎不绝,萧若风师兄弟也因为这次大婚,再次聚在了一起。 倒是双峰弟子,西陵玥因为儿子叶安世年纪还小,不好舟车劳顿,没来。 司空长风也因为风秋雨有了身孕,且要管理雪月城,脱不开身,没来。 雷梦杀姿势随意地站着,双手叉腰,目光掠过众位师兄弟,笑容灿烂地说道:“时隔一年,我们师兄弟七人又聚在一起了,真好啊!” 柳月低眉浅笑,缓声道:“再次见面,你还是一点都没变,甚好!” 雷梦杀伸出右手,竖起食指晃了晃,不赞同地开口,“欸,柳四,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我也还是有变化的。” 柳月闻言,来了兴趣,“哦?有何变化?” 恕他眼拙,着实没看出来他哪里变了。 雷梦杀咧嘴一笑,“我又要当爹了。” 他的娘子李心月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众人:“……” 雷梦杀看着他们被噎住的表情,得意地笑着说:“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雷梦杀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魔性的笑声盘旋小院,久久不散。 洛轩摇头失笑,目光转向浅笑喝茶的萧若风,笑言,“老七,前段时间你不是还给我们写信,说你有儿子了吗?不带我们去看看?” 萧若风轻轻放下茶盏,抿唇浅笑,“跟我来吧。” 说完,起身在前面带路,柳月等人纷纷跟在他的身后,来到房间,其他人在外间等着,萧若风去里间将孩子抱出来。 “这是我儿子,萧凌尘。” 闻言,柳月等人围在萧若风身边,细细端详着萧凌尘,半晌,顾剑门笑着开口,“老七,这孩子和你长得真像。” 百里东君赞同地点点头,“和棠溪琰不说有多像,只能说完全不像,压根看不到一丁点棠溪琰的影子。” 说着,他朝萧若风竖起大拇指,赞道:“小师兄,还是你厉害啊!” 萧若风抿唇轻笑,眉眼间盛满温柔,毫不避讳地回了句,“阿琰更厉害。” 他再厉害,也要听阿琰的,所以,阿琰更厉害。 雷梦杀哈哈大笑两声,调侃道:“老七这是明晃晃地告诉我们,他惧内啊。” 百里东君也大声嘲笑,“哈哈哈哈,想不到小师兄平时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居然也怕媳妇儿。” 正满眼喜爱地盯着萧凌尘看的玥瑶闻言,似笑非笑地侧眸瞅着他,“哦?这么说你不怕?” 百里东君对上她暗含威胁的眼神,连忙摇头,“怕的怕的。” 见状,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 玥瑶朝他递了个满意的眼神,眉眼温柔地笑了起来,明眸微转,看向萧若风,目露期待地问:“七师叔,我能抱抱凌尘吗?” 萧若风略微思索,点了点头,“好。” 说着,将孩子递给玥瑶,玥瑶小心地抱起萧凌尘,只觉得小家伙软软的,又沉甸甸的,垂眸看着小家伙明亮清澈的眼睛,心里一片柔软。 小家伙也不怕生,到了她的怀里,还冲她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萌得玥瑶心软得一塌糊涂。 “东君,你要抱一抱吗?”玥瑶明眸亮晶晶地看着百里东君,嗓音温和。 百里东君笑着点头,从玥瑶怀里接过孩子,动作生疏又僵硬,萧凌尘不太舒服地皱了皱小眉头,吓得百里东君心惊胆颤的,见他没哭,才缓缓松了口气。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抱了抱孩子,最后,轮到雷梦杀的时候,他抱着孩子颇为臭美地甩了甩刘海,“有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启最受欢迎的灼墨公子抱他,未来他一定也能名扬天下,成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第189章 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 “琰琰,怎么办?我好紧张。” 南宫梨落一袭耀眼的红嫁衣,宛若春日暖阳勾勒清雅梨花,明丽动人,她两只手紧紧握住棠溪琰的右手,水灵灵的大眼睛盛满紧张。 棠溪琰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眯眯地问:“梨落可是觉得上官鹤会欺负你?” 南宫梨落本想摇头,奈何凤冠太重,只能张嘴回答,“他不会欺负我。” 棠溪琰眼中笑意加深,“那不就得了,他不会欺负你,也不敢欺负你,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南宫梨落仔细思考片刻,颇为赞同地附和,“也是,他要是敢欺负我,我要他好看!” 棠溪琰看她眼中的紧张散去,微微挣开她的手,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裹,神神秘秘地塞到南宫梨落怀里,压低声音叮嘱道:“小心收好。” 南宫梨落下意识握住小布裹,随意捏了捏,感觉像是书,但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 棠溪琰看着一脸纯真懵懂地瞅着她的南宫梨落,莫名觉得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么的单纯无邪。 她轻咳一声,一脸认真地说道:“这是好东西,为了选择最好的送给你,我可是精心挑了好久呢。” 闻言,南宫梨落立刻小心地将小布裹贴身放好,然后两手握住棠溪琰的双手,一脸感动地说道:“琰琰,谢谢你如此为我费心。” 棠溪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微微撇开视线,还不忘叮嘱道:“你记得和上官鹤一起看。” 南宫梨落正色,“好!” 棠溪琰担心她也像她一样忍不住自己提前偷偷看了,又强调了遍,“一定要和上官鹤一起看。” 南宫梨落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好,我会的。” 夕阳开始西斜,在棠溪琰和南宫梨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吉时到了,棠溪琰亲自为她盖上盖头,由喜婆和一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去前厅拜别南宫傲,南宫璟晔背着她来到上官鹤家门口。 新娘新郎两人握着牵红,在喜乐和宾客的笑声与目光中,缓缓踏进正厅,拜天地。 随着一声高亢的“礼成!”响起,上官淮和云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南宫璟晔则是看着南宫梨落的背影,心里觉得颇为不得劲儿。 眨眼间,他香香软软的妹妹,就多了妻子、儿媳两重身份。 夜绯衣师兄弟几人看完老三迎亲,就回到棠溪琰的院子,随意找了个空桌,纷纷落座,棠溪琰刚出房门,目光瞥了眼萧若风,脚下一转,就朝师兄们那桌走去了。 棠溪琰看着与大师伯气质越来越像的何珉谦,调侃道:“大师兄,好久不见,你越来越仙气飘飘了。” 何珉谦唇畔漾起温淡的笑意,“好久不见,小师妹还是这般笑靥如花,为兄心甚慰!” 棠溪琰哈哈轻笑两声,目光落向夜绯衣,打量片刻,笑道:“四师兄变黑了,也更壮了。” 夜绯衣微微勾唇,“毕竟经常风吹雨晒,变黑很正常。” 说着,目光环视所有师兄妹,语气略带遗憾,“可惜了,老二没来。” 何珉谦清雅一笑,“日子还长,总有一天会聚齐的。” 姜承钰端起酒杯喝了杯酒,嘴角漾起轻佻的痞笑,眉心红痣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光盈盈,“大师兄,老四,你们不想看看小师妹的儿子吗?” 何珉谦笑着点头,“自然是想的。” 棠溪琰想着现在也没开席,就叫上几人去房间了,刚来到里间,就与睁着眼睛到处看的萧凌尘四目相对。 棠溪琰莞尔一笑,上前轻轻抱起他,红唇凑近,亲了下他胖嘟嘟的小肉脸,就见萧凌尘咧开嘴,眼睛亮晶晶地笑了起来。 “乖儿子,娘带你去见见你的师伯们,以后你出门在外,就有更多的人罩着你了。” 说着,棠溪琰抱着萧凌尘走到外间,目标明确地把他塞到何珉谦怀里,也不管儿子能不能听懂,直接指着何珉谦介绍道:“乖儿子,这是你大师伯,他最厉害了,以后报出爹娘的名号唬不住人,就报他的。” 何珉谦闻言,忍俊不禁,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肉脸,素来温淡的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姜承钰双手抱胸,笑眯眯地拆台,“小师妹,你不是说你儿子以后闯荡江湖,只要不被打死就行了吗?” 棠溪琰微挑蛾眉,“我改主意啦!” 夜绯衣看着白白胖胖的白面团子,心里喜爱极了,直接大跨步上前两步,伸手从何珉谦怀里抱走萧凌尘,嘴里还不忘说,“大师兄,让我抱抱小师侄。” 等夜绯衣双手抱住萧凌尘的小身子时,何珉谦顺势松了手,温声叮嘱,“你动作轻些。” 夜绯衣笨手笨脚地抱起萧凌尘,冷硬的脸庞蓦地柔和下来,笑眯眯地温声开口,“小凌尘,我是你四师伯,未来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若是朝堂上有人不长眼欺负你,记得告诉我,四师伯帮你收拾他们。” 姜承钰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听你们这么介绍,感觉我很废欸。” 夜绯衣朗声大笑起来,萧凌尘也跟着笑了起来,姜承钰痞痞一笑,抱起萧凌尘,吊儿郎当地开口,“小家伙,我是你五师伯,别的我不会,但我可以带你到处去玩,玩一些特别有趣的东西。” 抱了这么一圈下来,萧凌尘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棠溪琰见状,抱着孩子放回摇篮,手轻轻拍着他的小胸脯,把他哄睡了,才和师兄们出了房间,关好房门。 宴席开吃后,棠溪琰师兄妹几人直接和邻桌的萧若风他们拼在一起喝酒聊天。 雷梦杀和顾剑门抢酒喝,夜绯衣和姜承钰互相调侃对方,百里东君和棠溪琰拼酒,何珉谦和洛轩静静品酒。 柳月和墨晓黑笑眯眯地看着玩闹的众人,时不时喝上一口小酒,萧若风和玥瑶则是眉眼温柔地看着身侧咋咋呼呼拼酒的两人,有时候看得高兴了,四人还会一起碰个杯。 且说上官鹤拜托兄长帮忙挡酒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的师兄妹们,非常郁闷地小声吐槽了句,“一群坑货。” 然后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眼挡酒的上官云,小声嘀咕了句,“大哥,辛苦你了。” 说完,就脚底抹油,欢欢喜喜地回新房去找媳妇儿了。 见他回来了,南宫梨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裹,一边拆开一边解释,“这是琰琰特意为我们挑选的,我们一定要好好看。” 上官鹤眸光微闪,坐到她身边,试探地问:“阿琰叮嘱你,让我们一起看?” 南宫梨落郑重地点头,“没错。” 话罢,她拿起没有名字的书,翻开一看,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随即又是羞得小脸爆红,等到想通缘由后,又有些气恼琰琰捉弄她。 上官鹤探头看了眼上面大胆奔放的动作,耳尖微微发烫,抬眸瞥向南宫梨落通红的脸,他微微一笑,“娘子说得对,我们确实要仔细看。” 南宫梨落羞得脖子都红了,上官鹤随手翻了几页,就耐不住了,伸手一把抢走南宫梨落手里的书,往旁边随手一扔,温声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赶紧洞房吧。” 说完,也不等南宫梨落回答,直接俯身堵住她的嘴。 龙凤火烛摇曳翩跹,红帐飘舞翻飞。 第190章 战乱四起 翌日。 红绸未褪,喜宴已散,因大婚聚在一起的师兄弟们,再次迎来离别。 雷梦杀双手叉腰,姿势随意潇洒地站在山脚下,笑眯眯地道:“剑门,柳月,晓黑,洛轩,东君,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兄我呢,是要在这里隐居了,说起来,还挺遗憾的,从今往后,江湖就要少一位,哦不,少七位少年俊杰了。” 说着,雷梦杀的手扫过棠溪琰等人,目光重新落回低头浅笑的百里东君他们,补充了句,“以后你们没事了,记得来这里找我们喝茶聊天。” 百里东君笑着点头,“一定。” 柳月轻摇折扇,轻轻一笑,缓声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年轻,就要隐居江湖了。” 萧若风抿唇浅笑,“毕竟孩子还小,受不得折腾,等到他们能跑能跳了,我们再继续游历江湖。” 夜绯衣闻言,意外地看了眼双手抱胸,吊儿郎当站着的姜承钰,“老五你不是孤家寡人吗,也要跟着隐居?”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爱玩爱闹的老五吗? 姜承钰换了个姿势站着,唇畔漾起吊儿郎当的痞笑,“怎么,你是舍不得我,想要我去汝南城陪你?” 夜绯衣看着他眉心微光流转的红痣,扬唇轻笑,没好气地笑骂,“滚!” 肉麻死了! 姜承钰哈哈笑了两声,接着笑意微敛,语气认真地叮嘱道:“老四,战场刀剑无眼,记得小心些,不然,我可不会为你收尸。” 说到最后,姜承钰眼中水光微盈,却佯装漫不经心地勾唇浅笑。 夜绯衣眼眶微微发热,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朗声道:“放心吧,我可是天生将星,区区南诀又岂能杀我!” 说着,他目光从姜承钰身上,依次看向上官鹤、棠溪琰、何珉谦,脸上笑意加深,“老三,小六,老大,什么时候想来汝南城了,提前写信知会我一声,我好去偷酒,招待你们!” 听到老大这个称呼,何珉谦扭头瞅向夜绯衣,轻轻挑眉,薄唇微掀,“老大?” 夜绯衣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又怕失了面子,故作镇定地目视着棠溪琰,“是……是啊,就叫你老大,怎么了?” 何珉谦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到他面色渐渐僵硬起来,才笑着吐出一句话,“没大没小。” 罢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威风凛凛的将军了,就不在他的手下面前收拾他了。 察觉到何珉谦撇开视线了,夜绯衣才悄悄松了口气,眉眼间重新漾起愉悦的笑意。 雷梦杀眼珠子一转,笑着提议道:“夜绯衣,我建议你多偷点酒,到时候我们稷下学堂的人也一起去聚一聚,反正老七是你们小妹夫,棠溪琰到时候肯定会把他带上,既然如此,干脆我们一起好了。” 棠溪琰颇为赞同地点头附和,“我觉得雷梦杀这个主意,甚妙!” 萧若风侧眸看向身侧的小姑娘,明亮的星眸漾起阳光温柔的笑意。 世间万家灯火,其中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夜绯衣朗声大笑起来,“好,那我就在汝南城,等着大家前来相聚!” 何珉谦温雅浅笑,“我要回双峰清修了,何时相聚,也提前传个信告诉我。” 其他人互视一眼,同时抱拳,纷纷道了句,“诸位,南城再见!” 棠溪琰七人抱拳,“南城再见!” 说完,夜绯衣等人翻身上马的上马,钻马车的钻马车,从不同的方向,四散离开。 等夜绯衣回到家后,南阳侯得知双峰弟子和李先生弟子都会来他家相聚,连忙吩咐管家偷偷买了大量的酒放在地窖,又吩咐管家要不动声色地透露给儿子,就等着他以后好去偷酒招待少年俊杰们。 明德三年五月,李心月诞下一子,取名雷无桀。 天下有道,世上无刀,普天盛世,再无桀骜者。 明德四年三月,南宫梨落诞下一女,上官鹤大喜,为其取名上官祈。 祈,愿也,岁岁常安也。 同年,百里东君和玥瑶大婚,婚后一年诞下一女,因此女出生时恰逢天光破晓,故而名熙。 熙,光明也,意为一生前路光明坦荡。 明德八年夏,闭关多年的玥风城神功大成,实力突破至神游玄境,刚出关,得知自己的五大侍从居然只剩下无相一人了,大怒,扬言不仅要踏破天启,更要双峰弟子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他转头就去收拾域外三十二宗门,把他们整合好后,挥师东征,与此同时,南诀、北蛮闻风而动,纷纷派兵北上、南下。 南诀大军被南城小将军夜绯衣率领血衣军死死拦在边境外,寸步难进。 北境虽未打起来,但北蛮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比起南诀,北蛮这支冬日连饭都吃不饱的虎狼之师,更令北离忌惮,故而萧若瑾命令叶啸鹰率领曾经的琅琊王军挥师北上,与定北侯、北城小将军共同抵御北蛮。 镇西侯世子百里成风镇守国之西门,将西域乱民拦于关外,而西北方向的魔教由无双城领头,集结江湖侠义之士拦截,却被打得节节败退,直到雪月城带领温家、唐门、雷家堡共同御敌,才勉强取得几场小胜,振奋人心。 暖城,云隐山谷。 早已隐居的雷梦杀等人闻听消息,纷纷聚在棠溪琰家的院子里,神色凝重地围坐在一起。 上官鹤眉眼张扬,面露嫌弃,“无双城不是号称天下第一武城吗?这么不经打?!” 棠溪琰蛾眉微蹙,神色郁闷,“我也没想到,西北面局势竟然如此紧张。” 再过三天,就是凌尘的六岁生辰,她本想过完了再走,没想到,百里东君刚刚传信,让他们即刻动身,北上抵御魔教。 祸害果真遗千年,本以为玥风城闭关死了,结果不但活着,还成了神游玄境。 萧若风抬手,握住棠溪琰的柔荑,轻轻捏了捏,带着浓浓的安抚,“我们快马加鞭,把凌尘送去定北侯府,再转道去西北。” 棠溪琰红唇微抿,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殊不知,悄悄躲在门外偷听的三小只面色大变,萧凌尘率先冲进小院,扯着小嗓子大声嚷嚷,“我不要去外祖家,爹,娘,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西北!”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雷无桀和上官祈也纷纷扯着嗓门喊道:“我们也要去西北!” 棠溪琰起身走到萧凌尘面前蹲下,目光与他平视,轻声细语,“凌尘听话,爹娘要去西北打仗,太危险了,不能带你一起去。” 萧凌尘闻言,委屈地瘪起小嘴,“你和爹都不能陪我过生辰,还要把我独自丢在外祖家,你们好过分,我太伤心了,呜呜……” 说着,他扑到棠溪琰怀里,扯着嗓子嗷嗷大哭,雷无桀和上官祈见状,也纷纷跑到自家娘亲面前,抱着她们的大腿,仰着脸跟着嗷嗷哭了起来。 棠溪琰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在装哭,她抬手揪住萧凌尘的后衣领,把他拎出怀抱,果然,这小子脸上一点泪痕也没有,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还敢跟你娘耍心眼儿。” 萧凌尘脸上扬起讨好的笑意,抬手抱着棠溪琰的手臂,“一点都不疼,我就知道娘疼我。” 萧若风沉吟片刻,起身来到棠溪琰身边,蹲下身子,目光凝视着嬉皮笑脸的萧凌尘,正色道:“带你们去也可以,那你能保证,看好弟弟妹妹,不让他们乱跑吗?” 萧凌尘肃穆着小脸,郑重点头,“我是他们大哥,他们都听我的!” 哭成小花猫的雷无桀和上官祈看到装哭的萧凌尘,表情又是懵逼,又是震惊,随即又变成自豪,不愧是他们大哥! 听到大哥的话,两小只忙不迭点头附和。 “对,我们超听大哥的话!” “我们肯定不乱跑!” 在场大人对视一眼,也同意了带上他们,不然,这三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定然会趁大人不注意偷偷跑去找他们。 第191章 双峰弟子,姜承钰! 临出发前,姜承钰轻抚着骏马的鬃毛,垂眸思索片刻,终是抬头笑言,“小师妹,我就不与你们同行了,我要去汝南城,助老四一臂之力。” 正好暖城的神医堂分部要去汝南城救死扶伤,他就随着这些弟子一同前往。 棠溪琰笑了笑,“也好,北境有大师兄,南境却只有四师兄一人。” “五师兄,保重!” 姜承钰神情肃穆,“诸位,保重!” 其余人纷纷正色颔首,道了声,“保重!” 话罢,众人翻身上马,三个小家伙则是乖乖坐在自家爹的怀里,双眼晶亮,很是期待这一次的远行。 “驾!” 一声轻喝,神驹高高扬起前蹄,化作一道疾驰的闪电窜了出去,一南六北,绝尘而去。 北境。 何珉谦一人一骑,疾驰在官道上,微风轻拂,撩起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轻微波动。 他眸光微闪,唇畔漾起清雅笑意,温淡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朋友自远方而来,何不现身一见?” 话罢,垂眸看去,就见马边忽然多了个落拓的中年书生,穿着一身不知本色是灰还是脏成了灰色的长袍,脚下若踏流星,轻松自在地跟上了他快马加鞭的速度。 来人微微一笑,“拂衣剑仙,幸会!” 何珉谦微微颔首,因不知他的身份,只能道一声,“幸会!” 来人轻笑,“我乃学堂李先生座下大弟子,君玉,亦是最接近师父的人,但师父曾言,你是我的劲敌,我想试试,究竟是双峰大弟子更厉害,还是我这个学堂大弟子更胜一筹!” 话罢,他足尖一点,一跃而起,右手握拳,指天。 “凝神!” 随后重重落下。 “惊魂!” 何珉谦轻轻抬起左手,四周水雾乍现,指尖轻轻一晃,水雾如同丝带般绕着他修长的指尖飞舞。 “上善。” 指尖朝着拳风一点,细小的水雾丝带映着洒落的日光,化作细小的潺潺流水,看似绵软,实则暗藏杀机,撕破长空,呼啸而去。 “若水!” 潺潺流水与劲猛拳风凝滞须臾,拳风渐渐消弭,流水崩碎成水雾,阳光穿透水雾,氤氲出朦胧的紫烟,风一吹,紫雾尽散。 此次试探,堪称平手。 君玉捋了捋被劲风刮乱的头发,笑眯眯地开口,“此次北行,定然十分有趣!” 何珉谦眉眼漾起愉悦的笑意,星眸微光流转,“于你来说,西北更有趣,你又为何依旧北去?” 君玉笑着摇了摇头,“风往北吹,师父让我北行还债。” 起初,师父告诉他二师弟有劫在南方,让他在北方助他渡劫,却因贵人出现,已然破解,但贵人死劫在北方,故而他仍需去北方还债,助贵人渡劫。 唉,师弟都是债呀。 何珉谦轻轻笑了起来,眉眼染上恣意,“有我们在,小师妹也不必返回云川了。” 君玉饶有趣味地看着前方渐渐映入眼帘的云川城,“说实话,我对你口中的小师妹很感兴趣。” 何珉谦黑润润的星眸笑意涌动,“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 南境。 两军对阵,旌旗飞扬。 夜绯衣身着玄甲,脚踏乌骓,目光凛冽地看着对面浩浩荡荡的南诀大军,耳畔,是两方骂阵兵你来我往的对骂。 “夜家小儿,还不快快向你爷爷跪地磕头!” 血衣军骂阵兵不屑冷笑,“你们算个屁呀!一群手下败将!” 接着,他抬手指着对方领头的将军,张扬笑骂,“我们将军说了,等你归降后,你的媳妇儿归我,给我配房,你呢,我给你找了个好差事,你只配给我养马,给我们将军倒夜壶,洗脚!哦不,你连洗脚都不配!” 此话一出,南诀将军被气得气血逆转,沸沸翻腾,他再也忍不住,拔出腰间长刀,直指血衣军,朗声怒喝,“弟兄们,砍下夜绯衣狗头,赏万金,冲啊!” 夜绯衣勾唇冷笑,“血衣军,随我杀!” “杀啊!” 血衣军嘶声怒吼,仿若猛虎下山,嗷嗷叫着冲入南诀大军,霎时,原本整齐的方队变得混乱起来,两国士兵交叉融合,互相厮杀,鲜血喷涌,荒芜的黄沙谷地,晕染出大片大片残败的曼珠沙华。 山间丛林葱郁,一株高大繁茂的古树枝桠间,坐着一男一女,女子一袭蓝衫,面容清秀可人,但那双眼睛却是如清泉般干净澄澈,又仿佛蕴着蒙蒙烟雨,秋波柔漾。 这两人,便是易容过后的易文君和洛青阳。 只听她道:“这嗓门,只怕是隔着十里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吧。” 洛青阳双手抱胸,面色冷淡地看着下方冲锋厮杀的士兵,迎风招展的血衣二字闯入眼眶,溅起浅浅波光,“天生将星,实至名归!” “你们说,对吗?南诀的朋友们!” 说着,两人同时偏头,看向远方的密林,就见,密林间缓缓现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持刀阴阳,身法鬼魅,不过眨眼间,就飘到了两人面前。 另一人头戴斗笠,脸上还戴着画着潦草笑脸的面具,一步踏出,闪身驻足在同伴身侧。 洛青阳打量二人片刻,眼中微光亮起,“南诀摘月君,笑天子,想不到,竟会在这遇上你们。” 说着,他手中的剑嗡嗡轻颤起来,长剑有灵,它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 摘月君随意瞥了眼洛青阳铮铮清鸣的剑,目光落在两人的脸上,仔细思考片刻,方才开口,“北离天骄,我也见过不少,但你们俩,我却从未见过,还得劳烦二位,自报家门。” “江湖浪客,洛青阳。” “江湖浪客,易文君。” 笑天子闻言,眸中飞快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哟呵,原来你们就是逃婚叛出影宗的大弟子和宗主千金啊。” 说着,他草草扫了眼洛青阳,定格在易文君脸上,打量片刻,勾唇一笑,“北离第一美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只能看一张假脸,实在是可惜啊。” 摘月君淡淡瞥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开打吧!” 说完,脚下踏风,身姿快如鬼魅,未见人影,刀影已率先迎面袭来。 洛青阳瞳孔微缩,长剑猛地拔出,银光一闪,挡去刀影,一步掠出,只听得“铿”的一声巨响,长刀重重砍在剑身,火花四溅,剑身轻颤,洛青阳只觉虎口微微发麻,由此可见,他的力道之大! 与此同时,笑天子拔刀,对着易文君一刀挥去,易文君挥剑一挡,直接退出了几十丈开外,她不由得感叹,“果然厉害!” 笑天子持刀追了上去,两人瞬间过了十几招,越打,易文君越有些力不从心,忽地,笑天子真气骤然澎湃涌出,重重一刀砍下,狂劲的风吹起漫山落叶沙石,震退易文君。 易文君只觉气血翻涌,她强行压下喉间腥甜,目光凝向笑天子,就见他竟再次飞掠上前,提刀向她砍来,她瞳孔剧缩,咬牙挥动长剑,拼尽全力挡住他来势汹汹的刀,震荡的真气溢散,她胸口一痛,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眼看着他的刀就要压到脑门了,一道强劲的剑气斜刺而出,划破长空,呼啸袭向笑天子,笑天子微惊,飞掠退开,环顾四周,警惕地问:“来者何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双峰弟子,姜承钰!” 第192章 速来相救! 话落,一身着银袍,眉心一点朱砂痣,手持黑不溜秋长剑的青年剑客映入众人眼帘,他目光扫过众人,唇畔漾起轻佻的痞笑。 “南诀高手,我竟然见到了活的。” 上次去南诀游历,出了明湛那档子恶心事,他们一行人匆匆而去,急急而逃,都没来得及剑荡南诀,他当时还遗憾了好久呢。 摘月君缓缓站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轻飘飘落在易文君身侧,朝她随意丢出一个精美瓷瓶的姜承钰,缓声道:“江湖传言,双峰弟子间,老四和老五关系非比寻常,如今看来,传言果真不假。” 姜承钰闻言,眉头一皱,正欲思考他此话何意,摘月君却是掠过洛青阳,持刀朝他劈来。 长刀快如闪电,身姿翩然踏风如鬼魅,道道残影携着漫天刀影,密密麻麻激射向姜承钰。 姜承钰挑眉轻笑,脚下踏出玄妙步伐,身姿宛若难以捉摸的清风,飘忽不定,唯有道道银光剑影忽现,以及八面袭来的声音。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可是我们双峰的精髓!” 剑气纵横,刀意延绵,两厢碰撞,剑气乱飞,刀意无序,纷纷砸在地上、树上,炸得沙砾飞溅,泥土飞扬,古树轰然倒塌。 刀光剑影,真气如潮澎湃,不过弹指间,两人已过二十几招,摘月君眉眼微沉,沉声开口,“双峰弟子,果然强悍!” 姜承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再强,双拳也难敌四手。” 倏地,他脑中灵光一闪,扭头瞥向下方的战场,就见有两人同时围攻老四,老四被他们紧紧缠住,根本无暇分心他顾,由此可见,这两人应当都是天境高手。 此时,若再来一人偷袭,老四不死,也要重伤! 念头刚刚落下,一支暗箭猛地激射向夜绯衣,夜绯衣躲避不及,正中心口! “噗!” 剧痛席卷心脏,夜绯衣痛苦地皱起眉头,喷出一大口黑血,抬手看着掌心渐渐浮肿变紫的手掌,他目光狠厉地盯着围攻他的两大高手,忍着剧痛,徒手折断箭羽,咬牙,“真是下作!” 说完,他足尖轻点,长剑翻转,点点细碎的金光盈满虚空,剑尖指天,风起云涌,金光飞速旋转缠绕,最后化作万千丝线,丝线的每一个空隙,生出一尊金色将士虚影。 “此乃我新创一剑,名兵合!” 兵合纵横,沙场无敌! 是他至强一剑,亦是他失去意识前,所能挥出的最后一剑。 天罗地网覆压而来,两大逍遥天境高手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神情惊恐地挥出最强一招抵挡,却被剑势轻而易举摧毁,将士长枪横扫,丝网兜头罩下,缓缓收紧,如此下去,不是被长枪捅死,就是被丝网勒死。 当真是无路可逃! “啊!” 两道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南诀两大天境高手一人被捅死,一人被丝网勒死,而夜绯衣缓缓坠落长空。 “小将军!” 云起瞳孔剧缩,厉声大喊,手中长剑愤怒横扫,劈开碍事的敌国士兵,飞掠向夜绯衣,抬手接住他,神色惊慌地唤道:“小将军,小将军……” 目光瞥向他心口的半截箭羽,周围浸满血液,恰逢此时周野也围了过来,他把夜绯衣塞到周野怀里,双目猩红地咬牙道:“老周,你送小将军回营帐,老子要亲自手刃这群狗杂碎!” 说完,也不等周野回答,顺手捞起放在脚边的长剑,再次冲进混乱的战场,朗声大吼,“弟兄们,随我杀光南诀杂碎!” “一个不留!” “杀杀杀!” 士兵们脖颈青筋爆出,双目猩红,使出吃奶的劲儿猛打南诀士兵,南诀士兵怎么也没想到,将帅生死不知,不但没影响他们的士气,反而让他们士气大振,不,准确地说,是怒火滔天! 山上,摘月君趁姜承钰不注意,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姜承钰闷哼一声,倒退出去,面色略微变得苍白。 姜承钰深吸口气,目光犀利地看向摘月君,“你们,找死!” 话罢,足尖轻点,长剑翻转,剑影憧憧,霎时,柳絮迎风而起,大雪如玉蕊珠帘,席卷天地,剑尖指天,长虹贯日,天门顿开,金光洒落。 姜承钰自知天赋有限,不能像小师妹他们那般想自创剑招就自创剑招,故而取了个巧,将两大剑招合并施展,若是在这下面还能活的,那也算是个厉害人物。 “剑落!”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剑气忽隐忽现,还不等他化解阳春白雪,头顶一柄金色巨剑便自青云而来,带着唯我独尊的霸道气息,悍然冲向他,若是被这一剑刺中,必死无疑! 脑中电光火石,很快他就做出了抉择,任由柳絮大雪隐藏的剑气打向他,只专心对付金色巨剑。 “两仪!” 长刀轻轻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刀身骤然亮起虹光,一个硕大无比的阴阳太极图缓缓浮现,放大,乘风而起。 “摘月!” 嗖嗖嗖! 无数弯月弧刀影自阴阳图案中激射而出,悍然迎向金色巨剑,刀剑自青空狭路相逢,不过凝滞片刻,轰然爆裂,强劲的飓风席卷天地,直接掀翻众人。 摘月君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心脏宛若被一只巨手紧紧攥住,闷闷生疼,浑身上下更是被剑气割得遍体鳞伤。 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他咬牙运转内力,朝着密林深处飞快窜去,嘴里还不忘提醒同伴,“快走!” 笑天子跟洛青阳旗鼓相当,受伤并不严重,但也不打算独自留下来面对敌人,主要是他一个人打不过。 看着飞窜逃离的两人,姜承钰眸光翻涌,晦暗不明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片刻,才急急返回夜绯衣的营帐。 洛青阳和易文君心里一沉,也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营帐,姜承钰一把撩开帘子,就见夜绯衣浑身青紫地躺在床上,床边,还有一位身着神医堂弟子服,腰间佩戴首席玉牌的青年在替他把脉,床前,还站着面色焦急,却又不敢说话,生怕打扰神医诊脉的周野和云起。 姜承钰大步上前,垂眸看着眉头越来越紧的青年,问:“如何?” 闻言,青年抬头看向姜承钰,连忙起身行礼,“弟子年归……” 姜承钰不耐地拦住他的动作,“他究竟如何?!” “四师叔中了毒。” 顿了顿,他才补充了句,“此毒,我解不了。” 姜承钰皱眉,双峰毒术最好的,是小师妹,医术最好的,是二师姐,但小师妹要留在西北拦截玥风城,那就只能写信让二师姐来。 他稳了稳心神,直勾勾地盯着年归,“有办法吊住他的命吗?” 如果是小师妹在这儿,定然有法子吊住老四的命,只可惜,她不在。 年归沉声道:“我最近自制了一种药,命七日续命丸,七日,是我的极限!” 说起来,这药丸还是他根据小师叔赠送的那瓶续命丹研究出来的。 姜承钰朗声道:“好!我即刻写信,让二师姐快马加鞭赶来南城。” 闻言,周野颇有眼力见儿的找来笔墨纸砚,云起为他研墨铺纸,姜承钰提笔蘸墨,刷刷刷龙飞凤舞写下: 老四中奇毒,危,速来相救! 第193章 曾经的北阙国主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响彻天地,魔教万千教众,如黑云压日,东袭而来。不再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突袭,而是全员东征。 山崖上,司空长风抱着长枪,与谢宣并肩而立,他垂眸看了眼下方气势磅礴的魔教教众,极轻地微叹口气,“谢剑仙许久未见,怎么游历到这里来?” 谢宣目视前方,“我并非游历而来,而是握剑而来。” 司空长风微愣,缓缓转头看向谢宣,“谢宣公子这是何意?” 谢宣微微一笑,扭头与司空长风对视,“字面的意思。” 他又扭头看着下方魔教教众,“如今我乃山前书院新一代院监,同时也是一名剑客,家国有难,书生握剑。” 司空长风轻轻笑了笑,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家国有难,匹夫有责! “嗡昂……” 低沉悠扬的号角声随风飘过耳畔,司空长风不解地问:“这是……” “魔教东征的号角。” 李寒衣自两人身后行来,接着说:“你们听!” 三人垂眸看向山谷,就见魔教教众如潮涌,朝着对面的北离势力走去,踏起满地灰尘。 司空长风深吸口气,“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 说着,他握起长枪,枪尖指地,“谢剑仙,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谢宣唇角微抿,“天地欲乱,以己身平恩仇。” 司空长风有些懵逼的“啊”了声,微微侧身看向谢宣,“我书读得少,这时候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谢宣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右手并做剑指,放在书箱一侧的长剑万卷书“嗖”的一声出鞘,被他握在手中,眼帘微抬,目光犀利,“就是要杀人了!” 在魔教大军最前面,有一白影朝着他们疾掠而来,白影的身后跟着四名金袍之人,雷霆千钧,气势惊人。 司空长风皱眉道:“就这几个人,还想突围?” “是玥风城!” 李寒衣冲了出来,拔剑大喝。 三人同时飞身而起,一枪两剑合力一击,却见玥风城袖袍一挥,蛮横无比的劲气将三人震回原地,径直掠过他们,继续东行。 一路上,只要遇到北离的人,不管是武林人士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好,皆是一掌拍去,瞬间殒命。 百里东君、叶鼎之和西陵玥本想一起去追,却和其他人一起被困在了孤虚阵中,百里东君皱着眉,面色担忧,“我们须得尽快破阵,否则,玥风城一路上,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西陵玥抬眸观察四周,入目皆是迷雾,微微沉了沉眉眼,“只希望小师妹他们能在半路上拦住玥风城。” 被西陵玥寄予厚望的棠溪琰六人抬头看着被迷雾笼罩的邙山,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是何情况,一道蛮横霸道的掌风从天而降,众人抬头望去,就见四道人影正朝他们急掠而来。 棠溪琰掌心蕴起星河,抬掌迎向掌风,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星河破碎四散,掌风撕裂零落。 眼看着玥风城已经掠过他们,朝着城门而去,棠溪琰急忙大喝,“玥风城,你不是要找双峰弟子报仇吗?我可是杀了你三大侍从的棠溪琰!” 蕴含内力的泠泠清音极具穿透力,重重钻进玥风城耳廓,击打在他的心脏,荡起层层惊浪。 他停下前进的步伐,转身看向棠溪琰,仿佛在看一个蝼蚁,一个令他生了些许兴趣的蝼蚁。 “很好,我现在就碾死你!” 而萧若风五人趁着棠溪琰挑衅的空隙,把三个小家伙抱下马,将他们放到一块距离安全的巨大青石后面,萧若风双手握住萧凌尘的肩膀,神情肃穆地叮嘱,“凌尘,带着弟弟妹妹在这里躲好,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萧凌尘还是第一次看到爹娘如此严肃的一面,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抿着小嘴点头,“爹,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弟弟妹妹。” 萧若风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萧凌尘的头,捡起地上的昊阙,闪身来到棠溪琰身侧,望着朝他们攻来的玥风城,语气温和地补充了句,“好巧,有一个侍从,是我杀的。” 棠溪琰红唇微勾,不怕死地放出一个重磅消息,“你的幼女,也是我杀的!” 玥风城闻言,面色骤变,怒喝道:“竖子,拿命来!” 上官鹤看着气势瞬间暴涨的玥风城,飞快地跟南宫梨落说了句,“梨落,你看着三个小家伙。” 就爆射出去,和棠溪琰他们一起攻向玥风城,五道剑气如长虹贯日,一指惊雷炸响,撕破长风,直冲云霄,向着从天而落的玥风城袭去。 两厢对撞,爆发出剧烈的轰鸣,那些剑气全被弹了出去,掌风亦被剑气打偏,棠溪琰挥剑一挡,远远地落在一棵葱郁的树冠上,其余人也闪身避开剑气,呈包围之势团团围住玥风城。 萧若风身姿翩然、迎风立在树冠,绣着茉莉缠枝花纹的衣角被风掀起一阵浅黄色的涟漪,如细沙入河。 “还真是霸道,没有兵器,不用招数,纯粹以真气对敌。” 玥风城略微沉吟,冷笑,“有点本事,待我夺下天启,再来取你们狗命!” 说完,转身就欲突围而去,雷梦杀一指点出,指尖惊雷如百川逆流,铺天盖地朝着玥风城覆压而去。 李心月一剑挥出,就是心剑最强一剑——心剑万千。 剑气如潮,劈斩而下。 一剑化为千剑。 玥风城只觉那剑来得很快,只一瞬间从一道剑气变成万道剑气,一道接一道地砸过来。 剑心有月,睡梦杀人。 因着两人的攻击,他突围的脚步凝滞一瞬,高手对决,一瞬,已然够了。 棠溪琰使出星落云散,与萧若风的海上明月相配合,天上水雾携着繁星坠落长空,地上潮起潮落,皎皎月光掀起漫天潮汐,遮掩视线。 上官鹤使出千瓣倾城,悄无声息融入水雾潮汐,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地蔓延向玥风城。 巨大的危机感让玥风城心中警铃大作,他眉眼微沉,推出两掌,这两掌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光是掌力凝聚的真气就变换了四种法相。 棠溪琰皱眉,“竟是失传已久的无法无相功!” 他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更难对付。 排山倒海的真气涌向五人的攻击,连连爆发出“砰砰砰”的巨响声,心剑万千化去,铺天惊雷无力垂落,星河明月破碎。 玥风城见状,微微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竟然如此难缠,然而,念头未落,数片莲瓣骤然激射出气浪,直逼他的胸膛。 他瞳孔微缩,急忙拍出一掌,才勉强拦下莲瓣,却还是被剑气的余威震落地面。 棠溪琰几人也被强劲的气浪打落在地,溅起一地灰尘。 “呜呜呜……” 古怪难听的笛声悠悠响起,棠溪琰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青石,南宫梨落站在青石前吹笛,三个小家伙探出小半个脑袋,露出三双担忧的眼睛看着他们,而玥风城带来的四名金袍男子被梨落的幻境困住了。 棠溪琰笑着朝萧凌尘眨了眨眼,看着儿子弯成月牙的双眼,她收回视线,站起身,看向对面的玥风城,笑容温和无害,“老东西,在这里跟我们打架不好吗?跑什么!” 上官鹤笑得张扬狂傲,“小爷下打少年俊杰,上打千年王八万年龟,巧了,你属于后者,小爷不得不把你留下来,打一架!” 雷梦杀勾唇轻笑,“老匹夫,跟我们这些闻名天下的少年俊杰干过架,就算死,你在黄泉路上,也有得吹了。” 玥风城目光沉沉地扫过五人的脸,阴恻恻一笑,“这些话,你们还是留着去跟阎王讲吧!” “好厉害啊!不愧是曾经的北阙国主!” 一道清朗干净的嗓音带着几分调侃,自远方传来,由远及近。 第194章 玩雷?当然是我来陪你玩 叶鼎之、百里东君和西陵玥的身影随着未落的话音,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说话之人,正是叶鼎之。 曾经的北阙国主…… 这句话刺激得玥风城呼吸微乱,细细瞧去,还能看见眼睛里的红血丝,泛着淡薄的黑雾,“朕神功大成,定能夺下天启,你们,谁能拦我?!” “谁又拦得住我?!” 玥风城双臂张开,神情渐渐染上疯狂,浑身真气暴涨,气势节节攀升,丝丝黑雾萦绕周身,延绵不绝。 四溢乱窜的蛮横真气噼里啪啦打向四周,参天树木拦腰折断,平坦空地被炸得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坑,棠溪琰八人也被蛮横癫狂的真气掀飞出去。 棠溪琰左手并做剑指,轻轻一划,清风落叶化作九道剑气,其中八柄出现在八人脚下,另一柄划破长空,携着凛冽罡风呼啸刺向玥风城面门。 玥风城袖袍一扬,轻松化去剑气,原本暴走的真气也乖乖漂浮在他四周,不再乱窜。 八人足尖点在剑影上,借力腾空翻转,旋身稳稳落地,摆出防御的姿势看着对面的玥风城。 萧若风微微皱眉,“不好,他被执念所控,失去理智了!” 闻言,所有人心里猛地一沉。 观其气息,实力已然超过了神游玄境! 李心月抬起心剑,沉声道:“你们帮我拖住他,越久,越好。” 说完,她闭上眼睛。 入,剑心。 棠溪琰杏眸微光流转,目光紧锁着对面的玥风城,当着他的面大咧咧的朗声道:“那我们就轮流跟他打,我就不信,耗不死这个老东西!” 她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玥风城,要想去天启,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她相信,玥风城一定会选择先弄死他们。 玥风城不屑一笑,“好!那我就先捏死你们,再去天启捏死皇帝!且让他再苟活片刻!” 棠溪琰心中划过果然如此,她的目的达到了,只要这个狗东西不乱跑,后面就不会有黎民百姓丧命。 她有信心,他们八人合作,一定能杀了他! 百里东君手持不染尘,随手挽了个剑花,故作迟疑,“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太不要脸了?” 棠溪琰微微瞪大眼睛,正要反驳他的话,就见他唇畔染上肆意的笑意,反手拔出背上的洗铅华,一步踏出,站在所有人前面,“那就我先来吧!” 棠溪琰:“……” 萧若风侧眸看了眼小姑娘,抿唇浅笑,叶鼎之则是看着百里东君手持刀剑,激射向玥风城的背影,黑黝黝的星眸漾起宠溺的笑意。 刀剑同时翻转,带起道道白色烟雾,泛着浸骨的冷意,冷风乍起,天空乌云汇聚,下起了细小的雨丝,不染尘猛地划出一个玄妙的弧度,一条巨大的白龙腾飞苍穹,龙吟高亢。 渐渐的,细小的雨丝,变成了倾盆大雨。 “去!” 百里东君朗声大喝,举起刀剑劈斩而下,巨龙仰天长啸,漫卷雨幕化作剑意,如长虹贯日,随着巨龙冲向玥风城。 双手刀剑术,大道朝天,还有…… 玥风城抬头望着烟雨,这个功法,他从未见过,眸光微暗,“你是什么人?” 百里东君朗喝,“你女婿!” “……” 百里东君哈哈轻笑,“还有一招,是我曾游历蓬莱仙岛,机缘巧合之下,所悟的功法,名海运。” 说着,他将不染尘抛至半空,一拳重重砸向玥风城,如大海起风潮,层层叠叠,惊涛拍岸。 玥风城冷哼一声,一手握拳,劲风自四面八方而来,包裹住他的拳头,一拳狠狠砸向迎面袭来的巨龙,浩瀚浑厚的真气倾泻而出,动千山,起万潮,平地风雷炸响。 望着剑气后面的拳影,他又连着轰出两拳。 骤雨渐歇,风雷已停,玥风城倒退几步,气息微弱,百里东君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湛蓝的天空,轻轻笑了笑,“该你们了。” “那就我吧。” 叶鼎之抬脚上前两步,手腕微震,朦朦紫雾笼住玄风剑,身后怒目金刚拔地而出,真气澎湃,如清风飘渺自在。 “玄风剑,不动明王功。” 玥风城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鼎之,“雨生魔是你什么人?” 叶鼎之薄唇微掀,“自然是我的师父。” “雨生魔和李长生打了一辈子,没想到,他们的徒弟,居然合作来杀我。” 随口感叹了句,玥风城微微一笑,真气涌动,在他背后飞快凝聚出一尊怒目金刚,“不是只有你才会不动明王功。” 叶鼎之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会……” “廊玥福地多的是功法秘籍,我想练就练了。” 叶鼎之恍然,眸光微动,“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话罢,他猛地一挥长剑,一道紫气率先砸向玥风城,玥风城一掌推出,紫气散落,紧接而至的,是一道剑光绚烂,气势恢宏的剑意,这一剑,蕴着苍凉孤寂的绝望。 这是他,曾经偷看师父挥出的最后一剑。 谁能想到,竟然用到这里了。 玥风城手并做剑指,同样挥出一剑,剑气霸道蛮横,蕴着侵略性极强的暴戾,悍然迎上那绚烂绝望一剑。 砰! 一阵强光闪过,烟尘四起,玥风城轻轻闷哼一声,气息又弱了点,叶鼎之则是躺在百里东君身侧,和他一起望着天空发呆。 西陵玥眉眼间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长剑灵犀翻转于腕间,粉色光华流转剑身,淡淡桃花清香盈满清风。 炎炎盛夏,桃花缤纷。 “老小子,本姑娘让你见识见识新的剑招。” 说着,灵犀轻舞,剑尖划破清风,使出最强一剑,太上忘情。 神女悲悯俯看世间,盈盈起舞,化作一株葳蕤桃树,桃花纷落,变成惊芒电掣的剑光,携着冷入骨髓的寒意,气势万千地刺向玥风城。 玥风城瞳孔微缩,只见他长袖翻飞,竟凝出数十柄袖剑的模样,迎风悍然撞向桃花剑雨,大地微微震颤,袖剑湮灭成飞灰,桃花散做朦胧柔美的粉雾,随着清风飘向远方。 玥风城眉头微微皱起,五脏六腑轻轻震荡,他恼怒地瞪着躺在地上的西陵玥,缓缓抬起手,天空之中,忽然乌云密布,隐隐有惊雷在云间炸响。 咬牙切齿,“你该死!” 说着,指尖轻轻朝西陵玥一点,一道惊雷炸起,猛地落下。 雷梦杀闪身挡在西陵玥面前,单手叉腰,抬手一指点出,雷霆万钧破九霄。 他咧嘴一笑,“玩雷?当然是我这个英俊潇洒的灼墨公子来陪你玩了。” 玥风城看着渐渐被吞噬的惊雷,面色阴沉,“雷家,惊神指!” 雷梦杀笑着点头,“没错,我就是雷家,雷梦杀!虽然我被雷家堡逐出来了,但我还是认这个家的。” 百里东君趁机哈哈一笑,“雷二,雷家堡正在邙山守山门,一会儿打完了,你去雷家堡认个错,说不定你就可以回去了。” 玥风城看着嬉皮笑脸的两人,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气得他又引了一道气势更为骇人的雷落向雷梦杀。 雷梦杀反应极为迅速,玥风城引一道雷,他就点出一指,天空惊雷与指尖惊雷连连碰撞十三次,爆裂的风撕裂长空,刺目的银色光芒让人看不分明具体的战况。 只听雷梦杀大喊一声,“晴天霹雳!”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浓浓的黑烟在地上开出翻涌的黑色蘑菇,一道红色身影旋身飞出蘑菇云,落在萧若风身侧,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哎哟,这老匹夫,本事不小,累死我了,老七,弟妹,接下来,就交给你们。” 说完,水灵灵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一群飞鸟掠过。 黑云散去,棠溪琰和萧若风定睛看向玥风城,就见他头发被霹雳子炸得乱蓬蓬的,嘴微张,一股黑烟飘了出来。 他目光如刀,恶狠狠地瞪着棠溪琰两人,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被他们的骚操作气狠了。 “你们以为,车轮战,就能让我内力耗尽吗!” 说完,一步踏出,身影飘忽如风,向两人急掠而来。 第195章 凌云九天,红尘万里 棠溪琰掌心蕴起银色星河,金色流光覆于萧若风的手掌,两人同时飞身而起,拍向玥风城,玥风城不躲不闪,双手同时拍向两人,与他们掌心相贴。 强劲的气浪如水纹层层荡开,玥风城眼帘微掀,黢黑的瞳孔泛起金色的光,神圣的金瞳,配合着嘴角诡异的弧度,让棠溪琰夫妻俩不寒而栗。 两人正要飞掠退后,却发现他们的手像是被牢牢吸附住了一样,任凭他们如何用力,也没办法后退半分。 然而,让他们更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体内的真气,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流向玥风城那里。 虚念功竟能吸走他人内力!! 看着两人惊恐的眼睛,玥风城得意一笑,“既然你们杀了我的四大侍从,那就用你们的内力来偿还吧!” 上官鹤看着气息渐渐变强的玥风城,又看向额头布满汗珠,气息开始衰弱下去的棠溪琰和萧若风,心急如焚,他闪身来到玥风城背后,抬剑发狠地刺向他的心口,“咚”的一声脆响,剑尖仿佛是刺在了一口铜钟之上。 上官鹤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轻呼,“金刚不坏神通!” 半蹲在巨石后面的萧凌尘再也忍不住,豁然站起身,本想跑出去,可想起爹的话,硬生生忍住了,只好扯起小嗓子着急地大喊,“爹!娘!” 玥风城闻声望去,看到巨石后冒出来的小豆丁,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又落回萧若风脸上,勾唇冷笑,“等我吸干你们的内力,就去杀了那个小崽子!” 萧若风怒极,咬牙威胁,“你敢!” 玥风城不屑冷哼,棠溪琰红唇微抿,扛着玥风城的威压,藏在宽大袖摆里的手努力掏出毒药,打开,用力一甩胳膊,白色粉末尽数扑在了玥风城脸上。 还不等他问什么,耳畔就响起棠溪琰咬牙切齿的话。 “喜欢吸内力是吧,要杀我儿子是吧,老娘先让你生不如死!” 朗声大喊,“萧若风!” 萧若风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夫妻俩默契地加大内力输出,澎湃真气如潮,疯狂涌向玥风城,原本需要半炷香时间才能毒发的药,硬是被缩短到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 “啊!” 玥风城惨叫一声,滚烫的灼热从他的脸蔓延至全身,那种烫,就仿佛是黏附在他的骨髓中一样,抓心挠肝,令人难以忍受。 不知不觉间,他的虚念功出现了凝滞,感觉到那股黏力消失后,棠溪琰和萧若风同时运转真气,悍然拍向他的胸口,打得他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玥风城吐出一口鲜血,刚刚回升没多久的气息又开始虚弱下去,他忍着难言的灼烫,瞪着刚刚落地的棠溪琰谴责,“卑鄙!” 棠溪琰微喘着气,玩味地笑着挑衅,“一大把年纪了,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生死攸关之际,谁跟你讲道义!” 站在后面的萧凌尘大声支持自家老娘,“我娘说得对!你这老东西,吸走了我爹娘辛辛苦苦修炼的内力,你更卑鄙,小偷!” 听到从儿子嘴里冒出来的“老东西”三个字,棠溪琰震惊地扭头看向他,骂人的话,学得还挺快! 萧若风无奈,叮嘱道:“阿琰,以后别在儿子面前骂人。” 棠溪琰不满,“那怎么可以,万一他以后去江湖闯荡,骂不赢别人怎么办?!待会儿你记得教儿子,骂人可以,不能随便骂人。” 萧若风更无奈了,但又觉得有点道理,只能应下,“好吧。” 上官鹤看着目光转向三个小家伙藏身之处时,长剑翻转,剑气如潮,仙音缥缈,濯濯清莲,蔓延十里,吞吐云雾,云雾随风起舞,剑气暗生。 “阿琰,等我打完了,你和萧若风再打!” 棠溪琰点头,“好!” 话落,上官鹤一跃而起,凌空挥剑,强劲的真气磅礴涌向云雾,等到玥风城再次回神,已被剑雨十面埋伏。 他低声咒骂了声,“该死的棠溪琰!” 为了抵抗毒药蔓延,竟让他分了心,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 他一扬袖,剑雨中忽然又多出了个玥风城。 再一扬袖,便又是一个玥风城。 就那么瞬间的功夫,剑雨之中出现了五个玥风城。 五个玥风城全都长袍翻飞,不断挥掌。 虚念功,千手之阵。 虚虚妄妄的掌印与浩浩荡荡的剑雨撞在一起,乱成一团,令人眼花缭乱,只能依稀看到被打偏乱飞的剑气撞在地上、树上,飞沙走石,树倒鸟散,被剑气刺穿的掌印化作飞灰,消失无踪。 上官鹤侧眸看了眼还在入定的李心月,心中暗忖,不知她需要多少时间,只能尽全力拖延了。 想罢,长剑用力一挥,生死并蒂莲呼啸而去,玥风城纵身一跃,避开并蒂莲,并趁机凌空拍出一掌,带着势破泰山的霸气,轰向上官鹤。 上官鹤乘风凌空,剑光煌煌,剑气磅礴,密不透风地激射向玥风城,两人身姿如惊鸿掠影,弹指间已过数十招,玥风城真气狂涌,一拳打飞上官鹤。 看着退回原地,气息不稳的上官鹤,棠溪琰足尖点地,身姿翩然,迎风而立,先是一招万剑归宗,剑雨如潮落,浩瀚无穷,玥风城以金刚不坏神通挡之,棠溪琰手中剑势一变,搅动风云,使出寂灭,万千剑刃携着雷霆万钧,铺天盖地覆压向玥风城。 玥风城抬手间翻云覆雨,气浪席卷,势均力敌。 棠溪琰退后原地,萧若风又上,裂国剑法毫不留情地打向玥风城,玥风城腾挪闪避,以身为剑,反击萧若风,两人过了十几招,玥风城彻底怒了! 一掌拍退萧若风,双手划出一个玄之又玄的弧度,霎时,神秘繁复符文悬于背后,一尊巨大的神女虚影从天而降,神女眉眼低垂,悲悯又神秘。 “你们都去死吧!” “神女降世!” 玥风城暴怒大吼! 话落,神女低垂的眉眼猛地撩起,激射出两道虹光,神芒摄魂。 棠溪琰和萧若风同时纵身一跃,手中长剑翻转,剑影浮光,银花葳蕤。 棠溪琰清喝,“凌云九天!” 萧若风:“红尘万里!” 最后,两人齐声大喝:“此剑,名凌尘!” 话落,两人震剑一挥,扶桑一剑快到极致,如同惊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鹰击长空,无畏!无惧! 昊阙之剑深邃浩瀚,有少年的意气风发,中年的风轻云淡,更有暮年的垂垂老矣,观尽世间沧桑。 萧凌尘看着这一剑,双眼满是崇拜和憧憬,这可是爹娘特意用他的名字创的剑招,真是太帅啦! 他一定要学会! 念头落下,凌尘双剑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摧毁神芒,凌空呼啸,撞碎神女,轰然爆裂,剑影、神女皆化作绚烂的星光,飘然洒落。 “噗!” 玥风城喷出一大口鲜血,眉峰皱紧,气息彻底萎靡。 趁你病,要你命! 恰逢此时,李心月猛地睁开眼睛,大喝,“退!” 棠溪琰和萧若风急掠退回原地。 半晌入定,得剑心一瞬。 拔剑,杀! “陨!” 李心月再次大喝,银光一闪,这一瞬间的剑气丝毫不输于刚才的凌尘双剑,身受重伤的玥风城抬手推出一掌,剑气轻易摧毁,刺穿他的胸膛。 血花喷洒,零落成泥。 垂眸看着汩汩横流的鲜血,这才反应过来痛,苦笑,自嘲低语。 “出师未捷身先死。” “竟被一群年轻人干掉了……” 第196章 无论如何,狗命要紧! 棠溪琰长长吐出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顺势躺下,看着依旧湛蓝干净的天空,轻声低语,“终于死了……” 萧若风和李心月也跟着躺在地上,眼睛微阖,静静享受战后宁静的时光。 南宫梨落牵着上官祈小跑到上官鹤身侧,也跟着躺下,上官祈一手牵着爹,一手牵着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天空飞鸟状的白云,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萧凌尘和雷无桀绕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四具尸体,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向自家爹娘,嘴里还不停地喊着。 “爹!娘!” 余光瞥见儿子的身影,棠溪琰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萧若风睁开眼睛,就见儿子笑嘻嘻地在他和阿琰之间躺下,夫妻俩同时伸手握住小家伙肉乎乎的小手,笑了起来。 棠溪琰笑眯眯地问:“凌尘,躺在地上,是不是很舒服?” 萧凌尘眉开眼笑,“嗯,很舒服!” 雷梦杀看着开始西斜的金乌,暗想,他记得寒衣似乎也在邙山,顿时笑了。 “小桀,一会儿就能见到姐姐了,高兴吗?” 雷无桀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可我没见过姐姐欸。” 李心月笑了笑,温声道:“你姐姐前些年拜师学艺去了,至于最近几年,天天在外面找人问剑。” 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他们。 百里东君微叹口气,“看你们三家其乐融融的,我都想我女儿了。” 棠溪琰略微沉吟,看来玥瑶此次没来,随即笑了笑,没来也好,毕竟都是来杀她爹的。 叶鼎之笑着安抚,“再忍忍吧,再过不久,就能见到了。” 百里东君没好气地回了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把安世带来了,当然体会不到我的思念之情。” 恰逢此时,一只信鸽飞向西陵玥,在她上方盘旋,西陵玥疑惑地坐起身,抬手接住信鸽,取下它腿间的字条,待看清内容后,立刻站起身。 “老四出事了,我先去汝南城了。” “什么?!” 棠溪琰猛地坐起身,西陵玥来不及多说什么,足尖一点,飞快掠向前方的城池,在马市牵了匹马,虽无人,但还是随手丢下一锭银子,翻身上马离开。 其余人也纷纷坐起身,百里东君说道:“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快回邙山,把魔教教主身死的消息传回去吧。” 其他人点头应好,棠溪琰几人把三小只送去营帐,棠溪琰和萧若风留下照顾几个孩子,顺便疗伤,其余人分散去五大山门报信。 然而,无双城镇守的山门早已失守,无奈,上官鹤和南宫梨落只能留下帮忙打退闯进山门的魔教。 天山门几个门派镇守的山门虽没失守,却也岌岌可危,李心月朗声宣布玥风城已死,又斩杀冥顽不灵之人,才平息战事。 倒是温壶酒和唐灵皇率领门下弟子所守的那一处山门固若金汤,谁也没想到,这两个生命中的宿敌,联起手来似乎有一种奇妙的默契,打退了魔教十几次进攻,叶鼎之赶来宣布消息后,魔教退。 当雷梦杀赶到雷家堡为首的几个江南大世家所守的山门时,默默看了眼快要被炸塌了的山门,才运起内力高声喊道:“玥风城已死,速速退去,饶尔等不死!” 百里东君赶到最后一处山门,司空长风、李寒衣、谢宣、王一行,还有…… 他微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手持油纸伞、戴着恶鬼面具的玄衣男子,暗河竟然也来抵御魔教了?! 砰! 一声巨响,枪劲散去,司空长风被打落在地,他捂着胸口,余光瞥见发愣的百里东君,没好气地大喊道:“百里东君!快来帮忙啊!” 百里东君看着被众人围攻的无相,朗声道:“玥风城已死!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强悍阴邪的真气自无相体内喷涌而出,双臂一震,劲风席卷天地,震退同时向他攻来的李寒衣几人,几人纷纷砸落在地,无相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魔教教众听了百里东君的话,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惊疑不定地四处乱看。 无相捂着胸口闷哼一声,运转内力说了句,“信口雌黄!教主武功盖世,岂会被你这个黄口小儿杀掉!” 百里东君也不在乎他的贬低,反而挑眉一笑,“我是打不过,但如果是八人联手围攻呢?” 无相心中虽惊疑,面上却不露分毫。 百里东君盯着他深邃如古潭的眸子片刻,摇了摇头,又是个看不透想法的人。 薄唇微动,“双峰与稷下学堂联手,你觉得,玥风城活着的希望大吗?” 无相嘶声厉吼,“不可能!教主一定还活着!” 说完,飞身攻向百里东君。 虽然他知道,百里东君说的大半是真的,但他不甘心啊,不甘心一直留在那方苦寒之地,眼看着李长生踪迹全无,没人能挡住他们了,结果…… 百里东君冷声道:“不知死活!” 说完,缓缓握拳,一拳海运,砸上无相阴邪的掌风,倏地,他感觉内力开始流向无相,他微微掀帘,嗤笑,“原来你练的也是虚念功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直接扔向无相,抬掌震碎药包,白色粉末飘向无相,无相瞳孔猛地睁大,痛苦地闷哼一声,呕出一大口黑血,手无力垂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黑血再次涌出,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临死前,还忍不住咬牙道:“你……竟然……使毒……” 百里东君甩了甩手,撇撇嘴,“你竟然吸我内力。” “还好棠溪琰以前给了我不少毒药,真好用。” 他咧嘴一笑,眉眼间蕴着暗戳戳的小得意。 李寒衣微微皱眉,走近他,特意压低声音,不赞同地小声开口,“大师兄,你是剑客,理应光明磊落,行事坦荡,怎可行下毒之事?” 百里东君想也不想地就回答,“生死攸关之际,谁还讲道义啊。” 抬手拍了拍李寒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师妹心中有原则,但人在江湖,行事要学会变通,无论如何,狗命要紧!” 李寒衣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细细思索,又发现没有不对,难道要说死就死吧,剑客必须光明磊落吗? 她若有所思,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叶小凡见他们话说完了,也凑上前来,忍不住担忧地问:“百里城主,叶大哥还好吗?” 时隔多年,他初闯江湖,叶大哥也已名扬天下,恰逢魔教东征,他知道,以叶大哥的性格,定会来此,所以他也来了。 故人重逢,只因时局危急,他们也只草草喝了碗羊肉汤。 百里东君自然也知晓他和叶鼎之之间的渊源,故而笑答,“放心,云哥没事。” 第197章 天下定 北境。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北蛮士兵赤裸着上身,或坐着红色烈马,或坐在灰色巨狼之上,亦或是坐着庞大的犀牛,脸上用鲜血涂着不知名的图腾,气势汹汹地冲向破虏军,嘴里还高声大喊。 “莫力!” 莫力,在北蛮,意为荣耀,此战,于他们来讲,是一场证明荣耀的战争! 棠溪珩身披红色战袍,脚踏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乌骓,顶着一张很甜的脸,厉声高呼,“兄弟们!随我杀穿北蛮!” “杀啊!” 破虏军跟随自己的少年将军,誓死无畏地冲向蛮国士兵,银枪映着炽白的日光,折射出冰冷的光晕,染上鲜血的红,流向鲜艳的红缨。 君玉和何珉谦定定地站在冲锋的军队间,透过重重厮杀的人海,遥遥望向对面的北蛮高手—— 一个是身高巨大的女子,名澹台金月,澹台一家如今的家主。 另一个,则是壮如山岳,满脸不善,手持双锤的男子,名巴特尔,人如其名,英勇无畏。 君玉看着澹台金月,舔了舔嘴巴,“好厉害的女人啊,居然能跟我打得不相上下。” 谁能想到,北蛮竟也卧虎藏龙,高手如云。 不过,北蛮高手鲜有人知也正常,毕竟百晓堂评定武榜,向来只评北离南诀的高手,北蛮从不入武榜,又不像双峰那般早已盛名在外。 何珉谦盯着同样难缠的巴特尔,正欲出言赞同,就听君玉又笑着说了句,“还是我家二娘好啊,温柔如水。” 他懵了下,迟疑地问:“我记得,你之前说的是三娘……” “既然有三娘,当然就有二娘啊,笨。三娘就不行了,老把我从楼上丢下来。” 君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随即语气一松,“不过我与那女人打了三场了,底牌也都透露得差不多了,第四场她必败无疑。” 何珉谦唇畔漾起温雅的笑意,想不到君玉还挺风流的,颇有李长生的风范。 “我觉得,此战,我们必赢!” 毕竟蛮族虽是虎狼之师,却不通兵法,只是靠蛮力打仗,而棠溪珩是定北侯亲自教导出来的将军,武艺高强,精通兵法。 高下立见! 君玉看着对面飞身跃来的澹台金月和巴特尔,伸了个懒腰,“北面有我们,真是北离之福啊,只不过北离境内,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猜,西北面已经平定了。” 话落,何珉谦微微一笑,足尖轻点,长剑轻转,清莹水珠乍现,顺着剑锋飞舞膨胀,最后化作一汪奔腾不息的河流,径直袭向巴特尔。 君玉看着他的背影,道了声,“跟师父一样,神神叨叨的。” 说完,也飞身而起,用内力随手从尸体边抓来一柄剑,真气暴涨,与澹台金月缠斗在一起。 汝南城。 自从云起带着血衣军屠尽南诀军队后,后续的南诀军队直接吓破了胆,跟云起交了三次手,实在受不了了,丢盔弃甲地跑回了南诀。 本以为夜绯衣这个杀神倒了,北离军队便不足为惧,孰料,还有个隐藏的小杀神。 云起得知南诀给他起了个外号——“小杀神”,顿时乐了,还不忘得意地跟周野吹嘘,“我可是小将军亲自教出来的人,小杀神,非我莫属!” 周野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轻嗤了声,“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最主要的是气啊,明明他先跟着小将军的,结果云起这小子会做人,天天围着小将军打转,悔不当初啊…… 回头看了眼小将军紧闭的房门,侧眸看向身侧的姜承钰,踌躇着小声问:“姜公子,我们小将军,会好吗?” 闻言,云起也跟着微微探头看向姜承钰,姜承钰点点头,笃定地回答,“肯定能好,当初小师妹身中西楚概不外传的宫廷秘药,老二都能治好,老四这点毒,小菜一碟。”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西陵玥嫣然含笑,“早则今晚,迟则明早,老四就能苏醒了,记得备好白粥小菜。” 姜承钰三人怔了怔,随即大喜,云起还高兴得蹦了蹦,“耶耶耶!小将军没事了!” 周野也很高兴,当他瞥见西陵玥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时,连忙冲一边的侍女吩咐道:“你,快带西陵姑娘去休息。” 侍女领命,西陵玥熬了一天一夜,再加上快马加鞭赶来,着实累了,遂也跟着去休息了。 南阳侯夫妇从周野派来的人口中得知儿子有惊无险后,激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南阳侯夫人甚至跑进小佛堂,跪在地上,冲着佛像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南城皆大欢喜,邙山同样欢声笑语,朋友之间高谈阔论,分享胜利的喜悦。 雷梦杀一家三口见到李寒衣后,夫妻俩先是对李寒衣嘘寒问暖,然后将躲在两人身后的雷无桀提溜出来,李心月笑眯眯地对李寒衣道:“寒衣,这是你弟弟,雷无桀,今年五岁了。” 李寒衣垂眸,与雷无桀大眼瞪小眼,一时有些懵,喜悦蔓延心间,张了张嘴,却又有些踌躇。 雷无桀盯着李寒衣片刻,羞涩地笑了笑,小声地唤了声,“姐姐。” 李寒衣猛地掀起眼帘,看着弟弟黑润懵懂,又暗藏着丝丝紧张期待的眼睛,冰霜散去,姣好的面容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抬手摸了摸雷无桀的头,柔声道:“弟弟。” 谢宣看着突然温柔下来的李寒衣,颇为惊奇,忍不住凑近一旁的司空长风,小声叨叨,“凶女人突然这么温柔,毛骨悚然。” 另一边,柳月、洛轩、墨晓黑三人看到萧若风几人,笑眯眯地走近他们,柳月缓声道了句,“人生何处不相逢,五年未见,近来可好?” 萧若风温声笑答,“妻儿安康,身体无恙,甚好,三位师兄呢?” 柳月低眉浅笑,“江湖广阔,趣事颇多,大善!” 百里东君双手抱胸,缓缓踱步而来,垂眸看着仰着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瞅着柳月几人的萧凌尘,调侃道:“上次见到小师侄,还是在你的周岁宴上,我记得,抓周的时候,小家伙拽着小师兄、小师嫂两人的剑死活不肯松手。” 上官鹤哈哈笑了起来,跟着打趣道:“这小子,性格随阿琰,打小就知道都要。” 萧凌尘骄傲地扬起下巴,朗声道:“我以后,要比爹娘还要厉害,我使双剑!” 闻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棠溪琰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再大些,我就把扶桑给你。” 萧若风也温声附和,“昊阙也一起给你。” 洛轩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萧若风,忍不住问:“你也学会万物化剑了?” 萧若风含笑点头,“自然。” 夜幕降临,繁星皓月流光皎皎,各门各派摒弃平时的龃龉,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或开怀畅饮,大肆笑谈,庆祝大捷。 不被允许喝酒的四小只一人捧着一只大鸡腿,排排蹲在帐篷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人手里的酒,疯狂吞口水。 好香,真的好馋。 倏地,萧凌尘感觉有人在戳他的手臂,扭头看去,对上叶安世狭长漂亮的桃花眼,“怎么了?” 叶安世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萧凌尘眼珠子一转,“那你叫什么?” “你先说。” 萧凌尘挑眉,“你叫我大哥,我就先说。” 叶安世扬唇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我今年六岁了,应该是四人中最年长的,你要叫我哥。” 萧凌尘笑了,“我也六岁了。” “你几月的?” 萧凌尘不答反问,“你几月的?” “五月。” 萧凌尘:“……” 看着不语的萧凌尘,叶安世脸上笑意加深,笑眯眯地盯着他,“该你了。” 雷无桀见大哥没说话,又瞅了瞅叶安世,觉得他人挺好的,故而咧嘴一笑,老实巴交地替萧凌尘回答,“大哥是六月的生辰。” 叶安世脸上笑容更大了,“叫哥。” 萧凌尘转回头,继续盯着抱着酒坛哐哐灌酒的娘,默默咬了口鸡腿,“萧凌尘。” “我叫叶安世,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这几个人,都挺合他眼缘的。 雷无桀率先应声,“我觉得你挺合我胃口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上官祈张扬一笑,“小爷上官祈。” 叶安世微讶,随即笑开了,“妹妹真有趣。” 雷无桀直白地吐槽,“小姑娘不要自称小爷。” 上官祈不满,“你管我?!我就要自称小爷,够酷!” 萧凌尘咽下嘴里的鸡肉,学着大人的样子,笑着说:“朋友,幸会!” 叶安世:“幸会!” 明德八年七月,魔教退回天外天,南诀退军,紧接着,西域平定暴民,八月初,北蛮败退,自此,天下定! 第198章 终章 月夕相聚 翌日,阳光明媚,众人一觉醒来,纷纷告别。 棠溪琰估摸了下时间,从这里到汝南城,恰逢中秋,原本的一年之约,因为变故,提前在双峰相聚了,时隔七年之久,也该去南境找四师兄相聚了。 目光掠过众人,笑嘻嘻地开口,“诸位,不如,我们去南城一聚?” 上官鹤张扬笑言,“小爷现在就去给老四写信。” 棠溪琰笑着补充,“别忘了大师兄。” 雷梦杀双手叉腰,笑容粲然,“那我去给剑门写信。” 司空长风略微沉吟,忙不迭跟上他们,“我去给夫人写信。” 没多久,四只雪白信鸽,飞向不同的远方。 叶鼎之笑得阳光恣意,侧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叶小凡,主动开口邀请,“叶小凡,一起去啊。” 看着叶小凡盛满惊讶的眼睛,叶鼎之有些恍惚,仿佛是在邀请从前的自己,又觉得有些好笑。 对上叶大哥的笑眼,叶小凡回过神,笑着用力地点点头,“好!” 王一行和谢宣、王人孙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王一行双手抱胸,笑嘻嘻地问:“介意我和谢公子、王少侠同行吗?” 棠溪琰言笑晏晏,“当然不介意。” 一行人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一行将近二十人,浩浩荡荡朝着南城而去。 何珉谦收到上官鹤的传信,邀请君玉一同前往,君玉欣然同意,刚打完胜仗,棠溪珩直接把事情丢给定北侯,也跟着屁颠屁颠地去了南城。 风秋雨收到信,先是欣喜丈夫朋友平安无事,然后才去找玥瑶,两人带着司空千落、百里熙,不紧不慢地前往汝南城。 守护在天启城的姬若风闻听消息,也撺掇着唐怜月、叶啸鹰一同前往,两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然而,当他们看到姬若风身侧的小童时,沉默了。 唐怜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要带六皇子一起去?” 姬若风挑眉,“有何不可?正好带他去见见传说中的叔叔婶婶。” 说着,他垂眸看向眼中暗含期待的萧楚河,“你还有个比你小两个月的堂弟呢。” 再说夜绯衣师姐弟三人,得知大家要来相聚,夜绯衣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直接大手一挥,就带着十几个将士,一起偷偷摸摸地去偷老头子的酒,来来回回搬了四五趟,仍觉不够,又去搬了几趟,直到把地窖搬空了,才罢手。 周野瞅了瞅身后早已关上的地窖,担忧地问:“小将军,我们搬空酒窖,侯爷真的不会打死我们吗?” 夜绯衣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不会!” 这些酒,可是老头子特意买来让他招待朋友的,至于为何要偷,还是因为老头子喜欢这样玩,索性他就陪着他玩吧,老头子开心就好。 车队自北离四面八方驶来,纷纷于八月十五当日汇聚在南阳侯府,故人相见,喜不自胜。 棠溪珩看到棠溪琰夫妻俩,立即笑容满面地凑了上来,对着萧凌尘嘘寒问暖,听到萧凌尘叫他舅舅,更是乐得找不着北。 雷梦杀和萧若风看到柳月几人唤君玉大师兄时,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们一直以为大师兄是师父瞎编的,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君玉笑看着棠溪琰,臭美地理了理衣衫,“七弟妹,幸会!” 棠溪琰嫣然浅笑,“君师兄,幸会!” 姬若风和唐怜月、叶啸鹰并肩站在一起,笑眯眯地望着夜绯衣,“夜将军,不请自来,还望勿怪啊。” 夜绯衣哈哈大笑两声,“都是过命的交情,说这些,见外了。” 他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宴席已备好,诸位,请!”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来到演武场,夜绯衣解释道:“人多,演武场地大,直接就设宴在此了。” 上官鹤眉眼染上恣意洒脱的笑,红色发带迎风飘扬,“这个地方好,很适合喝酒玩乐。” 几个小家伙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大人们,非常自觉地跑去最后一桌,纷纷落座,萧楚河动作飞快地抢占了萧凌尘旁边的位置,慢了一步的雷无桀见状,只能跑去上官祈旁边坐下。 萧凌尘扭头看向萧楚河,恰巧对上他好奇探究的目光,不解地问:“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刚刚大人在门口寒暄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他都偷偷抓到好几次了。 萧楚河正色,“堂弟你好,我是你的堂兄,萧楚河。” 堂兄? 萧凌尘想了想,他记得,爹确实有提过,他有个当皇帝的伯伯,只是他从来没去过天启,也没见过这个伯伯。 但不可否认,见到萧楚河,他自然而然的,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粲然一笑,“我叫萧凌尘,凌云九天,红尘万里的凌尘。” 听到他的话,萧楚河眼里闪过一丝羡慕,身为百晓堂的弟子,他自然知晓,叔叔婶婶有一剑,名凌尘。 萧凌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飞快掠过的羡慕,回首指着坐在后面的爹娘,语气带着几分骄傲,“你看,那是我爹娘,我爹娘超厉害,我以后一定要跟爹娘一样,成为名扬天下的剑仙!” “称号我都想好了,就叫凌尘。” 萧楚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恰巧萧若风和棠溪琰偏头看来,两人温和地冲他展颜一笑,扭头又跟师兄弟们喝酒了。 萧楚河收回视线,看向萧凌尘,“你和叔叔婶婶真像,一定会成为名扬天下的凌尘剑仙。” 萧凌尘满意地笑了笑,热情地开口,“楚河,你要是愿意,去我家玩吧,我听爹娘说,再过不久,就要带我去游历江湖了。” 游历江湖…… 萧楚河颇为神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好,我直接跟着你们,去你家。” 其他小家伙见几人聊得开心,也渐渐放开自己,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加上又都是豪爽的江湖儿女,没多久,就成了朋友。 皎皎满月如宝镜缓缓升空,月静风闲,雷梦杀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坛酒,得意地看了眼顾剑门,“剑门,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顾剑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雷梦杀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这可是霈城名酒,沧海,这酒越品越有味,你们没喝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看着惋惜摇头的雷梦杀,顾剑门二话不说,伸手就抢,雷梦杀迅速避开,顾剑门轻笑,鼓动道:“柳月,晓黑,洛轩,你们不想尝尝沧海吗?” 柳月抬起折扇,指了指雷梦杀,“自然是想的。” 说完,也加入抢酒的行列,墨晓黑和洛轩也跟着一起抢,最终,雷梦杀双拳难敌四手,含泪让出半坛酒。 上官鹤和棠溪琰相视一笑,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坛沧海,萧若风看到棠溪琰手里的酒坛时,都有些惊讶,他是真的没想明白,她究竟是怎么藏的酒。 棠溪琰给萧若风倒了杯沧海,将酒坛放到一边,百里东君眼疾手快地顺走了酒坛,和司空长风几人一起倒了杯沧海喝,棠溪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却没管,只笑嘻嘻地跟萧若风碰了杯,仰头饮尽。 至于上官鹤的那坛酒,则是被夜绯衣笑纳了。 气氛正好时,一盏孔明灯缓缓映入余光,乘风奔向皓月,棠溪琰扭头看去,眼珠子一转,提议道:“今日我等欢聚一堂,不如,也一起放孔明灯,让我们的心愿永留长空!” 众人纷纷应好,夜绯衣更是吩咐仆人赶紧去买孔明灯,很快,孔明灯送回来了。 棠溪琰跑去拿了一盏,眉眼欢喜地喊道:“凌尘,快过来!” 萧凌尘放下筷子,屁颠屁颠地跑到棠溪琰面前,为了照顾萧凌尘,棠溪琰夫妻俩直接蹲下身,一家三口围在一起,点燃孔明灯,仰头看着孔明灯一点一点升空。 盏盏孔明灯盈满虚空,璀璨灯火汇聚成河,与皎皎银河交相辉映。 整个汝南城的人,都站在灯河下,双手握在一起,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美好的愿望。 棠溪琰温软轻语,“愿我所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平安康泰。” 萧若风柔声细语,“愿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幸福。” 萧凌尘眉眼含笑,“我要成为剑仙,爹娘长命百岁。” 一家三口睁开眼睛,相视粲然一笑,灯火葳蕤,揉皱了对方的眉眼。 幸福澄澄,盈满眼眶。 众人回到席间坐下,何珉谦举起酒杯,清雅的嗓音缓缓淌过众人耳畔,“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祝我们永远年少!” “干杯!” 众人举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朗声齐喝,“干杯!” 几个小家伙看了看大人,又互相看了看,萧凌尘握拳伸到桌面中间,“祝我们友谊长存!” 其他人纷纷倾身,握拳凑到一起,“友谊长存!” 历经半生风雨,归来仍是少年。 少年肩头永远是清风明月,爱人友人永伴身侧。 而雏鸟终将长大,离开故乡,遨游天际。 去闯荡属于他们的天地。 ——正文完。 第199章 番外:西域佛国 来了汝南城,棠溪琰第二天就带着萧若风他们去品尝了当地特色美食醋鸡,棠溪琰看着姜承钰吃一口鸡肉,猛灌一大口水的姜承钰。 面色古怪地说:“五师兄,你不是来自锦城吗?我记得锦城人嗜辣吧?” 姜承钰嘴角漾起轻佻的痞笑,自我调侃,“可能,我是个假的锦城人吧。” 棠溪琰弯眉笑了笑,扭头看向吃得正欢的萧凌尘和萧楚河,见他们没什么异样,才收回视线继续吃鸡。 众人在这里游玩了五天,才告别夜绯衣,马车马匹依次越过汝南城门,散向四面八方,宛如秋阳下,清逸怒放的合欢花。 萧凌尘掀开车帘,探头看了眼外面倒退的合欢树,面露疑惑,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回首望向棠溪琰夫妻俩,“爹,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正在挠萧若风掌心薄茧的棠溪琰动作微顿,扭头看向萧凌尘黑亮的眼睛,嫣然笑答,“去西域。” 萧若风趁机握住棠溪琰的手,抿唇浅笑,补充道:“我和你娘早就说好了,要去喝南诀凉茶,拜西域佛国,看姑苏烟雨,北蛮祭神,扬帆东海,之前我们去了南诀,后来你娘有了你,停下了脚步,现在正好,带着你们几个小家伙一起去。” 雷梦杀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开口,“嗯,携妻儿与友同行,游历四方,这日子啊,是真的美,就是可惜了,寒衣非要回雪月城,不跟我们一起。” 说到最后,雷梦杀惋惜地摇了摇头。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过了约莫一个月,众人终于到了西域三十二佛国中的龟兹国。 棠溪琰牵着萧凌尘,萧若风牵着萧楚河,四人手拉着手,率先踏进城门,放眼望去,街上的人衣着色彩鲜艳,五官深邃立体,容颜昳丽。 目光微凝在频繁巡逻的士兵身上,棠溪琰微微凑近萧若风,小声嘀咕,“感觉有热闹看。” 萧若风宠溺地笑看着小姑娘,柔声轻语,“那看来,阿琰挑的这个时间很好。” 棠溪琰粲然一笑,清透温软的杏眸盛满澄澄笑意,宛若秋阳春花明媚。 “好香啊!” 跟在后面的上官鹤惊叹一声,目光四处梭巡,很快就锁定到一家人满为患的食肆,“梨落,阿琰,我们去这家食肆吃饭吧?” 两人自然也闻到了诱人的芳香,忙不迭点头应好,几人找了两张空桌坐下,点菜时却傻眼了。 这里的人居然听不懂中原官话! 同桌的人面面相觑,棠溪琰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办啊?我们都不会讲龟兹话。” 萧若风也为难的皱起眉,饶是他博学多识,也没学过西域话。 棠溪琰见状,圆溜溜的杏眸四处梭巡,目光瞥见邻桌摆着一碟子晶莹洁白、清澈如玉,隐约可窥见黄澄澄的色彩,看着像是面卷的吃食,抬手指着它,扭头看向面色同样为难的小二。 小二想了想,用方言问:“几位客官是要吃天花毕罗吗?” 说到最后,还指了指棠溪琰指着的天花毕罗,又做出吃的动作。 棠溪琰眼睛亮了亮,高兴地点点头,可轮到数量的时候,顿时又为难了,若果写中原字,他们也认不出来啊。 “这位夫人,不如让我来帮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点菜吧?” 倏地,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子嗓音划过众人耳畔,循声望去,就见邻桌坐着的女子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棠溪琰。 棠溪琰瞄了眼她极具西域特色的容貌,红黄相间的长裙,光滑柔软的布料点缀着精美的金色印花,气质骄矜,一看就是西域贵女,难怪会讲中原话。 她弯唇浅笑,“好啊。” 接着,抬手指着她桌子上的天花毕罗,“我想吃这个。” 女子粲然一笑,冲小二招了招手,小二赶紧过去,只听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小二面上露出松快的笑意,赶紧去传菜了。 棠溪琰好奇地看着他们交流,等到小二走了,她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姑娘,谢谢你,我叫棠溪琰,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心下微动,丹唇微扬,露出雪白皓齿,“我叫阿依古丽。” 闲谈间,饭菜已经端上来了,每人手边还放了盏香茗,经过阿依古丽的介绍,众人才了解,这些菜分别是炙羊肉,天花毕罗,以及浇了蜂蜜的粳米饭,而这茶则是中原传来的灉湖含膏,茶汤色如残阳,味极甘香。 吃完饭后,阿依古丽先是带着他们去找了家不错且伙计能听懂中原话的客栈,又带着他们去王家寺院雀离大清净寺拜佛陀。 棠溪琰夫妻俩牵着萧凌尘和萧楚河,插完香,跪在蒲团上,虔诚三拜。 佛像神情悲悯,眉眼低垂,袅袅青烟上扬,朦胧视线,模糊佛像的冰冷,恍然间给人一种救赎的错觉。 棠溪琰眼帘微垂,牵着萧楚河站在一边,静静等其他人拜完佛陀,转身离开,古刹幽静,古木繁茂,香客络绎不绝,跨出大门,便是热闹街市。 李心月目光扫过巡逻的士兵,好奇地问:“阿依古丽,龟兹近日可是会有盛事?” “三天后,公主比武招亲。” 眸光微转,笑盈盈地看向众人,丹唇微启,“而我,就是公主。” 上官鹤双手抱胸,挑眉笑问:“所以呢?” 阿依古丽沉吟道:“我想让你们帮我比武,赢下所有人,然后再输给我的心上人,依拉勒。” 说完,她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揪起裙裾,红润娇嫩的唇轻轻抿着,心脏都忍不住砰砰轻跳。 在她听到棠溪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想法了,所以一路上,她都非常殷勤地带着他们到处去逛。 闻言,萧若风、雷梦杀、上官鹤纷纷抬手指着轻柔地替宝剑擦拭浮灰的姜承钰,雷梦杀小心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李心月,忙不迭开口,“公主,我们三个都是有妇之夫,实在是不方便帮你比武,不过,你可以问问他,他孤家寡人一个,兴许可以帮你。” 萧若风连忙接话,“师兄所言没错。” 说完,扭头看向棠溪琰,正想观察她有没有生气,恰巧她也偏头看了过来,对上她纯澈澄净的杏眸,萧若风心虚地笑了笑。 萧凌尘见状,微微探头看向萧楚河,朝他挤眉弄眼,两人同时抿唇偷笑。 正想跟大哥挤眉弄眼的上官祈和雷无桀笑脸微僵,两人缓缓扭头对视一眼,又同时凶巴巴地看向萧凌尘,结果他一直没看他们。 好气喔! 上官鹤偷看了眼眉眼微垂的南宫梨落,扭头看向恨不得把剑鞘擦秃的姜承钰,急道:“老五,你倒是说话啊。” 姜承钰抬头无语地瞅了萧若风三人一眼,“我就知道你们三个会把我推出来。” 说着,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胸,看着阿依古丽问:“你确定你有心上人?” 阿依古丽点头,“我有!” 姜承钰嘴角勾起轻佻的痞笑,眉心红痣微光流转,“明日午时初,你带他来今日那家食肆,我远远瞧上一眼。” 阿依古丽高兴地回答:“好!” 第200章 番外:比武招亲 回到客栈后,四小只齐齐钻进同一个房间,棠溪琰夫妻俩和雷梦杀夫妻俩进了四小只两边的房间,上官鹤夫妻俩和姜承钰进了后面两间房。 萧凌尘和萧楚河盘腿坐在床上,懵逼地看着板着小脸,盘腿坐在他们对面的上官祈和雷无桀。 上官祈抬手指着萧楚河,眼睛却盯着萧凌尘,奶声奶气地控诉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了他,就不想跟我们玩了?” 萧凌尘一脸懵逼,“我没有啊!” 萧楚河:“……” 雷无桀委屈巴巴地控诉,“大哥,你喜新厌旧!” 萧凌尘:“我冤枉啊!” 雷无桀:“我和阿祈都要把你盯出洞了,你都没理我们!” 上官祈气鼓鼓地点头,“就是。” 萧凌尘想也不想就回答,“那下次我们四个一起。” 两小只这才高兴起来,爬起身跑到里面躺下,盖好被子,闭眼乖乖睡觉。 萧楚河轻啧了声,小声嘟囔了句,“真好哄。” 萧凌尘躺下,咧嘴一笑,都是跟娘学的,娘撒娇哄爹,每次都哄得爹眉开眼笑。 且说萧若风洗漱完后,垂眸看向躺在床上杏眸微阖的棠溪琰,脱鞋钻进被窝,习惯性地抱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带进怀里。 倏地,怀里的小姑娘微微扬起脸,红唇吻了吻他的下巴,笑嘻嘻地开口,“奖励。” 萧若风轻轻闷笑,道了声,“还不够。” 话罢,翻身把小姑娘压在身下,低头含住她柔软的红唇,吮吻厮磨,灼热的呼吸仿若令人沉醉的酒酿,在棠溪琰莹白细腻的肌肤晕染开海棠般的胭脂,双手轻轻抬起,环住萧若风的脖子…… 海棠醉人,春光旖旎。 翌日,棠溪琰几人又去昨天的食肆吃饭,小二认识他们,就给他们上了昨天一样的菜,没多久,阿依古丽就带着一个身姿修长的男子走了上来。 等他们在对面落座后,棠溪琰他们才看清他的面容,长得面如冠玉,芝兰玉树,看着不像是西域人,反而像是中原人。 不过他是什么人跟他们也没多大的关系,他们只需要帮忙就好了。 无人得见,暗处有一双眼睛,目睹了一切。 两日后。 公主比武招亲,长长的街道看不到一丝人影,直到走到擂台了,才看到黑压压的人群。 棠溪琰忍不住吐槽,“不会整座城的未婚适龄男子都参加了吧?” 上官鹤扬眉轻笑,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姜承钰,“老五,加油喔~” 姜承钰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你笑得好贱呐!” 棠溪琰哈哈轻笑两声,雷梦杀指了指上官鹤,“得了便宜还卖乖。” 坐在高楼上的阿依古丽佯装镇定,心下暗自焦急的看向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生怕姜承钰没来。 忽地,一道清脆的笑声顺着风模糊的飘进耳廓,闻声望去,就见姜承钰一袭银袍,正站在人群最外面,好整以暇地看着擂台上比试的两人。 明亮灼人的太阳缓缓爬上正空,姜承钰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要换一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擂台终于没人再上去了,最后的胜出者在台上大吼,“还有谁!” 姜承钰虽然听不懂,但看他的表情,大约也猜到他在说什么了,扬唇轻佻一笑,足尖轻点,纵身跃上擂台,吊儿郎当地开口,“还有我!” 那人脸上笑意微敛,目光落在他的银袍上,微闪,再开口,说的竟是中原官话,只听他用别扭的口音问:“你是何人?” “哦哟,居然会讲中原话,不错不错。” 姜承钰吊儿郎当地抱着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姜承钰是也!” 那人眼中划过了然,笑言,“一袭银衣倾天下,早闻双峰弟子名震天下,今日,能领教一番,即便输了,也无憾。” “我叫,艾尔肯。” 坐在高楼里的龟兹王听到姜承钰的身份后,垂眸若有所思,虽然他是中原人,但他武艺足够高强,若他娶了阿依古丽,龟兹国的实力,定能更进一步。 如此想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擂台,就见艾尔肯挥舞着手上的重刀,一跃而起,双手举过头顶,重重劈向姜承钰。 姜承钰眸光微亮,猛地拔出等等,横剑格挡破空劈来的重刀,只听得“铿”的一声脆响,刀剑相接之处,迸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艾尔肯看着神情轻松惬意的姜承钰,心下微震,这柄重刀足足有八十二斤重,往常他这一刀下去,对手就算没受伤,也不会这般轻松。 姜承钰对上他震惊的眼神,扬唇轻笑,其实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他的虎口已经微微发麻了,抬起左手,掌心运转内力,重重拍向刀身,打偏重刀,连带着艾尔肯也跟着转动身子。 姜承钰趁机飞身而上,抬脚正欲踹他的腰,艾尔肯察觉到强劲的气浪袭向腰间,握拳,狠狠砸向即将踹到他腰的脚。 砰! 沙包大的拳头砸在姜承钰的小腿上,姜承钰被砸得直直砸向地面,要不是他反应快,以剑尖撑地,借力腾空翻转,稳稳落地,就要狼狈地趴在地上了。 艾尔肯被姜承钰一脚踹中侧腰,整个人凌空飞了出去,砸落在擂台边缘,艾尔肯在溅起的飞尘间抬起头,瞅着近在咫尺的擂台边缘,小声轻呼,“好险。” 爬起身,两人隔空对视,眉眼俱微微压低,真气灌入刀剑,长剑乌光流转,重刀嗡鸣。 姜承钰一个箭步俯冲,长剑轻转,剑气如潮,春风骤起,柳絮纷飞,寒风忽至,青云飘雪,黑不秋溜的等等携着满身柳絮风雪,快如灵蛇攻向艾尔肯。 艾尔肯左脚重重一跺,澎湃真气猛然爆开,鼓起衣袍猎猎,只听他大喝一声,重刀狂舞。 架、劈、砍、扎、挂、云、破锋八刀、迎面大劈…… 刀影重重叠叠,与铺天盖地的剑势相抗,如惊涛拍岸,重重拍碎银光剑影,姜承钰脚踏清风,身姿飘忽不定,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给艾尔肯一剑,不消片刻,他的衣服就被划破了不少。 呼! 轻风凑近,一直机警地听风辩位的艾尔肯眼神一凛,重刀拦腰横扫,姜承钰飞掠退后,足尖轻点,凌空而立,长剑指天,贯日惊虹破开天门,金光倾泻,巨剑自天门而出,霸道地砸向艾尔肯。 强势的剑意使得艾尔肯心里重重一沉,唇角绷直,轻声呢喃,“这就是你至强一剑么?我倒要看看,究竟……” 暴喝,“有多强!” 他纵身一跃,重刀举过头顶,真气灌注刀身,积蓄力量,一柄巨大无比,泛着洁白圣光,绘满菩提树纹的刀影凭空出现。 凌空重重劈下,其中一道劲气打向擂台,炸开一道一指宽的缝隙,碎石飞溅,沙尘飞扬。 其余两道劲气,迎风悍然撞向巨大剑影,剑影不过凝滞片刻,便摧毁了第一道劲气。 第二道劲气,也不过削弱了剑影。 嗖! 剑影划破长空,呼啸袭向艾尔肯,艾尔肯瞳孔微缩,剑影来得太快,他只能仓促横刀抵挡,剑影虽散,却还是被溢散出来的劲气打落在地。 他闷咳两声,缓了缓气,方才站起身,看着对面持剑而立的少年,阳光落向他的银袍,微光莹莹,如水纹轻漾,少年嘴角微扬,痞痞一笑,“你输了!” 艾尔肯双手抱拳,真心实意地道了声,“恭喜。” 转身走下擂台。 第201章 番外:白费苦心 姜承钰站在擂台上,随手挽了个剑花,朗声大喊,“还有谁?!” 话落许久,人群中也没人站出来,姜承钰眉心微拢,目光落在依拉勒身上,再次问了遍,“还有人要上来挑战吗?” 对上他询问的目光,依拉勒狼狈地撇开视线,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昏暗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刻着精美花鸟鱼纹的方桌,油灯搁在桌面中央,亮起豆粒大小的火苗。 阿耶长长叹了口气,“依拉勒,你和公主的谋划,陛下知道了。” 乍一听到这话,不害怕是假的,但他还是倔强地说:“那又如何?我爱公主,我想娶她为妻!” 阿耶瞳孔微微瞪大,拍桌怒道:“你有没有想过,此乃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他沉默着,没说话。 “依拉勒,你嫂嫂身怀六甲,你真的愿意看着一家老小,为你送命吗?!” 说到最后,阿娘的声音微微哽咽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阿娘,借着昏黄的光晕,他看见那双浑浊的眼睛泪花闪烁。 不可否认,他的心,开始动摇了。 “陛下派人来传过话了,只要你不上擂台,陛下会封你为译长。” 阿耶站起身,补充道:“依拉勒,你是男子,该承担养家之责,你好好想想吧。” 阿娘看着他,摇头叹了口气,也跟在阿耶身后离开了。 他静静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翩跹的火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了。 他惭愧地低下头,眼中泪花一闪而过。 公主,对不起…… 坐在高楼里的阿依古丽见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噌”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栏杆前,双手抓着栏杆,垂眸看向依拉勒,就见他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她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丝失望,他为什么不敢上擂台? 明明她都安排好了。 国王瞥了眼阿依古丽的背影,也跟着站起身,缓步行至她身侧,驻足,似笑非笑地看向依拉勒,深邃的双眼飞快掠过一丝嘲讽。 连走上擂台的勇气都没有,有何资格迎娶他的掌上明珠! “你们都看着寡人的译长作甚?” 译长?! 棠溪琰他们都震惊地扭头,看向头垂得更低的依拉勒。 棠溪琰红唇微抿,眉眼清淡地移开了视线,藏在宽大袖摆里的手已经悄悄并做了剑指,只要国王强行要五师兄做驸马,他们就强行突围。 上官鹤几人脊背也开始紧绷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龟兹国王。 姜承钰握着剑柄的手也微微紧了紧,嘴角轻佻的笑意缓缓收敛,抬头望向高楼,面无表情地瞅着阿依古丽。 阿依古丽深吸口气,目光从依拉勒身上移开,与姜承钰遥遥相望,蓦地笑了。 那笑声有自嘲,有歉意,还有浓浓的失望。 棠溪琰看着她眼中微盈的泪光,心中五味杂陈。 倏地,阿依古丽宽大华美的袖摆用力一甩,旋身跪在地上,“父王,女儿倾心艾尔肯,恭请父王赐婚!” 国王沉默地看着阿依古丽的头顶,还未说话,下方就响起了艾尔肯的声音,“公主,您是不是说错名字了,最后的胜出者是姜承钰。” 阿依古丽头也不抬地回答,“没说错!” 闻言,艾尔肯微黑的脸红了红,心里忍不住妄想,莫非,公主看到他在擂台上的英勇身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 他低头偷偷笑了笑,又觉得不合时宜,飞快敛了笑,抬头接着问:“可比武招亲的规矩,就是谁赢了,谁迎娶公主,若是陛下直接为我和公主赐婚,岂不是对姜公子不公平?” 姜承钰没眼看地闭了闭眼,没好气地怼他,“我说你够了啊,人家公主说得很清楚了,要嫁给你,我呢,志不在此,之所以上擂台,只是觉得兄台武艺高强,见猎心喜罢了。” 说着,他抱拳冲国王笑道:“陛下,失礼了。” 龟兹国王眸光微动,扬唇浅笑,“无妨。” 姜承钰又会冲阿依古丽抱拳,“公主,恭喜。” 说完,又对傻笑的艾尔肯道了声“恭喜”,抬脚就走下了擂台,和棠溪琰他们一起离开了。 等到走远后,南宫梨落才感叹道:“白白浪费了公主的一片苦心。” 萧若风面色淡淡,薄唇轻启,“若是他选择走上擂台,不仅会是译长,更会是驸马。” 棠溪琰撇撇嘴,“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抬手摸了摸萧凌尘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凌尘,你以后在做一个决定的时候,一定要问问自己,真的不会后悔吗?如果是,你便放心大胆地去做!” 萧凌尘用力地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棠溪琰莞尔一笑,坏心眼地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青丝顿时成了鸡窝。 “娘,头发乱了!” 萧凌尘一脸控诉地盯着她,却没有任何躲的动作,他知道娘其实不开心了,所以会故意捉弄他。 算了,娘开心就好,谁让他是男子汉呢。 棠溪琰愉悦地哈哈笑了起来,手从他头顶拿下来,顺势牵起他的小手,一起回了客栈。 房间内,棠溪琰坐在萧若风的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轻嗅他身上柔和的檀木清香,隐约间,似乎也有淡雅的茉莉花香杂糅其中。 萧若风双手回抱住她的腰,垂眸看着安静窝在怀里的小姑娘,柔声轻问:“阿琰可是不高兴了?” 棠溪琰想了想,开口说了句完全不相关的话,“风风,明天我们去其他佛国看看吧?” 她微微扬起脸,看着萧若风明亮的眼睛,莹白细腻的小脸漾起浅浅笑意,“我想把三十二佛国都逛个遍!” 萧若风宠溺地笑了笑,俯身啄了下她的红唇,柔声应道:“好。” 第二日,棠溪琰他们准备好吃食清水,就潇洒地离开龟兹国,在西域三十二佛国痛痛快快玩了将近三个月,才启程去北蛮。 第202章 番外:扬帆出海 只可惜冬日的北蛮充满饥饿与鲜血,太危险了,不适合带着孩子去,故而直接转道,朝着东海而去。 途经城镇,众人也会特意停下来小住一段时日,体验当地的民俗风情,而四小只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一起偷溜出去拳打纨绔,脚踢流氓。 听说棠溪琰和上官鹤曾是天启第二小霸王,还绞尽脑汁地为自己的小团队取了个满意的称号—— 云隐四侠。 棠溪琰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胸,和靠在旁边柱子上的上官鹤对视一眼,上官鹤张扬一笑,扭头看向站在台阶前的四小只,菱唇微启。 “没有小霸王霸气。” 棠溪琰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 四小只立马不服了,雷无桀梗着脖子,“我们的更霸气!” 上官祈握紧肉乎乎的小拳头,“雷无桀说得对!而且我们有四个人,你们才两个,还是第二小霸王,都不是第一。” 第二小霸王…… 这个二,是上官鹤心里永远的痛,他不爽地轻“啧”了声,“第一可没有我们厉害,也就是阿琰当初年纪小,否则,第一非我们莫属。” 萧凌尘恍然大悟地晃了晃小脑袋,不怀好意地看着棠溪琰,笑嘻嘻地开口,“原来是娘拖后腿了啊。” 棠溪琰也不爽了,“什么叫我拖后腿啊,我打架超凶的!” 萧楚河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婶婶就因为晚出生几年,只能屈居第二。” 萧凌尘和上官祈抬眸看了眼棠溪琰,惋惜地摇了摇头,“唉,真是太可惜了!” 反应慢半拍的雷无桀见他们都在摇头,也赶紧跟着摇头,“唉,真是太可惜了。” 棠溪琰扬眉轻笑,“第二反超第一,很有成就感的好不好,哪可惜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上官鹤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嘀咕,“说得好有道理。” 众人在这里停留了三月有余,才慢悠悠的启程去东及,要想扬帆出海,须得在这里的码头登船。 碧海盈盈,蓝天湛然,微咸的海风吹过脸庞,温柔又舒朗。 棠溪琰轻轻撩起如水杏眸,看着西沉的秋阳洒落余晖,将波光粼粼的海水、柔软缥缈的白云染成赤金色。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惊喜。 不是乍然初见海天一色的惊喜,而是遗憾过后,终于实现心愿的惊喜。 真是好生奇怪的感觉! “真是好生奇怪的感觉……” 棠溪琰微惊,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直到身侧的南宫梨落撇头看向上官鹤,疑惑地轻问:“怎么了?” 上官鹤轻轻摇头,回了句,“没怎么。” “就是觉得,很轻松,很欢喜。” 他先是扯起嘴角浅浅笑着,渐渐的,嘴角弧度越来越深,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碎光点缀,水光缓缓潋滟起来。 凤眸轻转,目光落向停靠在码头的大船,那船上插着一面凤凰浴火而飞的大旗,那是青州沐家的族徽。 雷梦杀双手叉腰,啧啧咂舌,感叹道:“不愧是青州首富,这雪松长船,够大!” 姜承钰痞痞一笑,抬脚走上前,行至一管事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前,抱拳笑问:“这位管事,打扰了。” 管事闻声回首,看着面前嘴含痞笑,气息浑厚的少年,心知他定然不简单,故而抱拳回礼,脸上漾起热情又不显谄媚的笑。 “鄙人乃青州沐家管事沐止,不知我们沐家可有帮得上公子的地方?” 姜承钰抬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棠溪琰等人,笑答,“是这样的,我和我的朋友们想要去看看沧海绝境,枕卧星河,又闻听只有沐家的雪松长船可以前往深海,故而上前一问,不知可否方便?” 沐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里并肩站着六个大人,四个小孩,看着像是三对夫妻带着自家孩子出来游玩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皆气质不俗,气息浑厚,一看就是武林高手,霎时,眼中的笑意加深,有七个高手一起出海,此行就更加安全了。 “能与诸位少侠同行,荣幸之至,三日后,扬帆出海。” 姜承钰粲然笑道:“多谢!” “少侠无须客气。” 姜承钰朝他轻轻颔首,转身大步走向棠溪琰他们,告知消息后,南宫梨落提议道:“来了东及,无论如何,一定要吃一次海鲜,我们去找家酒楼吃海鲜吧?” 棠溪琰杏眸骤亮,眉眼粲然地说道:“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家人满为患的酒楼,走,我带你们去。” 说完,伸手拉起萧若风,另一只手牵着萧凌尘,脚步轻快地在前面带路。 雷梦杀抬手指了指棠溪琰雀跃的背影,偏头跟李心月笑眯眯地吐槽,“棠溪琰一听到吃的,那眼睛亮得,差点没闪瞎我的眼,正如南宫家主所言,贪吃。” 李心月好笑地看着他,“那你待会儿别吃?” 雷梦杀身子微微后仰,毫不犹豫反驳,“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娘子,我们快走吧,我也想见识见识众人交口称赞的东及海鲜。” 来到酒楼,众人凑在一起,盯着菜谱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最终点了东及名菜金齑玉鲙和煮螃蟹。 等菜端上来时,就见鱼肉被切得薄如蝉翼,洁白如雪,晶莹剔透,棠溪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句话—— 红肌花落白雪霏。 雷梦杀和雷无桀双眼亮晶晶的,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片鱼鲙塞进嘴里,动作快得小二都来不及阻拦。 棠溪琰等人目光紧锁着两人,细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就见鱼鲙甫一入口,两人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到了最后,面色逐渐古怪起来。 棠溪琰忍不住问:“味道如何?” 雷梦杀轻皱眉头,略微思索,才回答,“味道确实鲜美,就是有点奇怪,这鱼怎么是生的啊?” 说到最后,他抬头看向小二。 小二微微一笑,解释道:“生鱼片味道更加鲜美,若是蘸上橙齑,口感会更加清香爽口。” 橙齑,顾名思义,就是将橙皮切成细丝,橙肉捣碎,辅以姜、蒜等捣碎的细末,调制成的蘸料。 橙丝色黄若金,鱼片色白如玉,故称金齑玉鲙。 说着,他反身从跟在他身后的小伙计,手里端着的托盘里端起一个小碗,倾身放到雷梦杀面前,抬手指了指小碗,笑道:“公子可以蘸着橙齑尝尝。” 雷梦杀垂眸看了眼橙齑,抬手再次夹起一片鱼鲙,细细蘸匀橙齑,放入口中,果真,鱼肉鲜嫩,酸甜可口,还有清新的橙香,这味道,别提多美了。 惊叹,“这是神鱼吧!也太好吃了!” 小二脸上扬起灿烂满足的笑容,又解释了句,“橙齑蘸着螃蟹吃,味道也很美。” 他将橙齑挨个放到每个人手边,道了声,“小的就不打扰诸位了,请慢用。” 说完,两人转身便离开了。 第203章 番外:四时静好 南宫梨落拿起筷子夹起鱼鲙,蘸酱送入口中,细细品尝,水灵灵的大眼睛水光轻盈。 原来,这就是青姝心心念念的味道啊…… 清香爽口。 微微垂眸,轻轻眨了眨眼,散去水光,唇畔漾起清浅笑意。 上官鹤拿起锤子轻轻敲着螃蟹壳,余光瞥见南宫梨落弯起的唇角,清亮的凤眸也笑意流转。 萧若风将拆好的螃蟹蘸好酱料,轻轻放到棠溪琰碗里,棠溪琰夹起些许蟹肉放进他的碗里,轻声笑语,“拆螃蟹花的时间有点多,你也吃。” “好。” 萧若风眉眼漾起温柔的笑意,乖乖夹起蟹肉吃了。 雷梦杀大口吃着海鲜,还不忘抽空夹菜给李心月,四小只更是埋头苦吃,筷子都恨不得舞出残影。 吃吃喝喝玩了三天,一行人收拾好东西来到雪松长船,白帆高高扬起,乘风破浪。 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棠溪琰让沐止放五条小船,等他们三日,沐止应允后,他们便坐上小船走了。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顺其自然。 扁舟随着海浪轻轻摇曳,满天繁星落入海水中,漾起莹莹清辉。 倏地,前方传来上官鹤清朗的嗓音,“此时此刻,来上一坛沧海,最合时宜!” 说完,他从身后摸出两坛酒,将其中一坛递给南宫梨落,南宫梨落欣然接过。 棠溪琰也从身后摸出两坛酒,笑眯眯地递了坛给萧若风,朗声回应,“所言甚是,沧海与东海,绝配!” 雷梦杀和姜承钰同时从身后摸出酒,雷梦杀递了坛给李心月,姜承钰直接仰头喝了口酒,眼中笑意涌动。 沧海茫茫,青山不绝,波涛壮阔如山,浩瀚如垠,心中凭生豪气。 “敬苍天!”雷梦杀忽然高举酒坛,朗声高喊,嗓音浸满开怀。 “敬大海!” 李心月举起酒坛碰了上去,同时仰头喝酒。 上官鹤笑得恣意洒脱,高举酒坛,“敬星月!” 姜承钰:“敬青山!” 南宫梨落:“敬岁月!” 棠溪琰和萧若风对视一眼,齐声道:“敬自己!” 众人一起仰头喝酒,笑了起来,四小只鼻尖萦绕浓郁酒香,又见大人笑得极为开心,馋得直吞口水,都闹着要喝酒。 棠溪琰笑眯眯地让萧凌尘喝了口酒,清酒下肚,萧凌尘微微皱起小脸,“好苦。” 话还未落,面颊迅速蔓延起红晕,然后两眼一翻,直挺挺躺在船上了。 棠溪琰微愣,哈哈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萧若风的胳膊,调侃道:“凌尘这酒量,比你还差,得多练练。” 萧若风看着晕晕乎乎的萧楚河,伸手揽住小姑娘柔软纤细的腰肢,笑眯眯地回答,“为夫酒量不佳,凌尘和楚河,就交给娘子了。”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将酒坛换到左手,也伸手揽住他的腰,扬起脸笑嘻嘻地看着他,“风风,要不你也跟着一起练吧?” 萧若风轻咳一声,眼珠微微转动,干笑两声,讨饶道:“娘子还是饶了我吧。” 棠溪琰挪了挪身子,靠近他,不死心地又问了遍,“真的不一起吗?” 萧若风浅笑温言,“可以陪你一起喝酒。” 棠溪琰轻轻闷笑起来,抬起酒坛与他碰了碰,两人同时仰头喝酒。 沧海入口咸涩,细品之下,还有恬淡的梅香,颇有种俗世淡泊、孤芳自赏的韵味。 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苦味杂糅其中,就好像我本欲孤立于人世间的熙熙攘攘,蓦然回首,才发现早已扎根红尘。 酒饮尽,夫妻俩抱在一起卧在船上,以天为被,以船为床,枕着沧海繁星入眠。 次日醒来,就发现船不知何时撞到一处无人的荒岛,停了下来,抬头四处张望,也未曾看到其他人,无奈,棠溪琰夫妻俩带着两小只,在荒岛四处乱逛。 棠溪琰驻足,目光定定地盯着石壁上写着的“何珉谦到此一游”,沉默片刻,也用内力刻下“棠溪琰到此一游”。 看着挨着的两行字,棠溪琰满意地点点头,红唇轻轻翘起,眉眼弯弯。 “娘,把我们的名字也刻上去,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萧凌尘扯了扯棠溪琰宽大的袖摆,眼巴巴地仰着头望向棠溪琰,棠溪琰笑了笑,抬手又刷刷刻下萧若风三人的名字。 在东海游玩过后,棠溪琰他们又去看了姑苏烟雨,然后顺路南下,回了云隐山谷。 萧凌尘回了家,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拉着萧楚河飞快跑回家,把院子的秋千、茉莉,满墙的蔷薇,屋后的海棠棠棣,一一介绍给了萧楚河。 “楚河,我们家还有只狸奴,叫苗苗,不过,我们离开前,娘把它寄养在城内一户人家了,一会儿它就回家了。” 等到棠溪琰抱着猫回来了,两小只立刻涌上前撸猫,玩得不亦乐乎。 在外面游玩了将近两年,两小只累得不轻,吃完晚饭倒头就睡,等到休息好了,三小只带着萧楚河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又去暖城专门堵纨绔流氓揍他们。 孰料,今日遇到硬茬了,被追得满街逃窜,可惜人小腿短,还是被逮住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棠溪琰七人看着排排站,鼻青脸肿的四小只,沉默良久。 雷梦杀换了个姿势,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练练这几个小家伙?” 话落,四小只齐齐羞愧地低下头,谁能想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云隐四侠,今天居然折了。 上官鹤颇为赞同地点头,“雷兄此言有理,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练这几个小家伙。” 南宫梨落沉吟,“确实该练练了,这几个小家伙都不是老实的主,实力不够强,出去就是挨打的份儿。” 棠溪琰走上前,随手折了根树枝,随意地轻敲着左手掌心,唇角勾起一抹奸笑,笑眯眯地看着四小只,“崽崽们,我会手下留情的。” 四小只震惊地抬头看向棠溪琰,瞄了眼她手里的树枝,神情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萧若风见状,也跟着走上前折了根树枝,走到棠溪琰身侧,抿唇浅笑,看着四小只,温声道:“为了不让你们去挨别人的打,就先挨我们夫妻的揍吧。” 四小只再次齐齐后退一大步,萧凌尘惊恐万分地提醒道:“爹,娘,我们受伤了。” 棠溪琰温和无害地点点头,“我知道啊,放心,我下手会轻点的。” 萧楚河也忍不住开口商量,“叔叔,婶婶,要不明天再开始吧?” 萧若风若有所思地点头,沉吟道:“楚河言之有理,那就明日再挨揍吧。” 四小只齐齐松了口气,纷纷作鸟兽状散了。 从那以后,棠溪琰七人每日拎着树枝追着四小只跑,哀嚎声时时盘旋在山谷上空,苗苗就蹲在墙上,探头探脑地看着狼狈挨揍的四小只。 时光流逝,已过九度春秋,哀嚎声渐渐减少,四小只也从小豆丁长成了翩翩少年。 少年们背上小包袱,手提宝剑,笑得清朗阳光,站在院子门口,看向坐在院子内的人。 “爹,娘,我们要去闯荡江湖了!” 三道嗓音齐齐顺着春风,划过众人耳畔。 萧楚河:“叔叔,婶婶,我们会名扬天下。” 棠溪琰眉眼弯弯,笑眯眯地叮嘱,“送你们两句话。” “第一句,单挑打不过,就群殴。” 两兄弟点头应好。 “第二句,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拼死一搏,拼死也不行,就叫我们。” 两兄弟面面相觑,才应道:“好。” 说完,齐齐扭头看向萧若风,萧若风想起小姑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抿唇浅笑。 “在外面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别被人打死就行了。” 两兄弟:“……” “走了。” 萧凌尘挥了挥手,和萧楚河一起转身走了。 棠溪琰看着笑容粲然的萧凌尘,蛾眉微蹙,踌躇道:“凌尘明明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我怎么瞧着,你就是比他好看呢?” 萧若风笑眯眯地调侃,“因为我是你夫君啊。” 因为是夫君,所以比儿子好看。 棠溪琰偏头,沉默地盯着萧若风对视片刻,两人同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了。” 萧若风抬手揽着她的腰,棠溪琰顺势靠在他的肩上。 晨曦下,棠棣葳蕤,海棠娇艳,两人相拥在一起,目送着孩子们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院内,茉莉花香盈满长袖,一只年老的橘猫,趴在地上眯眼假寐。 四时静好,年岁无忧。 第204章 番外:雏鸟翱翔 萧凌尘四人下山后,二话不说就先去天地钱庄取钱,租了四匹马,打算去寒水寺找叶安世,孰料,半路就看到他正和一个身披黑色大氅,手持巨剑的男子缠斗。 萧楚河看着艰难闪避的叶安世,又看了眼连剑都未拔的男子,沉吟道:“叶安世怕是要挨揍了。” 话音刚落,男子手猛地握住剑柄,剑柄之处剑气横流,他猛地拔出剑,四周土地轰然炸裂,寒光乍现,剑身周围似有血光缠绕。 雷无桀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剑?” 萧楚河与叶安世的声音同时响起,“破军剑,天下名剑位列第五,号称王霸之剑。” 只是一人是平静的解释,另一人则是盯着剑惊叹。 萧凌尘扬了扬眉,幸灾乐祸地开口,“叶安世也太倒霉了吧,居然被这种高手缠住了。” 真气喷涌而出,叶安世双袖长舞,白袍飞扬,怒喝一声,“止!” 一个巨大的心钟出现在他面前,可就在下一秒,怒之剑刺穿心钟,叶安世猛地后退,双手合十,心钟数次被怒剑仙一剑斩碎,剑一直逼至叶安世胸前。 剑速奇快,叶安世眼中金光流转,运起天眼通,剑速在他眼里放慢数十倍,他足尖轻点,身姿往后仰去,颜战天的剑堪堪划过他的胸前,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萧凌尘猛地拔出背在背后的扶桑昊阙双剑,雷无桀摆出防御的姿势,两人同时大吼一声,“老叶,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萧凌尘一个箭步俯冲,双手同时翻转,剑气如潮,割破清风,振臂横扫,两道剑气破空而出,快到极致,如惊芒电掣,眨眼间已至颜战天胸口。 颜战天瞳孔微缩,身姿微微后仰,飞掠退后。 雷无桀纵身一跃,右手握拳,酝酿拳意,一拳轰出,拳未到,气先至,颜战天四周的土地轰然炸裂,白烟滚滚。 颜战天随手挥出一剑,蓬勃剑意刺破拳意,打碎萧凌尘的剑气,余威不散,飞速横推向两人。 萧凌尘面色微变,手腕飞速翻转,风起云涌,两柄巨大的青色剑影悬于背后,长剑一挥,两道散发着绵延生机的巨剑,悍然撞上蓬勃剑意。 雷无桀一指点出,指尖惊雷炸响,数道张牙舞爪的银光电弧破风而出,同时迎上剑意,轰然爆裂,气浪席卷,震得众人连连后退。 稳住身形后,颜战天目光依次掠过萧凌尘、雷无桀,眸中微光流转,“扶桑,昊阙,惊神指。” 萧凌尘随手挽了个剑花,下巴微抬,神色傲然,“没错,我娘是扶桑剑仙,我爹是风华剑仙,而我……” 他顿了顿,颇为臭屁地接着说:“就是未来的凌尘剑仙,萧凌尘!” 雷无桀学着爹的样子,摆个非常帅气地姿势,霸气开口,“雷家,雷无桀!” 上官祈凤眸骤亮,拔出千离伞,纵身一跃,落在萧凌尘身边,红衣猎猎,眉眼张扬,“还有我,小爷上官祈,是未来的……” 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想好名号,她尴尬地轻咳一声,又抬起下巴,“名号我还没想好,但我是未来的剑仙就对了。” 萧楚河没眼看地捂脸,却还是掏出无极棍,行到上官祈身侧,长身玉立,蓝袍翻飞,“云隐山谷,萧楚河。” 颜战天目光不善地盯着五人,嘴角微抽,“大言不惭!” 话罢,抡起手中的破军巨剑,纵身一跃,凌空劈下,“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分本事!” 萧凌尘大喝一声,“我先来!” 足尖轻点,纵身一跃,手腕翻转,扶桑清光湛然,昊阙金光灼灼,剑影浮光,银花葳蕤。 “此剑传自扶桑风华双剑仙,名凌尘!” 震剑一挥,扶桑一剑快到极致,如同惊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鹰击长空,昊阙之剑深邃浩瀚,观尽世间沧桑。 却被颜战天一剑劈开,剑气激射而至,萧凌尘再出一剑凌尘,才堪堪挡住怒之剑气。 上官祈眉眼微凛,长剑轻转,剑气如潮,濯濯清莲绽于剑尖,一招千瓣倾城,万千莲瓣迎上怒之剑。 萧楚河抡起无极棍,飞身而起,一棍挥出,浩瀚棍意如混沌初开,悄无声息铺散开来,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也! 雷无桀一指点出,电弧如银花炸开,铺天盖地覆压袭去。 叶安世纵身跃起,抬掌拍向颜战天,颜战天一掌对轰,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猛地吸口气,对着颜战天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之中还夹杂着一道银光。 这正是雪月城大弟子唐莲师兄赠送给他的一道暗器,以血为引的霜叶红。 萧凌尘四人同时拍出一掌,打向颜战天,转身扭头就跑,经过刚刚对战,他们清楚地知道,此人目前他们打不过。 砰砰砰! 剑气、掌风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强劲的气浪,卷起飞沙走石,沙尘飞扬。 等到烟雾散去,映入颜战天眼帘的,就是五人施展轻功,跑得飞快的背影,他有些暴躁地皱了皱眉,足尖一点,也追了上去。 年纪最小的上官祈扭头瞟了眼,紧张地大喊,“怎么办?他追上来了!” 叶安世安抚道:“别怕,前面就是雪月城,司空叔叔一定在城里。” 毕竟他爹娘、百里叔叔玥瑶婶婶经常跑出去游历江湖,寒衣姐姐不是闭关就是出去找人干架,只有司空叔叔被留在雪月城管事。 萧凌尘眼珠子一转,“叶安世,你赶紧在前面带路,不然我们就要挨揍了。” “好!” 叶安世加大内力输出,卯足了劲儿在前面带路,萧凌尘四人也拼了老命地跟着跑,眼看着雪月城就在眼前了,结果颜战天追上来了,五人默契地深吸口气,同时大喊:“司空叔叔,救命啊!” 五道蕴含着内力的大吼声如惊雷在雪月城上空炸响,惊得所有人纷纷跑出来,抬头望天,就见前面五个少年疯狂逃跑,后面一手持巨剑的男子已经追了上来,抬剑就劈。 正在庭院喝茶的司空长风抬头望去,就见一道蕴着蓬勃怒意的剑气袭向五个少年,少年们神情惊恐,连连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司空长风剑指一点,一杆长枪破空而去,枪剑对撞,气浪如涟漪圈圈荡开,直接将五人掀飞,砸在地上,险些没摔个狗啃屎。 颜战天见他们进了雪月城,也不好再追,只好退去。 萧楚河听着周围围观群众的议论声,趴在地上,小声开口,“未来的剑仙们,出师不利啊……” 萧凌尘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初入江湖,很正常嘛,等到我变强了,一定要把怒剑仙打成狗。” 上官祈也跟着爬了起来,连连附和,“大哥说得对!” 恰逢此时,司空千落和百里熙联袂而来,司空千落看着趴在地上的萧楚河、叶安世、雷无桀三人,哈哈嘲笑起来。 “你们也太狼狈了吧。” 第205章 番外:雪月相会 萧楚河三人站起身,萧楚河不紧不慢地拍去衣服沾上的灰尘,语气从容地回怼,“若是你,只怕比我们更狼狈。” 司空千落目光微转,眼睛微眯,语气不善,“这么说,你觉得你比我厉害?” 萧楚河理所当然地点头,“显而易见。” “那就比划比划!” 话落,司空千落抡起银月枪,直直刺向萧楚河,萧楚河错身避开,两人你来我往,身姿腾挪飘忽,凛然枪意与浩瀚棍意碰撞在一起,势均力敌。 萧凌尘五人凑在一起,一脸八卦地看着打起来的两人,雷无桀憨憨地挠了挠头,不解地问:“明明楚河好几次都能打趴千落,他为什么要放水啊?” 上官祈笑得贱兮兮的,“楚河放了这么多水,都能汇成沧海了吧?我觉得楚河应该跟大师伯学习他的至强一剑,沧海横流。” 百里熙嫣然浅笑,精致美丽的眉眼间漾起融融笑意,扬声冲司空千落喊道:“千落师姐,大师兄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先别打了。” 闻言,叶安世笑眯眯地点点头,“正好我饿了,先别管他们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百里熙点头,“也行。” 说完,五人当真直接走了,萧楚河看了眼他们的背影,立刻收手,追了上去,司空千落见状,微微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扬言吃完饭接着打。 坐在宴席旁边,静静等待的唐莲和叶若依听到说话声,站起身,旋身望去,就见七个少年脸上漾着阳光明朗的笑意,衣袂翩翩而来。 “安世,你回来了。” 说着,唐莲目光在叶安世漂亮的光头微凝,又落向他的脸,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会招惹上怒剑仙前辈?” 萧凌尘四人齐齐转身看向叶安世,等着他回答。 叶安世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啊,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他突然冒出来打我,说是找不到我爹,就先跟我打一架。” 唐莲低头笑了笑,解释道:“叶前辈和西陵前辈前段时间出门游历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叶安世了然地点点头。 唐莲又转身看着萧凌尘四人,“几位少侠是……” 四人互通姓名后,唐莲又介绍叶若依给他们认识,邀请他们入座,雷无桀眼巴巴地凑到叶若依旁边坐下,羞涩地低头一笑。 萧楚河、萧凌尘和上官祈见状,惊悚地抖了抖身子。 百里熙突然跑开,搬来好几坛酒,笑眯眯地说:“这是我爹刚酿好的七盏星夜酒,这可是比秋露白还要好的酒。” “七盏星夜酒?” 上官祈惊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拿走一坛,拍开泥封,仰头就灌,清酒入喉,大呼,“好酒!” 众人边喝边聊,一个时辰后,唐莲看着神色依旧清明的萧凌尘、上官祈、萧楚河三人,又瞅了瞅目光迷离的司空千落和雷无桀,再次看向萧凌尘三人,惊诧道: “想不到,你们酒量还挺好。” 萧凌尘摆摆手,“嗨,还行吧。” 想起小时候被娘逮着灌酒,爹就在旁边笑眯眯看戏的画面,赶紧喝口酒压压惊,补充了句,“我娘酒量特好,我和楚河天天被逮着陪她喝酒,酒量想不好都不行。” 唐莲了然地笑了笑,还未说话,就听上官祈反驳,“阿琰姑姑的酒量没我爹好,我爹千杯不醉,我也千杯不醉,我可以干趴你们所有人!” 百里熙一听,不服了,“巧了,我爹是酒仙,永远喝不醉,我和你比比。” “比就比!” 上官祈拿起酒坛,挑衅地朝百里熙举了举,百里熙不甘示弱,以同样的姿势与她遥遥相碰,两人同时仰头灌酒。 叶安世拿起筷子夹起菜,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萧凌尘和萧楚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南诀。” 当初跟着爹娘游历江湖的时候,就南诀和北蛮没去。 萧凌尘接着说:“我们打算从南诀一路北上,挨个地方历练。” 萧楚河笑眯眯地对叶安世发出邀请,“老叶,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叶安世粲然一笑,“那就一起。” 话音刚落,醉趴在桌子上的雷无桀突然暴起,握拳指天,大喊一声,“横扫南诀!” 喊完,又软绵绵地坐回凳子,趴着睡了过去。 他这一出,把萧凌尘几人吓了一大跳,几人懵懵地看了他两眼,见他确实不会再醒了,才移开目光。 唐莲略微沉吟,试探地说:“不知,我可否与诸位同行?近日,我正打算闯荡江湖。” 萧凌尘笑得阳光清朗,“当然可以,有唐莲师兄的加入,我们一定可以横扫南诀。” 叶若依垂下眼帘,语气遗憾,“可惜我不能去。” 百里熙和上官祈从白天喝到黑夜,萧凌尘他们都忍不住去睡觉了,两个小姑娘喝困了,约定下次再接着喝,也回房睡觉去了。 萧凌尘他们在雪月城玩了半个月,就想去其他地方了,因为百里熙年纪还小,今年才刚刚十二岁,偏偏又想跑出去玩,因此,其他人都纷纷说好,悄悄走,别被她发现了。 夜色苍茫,繁星点点。 萧凌尘怀里抱着小包袱,轻手轻脚打开门,探出脑袋,四处观察一番,发现没有百里熙的身影,这才走出来,朝里面的其他人招了招手。 唐莲六人鱼贯而出,脚下生风,足尖一点,直接翻墙出门,从小厮手里牵过早就准备好的追风烈马,翻身上去,打马离开。 一路上雷无桀都在喋喋不休,“没能跟叶姑娘道别,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也没办法,等到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多找叶姑娘说话。” 还未至城门口,就见那里有一人一骑,那人他们还都认识,正是百里熙。 唐莲七人拉住缰绳,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过后,唐莲只能硬着头皮,顶着百里熙似笑非笑的目光,劝道:“百里师妹,你还小,先回家练功,等到明年,我们给你写信,你再来找我们汇合。” 百里熙目光转向一脸心虚的司空千落,小嘴一撅,“我不,千落师姐都走了,我一个人在雪月城,太无聊了,我要和你们一起!” 唐莲一脸为难,“这……” 萧凌尘沉吟片刻,偏头跟唐莲轻声低语,“带上吧,不然她偷偷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更容易出事。” 唐莲觉得他言之有理,遂同意了让百里熙跟着一起。 萧凌尘看了眼笑容灿烂的百里熙,叮嘱道:“记住了,打不过就跑,你可要跑快点啊。” 百里熙乖乖点头,“好!” 上官祈一袭红衣,眉眼张扬,“我们云隐四侠,要去祸害南诀了。” “我们雪月四杰也来了!” 百里熙高兴地大喊一声,率先调转马头,策马离去,唐莲七人紧追其后。 少年纵马踏春风,仗剑驰骋荡江湖。 此时皓月朗朗,繁星皎皎,少年眉眼含笑,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第206章 前世番外:鹤困高墙 棠溪琰刚下山,来到听风细雨楼,得知大师兄在八别城,便租了匹马,不紧不慢地来到八别城。 此时的八别城,正沸沸扬扬的传着一则消息,西南道顾家家主顾洛离暴毙八别城。 没多久,镇西侯独孙替顾洛离抢亲,名动江湖,正和何珉谦相对而坐的棠溪琰手拿酒坛,遗憾地摇了摇头,“好可惜,没看成热闹。” 说完,仰头灌了口酒,醇厚轻柔的桃花香弥漫唇齿,眉眼舒朗,“好酒,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秋露白。” 何珉谦温雅浅笑,缓声道:“在天启品秋露白,会更好,小师妹何不去一趟天启,或许,还能见到北离八公子。” 棠溪琰唇角笑意微敛,杏眸笑意散去,以她的身份,本该去稷下学堂为质,然后等着被帝王指婚给皇子。 可她不想被困在天启,所以选择去了天竺门,意外之下又拜入双峰,好不容易在世人面前淡去,又怎会回天启在帝王面前晃悠。 轻轻摇头,“我不想去天启。” 何珉谦低眉轻笑,“好吧。” 棠溪琰眉眼弯弯,“酒也喝了,我要去浪迹江湖了。” “对了,我们约好一年后南境重逢,大师兄可别忘了,八月十五。” 何珉谦轻声回答,“好。” 少女嫣然一笑,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何珉谦微微掀帘,看着她潇洒的背影,风撩起鹅黄色的裙角,漾起如花涟漪。 一片银杏树叶被风卷落树枝,沉沉浮浮飘落下来,与少女远去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离开八别城后,棠溪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望城山挑战吕素真的首席大弟子王一行。 那一天,青城山剑气纵横,桃花纷飞,桃木千剑如惊虹,浩浩荡荡激射向铮铮清鸣万剑。 剑光煌煌,覆压天地。 猛然爆裂,长虹贯日,震散云霞,破碎的剑影如点点星光,坠落虚空,和王一行的身影一齐落在地上。 棠溪琰被气浪震退,脚尖轻点树干,旋身翻转,稳稳落地,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王一行,抱拳。 “王少侠,承让!” 王一行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抱拳回礼,“姑娘过谦了,是在下技不如人,我输了。” 棠溪琰手腕轻转,扶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长剑入鞘,发出“铿”一声脆响,轻轻颔首,转身离去,打算去柴桑城问剑顾剑门。 这一战,她虽胜了,却也只是险胜,抬眸看着对面狂傲不羁的顾剑门,恣意一笑,“如果稷下没在天启,我一定打上门,挨个挑战北离八公子。” 顾剑门微愣,蓦地笑了,摇了摇头,“那还真是可惜了。” 师兄师弟们,错过了一次与少年天骄交手的机会。 棠溪琰随心所欲骑着马,纵情江湖,遇到少年天骄、成名已久的高手,都会挑战一番,一切都很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总有杀手来杀她,明明杀不了她,还非要跑来送人头。 几个月后,她在名剑山庄附近遇到了二师姐,她们都早已有了佩剑,去山庄随意逛了逛,就无趣地离开了。 直到事后,才听闻镇西侯独孙当众使出西楚剑歌,天下震动,各大势力纷纷涌向乾东城。 “小师妹,师父给我传信,让我去带儒仙离开。” “我和你一起。” 西陵玥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眉眼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听说,九皇子萧若风也去了,你的身份不方便参与此事,你就别去了。” 棠溪琰红唇微抿,“师姐,保重。” “保重。” 后来,她听闻儒仙还是死了,心中颇为惋惜,这世上又少了一位风华绝世的剑仙。 一年后,她成了小有名气的扶桑仙子,与上官鹤江湖重逢,一人行,变成了两人行。 唯一不变的,就是杀手一波接一波的来,杀到最后,上官鹤都忍不住吐槽,“阿琰,你到底得罪谁了,怎么追着你杀?” 棠溪琰一剑捅穿杀手的身体,抬脚将她踹飞,蛾眉微蹙,“此时的我,也在费解,到底得罪了谁。” “我这么温柔善良,也就打架凶了点,我思来想去,也没觉得我能得罪谁。” 上官鹤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小爷嘴这么贱,都没人杀我,没道理会追杀你啊。” 说着,凤眸微垂,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尸体,清一色全是女子,他不由得脑洞大开,一脸八卦的凑近棠溪琰,笑嘻嘻地问: “阿琰,是不是有人喜欢你?而喜欢你的那个人,也有人仰慕他,你拦了她的路,所以才派人来杀你。” 棠溪琰无语得想翻白眼,扭头默默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上官鹤见状,大步追了上去,不死心的一直追问“是不是”,气得棠溪琰抬脚就踹,“不是!” 打打闹闹的两人不知道的是,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南诀出发,驶向天启。 杏衫侍女看着优雅喝茶的时绾,踌躇问:“主子,天启有琅琊王坐镇,此去太冒险了。” 时绾丹唇轻勾,翦水秋瞳清波流转,“李长生离开天启,诸王夺嫡激烈,他哪还有精力管我们?” 轻轻放下茶盏,“况且,棠溪琰本就实力高强,现在身边又多了个上官鹤,无论派出多少杀手,都刺杀失败,如此,我只好逐一破之。” 太安十六年八月十五,双峰六子齐聚南阳侯府,举杯共饮,喝高兴了,双峰五子齐齐围殴大师兄。 太安十六年,年末,上官鹤收到天启传信,上书: 上官云遇刺身亡。 他大哥,死了? 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可白纸黑字,又在提醒着他,不要自欺欺人。 “阿琰,我要回天启,我要回天启见大哥,他肯定没死,只是我没回家,他想要骗我回去。” 棠溪琰看着他颤抖的手,温声安抚,“我和你一起。” 两人租了两匹马,没日没夜的赶回天启,直到看见满府白绫,上官鹤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他的大哥,真的死了…… 一瞬间,他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无力地滑落下马,淋着皑皑白雪,一步一步,虚浮地踏进灵堂。 明明离灵堂越来越近了,可他耳边的哭声,却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抬手轻轻抚上黑木棺材,头轻轻靠了上去,细语呢喃,“大哥,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棠溪琰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怔然地看着上官鹤抖动的肩膀,耳畔是他断断续续地呜咽声。 停灵第三晚,六王叛乱,外面响起震天喊杀声,棠溪琰独自站在走廊里,默默地看着冲天火光,片刻,目光落向对面的凉亭。 上官鹤一袭耀眼红衣,穿过枯败荷叶,走进凉亭坐下,看着对面的上官淮。 只听他说:“鹤儿,你大哥走了,这个家,只能交给你了。” 他沉默许久,“好,我继承家主之位。” 抬头望天,脸上漾起苦笑,他似乎又看到了茫茫大漠,独步前行,天空再高,骄阳也总会西沉。 满湖荷叶残败,骄阳误落淤泥。 棠溪琰看着此时的上官鹤,莫名难过,告别那日,她换上红衣,来到上官鹤的院子,施展回春诀,让枯败的凤凰花满枝葳蕤。 回首望向身着浅色衣袍的上官鹤,“上官鹤,我要走了。” 上官鹤目光怔怔落在少女红色的衣角,那里,绣着精美繁复的棠棣花纹。 脸上漾起极轻的浅笑,蓦地出声,“阿琰,替我穿上最爱的红衣,踏遍万里河山吧。” “好。” 语气微顿,“这株凤凰花树,只要我不死,它就常年不败,你若是想我了,就多看看它。” 上官鹤菱唇微扬,“好,我送你。” 两人沉默地走到府门口,棠溪琰翻身上马,撇头看向上官鹤,他的身后是朱色大门,大门后面,是重重高墙。 向往自由的闲云野鹤,终究困在了高墙。 第207章 前世番外:繁星晦暗 棠溪琰忍着难过,强颜欢笑,清音朗朗,“红衣红剑胜骄阳,酒酿桃花醉春风。” “上官鹤,我在江湖等你!” 她想,总有一天,上官鹤能够回到江湖。 上官鹤也朗声回答,“若我回了江湖,我们就一起扬帆东海,醉卧星河!” 棠溪琰哈哈一笑,“一言为定!” 话落,打马离开。 棠溪琰又成了独自一人浪迹江湖,潇潇洒洒,只是闲暇之余,总会想起上官鹤,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他是否玩得过那些老狐狸…… 她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修炼,增强实力,不让自己被抓住,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后来江湖百晓堂发布良玉榜,一时好奇就去了雪月城,然而,闯登天阁的时候打坏了屋顶,要求赔偿,囊中羞涩的她,只能被留下打工还债。 在这里,她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人一头雪白华发,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复杂,良久,遗憾地摇头叹息。 “要是你早点出现,该多好啊。” 她不解其意,“此话何意?” 粉衣少年摇头苦笑,“没什么意思。” 见他不想说,她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问:“你是何人?” 粉衣少年长袖轻甩,双手负于身后,嘴角微翘,笑容温和,“我叫南宫春水,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棠溪琰打量他片刻,圆溜溜的杏眸漾起澄澄笑意,眉眼弯弯,调侃道:“实话实说,你看着不儒雅,很臭屁。” 南宫春水佯装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去去,没眼光!” 棠溪琰短暂地留在了雪月城,没事了就去找南宫春水和百里东君喝酒,或者和百里司空一起满街溜达,从他们嘴里也知道了不少事,比如百里的好兄弟叶鼎之,司空的心上人风秋雨…… 一个月后,南宫春水走了,她觉得雪月城无趣了很多,也告别百里司空,继续游历四方,途中,碰到了五师兄姜承钰,两人结伴同行。 明德七年,叶鼎之成为魔教教主,发起东征,北蛮兵临北境,南诀北上,已然跟夜绯衣交战。 “五师兄,我担心爹娘,要回云川。” 姜承钰吊儿郎当地靠着树,嘴角含着痞笑,眉心红痣微光流转,“一路走来,都有杀手刺杀你,为兄还是跟着你吧,不然,你出了意外,老三会杀了我的。” 棠溪琰直直凝视着他的眼,深处藏着淡淡的担忧,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四师兄,你还是赶紧去南境找他吧。” “我呀,自己回家,没问题,我可是棠溪琰,谁能杀得了我?” 话罢,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笑容粲然地朝姜承钰挥了挥手,“五师兄,后会有期!” 姜承钰目送小师妹的背影离开,也翻身上马,朝南而去。 越往北,杀手出现的次数越频繁,眼看着穿过这片密林,就能进入云川城的地界了,却突然冒出十几个或男或女的江湖人士,将她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大汉瓮声瓮气地说:“小郡主,我们等你很久了。” 听到他说话的口音,棠溪琰心里划过了然。 北蛮人。 下巴微扬,嚣张地问:“等你爷爷干嘛?” 两拨人简单“寒暄”了两句,直接拔剑开干,眼看着北蛮人都被干趴了,正要上前补刀,一枚细小的银针骤然出现,直挺挺扎入她的体内,霎时,体内真气滞涩,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 有毒! 不过弹指间,体内真气竟开始减少,心中大震,这究竟是什么毒,竟能吞噬内力? 躲在树后的时绾见她中了毒针,丹唇漾起恶毒得逞的笑,踩着大姐姐尸骨的北离,就该为大姐姐陪葬! 想罢,悄然离去。 棠溪琰本欲封闭穴位,逼出毒针,奈何北蛮人不给机会,死死缠住她,眼看着内力越来越少了,再不做决定,就只能是她一个人死! 与其死她一人,不如,拉着他们陪葬! 她足尖轻点,凌空而立,双手并做剑指,一手画圆,一手指天,风雪花月化万剑,万古神雷震响,她动作生疏的引渡神雷覆于剑身,暴烈的真气与狂暴的毒药疯狂厮杀,剧痛席卷全身,她一边吐血,一边引渡神雷,眉眼冷凝。 “区区北蛮,弹丸之地,安敢欺我北离!” “都去死吧!” 砰砰砰! 巨浪滔天,震碎青云,霞光漫天,飞沙走石间,血雾洒落大地,所有北蛮高手气绝身亡。 烟雾散去,扶桑断裂沉沙,少女宛如破碎的曼珠沙华,血洒长空。 少女忍着痛,呢喃低语,“关于寂灭,而永不灭,此剑,名寂灭。” 扑通…… 身子砸落在地,鲜血肆意染红大地,可她无力挣扎,只能清晰地感受着身子一点一点变冷,到了最后,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她知道,她要死了…… 她等不到上官鹤,也等不到爹娘,更看不到东海的星空了…… 得知北蛮人欲围杀爱女,定北侯夫妇赶紧带兵去接女儿,忽然,密林上空青云破碎,沙雾弥漫。 纳兰锦心口猛的一阵绞痛,她根本不敢停下来看,只能疯狂策马,赶向密林,期盼能快点赶到,救下女儿。 密林静寂无声,鲜血染红大地,她的女儿正安静地躺在血泊中。 她终于见到了女儿,可她再也不会笑眼弯弯地喊她娘亲了。 “孩子,我的孩子……” 她滚落下马,被丈夫扶起,夫妻俩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来到女儿身边,纳兰锦轻轻抱起她,脸贴在她的额头,冰冷钻进皮肤,化作尖锐的冰锥,刺穿心脏。 她想哭,可心脏太痛了,痛得她只能像竭泽的鱼,难以呼吸。 棠溪苍云伸手拉起女儿的手,轻轻为她拭去血迹,他的手早已沾满女儿的血,越擦,血迹越多。 最后,他索性不擦了,只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阿琰,爹爹接你回家。” “爹爹来接你回家了。” 后面赶来的天竺门弟子以及跟来的破虏军见状,纷纷垂首,红了眼眶。 棠溪苍云的话惊醒了纳兰锦,她大口呼吸,对着沉睡的女儿哽咽轻语。 “孩子,等着,娘亲一定要整个北蛮皇族,为你陪葬!” 说完,她抱起女儿的尸首,转身朝着追风烈马走去,棠溪苍云捡起女儿的断剑,插入剑鞘,正欲离开,却被一位少年拦住了。 少年拱手作揖,“在下神医堂弟子年归,奉师门令,送小师叔回双峰,还请侯爷将扶桑转交于我。” 棠溪苍云长长叹了口气,将扶桑给了他,翻身上马,带着女儿回家。 那一晚,繁星晦暗,乌云蔽空,清柔的月光也被乌云一点一点的吞噬。 齐天尘站在屋外,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神色怅然。 “繁星已晦,明月不归。” 第208章 前世番外:将星陨落 黑夜总会滋生厮杀,上官鹤被杀手围困在城郊,在护卫的保护下,虽成功回府,却还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灼灼凤凰花,悉数零落。 “铛!铛!铛……” 沉重浑厚的钟声传遍天竺门,门内所有弟子纷纷惊诧,讨论有何大事发生,直到响到第九声,所有弟子安静了下来。 峰钟九响,说明双峰有人亡故。 所有人回到自己房间,换上素服,涌向双峰,一个接一个的站在峰底,就见掌门双手捧着扶桑,神色悲痛,脚步郑重,一步一步,走上双峰。 无尘六人站在巨石上,沉默地看着缓缓靠近的掌门。 掌门驻足在无琊面前,弯下腰,双手捧剑,举过头顶,哽咽道:“无琊太上长老,小师姐,回来了……” 无琊垂眸,一动不动地看着扶桑,仿佛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时间就像是戛然而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喘息一声,向后踉跄半步。 无痕赶紧抬手扶住他,无琊眼含热泪,仰天悲呼:“时也!命也啊!” 他最终,还是等来了徒儿的死讯。 “仙人,何用啊……” 无琊长长一叹,抬手接过扶桑,步履蹒跚地走向不归剑冢。 “即日起,吾闭死关,无事,莫来……扰我。” 苍老无力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不过须臾,无琊仿佛老了十几岁,无痕、无殇、无羡三人凝望着他的背影,心有戚戚焉。 他们知道弟子的结局,却无力改变,每当晨曦破晓,他们就会高兴,自己的徒儿,还活得好好的。 驾马车赶往邙山的百里东君听闻棠溪琰的死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泪水迅速盈满眼眶。 他颤抖着嗓音,“棠溪琰,死了?” 玥瑶垂眸,眼中水光粼粼,喃喃轻语,“是啊,死了。” 百里东君转动眼珠,眼泪霎时滚落眼眶,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仿若历历在目。 曾经那个爱吃爱笑,眉眼飞扬的小郡主,再也不会找他喝酒了。 司空长风与李寒衣坐在营帐内,沉默地看着手上的字条,上面正是棠溪琰的死讯。 良久,司空长风红着眼眶,低声开口,“她才十九岁。” 李寒衣撇过头,仰头看着营帐顶部,妄图阻止眼泪滚落,昨天,她的好朋友陈飞燕,也死了。 死在了这场东征之战。 兵部尚书府收到悲讯,回头望了眼躺在床上,至今未醒的上官鹤,上官淮重重叹了口气,“这事,就别告诉他了。” 正在酒楼大快朵颐的西陵玥吃着师妹最爱的鱼,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马上就要到汝南城的姜承钰,下意识调转马头,赶去云川。 夜绯衣大恸,神情恍惚,偏偏南诀率兵攻城,无奈,只能压下悲恸,领军迎战,他被两个逍遥天境高手围攻,无法分心,其他南诀士兵不要命似的,疯狂涌向云起和周野,三人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无能为力。 嗖! 一支涂满毒药的利箭破空袭来,刺中夜绯衣的心脏,夜绯衣咬牙使出最强剑招,兵合。 他成功将南诀高手打成重伤,两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齐齐朝他攻来,手持阴阳刀的少年说道:“叶小将军,能被我们南诀四大高手围攻,就算死,你也无憾了。” 话罢,摘月君和笑天子同时拍出一掌,将夜绯衣打得倒飞出去,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齐齐瞄准迎面砸来、凝滞半空的夜绯衣,箭矢如雨,无情地扎入他的身体,密密麻麻。 “小将军!” 云起和周野目眦欲裂,疯了般劈开血路,艰难走向他们拥戴的小将军。 夜绯衣砸落在地,缓缓侧头,朝着周野和云起微微一笑,薄唇翕动,无声吐出两个字,“杀敌……” 云起和周野常年伴他左右,自然看懂了他要说的话,两人泪流满面,云起怒吼举剑,脖颈青筋暴起。 “兄弟们!随我屠尽南诀敌军,一个不留!” 周野悲声高呼:“为小将军报仇!” “杀啊!” 血衣军士气震天,如猛虎下山,杀得南诀溃不成军,就算有摘月君和笑天子帮忙,双拳难敌四手,血衣军就跟疯了一样,一窝蜂扑上来。 不死!不休! 杀声震天,残阳染血,夜绯衣摆正脑袋,费力地抬头望着绯红的天空,嘴巴张张合合,“生于侯门,死于天下,吾之所求,无憾矣!” 虽无憾,却有愧。 愧对父母生恩,愧对师门教诲,愧对师父拳拳之心。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沉重的眼帘缓缓闭上。 杀声渐歇,云起和周野急急跑到夜绯衣身侧,触及他闭上的双眼,怔住。 腿一软,跪在地上大哭不止,周身血液仿佛凝滞,痛彻心扉。 云起撕心裂肺地朝他大喊,“大捷了,小将军,我们大捷了!” 可他们的小将军,再也听不到了…… 血衣军纷纷低头默哀,低泣呜咽声渐起,顺着风飘向汝南城,城内百姓闻听小将军战死,也跟着哭了起来。 周野强忍着悲痛,高呼:“将士们!送小将军,回家!” 南阳侯世子夜绯衣,万箭穿心,战死沙场。 时年,二十又五。 姜承钰突闻噩耗,整个人仿若被钟罩住,钟被人重重敲响,耳中嗡鸣不止,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小师妹才死没几天,老四也跟着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竟是不知不觉间纵马来了汝南城,夜绯衣的尸体被士兵高高举起,一步一步,缓步抬进汝南城。 尸体上,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箭,干涸的血迹斑驳凝在黑甲,刺痛了他的眼。 残风卷起血沙,迷了他的眼。 耳边嗡嗡震鸣,混杂着哭声,化作绵绵细针,尖锐刺痛他的头,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摸摸他,却连下手的缝隙都没有。 目光扫过全城哭泣的百姓,望向城外未熄的狼烟,敌军未退,新的将领未至,此时此刻的南城,需要一根精神支柱。 “从今往后,我,姜承钰,就是你们的大将军!” 天竺门弟子取走夜绯衣的佩剑,再次送回宗门,时隔半月,峰钟再响九声,无羡太上长老宣布闭死关,无事不出。 第209章 前世番外:回不去的双峰 等上官鹤醒来,看到窗外枯败的凤凰花树,一把掀开被子,赤脚大步踏出房间,吓得照顾他的云氏赶紧跟着出来。 就见儿子直勾勾地盯着枯败的凤凰花树,眼泪无声流淌。 “阿琰,是不是死了。” 云氏张嘴,故作轻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上官鹤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凤凰花落了啊,娘,你骗不了我的。” 云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儿子的目光下,说了实话,“小郡主回云川的路上,被人下毒暗算,又有北蛮高手围杀,同归于尽了。” 他的妹妹,也死了。 死在十九岁,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噗!” 上官鹤猛地喷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欲坠,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那些杀手刺杀,哪是阿琰得罪了人,分明是冲着定北侯府去的。 他和阿琰在一起,实力高强,无懈可击,便设计害死大哥,如此,他不得不留在天启,恰巧边关战起,老五要去南城,阿琰独自北上,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阿琰一死,定北侯大受打击,心神恍惚,如何好好领兵打仗? “呵呵……” 上官鹤嘲讽地哭笑起来,可惜,背后之人的算盘,打错了。 独女死去,定北侯夫妻一定会杀进北蛮王庭,屠尽皇族,为阿琰,陪葬! 那他要做的,就是找出背后布局之人! 没过几日,他又听说老四死了,老五成了血衣军大将军,领兵作战,后来,琅琊王萧若风率军南下,抵御南诀,临行前,他拜托萧若风替他关照姜承钰,萧若风欣然应允。 孰料,等琅琊王到南城后,姜承钰直接放飞自我,疯了似的追杀南诀高手,甚至不惜透支身体。 仇报了,经脉却寸寸断裂,寿命也走到了尽头。 临终前,云起和周野跪在他的床边,哭得泣不成声,姜承钰费力扯起嘴角,笑着安抚,“别哭,我只是,要去找老四了。” 云起和周野低下头,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耳畔,是姜承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我这一生,有诸多遗憾。” “一憾未曾名扬天下,二憾没有陪着师妹回家。” “三憾老四临终未见,四憾回不去双峰。”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离他最近的云起,叮嘱道:“云起,请替我把剑送回双峰,替我向师父道一声对不起,徒儿不孝,再也回不去双峰了。” 云起哽咽着模糊吐词,“好。” “云起……请替我……最后看一眼……看一眼双峰……”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变得飘渺,直至消失不见。 眼泪蓦然划过眼角,眉心那点红痣,彻底灰败下去。 “姜承钰!” 云起声嘶力竭地哭喊,屋内,传出嚎啕大哭声,起起伏伏,如重锤般重重击打心脏,泛起沉闷的痛。 萧若风和雷梦杀并肩站在他的院子外,良久,萧若风叹了口气,“我愧对上官兄的信任。” 雷梦杀抬手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他的小师妹,四师兄接连死去,他本就心存死志,救不回来的。” 翌日,云起拿着姜承钰的剑,送回双峰,由天竺门掌门双手捧着,他跟在旁边,伴随着沉重的钟声,一步一步,走上高耸入云的双峰,替姜承钰看看他回不来的双峰。 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子听了他代为转告的话,缓缓抬手接过等等,痴痴地笑道:“回来了,孩子,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你回来干嘛呀,师父在双峰过得好好的,不需要你回来陪我啊……” 无痕转过身,捧着徒儿的等等,走向不归剑冢,怅然哭叹。 “仙人本寂寥,何须贪凡尘。” “仙人啊,太无趣。” “人间,太无趣。” “罢了……罢了……” “老夫,也闭死关吧……” 三个月后,上官鹤派出去查消息的人回来了,言明已找到幕后凶手时绾,乃是西楚皇室宗亲,上官鹤正欲起身前往。 恰巧萧若风的传信到了,当他打开字条看清内容后,怔愣半晌,呆呆呢喃,“老五也死了啊……” 言蹊看着家主苍白如纸的脸色,涣散的目光,担忧地安慰道:“家主,还请节哀,小公子还未长大。” 凤眸缓缓凝神,上官鹤眼帘微垂,从袖袍里掏出药瓶,服下一粒丹药,低声道了句,“走吧。” 马车平稳地来到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言蹊走在侧后方,为上官鹤指引方向,入目所见,枯败的梅花树下,坐着一位秀丽温婉的女子,女子一袭红衣,裙摆上绣着精美繁复的梅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上官鹤,你可真无能啊,竟是花了这般长的时间,才找到我。” 上官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身侧的贴身侍卫言蹊吩咐道:“以后,每天给她用一点半边月。” 言蹊领命,“是,家主。” 半边月? 这是什么? 时绾不动声色地皱眉,抬头看着上官鹤,旁敲侧击地问:“上官公子这是要赐我毒酒一杯?” 上官鹤轻轻冷笑,“告诉你也无妨。半边月,中此毒者,不能见光,时绾,是不是和你很配?” 说着,他斜睨着言蹊,吩咐道:“派人围住这方庭院,看住她,白日让她时时刻刻待在阳光下。” “是,家主。” 凤眸微转,看着时绾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上官鹤恶劣地笑了,“都说老鼠见不得光,小爷倒要看看,此话可真否。” 自此,时绾每天都被喂半边月,疼得死去活来,还要被两个护卫强行摁着跪在院子里,朝云川城的方向磕头认罪,足足被折磨了三年,她才终于解脱。 四年后,上官遇刚过十六岁生辰,上官鹤就迫不及待卸下家主之位,打算前往东海。 “小叔叔,你身子孱弱,去东海太危险了。” 上官遇扶着上官鹤,悠哉悠哉地穿梭在葳蕤棠棣与灼灼凤凰间,神色担忧地开口。 自从阿琰姑姑死后,小叔叔的身体就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这么些年,也都是靠名贵药材吊着,才能活到至今。 上官鹤扬眉轻笑,驻足在一株棠棣花树下,抬手轻轻触碰花朵,清凉席卷指尖。 “你看这花,美吗?” 上官遇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回答,“美。” 上官鹤菱唇微扬,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泪光涌动,“东海的星空肯定也美,我要亲眼去看看,如此,黄泉相遇,才好讲给她听。” 第210章 前世番外:骄阳西沉 翌日,天不过蒙蒙亮,上官鹤特意换上红衣,坐上马车去了东及,在这里,他遇到一个吹笛很难听的姑娘。 姑娘一袭绿衫,像是春日里梨花落尽,唯留新绿,看上去清新又带着几分忧伤,她笑起来嘴角有梨涡轻漾,盛满明媚的秋阳。 初次见面,他说笛声难听,像狗在咬着笛子吹,两人吵了起来,不欢而散。 再见面,姑娘在酒楼吃海鲜,他刚出现在她面前,姑娘就泪眼汪汪地看向他,他惊诧挑眉,双手抱胸,悠哉悠哉踱步到她对面坐下,笑眯眯地调侃: “你不会被我帅哭了吧?” 姑娘破涕为笑,没好气地骂了句,“花孔雀。” 上官鹤笑了笑,抬手招来小二,也点了海鲜,两人沉默地吃完,回了客栈。 如此过了三日,沐家的雪松长船出海,他拎上两坛桃花酿登船,坐在甲板上独自喝着酒,微咸的海风拂面,吹起红色的发带,在明媚的秋阳下肆意飞扬。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绣着玉兰花纹的绿色衣角率先映入余光,紧接着,姑娘坐在他身侧,目光望着大海,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故人。” 姑娘沉默许久,勉强扯起嘴角,声音缥缈地说:“好巧,我也在思念故人。” “她很喜欢海鲜,做梦都想来东及。” “你的那位故人,也死了吧?” 上官鹤仰头喝了口酒,笑容寂寥,“是啊,死在了十九岁,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姑娘轻轻点头,“难怪……” “难怪什么?”上官鹤不解地问。 姑娘抬手指着高悬苍穹的秋阳,轻轻笑了笑,“你就像它,一轮盛夏骄阳,走进秋天,灼热已散,却依旧耀眼灼目。” 耀眼到可以轻而易举吸引住她的目光。 夜色苍茫,海雾蒙蒙,皓月高悬,繁星落海,波光潋滟,满船清梦压星海。 上官鹤轻轻抬起手,运转内力引起一捧海水,海水如柔软的丝缎萦绕指尖飞舞,繁星嵌入丝缎,莹莹生辉。 “我和她约定一起看东海的星空,可她失约了。” 剑气凭空出现,丝缎轰然炸裂,碎成点点星光,消弭天地。 上官鹤拎起另一坛桃花酿,起身行至船边,打开泥封,澄澈的酒水映着明月星辉,缓缓流入星海,溅起层层柔漪,揉皱深邃星海。 “如此,便不算你失约了。” 话罢,喉间一阵发痒,上官鹤掏出手帕,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姑娘赶紧上前,担忧地看着他,手帕离开菱唇,一抹刺眼的鲜红直直映入眼。 “你……” 扭头对上姑娘震惊的双眼,上官鹤笑得轻薄如雾,“我命不久矣,此行能遇到姑娘,幸哉!” “我叫南宫梨落,就不要叫我姑娘了。” “上官鹤。”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闲云野鹤的鹤。” “上官鹤,听说蓬莱有仙人,说不定你的病他能治好,我陪你一起去吧。” 上官鹤笑着摇头,“我就不去了。” 他的身体本就油尽灯枯,此次来东海,也只是执念强撑着一口气,这口气散了,他也就该走了。 半个月后,雪松长船靠岸,临别前,南宫梨落执拗地看着上官鹤,认真地开口,“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告诉我,我会一直等你。” 上官鹤苦笑,“南宫梨落,如果有来生,我想早点遇到你。” “今生,就别等我了……” 上官鹤踩着秋日的尾巴回到天启,精气神已散,卧病不起,每日汤药不离口,汤药喝得多了,连嘴皮都是苦的。 这天,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苍茫雪花落入重重朱墙,寂寥又怅然,唯有院中绯红凤凰与金黄棠棣点缀,方有几分缥缈的鲜活。 “阿遇。” 随侍在他身边的侄儿应声,“小叔叔。” 他抬起一只手,目光直直望着窗外四季不败的凤凰棠棣,菱唇漾起柔浅笑意,“扶我出去看看。” 上官遇听话地扶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叔叔,来到一株棠棣树下,小叔叔仰头看着雪中棠棣,苍白如纸的面色容光焕发,他抬手折下一枝棠棣,金蕊暗藏玉珠,看上去颇为秀丽娇美。 “上官鹤,你怎么还不来江湖找我?” 少女清润娇俏的嗓音划过耳畔,上官鹤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去,就见阿琰一袭鹅黄衣衫,笑眼弯弯地站在棠棣树下,风吹过,棠棣簌簌纷落,缱绻裙裾。 他急急上前两步,又哭又笑,“来了,就来了,阿琰,你路上走慢点,等等为兄,哥哥随后就到。” 少女俏皮地笑了笑,“好叭,那你快点,记得多带两坛酒,我好久都没喝了。” 话落,少女如雾,风吹就散,四下望去,再无身影。 上官遇本来还好奇小叔叔为何自言自语,直到他亲眼看到小叔叔面色灰败下来时,他才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小……小叔叔?”他有些害怕,声音颤抖地问:“你也要走了吗?” 上官鹤重重喘了口气,顺势坐在棠棣树下,懒懒靠着树干,目光慈爱地看着眼里含着两包泪的侄儿,只笑了笑,没点头,也没说是。 葳蕤繁花开始脱离枝桠,簌簌落了一地又一地,绯红与金黄交织成雨,仿佛在哭泣他的离去,又似乎在欢呼故人重逢。 “阿遇,替我把千离伞送回双峰,放在扶桑旁边,一定要放在扶桑旁边。” 上官遇跪在他的身侧,解下大氅盖在他的身上,妄图以此留住他身躯的温暖,呜呜咽咽哭着回答,“好。” 上官鹤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垂眸笑盈盈地看着落在身上的葳蕤棠棣,缥缈轻语,“我死后,记得多陪葬些酒,我要带着酒,与故人畅饮欢谈……” 繁花落尽,残阳已逝。 上官遇按照小叔叔的吩咐,在他墓穴里放了很多很多的酒,安葬妥当后,他带着千离伞,来到小叔叔长大的双峰,亲自捧着剑,交给他的师父。 “小叔叔的剑,一定要放在扶桑旁边。” 无殇沉默平静地接过剑,万念俱灰地来到不归剑冢,把他的剑放在了扶桑旁边,退后一步,看着并列的四柄剑,蓦地哭出声。 “不归不归,可你们都回来了……” 峰钟久久未散,无殇宣布闭死关,原本热闹的双峰,蓦地冷清起来,唯留无尘无忧。 南宫梨落在家等啊等,秋雨绵绵,冬雪纷飞,却等来了上官鹤的死讯,她颓然地看了眼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日日坐在檐下,望着高悬苍穹的金乌。 老爹和哥哥不知从哪儿听到她爱而不得的消息,卯足了劲儿安排她相看世家公子,都被她一一拒了,后来哥哥问她。 “这么多优秀的世家公子,就没一个瞧得上眼的?” 南宫梨落目不转睛地看着金乌,脸上漾起清浅笑意,“我见过盛夏的骄阳,从此,万物失色,唯余灼灼金乌。” 南宫璟晔气得咬牙切齿,心里不停暗骂,究竟是哪个男狐狸精勾搭了他妹妹,他一定要打死他。 他压下火气,笑眯眯地问:“那骄阳呢?” “西沉了。” 第211章 前世番外:时空回溯 何珉谦从东海出发,漫无目的的乱漂,自南海靠岸,刚下船没多久,就遇到了义诊的西陵玥,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走上前,笑着问:“老二,你为何专注行医了?” 温雅熟悉的嗓音划过耳畔,西陵玥猛地抬头看向大师兄,泪眼盈盈,“大师兄,他们都死了,我连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她收到的全是死讯,都说晚来一步最遗憾,可她连晚的机会都没有。 何珉谦嘴唇微微颤抖,眼珠胡乱游移,泪水浸红眼眶,神情恍惚地喃喃低语,“我回双峰,见见他们。” 他如行尸走肉般,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一手捂着眼,一脸扶着墙,身体佝偻如虾,双肩不停地抖动,隐忍低泣起来。 他回到双峰,原本吵吵闹闹的师叔们,早已不见踪影,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不归剑冢,路上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师弟师妹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老三老四自来不对付,说不了两句就能打起来。 老五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总喜欢帮忙拉偏架。 老三气不过了,就会喊小六帮忙一起揍人。 老四老五打不过了,就撺掇老二一起揍老三小六。 可惜了,三个都揍不过两个,每次都被摁在地上摩擦,越被摩擦,越想挑战。 五个打高兴了,还会一起揍他,他是谁啊,他是最厉害的大师兄,能让这群逆子倒反天罡? 千离伞,扶桑,醉梦离,等等…… 目光一一扫过四柄剑,仿佛在看曾经闹腾的师弟师妹,泪光盈盈,笑骂道:“现在好了,你们四个待一块,有得闹腾了。” 他缓缓上前,抬手轻轻抚摸四柄剑,心痛如绞,他是师父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儿,在他心中,他们都是他的弟弟妹妹。 “我错了,师兄错了。” 他该听师父的话,好好学习卜算,如此,他就能救下他们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何珉谦都会坐在屋顶,拎着桃花酿,仰头看星空,感受晚风拂面。 小师妹说双峰手可摘星辰,老三说风过眉梢,最是舒服。 老四最是讨厌花哨,老五最宝贝的就是等等。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无琊师叔突然出关,疯疯癫癫的仰天大笑,“找到了,我找到了……” 弹指间,另外三道身影唰唰出现,纷纷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问无琊师叔什么办法? 无琊师叔扬了扬手里残破的羊皮卷书,兴奋地开口,“此乃千年前的阵法,名时光,只要我们布下时光大阵,就能回溯时空,逆天改命,如此,我们的徒儿就能活着了。” 四人连连道好,纷纷凑在一起研究怎么布阵,有时候意见不统一,还会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可此阵需要八人合力才能开启,他去了信,让归隐乡野的西陵玥也回来了,八人分站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齐齐运转内力,注入阵法。 清光流转,不过须臾就汇聚成冲天光柱,直破云霄,可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内力都要耗尽了,四周也依旧毫无变化,他们不信邪地继续注入内力,丹田榨干,丝丝裂缝出现。 后继无力,光芒开始萎靡。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无琊都要崩溃了。 “因为,阵法是残缺的。”无尘的嗓音划过耳畔。 无羡不甘地咬牙,“难道我们要失败了吗?” 无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地利、人和,已占其二,我们只需等天时。” 无忧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急躁,“天时何时至?” 无尘抬眸看向云川城的方向,目光悠远,“快了。” 云川城有一座佛寺,名灵隐,据说心诚则灵,定北侯夫妇听后,一步一跪,点上一千盏长明灯,跪在佛前,日日夜夜跪求满天神佛,把他们的女儿还回来,哭得肝肠寸断,如杜鹃啼血。 暖黄的星光自长明灯氤氲而出,汇聚成河,缓缓飘向双峰,注入阵法中心位置,就见,原本萎靡的光柱爆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光芒万丈,层层推进,不知过了多久,整片大陆都被包裹其中,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时空倒转,周围一切画面都在飞速后退。 最终,画面静止在天竺门大开山门那日。 十里桃林中,稚童绫罗绸缎,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六岁的棠溪琰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斜倚着树干,静静看着叽叽喳喳的人群。 十岁的西陵玥站在棠溪琰旁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欸,你想拜入哪个分堂?” 躲在云层中的八人会心一笑,透明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天地。 五年后,正坐在屋顶喝酒的李长生忽有所感,重重迷雾拨开,生机已现。 翌日大朝会散朝后,他叫住了定北侯,故作随意兴起的开口,“定北侯爷哪怕是驰骋疆场,也依旧是如玉公子,想必,安阳小郡主长得也是貌美如花,欸,我听说,她拜师天竺门了?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怕是入了双峰吧?” 果然,他的话引起了太安帝的注意,还未出宫门,便请定北侯去平清殿,等到定北侯出宫,赐婚圣旨紧随而至。 本是陌路人,因缘际会,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全文完。 这本书就写到这里啦,感谢诸位书友宝子们陪着这本书成长,祝大家都生活愉快,前路坦荡,诸邪退让,最后也祝笔下的儿子女儿们在我创造的世界里过得很好,四时无忧,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