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魅 上》 猎物 她在风雨中狂奔。 风在呼啸着,冰冷的雨水如针刺般打在身上。 女人在森林里狂奔,赤裸的双足踩在湿冷的落叶和石头上,惊惧满布心头,爬满每一寸肌肤。 风雨夜的森林里,她连自己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可她知道有东西在追她,虽然看不到实体,但她知道,她感觉得到,那东西就在哪里,对她虎视眈眈,像是随时都要触及她、逮着她。 她气喘吁吁的在狂风暴雨中跑着,她的视线不清,她清楚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可能会失足摔断她自己的脖子,可她不能不跑,她得尽量远离那个受诅咒的地方,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跌倒,她用那双破皮染血的手抓住了树干,或抵住膝下的石头稳住自己,却依然跌倒了好几次,折断了食指的指甲,勾破了一大截上好的真丝长裙。 就在这时,她的长发被人猛然抓住,整个人被往后一扯摔倒在地,她吓得惊呼出声,又连忙咬住唇制止自己,惊慌的试图要回身工具来人,才发现那不是人,只是太过低矮的树枝勾住。 该死!她早该舍弃这头长发! 她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没有停下来解开被勾住的长发,只是用力一扯,把过长的头发从树枝说扯下来,继续在黑夜中往前跑。 仿佛嫌她还不够倒霉似的,一道闪电毫无预警的突然劈在她身旁。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将树劈开,将她的尖叫淹没。 热汗与冷汗在身上交错,和雨水及泪水一起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裙。 老天,她可以清楚闻到那烧焦味。 这年头才闪过,忽然间,巨大的黑影从旁扑来,将她重重扑倒在地。 该死! 她知道,在被扑倒的那瞬间她就知道了,扑倒她的东西不是什么动物,是人。 一个人,男人。 一个浑身是血的怪物。 她死定了,她知道,而且会死得很惨。 她看过那些人死时的惨状,与之相比,被闪电劈死根本就是种慈悲。 在这千万分之一秒,她真的很怀疑自己为何会落入这种境地? 老妈总说人生是由无数条岔路所组成的,总是会有人不小心选错了路。 这一生,她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走错的? 哪里呢? 第一章 砰! 女人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春末的阳光如火一般透窗而进,烧炙着她仍挂在床尾的白皙脚踝,烫的她皮疼肉痛,教她忙把脚缩回阴影中。 什么狗屎! 从凌乱纠缠一身的被子中爬起身,她坐在床尾地板处喘气,看见整张床已经有大半都摊在阳光之下,因为太累,她昨天回来只来得及挂上一半的窗帘就累到倒床不起,窗帘杆上的半幅窗帘压根挡不了多少太阳。她在睡梦中已经下意识的为了躲太阳从床头一路缩到床尾,却依然逃不过骄阳的荼毒;现在这年头,春天的太阳就毒辣得吓人,像是已经入夏似的。 难怪会做噩梦。 深吸口气,她揉着摔疼的屁股爬站起来,避开那发疯的春季艳阳,走进浴室洗脸刷牙。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长发凌乱,看起来活像个疯婆子一样,她朝镜中的丑女人咧咧嘴,拿起牙刷开始盥洗。 刷牙时,她打量着那狼狈的女人,心中嘀咕着,和一般街上的女人相比,她真是白得不像样,活像最近电视里流行的吸血鬼和活尸一样。 也许她应该要多晒晒太阳?毕竟她已经决定要当个普通人了。 但她从小就过着夜猫子的生活,要改起来也没那么快,太阳晒久了还真的是会痛的,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能在太阳底下待那么久呢。 洗好脸,刷好牙,她拿起梳子把凌乱且垂到地上的长发梳开,然后绑成辫子。 说到要做普通人,这么长的头发好像也不太正常? 或许他也该把它给剪了,就怕她真的把它一刀两断了,亲族里的人见了会大惊小怪,她要脱离家业这件事已经在家族里引起轩然大波,若真的把长发给剪了,老妈应该会受到更大的责难吧? 话说回来,她就不懂,虽然她是继承了相同的血缘,但明明她就没那个当灵媒的天分,要通灵她不会通灵,要灵视她不会灵视,要感应她不会感应,就连靠水晶坠子找东西这么简单的事,她都常常做不好。 真的唯二勉强还可以的就是看手相和塔罗牌,但后两项通常就只是话术好一点就能混过去,就连一般普通人都能做到。 身为灵媒神算家族的一员,她偏偏就是没天分,练了大半辈子也就是个半吊子,家里的长辈们何苦因为她不想继承家业而为难老妈呢? 对着镜子吐吐舌头,她做了个鬼脸,把长辫子折了三折固定在脑后。 或许再过几个月吧,都留了二十几年了,也不差这几个月。 她走出浴室,拿起另外半幅窗帘,踩上椅子把剩下的这一半也挂上杆子。 从这角度看出去,大街上早已车水马龙,她所住的这条巷子倒还算安静。 虽然位在闹区,但这地方多的是酒吧,通常到了晚上才会热闹,白天就真的只是小猫两三只。 上个月因为租约到期,她刚从巷尾的对面搬到这处新的店面,这里比较靠近巷头,比原先那边好多了,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上午日晒的问题。 这个月她忙着整理一楼店面,一直没空理二楼的住所,前阵子她都睡地上打地铺,窗台够高,睡地上不会被太阳晒,可昨天她订的新床垫来了,才匆忙跑出去买了合适的窗帘回来挂,当时她还想说挂这一半应该就能撑到中午,方偷懒的先跑去睡觉,谁知道挂错半边,哪儿都遮了,就没遮到床上。 那影像模糊的恶梦莫名又上心头,让她打了个冷颤。 讨厌,她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拧着眉头伸手摸了摸后颈,她叹了口气,挥去那不安,换上衣裙,戴上长长的水晶项链,下楼开门做生意。 她的开店时间是从下午一点开始的。 在工作桌前磨蹭了几个小时后,等她再回神把新做好的项链拿去橱窗摆上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城市里的这一区入了夜之后,便热闹非凡,街上的人比百货公司橱窗里的假人打扮得还要花枝招展,当然追随流行的人很多,但特立独行的人也不少,在这个地方,就连过路的行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头、一种风格。 全是黑皮衣的男人靠站在路边的敞篷跑车旁抽烟,踩着超过三寸细跟金色高跟鞋的辣妹穿着红色真丝迷你裙快步疾行而过,一位耳朵和嘴脸上打了十几二十个洞,每个洞全套上小小的银环,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家伙缩在一间pub 门口低头猛按手上的最新款手机。一名看似文艺青年的女人,穿着设计师款的黑色长裙悠然晃了过去;另一位发长及肩,穿着真皮小背心,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双手插在裤口袋中,走出一间咖啡店,忍不住多看了经过的女人一眼—— 不需要拿出家传绝学,她也知道那男人瞄的是那个穿迷你裙的辣妹,绝对不是那位年过三十的文青。 这念头让她忍不住扬起嘴角,但当对面那家伙抬眼看来时,她连忙立刻将视线拉回字句手上的水晶项链,小心的把它挂到橱窗中的展示架上。 她的店很小,展示的橱窗宽度和店门一样,店内的实际坪数只有两坪,若是扣掉那间小到不行的厕所之外,店里头除了能摆上一张工作桌及一个小小的玻璃展示柜,和三张椅子,就放不下别的东西了,要是客人超过两位,想要在店里转身拿还真是有点困难。 虽然这间店面如此之小,小到常常会让路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它的存在,但因为位在闹区,即便是在小巷中,这里的店租依然非常贵。 调整了一下橱窗里灯光照射项链的角度,她推门走出去从外头观看橱窗整体的感觉,确认它看起来很完美,这才再次推门回到店内。 这间店,她开一年多了,小小的店里,各式各样大小的项链和手链被放在深度不到十公分的木头层板上展示,除了银制品,她卖的多数是水晶和半宝石,无论是白水晶、紫水晶、黄水晶,抑或是绿幽灵、红兔毛、橄榄石、钛晶、粉晶、碧玺、玛瑙……等等,只要和什么星座石、诞生石之类有关的,她这儿通通都有,她甚至还有几颗捷克陨石,一把据说是天铁的小匕首,一座有模有样的紫水晶洞,两三颗大小不一的水晶球。 当然,身为一位兼差算命师,透明的白水晶球绝对是她店里最不可或缺的配备,为了增添神秘感,她墙上也有像是捕梦网那类的东西,塔罗牌更一度是她店内的热销商品之一。 最近景气不好,水晶与半宝石的销路有限,她忙增加了有机花草茶包这项低价商品,主打能镇定心神、稳定情绪,才勉强又凑合着过了一阵子。 走得自己的工作桌旁,替自己泡了一杯热乎乎的的迷迭香茶,她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把刚刚开店时收到桌上的信件,少少的几封信件,有一封是水费账单,一封是电费账单,其他都是广告信或宣传单,除了几张折价券之外,她把剩下的都搁到脚步的纸类回收箱里,然后打开账单查看。 营业用的水电费实在是非常吓人,让她有好几次都想干脆把灯关掉几盏,改掉店内风格,搞成什么神秘的印度风格或吉普赛风算了,就怕如此一来,一般的客人反而不敢进门了。 至少现在这样光洁明亮的样子,一些学生妹经过时,偶尔也会逛进来买水晶项链或是纯银制品。 况且她其实本来就希望这间店能走正常一点的风格,最后能成为单纯的饰品店,可惜至今光是卖首饰的收入,还是让她有点入不敷出。 再说就算她能省电灯费,在这种高温之下,冷气费却是半点省不得,只要她稍微调高几度,根本就没有客人愿意在店里多加逗留。 看着那高额的电费单,她叹了口气,把账单收到包包里,打算明天一早再去缴费。以前她住家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花钱从来不心疼,还真不知道原来在外生活有那么多杂项费用要支付。如今在经过两年的社会大学震撼教育之后,她早已学会如何精打细算过生活。 打开工作桌的态度,她把客人断掉拿回来重绑的水晶手串换上新的弹性绳,顺便也多做了几个样式比较特殊的银坠子。 她店里的客人向来不多,让她有许多时间可以做她的手工艺,虽然向盘商批来的货也不错,但样式要是和别的店家一样,就没特色了,所以她开店后还特别去弄来一台小型的电窑,自己制作纯银制品和琉璃。 在雕塑银粘土的过程中,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这中间只有两三位客人进门,两个是过路客,一位是来拿订货的老客人,来去都很匆匆,正当她把新做好的银戒指放上商品架时,店门再次被推开,一位打扮亮丽的女人走了进来开口和她打招呼。 “可楠,嗨,好久不见。” “欣欣,你回国啦!”看着那位大美女,湛可楠露出真心的微笑。“你最近不是忙着拍电影?怎么有空来?” “你店搬新家,我不来捧一下场怎么可以?况且电影早拍完了,我得回来宣传啊。”女人笑着走上前来,在椅子上坐下,道:“你都不看电视的吗?” “你有在这里看到电视吗?”她好笑的回到工作桌前,替那大明星泡了一杯热花茶。 楚欣欣翘起修长的美腿,斜倚在桌边,美目一扬说:“没电视你也可以上网啊。” “我是电脑白痴。”她无奈的笑着看那大美女,自行承认,“我连手机都只会拿来打电话啊。” 楚欣欣瞠目看着她,“真的假的?你不是在用智慧型手机吗?” “是啊。”她一脸尴尬的说:“不过那是我妈给我的,我除了接电话和打电话之外,其他什么功能都不会用。” “等等,每次我传简讯给你,你都会回电话给我,该不会是因为你根本不会传简讯吧?” “不会传简讯又怎样,我会打电话就好啦。”她小脸微红的嘟囔着。 楚大美女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妈呀,你也太天兵了,智慧型手机不是可以手写输入吗?” “那好麻烦,我直接回电比较快啊,干嘛要用写的。”她不甘心的辩驳道:“而且一直低头传简讯,不是就会变成那种低头族了吗?我一边用手机讲电话,还可以顺便做点事呢,如果光只是低头传简讯,你不觉得反而会被绑住,好像很浪费时间吗?” “好像也是呢。”楚欣欣笑着以手支着巴掌大的小脸,瞧着她道:“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羡慕你的,像你这样子生活好像也不错。” “羡慕我?”可楠瞪大了杏眼,好笑的说:“你开玩笑吧?你楚欣欣是身价上亿的电影明星耶,像你这样有钱有房,还有一海票男人爱慕,你是羡慕我什么?我可是一没钱、二没车、三没房,还有一大堆账单等着要缴,连个能帮我换灯泡的男人都没有耶。” “我是说真的啊。”楚欣欣感叹的说:“我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好,但没你这么自由啊,我现在就连想把手机关机一小时图个清静都不行。” 才说呢,她楚大明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着她无奈又好笑的掏出手机,转过身去讲电话,可楠只能献上无限的同情了。 话说回来,谁知道当年那一脸阴沉,只会念书的书呆子竟然会跑去演电影?还变成男人们的梦中情人? 第二章 女大十八变就是像欣欣这种吧。 这念头让她扬起嘴角,只见欣欣挂掉电话,回过身来。 “抱歉,我经纪人。” “催你去赶通告啊?”她同情的笑问。 “不是,通告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欣欣秀眉一挑,看着她说:“她是要我请你用塔罗牌算一下我该不该接演手边这部电影。” “欣欣,你知道其实塔罗牌并不能预知吧?”可楠笑笑的老实说:“这只是我拿来骗吃骗喝的手法而已啊。” 楚欣欣翻了个白眼,道:“我当然知道,但她想求个安心啊。”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瞅着那美丽的女人问。 “老实说,我不晓得。”楚欣欣耸了下肩,笑着道:“所以你还是帮我算一下咯。” 可楠闻言,这才从抽屉拿出一副塔罗牌,洗好牌之后在桌面上以扇形摊开,道:“喏,你想着你要问的问题,抽五张出来给我。” 欣欣抽了牌,一一交给她,可楠把牌依照顺序在桌上排成了一个十字,然后一张一张打开,第一张是愚者,第二张是女教皇,第三张是反过来的皇帝,第四张是战车,第五张是命运之轮。 这牌面让她忍不住微笑。 “怎么有小丑,是好的吗?”楚欣欣指着那小丑挑眉问。 可楠瞅着她,笑道:“那是愚者,正面的愚者代表你热爱冒险与自由,女教皇表示你是个很有观察力的人。” “那张倒过来的家伙呢?”欣欣指着那反向的皇帝。 “要小心过分自信。”可楠告诉她,“在这件事上,太过自信是不好的。” “是吗?”欣欣眼里闪过狡黠的亮光。 “是。”可楠笑看着她,指着战车说:“而且你其实早就打算不管经纪人怎么说,你都要去接那部电影了吧?你热爱挑战,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会不断去尝试新的东西的。” 欣欣笑了出来,问:“所以结果呢?” 可楠莞尔一笑,告诉她:“结果还不错咯,有改变是好事,命运之轮表示这是个机会,也是转换方向的好时机,这是个旅程,我想你很期待它吧。” “没错。”楚欣欣点点头。 “我想你可以告诉你的经纪人,这约可以签啰。” “当然啦。”说着,欣欣立马掏出手机拍下这牌面,把照片传给经纪人看。 可能好奇的看着她问:“我问你,如果我牌面排出来是不好的,你会怎么做?” 楚欣欣眼也不眨的说:“要你瞎掰一个好的牌面啰。” 可楠一愣,轻笑出声,“我想也是。” “谁要她就信这种怪力乱神的——”欣欣收起脱口的话,尴尬的笑着道:“抱歉,我没恶意。” 可楠摇摇头,笑着说:“这看起来是很怪力乱神啊。塔罗牌本来就只是牌而已,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它只是能帮助需要厘清自己心意的人,搞清楚或说服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当你深信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天意时,那做起了就更有自信,容易顺风顺水了。”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欣欣轻笑出声,把经纪人开心回传的简讯给她看:“至少现在林姐已经像吃了定心丸了。” 可楠看了跟着笑了出来。“她开心就好。” 欣欣笑着把手机放回包包里,抽手时却不小心把包包里的一封信也跟着带了出来,掉到地上,可楠弯腰伸手帮她捡,触碰到那封信的瞬间,却像是被火烫到一样,她吓了一跳,松口了手。 信封掉回地上。 “怎么了?”欣欣好奇的问。 “没……”可楠镇定的挤出微笑,开玩笑道:“只是我最近胖了,弯不太下去啊,手又滑了一下。” 不想被好友发现她的怪异,她吸了口气,再次把它捡了起来,这一回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它感觉起来没那么烫了,但仍有一股莫名的不舒服从指尖顺着手臂血管蜿蜒而上。 她捏这那封信,像是捏着一小从黑色的火,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想把那封信丢出去的冲动,把那信交回给好友,冷静的微笑再问:“欣欣,你这封信哪来的啊?看起来好精致。” “噢,是人家送来的邀请函。”欣欣说着把那信的背面转过来给她看:“我也觉得它很精致,看,后面还有用蜡封信呢,那印还是座城堡喔。” 那封蜡已经破了,但可楠还是能清楚看见上头精致的城堡图样。 “邀请函?什么样的邀请函?”她好奇的问。 “就一个有钱人,请我去参加他女儿的生日宴会。”欣欣当着她的面把那信打开来,抽出里面那张精致的卡片递给她。 一瞬间,可楠真的不想去接,但那样做太奇怪又没礼貌,她只好再次深吸口气,强压下那厌恶感,伸手将卡片接了过来。 卡片正面上是一座在森林中的城堡,城堡与森林和卡片一样都是素色的,只是微微的浮凸起来,图案比封蜡复杂很多,但看得出来是同一个地方。 她打开卡片,一开始,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浓重又模糊的黑,她镇定住自己,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事物,下一秒,她才看见那素白的卡片里面用钢笔写着整齐的小字。 楚欣欣小姐您好: 抱歉冒昧打扰,因鄙人仰慕您已久,小女亦是您的影迷,今特来函恳切邀请您前往亚伦堡参加小女的生日宴会,望您能抽空参加。 a “所以,你不认识这人?”可楠问。 “不认识。”欣欣摇头,从皮包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跟着想去可楠不抽烟的,又将两者都再次收回包包里。 “你要去吗?”她把卡片合起来,还给欣欣。 欣欣耸着肩,不以为意的说:“没办法,这是应酬,对方想投资拍电影,是金主,林姐要我一定要去,事实上她是哀求我一定要去。反正听说那地方虽然在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深山里,但风景很不错,就当是去度假好了。” 可楠看着举起茶杯喝茶的好友,迟疑着是否要劝她不要去,可她了解这女人,楚欣欣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她只相信自己,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能够创造命运。 一般来说,这也没错。 也因为如此,欣欣一直拥有旁人难以拥有的强运。 可楠清楚就算她开口警告欣欣,好友也不会将她的劝告听讲耳里,她只会笑着摆摆手,或者更进一步,别人越是警告,只会让她更加想去,去证明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简单来说,劝说她不要去,只会造成反效果。 所以她没有开口阻止,她只是微笑收起桌上的塔罗牌,道:“也是,你忙了大半年,去度个假也不错。” “是啊,听说那城堡旁边还有一座湖可以游泳呢。” 她将牌收到纸盒里,谁知在过程中,纸盒底部却突然脱落,盒里的塔罗牌瞬间散落一地。 她低头,只看见那么多张牌,只有一张塔罗牌,是往上掀开的。 死神。 那是一张拿着镰刀的死神。 心头,陡然又一跳。 她盯着那张牌,寒意爬上心头。 这是个警告,她知道。 这太明显了,不可能不是警告。 那封邀请函充满了不祥的恶意,她不能让欣欣去,却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阻止她,说她感觉到卡片有恶意,说她的塔罗牌预言着死亡的不祥,楚欣欣这超级铁齿女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你的牌掉了。”欣欣弯腰替她捡起那张牌,好笑的瞧着她说:“你今天是怎么了?闪神得这么厉害,你还好吧?” 也许她可以装病?她讨厌装病,但她知道如果她要求,欣欣会留下来陪她。 可是当她看着好友关心的脸,当她张开嘴,她只听见自己说。 “呃,我只是太累了。” 现在退缩还来得及,她告诉自己,但眼前的好友却在闻言后,立刻伸手抚着她额头。 “你生病了吗?有没有发烧?好像有点烫?你要是不舒服怎么还来开店?不舒服就要乖乖在家里休息啊。”欣欣叨念着她,一边起身替她倒了杯水,“来,喝点水,我开车带你去看医生,我先打电话给和林姐说一下。” 看着那立刻掏出手机要把通告往后推迟的女人,忙伸手拉住了她。 “欣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可楠问。 欣欣大眼微睁,诧异的问:“去哪?通告吗?你不是不舒服?” “不是啦,是度假。”她笑着摇摇头,道:“我没有不舒服,没有生病,没有感冒,你忘了我体温本来就比较高,我只是最近太累了,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楚欣欣楞了一下,送了口气,笑出声来:“当然可以啊,话说回来,你说真的说假的啊?之前我找你出国玩,你不是每次都推掉了,怎么这次突然要和我一起?” “我从来没住过城堡。”她脱口就道。 这回答让欣欣笑得更开心,她双眼发亮,兴奋的说:“那就一起去吧,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出去玩了。” 说着,欣欣跳了起来,抓起挂在椅子上的包包和桌上的钥匙盘中的钥匙,塞到她手中:“好了,你今天店就别开了,快上楼整理行李。” “咦?现在?为什么?”她慌张的问着,然后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啊。” 可楠眨了眨眼,呆问:“明天?这么快?” 欣欣回过身来笑着警告她:“别说你后悔啰,不许你后悔,我去赶通告,明天早上7点来接你,保养品那些你就别带了,我那里一大堆厂商给的产品,随便收拾写衣物就好,记得把护照带上。” 说着,她还帮忙关了灯,然后将可楠推上了楼。 “喂,你别急啊。”可楠好气又好笑的任欣欣将她推到楼梯口,那女人还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钥匙帮她按下电动门。 “7点啊,别忘了!”欣欣用力的抱了她一下,把钥匙塞还给她,这才开心的往门口冲去。 “欣欣,小心头啊!”怕她被电动门压着,她忙把门按停,但那女人头一低一瞬间揪溜了出去。 “你快上楼去睡,明天见!”说着那大明星朝她抛了一记飞吻,转身小跳步的朝自己的跑车而去。 小跳步呢,是有没有这么开心啊? 瞧她雀跃兴奋的模样,可楠忍不住又扬起嘴角,心里的惊慌与不安,莫名的被好友乐观和开朗扫去不少。 她好笑的把电动门再次按上,然后转身上楼收拾行李。 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她告诉自己,但手上感觉到的灼热和不适依然残留着,不自禁的她抬手握住胸前的水晶坠。 不舒服的感觉,缓缓从指尖流逝。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那恶意可能不是针对欣欣的…… 回到二楼,她把水晶项链摘下,搁到了窗台旁,匆匆收拾了行李,然后上床睡觉。 酒,在杯中晃荡。 月,如圆盘,高挂黑夜。 女人坐在床尾,在阴暗的房里,举着高脚水晶杯,喝了一口,粉嫩的唇上沾染了些许暗红色的液体。 她将水晶杯对准窗外的明月,微微的倾斜,艳红的葡萄酒因此在杯中晃动,如水波一般。 皎洁的月,就在那血一般红的液体的对面,时不时因水波的晃动被染红,复又展现它的纯净。 第三章 然后,那小小的波浪静止下来。 透过酒去看那月,那月便是红色的。 红,暗红。 好脏的红,很脏的红。 女人喘着气,手微抖,那血一般的酒,便从杯口泼溅了出来,洒在她纯白无暇的蕾丝睡衣上。 她低头看着衣上的那抹红,一动不动的看着,看了好久好久。 然后,她揪着那抹红,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脏污,才慢慢喝掉了水晶杯中剩余的酒,把高脚杯搁到了桌上。 白色的月,在落地窗外,缓缓往上爬。 立在墙边的古董老座钟里的钟摆,无声无息的来回晃动着。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 屋子里很静,静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钟上的指针指到三的数字时,女人从床上站了起来,她赤着脚,像幽魂一般晃出了房间,静悄悄的下了楼,走出门,现实踩着水泥地,然后是石子地,跟着踩上了湿冷的草地。 她揪抓着白裙,穿过院子、穿过森林,裸足不断交替,夜风冷凉如水,扬起她身上洁白的真丝裙,让裙摆上的蕾丝随风摇曳。 冷冽的风冻得她心肺发疼,让她白皙的肌肤冒起了点点的鸡皮疙瘩,脚下的草地变成粗糙的岩石磨伤了她的脚,但这一切都没阻止她,她像是毫无所觉般,跟着黑夜中头上那纯白的明月往前走,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前方那灰黑色的峭壁前缘。 她在悬崖前停下,夜风在这儿更强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刺骨寒风狂乱的吹着,撕扯着她的长发和衣裙,她雪白的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红。 她仰头看着那轮明月,看着。 月,好白,真的好白。 她闭上眼,滚烫的热泪滑落苍白的脸。 白皙柔嫩的裸足颤抖的微抬,离开了灰黑色的岩,往前—— 夜半,她突然被恶梦惊醒。 坐在黑暗中,可楠脸色苍白的喘着气,微颤的抬手抹去脸上冷汗。 陡峭的悬崖和红色的月。 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却能清楚感觉她的恐惧与害怕,如此真实而鲜明,教她颈后寒毛依旧悚立。 窗外有车声轻响,暗夜里闪烁的霓虹静静五岁映在窗帘上,红的、蓝的、白的、绿的。 会做恶梦,是水喝太少的关系。 她告诉自己,然后下床倒了杯水喝,心头的不安却依旧。 可楠躺回床上试图再睡,那夜却心神不宁的再也无法入眠。 加拿大。 亚伦堡在加拿大,是一座有一百八十多年历史的城堡,据说建造者是英国的一位爵爷,后来几经转手,最后才在十五年前被现今的主人亚伦.艾斯买下,改名叫亚伦堡。 至于它之前的名字?还真没多少人知道。 可楠被欣欣拉着,和林姐一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又转了一次小飞机,飞了大老远的距离,再换乘了一架直升飞机坐了好几个小时,历经重重山峦,才终于到了这座亚伦堡。 这之中她昏睡过一次,吐了两次,然后因为晕机药的药效再次昏睡过去。 就在那药效即将失效之际,那座雄伟的城堡才总算出现在视线中,她努力的忍着想吐的冲动,直到直升机飞越一座桥,来到城堡其中一座建筑的屋顶降落,她立刻在第一时间迅速开门跳了下去。 外头空气微凉,但十分清新,她抚着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好一些。 “可楠,你还好吧?”欣欣跟在她身后,递给她一张面纸和一瓶矿泉水。 “还好。”她苦笑接过手,打开来喝了一口,将欲呕的感觉咽了下去。 欣欣的经纪人林姐也快步下了直升机,正叉腰打量着眼前壮观的景象。 “哇喔,这真了不起,是吧?”林姐压着被直升机的螺旋桨吹得乱飞的长发,赞叹的环顾着这巨大的城堡说:“瞧瞧这些巨大的雕像,应该有上百年了吧?” 可楠抬起头,这才看见这屋顶四角各有一尊石雕面对着外头,俯视下方,自己手扶的那座雕像是一尊背有双翼的石龙,她吓了一跳,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燕尾服的老绅士,和一名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一起迎上前来。 “欢迎光临亚伦堡。” 那脸上有着些许皱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道:“我是亚伦堡的总管,贝鲁斯。这是柯尼,他会帮忙将小姐们的行李送到房间里,三位请随我来。” 闻言,林姐立马兴奋的勾着欣欣的手臂。 “欣欣,来吧,我们快跟上看看。” 欣欣忍不住回头确认可楠的状况:“你还好吗?” 可楠知道她担心自己,只露出微笑,“我没事,走吧。” 欣欣闻言,这才任林姐拉着跟上了总管贝鲁斯的脚步。 可楠深深再吸了口气,缓步跟在欣欣身后,进了塔楼,走下那回旋梯。 因为头还是很想吐,她小心的维持自己的平衡,其实没有很仔细注意城堡的模样,只隐约感觉到这城堡很豪华,她跟着欣欣下了楼,那位总管带着她们从右侧下了两层楼,又穿过了一道长廊,经由另一侧的楼梯往上爬了两层,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距离,才在其中一间房门口停下,把门打开。 “这间是楚小姐的房间,下一间是林小姐,对面这间是湛小姐的房间,三位的行李我们很快就会送来,晚餐将在两小时后,于一楼的餐室举行,若有任何需要,可以打内线按0,将会有专人为您服务。” 总管一一替她们三人打开房间,稍微说明交代过后,这才安静离开。 三个女人背着随身的包包走进各自的房间,可楠一进房就楞了一下,这房间十分宽敞,她还以为一进来就会是卧房,谁知道竟是个小课堂,里面沙发、茶几、波斯地毯一应俱全,还有个小小的吧台和冰箱。 客厅的左侧有一扇白色的拉门,已经被人往两旁打开,门里有张四柱大床,上头挂着蕾丝纱帐,白纱帐当然也让人拿缎带绑好,床上的枕头有四个,两个一般样式的,两个大的靠枕,床单和被子都是真丝,卧房的地板上也铺着上好的波斯地毯。 美丽的房间,让她忘记了晕车的痛苦,可楠把背包放在卧室里的五斗柜上,四处去探险。 卧室里有一扇门通往浴室,米白色的浴室比她整间店还大上好几倍,里头和房间里的装潢大同小异,差别在于房间里的装潢十分古色古香,但浴室中的卫浴设备是全新的,浴室墙角还有一张高几,上头摆在一盆玫瑰,她站在这里就能闻到玫瑰的香味,她想那盘花是真的,不是假的塑胶花。 有人敲了敲房门,她从浴室里退了出来,快步走去开门。 一位侍者站在门外,帮忙把她的行李提了进来。 “谢谢你。” 她礼貌的微笑和他道谢,对方像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可楠把行李拉到卧室里,注意到这间房奢华但低调,不像楼下大厅处处是描金镶银。 说真的,这里很有格调。 可惜的是,这座城堡虽然没有那封信那般让她不适,但确实有股奇怪的氛围充塞其中。 卧室里也有一扇落地窗通往阳台,窗外的风景很好,蓝天白云下是青山与绿水,湖水像一面镜子一样平静无波,高山倒映在其中,美得像画。 她好奇的推开门走出去,发现卧室的阳台和客厅的阳台是相通的,与隔壁房间的阳台虽然有段间隔,但也不远,阳台的栏杆是白色大理石做的,当年那盖城堡的贵族显然花了大把金钱在这上头。 眼前的美景如此迷人,微风带来森林的香味,她忍不住深吸口气,终于感觉地面稳定许多。 但是当她踏上阳台,朝另一边看去,不禁倒抽了口气。 她方才来时头晕得想吐,只隐约记得城堡前面好像有座桥,并没有真的仔细去看这座城堡,这下从后方右翼这边往前一看,才看见刚刚那座桥竟然架在一座陡峭的峡谷上,而且—— 她扶着大理石的栏杆把头探出去往下看,一阵冷冽的山风迎面而来,但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前那看起来垂直陡峭又几乎深不见底的灰色峭壁与山岩。 她吓得杏眼圆睁,瞬间停止呼吸,连忙扶着心口,腿软的踉跄倒退两步,远离栏杆。 该死,这城堡是建在悬崖上的! “很壮观吧?这地方。” 一句带笑的评论传来,是英文。 她回头看,只看见隔壁方才还没人的阳台上,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刹那间,她又屏住了呼吸。 男人脸上戴着墨镜,方正的下巴上有着没刮干净的胡渣,宽阔的上半身穿着白衬衫和一件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背心,那正式且斯文的服装一点也无法修饰他的粗犷,因为他把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上,衬衫领口的扣子也没好好扣上。 男人半长不短的金发被山风吹得乱摇,像高原上的小草似的,但眼前这家伙看起来还是又酷又帅,活像买酒广告里的猛男。 他双手抱胸的斜倚在门边,头微歪。 “所以,你就是我最新的邻居?” 虽然他戴着墨镜,但可楠知道他在那镜片后面打量她。 她回过神来,偷偷喘了口气,戒备的看着他:“有问题吗?” “没有。”他嘴角噙着笑,道:“只是你不是我期望中的样子。” “你期望我是什么样子?”她无法控制的盯着他的嘴看,怎么有人能有那么好看的一张嘴? “我刚到时,有人和我说,这地方又被称为恶魔堡,我以为我的邻居不是吸血鬼就是狼人,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像……可爱的小白兔。” 可爱小白兔? 她不认为这是个称赞,即便她有部分认同这个评论,骨子里的倔强依然让她忍不住微笑开口反驳:“你怎知我是小白兔?说不定我也是个怪物呢。” “像是什么?”他噙着笑,瞅着她。 “像是……”诱惑水手的海妖?不,她没有任何性感的魅力。蛇魔女梅杜莎?恶,她不喜欢那种动物爬满脑袋瓜—— 他挑起了眉,她能看见那道挑衅的眉毛,看见他嘴角嘲讽的笑。 这男人认为她说不出来,她有些懊恼,电光火石间,有个画面从脑海里跳了出来,那是一张黑白电影的海报,苍白的脸,可怕的疤,伤心悲愤的嘶吼—— 她认得那老电影,想也没想,可楠脱口就道。 “科学怪人的新娘。” 男人明显楞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微僵。 “她不是怪物。”他瞧着她,冷淡的说:“创造她的人才是。” 话落,他转身走会屋里,没再理会她。 冷风呼呼的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该死,那家伙本来很和善的,直到她踩到他的痛脚,虽然她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脸。 不对,她其实知道是为什么,因为那部老电影十有八九和他的不爽有关,所以她才会看到那个画面,她只是不晓得为什么相关。 她真讨厌自己这种完全无法控制的能力,如果那些即视画面可以像电视一样,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那多好? 老妈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偏偏她怎样也学不会操纵的技巧。 算了,她干嘛要因为这样感到不开心,说不定隔壁那猛男又酷又炫的墨镜之后,是一双倒霉的下垂眼。 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那小心眼的家伙,她转手进房。 第四章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吓了她一跳,她不知道这种荒山野岭也有手机讯号。不过话说回来,有钱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 啊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叹了口气,她接起电话。 “宝贝,你跑去哪?你二姨说刚经过你店门口,看见你铁门拉下来了,你没开店吗?” “我出来度假。” “度假?去哪度假?” 听见那略微拉高的声音,她几乎能清楚看见母亲挑高的眉。 可楠走进屋里,拉上门,边回道:“加拿大。” “和谁?” “欣欣。” 女人一针见血的指出:“她有麻烦?” “我只是来度假。”她眼也不眨的回答。 “你那同学还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对吧?” “妈,我没有什么能力。”她无奈的说:“有能力的是你,不是我。我真的只是来度假的。” “你有,你只是不想承认。宝贝,我可是你妈,别对我说谎,那没有用。” 当然,对老妈说谎是没用的,她知道,她只是习惯要反驳一下。 可楠叉着腰,对着卧房里梳妆镜里的自己撇撇嘴,苦笑道:“好吧,就算我有,你也晓得我只是半吊子,如果我真的有能力,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而会在你那边了,不是吗?” “亲爱的,我们家世代不是算命仙就算灵媒,你曾曾外婆还是吉普赛人呢,你应该要更相信自己的能力,你的塔罗牌就算得很好啊。” “我也只要塔罗牌算得好而已,而且你清楚塔罗牌不需要什么能力。” “解读牌面需要啊。” 她好笑的道:“妈,那是话术,我不是你的客人,是你女儿,别用对付客人的那套对付我。” “嘿,我对客人可是很真诚的。” “我没说你不真诚。”她知道老妈一向是很真诚的。“你不需要安抚我,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我没有天分——” “你当然有——” “我没有。”她斩钉截铁的打断母亲,然后才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我没有,但我一点也不难过,我早就已经释怀了,当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好,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对、不够好,但现在知道,我并没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不够好,我只是和这世上大部分的人一样,我只是很……正常。”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吸了口气,再吐出来,道:“我很正常,很普通,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认清这件事让我快乐许多。这一次,我真的是来度假的,就像所有人一样,工作、度假,然后再回去工作,这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半真半假的话,让女人沉默了半响。 可楠知道老妈没有真的信,但她退让了。 “好吧,我这样你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要相信你自己。” 她轻扯嘴角,微笑。 “我会的。” 然后,她听见老妈身后传来表姐的叫唤声,老妈又和她交代了两句,就收了线去招呼那捧着钞票上门前来拜访的客人。 可楠送了口气,按掉通话键,这才去打开行李,把里头的衣服挂到衣柜里去。 她并没有真的和老妈说谎,在这之前,她真的已经看开了,确实她其实有些能力与天分,但天分也是有高有低,有所谓的等级之分。 身为灵媒神算世家里的一员,她就真的只是半吊子。 不像家族里大部分的女性成员一样,她虽然流着同样的血,却没有通灵的天分,她能预见某些画面,感觉到一些东西,可她完全无法辨认那是已经发生的过去,还是即将面临的未来,抑或只是不重要的旁支细节。 就像她看见了那个“科学怪人的新娘”的电影海报,却不清楚这部电影到底和那家伙有什么关联一样。 她能看见感觉到一些游离的意念与影像,但完全不知该如何分辨与运用。 她的能力不稳定,所以她才不敢真把警告和欣欣说出口。 一来怕欣欣不信,二来也怕自己搞错了整个情况。 她比谁都还要清楚一知半解时有多危险,有时候,那甚至比完全无知更麻烦,所以她宁愿就当个没天分的普通人就好。 如果可以,她希望什么事都别发生,她很希望是自己搞错了,希望她一直感觉到的那种不安,只是她的神经紧张,可惜打从她进这城堡大门之后,她就一直有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又很不正常,像是失去了某种应该有的平衡一样…… 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起身穿过小客厅去开门,门外站着换了一套白色洋装的欣欣。 “你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她笑看着好友。 “你确定吗?”欣欣瞧着她道:“你别太勉强,要是真的还在晕,就在房里休息,我让人帮你送晚餐上来。” “没事的。”她微笑道:“我已经不觉得晕了。” 欣欣送了口气,露出笑容,道:“那我们就一起下去吧。” 可楠点点头,问:“林姐呢?” “她说她刚在路上看到认识的人,早就先下去和人哈啦了。” 可楠轻笑,同欣欣一起晃下楼,一边打量这整栋城堡,这地方真是大的吓人,整座城堡是呈回字形的,外面一层,里面一层,外层主要是城墙,高度较矮,内层的祝建筑较高,内外两层之中有庭园,主建筑的正中也有一长方形的欧式庭园,正中央还有小型的喷水池,城堡的每个拐角都有较高耸的塔楼,塔楼上还飘扬着旗帜,看起来还挺有那么一回事的。 她迅速确认了自己房间的位置是在整座城堡的右后方,靠近塔楼的地方,她当初就是从那塔楼的楼梯走上来的。要下楼时,欣欣特意挑了另一边下楼,想顺便参观一下这惊人的城堡。 不过,即便如此,她们俩还是差点迷了路,幸好在途中遇见了几位仆人,在仆人的指引下,两人来的了位在一楼右翼餐厅外的等待室,那是个挑高且有着大片落地窗的房间,因为面对着庭园中的绿意,即便已近黄昏,光线依然十分充足。有几个人已经先到了,三三两两的坐在那儿喝着咖啡,或坐或站的闲聊着。 林姐看见她们,开心的朝她俩招手,“欣欣,可楠,我为你们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卫.林布兰,他是我最喜爱的作家,去年那部横扫五大洲的卖座小说,狼吻就是他写的。” 可楠听说过那部畅销小说,也听说那部畅销小说已经要改拍成电影,她礼貌的和那年约四十,穿着polo 衫、牛仔裤,却踩着一双黑皮鞋的男人微笑点头,不过对方的注意力早就被欣欣吸引了过去,殷勤的同欣欣招呼着。 “这位则是美国好莱坞著名的大导演,玛丽.泰勒。”林姐微笑介绍着旁边那位依然坐在沙发上的白发妇人。 “事实上,”那位穿着休闲卡其裤的白发妇人缓缓开口道:“我是英国人,只是刚好到好莱坞拍了些电影。” 林姐一瞬间有些尴尬,但欣欣已经微笑开口:“但导演比美国人还要更懂美国人,我想是因为旁观者清吧。” 一位挺着啤酒肚的老男人晃了过来,呵呵笑着道:“八成是因为玛丽嫁过三个美国老公。” 虽然年已六十仍风韵犹存的泰勒导演用鼻孔哼了一声,挑起细长的眉说:“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三件事。” “我同意。”灰头发的啤酒肚笑着点头,自己伸出了手,超可楠和欣欣打招呼:“我是马可士.李维,电影制作人,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你就是欣欣吧?你就像电影里一样美丽。这位是?抱歉我记忆力不太好。” “我是湛可楠。”可楠接过名片,微笑道:“抱歉我没有名片。” “可楠是欣欣的好朋友,她对塔罗牌很有一套。”林姐微笑讨好的说。 一瞬间,眼前三个人眼中各自闪过一抹不同的神情。 “我还以为东方人比较懂易经,或紫微斗数?”身为作家的大卫倾身,好奇的问。 可楠刚要开口,林姐又抢着回答。 “事实上,可楠是混血儿,她家族里有吉普赛人。” “噢,是吗?”李维呵呵笑着,“我喜欢吉普赛人,他们都很有趣。你会通灵吗?” “不,我不会。”这一次,没等林姐开口,可楠就抢先微笑张嘴道:“我没有天分。” “也许你可以从水晶球里,看到这城堡主人长什么样子?”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嘲讽和轻蔑。 可楠用不着回头,就从声音里认出是那个住在她隔壁的家伙,果然下一秒他就出现在眼角。 “杰西,你太没礼貌了。”泰勒导演轻斥一声,扬眉道:“别欺负小姑娘。” 那叫杰西的家伙,经过她身边,上前俯身低头亲吻玛丽.泰勒的脸颊,“亲爱的玛丽,我从来没有遇过吉普赛人,我只是好奇。况且,身为一位吉普赛人,说不定她还随身携带水晶球呢。” ok,这家伙真的的来找碴的。 “我没随身携带水晶球。”可楠眼角微抽,想也没想就回道:“但如果你想,我可以免费替你看手相。” 那男人在导演身边坐下,隔着颜色变浅的镜片,挑眉看着她,然后笑了。 “是吗?我还真想听听看,我的手相说了些什么。” 说着,他朝她伸出了手。 方才话一出口,她其实就有些后悔,不信算命这一套的人到处都是,她平常根本不会和人争执,但这家伙真的很故意。 所以她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她本来打算随便开口嘲讽他两句,但触碰到他的那瞬间,有股奇怪的电流擭住了她,让她差点松开了手。 她及时止住,不敢抬头看他,只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皮肤有些粗糙,骨节明显,生命线十分清楚,感情线深得像是用刀刻过,智慧线也异常清晰。 “你是聪明的人,聪明且大胆;你小时候过得不是很好,非常艰困,但你很努力,克服了上天给你的考验……” 可怕的黑暗忽然袭来,毫无预警又强大,几乎盲目了她的视线,那是比黑火更黑暗的东西,如此黑、那么暗。 她吓了一跳,猛地一僵,可楠忍不住抬眼看他,但那感觉瞬间消失,而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吞咽着口水,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顿了一下:“不过,你脾气不好——” 这话,逗笑了旁边的大导演。 “确实,杰西的脾气的确不好,他有个臭脾气。”玛丽笑着问:“那爱情呢,他有机会被爱神的箭射中吗?”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拉回他手上,看着那深刻的感情线。 “你的情感强烈而深刻,非常……” 危险。热情。 这四个字蓦地浮现,差点脱口。 忽然间,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脉搏,有些撩人的画面闪现脑海,男人与女人,急促的呼吸,性感的味道,男人伸出湿热的舌,缓缓舔吻着她颈上敏感的脉动——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忍住想闪躲瑟缩的冲动,舔了舔干涩的唇,拼了命的把那些火热的画面推开,改口道:“你很执着,在感情上有些敏感脆弱,容易焦虑不安——” 他突兀的把手抽了回去。 她楞了一下,抬起头。 第五章 “原来我是个脆弱的人。”他朗声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很好听,朗朗的笑声回荡一室,引来旁人的注意。 可楠眨了眨眼,反应不过来,只见他笑着讽刺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小吉普赛,你真的很了不起,你还是把你的水晶球拿出来吧,或许我们能从你的水晶球中看见这座城堡的主人。” 他在笑,但镜片后的双眼却一点笑意也无。 看来,她再一次得罪了这男人。 “噢,杰西,你应该记着你的礼貌,我倒是认为她说的还不错。”玛丽.泰勒笑着说。 谢天谢地,在停顿了一秒后,他终于把视线从她身上拉开,笑看着身旁的大导演,道:“亲爱的玛丽,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位主人长什么模样?从来就没有人见过他,不是吗?” 见话题被转开,可楠送了口气,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悄悄退回林姐身边。 “当然,谁不好奇这件事呢?”马可士一屁股坐到其中一个单人座沙发上,从铁灰色的西装外套掏出一根雪茄,再用纯银的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大口。“还是玛丽,你已经见过了?” “不,我没见过。”玛丽.泰勒摇摇头。 马可士转向大卫,那位作家也跟着摇头,马可士再看向林姐和欣欣,“你们呢?” “我们才刚到呢。”欣欣微笑否认:“老实说,在接到邀请函之前,我压根不知道有亚伦.艾斯这个人呢。” 林姐一愣,忙开口制止她:“欣欣。” 欣欣半点不介意,只是笑着道:“你别紧张,我不可能认识全世界的人啊,不认识就不认识,我想艾斯先生不会介意的。” 可楠闻言忍不住想笑,但她可不想又引起众人注意,所以努力忍住了,但玛丽.泰勒却是直接大笑起来。 “说得好,不认识就不认识,不需要不熟装熟。” 然后,那大导演倾身朝欣欣伸出了手,和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玛丽.泰勒。” 虽然那介绍慢了好几拍,欣欣依然礼貌的握住那大导演的手,眼中带笑的说:“你好,我是楚欣欣,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这句话,让那大导演又笑:“你果然如传言中那般直接呢。” 欣欣红唇又扬,再笑:“我希望这是个优点。” “当然是,当然是。来吧,亲爱的,坐到我身边,我们好好聊聊。” 玛丽笑着邀请她,欣欣不客气的坐了过去,林姐送了口气,适时的告退去为大家拿饮料,可楠聪明的跟上帮忙。 “妈呀,真是吓死我了。”林姐在吧台那儿点了酒之后,抚着心口,朝她嘟囔着:“这些人真是有够难搞,性情一个比一个古怪,每次和他们说话,我老觉得自己像白痴一样。” 可楠好笑的说:“辛苦你了。” “辛苦是还好,做这行脸庞要是不厚一点怎么行?”林姐叹了口气道:“我不怕丢脸,就怕帮欣欣把事情搞砸了。” “不会的,你要相信自己,这些年你不都一直做得很好?看,欣欣现在可是超级巨星呢!若不是你,她还真做不到的。”可楠用下巴指指那和大导演相谈甚欢的欣欣,好心的安慰她。 “那是真的。”林姐闻言,笑了出来:“我真的做得很好,对吧?” “是啊,你做得很好的。”可楠轻笑点头。其实林姐一直是个很好的经纪人,她虽然手腕不是最高明的,但她却比其他人更在乎欣欣,所以欣欣即便已经踏上了国际舞台,却不曾换掉她。 看着欣欣,可楠很难不去注意到那个坐在导演另一边的男人,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朝她看来。 他已经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可恶,他的眼角没有下垂。 因为礼貌,她习惯性牵扯嘴角,对他露出微笑,但那男人只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害她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吧,显然这家伙已经决定他不喜欢她。 她不怪他,她也觉得自己很蠢。 她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他敏感脆弱,或容易焦虑不安,没有男人喜欢被这样说,可惜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她只忙着推开脑海里那些危险与热情的性爱画面,而显然她的脑袋无法一心二用,才会让她直接把剩下的实话说了出来。 话说回来,那些他和她交缠在一起,汗水淋漓的性感画面是怎么回事? 虽然只有一闪而逝,但她知道那是他,那感觉起来如此真实,让她全身发热、心跳加快。 打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吸引她,让她老是做些蠢事,说些蠢话。 八成是因为他没有把胸前的扣子扣好的关系,那若隐若现的胸膛真是让人分心。 该死,刚刚那些,到底是她预见的未来?还是她内心深处的性幻想? 她真讨厌自己这种半吊子的能力。 看着那家伙英俊的侧脸,她忍不住开口问:“林姐,你知道那位杰西是谁吗?” “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林姐说着,晃到了一旁和认识的同业打探,才迅速走回来道:“他是泰勒导演带来的,好像是她下一部电影的演员。玛丽.泰勒很喜欢启用素人演员,她一向很有眼光,被她看上的演员都有独特的魅力。” 她同意这点。 那位杰西先生非常有魅力,他光是坐在那边,都像是男性杂志的封面,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态,活像旁边那些人事物,都只是为了衬托他才存在的背景。 可楠叹了口气,希望这不会影响欣欣和那位大导演的合作,她知道欣欣很喜欢那位导演,十分欣赏她讲叙故事的手法。 看了,她最好离这家伙远一点,以免他把对她的恼火迁怒到欣欣头上。 酒保把酒调好了,林姐和她一起把酒端了回去。 在场的几个人早聊了起来,没多少人真的注意到她与林姐,包括那位杰西先生,他一幅已经忘记她存在的样子,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早就习惯这样的待遇,所以并不介意,说真的,最好他能就此把那不愉快忘记啦。 况且,她其实还满喜欢当壁花的,身为一位专业的壁花,可以看见许多人生百态,更能享受旁人无法享受的清静。 因此,当林姐拉着欣欣游走在室内各个闲聊的小团体之间时,她很配合的当个不起眼的小配角,在适当的时候微笑或消失到旁边去。 就因为不起眼,她很快就听到很多大大小小的八卦。 这里大部分的人自我意识都很高,仿佛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是应该要在自己身上,对她这种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普通人不太理会,甚至还有一位制作人以为她是欣欣的助理,要她帮忙拿被红酒过来。 她眼也不眨的就去拿了,对方毫不客气的就把酒拿了过去。 在正式用餐之前,她已经得出了一个小小的结论。 这位艾斯先生很有钱。 亚伦.艾斯是个亿万富豪,过去靠着投资房地产赚了多到数不清的大把钞票,但他非常孤僻,据说就只有一个女儿戴安娜,而且他非常宠爱那位独生女,无论她要什么,只要能力所及,他都好想办法弄来给她。 据某一位穿得像个摇滚巨星的专栏作家说,小公主最近迷上了吸血鬼、狼人那类型的电影,所以艾斯很积极的想要投资相关的电影或影集,这回才邀请了业界相关人士来参加小公主在三日后的生日宴会。 虽然一开始她很纳闷像欣欣这样的东方脸孔能在那种哥德风的电影里演什么角色,结果那显然一点也不是问题,林姐大笑着告诉她,现在电影里 的吸血鬼早就不活在十八十九世纪,而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摩登社会了。 可楠小心的观察着现场所有人,想找出那个恶意的来源,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那种像是罩着一层薄膜的感觉更重了。 然后,那位有着英国腔的总管再次出现,宣布用餐时间到了,有礼的请所有人移位到餐厅去用餐。 这城堡里的餐厅非常华丽,长方形的餐厅里有一张能够容纳五十个人的长桌,非但墙上有描金的花叶与雕刻,桌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着鲜花,屋顶上还悬挂着三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她因为无聊还仔细观察了一下,水晶灯上的那些水晶全是纯天然的,并非玻璃制品。 桌上所有的金属餐具都是纯银制品,瓷盆则都是超过两百年历史的骨瓷,就连餐巾都是同一家牌子的东西,甚至连拿来醒酒的玻璃壶都是古董。 就在所有人都落座好之后,在万众瞩目下,靠近主位那儿的门被打开。 所有的人,在那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挂着点滴,坐在轮椅上,被一名穿着制服的男仆推了进来,将那男人一路推到了主位。 那位拘谨严肃的总管迎上前去,替那显然是主人的老人,倒了一杯红酒。 老人抬起头,看着所有人,然后缓缓开了口。 “我是亚伦.艾斯。”他一个一个的看着在场的人,声音沙哑微颤的道:“欢迎你们来到亚伦堡……” 说着,他喘了口气,再说:“如你们所见,我的健康状况并不是很好,恕我无法在此一起用餐……但我已交代贝鲁斯,务必让大家在接下来几天,都能尽兴,若有任何需要都能同贝鲁斯说。” 他举起红酒,“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着,他轻啜了一口酒,就将那酒放在桌上。 “艾斯先生。”以为德高望重而被安排坐在主位旁的玛丽.泰勒站了起来,举杯到:“请容我代表这儿的人,谢谢你的邀请。” 亚伦.艾斯看了她一眼,微微点点头,在玛丽.泰勒敬酒坐下后,便抬手示意男仆带他离开。 这情况,让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每个人都很好奇,为何那传说中小公主没出现待客,但却没人敢在这时追问。 待主人一离开餐厅,马可士突然笑了出来,举起酒杯道:“好吧,既然这儿的主人都说要我们尽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喂,站那边那个推着餐车的,你那车是肉吧?我饿了,快上菜吧!” 那位侍者闻言,看了下总管,总管略一点头,他立刻推着餐车上前服务,几位仆人也依序端着盘子为客人上菜。 开始吃喝之后,所有人很快放松下来。 可楠听见人们低声讨论着他们古怪的主人,猜测着是否还有机会得到金援,或者只是白跑一趟,但在吃完饭之后,她还没听见有谁想就此打退堂鼓。 那餐饭虽然气氛有点奇怪,但餐点还满好吃的,可惜她的肠胃仍因晕车而纠结,所以只随便吃了两口就算了事。 餐后,人们三三两两的散了开来,有些人走到外头庭园去聊天,有些人则结伴参观着这华丽的城堡,她没力气和人应酬,便和欣欣说了一声,上楼回房去。 当可楠上楼漫步在走廊上时,不小心转错了弯,经过了一间房。 那高耸的房门已经掩上,被密密实实的关上,可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瞪视着它。 那扇门,或者该说那间房,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氛围,让人不安。 那像是,几乎像是那场梦。 等她发现时,她已经来到了门边。 第六章 没有敞开的房门,代表对方不欢迎进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应该要离开这里,转身走开,但仿佛入了魔一般,她无法控制的抬起了手,握住了那古老的纯银门把,推开了门。 门锁轻响,很轻,然后开了。 一股熟悉的味道袭来。 那是书,书的香味。 她眨了眨眼,藉着月光,很快适应了房里的黑暗。 那是间图书室,满满一室的书柜沿墙而立,上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它们全是古书,她知道,感觉得到,那些书就像她家的一样,它们有着同样的味道,几乎像是因为经历了太久的时间,因而拥有了灵魂。 所以,一时间,她忘了那一开始让她感到的不安,明知这很不礼貌,明知不该擅闯别人的房间,但她依然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关上了身后的门。 这间图书室里,有着极为惊人的收藏,甚至有些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 当她忍不住伸手抚摸它们,她几乎可以听见它们在低语,细碎的声音,几不可闻,但依然存在,在同愿意倾听的人诉说着自身的故事。 知识,就是力量。 而书本记载着各种知识,她为此而感到敬畏。 她抽出一本手工装订的书册,那是一本至少有两百年的植物图鉴,每一页都印刷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植物,那是彩色的,当年还没有彩色印刷,她知道这是用人工一页一页再去手工上色的。 因为太过惊喜,她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翻看了一本又一本,从这一柜,看到另一柜,又从那一墙,再晃到这一墙。 这里的收藏繁杂,各个国家的都有,英文是基本,但也有中文,西班牙文,甚至拉丁文。 怕被人发现,她不敢开灯,只把书拿到窗边,藉着半开的窗帘透进的月光,翻看那些珍贵的书籍。 那么多书之中,她最喜欢看小说和图鉴,她可以感觉,甚至进入作者所描述的世界中,几乎像身临其境,她入迷的翻看着,甚至忘了时间,直到图书室的门突然被人猛地打开,男人与女人的笑声传来。 可楠吓了一跳,转身抬头看见门口有对男女闯了进来,砰的关上了门。 因为做贼心虚,她匆忙抓着书蹲下身就要躲到那巨大的原木书桌下,谁知那儿早就被人占据,一个男人屈膝缩坐在那张古董大桌下—— 没料到有人,可楠瞬间吓掉三魂七魄,张嘴便要喊,对方大手一伸,闪电般将她拉到了桌子底下,锁在怀中,捂住了她的嘴。 “安静。”男人低头靠在她耳边,悄声说:“你不想被人发现你在偷书吧?小吉普赛。” 被迫压在那男人胸膛上的可楠僵住,不用抬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说真的,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在偷书,可她还真怕被人发现,所以她抱紧着书,很识相的安静待着。 娇笑声再度传来,越来越近。 下一秒,她感觉有人坐到了上头的桌子。 不会吧? 她惊慌的瞪大了眼,猛地抬头看向上方,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没多久那结实的古董大桌晃动了起来,男欢女爱的声音在下一瞬间响起,女人娇嫩的呻 吟,男人沉重的粗喘,身体冲撞的淫靡水声,尽皆清楚不已,如在耳边。 她在瞬间羞红了脸,只觉全身燥热。 那两人好像一边办事还一边说着什么话,她全没敢仔细听,只用尽全力让自己脑袋放空。 糟的是,因为那男人紧紧将她钳抓着,她的脸几乎是被半压在他胸膛上,她能清楚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觉到他左手紧紧鉔着她的腰,将她抓在身前,两只长腿更是如铁栅栏一样挡在她身旁。 古董书桌下的空间如果给她一个人待,那还算大,可若要挤两个人,那还实在是拥挤到不行,以至于她与他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空隙。 那让她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所有动静。 体温、味道、心跳、呼吸…… 他每一次吸气、吐气,她都知道,因为他的胸膛紧抵着她起伏,他的脑袋就搁在她耳畔,他带着威士忌气味的灼热吐息轻骚着她敏感的耳与颊。 男人的体热包围着她,那很吓人,她长大后就么这样被人紧抱着抱这么久过,即便是老妈也没有。 她的心跳飞快,快得像是要跃出喉头,她知道他一定晓得,她就能感觉到他稳定的心跳。 脑海中开始浮现男女缠绵的画面,不是桌上的那两个,是他与她。 他将脸埋进她颈窝,贪婪的深深吸了口气,大手探进了她的衣衫里,覆住了她是酥胸。 她轻抽了口气,瑟缩颤抖。 这不是真的,他没真的这样做,她知道,但无法控制脑海里失控的画面。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侧过头,低头亲吻她,吮吻她的唇舌。 让可楠惊慌的是,她一点也不讨厌那样,她的身体因为那影像发热发烫、软绵无力,她甚至顺从的仰起头迎合他的嘴。 然后不知怎地,他将她转过身来,压到了地毯上,把腿间那坚 挺的欲 望挤进她双腿中,隔着长裙磨蹭着;热烫的唇舌在她耳畔,在她颈上游移舔吻,他的唇贴着她急促的脉动呻 吟着,灼热的体温熨烫着她,心跳大力的撞击着她的胸口。 那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浑身发烫、惊慌失措的想着,有一半的意识依然知道那没发生,他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钳抱着她,没有对她上下其手,没有将她压到地毯上,可另一半的意识却清楚看见感觉到他热情的亲吻着她、爱抚着她。 她完全不敢动,大气不敢乱喘一下,几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男人与女人淫乱的呻 吟在一旁嗯啊不停,那对这一切一点帮助都没有。 说真的,她需要更多的氧气,没有充满他气味的新鲜空气。 当然如果可以和他彻底分开,那会更好。 她抬眼看他,伸手扣着他在她嘴边的手,轻扯着。 他垂眼,挑眉。 她翻了个白眼,又扯一下。 这一回,他像是终于了解,松开了手,但他没有挪开,只将手搁到了她肩上。 好吧,要他挪开实在太为难,这里的空间真的没什么地方让他放手了。 可楠悄悄喘了两口气,可那没什么帮助,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他的味道,那种带着汗水、肥皂、威士忌的味道。 头顶上的桌子依然震得像五级地震,身旁男人的心跳却比什么都还要大声,这也许和她的脑袋依然还贴在他胸口有关。 这一点,教她不安的以手撑着地毯,试图支撑自己,让两人之间隔出一点距离,但她试了几次都找不到舒适的姿势,只换来更多色情的幻想,挤压、摩擦、汗水—— 男人与女人呻 吟低喘着,她都搞不清楚是桌上的那一对的声音,还是她脑袋中冒出来的。 他在她耳边低斥。 “小白兔,别再动了。” 这一回,她真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猎人抓住兔耳朵的白兔了。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警告,但让她害怕的却是其中鲜明的情欲。 她止不住浑身的轻颤,因为自己对他无法控制的反应,也因为脑海中羞人的幻想,更因为她察觉到某种热烫的硬物顶着她的臀侧。 说实话,幻想是一回事,可真的要和这陌生猛男发生肉体关系,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啊! 她几乎就要奋力挣开他落荒而逃,可下一瞬,他却轻抚着她的肩头,悄悄开了口。 “这老家伙也撑太久,你觉得他是吃了威而钢吗?” 她楞 了一下。 “有吗?” 她耸了下肩头。 “猜一猜?” 她再次耸了下肩头。 “我觉得他有。” 可楠抬眼看去,几乎能够看见他唇边讥诮的笑。 “否则他哪能应付这如狼似虎的女人。” 这评论,让她差点笑了出来,她咬住了唇瓣,却忍不住抬头朝上看去,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这古董桌一来不是透明的,二来桌前还有隔板挡着,她只能听得到那女人鸡猫子鬼叫的喊着。 “好奇心会杀死猫的,小吉普赛。” 这一回,她还真听到他那几不可闻的嗤笑声。 可楠脸微红,一时冲动,故意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他没有闪,没有动,连抽动一下肌肉都没有,只是张嘴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那吓得她花容失色,有效的让她噤若寒蝉,再次木头人化。 “聪明的决定。” 他悄声讪笑着,热气拂过她的耳垂,他的唇瓣像是在说话间刷过了她。 可楠满脸通红,又气又恼,偏偏压根不敢再乱动,幸好就在这时,上头那一对终于完事了。 他不再开口,一声也不吭,她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超级无敌快,和他胸中规律的节奏完全不搭调。 那对显然是在偷情的男女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打情骂俏,然后像是在经过了一整夜之后,他们终于穿好衣服离开了。 可楠喘了口气,在图书室的门合上的那一秒,迅速从他身前爬开,远离他危险的身体和灼人的体温。 他没有阻止她,事实上他也在瞬间松开了手。 她飞快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那家伙却和紧张的她不同,他不慌不忙的从那桌子底下爬站起身,身上还是那套应该很规矩,却被他穿得很随便又性感得要命的服装。 她满脸通红的瞪着眼前这在月光下,姿态轻松,帅到不可思议的男人,脑海里却半句话也挤不出来,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质问。 “你在桌子底下做什么?” “你在桌子底下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他冷淡的说。 因为他那讨人厌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开口又道:“我进来是为了看书,你进来是为了什么?”如果他是做什么正大光明的事,需要躲到桌子底下吗? 他用鼻孔轻嗤一声,举起手:“我只是来找下午我不小心留在这里的手机,它掉桌底下了。” “那你干嘛不出声?”她楞了一下,问。 男人没好气瞥她一眼,“我不想再听某人装神弄鬼的长篇大论。” 可楠一僵,只觉万分尴尬。 这家伙竟然因为讨厌她,宁愿躲在桌底下,也不想出来敷衍她一下?她也不过就是说他敏感脆弱—— 好吧,她承认或许她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这样说一个大男人。 就在这时,那男人垂落视线,盯着她手中依然拿着的那本古本精装书。 可楠见状,有些心虚的忙上前把手中的书放回去,辩解道:“我不是偷书贼。” 他挑眉。 “我只是不小心迷了路。”她恼火的看着他说:“才会误闯这间图书室。” “我不知道吉普赛人也会迷路。”他挑起眉,嘲讽的道:“你不是靠着水晶球就能无所不知吗?” “我刚刚说过了,我没有随身携带水晶球的习惯,我也不是吉普赛人,我只是前几代祖先中,凑巧有一位娶了吉普赛人;况且我相信即便是真的吉普赛人,也不会无所不知。” 她冷静的看着他,耐着性子到:“先生,如果我曾经得罪了你,我很抱歉,不管你相不相信,刚刚在楼下,我并不是故意揭你隐私,我只是把看到、感觉到的东西说出来而已。” 第七章 他一扯嘴角,讽笑道:“小吉普赛,你省省吧,我不相信算命这一套,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需要浪费力气试图说服我。” “你知道吗?我不蠢。”她看着他说:“我从来不曾打算试图说服谁。” “所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他讥讽的说。 天啊,她怎么会对这样小心眼的男人有欲 望? 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她哪个不想要,为什么偏偏对他有反应啊? 真是的,这家伙在桌子底下时还有趣一点,谢天谢地她方才没有因为一时色迷心窍对他投怀送抱,否则他一点会趁机羞辱她到死。 可楠翻了个白眼,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算了,你说的对,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说着,她转身打开门走出图书室,朝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可楠原以为这样就能收场,谁知道那家伙竟然迈开脚步跟了上来。 “但你并不是什么都没说过。” 老天,这家伙怎么没完没了? 这下子,她真的恼了:“所以,你现在是希望怎样?要我把曾经说过的话收回来?你要知道,中国人有句话说,覆水难收,意思就是——” 她话未完,却听他接口以中文道。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回收。” 她楞了一下,转头看他。 男人继续往前走,只淡淡道:“我没要你把话收回。” “是吗?所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她皮笑肉不笑的把他刚刚的话还给他。 “我只是好奇,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帮人算命?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没有人,任何人,能决定别人的一生。” “我不是算命,我也没有想决定谁的一生,我只是把看到的说出来。”她叹了口气,和他一起走上楼梯。 该死,她听起来像在鬼打墙了。 这家伙一直表现出他不在乎、不相信算命这一套,但如果他的感情不敏感脆弱,他何必这样缠着她穷追猛打? 她真的不需要在乎这家伙的想法,但她慢半拍的想起来,这小心眼的家伙若是继续讨厌她,会影响到泰勒导演对好友的看法。 可楠叹了口气,只好开口继续解释道:“如果你觉得我方才在楼下的说法会影响旁人对你的看法,你可以去告诉他们,手相其实是一种长期的统计学,并不是绝对百分之百的准确,那是一种经过数百年上千年的统计之后,衍生出来的一套学说。手相并不会决定你的一生,只是以几率来说,你可能比较属于那样的人,就像生命线较长的人通常活得比较长,感情线没有分岔的人向来比较专一,这只是一种统计,但当然任何事都没有一定,基因都会突变了,何况仅仅是一个完全不受正统科学承认的旁门左道——” 说了一长串之后,她在楼梯转角处停下来喘气,却意外发现他竟也停下了脚步,她微讶的抬首,只见他低头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奇怪的小动物。 “手相是一种统计学?”他问。 “没错。”她一手叉在腰上,再喘了口气,道:“就像十二星座一样。” “那塔罗牌呢?”他挑眉。 可是这一回,他脸上那讨人厌的讥诮消失了大半。 她认真的回答道:“塔罗牌是一种工具,我们每个人潜意识里其实都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因为旁边干扰的事物太多,所以无法条理分明的看清以前,但在透过理解牌面时,就能清楚分析自己所收到的资讯,继而了解看清自己和判断事物。” 他挑起了眉,用那双蓝眼睛盯着她瞧,慢条斯理的说:“手相是统计学,塔罗牌是一种分析自我的工具,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说,算命师是变相的心理医生,他们和心理医生一样收心理辅导费,只是他们没有执照?” 这男人精准的结论让她吓了一跳。 她眨了眨眼,小嘴半张的楞看着他,好半晌才坦承道:“你不能否认,算命师和心理医生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除了算命师常常诈欺客人过多的金钱。”他指出重点。 “我想那就是为什么执照这种东西如此重要。”她扯着嘴角说:“没有正式的认证,让任何人都能当算命师,但你不该因为如此,就以偏概全的认定所有的算命师都是骗子。” “我没说你是骗子。”他忽然道。 他是没说过,他只是暗示她爱讲装神弄鬼的长篇大论,但说真的,计较这个有什么意义?她现在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敌人,而她很清楚,有时候适时的退一步确实是能海阔天空的。 可楠盯着他瞧,粉唇带笑的点头同意:“是的,你没说。” 这个小小的同意,让男人嘴角跟着微扬。 她可以看见,笑意上了他湛蓝的眼眸,让它们变得温暖如海。 一瞬间,心跳飞快。 “你的论点很有意思,我不曾从这方面思考过。” “所以,你愿意原谅我的无礼?” “你在乎我的看法是因为玛丽?”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继续往楼上走去。“若是如此,你放心,她是很有主见的女性,不会因为我的偏见就对人有所成见。” “所以你承认那是偏见——”她想也没想的就脱口,然后才猛然顿住,翻了个白眼暗咒一声,歉然的干笑道:“抱歉,可以麻烦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这句吗?” 让她吃惊的是,身前那男人竟然笑了。 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楼梯间,他停在那一层的楼梯顶端,回身看着她,“我若忘了,有什么好处?” 她小脸又红,镇定的爬上楼,站在他面前,仰望着他,正色道。 “绅士应该要懂得忽略小姐的失礼。” 这句话再次逗笑了他。 她脸更红了,只能匆匆绕过他快步往前走回自己房门口,可那男人脚长,几个大步已跟在她身后。 她的房间到了,她本想直接开门进房,却感觉到他跟着停下脚步,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直接进房太没礼貌,所以她转过身,想来个客气一点的招呼,道个晚安,祝他一夜好梦什么的,她深吸口气转过身,那男人却毫无预警的低下头,吻了她。 可楠完全没料到这招,他没有伸出手强迫她,他只是在她昂首时,顺势低下头,微侧着脸,就吻了她。 因为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有想到要闪,他的唇瓣微凉,带着威士忌的酒香,她微讶的张嘴抽气,感觉他伸舌轻触她的唇瓣,一下。 心,莫名狂跳。 他又舔了她一下,然后在她轻喘时,含吻住她微颤粉嫩的唇。 她应该要退开,却无法思考,不能动弹,只听见自己发出小猫般的嘤咛。 他轻轻的、慢慢的吻着她,哄着她,直到她着迷的张开了小嘴,任他热烫的唇舌挑逗厮磨着。 这男人尝起来像加了威士忌的巧克力酒糖,让她完全无法拒绝。 就在她几乎忍不住要伸手攀抓住他的肩颈索求更多时,他终于退了开来,用那双湛蓝的眼瞅着她,薄唇微扬,低语。 “幸好我不是绅士。” 她震慑的看着他,小嘴半张,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记带着些许顽皮又帅气的笑,说。 “晚安。” “呃……”她气虚的强迫自己张嘴吐出礼貌的字句:“晚安……” 他微一颔首,转身走回他自己的房门前。 可楠站在门口,呆看着那家伙的背影,无法不注意到,那男人从头到尾没把插在裤口袋里的双手伸出来。 她还真无法指责刚刚那一吻是他占了她便宜。 男人打开门,走了进去。 可楠面红耳赤的呆站在房门前,过了三秒才回神,匆匆开门也回到房里。 屋子里,窗帘是拉上的。 男人走进房,替自己倒了杯水,来到阳台落地窗边斜靠着门框,观察着隔壁的阳台。 不一会儿,隔壁亮了起来,灯火从窗帘内透出,洒落阳台。 那小白兔瞠目结舌的小脸仍在眼前,教他再次扬起嘴角,他喝了口冰水,吞掉口中的酒气,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草莓的清香。 她一整个晚上吃了好几颗草莓,倒是对桌上的香槟没碰上一口,她手上的香槟一直是装饰用的,显然她还在晕机。 方才在图书室,他不是故意躲起来的,只是刚好她进门时,他就已经蹲在书桌那里,他早就可以出声,他可以想出数个他在那里的理由,但她看书看得那么入迷,脸上喜悦的表情就像三岁的孩子发现宝藏那般闪闪发亮。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他不曾开口,没有出声,只是看着。 只是在黑暗中,看着她着迷翻书阅读的模样,看她的表情随着书中内容而变化,甚至几乎忘了他在那里的原因。 手机,在口袋中轻震,将他是神智拉了回来。 他将其掏了出来,按下通话键。 “喂?” “嗨。”女人紧张的声音传来。 “嗨。”他轻应一声。 “情况……怎么样?”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方才在图书室中,折好塞进去的纸,就着月光打开来。 苍白的纸上,用钢笔写下黑色的字体,密密麻麻的,写了满满一页,陈述着、诉说着,满纸都是激昂愤恨的情绪。 “不太好。”他淡淡看着手中的纸张,将上头的内容记了下来。 “你确定?” “我很抱歉。”手中的白纸黑字如此清楚,教他想否认都难。 女人一阵沉默,半晌,才哑声问:“有多糟?” 他告诉她,“有一张名单。” “什么名——”女人话才到一半猛地领悟,轻抽了口气,哑声问:“有别人看见吗?” “我不确定。”想起那图书室有多受欢迎,他坦白说:“那里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 她又沉默。 他能感觉到她的不安,不禁开口安慰她:“但东西藏在正确的位置,所以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 不容易,不表示不可能,这名单确实还是可能已经有人看过了。 女人还是沉默,他忍不住问:“你想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真希望我是错的……”她暗哑的说。 可她向来都是对的。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事情也许不会更糟。” 她苦笑,笑中带着让人心疼的哽咽。 “谢谢你。” “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低垂眼帘,真心的说。 “我知道。”她悄声道:“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永远不够。 他欠她的,做任何事都不可能足以相抵。 但他没再多说,只将那张纸重新折起收好,开口承诺。 “别想太多,若有问题,我会处理的。” 城堡窗外,一月当空,黑色的蝙蝠振翅飞过洁白饱满的月。 黑暗的气息,在深夜中爬上了女人柔软的大床,幻化成真实的形体,嗅闻着她的体香,舔吻着她雪白的肌肤。 她不安的喘息着,试图醒来,却无法动弹。 男人的热气包围着她,淡淡的威士忌充塞期间,他伸手抚着她的脸,湿热的唇舌诱哄着她张开嘴,和她唇舌交缠。 她的身体因他双手的爱抚热到发烫、颤抖,双腿被他强健的大腿分开,她渴望他、想要他,当他扯开她的睡衣,含 住她胸前的蓓蕾时,她甚至忍不住紧抓着他的肩背弓身相迎,抵着他热烫强壮的身体磨蹭着。 第八章 不行。不可以。 他甚至不认识他。 可楠惊慌的想着,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他粗糙的手探进了她柔嫩且未经人事的双腿间,来回揉抚着,让她不自禁的抓着他的肩颈,娇颤轻喘。 这是梦,是梦。 她奋力张口眼,一开始,她看不清楚,只感觉到邪恶又强大的黑暗。 然后,她看见他深蓝的眼眸,他的眼那么深,那样蓝,蓝得近乎全黑,那蓝黑色的眼,透着某种深沉又巨大的渴望。 一种无以名状的强烈需要。 这不可能,她对他来说几乎就像是个陌生人,可他的需要与渴望却那般鲜明,像是得不到她,他就会因此而亡。 他一手指轻抚着她抖颤的唇瓣,抚着她小巧的下巴,然后是她急速跳动的颈动脉。 她害怕、恐惧、紧张,却也同事感到兴奋、期待、渴望。 然后他张开嘴,露出他尖利的白牙。 她无法抗拒,只能顺从的仰起雪白的颈项。 “啊——” 恐怖的尖叫声钻入湛可楠甜美又邪恶的睡梦中。 那声尖叫如此凄厉吓人,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才发现刚刚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床上没有任何男人,更别提什么吸血鬼了。 可楠呆坐在雪白的大床上喘气,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听见第二声尖叫响起。 “啊——” ok,显然尖叫这一段不是梦。 那声尖叫那般骇人,即便隔着厚重的门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抚着胸口,看向声音来处,然后匆匆跳下了床,随手抓了件外衣披在身上,跑出卧室,穿过大厅,推开大门。 走廊上灯火微亮,住她对面的欣欣也穿着超级性感的细肩带睡衣,推门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欣欣问她。 “不知道,我听见有人尖叫。”可楠摇摇头,回道。 “好像在后面那楼梯间。”欣欣说着,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 “欣欣,等等——”可楠一愣连忙叫住她,但胆大包天的楚欣欣可没因此停下,她只得快步追上好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梯间,这里的楼梯不是一般的样式,是呈圆形回旋向上,就像海螺中间一样,样式十分优美,楼梯中间有着一长串由最上方的穹顶垂落的水晶吊灯。 那具像瀑布一样垂落楼梯中间的水晶灯是个古董,她下午和欣欣一起下楼时,走的就是这座回旋楼梯,即便当时还没点亮,这灯的水晶反射着从穹顶上的彩绘玻璃洒落的阳光,也已经让这整座楼梯间就像一座巨大的五彩珠宝箱,教每个走进来的人都不禁发出赞叹。 如今,日光不再,但水晶反射着灯火的辉煌,看来更加富丽堂皇,闪闪动人,每个走进来的人都发出惊叫,却不是因为水晶灯的美丽,而是因为那身在其中的女人。 一位有着火红长发的女子,被一条麻绳绑住赤裸的足踝,倒挂垂吊在水晶灯中,鲜红的血流过她毫无生气的手,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在最下方的地板上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那画面如此惊悚吓人,可楠见状倒抽口气,不由得抬手压着嘴,生怕自己也跟着叫了出来。 只一眼,她就确定那女人已经死了。 另一声尖叫声传来,在回旋的楼梯间回荡,因为墙面反射的效果,被放得更加大声,听来异常惊心动魄。 她探头看去,看见一位女仆已经晕倒在地上,另一位血色尽失的跌坐在地,二楼那里有位女性客人吓得脸色发白正在尖叫,她看见三楼对面陆续有客人跑出来,有几位男仆与男士正往顶楼跑去,欣欣则往楼下飞奔。 她知道欣欣想做什么,于是跟了下去。 那些男人似乎在吵些什么,但因为太多人说话了,她什么也听不清,加上楼梯间里充满了浑浊的黑暗与怨恨,教她传不过气来,也无法清楚思考。她不是很想继续待在这里,但欣欣下楼帮忙那吓呆和晕倒的女仆,协助其他慢了好几拍才赶来的仆人们将她们移动旁边去。 她让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在需要帮助的人身上,那名晕倒的女仆脸上还有血,那不是她的,是那女人的,她八成是脸被滴到血,抬头看才看见女人被倒吊那里。 可楠拿手绢替那吓坏的女仆擦去脸上的血迹,欣欣则安抚这那已经开始啜泣的女孩,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方才的情况,和可楠猜得八九不离十。 一阵混乱之后,男人把红发女人放了下来,欣欣过去帮忙扶住那女人,让她不至于直接以头落地,可楠也上前帮忙,这才看到她流血的原因,她的脖子上有两个血洞,鲜血缓缓从那儿流了出来。 不由自主的,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仿佛那儿也被人戳了两个洞。 如她所料,那女人已经死了,但一位男士依然挤了过来,试图查看她是否有生命迹象。 “她死了吗?”大卫挤过来问。 “死了。”原先那位男士遗憾的说。 红发女的眼睛睁得好大,死透的绿眸里仍残留惊恐,她上半身的睡衣不知为何有些残破,裸露了大半身躯,眼见越来越多男人过来,可楠不忍,把自己披着的外衣盖到了她身上。 “她当然死了,看也知道,你们不应该把她放下来的,我们应该要保留犯罪现场!”马可士抖这肥胖的脸肉,恼火的说。 “她也有可能只是昏倒而已,你看地上血那么少,我们当然应该先将她放下来确定她的情况。”大卫拧眉和他争论着。 “是是是,现在确认了,她显然已经死透了,我们不该再继续破坏这个现场,应该要报警处理——” “我们当然应该要报警,她的死因并不单纯,这一定是那些疯狂的影迷干的!” 男人们又开始争论了起来,可楠没有多加理会,某种黑暗的气息包围了她,让一阵恶心的晕眩感袭来,她害怕自己会吐了出来,干脆退到旁边去,把位置让给那些好事的男人。 那浑浊冰冷的黑充塞一室,她抬头看向周遭,却无法分辨眼前的事物,人们的声音忽远忽近,那一张张的脸孔看来都扭曲且模糊不清。 一瞬间,她有些惊慌,感觉好像连脚下的地板都在浮动,她不自觉环抱着自己。 凶手回来了,就在这里,她知道,感觉得到。 亡魂的害怕擭住了她,那杀人者的恨意,教亡者连死了都畏惧。 寒气从脚底窜上心头,她惊恐不已,却找不到那恨意来处,眼前的每一个模糊的人影,都像怀有恶意,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紧握着胸前的水晶,吸气、在吸气。 蓦地,就在这时,那层冰冷的怨恨、惊悚的颤栗如来时一般突然,哗地消散,因为太过突然,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能虚弱的喘着气,然后发现,欣欣站在她身旁注视着前方那躺在地上的女人。 “她是谁?”可楠忍不住问。 “莎拉.亚当斯。”欣欣白着脸回答:“美国著名的编剧。” “他们说的疯狂影迷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不是她问的,但这嗓音她却异常的熟悉,可楠吃惊的回头,才看见住隔壁的那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看见他,她心脏大大力的跳动了一下,特别是他上半身只套着已经完全没扣上扣子的衬衫,裸露出健美的胸膛及腹肌,还未及回神,他已经脱下了身上那件只是套上的衬衫,披在她肩上。 这只让她注意到他挺立的乳头,还有他裸睡的习惯,所以才会套着衬衫就跑出来。 “这一幕,她死亡的这一幕,是她写过的一幕场景。”欣欣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和她的心慌意乱,只注视着前方那仰躺在地上的女人,道:“那出连续剧是她写过最著名的戏。” 这男人站得离她很近,身上有着夜的气息。 风、露水,还有石头的味道。 他到过屋外? 可楠眨了眨眼,仰望着他,完全无法动弹,只见他垂眼看着她,张嘴再问。 “什么连续剧?” “吸血鬼德古拉。” 日光室。 惊魂未定的客人们,喝着惊魂未定的仆人们送上来的茶。 屋子里,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不已。 这间日光室位于整座城堡的正前方的圆形建筑,位在二楼的日光室和楼下的大厅都挑得极高,前方落地窗推开出去,还有个空间宽阔的大阳台,让人可以一眼看尽前方的造型庭院,和更远处的石桥与森林和云海。 窗外,天才微微刚要亮,天将明未明时,寒气最重,而在看到刚刚那画面之后,每个人的心都寒到了极点,没有人注意远方一线光明已从地平线透出,所有的人心神都仍在那惨案之上。 热茶,在可楠手中冒着氤氲的白烟。 她和欣欣一起坐在双人沙发上,小心的捧握着它,不是她不想维持优雅只用食指与拇指捏住杯把,而是她真的需要这小小的温度温暖她。 人们低声交谈着,像是害怕要是大声一向,会惊扰到什么。 在那么多来回低语的人群之中,她无法不注意到,那男人站在角落,轻松的倚靠着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仍裸着上半身,却似乎对自身的半裸一点也不以为意。 方才,她没有看见他跑出来,他的门是关着的,但他赤着脚,那表示他在第一时间就跑出来了,他不可能比她和欣欣慢,那他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出现在楼梯间,他为什么跑到外头去?他到外面去做什么? 他一定比她和欣欣早,可早多久?还是他早就已经——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意,男人的视线隔着一室,对上了她的。 那双眼,蓝又深,像要看透她似的。 心,跳得飞快,几跃出喉头,她匆忙挪开了视线。 他的衬衫还在她身上,她应该要还给他,可她不像欣欣早习惯了杯人注视,而且她真的觉得很冷,再说在他衬衫之下,她只穿了一件非常轻薄的睡衣,还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仍在看她,可楠能清楚感觉到他灼人的视线,那让她紧张的更加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试图从那小小的温热中汲取更多温暖与镇定。 她不知道他何时出现的,可在那个当下,她确实曾经在楼梯间里感觉到亡者的惊恐和凶手的恨意—— 寒意袭上心头,教她打颤,直到一声高扬的声音响起。 “大卫,你要去哪里?” 她抬起头,看见马可士和大卫在门边争执。 “我要离开这里。”大卫.林布兰正色道:“天亮了,我已经请贝鲁斯替我准备直升机了。” 马可士.李维皱着眉头:“你太小题大作了,不过是个疯狂的影迷。”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离开这鬼地方,马可士,我劝你最好和我一起走。” 马可士摇摇头,道:“不,我要留下来,我知道你和莎拉感情好,不是更应该要等警方到场吗?他们需要替所有在场的人做笔录。” 大卫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挣扎,但更多的恐惧擭住了他。 “叫他们打电话给我的律师吧!”说着,大卫转头就往门外走去。 “大卫,你太歇斯底里了,如今莎拉不在,更需要你解说剧本啊——” 大卫没再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九章 一时间,在场的几位贵宾都骚动了起来。 “大卫,等等,我和你一起——” “我们也走吧,去收拾行李——” “大卫说得对,警方可以和我们的律师联络——” 好几个人陆续离开了日光室,但也有人选择留下。 “可楠,我们也走吧。”欣欣说:“我看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我去叫林姐起床,发生这么大事她还没起来,八成是吃了安眠药了,幸好我们没什么行李,不需要收拾。” 可楠送了口气,也跟着站起来,虽然她有想过或许应该要留下来帮警方做笔录,但说真的,这城堡让她神经紧张,欣欣愿意主动离开,她真的是求之不得。 离开前,她忍不住再朝那男人看去,他却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她一愣,收回视线转身要放杯子,却一头撞进他怀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杯子中的红茶有不少泼溅到他身上,她慌张的试图道歉,可倏然间,某种强烈的不安抓住了她,让她晕眩了一下,她喘不过气来,手脚一阵发软,甚至握不住手中的茶杯,只能眼睁睁看它从手中坠落。 杯子掉到地上,剩余的红茶泼溅了出来,但那红褐色的茶水落地,在地上蔓延扩散,迅速幻化成一汪深水,她在瞬间听见尖叫声、爆炸声,她惊慌的转头,却看见欣欣的衣服烧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她,大卫在尖叫,她转头看见他的头被桖掉一大块,某个女人从破掉的门掉了出去,第二次的爆炸响起,一切都燃烧了起来,世界在旋转,狂风与火焰一并呼啸,吞噬着她—— 那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但这画面如此真实,她能清楚感觉到火焰袭身,感觉到残破的玻璃与金属如子弹利刃般划过她的身体。 那是如此痛、那么烫,但她痛得叫不出来,只感觉到现实的世界和那幻象一起飞快的旋转着,欣欣惊慌的回过头来,那男人错愕的抓住了她,没让她摔叠在地,但她无法呼吸,她看着那可怕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楚,她甚至能闻到人肉烧焦的味道—— 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 那是个预见,是即将发生的事,她知道。 她抓着他,试图张嘴,却吐不出正常的字句。 “不……阻止……不行……” “什么?”他楞了一下。 她想告诉他,告诉他她所看见的,但可怕的黑暗袭击了她,将她捕获,猛然将她拉进黑暗深处去。 她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回事,她并没有真的完全撞上他,但她在撞到他之后,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额冒冷汗,全身颤抖,脉搏跳得飞快,一幅被吓坏的模样,大眼中满是惊恐,而且没有焦距。 在说出那语意不明的话之后,她就昏了过去。 她是真的昏了过去,就像断线的布偶一样,若不是他抓着她,她会一头撞上那茶几。 他吓了一跳。 “可楠?!怎么回事?”她的朋友跑了过来叫唤着她的名字,他没理会那女明星,只让她在地上躺平,快速将手探到她颈上动脉和口鼻,检查她的状况。 那不是什么高明的演技,她全身冰凉,冷汗浸湿了她单薄的睡衣,乌黑的瞳孔放大,而且呼吸、心跳都停止了。 他当机立断的检查及维持她的呼吸道畅通,迅速压着她半裸的胸口,开始替她做心肺复苏术。 幸好楚欣欣没碍事阻止他,只让围观的人群退开,让出空间。 他一次又一次的压着她的胸口,帮她做人工呼吸,半晌,她终于有了反应,像溺水的人一般呛咳起来。 他让她侧着身子,她却挣扎这要站起来。 “你晕倒了,别急着站起来,你的血压可能太低——” “不,我没事……”她推开他,挣脱了他的手,朝四周张望,神色惊慌:“欣欣?欣欣呢?” “我在这。”楚欣欣飞快接住腿软得要昏倒的好友。 “你待在这、待这儿……我得阻止……”可楠没办法多加思考,她喘着气踉跄朝门口转身,却只觉得头晕目眩,黑暗再次袭来,掩盖住一切事物,世界变得那么黑,让她一阵惊慌,差点再次摔倒,但某个男人抱住了她。 是他,她知道,她嗅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觉得到他赤裸的胸膛。 他将她拦腰抱起,沉声道:“嘿,你冷静点,你需要躺下来。” “不……”她面无血色,慌乱的说:“我、我不需要躺下……拜托你……我需要的是……阻止……” 这女人抖得想雨中的小猫,即便无力仍试图在他怀里挣扎。 他抱着她走向沙发,道:“放轻松,专注在你的呼吸上,你才不会再次昏倒。” “不,你不懂……我得阻止他们……那架直升机……”她张开那没有焦距却透着惊慌的乌黑双眸,攀着他的肩头,抖颤着双唇低语道:“它会……” 他听不清楚,低头凑向她的嘴,问:“什么?” 她在他耳边低语。 他一怔,猛地抬起头来。 几乎在同时,屋外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和摇晃地面的震动,那声音如此之大,大到震坏了好几扇玻璃窗,怀中的小女人整个身子猛地抽搐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惊慌失措的尖叫躲避着飞散的玻璃,然后所有的人都看见那颗巨大的火球从落地的窗外坠落,几乎在同时,它爆炸了第二次,震碎了剩下残存的玻璃。 他抱着女人飞快转身蹲下,用沙发遮挡,以身体替她挡住四散的玻璃。 人们惊声尖叫着,然后有人大喊着失火了,他抬起头来,看见一室的满目疮痍,原本应该有玻璃的地方只剩窗框,窗帘盒地毯都着了火,有人忙着拿灭火器灭火。 “对不起……我很抱歉……” 道歉的声音,虚弱且哽咽。 “我很……抱歉……”她喃喃说着。 他垂下眼,看见泪水盈满她乌黑的眼,然后怀中的女人再次失去了意识。 日光轻暖,悄悄在地毯上移动着。 微风徐来,扬起窗边轻纱,拂过她的脸。 可楠睁开眼,看见窗外远山浮云围绕,湖水轻轻荡漾着。 她躺在床上,枕在雪白又柔软的枕头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搞不清楚自己人在哪里,然后可怕的记忆在瞬间闯了进来。 燃烧的火焰,横飞的血肉,惊天的爆炸—— 她屏住了气息,惊慌的坐起身来,却因为起身太快一阵晕眩,只觉恶心想吐,差点掉下床去,但有只铁壁借住了她。 她喘着气抬起头来,看见那个男人。 杰西。 不,不是杰西,那不是他的名字。 这诡异的念头蓦然浮现,在脑海里轻响。 她喘了口气,眨了眨眼,试图抹去那异样的念头,但那念头不肯消失,在脑海里像外头的太阳一样明亮。 有个模糊的影像闪过,但太亮了,她看不清楚。 “你血压太低,不该太快起身。”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诡异的是,想吐的感觉消失了,反而是心跳加快了许多。 然后她注意到他穿上了衣服,新的黑衬衫,不是旧的那件白的;跟着她看见他头脸和脖子上那些还很新鲜的擦伤。 当风再起,她忽然能闻到燃烧的火,闻到人肉烧焦的味。 肠胃在瞬间又一阵翻搅,那味道很淡,但挥之不去,她有些惊慌,不由自主的屏息。 他见状,倾身坐在床边,抬手覆着她的脸,几近命令的道。 “吸气,看着我,别再晕倒了。” 她也不想再晕倒了,所以她看着他,然后强迫自己吸气。 那瞬间,她原以为会再闻到那可怕的味道,可因为他靠太近,当她用力吸气时,她只嗅闻到他身上干爽的气味。 他洗过澡了,身上带着肥皂和他原本的味道,那味道很好闻,她忍不住再吸了一口,然后又一口,终于稍微镇定了下来。 他的眼睛好蓝,在不同的光线下有着不同的蓝,而此时那双蓝眼专注的注视着她,映着她苍白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他会吻她,但他没有,他只是捧着她的脸,用拇指划过她的脸,拭去其上的泪痕。 她看着他额角被玻璃划破的伤,听见自己问。 “那不是梦,对不对?” 他瞳孔收缩,变得更蓝,开了口。 “对。” 这答案她早料到,却仍是忍不住轻颤,然后她深吸口气,吞咽着口水,提着一颗心问:“欣欣呢?她还好吗?” “在楼下,警察来了,正在帮她做笔录。” 这个答案,让她释然的松了口气,泪水却还是因此再次滑落眼角。 他缓缓再次拭去它,那么轻,如此温柔,教她心头微颤。 “你为什么在这?”她看着他,悄声问。 眼前的男人,凝望着她,继续回答她的问题:“你昏倒了,楚欣欣请我留在这里陪你。” 她点头,道谢。 “谢谢你。” 他抚着她的脸,抹去她的泪,甚至将它散落的长发掠到耳后,这动作太过亲密,让她双耳莫名酥麻,心跳加快。 然后,他看着她,问了一个教她心头紧缩的问题。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直升机会爆炸?” 床上的女人,一脸柔弱无助的模样,教人只想将她拥入怀中,但她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事,他必须知道,她为何会晓得。 爆炸。 他听见了,她说它会爆炸,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她就知道了。 她说直升机会爆炸,然后它就爆炸了。 事情不可能会这么巧,她一定知道些什么,看见些什么。 他的问题,让她眼中又闪过惊慌,他看见她粉唇微颤,感觉到她娇小的身躯微微的颤栗着。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说要阻止它,你说它会爆炸。”他看着她,抚着她柔软的唇,平静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说法,让她恍然过来,他能看见她那双黑眸中浮现震惊的领悟。 “你认为是我做的?” 他无言,只挑眉。 她倒抽口气,小脸刷百的辩驳:“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为什么要阻止它?” 他微侧着头,蓝眼微眯:“或许你后悔了,也或许大卫.林布兰不是你的目标。” 她喘了口气,黑眸再次盈满泪光,抖着失去血色的唇道:“不是我……” “那你怎么会知道?” “那是因为——”她话到一半,猛地顿住。 “因为什么?”他缓声追问。 她以双手环抱着自己,抿了抿唇,看着他说:“你不会相信的。” “你可以试试看。” 她紧闭着双唇,不肯说。 他扯着嘴角,温声道:“你要知道,这很明显是连续杀人案,警方就在楼下,只要我把听到的,告诉他们,你会立刻变成头号嫌疑犯。” 这是个很明显的威胁。 即便他动作温柔,语音徐缓,那依然是个威胁。 她镇定的看着这男人说:“你不能把莎拉的命案也赃在我头上,她至少比我还重五公斤,我不可能把她吊起来。” “要吊起比你重的人,方法多的很。”他轻扯嘴角,道:“最简单的一个就是,你只要背着超过五公斤的背包,就能吊起比你还要重的人了。” 可楠不由自主的轻抽口气,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大手依然停留在她脸上,但他的蓝眼很冷,冷到她心头直打颤。 第十章 “如果我有嫌疑,你也有。今天凌晨听到尖叫时,大家都因为好奇跑出来查看了,事实上,那才是正常的反应,除了——” 该死! 她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猛地清醒过来,脸色刷白的闭上了嘴,后悔得想咬掉自己冲动的舌头。 老天!她在想什么?现在这间房里,只有他和她而已,这男人身强体健,肌肉结实,她相信只要他想,就能轻易折断她的脖子,而她做了什么好事?质疑这个男人可能是凶手?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啊? 但即便她住了嘴,他却没有因此放过她。 那家伙抚着她脸,瞅着她,张口嘴,接了她的话。 “除了我。” 寒颤爬上了她的后颈,教她不自禁轻颤。 然后,他扬起了嘴角,笑了。 “所以,你认为我是凶手?” “我没这么说。”可楠舔着干涩的唇,盯着他道。 “但你好奇我在到现场之前,去了哪里。”他依然噙着笑,道:“是吗?” 她吞咽着口水,听到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有那么瞬间,她考虑说谎,但那真的很欲盖弥彰,这男人显然早看出她的猜疑。 “对。”可楠紧张的问:“你去了哪里?” “屋顶。”他眼也不眨的说。 她闻言,不禁轻抽了口气。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安与那掩不住的惊慌,她对他的畏惧,像小小的虫,爬在他的脊梁上,让他眼角微抽。 “你不需要这么怕我,事实上,如果我没记错,塔罗牌之中,有张牌就叫倒吊的人,对吧?” 她傻眼,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太好了,他竟然又绕回她是凶手这一点上了。 在这一秒,可楠真的很想再次昏倒给他看。 他继续说:“若你行凶之后,把人倒吊起来,再溜回自己房间,然后在听到尖叫声后冲出来,和你朋友一起回到命案现场,这确实是可能发生的。” “我不是凶手。”她死白这脸,睁着大眼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杀人。” “我也没有。”他直视着她的眼说:“我去屋顶,是因为有风。” 可楠楞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听到第一声尖叫后就跑了过去,上面有风吹下来,那表示有人把楼上的门打开了,所以我才上去查看。在这之前,我一直在和朋友做网络视讯,我的电脑记录了一切。” 说着,他微笑看着她:“你瞧,我有不在场证明,但你没有。” 这一点,让她脸色更白。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直升机会爆炸,否则我只能让你自己去对警方解释了。” 她不想喝警方解释,那很麻烦,而且她八成会被带回警局拘留起来,她不是害怕被关起来,她不可能会在牢里待太久,只要一通电话,家里便会有人火速来领她。 只是,到时她们可不只是会领她出来而已,而是会带她回去继承家业。 天知道,她们若是听到她终于开了窍,她从此之后就再也休想摆脱她们了。 说真的,她可是出来好几个月之后,才终于想通,身为没有天分的庸才,可是大大有好处的,因为她是自由的,比她那被选为正式继承人的表妹湛华自由多了。 现在她高兴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湛华到哪都有人跟着。 再说,她这次的预见搞不好只是因为小命不保所以才灵了,谁知道下回她的预见灵视还会不会这么精准的出现。 她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长辈们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过去那些年真的已经看太多了。 所以,她看着眼前的这家伙,衡量得失过后,开口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眼也不眨的说。 “我会知道,是因为我看见了。”她说。 他眼中浮现惊愕,可楠在他开口之前迅速道:“不,不是你想的那种看见,我不是真的看见谁对直升机动了手脚或装了炸药,我看见的是直升机爆炸的景象,在那个当下,在我撞到你的时候。” “什么意思?” 她强迫自己坚强起来:“意思是,在那之前,在我撞到你之前,我压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当我撞到你时,那个画面才冒了出来。” 他眼一眯,冷声道:“小吉普赛,我说过了,我不相信怪力乱神那一套。” “我知道。”她有些恼怒的说:“是你要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的,我就是那样知道的,我家世代都是灵媒——” “你——” “让我说完!”她抬手阻止他。 没料到她竟然会斥喝他,男人挑起了眉。 可楠瞪着他,生气的道:“我们家族就是靠这个为生的,我们帮人卜卦、算命、解读星座和塔罗牌,有些也通灵,我们能看到残留的意念,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个,但那就是我知道的方式。我看见了,知道了,所以试图去阻止那件事发生,你以为我想要那件事发生吗?你知道我看见什么吗?我看见我和欣欣与大卫,一起在那架直升机上被炸得支离破碎——” 那画面让她一想起来就想吐,可楠白着脸,喘了口气,道:“我看见大卫的脑袋被削掉一半,鲜血溅到我脸上,欣欣杯坏掉的安全带绑死在我身旁的座位燃烧尖叫,还有个女人从门口掉了出去,然后一切都被第二次的爆炸吞噬,我看见……” 她瞪着他,哑声到:“我看见自己死了,我感觉我死了,所以才会休克晕倒。” 他无法置信的瞪着眼前这女人,他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他去看过残骸和现场,她说的一切,和出事的直升机状态几乎一模一样。大卫的脑袋少了一大块,坐他斜对面的男人安全带坏了,尸身被焚毁,有一个女人从直升机里掉了出来,活活摔死在庭院里,而那个男人身旁的女人被破碎的金属和玻璃插入心肺,还没落地前就当场死亡了。 “我说对了,对不对?”她从他眼中的愕然察觉自己是对的,浑身犹若浸到千年寒冰之中,教她活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女人不可能知道直升机里的情况,直升机爆炸时,她和他在一起,被他挡住了视线,就连他也是事后去查看残骸,才推演出事发时直升机里的状况,她不可能在那混乱之中,还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间,男人抽回了手,他不信鬼神之说,但他确实知道有些人的第六感特别强。 他将双手交叉在身前,告诉她:“就算你是对的,也不能证明你没参与其中,事实上,你知道的越多,嫌疑越大。” 这说法让她恼火,她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轻易相信她。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我以前不曾灵视过,虽然身在那种家庭中,但我是个不及格的半吊子,只懂得一些皮面,事实上,这次是我第一次灵视预见,那不是我能操作应付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也不晓得该如何让它出现货完全不见,你懂吗?我也不喜欢这样,我不知道如何控制这件事。” “这是我听过最烂的借口。”他告诉她。 可楠学他将双手也交叉在身前,深吸了口气,瞪着他说:“所以,在杰西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杰西,”他看着她,眼也不眨的说:“这就是我的名字。” 即便他这么说,她依然知道她大概是对的,应该是对的—— 噢,狗屎,她最好是对的! “那不是你的名字。”她冷静的看着他,抬起下巴,佯装自信的道:“你不叫杰西,你要是去和警方说我说了什么或看见什么,我会否认到底,然后告诉他们你用假身份!” 他只楞了大概万分之一秒,要不是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绝对不会发现那细微的变化。 但她看见了,她知道她是对的。 这家伙百分之百有鬼,她抓到了他的把柄! 得意的笑,无法克制的浮现,她压抑不住满心的兴奋,双眼发亮的倾身道:“承认吧,你知道我是对的,那不是你的名字,就像我不是男人一样。” 这句话,让他的视线从她脸上往下瞄,再从下往上瞄,然后停止她因为双手交叉又往前倾身而更加凸显的双峰与乳沟。 “确实,你绝对不是男人。”他扯着嘴角说。 发现他在看哪里,她不由自主的红了脸,直到这时才想去自己只穿着细肩带的真丝睡衣,露出了太多的肌肤。 有那么一秒,她几乎忍不住想拉起被子遮住半裸的胸口,但那样感觉很示弱,所以她强忍住那羞怯和想后退的冲动,记起长年跟着母亲学到的手法,强迫自己松开交叉在胸前防卫的姿态,改用柔性攻势,伸手触碰他的手臂,放缓了语气道。 “嘿,我相信你改名换姓一定有你不得已的原因,但我对你的秘密没有兴趣。” 他先是垂眼看着她触碰他手臂的小手,然后抬起眼,将视线拉回她脸上,凝视着她那双黑眸。 那一秒,可楠胸中的心,蓦然跳快了好几下。 身体的接触可以降低对方的防心,这是基本的招数,但她不知道那也会影响自己,覆着他手臂的小手莫名的热,像是在那瞬间,两人之间真的有了连结。 她差点忍不住收回手,但最后仍极力维持着镇定,用最真诚的声音,柔声道:“你要是不找我麻烦,我就不会掀你的底,我们可以一起假装没这回事。” 一开始,他没有动,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后,他松开了手,缓缓往前倾身,再次抬手抚着她的脸。 她紧张不已,感觉心都快跳了出来。 “你会保守我的秘密?”他悄声问。 她吞咽着口水,舔着干涩的唇说:“当然。” 眼前的男人靠的更近,近到她觉得自己仿佛要溺毙在他眼中那汪湛蓝中,近到他清爽又性感的味道充满她每一次的呼吸,近到她忍不住想伸舌舔吻他诱人的唇瓣。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说谎?”他哑声问。 “如果我说出了你的秘密……你大可以……大可以……” 老天,她能感觉他的唇瓣若有似无的刷过了她的,而她就像吸毒上瘾者一般,无法自已的张开了小嘴,往前倾身。 但他可恶的在那时后退,挑眉追问:“我大可以如何?” 她眨了眨眼,然后回过神来。 该死,后面她是想说什么去了? 这男人真的让她喘不过气来,教她脑袋完全无法思考,她羞窘万分的往后退,然后想了起来。 “你大可以……”因为太过心慌意乱,她不敢再触碰他,连忙抽回了手,压着垂落心口上的水晶项链,道:“把我说的话告诉警方,将我送进牢里。” 他微侧着头,打量着她,像是在考虑她的话。 她抽回了手,可是他没有,他热烫的大手仍停留在她脸上,事实上,那只手不知何时有大半都到了她耳边,只有拇指还停留在她脸颊上,来回轻抚着。 她可以感觉到胸中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全是却莫名发软,脚趾头更是不由自主的蜷起,特别是当他以手指轻轻抚弄温热她敏感的耳壳时;她好想拨开他的手,因为那实在感觉太好,好到她几乎想像小猫一样偎进他掌心,磨蹭讨好。 第十一章 不知怎地,他又再次变得好近,那么近、那么近,而她无法抗拒。 然后,再一次的,他吻了她。 那真是……这真是…… 她难以克制的轻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无以名状的缓解,但无法解释的火热在胸腹中堆积,然后他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拉得更近,近到她整个上半身贴到了他身上。 她不自觉弓起身,小手揪着他的衬衫与肩颈,更加贴着他,那小小的摩擦缓解了体内累积的睡眠,让她发出小小的嘤咛,听起来好色情。 她羞得往后瑟缩,闭上了嘴,但他却转而舔吻她敏感的耳垂,教她再次颤栗,不自禁呻 吟,跟着他湿热的唇舌往下,舔吻着她颈上急速跳动的脉动。 她无法思考,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因他而发烫。 然后,他热烫的大手覆上了她的酥胸,她才发现她睡衣的肩带不知何时早已滑落肩头,他的手好热,她忍不住瑟缩,但他湿热的唇舌回到了她的唇边,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再次迷失在他性感的魔力中,甚至不自觉弓身更加迎向他邪恶的大手。 正当她意乱情迷,分不清楚这是梦是真时,突然听见一句轻声细语。 “杰西,谢谢你的帮忙,我替你拿了午餐——噢——” 听见好友的声音,可楠猛的清醒过来,她惊慌抬头,只看见欣欣手上捧着纯银托盘,瞪大了双眼看着她,一脸目瞪口呆。 可楠小脸瞬间暴红,直到这时才发现他已将她压到了柔软的大床里,拉开了床被,强健的大腿挤进她双腿间,她腿上的裙摆因此被拉到了臀部,上半身也露出了大半个酥胸,没有全露出来是因为他的手正搁在那上头,她两只小手更是紧紧攀抓着他的肩与颈——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忙,我只是来送吃的——”楚欣欣难得惊慌,她尴尬的立刻捧着托盘转身,“抱歉,你们忙完再叫我!” 说着,她迅速捧着那盘食物快步走了出去。 可楠羞得无地自容,这下子真的完全清醒过来了,而那个在她双腿间的男人显然也是,他在听到欣欣的声音时就绷紧了身体,但他没有回头,他只是继续埋首在她颈间,深呼吸。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蓝眸依然很深,但薄唇却轻扬了起来。 “真不巧,是吧?” 她小嘴半张,面红耳赤的看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有办法开玩笑。 然后,他真的笑了,笑着再次亲吻她因愕然微张的小嘴。 “我猜你现在不会希望我继续。”他贴着她的唇低语,深蓝的眼中透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压抑,哑声问:“还是你想继续?” 她小脸更红,只慌忙松开了在他身上的小手,将双手挤到两人之间,交抱在身前,极力镇定的道:“我想现在不是正确的时机。” 这话又引发他另一阵轻笑,害她只觉得更窘。 他坐起身来,替她拉好睡衣肩带,但仍忍不住把手在她肩头上多停留了两秒,然后滑过她雪白滑嫩的手臂。 那引起她另一阵轻颤,和小小的喘息。 她的反应,教他瞳孔收缩,他抬眼将视线从她细致的肌肤上拉到她红透的嫩脸,看见她以贝齿轻咬着下方的唇瓣,那模样如此诱人。教他差点再次俯身吻她。 那不是个好主意。 所以,他收回了手,只道:“或许下次吧。” 她杏眼再次圆睁,红晕从她脸上扩散至胸口。 他蓝眸又缩,但这回他只替她把床被拉回,盖住她诱人的娇躯,起身下床走了出去。 可楠羞窘不已,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缩回被子里,然后将红透的小脸埋在枕头里,发出尴尬又沮丧的呻 吟。 噢,可恶…… 老天,应该是她将他操作在手掌心里的,她才是那个学过心理学,有着家传绝学,懂得那些摆布与操作皮毛的人,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却变成他掌握了一切。 现在不是正确的时机?现在不是正确的时机? 她到底在说什么鬼?没有什么正确的时机好吗?她不能喝那家伙乱搞,天啊,现在可是死了人耶,她还可能被当成嫌犯,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这真是丢脸极了,她画虎不成反类犬就算了,还被人色诱到忘记正事,幸好老妈不知道,否则她的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我以为你昏倒了” “我是昏倒了。” “我以为你还在昏迷状态。”女人解释,一边替正在小客厅用餐的好友倒了杯茶:“如果我知道你正和那个猛男打得火热,我绝对不会那么不识相的跑进去。但你知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他也看你不顺眼,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和他会搅和在一起。” “我没有和他打得火热。”湛可楠换下了睡衣,穿着轻松的针织衫和牛仔裤,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含糊的说着。 女人噗嗤笑了出来,然后飞快道歉:“抱歉,不是我要取笑你,但在经过刚刚那场面之后,你这句话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我知道。”可楠小脸又红,尴尬的道:“但我真的没有和他打得火热,我只是……我不晓得……大概我睡昏头了……” “亲爱的,你确定你要用这个当借口?”楚欣欣好笑的看着好友:“你知道,男人和女人互相吸引是很正常的。” 她翻了个白眼,举起手阻止她:“你自己都说那家伙看我不顺眼,我只是一时昏了头。” 欣欣一耸肩,美目一扬,轻笑道:“有时候越不顺眼的人,越容易钻到心里头去呢。” “够了,小姐,我真的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她挥着手,改变话题,转移欣欣的注意力道:“我试着用手机打电话给我妈,但手机没有讯号,我猜我的机型太旧了,收讯不是那么好,你的可以借我试一下吗?” “甭试了,现在所有的手机都没讯号,听说是因为直升机失控坠落时,意外把架设在城堡屋顶的基地台给毁了。”欣欣苦笑说。 她楞了一下,问:“别和我说有线电话线路也不通,我刚试了一下,它——” “它也挂了。”欣欣抱歉的看着她,扯着嘴角说:“那架该死的直升机坠落时掉到桥上,把电缆全给扯坏了。噢,但你放心,这座城堡的地下室有发电机,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停电,不过我想我们这两天可能要过着没有通讯和网络的生活,直到警方允许他们把桥上直升机的残骸清掉,电信人员才能来修理基地台和电缆线。” “林姐一听无法上网碎念了好一阵呢,不过我倒觉得没有网络和讯号才能让我们真的好好休息。” 可楠错愕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道:“欣欣,我知道你不相信灵媒算命这一套,但我觉得这地方很不对劲,我真的不认为我们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欣欣笑了出来,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已经和总管说了,等你和警方做完笔录,我们等另一架直升机回来,就能离开了。” “另一架直升机?”她眨了眨眼,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你该不会认为想亚伦.艾斯这种亿万富翁只有一架直升机吧?”欣欣开玩笑的问,然后拍拍她的手说:“它已经来回几趟送走不少人了,出了这种意外,我看那家伙也没兴趣继续帮女儿在这里庆祝生日了。” 可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外头已经传来敲门声。 欣欣快步上前开门,不久带着两名警探进来。 “湛小姐,抱歉打扰你,能请你和我们一起到楼下,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她吞下嘴里最后一口三明治,深吸口气,露出微笑,镇定的站起身来回答。 “当然。” 风起云涌。 浓厚的乌云,不知何时已如大军压境。 可楠离开那间被警方权充问讯室的图书室时,感觉到一股冷风袭来,她不自觉朝风来处走去,看见那冷风是从同样在二楼的日光室吹来的,那儿的大门敞开着,刺骨的风从空洞的窗户中灌了进来,吹得被火烧过的残破窗帘四处飞扬。 这朝南的房间,原本采光良好,无论是上午或午后,都能有充足的光线,但此刻却因为急速转变的天候,变得莫名阴暗,加上经过早上那场意外和祝融的摧残,这屋子满是破碎的玻璃、倒塌的桌椅,和被火舔舐过的痕迹。 寒风阵阵呼啸着,窗外滚滚浓云压得极低,像厚重的灰被,罩着这整个世界。 然后,她看见了阳台门外城堡前方那座桥,不自禁往前走到那宽敞的阳台。 这里虽然称作是二楼,但这个位于城堡正前方的主建筑,每一层楼都挑得极高,她站在这里就能将前方景物一览无遗。 城堡前是一座景观花园,然后是一座塔楼,塔楼下方开了一扇门,外头是一座跨越了断崖的石桥,但塔楼此刻已经被撞塌,被撞出一个大洞,洞后方的石桥上是那架几乎看不出原形的直升机,它焦黑一片,有一部分悬挂在空中,每当有风吹过,就会让上头的金属晃动,发出扰人的噪音,但它大多数的机体都在桥上,挡住了大部分的出路。 看着那积满天空的滚滚灰云,和那破败的塔楼,她心中不安更甚。 “你不应该进来这里。” 听到这句话,她猛的回神转头,看见那个男人。 寒风吹得他衣领翻飞着,也扬起他的发,他将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黑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有些邪恶,却该死的帅。 “这里是犯罪现场。”他说。 她看着他来到身前,开口哑声道:“我没看到封锁线。” “这儿的警力不足,平常也很少发生谋杀案,警方没什么办案的经验,他们还没来得及搜证。” “噢。”她呐呐应了一声,他的出现转移了她大半的注意力,但她依然感到不安,她觉得有些尴尬,特别是在他那样吻了她之后。 这男人没有和警方告状,她不知是自己薄弱的威胁奏效了,抑或是他已经排除了她是那个疑犯。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着前方那残破的塔楼与石桥。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这里开着,然后我看见那座桥。”她深吸口气,道:“欣欣和我说直升机坠落时,砸坏了桥,没说砸坏了塔。” “我想她觉得那并不重要。”他站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前方倒塌的塔楼。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这女人的声音有些忧愁,让他忍不住转头看着她,只见她不知何时又忍不住将双手举起,环抱着自己。 “你觉得塔楼很重要?”他听见自己问。 “不,只是有些事情很困扰我。”她注视着前方那座塔,秀眉微拧的说。 “什么事?” 她抿着唇,半晌,才将视线拉回他脸上,道:“倒吊的人,毁损的高塔,我无法不注意到一件事。” 他挑起眉:“什么事?” “他塔罗牌中,倒吊的人是牺牲,高塔代表毁灭。”寒风吹着她的发,她伸手抓住那些溜出长辫的发丝,将它们掠到她耳后,看着他道:“那家伙疯了,事情才刚要开始而已。” “我以为你说的算命只是一种心理学,是藉由算命师,厘清自己的心意。” “没错。”她叹了口气,道:“算命是一种心理学,但这位凶手摆出了牌面。” 第十二章 他轻扯嘴角,“这只是巧合,你要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已经走了不少人,那位凶手或许就在其中。” “或许。”她看着他,说:“也或许那个人熟知塔罗牌,而他想让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怔,只听她深吸口气,忧虑的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觉得这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 那不疯狂,而是诡异。 这女人诡异又可爱得让他寒毛直竖。 “所以,你知道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了吗?”他听见自己问。 “不知道,只有两张牌看不出什么。”她耸着肩回答。 “我想我们不需要更多的牌面。”他说。 “相信我,我也不想看到更多。”她咕哝着。 她是认真的,她真的相信她所说的的话,那对她不是好事。 他开口警告她:“小吉普赛,我希望你不要到处散播这个言论,那会在被迫留下来的人之中制造恐慌。” “被迫?”可楠一楞。 “我想你注意到了。”他将手伸出裤口袋,指着那灰沉沉的天空:“暴风雨即将来临,贝鲁斯刚刚宣布,因为天候不佳,机场那儿已经全面停飞,直升机得等到风云过去才能回来。” 噢,可恶! 她眨了眨眼,虽然极力维持镇定,还是忍不住白了脸,试图寻找别的出路:“车呢?也许可以坐车离开?” “你看见了,直升机残骸挡住了桥,这是个大案子,加拿大警方会派最好的鉴识人员来,不过那需要等上好几天,直到他们搜证完毕前,我们都不能移动它。” 可楠深吸口气,要自己镇定一点,才开口再问:“所以,我们还得在这里过一夜?” “如果这场风雨明天就离开的话。” 她无法控制的又看向那倒塌的塔楼,只觉得寒颤爬上了脊梁。 “我不喜欢这样。”她低喃着。 “嘿。”他举起手,轻触她小巧的下巴。 她吓了一跳,拉回了视线看着他。 “有时候,有些事情得眼不见为净。”他说。 可楠楞看着他,无法决定这一句究竟是威胁还是忠告,只感觉这男人的手指还在脸上,微微散发着灼人的热度,教她屏住了气息。 她忍不住悄声说:“我觉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那不是眼不见为净就能消除的恐惧。” “那也许你该试试转移注意力。” 他是声音沙哑又性感,而她感觉他又靠近。 噢,该死。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英俊脸孔,她慌忙悄声开口。 “别这么做。”她语音不稳的低语要求:“别吻我。” “为什么?”他眼微眯,蓝眸透出谢维的不悦。 因为我该死的想,可你让我脑袋不清楚。 他粗糙的拇指划过她娇嫩的唇瓣,让她差点就这样脱口,幸好她及时从脑袋里挖出另一句。 “你在睡觉。” “嗯?”他一愣,困惑的抬眉,停下了那像爱抚般的诱惑。 得到缓刑,她再喘口气,道:“你和警方说你听到尖叫时正在睡觉,刚刚在房间了,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谎。”他眼也不眨的说。 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瞪着他。 “怎么,你不知道人是会说谎的吗?”他扯着嘴角,垂眼看着她,微笑:“况且,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总得确定你不是那个疯狂的凶手。” “我不是。”可楠重申。 他凝望着她,点头承认,“是的,你不是。” 然后,他直起了身子,几乎是有些眷恋不舍的,收回了停留在她脸上的手。 不过,那当然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她偷偷再喘口气,感觉在方才那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你相信我?”她看着他问,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太过沙哑,而她的心跳也依然跳得飞快。 他将双手插回口袋中,再次扬起嘴角,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嘲讽,然后答非所问的道:“小吉普赛,今天晚上,把你的房门锁好,不要多管闲事,别和人谈论你的不祥预感,那会对你比较好,然后或许我们都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说完,他主动转身离开了她。 这男人最后说的话,确确实实是个警告。 忽然间,忐忑不安再次上了心头。 寒风飒飒而过,教她打了一个冷颤,但她其实不是很确定那是因为风,还是因为眼前那个走入黑暗建筑中的男人。 夜。 沉闷不安的气氛在晚餐中凝聚,人们在觥筹交错中交谈着,虽然偶有轻笑声,但那笑声听起来也很勉强尴尬,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 她用餐时发现,城堡里的客人几乎都走了,只剩寥寥数人,但马可士.李维与玛丽.泰勒导演和那位不叫杰西的男人还在,林姐和欣欣当然也是,她们俩是因为她昏倒了才没走成,那让她有些抱歉。 她看得出林姐很紧张不安,手中的红酒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没有空过。 空气中,弥漫着没人说出口的惊恐。 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雨,虽然外面昏天暗地的,但她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气,听见按细微的雨声,和呼啸而过的风。 “好了,就这样了,我受够了在这里玩弄我盘子里的食物。”玛丽.泰勒站了起来,将餐巾放到桌上,看着始终站在一旁的总管贝鲁斯,摆了摆手道:“抱歉,不是食物的问题,但我想在经过这些事之后,我并没有什么胃口。”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一干众人,说:“既然我们的主人显然还是不打算出现,我要回房去休息了。杰西,你吃饱了吗?希望你不介意陪我走过那些阴森森的走廊?” 说着,她没等他回答一句朝门外走去,显然很清楚那个男人一定会跟上。 而那位不叫杰西的家伙,确实也起身跟了上去,伸出手挽住那高傲的女导演,但他临出门前,她看见他瞧了她一眼。 泰勒导演一走,马可士.李维也跟着咕哝了两句他吃饱了之类的话,然后放下餐巾离开、 “抱歉,我也没什么胃口。”林姐歉然一笑,她起身时,有点踉跄,欣欣和可楠立刻站起来扶她。 “林姐,你还好吧?”欣欣关心的问。 “没事,我只是被桌巾绊了一下。”林姐不好意思的道。 “我陪你回房吧。”欣欣说:“反正我也吃饱了,可楠你——” “我吃饱了。”可楠迅速回答,“我们回房吧。” 眼见餐厅里的人陆续走空,她真的还挺不愿意留在这高大宽敞却在暗夜中略显阴森的房间。 于是,三个女人结伴上楼,她们没多说一句,很有默契的一起在该转弯的时候转弯,特意绕过那个比较近但发生过命案的楼梯,走到更深处的那一头才上楼,在经过二楼时,却听见琴声,三人好奇在转角停下脚步,只看见二楼不远处一间敞开的公共小厅中,泰勒导演正倚靠在一架平台钢琴旁,弹琴的人被遮住了,但可楠可以看见那一双将黑色衬衫衣袖挽起=到手臂上的结实有灵巧的大手。 玛丽.泰勒握着香槟杯,半合着眼,一脸陶醉。 “所以说,大导演又怎样?还不是喜欢小狼狗——”林姐看了,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然后猛的顿住,迅速拍拍脸,转身上楼:“可恶,该死,我醉了,快回房,快回房。” “小狼狗?”可楠楞了一下,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双大手拉回,转身跟着上楼,傻傻的问:“泰勒导演又养狼狗吗?” 虽然知道不该在公共空间说闲话,林姐闻言还是不禁翻着白眼、扯着嘴角,有些嘲讽的说:“当然,她养的可多着呢,不过他还挺喜新厌旧的,一年要换好几只呢。” “这样不好吧。”可楠闻言,忍不住到:“我听说狗狗很认主人的,它只把第一个主人当主人,被抛弃后都还会对旧主人心心念念,无法忘情呢。” “你放心,那些小狼狗和她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况且他们也不是没得到好处。” “什么好处?” “当然是名利啊。”林姐头也不回的说:“这一行就是这样,有时候不是只要有才有貌就行,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总也有人想着要投机取巧。” “呃?”可楠这下可真完全听不懂了,她困惑的问:“林姐,当狼狗为什么要天时地利人和?” 走最后的欣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提醒她:“可楠,林姐说的不是狗。” “那是说什么?”她茫然的问。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林姐回身不可思议的笑看着她,见她一脸呆,才凑到她耳边,道:“我在说男人啊。” 她眨了眨眼,看着笑得乐不可支的林姐和欣欣,然后才猛地领悟过来。 “你是说……”她满脸通红的问:“你们是说……” “小狼狗是指男人。”林姐笑开怀的踏上了走廊,边举起上臂做出大力水手的姿态,小声解释着:“年轻力壮的男人。” 欣欣钩着可楠的手,跟在后头,笑看着她道:“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年轻力壮啦,玛丽还挺有品位的,她看上的男人都有其独特的魅力。” “和体力。”林姐坚持着,还双手握拳摆在腰侧,做出连续几下挺腰的动作,做完她差点跌倒,笑得更厉害。“我敢发誓,那只小狼狗的体力一定无敌好,你有没有看到他那副胸膛?真是让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糟糕,你真的醉了。”欣欣笑着忙上前,拉住林姐,“你是喝了几杯酒啊?” “还好啦,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喝了比较好睡啦。”林姐站直,嘲弄的道:“我么小狼狗,只能靠喝酒放松啦。” “ok,你真的应该快躺上床了,省的你明天醒来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欣欣好笑的抓着她的手,迅速朝前方林姐房门移动。 可楠跟在后头一起进了房,帮着欣欣替林姐脱下衣服鞋袜送她上床,然后才一块儿退了出来。 “你还好吧?”欣欣在走廊上看着她说:“抱歉,我想林姐太紧张了,所以喝过了头。” “我还好。”可楠扯出一记微笑,“我知道。” “那我回房了,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之后,欣欣回到林姐隔壁的房间,她则回到对面自己那一间。 楼下的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不由自主的停在走廊上,看着隔壁的房门,一瞬,想起方才林姐说的话,莫名的失望不禁浮现心头。 其实这事也不奇怪,女人可以靠着男人往上爬,男人也当然会做同样的事,只是她不知怎地,从没将他往那儿想。 那个不是杰西的家伙,不像是会靠着身体利用女人的人。 话说回来,他确实有副健美得会让人流口水的胸膛,教人看了会心中小鹿乱跳的专注双眸与俊美脸庞,还有一双灵巧又性感的大手。火热又挑逗的唇舌—— 够了够了!湛可楠,快停下来! 脑海里突然有浮现他将她压在床上亲吻,她立刻组织自己,脸红心跳的迅速开门进房,靠在门上喘气,嘴里却仿佛还残留他的味道。 ok,说真的,如果他想利用他的身体往上爬,她真的不觉得有女人能够抗拒他。 夜半,她饿醒了过来。 第十三章 躺在床上,她翻身试图继续睡觉,但她一整天只在下午吃了那个三明治,晚餐没吃几口饭,现在还真的是很饿,老实说一天之内死了那么多人,她还觉得饿,她也有些罪恶感,但饿了就是饿了,早知道她晚餐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吃两口,现在就算饿了,说真的她还真不敢一个人走在这古怪的城堡中。 叹了口气,她起身下了床,到小客厅的吧台里,用咖啡壶替自己煮了一壶热水,幸运的是,在她等水烧开时,发现吧台里除了咖啡壶,还有个隐藏式的冰箱,里面有人很贴心的放了一盒透明玻璃盒装的手工饼干。 看见那盒巧克力饼干,她真的忍不住举起双手无声欢呼了起来,真心感谢那贴心的仆人或总管,还是管家?下午时林姐和她说这种大城堡里,对外的是男总管,但管理女仆人和内务其实还有一个女管家,说真的她没有仔细听,但她决定明天要问清楚,然后亲自去谢谢那位可爱又贴心的人。 抱着那盒精致的玻璃盒饼干,她坐在吧台上,很快发现有个木盒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口味的茶包,有半数是含咖啡因的,但也有不含咖啡因的花草茶、薰衣草、洋甘菊、草莓、蓝莓……还是洋甘菊的好了。 她把洋甘菊的茶包抽了出来,虽然她喜欢莓子的味道,但洋甘菊能帮助睡眠,她真的不想再在半夜里醒过来了。 入夜后外头风雨逐渐变大,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她捧着茶杯喝着热茶,吃着手工巧克力饼干,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 吃了两三片饼干后,她放松下来,但那饼干太甜,她怕吃多不好睡,将花茶喝完就把那饼干收回冰箱里,准备回床上躺好。 岂料,正当她关上冰箱时,却在这时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但说话的人突然拉高了音量,然后再次转小。 她楞了一下,好奇的走到门口。 这城堡的房间门不像旅馆房间门有让人看外面的窥视孔,但它的门锁还是以前那种纯铜打造的老古董,就是有一个钥匙孔能看见外面的那种。 因为如此,她能清楚听见门外真的有人在说话。 她听得出来,其中一个人是林姐,还有一个是男的,可楠好奇弯下身来,从那钥匙孔朝外看了一眼。 门外,住她对面的林姐把门半开着,怒瞪着那个在门边的男人,她从他的体型和背影认出来,那是马可士。 她楞了一下。 “娜娜,聪明点,你知道这是有利可图的,否则那老巫婆不会留下来,她已经和我签了合约,我知道楚欣欣想和玛丽合作。” “欣欣是想喝玛丽合作,但她可以等下一次机会。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山穷水尽了,你若是想说服亚伦.艾斯,你得靠自己,我不会让你利用她。” 马可士闻言,勃然大怒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要逼人太甚!” 可楠吓了一跳,怕他对林姐动粗,正握住门把要开门,就看见林姐板着脸,冷眼看着他。 “是我逼人太甚吗?我倒觉得是你逼人太甚,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什么意思?”马可士一愣。 林姐不耐烦的道:“你还想不通吗?莎拉死了,大卫也死了,我记得去年你们一起合作的电影也死了人,不是吗?” 马可士浑身一震,收回了手,正色道:“那是意外。” 林姐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双手交抱在身前道:“随便你怎么说,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好事,但显然有人认为是你们的错。” 马可士脸色惨白,沙哑的急急辩驳:“那只是意外,警方已经查过了,那只是场不幸的意外。娜娜,拜托你,你说的没错,我财务出了点问题,但只要这部电影能成功,我就能翻身了。玛丽答应接下这部片的电影,那个男人你也看见了,他一定会红的——” “够了。”林姐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正色道:“马可士,拜托你搞清楚状况,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那部电影或你会不会破产,而是你这条小命,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回房把门锁好,明天一早就去申请警方保护,我认为那个到处杀人的疯子,下一个目标是你!” 她疾言厉色的说着,跟着后退一步砰的关上了门。 马可士听得目瞪口呆,可楠可以看见他肥胖的手垂落在身侧,微微的颤抖着,然后他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着颈上的汗水,他本来还试图敲门的,但却一边紧张的东张西望,像是害怕什么东西突然从旁跑出来,最后还是神经兮兮的转身快步离开。 见他走了,可楠这才送了口气。 不过,从刚刚的对话听起来,林姐和马可士似乎之前就认识了,她没提过呢;话说回来,林姐好像是在美国念过书,也曾经在好莱坞工作过,会认识制作人也不奇怪。 倒是林姐似乎对这几次命案知道什么内情,她忍不住好奇,有点想去对面敲门问清楚,就在这时,她放在卧房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那声音短促却清楚。 奇怪,不是说没有讯号吗? 她一愣,匆匆回房,满怀希望的拿起手机检查,结果只看见上面出现即将没电的警告,然后又哗了一声。 她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干脆直接按掉了电源,把它收回随身的包包里。 坐在床上,她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明天再去问林姐好了,手机时间显示都一点五十分了,她要是现在去问,她和林姐今晚都别想再睡了。 没再多想,她钻回被窝里,因为吃饱喝足,她几乎是沾枕就再次睡着,只是这一次,却睡得十分不安稳。 窗外,风雨越来越大,隆隆雷声由远而近,刺眼电光阵阵不停。 她将整个人埋进被窝里,杂乱的梦却纷纷而来,混在一起,红酒、断崖、鲜血、倒吊的女人、倒塌的塔、爆炸的直升机、席卷而来的火焰—— 半裸的男人、纯蓝的眼眸—— 白色的蕾丝、滑过冰肌玉肤的泪—— 铜制的门锁后有一只偷窥的眼睛—— 她裸着双足在冰冷的石板上行走,墙上古老的玻璃灯闪烁着,金发小女孩的油画在流血泪,城堡里的王座融化了,塔楼上的石龙活了起来,扬起恶魔的翅膀发出恐怖的吼叫声,在走廊里追逐着她。 她惊慌的往前跑,穿过长廊,跑进楼梯间,却被那飞龙吐出的火焰灼伤,它挥舞着翅膀将她打到,她从楼梯上滚落,那有着赤红眼眸的飞龙已经飞了下来,张开了坚硬的利爪,撕裂了她—— 她害怕的尖叫了起来,猛的再次惊醒,满身都是大汉。 可楠喘着气,却很快发现自己不在床上,她躺在地上,一张浸了某种液体地毯上,她能看见床就在她旁边,在她眼前。 窗外仍有闪电不时照亮一室。 一开始,她以为她又因为做恶梦掉下床来,但那张床的床罩不时她房间的哪一件,这张床罩是浅金色的,边缘有着玫瑰的织锦。 在不是她的床,不是她的房间,地毯的花色也不一样。 不安和恐惧猛地擭住了她,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似乎握着一样东西,她垂眼,举起手,看见手里握着一支纯银的玫瑰烛台,但烛台上没有蜡烛,那纯银的烛信粗刺上,只有鲜血一路蜿蜒往下,漫过台面,染满了她的手背。 她睁大了眼,直瞪着它,不敢动,无法呼吸,脑海里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无法思考,还以为是梦,还在梦中,但那血的触感如此真实,一滴又一滴的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站了起来,但她真的站了起来,然后毛骨悚然的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马可士.李维。 他死了,肥胖的身体穿着深棕色的真丝睡衣,胸口被人戳了一个大洞,洞口被鲜血染红,流了满床的血。 狂风在这时吹开了落地窗,风雨打了进来,扬起窗帘,蓦地,一记闪电再次从天而降,照亮一室。 这一回,她清楚看见马可士的模样,他不止被插了心口,他简直就是被当针包插过,他的双眼被戳出了两个窟窿,流出的鲜血几乎浸湿整张大床。 一瞬间,世界扭曲了一下。 银色的烛台从她手中掉落,地毯吸收了大部分的声音,但那仍让她低头看去,只看见自己站在血泊里,她全身上下都染了血,而地毯上的水汽不只是水,那是血,已经开始逐渐干涸的血。 该死,她杀了他?不,不,她没有杀他—— 她喘着气,浑身抖颤,茫然的看着眼前这惊怖的杀人现场,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呵睡衣,脸上血色尽失。 或者她有? 她感觉到那可怕的恨意,而长辈们确实曾经警告过她们的体质很容易被灵魂附体,那是为什么她们需要拥有坚强意志力的原因,当灵媒是需要练习的,而她却是个该死的半吊子—— 她这个蠢蛋,她早在一开始就告诉老妈的,她不该试图尝试控制这一切,现在看看她搞出了什么! 电光又闪,雷声轰隆。 蓦地,她惊醒过来,她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不可以。 她会被当成杀人犯,她知道,不管人是不是她杀的,她留在这里都很危险。 看着那恐怖的尸体,她吸气、再吸气,但仍无法镇定下来,无法仔细思考,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把事情想清楚。 所以,她不再多想,只是转身跑了出去。 风在呼啸、雨在哭号。 闪电白光,一次次照亮一室。 可楠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楼上,却在途中的镜子看见满身是血的女人,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然后才发现那是她自己。 她抚着冰冷紧缩的喉咙,冲回自己房间浴室脱掉那身血衣,冲去全身血水。 站在莲蓬头下,她看着鲜红的血从身上被冲刷下来,流进浴缸的通水孔里,只觉得想吐。 她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想一想。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止不住浑身的颤抖,她环抱着自己,试图回想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 昨夜,昨夜她吃了饭,和林姐及欣欣一起上楼,然后她就睡了,不对,她有醒过来,她听见林姐和马可士.李维在说话—— 噢,狗屎! 林姐! 她脸色大变,林姐才是最后一个看见马可士的人,而且林姐知道内情,如果那疯狂的杀手发现这件事—— 思及此,她想也没想,随便抓了件洋装套上就往外跑,但当她去对面准备敲门时,她迟疑了,她不该自己进去,她还不知道杀人的是不是就是…… 心口因为恐惧抖了一下,她正想缩回手,却在这时注意到,林姐的门没完全关上。 她一怔,低头看向门把,跟着猛地倒抽口气。 门把上有血迹。 该死,她不该先去冲澡的! 害怕已经来不及,她惊慌失措的推开门冲了进去,林姐的房间和她是一样格式,只是通向卧室的门是拱门的形状。 电光又闪,一阵狂风突然吹开了落地的玻璃门,桃红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扬起,露出其后的人影,只见一个套着斗篷的黑色身影高举着双手,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斧头,正要朝床上女人的颈项砍下。 “住手!”她大喊出声,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过去,将那人扑倒在地。 第十四章 对方没有料到她会出现,被她撞得措手不及,但那家伙身强体壮,很快的反应过来,在她试图爬起来时,一手钳抓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倒在地,坐在她身上,那人又重又高大,她倾全力挣扎着,却挣脱不开,甚至无法呼吸,害怕与惊恐的泪水夺眶,将视线模糊成一片。 刺眼的白光再次亮起,她看见那人侧身捡起了掉落的斧头,只是这一回,那斧头却是朝她的脑袋落下。 她吓得几乎要闭上了眼,却在最后一秒看见那美丽的彩绘玻璃灯砸到了那人的脑袋,灯泡的电光一闪将彩色玻璃照亮,然后一起迸碎开来,她闭上眼,躲避破碎的玻璃碎片,同时感觉到颈上与身上的压力松开。 可楠迅速滚开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将空气吸入心肺里,当她再睁眼只看见林姐死命的拿着那tiffany的古董灯砸那家伙,但那可怕的人已经再次挥动斧头,可楠慌忙中抓起另一盏床头灯丢了过去,砸中那个人的后脑勺,那疯子晃了一下。 她迅速把整床被子也扔过去,她运气很好,那被子罩住了那疯子,还绊了那家伙一跤,林姐更是拿着残破的床头灯继续攻击,可她知道她们不可能打得赢这疯狂的凶手,所以她冲过去抓住林姐。 “别打了,走啊!”她边喊边拉着林姐往外跑,却在门口差点和跑过来查看的欣欣撞在一起。 “可楠?林姐?怎么回事?”欣欣拉住了她的手。 愤怒的吼叫声传来,可楠回头看,只看见那柄斧头在电光中飞了过来,她迅速将欣欣推出门,顺手抓着门把,将门带上。 斧头钉在门上,那尖利的斧刃甚至穿过了门,利斧敲出的木屑飞射到她的额头上,离她是双眼只差两寸。 林姐尖叫了一声,她则惊喘了口气,然后转身对着好友大喊。 “快跑!” 欣欣没有抗议,立刻转身就跑。 林姐当然是脚下没停的跟着跑了起来,可楠也迈开脚步奋力飞奔,三个女人一路气喘吁吁的在长廊上狂奔,冲下了楼梯,她们可以听见那人追逐的脚步声,欣欣带头转进二楼,她们本来希望能遇见出来查看的人,却一个都没见着,每一扇门都紧闭着,不知是没人住所以被锁起来了,还是里头的人因为害怕而不敢开门,正当林姐跑不下去,要高声大喊救命时,可楠和欣欣及时阻止了她,将她拉进了图书室。 “不能喊,他现在不知道我们在二楼,一喊他就知道了。”可楠在图书室里警告林姐。 “我们也不能躲在这里,这是公共区域,那疯子会先检查这些地方。”林姐拉下两人捂在她嘴上的手,白着脸说。 可楠一愣,知道她说的没错。 “主卧室。”欣欣悄声开口提议:“我们到亚伦.艾斯的房间,他那里一定有人。” 两人点头同意,可楠深吸一口气,悄悄打开门,欣欣探头出去,确定没人之后,率先跑了出去。 三个人光这脚,偷偷摸摸的绕了一大圈,从左翼绕到了后面的主建筑,途中她们还清楚听见有门破碎的声音,三人转头看去,只见闪电之下,对面她们原先待的那间图书室门外,有个可怕的人影拿着斧头砍坏了那扇门。 三个女人吓得立刻蹲了下来,趴在地上改用爬的,快速前进着,当她们好不容易来的主卧室那扇大门外,却见它整个不祥的敞开着。 “shit!”楚欣欣看着那扇敞开的门,恼怒的低咒着。 “也许……”林姐抚着腰腹,忐忑的喘着气说:“也许只是那个总管忘了关门?” 可楠知道不是,她可以闻到血的味道,尝到死亡的气息,但她还是跟着欣欣一起进了门,穿过那偌大的厅堂,来到那豪华的卧房。 超级king size 的大床像云海那样宽阔,足以让六个大人在上面躺平还绰绰有余,但这米白色的大床上只有一个瘦小的老人,他枯枝般的手仍插着点滴,手指上海套着连接到心电图机器的手指套,但那机器上的荧幕已经不再画出高低的频率,只有一条直线在那里。 欣欣上前测了他的呼吸与心跳,甚至打开他合上的眼皮‘那双嵌在头骨里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了焦距,没有任何应该有的光彩,空洞得吓人。 “该死,他死透了,对不对?”林姐咒骂一声,在她身后问。 “对。”欣欣叹了口气说。 可楠在这时看到床头旁的有线电话,忙冲上前试图大电话报警,谁知她把话筒凑到耳边,话筒里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看见她惨白的脸,欣欣问:“不通?” 她点头。 “可恶,这里的电话也是不通的。”林姐血色尽失的说出三人都知道的事实,脸色难看的说:“我本来希望他有专线电话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欣欣问。 可楠看见好友转头看着她,大眼里有着明显的惊恐,就连林姐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一并转向了她。 怎么办? 她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楚欣欣才是向来知道该怎么办的那个。 但她看见向来坚强的好友从来不曾表露在外的脆弱与惊慌,她强迫自己坚强起来,然后她听见自己说。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林姐语音微抖,道:“外面风雨那么大,而且路都被挡住了。” “没有全被挡住。”她深吸口气,张嘴吐出听来极有自信的话,告诉她们:“我想我知道该怎么离开,跟我来。” 三个人偷偷摸摸的穿过风雨,来到城堡左方塔楼下的车库,她不敢去想,为何一路上都没遇到仆人,她想林姐和欣欣也不敢把心里想到的可怕念头讲出来,这恐怖的城堡安静得像一座坟墓,而她们从清醒之后到现在,除了那疯子之外,没遇到任何活人。 如她所料,车库里除了轿车,还有机车。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车?”林姐问。 “你们忙着应酬时,我看见有个人骑着机车过桥。”她从一旁墙上找到了钥匙,丢给欣欣一起去试,幸运的是,钥匙圈上印有机车的品牌,才没让她们试上半天。 林姐拿来雨衣,三人一起套上。 “林姐,你会骑机车吗?”可楠问。 “不会。”林姐苦着脸说。 “没关系。”说真的,她也没驾照只骑过几次,但现在真的不是害怕的时候,可楠看着欣欣道:“欣欣你有驾照,你载林姐。” “好。”欣欣点头。 可楠和她确认:“出门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来,如果失散了也一样,先去报警再说,ok?” “ok。”欣欣说着跨上了机车,林姐也一起坐了上去。 可楠跨上她的那一辆,把钥匙插上锁孔。 “你可以吗?”欣欣回头看着她问。 她深吸口气,回答:“可以,你们走前面,我会跟上。” 欣欣闻言,拿起车库的电动遥控器,打开了门,新颖的电动门往旁滑开,风雨立时打了进来,欣欣发动机车,载着林姐冲了出去,可楠跟着发动机车,但那辆车很不听话,她心跳飞快的又试了一次才成功,她旋转把手,催动油门,跟着冲进了风雨中。 欣欣载着林姐穿过了庭院,可楠能看见坐后座的林姐回头看她,见她出来才松了口气。 三人两车在狂风暴雨之中前行,呼啸的风雨声遮掩了机车引擎的声音,夜空中电光劈开了天空,击中了塔楼的避雷针,原本就已经倒塌残破的塔楼因此又垮了一些下来,林姐惊声尖叫,但欣欣不愧是拍过动作片的女明星,她及时绕过了那掉下来的石砖,穿过了塔楼,骑上了桥,可楠因为跟在欣欣后头,所以也闪了过去。 三人刚松口气,谁知一出塔楼,就看见刚刚掉下来的石砖有一部分打到了桥,竟然把原本就仅剩一人能通行的桥面砸出了一个大洞,可楠倒抽口凉气,只见欣欣回头看了她一眼。 眼一眼中,有惊恐还有更深的恐惧,刹那间,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她跟着回头,然后看见了那个全是上下披着斗篷,拿着斧头的高大身影,风雨中,她不可能看见那斧头上滴落的血滴,但她确实看见了,那人挥舞着斧头,像恶魔一样跑出了大门,朝她们冲来。 她毛骨悚然的转头,看着欣欣大喊。 “别停,冲过去!” 欣欣转回头,加速冲上桥面,藉由一块倾斜的石砖飞越过那个大洞,她跟着照做,林姐因此惊声尖叫,但可楠看见她们平安落地了,可惜她运气没有那么好,她技术不好,落地时车轮在湿透的石桥上打滑,她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地。 这一摔,摔得她头晕脑胀、眼冒金星,直撞到桥边的矮墙才停下来,当她呻 吟着抬起头时,看见欣欣在桥的入口除停住了机车回头看。 “快走!”她爬起身来,奋力朝她们大喊,“走啊——” 欣欣略一迟疑,一咬牙,终于载着林姐重新催油骑车离开。 几乎在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在风雨中,七手八脚的爬起来,转头看见那人已经来到了桥上,正拿斧头砍着直升机的残骸,试图要从中过来。 她没再多看一眼,只是奋力拔腿狂奔,冲过桥面,她没有停留在柏油路上,一等出了桥,她就钻进了森林里,她知道如果在马路上,她是绝对跑不过那在身后追逐而来的疯子。 所以她跑进了山林里,气喘吁吁的在暴风雨中狂奔,即便她双脚被石子戳破了皮,手脸被树枝刮出了伤,她也不敢停下来,甚至不敢回头看。 事实上,不用回头看她也感觉得到那恐怖的黑暗疯狂。 她不能停下来,不能也不敢停下来。 她知道,停下来她就死定了。 她不断的交替双脚,在暴风雨中,拼了命的远离那座在风雨中仿佛受诅咒的邪恶城堡—— 怪物在暴风雨中追逐着她。 这一生,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她在狂风暴雨中跌倒了又爬起来,跑没几步又再次跌倒,但她不敢停下来,那疯子如影随形,像是随时就要抓到了她。 她看不见那恶魔,但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她可以听见那夹杂在风雨中的脚步声,可以感觉到那被人紧盯在后的急迫感。 然后仿佛受到了那疯狂恶魔的指使,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身边的树,跟着闪电接二连三,近在眼前,将这狂乱的世界照得无不明亮,吓得她无法动弹,泪水狂飙而出。 她停下来了。 当她意识到这件事时,那个怪物扑倒了她。 许多念头闪过脑海,母亲的劝告,自己的愚蠢和该死的倔强,但那么多后悔的声音里,只有一句最清楚—— 她死定了! 她忍不住张嘴尖叫,奋力的以手脚反击,但那怪物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抓住了她的手,压住了她的脚,低声警告。 “小吉普赛,别叫。” 那声音极其冷静,而且异常熟悉。 她浑身一震,抬起泪眼只看见那压在身上的男人,没有穿着套头的斗篷,没有抓住染血的斧头,他浑身湿透,而且有一双蓝得像宝石的眼睛。 那双眼映着她惊恐的表情,然后他抬起眼,看着那被闪电劈击而起火燃烧的大树,她跟着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冲出了森林,跑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原上,被狂风吹得乱摇的草丛后,一柄斧头在黑暗深处反射着火光,叫她心头倏然一惊,狂跳。 第十五章 他将头压得更低,整个贴在她耳边,悄声道。 “别动。” 不用他说,她也不敢动,她甚至屏住了呼吸。 反射着火光的染血利斧在森林里来回移动着,她身上的男人像死尸一样压着她,将她整个人压在风雨飞草中,即便火星掉落到他手背上,他也没动一下。 他与她一起,看着那个染血的斧头来回,然后靠近,更靠近。 她无法将视线从那柄斧头上移开,全身恐惧得冷汗直冒,她可以听见风雨中,那人踩在湿润泥土上的脚步声,那被风吹得乱窜的火焰太亮了,虽然它同时也因风雨冒着浓烟,但她依然觉得那疯子一定会看见自己,看见在草丛中的他与她,她几乎忍不住想爬起来拼死逃走的冲动。 她想逃,想跑,不想留在原地等死。 但是,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不能动,她动了只会暴露两人的行踪,而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那表示那疯子要是挥舞斧头,他会比她先被砍到—— 几乎在这瞬间,她才了解为什么他要将她扑倒,为什么要这样全面性的以身体覆盖住她全身上下;她浅色的衣裙太鲜明,但他不是,他全身上下都穿的暗如黑影,这男人完全遮住了她,而且将她扑倒在较低矮的地方。 她心头一颤,将视线从那靠近的斧头,拉到了他脸上,他仍看着那柄靠近的斧头,神情专注警戒,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恐惧,有的只是无比的冷静。 蓦地,那脚步声开始远离。 她移动眼珠,看见那染血的斧头重新没入黑暗中。 “你若还不想死。”他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畔道:“就得保持安静,你做得到吗?” 她含泪点头。 “这里太空旷也太亮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说着,抬头看向四周,确定方向,然后松开她嘴上的手,迅速从她身上爬起来,拉起狼狈的她,弯身迅速离开那孤立于草原上燃烧的大树,重新钻入森林里。 他抓着她的手往前跑,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迅速钻入黑暗之中,失去了燃烧火焰的光芒,她不知道他怎能在黑暗的风雨中看见脚下,但他没有跌倒过一次,甚至在她失足时,及时回身扶住了她。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给她喘气的机会,他一让她站稳就抓着她继续在森林里飞奔,他跑得如此快,她累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肺像是快要爆裂开来,然后她再一次失足,这一回她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平衡,刹那间,她知道她若再抓着他,他会被她拖着一起滑下山坡,她不想害死别人,所以在那千万分之一秒,她松开了手。 谁知道,他却没有因此松手,他跟着她滑下了山坡,而且在那可怕的翻滚和滑降中,将她紧抱在怀中。 她不敢相信,惊骇的喘气。 “别尖叫。”他在那疯狂的滑降之中说着。 她及时将到嘴的尖叫咽了回去,他伸出手将她的脸压入胸膛中,她感觉到他身上传来一股猛烈的震动,他闷哼了一声,她知道他撞到了某种东西,那撞击的力道传到她身上时已经减缓,却仍让她差点吐了出来,然后又是一阵碰撞,跟着又一阵,她感觉到泪水被震了出来,但两人滑降的速度减缓了。 跟着,她感觉他环在她腋下的手臂将她猛力一扯,她还以为自己双肩会因此脱臼,但他和她终于停了下来。 风雨仍在呼啸,泥土与草屑沾满她全身、甚至跑进她嘴里,冰冷的雨滴随着强风狂乱的打在她身上,她却恍若未觉,只慌张的抬首,但在那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吐出的热烫气息拂上她的脸,急促的心跳撞击着她。 至少他还有呼吸,还有心跳,她安慰恐惧的自己。 “你还好吗?”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才声音沙哑的说:“很好。” 她不觉得他很好,但他松开了护住她的手,站了起来,然后抬头往上看。可楠跟着他抬头,除了隐约在风雨中摇晃的林木,她什么也看不见。 蓦地,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 “别担心,我们不需要爬上去。” 她听见他沉稳的声音,不知道他为何还能维持冷静。 “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人在哪里。” 她在风雨中颤抖着说,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我知道,我们大概往下滑了一百多公尺。”他说着,牵握着她的手道:“抱歉,你还能走吗?” 可楠没想到他会和她道歉,她还以为应该道歉的是她。 但她没和他争辩,只点点头,悄声道:“可以。” “好。”他看了下四方,辨认方向,道:“跟我来。” 说真的,她也不晓得他为何能在黑暗风雨中辨认方向,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回握住他是手,安静的跟着他走。 这回他不再奔跑,而是小心谨慎的在倾斜湿滑的山坡中前进,他不时抓着树木稳住两人,没有多久,可楠注意傲他正带着她往下走。 然后就在她全身又湿又冷,浑身肌肉发僵,几乎无法再对抗那快要将她吹倒的强风时,山坡变得平缓,她再次踩上较为坚硬的岩石,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儿吹来的风似乎变得更冷,冷到她都能听见自己牙齿碰撞的声音。 她咬紧牙关,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却只觉得头晕目眩,虽然她努力集中精神,脚步踉跄的次数依然逐渐变多,她也不再能感觉到她的嘴唇或鼻子,和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麻木的四肢。 下一秒,她整个人撞上他的背,这个男人太强壮,她因反作用力而退跌,差点往后坐倒在地,但他拉住了她。 “对勿起……偶没……没珠意……”她口齿不清的道歉,当她抬起眼,前方的男人却变成好几个呼啸重叠。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清楚。 可楠试图抬起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却只觉得一阵晕眩。 下一秒,他松开了她的手,一时间,她有些惊慌,黑暗中,她只听见他走动的声音,什么都看不见,害怕得差点开口求他别将她丢下。 蓦地,一簇微小的火光亮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看见他蹲在她身前,手上拿着一支打火机,然后她才注意傲她已经不在风雨之中,他带她到来一个石造的小屋中,他正视图在那看起来像壁炉的砖石中生火。 “这是哪里?”她不敢相信的转头查看四周,晕眩再次袭来,她忙伸手扶住墙,喘了口气问。 “湖区的狩猎小屋。” “太好了……”安心感让她整个松懈下来,她腿一软,扶住墙试图缓缓坐下,但她的肌肉不听使唤,她几乎是摔坐到地上的。 他迅速回身靠近她。 该死,这真糗。 “你还好吗?” 恍惚中,可楠似乎听见他这样问,她张开嘴,听见自己笑着逞强说。 “很好……” 她说话时,他的模样变得更加模糊,下一秒,她无法控制的昏了过去。 很好。 她这么说,但双眼失去了焦距。 男人及时伸出手接住了她的脑袋,没让她可怜的小脑袋撞到地上。他迅速检查她的呼吸心跳,确定她基本的生理状态,她心跳有些微弱,嘴唇发白、脸色发青,肌肉僵硬,但确实有在呼吸。 该死,他忘了自己和常人不一样,他应该更早就检查她的状况。 他知道他若不快点改善她的状况,她会开始失温。 男人让她在地板上躺平,迅速脱下自己湿透的衣物,翻倒那张唯一的床,遮住会透光的那扇窗户和缝隙。 屋外风雨变得更强,吹得整栋小屋像随时要被拆解一般,但这种等级的暴风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遇过更糟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别被那拿着斧头到处砍人的疯子发现,黑暗中,光线会特别明显,或许他不应该生火,但他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风雨的折腾,他只能和老天爷赌一把。 滑落山坡后,他将她带到反方向,远离那家伙可能会经过的地方,如果风雨够大,那疯狂的男人或许会放弃追逐,回到温暖的城堡。 他运气好,这狩猎小屋虽然没有任何替换的衣物,但柜子里有一张老旧的毛毯,墙角有一把钓竿,抽屉中有个铁罐里依然有干燥的茶叶、一捆备用的鱼线,还有一把生锈的开山刀,他在桌上看见一只老旧的铁壶,和一只杯口有些斑驳,里头还有黄色污渍的白色搪瓷杯。 他捏了一小撮茶叶闻了一下,茶叶是绿茶,没有霉味,聊胜于无。 外头风雨虽然越来越大,但屋子是石造的,暂时应该没有倒塌的危险。 他抓了几样东西,再次冒雨出门,进入黑暗之中。 远处的城堡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即便风强雨急,他还是能在黑暗中清楚看见那栋上百年的建筑。 暴风雨在黑夜中肆虐着,像是要将一切都卷上了天,他费力在风雨中前进,不断有小树枝甚至小石子被风卷起打在他身上与脸上,往好处想,幸好他没整形过,所以不用担心脸上哪里会歪掉或坏掉,而如果他都要这么费力,那该死的王八蛋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而他猜那家伙和他一样,会觉得那座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城堡,此刻看起来既温暖又安全。 如果他是那家伙,他会立刻回去那地方,差别在他并没有风,所以他还是迅速冒着风雨做了一点预防措施。 小屋看来几乎和黑暗融在一起,他再次确认不会有光线露出,也再次确认黑暗中没有任何疯狂杀手拿着斧头在狂风暴雨里乱晃,才再次开门进屋,将那越形加剧的暴风雨全关在门外。 他回到她身边,顺手把那张桌子也倒立起桌面,让它挡在壁炉与门之间,然后把接满水的水壶扔进一大把茶叶放到炉上烧开,再小心把她抱到那简陋的壁炉前,火烧脱掉她身上湿透的衣裙,把她与自己都脱得精光,尽力拧干她的发辫,并把她抱在怀中用掌心摩擦她的心口。 她有一头吓死人的长发,他之前不是没注意,他知道她头发很长,只是他原以为她的头发顶多是过腰,那看起来只有过腰,可他拆开发圈和辫子才发现,她只是把长发绑成辫子再往上盘,她的头发实际上已经超过她的身高了,如果她站起来,那头长发一定会拖到地上。 那让他楞了一下,他没想到她的头发竟然那么长,他认识的女人中,没人留那么长的头发。 老实说,那么长的黑发,乍一看还满诡异的。 他知道要尽快把她头皮附件的头发先弄干,试着用手梳开她的长发,然后拧干她的裙子,抹去两人身上的雨水,再把炉中的火弄得更大一些。 也许她昏倒了也是好的,至少她不会和他争辩脱光衣物取暖,或者这样搓她的心口是不是有那个必要。 他知道,一般人都会对这种事有意见,特别是女人。 但当两人的体温都在急速下降时,他真的只想把自己和她都弄暖一点。 火舌贪婪的吞噬着壁炉里的柴火,温暖了室内的空气,让他与她僵硬冰冷的肌肉慢慢回温。他改搓着她雪白的手脚,才发现她没有穿鞋,柔嫩的双脚被草木利石划出宛如被施以酷刑的血痕;她的手只比脚好上一点,上面虽然有插伤,但血水和脏污几乎被雨水冲刷掉。 第十六章 他把烧开的茶水从炉子上挪开,倒了些浓茶到搪瓷杯中,把杯子稍微烫洗过,然后重新再倒了一杯,让它尽快变凉,他只能先拿湿布尽量小心的处理她身上那些教人看了触目惊心的伤口,最后才以温热的茶水清洗。 虽然大部分的伤口都还算干净,但有些地方泥沙跑了进去,卡在擦伤里,他不得不狠心将它们清出来,这个步骤弄疼了她,让她一度呻 吟起来,不自觉瑟缩着。 她中途曾经痛醒过来,但神志不是很清楚。 “你……在做什么?”她拧着眉,表情痛苦的白着脸问。 “抱歉。”他告诉她:“我必须将它们清干净,茶水能消炎镇痛,多少能避免发炎感染。” 她蜷缩在地上,虚弱的重新闭上了眼,他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还是根本无力反抗,但她几乎没有再挣扎,只是偶尔肌肉还是因为疼痛而反射性的抽搐。 这女人看起来真的很狼狈,他知道她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他看见她骑着机车冲过那坏掉的桥,看见她重重摔在石桥上,看见那辆车飞了出去掉到悬崖下。 她勇敢得吓人,当他看见那疯子朝她们跑去时,他也跟着冲了下来,却听见她要她的朋友快走,并且眼睁睁看着她逃避着那个疯子,冲入狂风暴雨肆虐的黑暗里。 他用最快的速度追出去,有好几分钟,他以为自己会来不及,以为自己会再度错失阻止那凶手杀人的机会,以为他最终只能看见她被开膛剖腹躺在落叶中的尸体。 但她聪明得知道不能跑在路上,她钻入森林里,变换这不同的方向跑,让他一度也失去了她的踪迹,直到闪电劈了下来。 他能比那家伙先看到她,真的只是运气好,他面对着正确的方向,那王八蛋不是,但那疯子比他还要靠近她,他不得已只能在那人转身前,迅速奔跑过去将她扑倒,那八成是造成她右背那一大片红肿的主因。 他小心的触碰检查她身体上的其他部位,幸运的是,在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除了几根断掉的指甲,她身上没有任何断掉的骨头,但这不表示她完全没事。 你还好吗? 当他这样问她时,他几乎在瞬间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她不可能还好,她摔下机车,被追杀又光着脚被拖着到处跑,还滚落山坡,她怎么可能还好。 很好。 她如此回答,即便已经快昏倒了还笑着如此回答。 他知道她一点都不好,想去她试图逞强的模样,他眼角微抽,轻轻的以温热的茶水冲去她脸上擦伤里的泥沙。 这些天,他忍不住一直注意这她,无法不去注意她。 起初,是因为她踩到了他的痛脚,后来是因为她看似软弱,实则坚强的个性。 就像之前在石桥上,如果她是她那位明星朋友,他可以理解她为何做出要朋友先走的决定,那位楚欣欣性格独立果敢,他认识楚欣欣那种性格的女人,勇气是她们天生的一部分,她们生来就是发光体,遇到压迫她们会习惯性的反抗回去,不会默默吞忍。 但湛可楠不是那种人,她是那种习惯会自动退到一旁的配角,若旁人要是欺压她,只要别太过分,她会选择息事宁人,抬抬手让事情过去,她清楚自己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人种,而她也安于这样的现状。 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看过很多人到了紧要关头,都会显露出本性,不少人在重要时刻,遇见方才那状况,大部分的人都会哭着和朋友求救。 那并不可耻,那是人类的生产本能。 他原以为她也会如此,可她没有,她要她们快走,事实上她根本是命令她们快走。 然后她奋力挣扎求生,即便他拖着她在暴风雨中奔跑,她一句苦也没叫过,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哭啼啼,也不曾抱怨自己没鞋,更没像无尾熊抱树一样死抓着他不放。 她只是安静的跟着他,直到她确定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允许自己昏倒。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个靠装神弄鬼讨生活的骗子’后来,她的说法让他改观,他知道她会和他解释,是为了她的朋友,他不是真的完全同意她的说法,但他欣赏她对朋友的忠心……而现在…… 眼前的女人身上到处都是大块的擦伤与瘀血,就连这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是伤痕处处,可至少她还活着。 现在,他知道她并非在装神弄鬼,没人会特别请个连续杀人魔来追杀自己,好让骗局可以成立,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那些人都死了,死得很惨。 这一整天,他每次都慢了一步,如今她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她聪明、勇敢,而且还有着惊人的意志力。 她从那杀人魔手中,保护了朋友,也保护了自己。 温暖的炉火,在不觉间将两人身上的水汽蒸散掉。 他反复以浓茶冲洗她的伤口,然后将她揽入怀中,把掌心按在她心口上,让她的头枕在他肩上,冰冷赤裸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以那老旧的毛毯抱住她和自己,背靠着壁炉旁被火温暖的石墙。 他把开山刀放在手边,面对着那唯一的出入口,知道这张侧倒的桌遮住了两人大部分的身体,进门的人会先看见那亮眼的炉火,才会看见这张桌子,而以桌子做屏障的他会比来人先看见对方,那会给他多一两秒时间反应。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有时候,这一两秒就是致命的关键。 怀里的女人偎靠着他瑟缩颤抖,但他知道还会颤抖是好事,那表示她的神经系统都还正常,他再次以掌心摩擦她的心口,她的体温依然有些低,气息也十分微弱,嘴唇更是白得吓人。 可她还活着,他能摸到她的心跳轻轻的在他掌心下跳着。 他会确保她活下去。 她被一记惊天响雷惊醒。 风雨仍在屋外呼啸,像愤怒的女巫,狂奔过天际,挥舞着扫把,指挥着风雨,袭击着胆敢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切。 狂风吹得教人心慌,暴雨冲刷捶打着屋瓦,她能听见那撼天动地的声音,闻到那浓重的水汽,风声、雨声包围着她,轰然的雷响有如天神之怒,一次次回荡在空气中,威吓着要将一切摧毁、破坏。 那些恐怖的声音如此可怕狂乱,世界像是要被毁灭似的。 她惊慌不已,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人尚在外头奔跑,闪躲逃避那追杀着她的恶魔,她感觉自己被抓住了,恐惧擭住了心头,她七手八脚的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可那疯子从身后抱住了她,铁钳一般的大手,锁住了她的手脚。 “嘿,没事,别激动——” 身后的男人开口说话,声音沉稳而冷静,但她已经用手肘往后猛击他的腹部,男人闷哼一声,没有回手。 她猛然回头,看见那个不叫杰西的家伙,她喘着气,心跳飞快,惊惧满布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以为……”她吞咽着口水,抖颤着唇说:“我以为我还在逃命……” “我知道。”他松开了手,改抓起旁边的搪瓷杯,将他再次重新煮过放凉的开水递给她:“喝点水,你放心,这么大的风雨,就算是疯子,也不会蠢到还在到处乱走。” 这一句,让她安心了点。 她抬起手接过那白色的被子,但颤抖的手却无法稳定的握住把手,她溅了一些水出来,他握住她的手,帮着她移动杯子,让她能够喝水。 她有些尴尬,却很感激,她不知道在暴风雨中奔跑被淋得像落汤鸡之后,她竟然还会想要喝水,但她真的很渴。 她喝了一整杯水,他又倒 了一杯给她,这次他直接把杯子送到她嘴边,她像沙漠中的旅人般贪婪的喝着水,直到第二杯喝完才觉得好一点。 当又一记响雷震动世界,她整个人一颤,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但他已经放下杯子,将她拥入怀中。 她顺从的靠在他身上,将脑袋枕在他肩头,没有多加挣扎,她太累又太冷,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而他身上散发着诱人的体温,她要是为了面子问题拒绝他就太蠢了。 只是,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她依然无法完全放松下来,全身不自觉发僵。 他将一块老旧的毯子重新围在她身上,拢住两人散发的体温,大手不断上下来回摩擦着她的手臂。 他怀抱着她的动作十分熟练,而且迅速将她挪移到让她很舒服的位置,她才他已经这样抱着她好一阵子了。 然后他温热的掌心来到她的锁骨,她累得无法反应,当他开始摩擦她的心口时,她虽觉尴尬,却也有种莫名的心安袭来。 他的触碰,不带一丝情欲,只有不言而喻的关心。 半合的眼,无端微湿,她小心的维持着呼吸,恍惚中只看见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屋墙上,他与她完全贴在一起,被毛毯包围。 他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不是之前他擦在身上的古龙水或威士忌,是汗水与泥土和雨水及森林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是因为……他和她一起跑过暴风雨吧…… 她脑袋昏沉的想着,隔着眼中颤颤的泪光,隐约看见某种布料被挂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过长的黑发也被解开了,被他披散开来,和那湿透的轻薄布料在一起。 落雷忽然又响起,这回好近,更近了,她反射性的又一颤,他收拢了双臂,抚压着她的心口。 “没事。”他哑声安慰着她,“别怕。”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听起来像是有人用一个巨大的脸盘,将整盘水从黑夜中往下倒一般。 可是那狂暴的风雨中,她能听见一种徐缓的碰撞声,稳到而规律,就在耳边轻响,刹那间,她忽然领悟。 那是心跳声,他的心跳。 而这,是所有疯狂吵杂恐怖的噪音中,唯一稳定的声音。 不觉间,她放松了下来,完全往后依靠着他强壮温暖的身体,她倦累得闭上眼,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因此滑下脸颊,但奇怪的是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惊慌,不再那样恐惧害怕。 他抹去她颊上的泪,让她知道他低头注意着她。 “抱歉……我不是故意……”她不想哭的,但她无法控制。 “没关系。”他淡淡的说:“这很正常。” 这句体谅的话,让她心中微暖,几乎要扯出一抹笑,他的怀抱如此温暖,心跳那般沉稳,她听见自己沙哑开口低语。 “如果我们要这样窝在一起,我不要叫你杰西。” 所以,她毕竟还是发现了他脱了她的衣服。 男人扯着嘴角,无声轻笑,有那么一秒,他还以为她依然神志不清,但显然她已经稍微回过神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可楠喟叹了口气,依然合着眼,悄声道:“真的那个,你家人会叫你的那个名字。” 他轻抚着她的心口,感觉着她由急逐渐变缓的心跳,半晌,才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名字。 “肯恩。” 她听见他那磁性沙哑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于她耳畔低回轻响。 “屠肯恩。” 她再次睡着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听到他的回答。 那或许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呼吸、体温与心跳都已经回稳。 第十七章 即便整夜外头风狂雨急,雷声阵阵,她还是陷入昏睡中,虽然每回雷响,她依然会不自觉的轻颤,甚至无意识的更加偎向他,但她的情况确实开始好转。 他知道她的惊惧,不只是因为被那疯狂的杀人魔追杀,差点被闪电劈个正着也让她余悸犹存,在她心底埋下阴影。 他检查手上的表,按下旁边的小按钮,表面闪现蓝光,但只停了一秒就消失无踪。他不确定那是因为没电还是根本就被撞坏了,总之,这东西失去了应该有的功用。 他不再浪费时间尝试,只将她轻拥。 不久后,壁炉里最后一根柴薪的残余火星终于熄了,小屋陷入完全的黑暗,但风雨声依旧隆隆,撼动着屋墙,但他已经习惯黑暗,早就习惯。 和以往那包围着他的黑暗不同的,是怀中那温暖的人体。 他不是一个人。 缓缓的,他将那温暖的小女人搂得更近,面无表情的瞪视着眼前那仿佛无边无垠的黑。 他不是一个人。 听着她的心跳,感觉她肌肤的温暖,他告诉自己。 不是…… 再醒来,风雨渐歇。 响了一夜的雷声已然平息,风声也不再持续,只剩细碎的雨声淅沥。 耳畔的心跳沉稳依然,她睁开眼,屋里阴暗不已,但有微弱的光线从被柜子遮住的窗缝中透出,她猜应该已经天亮了。 虽然如此,屋里还是很暗。她只能隐约看见模糊的影子。 可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感觉到她的左手攀抚在他不知何时穿过她腋下,环在腰前的铁臂上,那只手的掌心,轻轻覆着她的心口。而她的右手,却和他的左手在身前交握着。 她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脸贴在他的颈窝,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额上,这男人结实的双腿更是从外侧紧贴着她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睡着了,也睡着了。 蓦地,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重响,她惊得一缩,那拥抱着她的男人却低声警告她,“别动。” 说着,他想鬼魅一般离开了她。 她可以感觉他迅速站了起来,从身边经过。 她屏住了气息,不敢动弹。 好半晌过去,他忽然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仍下着雨,但雨势已缓,虽是阴天,那光线对待在黑暗中的她来说,仍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适应天光。 他没有关门,门外也没有动静。 她不敢妄加判断是否危险存在,但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头。所以即便全身酸痛,她还是忍痛站了起来,谁知不站还好,她重心一落在脚掌上,瞬间让她差点痛叫出声。 她狠抽了口气,咬着牙硬生生忍住痛,快步绕过屋子里东倒西歪的家具,上前来到门边,谁知却只看见他在门外不远处杵着,右手拿着一把刀,仰望着那个被吊在树上,一边死命挣扎,一边对着他狺狺低吼的动物。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是只狗,然后那东西因为奋力挣扎曲起身子想要咬断绑住后脚的东西,为了平衡死命挥动着尾巴,她才发现那不是狗,是只狐狸。 那男人看着那只狐狸,举刀在半空中一挥,狐狸瞬间掉了下来,他闪电般伸手抓住了那只掉落的狐狸颈项,狐狸试图回首咬他,但他手一转将它压在地上,跪在地上用膝头轻压住它被绑住的后脚,以刀尖把那束缚它后脚的绳子割开。 然后他放下刀子,检查它被绑过的地方,跟着才松开了手脚,起身后退一步。 那只狐狸瞬间跳了起来,跑开了几步,回身对着他咧嘴张牙威吓。 他双手自然垂放在身侧,姿态轻松的看着那只棕毛狐狸,挑眉开口。 “我很抱歉,ok?但这里暂时是我的地盘,你这几天最好别靠近这里。” 狐狸警戒的看着他,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但它迅速往后再退几步,然后又退几步,跟着才转身钻入树丛里,一溜烟的跑的不见踪影。 他笑着摇了摇头,弯腰拾起那把刀,把某种东西绕在刀柄上,一边警觉戒慎的看向四周,然后下一秒,他对上了她的眼。 她扶着门框,没来由的感到脸红。 但那男人却一点也不觉不好意思,只是就那样全身赤裸的站在雨中,就像伊甸园里的亚当那样自然。 昨晚她没力气看,而今她想不看都很难。 他强壮结实,背部的肌肉在皮肤下隆起,然后他整个人转了过来,面对她。 雨水打在他身上,在他强健的肌理上流淌汇聚再滑落,处在这只有十几度的低温细雨中,他好似一点也不觉得冷。 当他缓步朝她走来,她不由自主的心跳狂奔、呼吸急促。 那不是电影明星的身体,这男人不是只顾着漂亮的家伙,他昨晚的行为和方才那横空抓住狐狸后颈的身手,摆明了那身肌肉不只是好看而已,他胸腹上的肌肉块垒分明,身上的毛发让她知道他那头好看的金发不是人工染出来的。 他以右手握着刀,神色自然的抬起左手抹去一脸的雨水,再往上以手指耙过湿透的金发,口鼻呼出的热气在冷风细雨中形成氤氲的白烟。 然后,来到她身前,垂眼看着她,语音低哑的说。 “只是只倒霉的狐狸。” 雨继续下着,她没有办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甚至无法动弹。 “是你做的陷阱?” “嗯。” “用什么?” 她听见自己问,但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清楚自己在问什么,她满脑子都是眼前这生猛男人健美的裸体。 男人不应该有这样俊美的脸庞,又有如此性感健壮的身体,这家伙活色生香得要命,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根本就是在形容他。 “这个。”他举起刀柄,回答她的问题。 她没有挪移视线去看,虽然才刚试着把头脸的雨水抹去,但她无法不注意到他唇上依然沾染着雨滴,那些渗冒出下巴的胡渣也是,甚至他那双蓝眸上的睫毛也是如此悬着细微的水珠。 她冰山上完全不在意他的答案,可此时此刻,她的脑袋无法正常思考,当他靠的那么近,近到她能看见他皮肤上的纹理,尝到他呼出的热气,甚至几乎要触碰到他湿润的唇时,她真的无法动脑。 然后,她发现自己抬起了手,抚着他湿透的脸庞。 雨水很冰冷,但他的脸是热的,她替他抹去脸上的雨水,食指抚过他的眉,他屏住气息,眼角微抽,整个人静止了下来,只有那湛蓝的眸收缩着。 他想要她,她知道,她能从他眼中看出来,即便他朝她走来时姿态如此轻松自然,但她依然感觉得到,那种从他身上无形辐射而来的欲 望。 她应该要抽回手,应该要开口说些什么,这一秒,她知道她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继续抚摸他,那是玩火。 昨天,他在她房里就差点停不下来,如果不是欣欣闯进来,她知道她绝对无法抗拒他。 但昨天,感觉好遥远,像上个世纪那么遥远。 她无法抽回手,她的手有自己的意志,抚过了他的脸庞,插入他的湿发中,忍不住缓缓将他拉了下来,忍不住玩火。 他低头张嘴,如她所愿,吻了她。 那不是什么招呼的吻,他的唇舌热情而贪婪,她可以清楚尝到他的味道,然后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腰,将她猛然拉近,她被拉得紧紧贴靠在他身上,清楚感觉到他身上的雨水,感觉到他腿间灼热的欲 望抵着她,教人无法忽视,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浑身发烫。 然后不知怎地,她回到了屋里,他关上了门。 黑暗再度降临,可他在黑暗中无比清晰。 他的呼吸、味道、有力的大手、撩人的唇与舌…… 他湿烫的皮肤贴着她,蹭着她,包围她,拥抱她,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听到刀子掉到地板的声音,感觉到他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了起来,感觉他张嘴含 住了她胸前的蓓蕾,她轻抽口气,不由自主的紧攀着他的肩颈,瑟缩颤栗着。 …… 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感官却更强烈而鲜明。 他的粗喘,她的呻 吟,两人交融的汗水、体温,紧贴的身体因为摩擦与撞击发出的声音,还有他带来的疯狂感受,他将那累积在她体内的压力堆得更高,因为再无法压抑,她听见自己难耐的哽咽轻喊了起来,但他没有停下来,没有慢下来,只是进得更急更快。 下一刹,一股热潮冲刷过全身,她不由自主的环着他的颈项,贴着他弓起身体,感觉体内 的肌肉抽搐紧缩着,紧紧裹着他。 她喘不过气,全身细胞都因那从来不曾有过的高潮颤抖着,恍惚间她只听见他粗哑的低吼呻 吟,感觉怀里的男人浑身肌肉紧绷,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他是个蠢蛋。 肯恩走在风雨中,再次重新设置之前被那只狐狸误踩破坏的陷阱。 这狩猎小屋虽然几近荒废,但它仍在城堡的范围内,那疯子随时可能决定冒雨出门追逐她。 他真的不该因为一时冲动,罔顾她的生命安全。 可是,当那个女人那样依在门边,乌黑的长发半掩着她白嫩的娇躯,还用那双迷蒙氤氲的大眼,湿润诱人的粉唇微启,用那样渴望的表情看他时,他真的不太能正常思考。 因为那晦暗的过往和身体的损伤,当他终于获得自由时,曾经有一度,他确实对异性的身体十分着迷,他异常迷恋那种和人肌肤相亲的感觉,但他还以为,他早就过了那个阶段;说到底,肉体的欲 望不过就是那回事,后来他发现短暂的男欢女爱之后,内心的空虚感却更深,就不再继续下去。 或许,是因为他太久没和女人在一起了? 即便是现在,光是想起她那赤身裸体的模样,他就感觉自己再次硬了起来。 瞥了眼那不远处在雨中的小屋,他深吸了口气,将脸上雨水再次抹去,拾起一旁被风雨吹落的树枝,拿刀削去边条枝叶,将它削得笔直,思绪却无法从她身上转移。 他不该屈服于自身的欲 望,但她想要他,他看得出来,感觉得到,当她抬手抚摸他的脸,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她没有拒绝,他则无法不伸手拿取,没有理由不要。 更何况,他想要她,这小女人有种莫名的特质吸引这他,他甚至梦到自己和她上了床,而现实中的她比梦中更加性感诱人。 在那熟悉的黑暗中,他没有思考,无法思考,只能感觉。 感觉她身上迷人的幽香,感觉她急促的呼吸,感觉她因他而加速的心跳,感觉她无法自已的紧攀着他,感觉她回荡在黑暗中的嘤咛娇喘。 但她是欢迎他的,他能清楚察觉到这一点,她紧抓着他的肩背,弓身迎向他,因他每一次亲吻爱抚而颤抖娇吟。 那回忆,教他肩背抽紧,让嘴里仿佛再次尝到她的滋味,就连冰冷的雨也无法替他降温。他把树枝前端削尖,抓着那自制的长矛,转过身,朝湖边走去,脑子里全是那个女人。 她虽然娇羞,却万般热情,那样渴望他的触碰,而且她从头到尾没试图要他停下来,他真的没想到她竟然没有经验。 该死,偏偏她就是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他只知道自己弄疼她了。 第十八章 他拧着眉,叹了口气,挑了个有树荫的地方,走入湖中,腿部的肌肉在入水后立刻收缩,让他知道水温很低,他调节着呼吸,深吸口气,潜入冰冷的水中,要自己专心在手边的工作。 好冷。 当可楠冷醒过来时,室内依然黑暗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但她很确定身旁的人已经不见,在这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有那么一阵子,她以为她只是因为在他怀里待了一夜,所以做了场活色生香的春梦,虽然她全身都在痛,但她本来就全身都在痛。 在那一秒,她有些恐慌,她裹着毛毯艰难的爬站起来,摸索着走到门边去推开门,中途还好几次撞到东西,她为了绕过那些家具花了一点时间。 外头还在下雨,那男人也不在门外,至少不在她视线所及之处。 ok,别紧张,不要恐慌,那家伙不会把她丢下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他要是会丢下她,昨晚就不会跑出来救她了。 没错,湛可楠,你别傻了,他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或许是去查看那可怕的疯子,或他不知在何时何地做的陷阱。 她对着脑海里自问自答的自己做了个鬼脸,转过身把门稍微更加推开,让天光照进屋子里,回头打量那个在暴风雨夜提供两人庇护的小屋,然后立刻就看见他的衣裤都还晾挂在那侧倒在地的桌椅上,她的那件连身裙和内衣裤也是。 他的衣裤和鞋袜都还在,那表示他没有走远。 毕竟,没穿衣服又不穿鞋袜他能跑去哪? 她一拐一拐的走回壁炉旁,将他挂在桌上的内衣裤和连身裙拿起来套上,虽然有些脏污破损,但它已经干了,至少比裹着这毛毯方便。 话说回来,这男人在她昏迷时,还真做了不少事。 她环顾一室,看见他把家具移动了位置,那是她刚走到门口时,屡屡遇到障碍的原因。他用床遮住了窗,把桌椅和柜子挪挡在入口和壁炉之间,它们东倒西歪,看起来像是被人随意乱放,甚至连抽屉都被拿了出来,搁在地上。 这地方乱到不行,像是被人抢劫过一样。 她不记得昨天刚到这里是这样,虽然她刚到没多久就昏过去,可她确定当他生起火时,旁边那些家具都在正常的位置。 如果不是她刚刚要去开门时,几次都遇到障碍物,绝不会想到他是故意的。但现在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制造障碍,就像他咋外头做了陷阱。 她在壁炉旁坐下,拿毛毯裹住自己,提起那放在壁炉旁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冷掉的水里仍残留着茶的味道,让她想起他昨晚曾替她清洗伤口。 蓦地,她感觉到身后有人。 那不合常理,她什么声音也没听见,但那一秒,她知道他回来了,空气中有什么改变了。 她转过身,看见那个男人站在那里,手里的木制长矛叉着一条肥美的大鱼。 鱼在滴水,他也是。 只是,他并不是完全没穿,他穿了一条黑色四角内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以为他什么也没穿就跑出去。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她送了口气。 然后她才发现,即便他昨晚救了她,纵然他把衣服留了下来,她还是很害怕他已经离开;几乎在同时,当他那样看着她,当她凝视着他的眼,当她全身上下都因他的存在而发热,她确定了另外一件事——那不是春梦。 他确实和她上了床,眼前的男人曾经在她身上,在她怀中,在她身体里,和她缠绵厮磨,和她深深的结合在一起。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关于他的一切,就这样笼罩包围着她,变得那样鲜明而真实,让她心跳加快,不由自主的屏住了气息。 她不知道他在这一秒,想着什么,可她能看见他眼里的欲 望,看见他下颚与肩背微微紧绷起来。 然后,他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可楠放下杯子,吸气,挺直肩膀背脊,在他跨进门时,起身迎了上去。 他不知道她醒了。 他以为她还在睡,没想到她已经醒了。 谁知他回来时,她坐在壁炉前,裹着毛毯,捧握着那茶杯,乌黑长发披散在她身后,衬得她小脸更白,她那模样看起来好娇弱,像是以为自己被抛弃在森林里。 可她很镇定,没有丁点歇斯底里。 但他确实瞧见她眼里一闪而逝的脆弱,然后是心安,跟着浮现些许的羞涩,那一秒他猜出她想到了什么,她苍白的脸染上了颜色,浮现淡淡羞怯的红。 那因他而起的羞涩,猛地抽紧他的心,也再次忆起那火热的缠绵。 然后,他知道她晓得他想起了什么,她的脸更红了,他以为她会继续坐在那里,但她深吸了口气,挺起那瘦弱的肩膀,起身朝他走来。 一开始,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但她将围在身上的毛毯递给了他,仰望着他道:“你不应该没穿衣服就跑出去。” 他垂眼看着她有些泛红的小脸,她佯装着镇定,没有闪避他的视线,但忍不住舔了下水嫩的粉唇。 那让他差点又想低头吻她,这小女人一靠近,他就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让他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气。 她黑眸微紧,悄悄喘了口气。 他几乎要忍不住,然后他看见她额角上的擦伤,想起她其实最不需要的,就是他再蹂躏她一次。 他强迫自己退了一步,接过毛毯,但先抓了衬衫擦去身上的水,扯着嘴角,道:“我打算去抓鱼,穿了也得脱。况且,外面在下雨。” 当他退开,她送了口气,但迷人的黑眸透出些许的……那是失望吗? 他没来得及看,因她飞快垂下了眼眸,瞅着他手里矛上的鱼,道。 “希望这只鱼是食物,我饿了。”她说。 “它是食物。”他放下手中的矛,转身脱下身上湿透的内裤挂到一旁,抓了长裤穿上。 当他转身,她忍不住抬眼,她无法不注意他臀部的肌肉有多结实,又如何在他抬脚屈膝穿裤时伸缩,她脸红的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看着那条肥嘟嘟而且看起来已经被宰杀好的鱼说。 “幸好不是狐狸。” “我没吃狐狸的习惯。”他穿好长裤转过身来,将毛毯披上。 “真巧。”见他转身,可楠才镇定的抬起眼,看着他说:“我也是。” 这话,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轻笑出声,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气氛因此开始变得轻松,他生火时,她到外头接了些雨水进来,趁着有火煮了开水,她回来时,他已经曲起一只脚坐在壁炉前烤鱼。 “你确定我们这样生火没关系吗?” 那只鱼烤起来香到不行,她吃饱喝足之后,才想去那在外的威胁,她不想破坏两人短暂的平静,但安全问题最重要,所以她还是开口问出自己的担心。 “白天还好,虽然有烟,但风雨会将其吹散,晚上比较需要注意,再说我们能用的柴火不多,省一点比较保险。” 他边说边在开水里丢进茶叶,将茶水煮开之后,倒了一杯给她。 “谢谢。”可楠接过手,和他道谢。 他牵动嘴角,露出微笑,没说什么,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她看见他脸上也有擦伤,当他转过身去时,她看得他背上有一整片的瘀青,才想起昨夜在她滑落山坡时,他将她护在怀中,曾经撞到了东西才停下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他可能也受了伤,但这男人从头到尾不曾将疼痛表现出来,他自始至终行动自如,仿佛不觉得背上的瘀伤会痛。 不由自主的,她抬起手,轻轻搁到了他按占据了他三分之一背部的瘀青上。 那一秒,他静止了手边的动作。 “不会痛吗?”她忍不住问。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坦承:“不太会,我很久以前出过一点意外,造成我的痛觉神经有些迟钝。” 他嘴角扯着一抹笑,但眼里却藏着一抹疼痛的情绪,他说他的痛觉神经有些迟钝,但他眼里潜藏的痛楚却不是那回事。 忽然间,她好想追问,想知道他到底出过什么事,但那太过头了,她清楚他和她一起,只是因为一时冲动,她和他才刚认识没几天,这一切都只是身体之间的性吸引力,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她清楚她最好不要问太多,所以她压下那好奇,只收回手道:“你应该小心一点。” 一抹微笑,在他薄唇绽放开来,舒缓了他眼中的忧郁。 她的心,轻轻又颤一下。 然后,他垂下眼,握住她的脚踝,把茶水倒在一块黑布上,替她清洗她的双脚,她楞了一下,没有反抗,那黑布十分柔软,她这才发现那是他的真丝衬衫。 他一边清洗一边检查,她柔嫩的双脚看来已经好上许多,虽然仍有些红肿,但有伤口的地方都已收口,没有造成感染。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顺手,她领悟到他昨夜到现在已经这样替她清洗许多次。 热烫的茶水温度已经降了许多,感觉起来十分温暖,他动作也非常轻柔,有些地方一开始还会刺痛,她忍住没真的抽脚。 “你忍一忍,茶水能镇痛消炎,等一下就好好很多了。” 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他也这么说过,但她仍好奇:“你怎么知道茶水可以消炎镇痛?” “茶叶里含有茶多酚、茶皂素、叶绿素等。”他没有抬头,只直接解释:“茶多酚里的儿茶素单体和聚合体,还有茶皂素都有抗菌作用,叶绿素则能刺激组织中纤维细胞的生长,促进组织再生,也能抑制金黄色葡萄球菌和化脓链球菌的生长——” 他话到一半,抬头看见他这一长串的解释,让她瞪大了眼,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他猛然顿住,迅速结束自己的长篇大论,垂下眼维持平稳的语气说。 “总之,它能镇痛抑制发炎。” 她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错看他脸上闪过的不自在,但那尴尬的神情真的浮现了一下下。 这男人真奇怪,他能面不改色的和她调情,也曾头能清楚的质问她,却只是因为他懂得这种冷知识,而觉得不好意思。 他清洗完她的脚,镇定的抬眼看她,指指她额头上的擦伤:“你这儿还痛吗?” “事实上,”当他抬眼,她对他皱了下鼻子,笑着说:“我全身都在痛。” 她那模样,让他再次放松下来,扬起嘴角,柔声说:“过两天就会好些了。” 望着眼前的男人,可楠发现他的表情和前两天在城堡里不太一样,像是……几乎像是不同的人。 不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会觉得尴尬,城堡里那个不会。此刻的他,看来比较轻松,且温柔可亲,没那么冷硬讥诮,也没那种英国贵族式的高傲,不会以鄙夷的眼神看人。 肯恩。 他那带有磁性的嗓音蓦然在脑海里响起,然后她领悟到,城堡里那个男人是杰西,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 屠肯恩。 这是他真正的名字,她问了,而他告诉了她。 杰西是虚假的人物,是他扮演出来的角色,但肯恩不是。 “肯恩。” 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微微一愣,抬眼看她。 第十九章 情不自禁的,可楠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茶,抬手抚着他的手臂,瞧着他,真心诚意的道:“谢谢你救了我。” 他瞧着她,蓝眸微紧,哑声道:“那没什么。” “那很有什么,那个疯子在追杀我。”可楠看着眼前的男人,说:“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没被他砍死,也会摔断我自己的脖子。” 他瞧着她,舔着微干的唇,苦笑:“如果你没争取到那点时间,我也来不及。”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了?”看见他舔唇,知道他也渴了,她反射性将手里半满的茶杯递出去,然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这好像很不礼貌,这茶水她毕竟喝过了,她应该喝完再帮他倒一杯才是,可他像是没注意到,半点没有迟疑,接过手就灌掉那半杯。 “我从楼上看见你们,还有那家伙。” 她看着他将茶杯再次倒满那杯子,又递还给她,一时之间,小脸莫名又发烫,她极力压着羞怯的感觉,伸手接过那杯茶水,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茶水里仿佛也渗进他的气味。 她要自己别胡思乱想,只问:“你知道……其他人怎么了吗?我们逃出来时,一路上都没看见活着的人。” “我也没看见。”他告诉她,“但我不认为我有看见尸体里有仆人,你有吗?” 她困惑的摇头,“没有。” 这件事很奇怪,他没问之前,她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不是很确定,昨夜我在玛丽房里。” 这一句让她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林姐说他是玛丽的小狼狗,一时间,心口像是被人用力一楸,不知自己在介意什么,真要有人该介意,也是那位大导演吧? 天啊,她是当了人家第三者吗? 这领悟,教她脸白了一白。 “玛丽不是我的女人。” 她一愣,猛地抬眼,却见他用那双蓝眸瞧着她,像是看进她心里似的。 可楠心一抖,脸又红,尴尬的开口。 “我没……我不是……” “我和玛丽不是那种关系。”他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没再解释两人的关系更多,只道:“那些命案让她很不安,所以我在那里陪她。” 她想问他和那大导演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又不好意思,而他已经继续开口。 “半夜有人潜进她房间,我解决了那家伙,然后听见你们的尖叫,我要她躲好,上楼去时你们已经不在房里了。” 回忆让她紧张起来,可楠环抱着自己,看着他说:“我们跑去图书室,欣欣提议去找城堡主人,但他也死了。” 他一怔,道:“我也去了那里,你们大概刚走,我在地板上捡到你其中一根发夹。” “我们若是多待一会儿,就会遇见你。”或许她不该提议离开城堡,现在她都不知欣欣和林姐的安危与下落。 “确实,你们会遇见我,但也可能等到那拿斧头的家伙。”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告诉她:“你没做错,事实上,我不认为留在那城堡里是个好主意。” “什么意思?” 他举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等一下,提着茶壶走到外头接雨水,再把门关紧,将茶壶放到火上烧开。 当他重新坐下时,没坐在原先的位置,只在壁炉旁靠着墙坐下,然后朝她伸出手,说:“你应该坐到这里来,我们只有一条毛毯。” 她楞看着那个披着毛毯的男人,小脸微微发热,他说的没错,这里只有一条毛毯,而她真的冷了。 但是,在她继续分享这男人的体温之前,她认为她得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他。 所有她没有动,她只是看着他说。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他挑眉。 “昨天夜里,我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她紧张的舔了舔唇,仰头看着他道:“我是在马可士.李维的房间里醒过来的,他死了,身上被烛台插了十几二十个血淋淋的洞。” 她停了一下,深吸口气,哑声告诉他:“我醒来的时候,那烛台在我手上。” 可楠把昨夜发生的事,简单讲过一遍。 他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扰她。 她从睡前开始说,提及中途醒来听见的事,一直说到最后遇见他。 “你认为自己杀了马可士?” 他将双手搁在曲起的膝头上,头微歪的瞧着她,带着湿气的金发垂落他的额头,微微的卷曲着。 “我不晓得。”她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怪力乱神,但我们家族的人真的能通灵,虽然我能力并不强,可我确实感觉到什么,而那座城堡……那座城堡真的让我不舒服。事实上,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了欣欣的邀请函,那上头有很强烈的恨意,我不放心让欣欣来这里,但她很铁齿,我直说她反而会硬要来……” 她话到这里,语音变得微弱,忐忑的看着那直视着她的男人,不觉扯着虚弱的苦笑,道:“对你来说,这理由很薄弱,对不对?事实是,我甚至不是很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来……我只是,我大概以为我能改变什么……” 她咬着唇瓣,垂眼抬手将长发掠到耳后,只觉得自己好蠢。 她不晓得她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看法,但这男人救了她,而她不想隐瞒他任何事,她甚至觉得,或许他能够理解,但如果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又如何能让旁人了解? “不。” 他低沉的嗓音蓦然响起,她一怔,抬眼只见他凝望着她。 “我不认为关心朋友是薄弱的理由,你只是相信自己的预感,而你想证明自己可以,也可以改变什么。” 她楞看着他。 “extra sensory perception,简称 esp ,就是所谓的超感知觉。有些人,第六感比较强,确实能感应接受到常人无法察觉的意念。其中就包括接触感应、透视、心灵感应、预知等,还有一种是 ep,那是念动力,可以经由意念就移动物体。” 她知道什么是esp,但她不知道他晓得。 “特异功能,不曾被科学验证过。”她看着他悄声说。 “那是因为没有人想被当成白老鼠。”他瞳孔收缩,扯着嘴角:“真的有能力的人不会想,那会被当成异类,而这个世界还没有进步到能包容异类。” 她怔怔看着他,怎么样也没想到他懂,竟然真的懂。 “你……我以为你,不信这一套……” “我不信鬼神之说,这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神,但有人。而人……”他直视着眼前的女人,哑声道:“人的意念是很强大的,人脑是很特殊的。就像你以为自己可能杀了马可士,你觉得自己是被灵魂附身,我认为你没有,若真的有可能是你杀的,也只有一个可能是你被人催眠或暗示了,被当做犯案工具。” 她喉头紧缩,心狂跳,不觉轻压着心口。 “但催眠或暗示,都需要你对那个人没有戒心,才有可能成功。可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命案,你的警戒会因此提高,更何况你对心理学有些研究,对方要成功的可能性更不高。我认为,你只是被下了药,然后被移动到了命案现场。” “下药?”这说法,让可楠微呆。“为什么?” “有可能是为了将命案栽赃到你头上。” 她不安困惑的看着他,道:“可……可我来这是临时决定的,我不是被邀请人啊……” “就因为你不是。”他看着她说:“所以你最方便,或许你因此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我还不知道,但你不可能杀了马可士。” “你怎能确定?” “因为没有仆人。”他冷静的说:“你说你们一路上都没看见仆人,我也没有。活的死的都没有,也许他们都睡着了,也许他们躲了起来,但我在寻找你们时,注意到这件事,所以去了仆人房查看,那里是空的。” “空的?” “空的,没有个人的衣物和私人用品,家庭照片、偶像海报、梳子、牙刷,通通都没有,那些房间虽然有床有被,但都太整齐干净了,没有私人的痕迹。再加上,城堡里的每一个房间都被装了监视器,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 “监视器?”她瞪大了眼,小嘴惊愕微启。“预谋?” “有人在监视城堡里的人,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说着,他从裤口袋中掏出一张放在塑胶夹链袋里的纸,递给她:“早在事情发生前,我就在图书室里发现了这张名单。” “这是什么?” “戴安娜日记上的其中一页。”他说。 可楠好奇将那塑胶袋展开来,他把纸放在袋子里,压出了所有的空气,她可以清楚看见其上的内容。 那是用钢笔写的字,写字的人是如此用力,以至于那一笔一划都像是要穿过纸张,上面写着许多名字,她一看就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继续往下看,越看脸越白。 莎拉.亚当斯、大卫.林布兰、爱德华.加纳、伊丽莎白.马丁……马可士.李维…… 这些人她全都见过,他们全是城堡里被邀请的客人,而他们全都死了。 她震慑的抬眼看他,白着脸问:“这是……” 他微一点头,开口和她确认:“一张死亡名单,复仇名单。” 她气一窒,不禁又问:“你是说,追杀我的是戴安娜?但那人是男的,虽然他戴着斗篷的兜帽,我没看清他的脸,可我确定他是男人……” “戴安娜已经死了。”他凝望着她,说:“几个月前就死了。” 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让她一愣,本想问他怎能确定,却因为紧张,不小心将手中的纸握得太紧,听到那窸窣声,她低下头来,看见那个套在纸外头的夹链袋,那袋子外头还有些水汽,因为他之前是放在裤口袋里的,她忽然想到,若不是他想到要将这名单放在夹链袋,这名单早就湿透了。 一般人不会想到要把纸放进夹链袋里,就像一般人不会想到要在外面设陷阱,或是制造障碍物,或自制长矛插鱼,或懂得用浓茶当做替代的消毒水,或是有像他一样的反射神经与身手。 这不是普通人会做的事,这也不是演员会做的事。 他将这名单当成了证物,所以才把它放到能防水的塑胶袋中保护。 她盯着手中那张名单,忽然领悟了一件事。 “你不是演员。”她看着他,缓缓到:“你不是玛丽.泰勒下一次合作的对象。” “我不是。” 他的蓝眸里,有着欣赏的眼神,教她心又轻跳。 可楠感觉自己的双颊热了起来,她镇定的不让羞怯更鲜明,只是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红眼意外调查公司的员工。” “我们公司接受各地委托,专门调查意外事件,今年年初亚伦.艾斯委托我们调查他独生女戴安娜的自杀意外,调查结果显示她确实是自杀的,我的同事给了他详细的报告,戴安娜的死没有任何外力介入。” 他的话,让她脸微白,浑身一颤,忽然了解那个恶梦从何而来。 “她是自己走出城堡,跳崖自杀的,对不对?”她凝望着他低喃着问。 他闻言,蓝眸一黯,点头确认。 第二十章 “我梦到她……”寒颤蓦然袭身,可楠看着他哑声道:“碰到那封邀请函之后,就梦到了她,我不知道那是她……我没想到……” 她眼里有着真诚的遗憾与痛楚,为了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无法克制的他伸出手,抚去她脸上滑落的泪:“你不可能知道,城堡里没有任何戴安娜的照片与画像。” “她为什么要自杀?”可楠放下那名单,忍不住问。 “她没留下遗书,而我们只负责调查她的死因。”他叹了口气,将自己所知的都告诉她:“戴安娜是艾斯的私生女,她母亲莎莉之前曾到纽约当模特儿,两人在一起一阵子,后来分手了,莎莉才发现自己怀孕,她回到德州老家一个人养大了戴安娜,但戴安娜十五岁时,莎莉因病过世,戴安娜有明星梦,所以一个人到好莱坞去发展——你可以先过来吗?” 她在发抖,他能看见她手上浮现点点鸡皮疙瘩,他知道她冷,不只因为这个话题,也因为壁炉里的火,已经渐渐熄了,见她又不自觉摩擦着裸露在外的手臂,他终于忍不住再次朝她伸出手。 他话语转得如此突然,让可楠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你若感冒了,对我们俩都没好处。”他提醒她。 她眨了眨眼,小脸微红,但他说得对,她若感冒了,对他或她都没好处,所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移动身躯,小心翼翼的爬坐到他怀中轻靠着。 他用毛毯围住她,铁壁环在她胸口与腰腹上,将害羞的她轻轻拉得更近,近到她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他的双腿则再次紧贴着她的大腿外侧,像昨晚那样。 虽然今天她身上多了件洋装,但那是细肩带的真丝长裙,老实说根本挡不了什么,她可以听到他的心跳,闻到他已经变得万分熟悉的味道,感觉到他贴靠着她背心的每一块起伏鲜明、块垒结实的肌肉。 一颗心,噗通飞跳着。 肯恩能感觉到她飞快的心跳,她的皮肤有些冷凉,娇小的身子不自觉紧绷着,像根木头一样。 他想要叫她放松一点,但也知道这不是他开口说,她就能做到的,所以他只是轻轻的环着她,继续说话。 “莎莉是艾斯的初恋情人,去年他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想起当年的恋人,所以派人寻找莎莉的下落,才知道戴安娜的存在,在确定亲子关系后,他很快将戴安娜接到身边,半年后,戴安娜自杀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找我们调查她的死因是否有外力介入。年初我同事来调查时,不认为有其他外力,她是自己跳下悬崖的。事情本该就此告一段落,但我们后来发现,她的死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他沉默了一秒,坦承,“老实说,我不知道。” 咦? 她楞了一下,回头看着他,这男人从刚刚到现在几乎有问必答,害她听到这答案时,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不知道?” “我同事的妻子谈如茵和你一样,也有灵敏的第六感。我同事回家后,她感应到戴安娜的死因不单纯,她知道戴安娜留下了日记,察觉到怨恨。如茵本来想和阿浪说,但另一起意外让我同事不得不赶到欧洲去,所以她打电话和我联络,要我找到戴安娜的日记。” “你找到了。” “是,我找到了。” “她上面没写她自杀的原因吗?” 他蓝眸浮现温暖的笑意:“我没来得及看,你闯了进来,后来我们又多了同伴。” 她眨了眨眼,小脸微红,忽然领悟:“日记在图书室?” “日记在图书室。”他牵动嘴角,道:“我只来得及撕下这一页。” “噢。”她脸更红,尴尬不已,但仍镇定的问:“所以日记上可能有真相?” “可能。”他微颔首,同意。 这男人靠这么近看,更迷人了,她能从他蓝色的眼眸里看见自己,害怕她在他面前露出痴迷的模样,或又忍不住亲吻他的唇,她忙将脸转回来。 “你知道,既然那张名单上的人都死了,而且都和好莱坞有关,会不会戴安娜自杀的原因,和她在那里的遭遇有关?” “有可能。” 他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随着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右耳,让她耳朵又痒又热。 “你不好奇吗?” “还好。”他说:“但既然日记仍在图书室,而我们又被暴风雨困在这里,我想我再好奇也没用。” “也是。”她呐呐同意,她不是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喋喋不休,也不是不觉得疲倦,她要自己闭上嘴,让他和自己都能好好休息,不要再啰嗦,她也真的闭上了嘴。 火光渐渐变得更加微弱,室内的景物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他吸气、吐气,胸膛缓缓起伏着,她能感觉到他的体热包围温暖了她。 虽然要自己安静休息,但刚刚听到的消息,还是让她脑袋转得停不下来,各式各样的念头与猜测挤在脑海。 戴安娜自杀你不是和她在好莱坞的遭遇有关?难道那个拿着斧头到处砍人的疯子到底是谁?他说这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所以有人正在为戴安娜报仇?而她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是谁?难道那到处杀人的疯子不只是一个人?还有,仆人们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他直接称呼他同事的妻子的名字?他和那女人很熟吗?他如此清楚esp是因为那女人吗? 最后那几个问题让她不安的挪动身子,那真是她最不该在意的问题了,偏偏它们占据了她脑海里大部分的位子。 “小吉普赛。” “嗯?”她先应了一声,才领悟到他叫她什么。 “你如果有问题,”他语带笑意的道:“你可以说出来,不需要强忍住,我不会介意的。” 尴尬再次上涌,不过她真的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想和他讨论,但除了最后几个问题,她认为他也不是非常清楚,这家伙毕竟不是万事通,话说回来,还有个答案他或许知道。 “你为什么说他们?”她舔舔唇,问出这个问题。 他没有回问她在问什么,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刚拿到那张名单时,我并不确定亚伦.艾斯邀请他们来是打算做什么,我只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如茵的预感是对的,然后莎莉.亚当斯死了。” 说着,他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道:“我发现他的意图真的很糟,但亚伦身怀重病,他快死了,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不可能有那力气杀人,我以为那或许真是疯狂的影迷所做,然后直升机爆炸了,而你却事先就知道它会爆炸。我被你转移了注意力,让我怀疑你也许是共犯。” 她瑟缩了一下,咕哝:“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他抚着她的手臂,喟叹口气,安抚她道:“你也只是试图阻止那场爆炸。” “我太慢才辨认出那不是幻觉,是即将发生的事,我没有经验。”她喃喃说。 “你尽力了。”他告诉她:“你没让你朋友和她的经纪人上那架直升机。” 这说法让她好过一点,不自觉放松一些。 他继续和她解释:“总之,直升机的爆炸需要专业的技巧,要让它刚好撞毁手机的基地台,坠落在桥上,阻断通路,更几乎像是不可能的任务。” “它并没有真的阻断通路。”她提醒他。“还有一小段缺口,那真的不是意外吗?” “不是,光是直升机的油料起火燃烧再爆炸,威力不会那么强大,你清醒之前,我去看过残骸,那里面有被安装了炸药的痕迹。” 她倒抽口气,“你不是说那几乎像是不可能的任务?” “几乎,并不是绝对,我们公司就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但她受过专业训练,而安排这一切的人,显然也是。我认为,这一连串的事件,凶手不只有一个,而昨天深夜,你们也帮我确认了这件事。” “我们帮了你?”可楠愕然问:“有吗?” “当你们被那杀人魔追着逃出城堡时,我才在日光室刚解决另一个做同样打扮的家伙,既然他们做一样打扮,我想他们是一伙的,或许因为亚伦.阿斯已经不良于行,所以才雇佣了杀手。” “你怎么知道是亚伦.阿斯雇佣了那些人?他也死了,不是吗?” “你去过他房间,看过他的遗体,你不觉得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 可楠回想那景象,想着她和欣欣与林姐跑进那间房,跟着恍然过来,再次回头看他,脱口道:“他身上没有伤口。” “是,他没有。”他凝望着她,道:“那不是谋杀,他是自然死亡的。” 他说得对,那间豪华的主卧室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它整齐、干净,它的主人也一样,他闭目躺在床上,他穿着睡袍,衣着整齐,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安详的。 想起亚伦.阿斯那模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同意他的论点,但如此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亚伦.阿斯是主使者,那为什么要栽赃到我头上?”她忍不住皱眉碎念,咕哝:“我和他有无冤无仇。”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牵连其他人是亚伦的意思,或者只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但他们确实伤及了无辜,你选择离开城堡是对的。”再一次的,他瞧着她,重申。“你为什么被栽赃成凶手,是待解的谜题之一,如同我先前所说,也许是你挡了他们的路,也许是你意外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但现在我们只能自行猜测,但如果你问我,与其在这里猜想,我认为你应该先暂时把它放在一旁,好好休息,等睡一觉脑袋清醒了,再来思考。” 这家伙是对的,再一次是对的。 而她觉得她真的没办法看着他过分俊美、迷人、性感的脸庞好好运作她的脑袋,当她看着他,她无法不去注意他那双教人心跳停止的犹豫蓝眸,无法不去看他说话时开合的薄唇,无法不去注意他脸上、眉上的擦伤,她甚至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揉搓他渗冒出胡渣的脸,然后张嘴轻啮、吮吻、啃咬他的唇和下巴。 不是说她没吃饱才想要咬他,那条鱼又大又肥,油滋滋的,她吃得很饱。也许就是因为吃饱了才会饱暖思淫欲。 心跳与呼吸,在那瞬间同步加快。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要先睡一觉再说——”不知为何,这句话好像哪里怪怪的,也许是因为她声音太沙哑,也或许是因为他那不知何时加深的蓝眸,更或许是因为她不自觉的把手搁到了他赤裸的胸膛上。“我、我是说……先好好……好好休息……你需要休息,我也是……我相信你累了……我也累了……” 天啊,她是不是越描越黑 ?他的乳尖是不是在她掌心下挺立起来? 她羞得飞快抽回手,有些结巴的说:“晚安。” 说着,她迅速转过身,全身僵硬的背对着他。 这女人的羞窘和紧张如此明显,让肯恩不自禁扬起嘴角,她全身紧绷,心跳快得像刚跑完百米。 老实说,感觉还挺可爱的。 他怀疑她能安静多久,因为她又开始不安的在他怀里挪动,她把手挪到他手臂上,然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又迅速把手挪开压在心上,跟着曲起了腿,然后又拉直了脚,她先是往左靠,下一秒又往右靠。 第二十一章 这女人像个毛毛虫一样,动个不停,他忍不住无声轻笑,不觉收拢双臂,将她再次贴拉到身上,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强迫她好好待着,微转过头,对着她耳朵悄声说。 “别动。” 她轻抽口气,不再乱动。 他几乎要笑了出来,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雪白的颈上浮现细密的汗水,急促的心跳在他掌心下跃动着。 他不应该作弄她,但抱着她的感觉很对,她身上的体温,慢慢、慢慢的从皮肤上传来,那感觉很好,让他忍不住想叹气。 “肯恩?” “嗯?”因为温暖,他眼半合,声音有些沙哑。 “那个……虽然你的痛觉神经不敏感,但那里既然有瘀青,”她吸了口气,再次试图在他怀里转身,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盯着她自己交握的双手,羞怯的小声说:“或许你不应该这样靠着墙,那会让你的血液循环不良。” 她的话,让他抬起了眼。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他只是忘了背上有伤,它会痛,但那疼痛是在他可以忍耐的范围,而若伤在前面,他会比较注意,若伤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常常就会忘了它的存在。 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这女人坐立难安的原因,竟不是因为这两天的遭遇,反而是因为他背上的伤。 “也许我们应该躺下来。”她轻咳两声,强迫自己抬起头,红着脸提议,“你知道,一起侧躺着,这样就不会压到你的背了。” 他楞看着她,一时间,心头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收缩着。 见他没有反应,可楠脸更红,不禁道:“当然如果你有一定要坐着的原因,那也可以,我只是建议啦,没有一定要——” “你说的对。”她话没说完,他就开口打断了她。 可楠眨了眨眼,只见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让她脸红心跳的微笑。 “谢谢。”他说。 然后,他挪动身体,带着她侧躺了下来,当她躺下后,他示意她翻过身躯,可楠不疑有他,才松口气翻身,谁知她才刚刚调整好位置,他就伸手将她往后拉,让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长腿甚至跨过她的腿,像抱娃娃一样的抱着她。 这姿势比坐着时更亲密,让他与她从头到脚都贴在一起,真的是紧贴着,她清楚感觉到他的欲 望隔着衣物抵着她的臀部,让她屏住了呼吸。 “小吉普赛,放轻松。”他语音沙哑的说:“相信我。” 她没办法,当他这样贴着她,大手还搁在她心口上时,她真的放松不了,说真的,她本来反射性的环抱住自己,以为这样他至少不会碰到她敏感的双峰,但她双手能遮挡的地方实在有限,他右手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搁了上来,轻轻覆着她左乳的上半部,好像那里天生就是它该待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阻挡。 可楠咬着唇瓣,面红耳赤的,好半晌才挤出一句。 “我尽量。” 他又笑了,她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和那小小的低笑。 “你知道,我们现在比昨天晚上多了两件衣服。” “我知道。”她红着脸咕哝抗议:“我只是……我没有……我不习惯和男人在一起……” 他沉默了几秒,才语音沙哑的道:“我知道。” 可楠脸更红,心跳更快,浑身因为羞窘而发烫,只感觉他的下巴轻靠在她脑袋上。 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只闭上了眼,让她的温暖再次缓缓渗透温暖他。 外头风雨又渐渐大了起来,雨水再次冲刷着小屋,淅沥沥、哗啦啦的,世界仿佛又只剩下他和她。 怀中的小女人安静了好一阵子,他感觉到她僵硬的身子,终于一滴一滴的放松了下来,呼吸心跳也不再那么急促,有那么几分钟,他以为她睡着了,然后她又悄悄开口。 “肯恩,你睡着了吗?” “还没。” “你说你的痛觉迟钝,那……你有触觉吗?” “有。”他继续合着眼,和她解释:“触觉神经和痛觉神经不一样,不是走同一条神经纤维。我伤到的是负责传送痛觉和温度感觉讯息的a-delta神经纤维,不是掌管触觉的a-beta。” “所以你也感觉不到温度?” “我可以,只是比较慢,没那么敏感。” 他说着,发现她抬手轻轻覆住了他在她心口上的手背,那动作很温柔、很温柔,像是怕弄伤他一般。 那无声的安慰,教心头莫名又紧缩,无法控制的,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抽手,只是轻握着他。 然后,她不再发问,没再开口。 她的呼吸声更加平缓,火光再次完全消失于黑暗中。 失去了火焰的温度,屋里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但怀里的女人是温暖的。 好温暖。 他收紧双臂,喟叹了口气,汲取她散发的暖。 下午时,他醒了过来。 怀里的女人不见踪影,肯恩心头一惊,立刻爬站起身,环顾四周。 她不在屋里,而前方的大门没有关紧,透出了一丝天光。 狗屎,他不敢相信他竟然睡着了。 屋外,雨停了,他快步走了出去,但触目所及,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 至少她有注意他设下的陷阱,没被蠢得倒吊起来。 天仍是阴的,绿叶被雨水冲刷得异常苍翠,然后他在泥泞的地上看到她的脚印,她往屋旁去了,他追踪着她的足迹,然后在森林里看见了她的身影。 乍见那女人,他松了口气。 她站在草地上,长发垂落身后,一抹阳光从厚重的乌云中穿出,洒落她身上,她的脸很白,白得几近透明,像是能透光似的。 她低垂着眼,微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让几缕乌黑的发丝轻扬。 阳光下,森林中,她看起来就像一件存在此地千百年的精灵一般,和周遭的大自然和谐的融为一体,美丽得不可思议。 有那么一秒,她几乎像是在发光,他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那只是错觉,是阳光映照在她素白的衣裙、洁白柔细的肌肤上,造成的错觉,却仍是为此屏息。 他着迷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柔软的光与风,像情人的手,抚着她瓜子般的小脸,摸着她悄悄飞扬的发。 心口,莫名的紧缩着。 他不由自主的停在原地,看着她,直到她将那头乌黑的长发挽在左手臂上,绕了好几圈,跟着她抬起头,看着远方。 她的神情有些迷离,带着些许的挣扎,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深吸口气举起右手,他这时才看见她手里抓着那把已经被他磨利的刀,在他领悟她要做什么时,她已经挥动了那把刀。 银光一闪,她的长发瞬间被斩断些许,可就只有些许而已,有大半依然完好。 她楞了一下,呆在那里,一脸困惑的看着那把刀,然后再试一次。 黑发又断了几根,却仍有许多相连。 刀很利,他昨晚在雨中特别用石头磨过了,刀要够利,才能切断鱼线,但虽然够利了,毕竟不是什么名刀,而头发虽然比鱼线细,束成一把却相对坚韧,她又没有用刀的经验,不知道使刀的技巧。 两次砍不断长发让她恼了,不禁皱起眉头,卯起来干脆用锯的,虽然也有效果,但效果有限。 他再次举步,大步来的她身前,掌握住她握刀的手。 “不是这样做的。”他告诉她。 她吓了一跳,猛然抬起那乌黑大眼看着他,小脸蓦然泛红,浮现尴尬。 “硬来是不行的。”说着,他握住她的小手,另一手抓住她浓密长发的一小部分,微微拉紧,然后轻轻划过一刀。 她乌黑的秀发瞬间落下,身前的小女人杏眼圆睁,抬眼楞看着他。 他再抓一小把起来,又划一刀。 柔软的发丝根根垂落,在他手中。 当他划下第二刀时,那一秒,她抽了口气,他感觉到她手微僵,几乎像是想停下那动作。 所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的反应,让他怀疑她其实很舍不得这一头又黑又长,像子夜飞瀑的长发。 他从没见过有谁留这么长的发,她必定已经留了一辈子,头发才能这么长,她必然十分珍惜它,才会让它如此乌黑柔亮。 他应该要松开手,让她自己处理剩下的,现在她知道怎么做了,如果她真的想,她自己知道怎么做。 可当他试图松手,她黑眸中隐隐浮现脆弱的神情,粉唇微颤轻启。 她没有发出声音,始终没有,但他看出她不曾说开口的恳求。 她握紧了刀柄,很紧。 她已经下定决心,只是无法自己做到,她仰望着他,无声寻求帮忙。 所以,他继续握着她的手,捞着她的发,一刀又一刀的帮着她削去浓密柔软的长发。 她垂下了眼,脸上苍白的盯着那些慢慢散落的发。 他看见她咬着下唇瓣,感觉她屏住了呼吸,他每划一刀、削一下,都能感觉她不由自主的瑟缩。 当他削完最后一刀时,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 他松开她的手,轻触她的下巴,她顺从的昂首,眼里盈满泪光。 “这真蠢。”她扯着嘴角,苦笑说:“我一直觉得它很碍事,洗好要吹好久才会干,我早就想剪它了,没想到竟然还会这么难过。” 虽然自嘲的这么说,泪水还是迸落她的眼眶。 她不好意思的慌张伸手抹去那串泪,笑着嘎声道歉:“对不起,好糗哦……又不是我的一块肉……” 她话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哽咽,那试图以笑掩饰自身的感官更让他心头微抽,待回神,他已拿过她手上的刀,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轻轻的,她抽了口气,但没有反抗,只将泪湿的小脸埋在他胸膛上,掌心轻搁在他腰腹上,无声掉泪。 他环抱着她颤抖的肩头,低头亲吻她的额,安抚着怀中那泪流不止的小女人;她是真的想一次解决它,所以第一刀就削得极短,只稍微过肩,为了让它们看起来没那么参差不齐,他不得不将它们修得更短。 他其实不是真的了解这对她有多难,但他可以感觉到,这头长发对她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息下来,在他怀中吸着鼻子。 “对不起……”她歉然嘎哑的说:“谢谢你……” “没关系。”他抚着她身后那被削断的黑发,安慰着她。 冷风从湖面上吹来,将她柔软的发轻轻扬起,因为变短了,它飞扬得更高,然后在风停后柔顺的帖服着他环在她颈后的铁臂。 那感觉很好,有些痒,但也很舒服,他不自觉,轻轻抓了一缕在手上摩挲。 怀里的女人又吸了吸鼻子,他感觉到她微微侧过脸,垂眼只见她咬着唇瓣,看着她被他握在手中的发,眼眶又有些微湿。 可楠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半晌后,才缓缓吸了口气,张嘴解释:“在我家,女孩子一定要留着长发,据说它可以加强感应的能力,我们从出生就得留着,继承人更不能轻易将发剪短……” 她的语音十分沙哑,带着隐隐的痛楚。 “我妈是百年来能力最强大的当家者,家族里的人对我也抱着很大的期待,但我的能力从小就很差,我头发留再长,它也从来没有加强过什么……” 第二十二章 可她还将发留着,留得那么长,保养得那么好。 “前两年,我放弃了继承家业,我是个半吊子,我的能力比普通人还好一点而已,每个人都知道。家族里的长辈在半个月后,选了我表妹湛华当继承人,湛华比我好太多,我其实早就不需要它了……” 深深再吸口气,她缓缓吐出来,说:“我想我只是,我大概潜意识里认为,只要我还留着这头长发,或许我就不会完全让我妈彻底失望。” “你看见了直升机的爆炸。”他提醒她。 她笑出声来,笑里隐含苦涩。 “你知道吗?这种程度,湛华五岁时就能做到,而我今年二十五了,我就算再过个二十年都追不上她。” 说着,她再吸口气,从他怀里退开,抬手抹去脸上泪水,仰望着他,笑着皱鼻头说:“我早该认清这件事,留这头发对我没有好处,就算我再留一倍长,它也不会让我更像湛家的人,或比湛华更能继承家业;我不会成为当代的通灵者,也不会成为伟大的算命师,但我想我可以过好我自己的人生。” 她说着,含泪微笑,泪光在她眼里闪烁,但她的笑是真的。 “我可以做我自己,只做我自己就好。” 虽然脸上犹有泪痕,即便她的长发被削得长短不齐,她看起来却仿佛比刚才更亮眼了。 忽然间,心头怦然。 那一秒,她亮眼得让他再次屏息。 风又吹来,扬起她的发,他忍不住抬手,替她将飞散的发掠到耳后。 “你这样很好看。”那么多形容词汇,他却只找得到这最简单的一句。 她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需要夸奖我,我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说着,转身把手中缠绕的长发解了下来,放进她刚刚已经先挖好的洞里,再将其覆上土石,埋了起来。 他是说真的,她看起来漂亮,但她不相信,而他不晓得然后才能让她相信,所以他只是炖下来帮她。 她和他微笑道谢,当她起身时有些踉跄,他伸手扶住了她。 “抱歉,蹲久了腿有些麻。”她尴尬的笑了笑。 “你需要多喝点水。”他告诉她,“缺水会容易有姿势性低血压。” “是吗?” “你大概有些脱水的症状才会这样。”他松开她的手臂,改牵握住她的小手,转身往回走。 是为了安全,他告诉自己,她很可能会跌倒。 他本以为她会抗议,或将手抽回,他已经准备好要说服她,但她没有抗议,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的再次回握着他。 喉咙微微又紧缩,她的手柔嫩细致,而且好小好小,他若是想,可以轻易将那小小的手包覆在其中,他感觉握在手心里的小手,慢慢有了温度,暖了起来。 穿透云层的阳光,已经再次消逝,一只白头飞鹰展翅飞过天际。 他牵握着她穿过森林,走过那些几乎不曾被人打搅过的参天大树。 她一直保持着沉默,没再开口。 他不着痕迹的瞄了她一眼,身旁的小女人低头垂眼,小心的看着脚下,试图闪避那些太过尖锐的石头,但小脸泛着淡淡的粉红。 所以,他仍握着她,继续握着她,让那只柔软的小手,在他手心里变得更热、更暖。 两人牵着手,一起穿越苍郁的林木回到了狩猎小屋,但她一进门,就去拿了那壶茶水,在他身前蹲下,并要求他在桌旁坐下,替他擦洗双脚。 直到这时,他才晓得原来她注意到了,注意到他也和她一样,打着赤脚。 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已经蹲在那里。 “你不是说茶水可以消炎镇痛?”她小脸微红的看着他问:“还是你只是说说而已。” 他不太会痛,而且他皮糙肉厚,不像她那样细皮嫩肉,容易受伤。 可是,如果她想照顾他,若是他拒绝了她就太傻了。 肯恩凝望着她,然后乖乖坐了下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她松了口气,一边替他擦脚,一边道:“但你睡得很熟,我只是不想吵醒你。” 心口,莫名又再紧缩。 “我不介意。”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羞涩但温柔的笑了笑,起身去把鞋袜拿来给他。 他一愣,抬眼将视线从鞋袜移到她脸上,然后那瞬间,他晓得她知道了。 “你要回城堡去,不是吗?”她看着他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她深吸口气,凝视着他说:“你不可能放着泰勒导演不管,如果她够聪明,她会继续躲着,但躲不了多久,她不是有耐心的人,一天一夜是她的极限了,而且你想要去那戴安娜的日记。” 所以,她想过了,把事情都想过了一遍,而且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打算回城堡去,既然她知道了,他也不再隐瞒,只伸出手接过鞋袜穿上,然后拆下手腕上的表递给她。 “雨停了,你等天黑之后再生火,如果我明天早上没有回来,你不要留在这里,戴着这只表,沿着湖岸朝西走,看到瀑布之后,左手边大约十公里远的地方有一条公路经过,它会通到另一头的城镇,虽然比较远,但也比较不会有机会遇见从城堡里出来的人,跟着公路走,但尽量不要走在路上,也不要随便拦车。”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表,这表面的玻璃都裂了,里面的指针也没在走动,她抬眼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道:“这表坏了。” “外层坏了,但表里做了特别的防护,有gps定位系统,我已经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红眼的人会来找我。”他凝望着她说。 “但他们不会找到你,他们会找到我。”可楠看着他说。 “他们会送你回家。”他说。 “那你呢?” “他们也会找到我。” “但比较慢一点。”她指出重点,道:“如果我在这里是安全的,你才是需要戴着表的人,你公司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而既然他们会来找你,那表示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他们也会找到我。” 说着,她把那支表还个了他,告诉他:“如果你要回城堡,我也要去。” 他挑起了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她深吸口气,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状况,再说既然你知道这里有栋狩猎小屋,那表示他们也有可能知道,雨已经停了,虽然快要天黑,但我留在这里,还是有被找到的可能。” 所以,她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 “况且你知道吗?根据好莱坞数十年来的恐怖电影定律,落单的那个,总是第一个被宰掉。” 她的说法,让他扬起嘴角,忍不住将双手在胸前交叉,道:“但根据好莱坞灾难电影定律,女人、小孩与动物绝对能存活下来。” “那你更应该喝我在一起了,毕竟我是女人。”她将手叉在腰上,把手中的表再次递了出去,笑着道:“再说,城堡里非但有食物、有衣物,还有我的鞋子,如果要来个荒野大健行,我想先打包一下必需品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那是个玩笑,但也不是玩笑。 他想她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 “有时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她直视着他,说:“虽然我能做的事不多,但我能帮上忙的。” 这女人的幽默感让他放松了下来,她的建议也不是不可行,仔细再想过,把她留在这里的确不是最保险的方式。 所以,他伸出手,接过那只表,将它重新戴回手上,然后脱下自己的鞋袜,把鞋袜递给她,“如果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就得保护你的脚,至少前面这段路。” “我穿袜子就好,你脚大,那双鞋只会害我跌倒。”她聪明的没有完全拒绝,只拿过袜子,在地板上坐下,把那双大袜子穿上。 那双袜子没办法挡些什么,但比什么都没有好。 他没多说什么,只重新把鞋子穿回脚上。 她边穿袜子边看着他问:“所以,既然我们不太可能走正门,你打算怎么溜回城堡里去?” 肯恩抬起眼,看着她吐出两个字。 “悬崖。” 因为搭直升机来时,她晕机晕得直想吐,没真的看清过这座城堡,后来也没机会走到城堡外面欣赏它的全景,所以只知道它好像是建在一座陡峭的悬崖上,至少从她房间外面的阳台往下看是这样。 她知道它在悬崖上,但她以为只是她房间那边是悬崖,后面那边是有山依靠,等到肯恩带着她穿越森林,从另一边接近城堡时,她才发现情况根本不是那样。 站在这里,她可以清楚看见那座城堡根本是处于陆上孤岛的状态,若从远处看,亚伦堡就像建在大象举起的鼻子上,只靠那座古老的石桥和外界相连接。 “怎么会有人会想把房子建在这种地方?”她瞪着眼前那座看起来岌岌可危的城堡,不可思议的脱口问。 “因为那里视野很好。”肯恩告诉她:“而且当初建造城堡的布莱克伍德爵爷十分孤僻,不喜欢社交。” “不喜欢社交他干嘛还建那么大的城堡?”她小心地跟在那个只穿着长裤和皮鞋的男人身后,一边注意脚下,一边咕哝。 “他盖城堡是为了讨好新婚妻子。” 他突然回身将她抱了起来,她楞了一下,反射性勾住他颈项,攀着他肩头,才发现前方有片碎石区。 他抱着她穿过碎石区,姿态轻松而自然,她发现他真的非常强壮,不自觉想起今天早上他和她一起时的情景。那时屋里太暗,她看不清楚,可她摸得到,也感觉得到,他身上起伏结实的肌肉线条。 一颗心,无法控制的又狂跳。 她红着脸强自镇定,不敢抬眼看他,也不敢低头看他那裸露的胸膛,只盯着他的喉结再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来之前做过功课。” 他抱着她穿越了碎石区,将她放了下来。 她推开那怅然的感觉,继续和他一起往前走,天色越来越暗,但眼前那半裸的家伙依然脚步沉稳;这男人的真丝衬衫在经过一夜折腾之后完全毁了,最后的几片布料也遮不住多少,他干脆就不穿了。 终于,两人来的悬崖下方不远处。 她从林叶往上看,看见那陡峭的灰岩接近笔直的往上插入天际。 从这里看那城堡感觉更可怕了,她能清楚看见,这城堡像是活生生被塞入了铁灰色的岩石里,之前身在其中她真的不知道,可当她从外面看,才发现当初盖这城堡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直接把那悬崖挖空看很大一部分,然后就这样在上面建筑起来,亚伦堡和下面的岩石像是一体成型的融合在一起,靠这边的两座塔楼更像是笋子一样直接从岩石里长了出来,好像恶魔头上的角一样。 “难怪当地人要叫这里是恶魔堡。”她忍不住咕哝着。“这地方活像某种恐怖片里的场景。” 她看见他一扯嘴角,无声轻笑。 “当地人叫这里恶魔堡,不是因为外形,是因为布莱克伍德。” “为什么?” “他为了娶老婆大兴土木,结果结婚不到一年,布莱克伍德夫人就在城堡里跳崖自杀了。” 那女人也是跳崖自杀的? 第二十三章 寒颤爬上背脊,你、可楠楞看着他:“这真是……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不觉得。”他环顾四周,小心的确认没有任何动物或人,告诉她:“也有人谣传他的夫人是他杀的,因为他撞击妻子和人偷情,布莱克伍德夫人死亡之后,他变得更加孤僻且怪异,据说到他死去之前,几乎开除了所有的仆人,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老仆人住在这城堡里。” 说完,他牵握住她的手,压低了身子快速穿过前方这片空旷的空地,来到悬崖正下方。 她是跟着他到了那边,才发现那里有扇铁门。 那感觉超诡异,那扇铁门就那样突兀的嵌在岩石里,当他停在门前,她忍不住开口叨念:“拜托你别和我说,那爵爷一路往下挖了楼梯通到这里,而我们必须一路爬楼梯上去。” “如果我说是,你会考虑留在这里吗?”他又笑,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发夹,抓着那老旧的锁头,同时回头问她。 “不会。”她想也不想的回答,盯着他手上那根眼熟的发夹问:“那是我的发夹吗?” “对。”他噙着笑,手中转了几下就把那老锁撬开,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她跟着他身后,门外的微光透进,映照在灰色的岩壁上。 “这里没有路。”她一眼就能看见这是间很小的房间,没有别的出口,然后她看见他转身走到右边的墙,那面墙不是岩壁,是砖造的,墙上有着几个可以上下扳动控制的开关,他伸手检查着。 “那是什么?”可楠好奇的问。 他闻言,只伸手指着门外,“你探头出去,看你左手边那个塔楼。” 她乖乖退了两步,将脑袋探到门外仰头看去,最旁边的那个城角塔楼特别的大,它从灰岩里往外凸出,外头那半圆形的露台几乎是悬空的,然后她注意到它上头有个巨大的铁架往外伸出,下面悬挂着一股黑色的长方形物体。 忽然间,那黑色的物体亮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倒抽口气,才发现塔楼上的灯也亮了起来,她赶紧回头问他:“是你弄的吗?” “不是我。”他手虽然握住了开关,但还没动,“怎么了?” “灯亮了。”她脸色微白的说。 “至少我们确定了还有人在城堡里。”他神情轻松的说:“亮了也好,那表示天要黑了,不会有人注意外面,你再探头看看,看那东西会不会动。” “什么东西会不会动?”可楠听话再探头出去,结果她一探头出去,就看见那悬挂在半空的黑色长方形物体动了。 她被吓得又抽口气,再回头,只看见他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仰头看着那个缓缓下降的东西。 “很好,它动了。” 她惊讶的瞪着他,跟着又迅速转头去看那个她本来以为是挂在阳台外的造型灯,但仔细一看它大得不可能只是灯的物体,它慢慢的降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它,直到它因为逐渐接近地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她发现它是个—— “那是电梯吗?”她目瞪口呆的转头问他。 “亚伦堡的第三任堡主,是一位富有的天才工程师,他在一八九o年亲自装设了这部升降梯,它是靠电力启动的,方便他能快速来回湖区和城堡。” “你知道那表示这部电梯是老古董了吧?它至少一百多年了,你确定它能坐吗?”她瞪着那缓缓下降的电梯,忍不住提醒他。 肯恩笑了笑,说:“亚伦堡在五年前曾经全面维修过,当时亚伦.艾斯就让人换过钢缆,他后来身体不方便,也曾多次利用过这座电梯。” “你怎么——”她问到一半突然想起他之前所说,便改口。 “你做过功课。” “我做过功课。”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跟着也同时笑了出来。 “你要知道,调查员这行不是好混的。”他开玩笑的打趣说。 “我现在知道了。” 她扯着嘴角轻笑,但他看见她小手紧张的握拳搁在身侧。 当电梯越来越接近地面,他低下头来看着她,抬手抚着她的脸,问:“小吉普赛,你确定你真的想上去吗?” 可楠一愣,昂首看着他,舔着干涩的唇,老实道:“如果你是在问我害不害怕,我当然害怕,我不是笨蛋,但你若以为我都来到这里了还会退缩,那你就错了。我很害怕,但这些年来,我发现逃避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面对才是。” 他瞳眸收缩,怀疑她从哪来的勇气,但她的话语十分坚定,没有半点犹豫退缩。他还是不想让她回城堡里,但他猜她不会让他将她留在这里。 所以,他收回手,告诉她。 “昨天离开前,我已经破坏了大部分的监视器,但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已经被更换好,我也不晓得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所以当我要求你做什么,你只能照做,请不要和我争辩。” “好。”她点头承诺,然后问:“你准备怎么做?” “这里上去是城堡的正后方,我们先到亚伦.艾斯的房间,找到玛丽之后,你带她先下来,我到图书室拿日记。” 可楠愕然看着他:“你把泰勒导演藏在亚伦.艾斯的房间?”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最安全。”他扯着嘴角:“况且亚伦.艾斯的房里什么都有,而且我猜他不会让人在那里面装监视器。” “泰勒导演对你要她和尸体同处一室没有意见吗?” “没有,你要知道,有时候活人比死人可怕。” “我想我确实知道。”她苦笑同意。 那座古董老电梯降到了地面,停了下来。 他和她一起退了出去,关上铁门,跑到那古老的升降机前,打开那镶着彩色玻璃窗的铁门走进去,再重新关上。 这古董升降机空间没有很大,但非常的典雅漂亮,无论里外都有繁复的花样,它是六角形的,除了入口那一面,每一面窗也都是手工的彩色玻璃,升降机的顶端有着一个倒吊的白色花苞灯,同样十分古色古香。 “在大概是我这辈子搭过最漂亮的电梯了。”可楠环顾四周,忍不住赞叹。 他压下门边的开关,这百年老电梯轻轻晃了一下,便开始缓缓往上升起。 因为紧张,她瞬间把视线缩回,不敢看向外面,改而盯着上面,虽然他说这电梯有维修过,它运行起来也十分平稳,她还是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你觉得这悬崖有多高?我猜它至少超过二十层楼,为什么这里的主人没想过换一个新型的电梯呢?我希望这钢缆撑得住我们两个的重量,你怎么知道我们上去之后,不会有人拿着斧头在那平台等着我们——” 她在喋喋不休,她知道,但她停不下来,可他帮她停了下来,他将她拉到怀里,低头亲吻她。 可楠倒抽口气,惊讶得杏眼圆睁,他热烫的唇舌描绘舔吻着她的唇瓣,甚至探进她嘴里,教先前那场激情狂爱的记忆,在瞬间回笼。 那让她浑身发烫,不自觉攀着他的肩颈,张嘴娇喘着,任他诱哄、都弄、攻城略池,当他唇舌稍离,她晕然得差点站不住脚,只能一脸迷乱的傻看着他轻喘。 他蓝眸深深,大手掌握着她的腰,性感的薄唇贴着她的,吐出的气息也有些紊乱。 “你在做什么?”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转移你的注意力。” 一时间,她只觉尴尬。 当然,他当然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除了这个还可能是什么? 老天,这男人真是可怕。 只是一个吻,他只是吻她而已,双手甚至没有离开她的腰,这男人光是用一个吻就让她浑身发软,心头抖颤,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甚至忘了恐惧与害怕。 可楠羞红了脸,却感觉到他又一次含 住她湿润微颤的唇瓣,轻咬、低问。 “有效吗?” 他的行为只引起另一阵颤栗和喘息,让小腹紧缩。 她想否认自己如此轻易就受他影响,却又无法掩饰身体的反应,若不是掌心下,他的心跳也如她一样快,她真的会羞得无地自容。 “你知道……”她面红耳赤的颤声承认。“它有效……” 是的,他知道。 她的心跳加快。肌肤泛红、气息匆匆、双眸氤氲,因为他而春情荡漾。 因为他。 不由自主的,他收紧掌握着她纤腰的大手。 她悄悄又喘口气,粉唇微颤。 他含 住她的唇,一次,又一次,哄得她羞涩张嘴回应。 如果可以,他真想再次将她完全占有,只有一次,不够。 他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想知道当她难耐情潮时,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想知道当他和她在一起时,她的肌肤是否也会像他吻她时,这样如春花绽放似的,一路往下泛红…… 他想看她和他在一起时是什么模样,他想看她毫无保留的敞开自己接纳他、欢迎他,他和她在一起过,但没看过,没真的看过,他想看更多,想感觉更多—— 眼角有余光闪过,让他猛地清醒过来,发现那是城堡的灯火。 他强迫自己放开她,退了一步。 可楠扶着窗台稳住自己,小脸酡红如醉酒桃花,然后才发现了窗外城堡的灯火,她刚回神,只见肯恩已经转身打开了门。 冷风在那瞬间灌了进来,而这老古董电梯仍在继续缓缓往上爬升。 “你做什么?”她惊慌的看着那男人。 “我得先提早出去。”他说。 提早?什么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男人已经脱下皮鞋,快速的后退了两步,从门口冲出去。 可楠脸色发白,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幸好她及时捂住了嘴,待回神,她忙冲到门边,只见那男人危险的悬挂在万丈悬崖上,全身上下就两只手挂在那岩壁上,但他稳稳的抓着灰黑色的岩壁,背部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偾张隆起。 忽然间,他左手的灰岩分解崩落,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可楠倒抽口气,本以为他会掉下去,可下一秒他的脚也找到了支力点,然后他开始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升降机继续往上攀升,她心惊胆颤的看着他以飞快的速度跟着往上攀爬,很快的爬到了一个足以立足的地方,她以为他会停下,但他没有停下,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指着上方。 她抬头看,看见半圆形的平台要到了,她忙把门关起来,然后迅速蹲下,但她还是忍不住探头从那彩色玻璃窗往外偷看。 只见那不要命的家伙,果然继续跟踪往上爬,他已经离开了岩壁,仅用几根手指和脚趾在紧密的砖石中找微小的缝隙当支点。 这太夸张了! 她提早一颗心,手心冒汗的捂嘴屏息看着他像蜘蛛人一样在城墙上左移右挪,冷风撕扯着他的发,他不时会遇到因为老旧而崩落的石砖,让他稍微失去平衡,但他不曾真的掉下去过。 当升降机超过平台,他不再能看到他,那短短的几秒钟是她这辈子最恐怖的时候,等那老古董一停下来,她一确定外面没人,立刻开门冲了出去,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男人从通往城堡的落地门里走了出来,可楠看见那人,吓得停下了脚步,这一回,他没将斗篷的兜帽戴上,她清楚看见这家伙的面貌。 第二十四章 他有一头棕发和高挺的鼻子,男人看见她楞了一下,然后露出疯狂且邪恶的微笑。 “嘿,看来这场游戏是老子赢了。” 他不是在对她说话,她知道。 男人见猎心喜的表情,更让她毛骨悚然。 他想杀了她,那是猎人看见猎物的表情—— 当他往前朝她走来时,她想也没想,迅速往后退回电梯里,男人追了上来,从身后掏出一把斧头,猛力的朝她砍来,她及时把门关上,斧头砍在铁门上,发出铿锵声响,门上的彩色玻璃被震得裂开,碎了一地,她抱头护住自己惊叫出声,当玻璃落地,她抬眼,只见那男人再次举起斧头,对准了破掉的玻璃窗内的她。 可楠瞪大了眼睛,看见他露出白牙、张嘴大笑,然后甩动右手,将斧头朝她投掷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一只脚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从旁横扫,他整个人像风车一样,顺时针被硬生生旋转了半圈,重重摔倒在地,男人一脑袋撞在石板上,连叫都来不及叫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然后那个让她担心得要命的家伙,跨过了那昏倒的杀人魔,迅速拉开了门。 “你还好吗?” 看见那男人,她差点哭出来,除了手指有些脏,身上沾了些灰,除了把她吓得快心脏病发之外,这男人一脸轻松,看起来好得很,甚至没什么在喘。 她想也没想就抬手狠甩他一巴掌。 这一掌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完全没想到要闪,被她硬生生扇了个巴掌,他一脸错愕,但她还是压不下火气,忍不住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火冒三丈的怒斥:“你疯了吗?你知道这里有多高吗?要是摔下去,就算你是九命怪猫也会变成一摊烂泥——” “如果这里有人,我们不能只待在电梯里坐以待毙。”他抓住她猛戳他胸膛的右手,冷静开口解释:“我从那边上来,等在这里的人会被升降机里的你转移注意力,而我就能从后面解决他。” 她闻言一僵,小嘴半张,他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对的,他也解决了那个坏蛋,可楠依然还是压不下那满腔的怒火,尤其是他还一脸冷静的模样,真是让她看了满肚子或,不由得改用左手拍打他的胸膛,怒气冲冲的说:“那不表示你这么做就是对的,你要是先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点别的方法,而那绝对不是要你当空中飞人或蜘蛛人,别再这么做了!听都没有?” “我衡量过自己的能力,计算过距离,我受过专业训练,知道自己做得到——” 听他还继续说,她真是气到脑充血,在这之前,她还真不晓得自己有这么严重的暴力倾向。 “噢,闭嘴!”可楠气昏了头,不想再听他解释,伸出手就将他拉了下来,用力的吻住他,以双唇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吻也不在他的计算之中,肯恩楞了一下,然后感觉到她贴上来的娇躯止不住的轻颤,差不多在这个时候,他才慢半拍的发现她那么生气,是因为她吓坏了。 “别死在我面前,不准死在我面前。”她往后退开,黑眸中有着泪光,愤怒的低声警告他:“我受够了有人在我面前死掉,你听到没有?” 奇怪的情绪再次抓住了他的心口,但他没空多加理清,他有正事要办,而根据以往和公司里那些女人相处的经验,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会惹她发火,所以他迅速点头;毕竟耿叔有交代,不要和任何歇斯底里的女人争执,那只是浪费时间,这个忠告一向很实用,他发现红眼里的男人几乎视此为圭臬,奉行不悖。 她见状,果然放过了他,快步踏出那老古董的门,火速将那昏死过去的疯子翻了过来,然后倒抽了口气。 “怎么了?” 他奇怪她为何要将那家伙翻过来,上前只听她说。 “我见过他,他是柯尼,那个帮我们提行李的男侍。”可楠脸色苍白的抬起头告诉他。 肯恩一愣,“你确定?” “确定。”她点头,看着肯恩脱下这男人的斗篷丢给她,再抽下那家伙腰上的皮带将其双手捆绑起来。“把斗篷披上,帽子戴起来,如果还有别人,这可以保护你。” 她接住那黑色的斗篷,迅速披上戴好兜帽,边问:“你有听见他刚说什么吗?” “没有,他说了什么?”肯恩将这家伙拖到半圆形塔楼平台的角落里,脱下他的布鞋和袜子,把两只袜子一起塞到这王八蛋嘴里,鞋带拆下来绑住这人的双脚。 “他说这个游戏他赢定了。”她快步跟上,看着肯恩说。 “游戏?”听到她说的话,他楞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他说:‘嘿,看来这场游戏是老子赢了。’”她重复柯尼说的话,脸上苍白的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说着,他将柯尼整个扛了起来,扔到了墙外,跟着自己也翻了过去。 “肯恩?!”她吓了一跳,冲上前才看见墙外有个落脚处,他把那家伙塞到角落。 “该死,我叫你别再这么做了!”可楠恼怒的低斥,若不是他站的地方很危险,她真想抬手揍他一拳。 “抱歉。”他看着她解释:“我们不能走城堡里,得尽量走外面过去,塔楼里有监视器。” 她闻言,小脸白了一白,“从外面是什么意思?” “那里,你看到了吗?”他背对着墙,侧身举起左手,指着左手边上方的城堡:“那边那座凸出来的建筑就是城堡的正后方,那地方是主楼,就是亚伦.艾斯的房间,我认为所有的监视画面都会宝贝送到他房里,然后再经由讯号发送器传送出去,我们必须进房里找出那东西,才能将劣势扳回,自由在城堡里行动。”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看,看见七八公尺高的城墙,这里的城墙有三层楼,和她住的房间不一样,这一面的房间没有阳台,只有古老的彩绘玻璃窗,而在窗外有大概五十公分宽的岩壁可以让人立足,再往外就是万丈悬崖了。 若要走到那房间,只是得先往上爬,然后在那看起来很窄的地方走上五十公尺才有可能抵达。 她疯了才会这么做。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像是猜出她在想什么,他突然开口提议,“但不能在墙里,要在墙外这里。” 她看着他站的方寸之地,再看看那个被五花大绑躺在角落的家伙,想想还是深吸口气,抬眼看着他道。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好了。” 他没再和她多说,只是在她手心冒汗的爬上围墙时,伸手协助她,将她从墙上抱了下来。 可楠刚站稳,就感觉到寒风呼呼的吹,由下而上迎面袭来,她低头看去,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心口发凉。 “别往下看。”肯恩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你看着我就好。” 她匆忙往上看,只看见那男人勾起了嘴角,用那充满了性感魅力的双眸看着她说:“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起初她觉得他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他没给她时间多想,他转身走了几步,爬上了那个向上倾斜六十度的岩壁,然后蹲了下来,朝她伸出手。 她不让自己往下看,朝他走过去,举起手握住他伸出的大手,他轻易就将她拉了上去。 “很好。”他往后退,让她站稳,再次往上爬,这样重复几次协助她爬了快一层楼,然后微笑开了口,“现在,只要跟着我走就好。” 可楠握着他的手,扶着墙与彩绘玻璃窗,跟着他往前走,但这地方很窄,比她估计的五十公分还要窄,她听到碎石从脚下滑落的声音,明知不该,她还是忍不住想往脚下看。 “别低头。” 他像脑袋后长了眼睛似的说,一边回过头来,脸上还是挂在脸上的笑容很性感,但不是肯恩式的性感,是杰西式的,那种刻意要人注意他,知道别人一定会被他吸引的性感笑容。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笑。”当他把头转回去看路时,她忍不住说。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不疾不徐,但肩膀微紧,“为什么?” 握着她的大手一紧,让她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脱口说了什么,连忙再开口:“抱歉,你别理我,我紧张就会乱说话。” “为什么?” 她舔着干涩的唇,小心的跟着他的脚步:“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一紧张,就没有办法专心,无法一心二用,你一定要这时候和我说话吗?” “对,我一定要这时候和你说话。”他先回答她的问题,然后说:“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笑?” 她脚下又有小石头滑落,让她恍了一下神,浑身上下直冒冷汗:“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笑?”他又问了一次。 “我不是不喜欢你笑,我只是不喜欢你像杰西那样笑。”她没有办法专心,没多想,只提着心,战战兢兢的走在岩壁上,心神不宁的回答:“他笑起来的感觉很假、很虚伪。” 让可楠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在这万丈断崖上,转过身来,好奇的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眼问:“小吉普赛,你知道杰西就是我吧?” “杰西不是你。”她抓着那凸出来的窗台,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她在这里解说这件事,“你知道,也许杰西很迷人、很有魅力,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那种自以为是又到处放电的男人,你可以做自己就好,我比较喜欢肯恩,不喜欢杰西,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吗?” 他楞看着她,跟着才突然又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她小心翼翼的再次跟上,然后听见他的士咕哝。 “我没有到处放电。” “杰西有。”她看着他的后脑勺说:“那样子就是放电,别和我说你没发现你用那自信又高傲的样子在当杰西的时候,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在看你,你心里清楚那模样很招蜂引蝶,你知道杰西很受女人欢迎。” 他沉默以对,没有否认。 而她知道自己是对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我比较喜欢肯恩,不喜欢杰西。”为了她也不知道的原因,她重复了一次,强调着。“所以如果你要转移我的注意力,做你自己就好。” 他又收紧了他的手,在那一秒,有什么改变了,她不知道,他没有说话,没有回头,但他感觉到一些微妙的什么,从他紧握着她的大手中传来,从他身上辐射而来。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她才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较为宽敞的地方,她的左手边是城堡,右手边虽然还是断崖,但这里宽敞得甚至能停下好几辆车,她瞬间松了口气,这才敢转头查看四周。 前方有座楼梯通往一座拱门,拱门两旁上方有着两盏看起来像古董的老灯,不过她注意到里面已经换成了led 灯泡,他刚刚只给她看的主建筑就在楼梯的上方,上面的彩绘玻璃透出五彩光芒。 他们刚刚走到一半时,天色就已经几乎完全暗了下来,她却因为太紧张在这时才注意到。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从那拱门直接 进去了吗?还是得再次爬墙?”她喘了口气,将视线拉回他身上问,却发现眼前的男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看着她。 第二十五章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没有回答她,他只是再次低头亲吻她。 那个吻,好轻,好温柔,想春天的花瓣,天使的羽翼那般轻柔,教她喉紧、心颤,然后她退了开来,拇指抚过她湿润微颤的唇瓣。 这个吻,不是为了想和她上床,不是为了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更不是为了要安抚她的恐惧与害怕。 他像直接吻上了她的心。 可楠楞看着他,想问为什么,但他一句话没说,只是转身上了楼梯,然后再次徒手爬墙,飞快上了那又好几公尺高的城楼,翻了过去。 她匆匆跑到墙边,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他丢下了她,打算自己处理这整件事,但没多久,她左手边的主楼有扇窗户被打了开来,她反射性蹲下,然后她看见他从窗户里探出头,朝她伸出手。 就在这时,她看见他身后唷人影晃动,脸色刷白,忙出声警告。 “小心后面——” 他甚至没等她出声,只看她的表情就已察觉,他迅速侧身,对方斧头落下,狠狠砍在窗框上。 可楠惊慌的快步跑了过去,只见窗子里,肯恩压低身子,一踏步握拳挥出,一拳打在那偷袭他的家伙下巴上,当那男人被打得仰起头,他左拳跟着挥出,狠狠击中对方右边腰侧,对方口吐苦水,痛苦的往后退去,他没给那人喘息的机会,当敌人后退,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家伙持斧的手腕,然后左手往前又是一拳,正中那男人的胸口。 那人双目大睁,面容抽搐,一张凶恶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下一秒,肯恩抓着那家伙的手腕,瞬间使了个过肩摔,然后一脚踩在他肩头上,双手一扭就将那男人的手臂给卸去了关节。 对方痛的两眼一翻,瞬间昏死过去。 确定这家伙失去了意识,他这才将斧头踢开,回到窗边协助她进来。 这一连串的打斗让可楠看得目瞪口呆,他所有的动作都简单而有效,拳拳到肉,简直像拍动作片一样。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们昨天要跑给那家伙追?”当他抱着她进闯时,可楠忍不住问。 “追你的那一个,比我至少高十几二十公分,重二十公斤,而且他身手灵活多了,我不确定自己能够解决他。” “我还以为他看起来比较高大是我的错觉。” “不是你的错觉,那人至少有两百公分。”说着,他让她站好,回身到那昏倒的斧头杀手身边。 可楠喘了口气,发现窗户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亚伦.艾斯的房间,她知道旁边那扇金色的拉门通往卧房,它本来是敞开的,但如今已经让人紧闭。 而她前方,肯恩正拆了对方的腰带,将那家伙五花大绑,但他绑好之后却楞了一下,突然扯开了对方的领口。 她快步上前,只见他眼角一抽,薄唇紧抿,迅速低头将那男人的衣服整个扯开妥了下来,他的胸侧倒腰腹上有刺青,成排的骷髅头刺青,那些骷髅头上还有号码。 可楠倒抽口气,不安的轻触他的手臂:“那些骷髅头为什么有号码?肯恩,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起身抓起斧头,握着她的手快步穿越客厅,朝卧房走去。 “你看起来像知道他。”她不死心的问。 “我是知道,我在公司资料上看过他。”他头也不回的说:“但他整了形,所以我一开始没认出来。” “公司资料?” 他深吸口气,迅速判断出隐瞒这资讯对她没好处,所以他停下脚步,转头告诉她:“他是两年前早该被处死的连续杀人犯,尼古拉.坎塔库兹诺。” 她瞪大了眼,震惊的看着他:“你确定?” “那些骷髅头是他当年杀死的人,每杀一个,他就会在身上刺一颗骷髅头,那是他的习惯。” 那一秒,她吓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继续浪费时间,只是抓住她拉开通往卧室的拉门,快步走了进去,可楠不得不跟上,她一进门就看见亚伦.艾斯还躺在那里,就像她之前看到的那样。 有那么一秒,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那家伙的鬼魂在这里游荡,指责她和他的大胆,但什么事也没发生,那个老人只是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 肯恩快步经过那king size 的大床,看也没看那家伙一眼,只是松开她的手,将斧头交给她,伸手转动墙上的壁灯,突然间,壁炉旁的墙往旁移了开来。 “玛丽?” “杰西?!该死,你下次拜托先出个声,我还以为是那些那斧头的神经病,差点在你头上开了个洞。” 躲在密室的玛丽.泰勒看清来人,从中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小手枪。“你是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也被那些神经病宰了——啊——” 她话到一半,看见一个穿戴着黑色斗篷的人影站在他身后,吓得惊叫一声,迅速举枪瞄准。 肯恩飞快握住她的手,按住她的扳机,不让她击发。 “别开枪!”可楠见状也忙将兜帽摘下,道:“是我。” “噢,小吉普赛,你还活着?太好了,总算有个好消息。”泰勒导演松了口气,忙放下枪道:“我还以为所有的人都被那些疯子杀光了,你知道他们屠杀我们计算分数吗?” “什么分数?”可楠一楞,忙问。 “他们把这当做游戏,某种狩猎游戏,我们这些人是猎物。”玛丽.泰勒说。 “你怎么知道?”肯恩看着她问。 “我从密室里看到的,壁炉上的镜子是双面镜。”泰勒导演说着,快步走上前来到床边,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按了个钮。“今天早上贝鲁斯走了进来,我看见他降下这个,和某个人做视讯报告情况。” 她说话时,天花板上有一个至少有六十吋的大荧幕降了下来,荧幕被切割成好几个画面,都是在城堡之中。 玛丽极力镇定的说:“贝鲁斯和那些人说你和我躲了起来,三位小姐跑出城堡,已经派人搜寻。和他通话的其中一个人还说早就应该要将我们都装上追踪器,另一个人坚持装了追踪器就没那么刺激好玩,还说反正我们就算跑出去了也跑不远。” 可楠看见有一个斧头杀手在餐厅吃东西,旁边地上就躺了一个人,另一个斧头杀手正在厨房里磨他的斧头,还有一个正四处游荡;当他们移动,画面就会跟着这几个人跳到离他们最近的荧幕。 “他们一共有五个人,每杀掉一个宾客,就会增加一分。”泰勒导演白着脸,又按了一个键,荧幕一闪,跳出一个网络画面,道:“看,这里还有详细资料、” 荧幕上有着所有宾客的大头照,上面还标着姓名、年龄、职业,大头照旁边是不同长度的橫柱状图表,还有相对的数字。 有些人的大头照暗了下来,上面还有骷髅头的浮水印,旁边标示着死亡;有些人,像是她和欣欣、林姐旁边显示着失踪;还有些人,如肯恩与泰勒导演,旁边标示着逃亡中。 还活着的人,横条与数字都不断增加。 其中最上方几个,名字旁还有个斧头的小图示。她忽然领悟这些金额极高的人都是斧头杀手。 忽然间,就在这一秒,可楠领悟到那些数字是金额,而这些画面正即时实况转播到网路上。 “老天,他们在下注,这是赌盘。”她脸色刷白,不敢相信的说:“他们拿我们下注!” “他们不只拿我们下注,这些人也拿这几个那斧头的杀人犯下注。”泰勒导演说着,指着排名第三,看起来穷凶极恶的男人,“而这一个,这一个我认得他,他是个死刑犯,十年前曾拿着机关枪在时代广场的新年倒数集会上扫射,杀了好几百个人。你们看,最上面这些人,都是拿斧头的,他们也有金额,每杀死一个人,他们旁边的金额就会以倍数往上攀升。” 肯恩没有继续观看,只是伸手和玛丽要来遥控器,他快速在上头按了几下,一个白色的塑胶板从荧幕底下伸出,然后亮了起来,上面浮现键盘的模样。 他盯着荧幕画面,快速敲打那平面的键盘。 没有多久,他就叫出了所有斧头杀手的详细资料,让他们的视窗并排在一起,他们果然全都是死刑犯。 而且他们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里,都有另一个持续拍摄的荧幕画面,那些画面有些奇怪,像是不断的移动中,有一个正不断的有只手把食物送到荧幕下方,另一个在走廊往前移动,还有一个只有一双手在磨刀;剩下的两个是黑色的,而那两个正是被他打昏的斧头杀手。 他一怔,大步走了出去,翻开那家伙的双眼,果然发现这男人的左眼是假的,那眼珠子是摄像机。 “老天,肯恩,我看到你了,这些家伙的眼睛是假的吗?”玛丽惊呼出声。 “只有左眼。”他迅速放下那家伙的眼皮,回到电脑前,飞快再次敲打键盘,叫出城堡中所有画面,画面飞快跳闪,跟着他突然将其中一个视窗放大。 “这是城堡的……透视图?”可楠不敢相信,但那看起来真的像城堡的透视图,她可以看见建筑的样子,房间的格局,差别在于那上面好像有橘红色的人在活动。 “不,这是热感应摄影装置。”肯恩见状立刻调出刚刚那个下注画面,只见他与玛丽和可楠的照片已经被拉到最上头,旁边的金额正快速增加,他咒骂一声,再次敲打起键盘,叫出另一个画面书写程式,边说:“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他们又热感应装置,表示这些幕后主使者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们在哪里,他们提高了赌注,这是个游戏,我们只是游戏的棋子,那些玩家很快会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透露给那——” 他话未完,可楠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面无血色的指着荧幕,到:“肯恩,还有人活着。” 他猛然抬头,只见她手指着荧幕左上方被他移到那里的热感应画面的视窗,在城堡内侧东边二楼第二个房间,有个小小的橘红色的小人,躲在衣柜里。他重新放大那热感应画面,敲打快速键将荧幕切换回监视画面,那房间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是一对夫妻。 玛丽看见那两人,脸上刷白,“噢,该死,是伊丽莎白和约翰,衣柜里的一定是他们的女儿珍妮,我不知道她也有来,她才三岁而已,她一定吓坏了。” 肯恩将画面再切回热感应画面,几乎在同时,三人都看见那几个散落在城堡四处的人,突然开始快速的朝这里移动。 “我切断了网络,但他们已经收到了讯息。”肯恩用极为冷静的话陈述着一切,他转过身来,看着可楠指示:“你立刻带玛丽从升降机离开,从走廊出去,左转直走到底就能看见塔楼,进去塔楼之后再下一层楼会看到一扇门,出门后就是升降机所在的地方,下去之后到湖岸,别回小屋,到码头去,我已经利用网路传了加密讯息给我的同事,他们看到后会去找你们。” “你要去找珍妮。”可楠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说。 他没有否认,只是双眸一黯,看着她道:“不要和我争论这件事。” 她没有,她只是将手里的斧头塞到他手中,然后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小心点。”她悄声交代。 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肯恩再次楞住,但那个女人已经羞红着脸退了开来,转身抓住玛丽的手,“走吧,我带你出去。” 第二十六章 玛丽没有抗议,她紧握着她的小手枪,跟着那小女人一起走了。 她映在他唇上的暖,慢了半拍才上了脑,教他心也微暖。 他只让自己沉浸一秒,立刻将自己强拉回现实。 荧幕上,那三个男人各自从不同的方向接近,他没打算和他们硬碰硬,他正要离开却发现网络连线再次被强制启动,虽然一般的监视系统已经被他关掉了,按热感应摄影显然是用不同的电路,而其中一个男人更改了方向,朝可楠和玛丽所在的位置跑,另一个却跑去找那个在反方向的小女孩,还有一个没有改变方向,直朝他而来。 他眼角一抽,他没空在这里和那电脑高手斗智,热感应摄影机拍摄的是热源,被架设在内城四房塔楼上,他扯下亚伦.艾斯床上的枕头套和床单,再从吧台里拿了三瓶酒精浓度最高的酒,做了简易的酒精炸弹,然后打开艾斯的大门,一个大跨步将一瓶酒扔到了前方其中一座塔楼上。 被点着的酒瓶在空中旋转着,飞越了中庭,正确的击中了塔楼的避雷针爆了开来,大火随着酒精喷溅,瞬间燃烧起来,吞噬着架设在其上的热感应摄影机,他没多看一眼,转身把另一瓶丢到反方向的塔楼。 六十吋大荧幕上,显示城堡后半部的热感应画面变成一片橘红,他没有回头查看,他知道那会有什么效果。 现在,他们的条件和他一样了。 然后他搜寻西侧一楼的长廊,看见有扇窗户里,那原本朝向玛丽与可楠的男人回头看向起火燃烧的热感应摄影,那人脚下没停,仍在往前冲刺,肯恩计算着他的速度与距离,跟着再一个跨步,将第三瓶酒扔向下一个敞开的玻璃窗。 男人被砸个正着,酒瓶无法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高浓度的酒精让他整个人烧了起来,他发出惨叫,吓得在地上打滚。 肯恩握紧斧头,转身朝那小女孩所在的房间快速移动。 肯恩及时在那杀手进入房间正要拉开衣柜门时赶上,他瞄准那人的右脚,将手中的斧头扔了出去,但那家伙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在那瞬间回身踢开了那柄空中飞来的斧头。 这一秒,肯恩知道自己遇见了高手。 对方持斧朝他冲来,一斧头朝他劈砍下来,肯恩就地翻滚闪过,抓起一旁立灯架挡那家伙再次劈来的斧头,同时抬脚朝他腰侧踢去。 男人闷哼一声,反手又以斧头朝他劈来,他旋身闪过,将立灯的玻璃灯罩砸在对方脑袋上,只听哐啷一声,那家伙被砸得头破血流,却几乎在同时将斧头横向劈来。 肯恩没有完全闪避掉那一斧头,他知道自己不能浪费时间,他们的打斗会引来另一个人,他拖的越久越危险,所以他只是微侧过身,同时旋转手中立灯,用另一头的圆形铁铸底座再次敲击对方的脸。 男人被敲得正着,倒地不起,昏了过去,但那利斧也划过了他的腰腹,留下一道长达二十公分的血痕。 但那伤如肯恩所料,虽然长,但不够深,他没有理会它,只快速来到衣柜前,拉开了门。 小女孩抱着一只兔宝宝,惊慌的缩在大衣柜的角落,双眼睁得好大。 “珍妮?”他看着她,露出微笑,张嘴柔声道:“你好,我是肯恩。” 她不敢动,只是警觉的看着他。 “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好吗?” 他朝她伸出手,微笑等着。 她没有动,依然缩在角落。 他额冒冷汗,心跳飞快,但仍耐心的看着那小女孩,柔声问了一个他知道会有所回应的问题。 “珍妮,你想回家吗?” 终于,几不可见的,小女孩点点头。 “我带你回家。”他和她保证。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爬出那个大衣柜的角落,握住了他的手。 他松了口气,将她一把抱入怀中,在经过她父母时,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肯恩冲出房间,另一把斧头横空而来,他抱着那小女孩低头屈身闪过,那斧头仍削去了他几撮金发,几乎在同时他看见五公尺外,那扔出斧头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身高超过两公尺的怪物,他失去平衡但脚下没停,手一撑地,重新站起拔腿往反方向狂奔。 他知道这世上有以柔克刚、以小博大这回事,他也确实亲眼看过,红眼里的人证明过,岚姐更是几次将一大票比她还要高大的猛男打倒在地,但就算他知道怎么做,也不是在他怀里有个三岁小女孩的时候。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他头也不回的往前飞奔,那怪物紧追不舍,他感觉到腰腹上的伤渗出了鲜血,还有隐隐的刺痛,他知道他已经扯裂了伤口,等一下它就会越来越痛了,他必须摆脱那家伙。 他火速冲过大半个城堡,冲进了图书室,拉开书桌,几时找到亚伦.艾斯藏在书桌暗格里的东西。 “珍妮,把耳朵捂起来。”他将珍妮的脑袋压入怀中,告诉她。 她乖乖举手捂住了耳朵。 那怪物冲进门里,肯恩站在书桌后,举起亚伦.艾斯的柯特手枪,瞄准他的眉心,扣下扳机。 怪物猛地一震,眉心出现一个红色的圆点,但他仍往前走了两步,才跪下,砰然趴倒在地。 肯恩喘着气,垂下了举枪的手,只觉全身冒汗。 他放下珍妮,让她坐在那张大皮椅上,要求她继续闭着眼也捂着耳,才上前检查那家伙。 正当他蹲下身,试图将那家伙翻过身来时,忽然闻到一股焦味。 他心头一惊,正要举枪,手中的枪已经被一脚踢飞。 “别动,你敢动一下,老子立刻宰了你!” 他感觉后颈一凉,回首只看见那被他用酒瓶砸中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他浑身上下都有着灼烧,头发和衣服都被烧焦,但这家伙虽然狼狈,持斧的右手可一点也没颤抖。 “他妈的,臭小子!”见他抬头,男人愤怒的抬脚踹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叫你别动你听不懂吗?” 他踢他一脚不够出气,见他倒地,接二连三的猛踹他受伤的腰腹,“我教你厉害!我让你放火!我操你妈的——” 肯恩假装疼痛,缩这腰腹,同时伸手抓住身后那怪物落在地上的斧头木柄,正当那家伙举起斧头,要朝他挥砍下来时,那连串咒骂突然被一记闷响打断。 肯恩一愣,抬眼只见那家伙脸色涨红,双目暴睁,他摇摇晃晃的转身,另一记闷响再次传来。 这一次,男人再站不住,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的摔倒在地,而他身后,站着一个双手紧抓着斧头,披头散发、气喘吁吁的小女人。 “我说过我能帮得上忙。”那娇小的女人抬起眼,看着他微笑。 他无法置信的瞪着她,不敢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她看起来很镇定,但他知道她有多害怕,她脸色苍白、双手微颤,就连笑容也是挤出来的。 “你哪来的斧头? 你跑回来做什么?”他站了起来,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你在那老电梯外面打昏了一个,斧头还在地上。”她拨着自己散乱的黑发,将它掠到耳后,看着他说:“塔楼着火了,我有不好的预见灵视,我看见你在爆炸之中,然后这个家伙在图书室踢你,所以我让玛丽先搭那古董电梯下去,抓了斧头折回,跟着我就听到了枪声——” “那是我放的火。”他好气又好笑的告诉她。 “咦?”她眨了眨眼。“是吗?” “我得破坏热感应摄影,他们才不会追踪到你们。” 可楠闻言,一时间有些窘,不禁再次碎念了起来:“抱歉,我不知道,我说过我的感应能力是半吊子,我只是想帮忙,我杀死他了吗?” 因为尴尬,她转而看向那倒地的男人,有些忐忑不安的说:“我不想杀死他,我拿斧头后面敲的,但也许我没来得及转过来,我还以为敲他一下脑袋他就会晕倒了,电视小说都这样演的,他的头断了吗?我希望没有,我从来没有——” 过度的亢奋与紧张让她念个不停,只见他以拇指抚着她湿润的唇瓣,哑声道。 “谢谢你。” 这一句道谢,让她喉头一哽,莫名红了眼眶,悄声说:“我还以为我会来不及……” 闻言,肯恩只觉喉紧心热, 他能清楚看见她眼里的情意,看就在这时,他和她同时听见奇怪的电子声。 “那是什么声音?”她眨着大眼,愣愣的问。 他回头,看见那个倒地男人的左眼隔着眼皮,间断闪着红光,那规律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看见你在爆炸之中…… 她刚刚说过,才说过。 他以为是他丢的那几瓶酒精炸弹,但那不是,那些都是他丢出去的,没在他身边爆炸,不祥的预感升起,他想也没想,抓着怀里的女人就往阳台跑,中间一手捞起仍乖乖坐在大皮椅上的小女孩,一脚踹开了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抓着一大一小冲了出去。 几乎在同时,一股可怕的力道从后而来,将三人推上了半空。 一切都是如此安静无声而缓慢,就像是电影被刻意放慢了动作。 他尽力将她们俩拉到身前,护在怀里,但他右侧的腰腹受了伤,他用尽所有的力气,但她仍从他指间滑出,他可以看见她乌黑大眼里的惊恐与恐惧,爆闪而出的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小脸,破碎玻璃划破了她的手指,书本从她脸旁飞过,书桌上的台灯、纸镇、砂石—— 橘红色的火焰舔舐吞吃着她乌黑柔顺的发,她的衣裙—— 下一瞬,她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爆炸的巨响,直到这时才轰然冲进耳里,她与他被弹到了不同的方向,从二楼的图书室被炸到了一楼室外的花园中,他在半空中将全身蜷在一起,把珍妮护在怀中,尽力吸收落地的冲击,但即便知道如何卸去那冲击的力道,他仍觉得自己像是被某个可恶的巨人狠狠抓起来,再用力摔到水泥地上。 落地的那一瞬,他知道他的肋骨断了,他还撞到了头,他不觉得痛,他的痛永远都慢了半拍才会来,但他没有办法好好呼吸。 爆炸的火舌冲天,照亮了夜空。 怀里的小女孩瞪大了眼看着他,他检查她的身体与呼吸,她很好,他松开那孩子,指着远方,开口。 “跑……”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女孩懂了,转身迈开小腿,跑了起来,远离他。 他艰难的翻过身,转身试图去寻找那个女人。 她被弹飞到了花园的另一头,她很幸运,先摔到树丛上,才滚落草地,树丛吸收减缓了她摔落的力道,让她没受到太多的伤害,但她仍是受伤了,他看得出来,她痛苦的爬了起来,他看见她脸上有血,冲天的火光中,她乌黑的瞳眸里,映照着他的脸,因为看见他而松了口气。 他看见她张开嘴,吐出了他的名字。 肯恩。 他听不见,但他看到了。 他看见她踉跄的试图朝他走来。 “趴下——别过来——” 他奋力张嘴大喊,另一个猎人,那个巨人的眼里也有炸弹,那颗炸弹会被波及跟着爆炸的,,但她听不见,他知道她听不见,她的听力和他一样,被那疯狂的爆炸声充满,他想起身,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他的脚无法站稳。 第二十七章 他为她感到害怕,恐惧让他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他站了起来,但另一波爆炸又来,冲击波将她再次推倒,他几乎在同时也被那冲击波和那堆炸开的石块撞倒在地,然后眼睁睁看着一块棒球大小的碎石击中了她的额角。 这一次,她趴倒在地,没有再起来。 他想要起来,想要去查看她,他摇摇晃晃的再次爬了起来,但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他甚至无法抬起他的手,没有办法维持呼吸。 就在这时,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当它落地,一个衣着光鲜,双手戴着白手套的男人走了出来,出现在火光之中,男人面无表情的举起持枪的手,对着他开了一枪。 肯恩无法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跪倒在地,感觉左肩被开了一个洞,鲜血泉涌而出。 男人走到她面前,对着昏迷的她微笑。 他不喜欢那家伙对她微笑的模样,他不喜欢那男人伸手触碰她,他意识不清的奋力再站了起来。 “别碰她——”他愤怒的说。 男人抬起头,将手平举再给他一枪,他试图侧身,但子弹还是击中了他的右胸,这让他整个人再一震,往后瘫倒在地上。 这一枪,让他失血更多,夺走了他剩下的空气,也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意识。 火焰在他眼前燃烧,他想爬起来,身体却不再听任他使唤。 恍惚中,他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嘿,这家伙是我的,他杀死了我的猎人,我已经付钱标下他了。” “你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冷酷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银盒,取出一张卡片仍给了他,然后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你要这女人做什么?她一点用也没有,她不可能成为猎人。” “她当然有,她很有趣,我不需要她当猎人,我还有其他的,我要她当我的女人。” 不—— 他想要抗议,想要将她从那男人手中夺回,但他动弹不得。 静。 一切都好安静。 前方铺着真丝桌巾的小桌上,放着三层的下午茶点,还有两杯红茶。 红茶冒着袅袅的白烟。 然后,钢琴声响了起来。 给爱丽丝。 她认得这首钢琴曲,因为她家附近的垃圾车会播放这首音乐。 阳光从高窗上洒落,穿透白色的蕾丝窗帘,钢琴干净的琴音缓缓回荡一室。 她可以看见细微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着。 眼前的事物,精致而美丽,她能看见她的右手搁在桌上,手上还戴着非常精致漂亮,长到手肘的蕾丝白手套。 冷。 她觉得有点冷。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困惑,无法分辨自己人在哪里,她试图要查看周遭,然后才赫然发现,她没有办法转头。 非但无法转头,也不能低头。 惊慌瞬间擭住了她,她想抬手,却无法动手,想起身也无法起身,她张嘴想尖叫,但就连张嘴都做不到。 她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皮和眼珠,她快速的转动眼珠子查看四周,却只看到右方的壁炉上有一面大镜子,镜子映照着一股黑发白皮肤的女人,女人一动不动,斜眼看着她,满眼惊恐。 那是她,她知道,但她连牵动嘴角都没有办法。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试图回想,却想不起来,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恐惧越来越深。 然后,钢琴声停了。 这屋子再次陷入无声的寂静,静到她可以听见自己害怕的心跳声。 时间,像是被冻结了似的。 她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只感觉到高窗的光线缓缓轻移,而冒烟的红茶也已不再冒烟,她等着有人出现,但谁也没有出现。 最后,因为太累,她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带着绝望陷入黑暗之中。 绿。 好绿。 当她再睁开眼,耀眼的绿在阳光里闪耀,她眨了眨眼,终于从阳光中辨认出那是一片横过她眼前的绿色棕榈叶。 她已经不在原先那间房里,虽然眼前还是有一张桌,也有茶点和红茶,但它们都长得不太一样,她被移动了,换了对方,换了位置。 ok,这是梦。 当然是梦,她不喜欢这个梦,可她显然无法控制她的梦。 以前她太累,压力太大时,偶尔也会做不能动弹醒不过来的梦,她从来就不喜欢这种梦;但那些梦,向来不会想这样,有种奇怪的连续性。 但没关系,梦会醒。 她告诉自己放轻松,她当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只是她现在该死的想不起来而已。 ok,ok,不要急、不用紧张,这只是他妈的该死的梦! 她试图深呼吸,却感觉虚弱得连呼吸都不太能控制。 总之,放轻松就是了,她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看看她现在在哪了。 这里是…… 她转动眼珠子,虽然不能动,但她能在视线所及看见一下南方的热带植物,橘色的天堂鸟、鲜红的朱槿、白中带黄的鸡蛋花,在那些植物后面,是一格一格的玻璃。 忽然间,她领悟她在玻璃做的温室花房里。 这花房和之前那间华丽的房间一样漂亮,但也同样安静得吓人。 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像是假的一样,虽然她能嗅闻到花草香,但它们有种诡异的不自然,她瞪着那些看起来很正常,但却让她毛骨悚然的花草,然后才发现它们虽然是真的,可是每一株花草都美得吓人,它们没有发黄的叶子,没有枯萎即将凋谢的花瓣,它们每一株都太漂亮、太完美,完美得不像是真的。 可它们是真的,她也是真的。 不,这是梦,只是梦而已。 就像她梦见和那个男人汗水淋漓的纠缠在一起一样…… 这年头教她几乎要皱起眉头,当然如果她能皱眉头的话。 她当然不可能梦见和男人亲吻交缠,不是吗?她不记得自己有男朋友或老公,或者她有?不不不,她没有,她知道她没有。 但某个穿着西装背心和衬衫的模糊影子浮现脑海,她想不起来他的脸,那好困扰她,她越是用力去想,脑袋却开始隐隐作痛。 奇怪,那是谁? 如果可以伸手敲打自己,她好想用力敲一敲她的头,可除了转动她的眼珠,她依然无法动弹,这事实让她更加困扰。 到底是谁? 她想知道他是谁,她闭上眼,不让自己看眼前那完美得吓人的温室花园,死命回想。 小……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恍似就在耳边。 小……赛…… 他说什么? 小吉普赛—— 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好清楚,她的意识却开始模糊。 下一瞬,仿佛被吸进无底的漩涡里,她再次被拽入黑暗之中。 她迷路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在一座城堡的廊道中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她好害怕,她必须要跑,她不能停下来。 她听到振翅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一只有着双翼的龙张牙舞爪的朝她飞来,她惊慌失措的试图打开长廊两旁的房间门,但那么多的门,却没有一扇门没锁。 那只龙飞得更近了,她能闻到它身上的臭味,她回首看见它张嘴吐出一道火焰,她吓得放弃那些门,拔腿狂奔,但火舌舔到了她身上,烧着了她的发,下一秒,她冲进了有着数座水晶灯的跳舞大厅。 忽然间,飞龙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跳舞大厅里,只有几盏小灯还亮着,水晶灯悄悄反射着微亮的灯火。 她喘着气,紧张又害怕的环顾四周。 然后,她看见一个裸着双足、穿着睡衣的女人从右侧的楼梯缓缓走了下来,穿过她身边。 是戴安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女人的名字,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但她记得她的。 她无法控制的跟了上去,她想问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哭,为什么如此悲伤,她加快脚步,试图追上戴安娜,但不知怎地,不知是在院子里,还是在山坡上,那女人不见了,但她仍在往前走,她来到了那座悬崖,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悲伤包围了她。 她喘着气,感觉热泪滑下眼角,感觉风好冷,她看着月亮,然后往前踏出一步,走入夜空,坠落—— 好臭。 奇怪的香味充塞鼻间,因为太香了,反而让她觉得好臭。 下一秒,她发现有个人贴着她在呼吸,或者该说,在嗅闻她? 那感觉超诡异,她猛地睁开眼,只看见眼前有一张好长好长的大桌,桌上摆放着烛台与花束,还有纯银的餐具和水晶酒杯。 但这地方很干净,异常整齐完美。 有那么一瞬,她搞不清楚自己人在哪里,然后很快领悟过来,她知道自己从那可怕的梦,掉入原先那个诡异的梦,那个到处都很洁净美丽,完美得不像真实世界的梦。 说真的,她不知道哪一个比较可怕。 是可以奔跑,但却迷失在有飞龙在追她的城堡;还是这个她像洋娃娃一样摆布,没有人的世界。 不,不对,这里有人。 她可以听到呼吸声,感觉到气息拂过她的脑后。 “亲爱的,抱歉我晚餐迟到了。” 男人贴在她耳边说,然后亲吻着她的脸颊。 她的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男人从她身后来到身前,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拉起,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即便隔着手套,她仍觉得一阵鸡皮疙瘩冒了出来,那恐怖的香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但,这是人,至少是个人。 他是白人,有着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棕发棕眼,脸的轮廓无比深邃。 “你看起来真美。”他看着她,微笑。 这是个称赞,但她却高兴不起来,这男人很帅,如希腊雕像一样轮廓鲜明,但他身上有种让她惊慌的东西,她说不清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干净、太完美。 他的笑,让她莫名胆寒。 她想问他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能动?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他叫她亲爱的? 可即便她用尽一切力气,依然开不了口。 他搁下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她的衣裙上,她能看见他手上也戴着手套,白色的皮手套。 他直起身子,从她身边走开,她看见他笔挺的背影,他穿着白色的骑马装,手上还拿着一根真皮短马鞭。 他走到长桌的另一端,在那远远的地方转过身来,面对她坐下,然后他放下马鞭,拍了拍手。 餐厅旁边的门被打开了,穿着黑白西装的侍者端着前菜上来,替她与他倒酒上菜,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为两人服务着。 他们为她倒酒,送上前菜、冷汤、主菜、甜点、水果,再一一撤去,没有人对她完全没有进食或说话感到奇怪,他们没有一个多看她一眼,甚至不觉得她完全没有动有什么不对。 她饿了,她能闻到食物的香味,能看见它们美味的模样,她知道它们是真的,但她只能用看的,只能盯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切。 对面那个男人,自顾自的吃着,一边不时朝她看来,心情显得万分愉悦。 这不对劲,眼前的人事物都不对到了极点,那男人看起来很好,可不知为什么,虽然他在微笑,她却只觉得寒毛直竖,莫名不安。 饭后,他走上前来,看着她微笑。 “今天真是美好一天,不是吗?”说着,他低下头来,亲吻她的唇。 终章 她瞪大了眼,想要抗议却做不到,然后他退开,大手依然留在她脸上,用一种让她惊慌的饥饿眼神看着她;这男人才刚吃饱,怎么可能会露出饥饿的眼神,她以为自己搞错,但下一秒他开了口。 “我先去书房处理事情。”他抚着她的唇,说:“晚点见。” 她愕然的瞪着他,但那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一名侍者,出现,上前将她抱到了一张轮椅上,推着她离开了餐厅,搭乘电梯上了楼,将她推进了一个房间。 她困惑又害怕,跟着两位面无表情的女仆出现接手,她们推着她进浴室,帮她脱掉了衣服、鞋子、丝袜,摘掉了她颈上的钻石项链;她到这时才知道她脖子上挂着那条超级华丽的项链。 然后,她们两个将她挪进了浴缸里,开始帮她洗澡。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会发生,但她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惊慌的转着眼珠子,任人摆布,她们帮她洗澡、洗头,再把她全身擦干、头发吹干,还帮她梳了头,再穿上一件真丝的纯白性感睡衣。 两名女仆将她送回房里,让她躺在床上,其中一个从某个柜子推出点滴架,动作利落的将那针头插入她的手臂上。 她恐惧不已,清楚感觉到那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在帮她打什么?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女仆低声开了口,催促。 “动作快一点,还得打一袋药。” “营养剂还没打完。” 营养剂?也许她不需要害怕,这两人女人看起来像是在照顾她。 她是嫁给那个男人了吗?她是生病还是出来什么意外才不能动吗?她们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试图去看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人上前来,拿着一把梳子,把她披散在枕头上散乱的黑发梳好,另一个竟然在调整她睡衣的肩带,然后一路把她身上真丝的皱褶拉平拉顺,试图把那衣裙摊平,一边开口指示着。 “他今日会过来,我们得在他来之前把她打扮好。把点滴的速度调快些,反正她不会抗议。” 帮她整理头发的女仆,回身去吧点滴的速度调得飞快。 她瞠目瞪着那女仆回头时刚好对上她的眼,却只是迅速把视线挪开,她这才确定这些人从头到尾都知道她醒着,而且故意不看她,只是拿了香水替她在颈边、耳后与手腕内侧抹上。 恐惧又上心头。 她们替她换了一袋点滴,一股恶心晕眩感蓦然袭来,她转动眼珠子,看着那袋在床边的点滴。 那到底是什么?安眠药吗?不,那不是,她不觉得想睡,只觉得虚弱和想吐。 两名女仆迅速把房间整理好,将四柱大床的纱帐放了下来,点上了熏香,并调暗了灯光,然后她们取走了她手臂说的针头和床边那两袋被打完的点滴,迅速离开了。 一室有恢复寂静,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恐惧在寂静中堆积,一层又一层,床旁四周的白色纱帐变形扭曲又扩散,连那些雕刻着花叶的柱子也是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脚步声,闻到了那可怕的香味。 太浓郁的香,感觉好臭。 是那个男人,她看不到他,但她知道,他就站在床尾,看着她。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这男人该不会是想对她—— 他在这时弯下身来,伸手抚摸她的脚。 她吓得不敢呼吸。 他将身子俯得更低,吻着她的腿。 不要不要……她不要…… 她瞪着扭曲的床顶,整个人几乎被那可怕的恐惧感与屈辱感淹没。 她喘着气,一颗心因为害怕而狂奔。 这是梦,这是梦,这一定也是该死的梦。 这男人完全无视她的意愿,他把她当成洋娃娃一样摆布着,他亲吻她的手、她的唇,双手抚摸着她的身体。 然后她看见他了,他俯身在她上方。 “亲爱的,你真美,那么美……” 他称赞着她,但她只觉得自己快吐了,他英俊的脸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然后她看见他直起身子,脱掉了他的衣服。 这一秒,她知道这场梦不可能清醒,这男人就要强暴她了,她却无法阻止他,她不能尖叫、不能挣扎、不能逃跑—— 男人拉开了她的双腿。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 她闭上了眼,但即便闭上了眼,她依然能感觉到他。 她死命试图麻木自己,试着转移注意力,试着不要去想他正在做什么,不要去想她有多么无助,但那没用,她好想尖叫。 就在这时,她发现他停下了动作,他跪在她双腿间,但并没有真的压下来,没有压到她身上。 然后,下一秒,她察觉他抓着她的手,扯着她往前,握住了某种软热的东西。 他是如此用力,她还以为自己会被他扯到肩膀脱臼,她害怕的睁开眼往下看,看见自己的手背强迫握着他腿间的男性。 老天,好恶心,她要吐了,她一定会吐出来。 她想抽手,但她当然也做不到,他强迫她握着自己,让她的手抓着他那软弱的男性来回摩擦。 刹那间,她突然领悟,他硬不起来,不管他怎么试,他就是硬不起来。 她错愕的抬起眼,看见他脸孔扭曲而狰狞。 察觉她的视线,他抬眼瞪着她,恼羞成怒的发出挫败又愤怒的低咆:“你为什么这样看我?不准这样看我!” 他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愤怒的咆哮着:“不准嘲笑我!” 她完全无法反抗,但他没有因此停下来,他卯起来殴打她。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婊子!贱人!” 她痛得几乎无法思考,只感觉他的拳头如雨一般落下。 当另一记拳头落下,她昏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梦。 她再醒来,又坐在那明亮的房间里,被打扮整齐,摆好了姿势。 她感觉虚弱,身体隐隐作痛。 恐怖的是,她领悟到,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是现实。 过了中午,她被移动到完美整齐又干净的花房中。 夜晚来临,男人又来,一切再次重复。 不要……不要……不要…… 拜托……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她在心中尖叫,用尽全力的呐喊。 但,日复一日,没有人来。 她每天都被打扮好,像个玩偶一样从这里挪移到那里,被摆放成生活的姿态,那些人会帮她洗澡、打扮,替她吊点滴维持她的生命,男人心情好时会亲自帮她梳头,甚至会强抱着她在水晶灯下跳舞。 这一切如此疯狂又变态。 她从一开始的恐惧,变得愤怒,转而麻木。 没有人来。 她宁愿自己真的是个娃娃,那样她就感觉不到,感觉不到那个恐怖的男人,感觉不到这个世界。 之前她不知道哪一个梦比较可怕,她现在知道了。 已经知道。 她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遭遇,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内心深处期待着,竟期望某个人会来拯救她。 日复一日,没有人来。 没有人。 没有…… 不知为何,她知道应该会有人来,她记得他,记得他小心翼翼的拥抱着她、细心呵护着她。 她想不起他的脸,记不得他的名字,但她记得他。 她的人生不可能从当娃娃开始,一定有之前,一定还有,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曾经那样疼她、爱她、呵护她。 她让自己紧紧抓着这个希望,死命抓着。 日复一日,又复一日,再复一日—— 没有人来。 终于,有一天,她让自己面对现实。 他没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只是她虚拟出来的妄想,就是他已经死了。 恍惚中,她感觉热泪上涌,满溢。 高窗上,天是那么的蓝,阳光那般灿灿,她的世界却如此阴暗。 绝望,将她紧紧包裹缠绕。 她闭上了眼,再也不愿意睁开,不愿意醒来。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一《深海 上》; 2、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一《深海 下》; 3、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二《罪爱 上》; 4、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二《罪爱 下》; 5、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三《梦魅 上》; 6、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三《梦魅 下》; 7、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四《猎物 上》; 8、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四《猎物 下》; 9、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五《困兽 上》; 10、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五《困兽 下》; 11、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六《猎人 上》; 12、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六《猎人 下》; 13、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七《猎爱 上》; 14、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之七《猎爱 下》。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