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错嫁福妻 下》 v第一章[09.25] 【正文开始】 接下来的水路很顺，北岸是高耸的山峦，挡住了呼啸的北风，让船行的顺畅不少。于是很快到了平州。 相比于栗城，这边的码头繁忙很多，停靠的船只也不少。等着船一靠岸，金秤砣就没了影儿。想来又是去谈买卖了。 以前苏贞总觉得金秤砣的嘴很会说道，现在才明白，他是当年在宫里磨炼出来了。皇宫里能活下来的人，不是人精是什么？会察言观色，喜怒不露，难怪顺鼎兴的买卖越来越大。 这次来平州，顾延并没有带上连封，想来是留在栗城做事。 看着船上的搬运工上下卸着货物，苏贞不禁猜测，顾家的人是否知道顾延在外面自己有买卖？想到这里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栗城的锦鲤阁和城郊染坊，顾延不愿意去管。 正如顾延自己所说，那么一点儿银子算起来脑仁疼。可要真说顺鼎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不尽然，毕竟不是每个人做事都会成功的。 哑婆拍了拍苏贞的肩头，指着岸上，手里比划着。 这些日子的相处，苏贞也多少能明白哑婆的一些手势。她点头道了声，「好。」 下船的时候，苏贞小心的避开了上下的搬运工，生怕碍着人家做事，人家肩上扛着东西很不容易。 只是跳板并不宽，苏贞忽的脚下一滑，跳板下可是冰凉的江水，她心里一惊，这大冷的天儿掉进去还了得？ 一只手将苏贞拉住，紧接着她撞进一个怀抱，惊魂未定的她紧紧抓着那人，生怕自己跌进铜江里。 「表妹，你不要扯我的衣裳，让人看见不好。」 苏贞耳边一热，那声笑再熟悉不过，她稳好身形，想离开顾延。谁想那人并不松手，她忙道：「让人看见不好。」 「我还想说，其实不介意表妹下手再狠一些。」顾延眉眼带笑，对着苏贞一眨眼。 「无耻！」苏贞丢下两个字，自己走了出去。这里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往哪里走，遂往着一边的小巷子走了进去。 巷子不宽，两边是小小的屋子。有些船上下来的伙计进了那些屋子。 「表妹，你等等我。」顾延追上苏贞。 「我见船上的伙计进去了，这里是他的家吧？」苏贞指去一间屋子。 「或许吧，顺鼎兴的伙计很多，家在这里也不奇怪。」顾延附和了声。 正说着，一间屋子的门开了，一个男人整着衣衫走出来。没多久里面又走出一个女人，大冷的天穿的单薄艳俗，发髻松松的，手里抓这一把瓜子。 女人看向顾延，上下打量着，脸上笑着抛了个媚眼儿，遂坐去屋前的凳子上。 苏贞奇怪的看着顾延，「表哥，走吧。」 「嗯，走了！」顾延脸沉了下，拉着苏贞出了巷子，「叫你乱跑，不怕被人家抓住卖了？」 「朗朗乾坤，哪有人敢光天化日行凶的？」苏贞被顾延拽着小跑。 「怎么没有，只是你没看见。」顾延说道，或许有些丑恶的事儿还是别让这丫头看见的好，让她无忧无虑，开心的活着。 出了巷子，一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顾延将苏贞直接塞进车里，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上去。 马车上，苏贞想起刚才那女子，似乎猜到了什么。「现在去哪儿？」 「回家。」 「我知道顺鼎兴是在平州的。」苏贞觉得顾延可能是要去顺鼎兴。 「去了你就知道了。」顾延拿起身边的一本账簿看了起来，「你想看胭脂什么的，明日让哑婆带着，她这方面懂一些，金爷也懂。」 苏贞哦了声，见顾延看得认真，并不想打搅他。 「想好了新铺子做什么买卖没有？」顾延又问。 说到这事儿，还真是来气，在船上明明可以仔细想想的，就是眼前这个病秧子，整天在她眼前晃荡，她那还能静下心思来？ 「没想好？」顾延抬头，「要不这样，干脆将铺子和锦鲤阁通开，做一间大的，做成栗城最大的胭脂铺子。」 这样说不定是可行的，苏贞也觉得胡师傅的铺子小，能做的买卖有限制，锦鲤阁不算太大，但是也不小。两间铺子合二为一，的确宽敞许多，到时候再多摆一些香料之类的。 「可是那样的话，以后如何分账？」苏贞想到了这一点，到时候铺面的银子，进货的银子，全部混在一起，如何理得清楚？ 「你让陈婶帮着你，其实很容易算的。锦鲤阁的收入还是那些，剩下的就是新铺子的。」顾延两句话说清。 真那么简单？苏贞没再说话，想着明日里看看再说。 天黑之前，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前。苏贞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空空的门匾。 「进去了。」顾延拽着苏贞上了石阶。 看门的老者早已经开门等候，见人来了，叫了一声「公子来了？」 冬日里的园子总是单调的，残留着一些前日的雪。这里的人并不多，一路走来也就见到两三个。 「这里是顺鼎兴？」苏贞问道。 「不是！」顾延对着苏贞眼角一弯，「顺鼎兴里全是男人，没什么好看的。」 苏贞没再问，跟着顾延去了一座二层楼阁，直上了二层。 「晚上，你住在这里。」顾延推开一扇房门。 v第二章[09.25] 一阵暖意扑出，带着丝丝地香气，这是点了暖炉和熏香。苏贞嗅了嗅，这味道和顾延房里的是一样的，带着些清爽。 「你进去等着，我还有事。」顾延拉苏贞进屋，「无聊的话，你可以看看书。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饭过来。」 「哑婆呢？」苏贞问道，别开脸，不去正视那双细长的眼睛。 「她去了街上，要找些西域的药材，晚些才能回来。」顾延又道，「里面有床，累了你就睡一会儿，船上的木板床有些硬，这两日睡得不舒服吧。」 这种话哪好意思说出口，苏贞只点了点头，「表哥去忙吧。」 顾延看看外面的天色，「我先出去了，记着，不要乱跑。」 顾延走了以后，苏贞才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布置的简洁清雅，墙上一副清淡的水墨画，寥寥几笔，一株幽兰绽放于山石间。 这里不像是商人的住所，倒是带了些文气，因为以前孟启安就说他喜欢兰花，兰花淡雅高洁，像读书人的气质。 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说自己淡雅高洁，背地里却做着为人不齿的恶心事。伪君子指的就是孟启安这种人。 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了饭菜进来，只备了一副碗筷，想来顾延是不会回来用饭了。 用过饭之后，苏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了一会儿书，也没等着哑婆回来，便自己去了床上躺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苏贞因为口渴醒了过来，桌上的烛火已经熄灭。她下床，摸黑走去桌前倒了一杯水，水是凉的，入口之后直接凉到肚子里，瞬间让苏念清醒了。 外面有着隐隐的说话声，似乎还带着微微的亮光。应该是哑婆和顾延回来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苏贞推门走去过道上，楼下的确有人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苏贞站去楼梯口看下去，见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坐在太师椅上，听金秤砣说着什么。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只是不说也不笑，脸上一副清冷，倒是不像这个年纪。 忽的，少年直直看向苏贞的位置，冷冷的开口，「谁？」 顾延蹭蹭的上了楼梯，「醒了？」他皱了眉头，「你就这样走出来？不披一件衣裳吗？」 「我以为哑婆回来了，就出来看看。」刚才那少年的口气不好，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回来了，已经去睡了，你不用担心。」顾延摸摸苏贞的脑袋，「回去睡吧！」 「延表哥！」楼下的少年叫了一声，「楼上的可是表嫂？」 顾延叹气，「没办法，下去看看那小子吧！」 听刚才的意思，那少年是顾延的表弟？苏贞其实不想下去，她刚才睡了一觉，现在的发髻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这样见人，太失礼了。 无法，苏贞硬着头皮下了楼。原来楼下不止有金秤砣，连了哲也在，他见了苏贞，眼睛一亮，看了少年一眼，只能收敛了想走过去的冲动。 「第一次见表嫂，没带礼物，失礼了。」少年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却是一派老成。 「是我失礼才是。」苏贞弯腰做福。 「我是顾延的表弟，赵钰。」少年自我介绍，「早听说表哥娶了亲，一直未能抽身去道贺。」 「客气了。」苏贞回道。 赵钰拉着顾延走去一旁，声音小，但是正好又能听见，「表哥，你怎么把人家骗到手的。」 顾延看向苏贞，他也很满意这桩错来的姻缘，这个表妹身上的每一处他都喜欢。他对赵钰口中的「骗」不以为意，能骗来那也是本事。 只是苏贞听了这话却有些难为情，往着后面退了退，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这里。却听那边又开始商量起他们自己的事。 「几时离开？」顾延问。 「表哥，我这刚到平州，你就撵我走？」少年有些不乐意，「一场亲戚，你不该邀请我去栗城看看？」 「我没空，我忙着挣银子。」顾延并不给少年面子，「世道艰难，银子难挣，以后还要养活家人，我身上的担子很重。」 少年难得笑了，「哈哈，顾延你个大奸商在我面前哭穷？你好意思？」 「天地良心，我顾延做买卖一向公平，童叟无欺。大奸商？钰表弟抬举我了。」顾延不在意道。 苏贞觉得顾延的脸皮很厚，简直堪比城墙。正想着，她的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道长？」苏贞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的了哲。 了哲笑了笑，小胡子也跟着抖了抖，「娘子，我为你看一下手相？」好似怕苏贞拒绝，他忙道：「我不收你的银子。」 上次顾延说了哲曾是司天监的，那不是看天象，预测气象的吗？怎么还会看手相？ 都问了好几次了，苏贞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哲，伸出自己的右手。 了哲拂尘一甩，一手捋着胡子，低头看着苏贞的掌纹。 「娘子的命好哇！」了哲啧啧着，「一辈子顺当安康，儿孙满堂。」 这话说的实在叫人难为情，苏贞将手攥起收了回来。这了哲道士说自己儿孙满堂，听起来就是在骗人。 似乎看出苏贞有些怀疑，了哲又道，「娘子一副旺夫相，就算嫁个街边的乞丐，那乞丐以后也会登到高出，出人头地。」 说到这里，苏贞更不信了，这道士现在又想让她嫁给乞丐？ 「别听他胡说。」顾延将苏贞拉去身后，「那道长也给我算算？」 v第三章[09.25] 「贫道不敢。」了哲低头一笑，「如果公子给的银子多，贫道就勉为其难的破例一次。」 顾延没再理会了哲，回过头来看着苏贞。哼，胡言乱语的臭道士，他娇滴滴的表妹怎么可能嫁给乞丐？她的表妹就该好好地养着，把最好的给她，让她一生无忧。 「回屋去吧。」顾延道了声，楼下到底不如屋里暖和，苏贞又穿的单薄。 苏贞点头，抬步上了楼梯。余光中赵钰坐回了原处，脸上也恢复了清冷，隐隐带着一种高贵之气。 翌日，顾延一大早就出去了。用过早饭，苏贞带着哑婆去了街上。 平州城有很多专门做买卖的街道，有绸缎布匹的，生活用具的，还有专门贩卖西域物品的。她们去的是专门卖女儿家东西的街道。 转了小半天，在哑婆的帮助下，苏贞定了一些货，交了定金，待东西送去码头船上，再结清余下银两。 晌午，苏贞和哑婆在外面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去了西域街，她想进一些香料。姑娘家的一般都喜欢自己身上香香的，所以会用香薰自己的衣裙。西域的香料就不错，况且，哑婆在这方面也比较懂。 一天下来，苏贞有些累，她以前可没有走过这么多路。只是回去的时候，没有见着顾延，他应该是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直到晚饭后，快要熄灯睡觉的时候，苏贞的房门敲响了。 「表妹，我回来了。」顾延在外面敲了几下，「你开门呀！」 「我睡下了。」苏贞连忙将灯吹熄，自己钻进了被窝。 「你不开，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顾延当着靠着门坐下。 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苏贞无奈下了床。她开门后，顾延就坐在地上，见她开门，抬起脸对她笑着。 「我就知道表妹心软。」顾延从地上跳起来，「一天没见着你，你去哪里了？银子可够花？」 「我回去就还给你。」这次走的匆忙，进货的银子全是顾延的。 「不用急。」顾延不等苏贞招呼，自己进了屋，走去桌上点了灯，「后日就回去。」 苏贞嗯了声，任门大敞着。 「要买什么，你明天和哑婆再去转转。」顾延回身，房里亮堂了起来，「帮我给祖母挑一件礼物。」 「知道了。」苏贞应了声。 「我说一句，你要不就点头，要不就知道了，你不愿意和我说话？」这还真是麻烦，原来两人一起还是有话说的，现在这表妹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表哥，天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苏贞说了句。 「好，我回去了。」顾延深深一叹，「我就住在隔壁，你有事就喊我，表哥我就过来英雄救美。」 顾延走了，屋里静了下来。苏贞回去了自己的床上，拉了被子盖上，很快睡了过去。 次日，苏贞和哑婆又去街上添了一些货。大部分昨日已经买了，今日买的并不多，主要也是想带回栗城的铺子试一试，等着看哪些买得好，下次再来。回去倒是可以让明月楼的秀琴帮帮忙，看看楼里姑娘喜不喜欢。 整个白日依旧不见顾延，按理说顺鼎兴的买卖是金秤砣出去谈的，用不着顾延出马。要说这边其实就是经贸重镇，名山大川也没有。那顾延是出去做什么？苏贞想起了那个叫赵钰的少年，是在陪他的表弟吗？ 到了晚上，顾延还是没有回来，苏贞本以为会有人像昨晚一样，过来敲她的房门，可是并没有，有的只是外面呼啸的北风。 苏贞心里有些不安，她现在知道了顾延到底是谁，也知道他用了一群什么样的人。这种事一旦被朝廷查出来，必是死罪。况且上次陆冕专程来了栗城，就说明已经发现了什么苗头。 想着想着，苏贞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楼下有着说话声，那声音是熟悉的尖细。苏贞收拾好，开门走去了楼下。 「娘子醒了？」楼下的正是金秤砣，指着桌上的饭食，「你用过饭，咱就出发去码头，今儿回栗城。」 「表哥呢？」苏贞看了楼下，并没有顾延的影子，他是昨晚一宿没有回来？ 「公子这会儿应该在船上了。」金秤砣为苏贞摆好筷子。「您定的货物已经装去船上了。」 「金爷一起回栗城吗？」苏贞坐去桌前。 「我要留在平州，这边的买卖多，年底了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金秤砣站在一旁回道。 「这里倒是真比栗城繁忙，我那日见码头就不小。」苏贞夹了一个小笼包。 「顺鼎兴大部分的买卖也是在这边，不少人靠着船号吃饭呢。」金秤砣与苏贞拉着家常。 「顺鼎兴的人很多吗？」苏贞其实很好奇金秤砣的本名，只是到底问出来有些失礼。 金秤砣看着苏贞，脸上是慈和的笑，「有不少是当初京城里逃出来的。本就是被卖去宫里头的，在外面很难找到活路，就跟着来了顺鼎兴。」 顾延收留这些人，这些人一定心里感激，所以会尽力的帮他吧。 饭后，金秤砣将苏贞送去了码头。高高的船头站立着一个人，他俯瞰下来，对苏贞扬了扬手。他的披风翻飞，芝兰玉树，意气风发。 大抵是临近年关，各家铺子进的货多，船上装得满满当当，甲板上，伙计来回忙活着。苏贞特意去看了自己的几箱货，虽然不多，但都是自己精心选回来的，心里自然是有所期望的。 苏贞上了船之后，船就起程出发了。前方茫茫江水，两岸山峦相对。江上的风总是厉害一些的，稍稍站久一些，就会吹的头痛。 苏贞坐在船舱里，对面的顾延一直在敲着算盘，十分认真。偶尔他会抬头看着苏贞，诉苦道：「表妹，我的手指头都快断了，你来帮我吹一吹。」 算盘上的每一粒算珠那都是一笔笔的银子，苏贞手心里捧着热热的茶碗，对着顾延的话不置可否。 船虽说很大，但是伙计们都在船底划船，哑婆要做事，又不能说话，所以，能和苏贞说话的只有顾延。 「马上进腊月了，你哪天回苏家？」顾延甩了甩手腕，不再拨弄算盘，他看出苏贞有些无聊，想陪她说说话。 v第四章[09.25] 顾延一说，苏贞倒想起来了，过年之前，出嫁了的女儿是要往娘家送年货的，以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事当地的传统。 「我没想好，反正离过年还有些日子。」苏贞自是不愿意回去苏家，在苏崇眼里，自己这个女儿可有可无；至于冯氏，恐怕更不想见自己。 顾延走到苏贞旁边的凳子坐下，「哪天回去，带上些东西，做的好看些。」 苏贞明白顾延的意思，回苏家一定是要带年货的，空手回去只会被街邻笑话，指责自己没有孝心。 「要我帮你准备？」顾延见苏贞不开口，又问。 「我来办。」苏家当然要回去，年货也会带上，只是能不能合人家的意，她就不管了。 回栗城是顺流而下，所以船走的很顺，比去时省了不少时候。 船停靠码头，等候的装卸工就上了船，扛着货物卸船。 连封上了船，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个人，顾景。 「二哥怎么来了？」顾延显得有些惊奇。 「我来收顾家的货。」顾景身后带了两个伙计，「你一走就是好几日，在外面可疯够了？」 「总有大好河山等待我来游历。」顾延上前拉着顾景说话，「二哥，你真该去平州看看，那边好多异族人。」 「你的病刚好，就不该乱跑。」顾景显得无奈，「外面这么冷，你还是带着三娘子回家吧。」 顾延刚想走，又转回头来，「不对，以前家里的货物不都是大哥来接的吗？」 顾景吩咐了两个伙计去点货，自己则叹了口气，「你回家就知道了。」 下了船，连封已经将锦鲤阁的货送了过去，苏贞则跟着顾延回了顾家。方才见顾景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顾家发生了什么事？ 马不停蹄，回去顾家之后，两人直接去了德恩院。 见着小孙子安然回来，顾老太的脸稍微舒缓了一些，继而又叹气起来。一旁的邱氏也是哭哭啼啼的。 「祖母，家里可出了什么事？」顾延问道，又看向邱氏，「大哥没去码头接货，他去哪儿了？」 如此一问，邱氏直接哭出声来，「被关去牢里了。」 顾延皱眉，「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早就说过，外面的那些狐狸精是惹不得的，他不听，非得往上凑。」顾老太气得嘴唇直哆嗦，「明明家里有个好媳妇儿，就是不安分，这下惹上祸了。」 听这说法，应该是和顾桐外面的女人有关。顾延自是知道顾桐这个大哥好色，见了漂亮女子就会拔不动腿。 「大嫂，你仔细说说，别一直哭。」 「就是两日前，三叔去平州办货的第三天。」邱氏用帕子拭去脸上泪痕，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大哥的小厮跑回来跟他说了什么，他就连夜跑了出去。」 邱氏又开始哭泣，顾老太接过来继续道：「就是那晚大郎没有回来，这事儿搁往常是常有的，也就没有人太在意。只是第二日大早，他那小厮跑了回来，说是大郎打死人了。」 「大哥打死人了？」顾延了解顾桐，他虽然跋扈，但是让他杀人，他没那个胆子。「打死的是谁。」 「一个货郎。」只几日不见，顾老太又苍老了些，「大郎在城东养了个小戏子，那货郎就是小戏子的相好。」 说到这里，大体可以猜到事情的起因。晚上，小玲珑与货郎相好趁顾桐不在，偷偷相会，结果被人看见，告知了顾桐。顾桐哪里容得下这种事情？冲去城东想逮住那货郎。 「这个不争气的，前几日天天往我这里跑，还住在家里。原本想着他是想通了，要好好过日子。」顾老太埋怨着，「谁知他说要叫那个小戏子进顾家大门，还说有了他的骨肉？」 那边的邱氏终于忍住哭泣，「我昨日里去了牢里看他，他简直没有人形了。还说那小戏子给他做套子，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就不是他的。」 「真是糊涂啊！」顾老太气得直拍椅子，「被人家骗着银子，现在又背上了人命，这年可怎么过？」 由此看来，顾桐是知道了小玲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一时气急，动手杀了那个货郎。 「货郎是什么人？栗城的？家住哪里，有什么亲人？」顾延问道。 「你伯父找人去打听了，说是外地的，来到栗城也就几年光景。」这两天，家里为了顾桐的事简直忙的不行，想在的顾老太已经有些疲惫。「本想着看能不能花些银子摆平此事，谁知那边就是不依。」 「货郎的家人不依？」顾延问，「那他们想做什么？」 「那货郎家里有个婆娘，带着两个孩子，说是一定要一命抵一命。」邱氏无助的摸着眼泪，虽说她这个男人不争气，可是没了顾桐，她又能依仗谁？ 「这件事儿吧，急也没有用。」顾延倒是很平静，他觉得顾桐那种脾气也该让他吃些苦头，省得在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闯了祸，就叫家里人帮着善后。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快些将人救出来，万一真的定了罪……」顾老太不舍顾桐在牢里吃苦，「你伯父伯母现在都在外面打点，看看能不能有办法。」 顾老太所谓的办法，不过就是给相关的官爷衙役送些好处，其实这样做未必有效。 「您也别担心，我叫连封再出去打听打听。」顾延安慰着顾老太，这个祖母为儿孙们操心了一辈子，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位老人家整天为他们担忧。 从德恩院出来，顾延和苏贞一起往沁华苑的方向走着。湖里已经结了冰，以后会越来越厚。 「快走啊！」顾延见苏贞拉在后面，停步等着她，「在想什么？」 「明明嫂子挺好的，大哥他为什么……」苏贞不解，自己的母亲也是端庄贤惠，最后也是没有挣过冯氏。 「因为有些人不知道珍惜。」顾延为苏贞整了披风，「他们的眼睛只看着外在，当前。」话虽这么说，可是小表妹的外在也实在耀眼。 苏贞认为顾延的这句话说得挺对的，以前她就是只看孟启安的外在，总是觉得他一表人才，翩翩公子。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看清楚人的本来面目。 「表妹可以试着看看表哥。」顾延捏着苏贞的下巴，「其实你的表哥是个好人，内外都好的。」 v第五章[09.25] 苏贞看着顾延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她是真觉得好笑，这只黑狐狸说自己是好人？ 「一看你就不信，我真伤心。」顾延捂着自己的胸口咳了几声，「还有，表妹你以后想笑可以，但是别往我脸上喷口水啊！」 「我没有！」苏贞当即反驳，她是笑了，可是真的没有喷口水，这病秧子冤枉她！ 「没有吗？」顾延一脸怀疑，「那我试试！」 不待反应上来，苏贞的唇上落下一方温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人吸了一口。那人得逞，嘴角一翘，转身便走。 「你！」苏贞捂住嘴唇，心虚的四下里看了看，生怕被人瞧了去。 顾延已经走出了一段，他回头，好看的脸灿烂，「我信你了，因为你的嘴是甜的。」 苏贞再次看去四下，真的被人听去了，她可真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沁华苑，青灵已经在各间屋里点了炭火。见着苏贞回来，忙上前来好一顿询问。 「姑娘，我知道你今儿回来，给你做了小汤包。」青灵在一旁邀功，「我还去锦鲤阁帮忙，您看是不是该奖赏我啊？」 「好啊！」苏贞对着青灵狡黠一笑，「赏给青灵一个夫君好不好？」 青灵被苏贞打趣儿，登时脸红了红，「姑娘不害臊，脸皮子越来越厚了，不学好，也不知跟谁学来的？」 「跟你学的。」苏贞伸手去挑青灵的下巴，「小娘子，给爷来笑一个？」 「姑娘！」青灵去挠苏贞的痒痒，她知道自家姑娘最怕痒。 「哈哈……你饶了我吧！」苏贞倒在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我……不敢了！」 东厢房里女儿家的笑闹声传去了正屋。顾延放下手里的账本，嘴角微微敲着。原先的沁华苑是安静的，甚至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现在好像有了生气，连着阴霾的冬日，都让人觉得明亮不少。 晚饭，是青灵做的两笼屉小汤包，她的手艺不错，小汤包皮薄汁多。 「明儿跟我一道去一趟城东。」顾延看着苏贞的小嘴儿油腻腻的，递了巾子过去。 「城东？」苏贞想了想，「是去小玲珑那里？」 「不是，是去货郎家。」顾延摇头。 「但是大伯打死了人家的男人，人家肯定不会轻易过了此事吧？」回来的时候，在德恩院也说了，那货郎的女人一定要一命抵一命。「亲人间的生离死别，没人会轻易揭过。」 「按理说，大哥的确是自作自受。」顾延擦干净自己的手，「可是你也看见了，祖母为他的事伤神不少，我不是为了救大哥，我是不想祖母难受。」 「我去了又能做什么？」苏贞觉得顾延的嘴皮子厉害，倒不如他自己亲自出马。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知道？」顾延一脸无奈，「我又是一个极其在乎名誉的人。」 这话谁信？还搬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苏贞收拾好自己眼前，「知道了。」 「表妹，出去走走消消食吧？」顾延的手指戳戳苏贞的胳膊。 「我累了。表哥也早些休息吧。」苏贞没有答应，跟着他出去，不要命了？ 冬日的清晨总是带着彻骨的寒意，冻得人眼皮都懒得睁，更别提路上的行人有几个？ 顾延的马车去往城东的方向，越往前走路越窄，房屋也越来越乱，路边不少人已经开始了自己一天的活计。 苏贞没有来过城东，只听说过这边是贫苦人聚集的地方，三教九流，人员复杂。这里比富商贵人所在的南城杂乱很多。 「公子，到了。」外面是连封的声音，这边的路就是他打听来的。 「下去吧，这边人很乱，跟着我，不要乱走。」顾延叮嘱着苏贞。 冬日蒙蒙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城东这边已经开始热闹，小贩的叫卖声在巷子里响起。 连封指着一间小院子，那就是货郎的婆娘住的地方。 顾延带着苏贞进了巷子，巷子不深，很窄，路中央还有一条浅浅的污水沟，因为天冷已经冻住了，若是夏日，可以想象这边肯定是受气熏天。 苏贞跟在后面，因为巷子是土路，并不平坦，她低头走得小心。 突然从一旁的院子里跑出两个孩童，将专心走路的苏贞撞了个趔趄。 「没事吧？」顾延问，「这边的人真是多。」 「没事儿。」苏贞摇头，城东这边大都是穷人，因为住的地方便宜，不少外地过来讨生活的人也选择住在这边。 顾延推开一扇旧院门，这里就是那货郎婆娘住的地方。他穿戴整洁，虽不说有多名贵，但是一身气质已经能让人看出他不是普通人。 这个院子不大，住的人却不少，因为是早上，很多人在院子中间的水井边打水洗漱。 「您找谁？」一个老者问道，他看进来两人的打扮就知道这不是城东这边的。 「老丈有理，请问丁兰娘子是哪位？」顾延问道。 老者上下打量了顾延，指了指后院儿，「在后面。」 道过谢，顾延和苏贞去了后院。说是后院，其实不过是院子后面简单盖的小屋子。一拐进去，就传来孩子的哭闹声，以及女人的呵斥声。 「不吃这不吃那，想吃人参龙肉？」女人将手里的粥碗扔去旧桌子上，仿佛还是不解气，「就跟你们那个死鬼爹一个德行！」 「可是丁兰娘子？」顾延伸手敲了敲摇摇欲坠的门板。 v第六章[09.30] 女人回头，应该是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梳理，发髻乱糟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你们是谁？」她谨慎的看着顾延和苏贞。 顾延笑笑，走进屋去，见着两个小子在屋里追闹着。「我是顾家的。」 丁兰走去桌边收拾碗筷，「人已经被你们打死了，你们还来做什么？我也说过了，一命抵一命，别的不谈。你们有什么事就去衙门。」 屋里陈旧，角落里摆了一张破旧的床，被子没来得及叠起。虽说是在屋里，但是比起外面来，这里好像更冷。 「到底是人命，丁兰娘子心里怨是人之常情。」顾延示意了苏贞一眼。 「出来南城的时候，刚巧碰到包子出锅，就捎了一些过来，看孩子们喜欢不？」苏贞将包子和点心放在桌子上。 两个孩子登时瞅去桌面，热气腾腾的包子，白白软软的，比起刚才的粗粮粥简直好太多了。两人围去桌前，苏贞分给两人一人一个。 「啪」，冒着热气的包子滚去了地上，滚了几圈就变成了黑的。 「吃什么吃？不怕吃死自己？」丁兰骂着自己的孩子。 「您这又是为何？不过是孩子饿了，他们又不懂事？」顾延见那孩子快哭出来的模样，赶紧又塞了一个包子给他，「乖，到外面去吃。」 两个孩子也怕娘再把自己的包子打掉，忙不迭的跑去了外面，找了地方坐下。 「你们不会以为，就用两个包子打发了我们吧？」丁兰有些疲倦的脸上冷淡的很，「我还是那句话……」 「一命抵一命，我知道了。」顾延也不急，自己找了凳子坐下，「其实就是过来跟娘子说一声，这事儿就交给衙门来办吧！」 苏贞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向顾延，明明昨晚他还说想拉顾桐一把。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惊讶的不止苏贞，丁兰也疑惑的看去顾延，前两日天天有顾家的人上门来找她，就是想让她松口放过顾桐，私下了了这件事。当然来人也是许了不少好处的。 「我家大哥就是自作自受，犯了错就要承担。既然他伤了你家男人的性命，就该交去衙门，公事公办。」顾延说着一通正直的道理，「要不然要朝廷律法作何用？」 「律法会怎么判？」丁兰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视情况而定。」顾延打起比方，「就说是主动杀人，自保杀人，以及错手杀人，都是不一样的。」 「你家大哥是主动杀人！」丁兰连忙道，就算她不懂律法，可是轻重是知道的。 顾延也不辩解，「这个交给衙门去查吧。」他看去坐在院子里的两个孩子，「到了读书的年纪了吧？」 丁兰出口的话语不无讥讽，「穷人家哪里读得起书？就是日子，也是过一天算一天。指望读书？也不是人人都能的。」 这话刻薄，顾家是商户，就算家里钱财不少，可是在别人眼里还是地位低下的商贾。当然，商户也是没办法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 「这样的话要不得。」顾延面上不变，声音清朗，「母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别说什么金榜高中，只要他以后不缺吃穿，不必看人脸色就行。」 说到这里，丁兰有些不明白顾延的来意了。她本以为他会和前面的人一样，来劝她松口，并许上一些好处，可是半天过去，顾延并不提以钱换人之事。 「我有时候也觉得遗憾，从小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读书写字，长大去考试。」顾延说着自己的事，「而我，只能跟着父亲学算盘，记账。」 丁兰何尝不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担忧，自己那死鬼男人仗着自己有几分面皮，勾搭上了小戏子，挣了银子就往那边送，几时在乎过他们娘仨？ 「这样吧，今儿过来真的不是要劝娘子放过我大哥。他的确是做错了，咱就交给衙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顾延也不想再聊，站了起来，「我就是听说这边您带着两个孩子，觉得孩子小，就过来看看。」 苏贞看了看丁兰，又看了看顾延，所以这一趟是白跑？她走去屋外，蹲在两个啃包子的孩子面前。 两个孩子脸上黑黑的，腮上已经有了皴，小手儿也脏脏的。看着年纪也就比苏铭小一些，生活环境却差了老远。 「你长得真好看。」一个孩子冲着苏贞说了声。 苏贞笑了，「哪里好看？」 孩子想了想，「我长大了要找你当媳妇儿。」 苏贞笑的更欢，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小脑袋，「那你赶紧长大。」 屋里，顾延看了眼蹲在院子的苏贞，回头又对丁兰说了几句。 「您忙着吧，我们回去了。」顾延微微弯腰，「告辞。」 出了院子，苏贞回头看了看，「这就完了？」 「当然没完。」顾延对着苏贞一笑，「我们回去马车上说。我刚才听见有人要娶你？」 苏贞嗯了声，往前走着，「是那个小鬼头，小小年纪说起话来真有趣。」 「你还答应了？」顾延又问。 「和孩子说话，不是要顺着他们吗？反正又不是真的。」苏贞笑了笑，想起刚才小孩子认真的样子就觉得可爱。 「他没有机会的。」顾延说了一句，出了巷子。 日头升起来了，照散了雾气，这边街上的人更多了，人声嘈杂。 或许是两人长得都太过注目，过往的人总会瞅上两眼。顾延觉得自己被看两眼没什么，可是他实在厌恶别人盯着苏贞看。 「贞儿，你回去车上等我，我去一下就回来。」快到马车时，顾延跑开了。 苏贞望着钻进人群里的身影，他的身量高，总能轻易地就寻到他。马车就在几步外，连封等在那里，已经掀开了门帘。 去到马车上坐好，苏贞掀开窗帘子，看着外面往来的人。 没一会儿，门帘掀开，顾延上了马车，他的手往苏贞面前一伸，「给你的。」 v第七章[09.30] 「我？」苏贞的眼前是两串红艳艳的糖球，外面是一层亮晶晶的糖。她接了过来，「谢谢表哥。」 「你喜欢？」顾延选了离苏贞近的地方坐下。 酸酸甜甜的糖球，谁都会喜欢吧？苏贞拿了一串给顾延，「我吃不了两串。」 「那就留着回家吃。」顾延接过来，在车壁上找了一个地方，把糖球插在上面。 苏贞觉得倒是可以把剩下的那串带回去给青灵。 「明日你再和二哥过来一趟吧。」顾延开口，他真的喜欢看苏贞吃着他给的东西，他也喜欢养着她。娇娇小小的，总是让人想爱不释手的捧着。 「跟二伯？」苏贞不解，「你不是说不管大伯了，要交给衙门办理吗？」 「当然要这么说，丁兰才会心急啊！」顾延看了苏贞手中的糖葫芦，衬着她的脸娇娇嫩嫩的，「她其实也在犹豫。」 「犹豫什么？」苏贞咬下一颗糖球，又酸又甜又脆。 「前面伯父找去丁兰家的人，肯定是许下很多好处，但是丁兰心里自然还是有不甘的，说话很冲。」顾延慢慢解释，「所以伯父的人后面肯定会威胁丁兰。」 「所以，丁兰怕了，就想将事情闹大，直接交给衙门，这样伯父那边就不敢轻易出手？」苏贞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就说表妹是个机灵的。」顾延奖励的想摸摸苏贞的脑袋，被人家敏捷的躲开了，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所以昨日派去找丁兰的人，说话肯定更重，搞得她更坚定了顾家会害她。」 「说不定真是人家夫妻情深呢？」苏贞嘴里酸酸的，小脸儿皱了皱。 「你信？」顾延笑笑，「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扔在家里，自己跑去和小戏子快……一起，你没见丁兰一滴眼泪都不掉？」 「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自己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也艰难。」苏贞转着手里的糖球，「那叫二伯来做什么？还有我？」 「二哥从小在市井里长大，有些事情处理起来他比较在行。」顾延接下来的话变了腔调，带着些许的酸意，「那家的小子不是看上你了吗？你可以用个美人计什么的。」 「所以，其实还是要用银子换大伯的命？」苏贞现在也明白了，她没理顾延的不正经，「所以你才说小孩子要有个好前途什么的？」 「表妹冰雪聪明。」顾延觉得苏贞除了聪明，还很讨人喜欢。 「那么丁兰会答应？」苏贞问。 「只要保证她们母子三人安全，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顾延似乎胸有成竹，「她对自己的男人早已没了情意，能为自己的孩子挣回一份将来，为何不答应？」 所以是之前顾勤孝对丁兰的威逼利诱太过，导致了丁兰内心的担忧，所以才不敢答应顾家提出的条件。 马车出了城东，道路开始宽阔起来，偶尔会有交会的马车，干净的石板路较刚才的坑洼土路，平坦了很多。 苏贞举起糖球，轻轻衔下一颗，咬在双唇之间。忽的，对面那人抓住了她的拿糖球的手腕。苏贞错愕的看了过去，嘴上衔着糖球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睁着一双水光滟滟的大眼。 「表妹，我也想吃，给我一颗啊！」顾延凑过来，盯着苏贞双唇间艳红的山楂。 看着凑近的俊脸，苏贞连忙摇头，脸随即转向一边，想着逃开。 「不要这么小气，再说这本来就是我买的。」顾延不客气，另一只手掰回苏贞的脸，自己慢慢凑上去…… 他看着她瞪着恼怒的眼睛，偏偏又说不出话。顾延双眼一弯，薄唇一张，舌头轻轻一卷，那粒红色的果子便落到了他的嘴里。 「你也吃了，把手松开！」苏贞抽着自己的手，这人真是荒唐，脸上却烧得厉害，只能装作掩饰般的去拍顾延的手。 「表妹凶起来的样子都有趣的很。」顾延松开手，「你要去锦鲤阁？」 苏贞没好气的嗯了声，揉着自己的手腕，连看也不看顾延。 「好，我送你过去。」顾延掀开窗帘，对连封说了几句。 柳叶街临近年关，比往常热闹了些。有些办年货的人会顺便来锦鲤阁看看，帮着家里的媳妇儿或是女儿带点儿东西。 隔壁的铺子还在修缮，冬日里冷，新和的泥浆很快就会冻住，所以进展的有些慢。 昨日里，连封送过来的新货，陈婶已经清点了一遍，找了一些摆在架子上。 「是不是可以让明月楼的琴姑娘帮着看看，楼里的姑娘喜欢这些新货不？」苏贞第一次自己办货，自然希望能卖得好。 「行，我拿过去让她们瞧瞧，正好有姑娘定了胭脂，我这就过去。」陈婶找了小篮子，仔细的装上几盒，在上面搭了一块儿布巾。 「那您慢些。」苏贞帮着掀开棉布帘子。 「娘子稍等，我很快就回来。」陈婶拉起头巾盖住头，便出了铺子。 隔壁依旧叮叮当当的，好似要将整间铺子拆了重盖似得。 那日顾延来的时候，还剩了一些炭，苏贞便找了炭盆点上了。温热很快扩散到整间铺子，让人舒坦了不少。 期间，有客人进来，一开始苏贞还是有些别扭的，总不好意思和人家说话，她有些佩服陈婶，人家见了谁都说笑自如。 进来的是附近花楼的姑娘，她转了一圈，好像不知道要选哪一种。「你脸上涂得是哪一种脂粉？」她问站在墙边的苏贞。 苏贞摸摸自己的脸，不由一愣，「我没有擦脂粉。」 女子脸上登时露出羡慕的表情，「您的面皮儿长得真细嫩。」 细嫩吗？苏贞被人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吃过豆腐珍珠，或许是因为它吧！」 「真的有这种东西？」其实民间都听说有这种东西，但是真正见过的没有几个，至于能吃的那就更少了。也有很多人根本不信有豆腐珍珠，说那是编出来骗人的。 最终，那女子选了一盒最好的珍珠粉，想着不能吃，涂在脸上也是好的。 v第八章[09.30] 经由自己手卖出货物，总会有些成就感，苏贞也不例外，她心里现在就高兴得很。 这时，门帘掀开，走进一个瘦高的身影。 「二伯？」苏贞见着走进来的是顾景。 「你在这里？」顾景往里看了看，「陈婶没在？」 「陈婶出去了。」苏贞指着凳子，「二伯请坐。」 看着那张凳子，顾景没有坐。以前在顾家人的面前，根本没有他的座位，当然更不会有人请他坐下。 「不了，我是过来看看有没有热水，隔壁的伙计口渴，送过去一些。」顾景说明来意。 「有的，我这就烧。」 苏贞转身去里屋找了一把水壶，里屋的角落有一口小水缸。 「我来吧！」顾景将苏贞手里的水壶接了过去，「这种活你应该不会干的。」 苏贞觉得顾景小看自己了，以前她在庄子的时候，也曾经自己烧过水，那里只有她和青灵，不自己做，庄子里的人也不会特意过来帮忙。 「二伯，这边也是你跑着？」苏贞问道。 「这不正好经过，就过来看看。」顾景将水壶放去炭盆的支架上摆正，「天冷的话，干活儿还是挺受罪的。」 这一点，苏贞是认同的，自己刚才在这不透风的铺子里都冷的要命，更遑论在外面干活的伙计。 「一会儿我还要去一趟庄子，那边的一些账要算一下。年底了，也该算算给每人分一点儿。忙活了一年，可不就是为了一个年吗？」顾景蹲下挑了挑炭火。 苏贞认为顾景是个好人，他总是为别人想着。「现在外面的事是二伯再跑，那家里谁管？」 「等着晚上回去，我再去看看。」顾景站起来，「反正冬天，家里的事儿也不多。」 这是顾家内外的事现在都有顾景打理了？这得多忙活？苏贞想起了另一件事，「表哥说，明日想叫你去一趟城东。」 顾景挑炭火的手一顿，「城东？去那里做什么？」 想来顾延应该还没来得及跟顾景说，苏贞便开口道：「就是为了大伯的事，想着叫你去丁兰娘子那里说几句，劝劝她。」 「大哥这事儿如果能有转机，那是最好不过了。眼看过年了，谁家还不团团圆圆的？」顾景微微一叹，「晚上回去，我就找三郎谈谈。」 又说了几句，水开了，顾景伸手去提水。 「等等！」苏贞连忙制止，她走去桌子上找来一块布巾递给顾景，「垫着吧，别烫着手。」 看着送过来的布巾，顾景伸手接过，他想说其实他不怕烫，因为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儿，他的手早已练了出来。但是他没有说，只是笑着道了一声谢。 陈婶回来的有些晚，一进来脸上就是笑开着的。 苏贞看去了那已经空了的小篮子。 「都被楼里的姑娘留下了。」陈婶放下篮子，去了炭盆变烤烤手，「还别说，有些姑娘还真舍得花银子，就是那几样贵的，最先被抢完了。」 听到这里，苏贞也觉得高兴，果然哑婆知道的多，她帮忙选回来的货都不错。 「还是要谢谢人家琴姑娘，这个时候一般都在睡着，她挨个去敲了门，叫醒了姑娘们。」陈婶也没想到，新货会下得这么快，毕竟这些比以往那些贵了不少。 「是要谢谢她。」苏贞点头，「当日就是听她说了，这次我去平洲才待会一些贵的胭脂。」 「女儿家的到底爱美。」陈婶与苏贞闲聊着。 傍晚，苏贞回去了顾家。 一进院子，青灵就跑了过来，「姑娘，老爷刚才派人过来了。」 这倒是奇怪了，自己嫁来顾家，苏崇可是一直不管不问的，怎么突然派人过来？「说什么了？」 「说是进腊月了，后日让你和姑爷回苏家一趟。」青灵嘴一撇，「至于有什么事儿，来人也没说，只说一定让回去看看。」 苏贞猜不透苏崇的意思，冯氏根本不愿意见自己，却叫自己回家？ 「姑娘，你不在栗城这几天，大街小巷的可都传开了。」青灵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坏坏的笑，她低声道：「听说二姑娘的肚子都有两个月了，这事成亲前就作上了。」 「瞧你一副小人嘴脸，幸灾乐祸？」两人自小陪伴着长大，亲密无间，苏贞时常会拿青灵说笑。 「我就是想她名誉扫地，她那么坏，什么东西都抢你的。」现在提起来，青灵依旧愤愤不平。 「那就让她抢，看她抢了什么宝贝回去。」苏贞现在对于苏念抢走孟启安，早已经没了感觉。 晚上，用过晚饭，顾景来了沁华苑。他的身上带着凉气，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二哥，吃过饭了？」顾延问道。 「刚从外面回来，听三娘子说你找我？」顾景站在门口处。 「二伯请坐，我去叫青灵泡茶。」苏贞将桌面收拾干净。 「不用忙活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前厅那边看看，有几扇窗需要换换了。」顾景连忙摆手。 「二哥，坐下说吧。」顾延招呼道，「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的。」 苏贞出了正屋，叫了青灵去泡茶。自从顾桐出了事，现在顾家里里外外的全落在了顾景的肩上，简直是忙得脚都不占地。 v第九章[09.30] 次日，天阴冷，厚厚的云层遮着，冷得连地上的石板路似乎都比往日硬。 连封送苏贞去城东与顾景汇合。到了时，顾景已经等在小巷子外了。她一眼便看见了。 顾景总是穿的朴素简洁，站在城东的街道，身姿挺拔。 「二伯。」苏贞过去，福了一礼。 「你拿着这些东西？」顾景瞅去苏贞的手里。 苏贞提高手里的食盒，「昨日见这里的两个孩子有些可爱，就捎了些点心过来。」 「我来提着。」顾景伸手接过，脸上一片清润，「孩子应该会很高兴。」 顾景说起话来平平淡淡的，好像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苏贞道了声谢。 「那边好像没什么进展。」顾景边走边说着，「衙门里的人说，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想保住大哥，只能苦主自己撤消状子。」 到底是一条人命，简简单单的能处理了，似乎不可能。苏贞嗯了声。 「是这家吧？」顾景迈进了院门，「我以前也住过这样的院子。」 苏贞不由看去顾景，见着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随便聊着一样。 「你不信？」顾景从苏贞脸上读出了她的心思，「当年，我娘带着我也在城东住过一段日子。」 顾景的母亲是顾勤孝的外室，怎么能把人安排在城东贫民住的地方？ 院子里的人比昨日少，现在已经过了半晌，应该都出去上工做活了，留着两三个女人在井边洗衣刷碗。 「后来娘受不了这里的日子，带我回了原来的地方。」顾景的嘴角隐隐现了一丝嘲笑，「咱们进去吧。」 丁兰的两个孩子依旧像昨日一样，像两个小灰球。穷人家的孩子，总是可以玩得肆无忌惮，可以去爬屋顶，可以在土地上翻滚。 丁兰拾掇了一堆衣物，想来也是要到前院去洗刷。她见了来人，脸上阴着，将破旧的木盆扔在地上。 顾景走过去，蹲下，将地上的衣物重新放回盆里，「虽说盆子旧，但是摔坏了，可是麻烦事儿，家里不能缺这个的。」 「看不出，你们家人挺多的，天天换人过来。」丁兰嘴皮子厉害，「我还是那句话，别的不谈。」 「这么多年过去，这里的人好像又多了。」顾景却是说去别处，「我当时住在隔壁的巷子，就是有棵大槐树的那条。」 丁兰打量着顾景，一般的穿着，长相出众。 「嫂子，我渴了，能否给口水喝？」顾景问。 「进屋吧。」丁兰转身，人家要一口水，哪有不给的道理？ 苏贞走去墙边，对着两个小毛头招招手，「过来，有好吃的。」 孩子就是这样，一样稀奇的东西就会吸引他们，他们跑去苏贞身边。 「拿去吧！」苏贞将整个食盒给了两个孩子。 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东西，两个孩子提着食盒开心的跑进屋里，「娘，您看，有好吃的，您吃吧！」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顽皮，却是有孝心的，有了东西，想到先是送去母亲那里。 苏贞跟进屋里，顾景还是拉着家常，说着自己小时候在城东的生活，丝毫不提顾桐的事。 「这两个孩子孝顺。」顾景摸着其中一个小子的脑袋，「懂得孝敬母亲，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读书，做大官！」孩子总是天真的，轻易说出自己的希望，「那样就不会有人欺负我娘了。」 顾景的眼帘微微垂了下，「小小年纪有抱负。」转而又对丁兰道，「城东没有前途，离开这里吧！」 丁兰觉得自己对不住两个孩子，跟着自己，将来也还是最低下的人，供人差遣，被人使唤。 「苏贞，你带孩子们去外面玩会儿。」顾景看向苏贞。 苏贞哦了声，拿了两块点心，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外面。她在门外回头看了看，昏暗的小屋里，顾景笼罩在阴影里。 巷子里，那条脏水沟现在却成了孩子们的乐趣所在，一个个的在上面滑来滑去。后来，别的孩子也加入了，整条巷子嬉闹声不断。 苏贞站在院门边上看着，时不时地跺跺脚，现在的天气站在外面实在很冷。 不知过了多久，顾景出来了。 「你就站在这里？」顾景见着苏贞的鼻头冻得红红的，「你去马车上等着就行。」 「那孩子呢？不需要有人看着吗？」苏贞指着欢腾的孩童们。 顾景看去那群孩子，淡淡的说道：「穷人家的孩子，不用看的，他们会自己回家，饿了也会自己找东西吃。」 看着苏贞，她也是大户家的姑娘，小时候应该也是娇娇养着的吧。 「谈成了？」苏贞小声问道。 「去街上的茶铺说吧。」顾景指着巷子外面，「这么冷，你该喝口茶暖暖。」 苏贞是觉得冷，便也没拒绝，「叫上连封吧，他也一直在等着。」 「好。」顾景回头应了一声。 v第十章[09.30] 茶铺很小很暗，甚至有些脏，不过开铺子的老汉倒是热情，新泡的茶水满满一壶，送来桌上。 苏贞觉得连封是个别扭的人，叫他来喝碗茶水，他就是不来。她把茶碗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当即拧了秀眉。 顾景倒是笑了，「这边的茶比不得家里的，有些涩，你就当暖暖身子吧。」 苏贞咽下茶水，「其实还好。」 「丁兰答应离开栗城。」顾景为苏贞填满水，「大哥的状子，她不准备去衙门告了。」 「其实她应该这么做。」苏贞的手转着茶碗。 「哦？」顾景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三娘子为何这么认为？」 「看得出，丁兰在乎自己的孩子，想给他们好的生活，可是自己无能无力。加之她的男人不在乎他们母子三人，还真不如换些银钱，给自己的孩子以后铺路。」 顾景点头，「她一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不敢和顾家硬碰，就想着交给衙门来办这件事。」他给自己倒了水，「其实她想要的也不过是母子平安而已。」 「要怎么办？」苏贞问，几口苦茶喝下，身子真的暖了起来。 「将他们母子送离栗城，去到她亲戚那里，到时候这件事情就解决了。」顾景到。 看来顾延让顾景来处理这件事是正确的。苏贞觉得顾景这个人很稳妥，说话有分寸，关键是他的身份，与丁兰能说到一处去，自然就好办了许多。 可是苏贞还有疑惑，「他们母子去了外地，可是状子还压在衙门里，并未撤去。」 「这个就不重要了，等到上堂的日子，只有大哥这个被告，可是原告苦主却不在，案子自然就撤了。」知道苏贞还有别的疑问，顾景干脆全部说出，「日子久了，这事也就淡忘了。」 苏贞点头，去了别处开始新的生活，对丁兰母子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于大哥，就只能在牢里再呆些时候。」顾景端起自己的茶碗，「这也是三郎的主意。」 苏贞突然手一抬，「二伯，别喝！」她指去茶碗，「有豁口，当心割破嘴。」 顾景垂下眼帘，盯着碗口的一个小豁口，其实这种粗糙的瓷碗是割不伤嘴的。最后他将茶碗转了转，从另一处喝了茶。 「暖和了？你跟着连封回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做，顾景不能久留，虽然他希望留下来再喝两碗，可是外面的买卖他以前没有动过，还需要上手。 苏贞站起来，「二伯，你去忙吧。」 「大房的事儿还得让你跑过来，天这么冷。」顾景客气了两句，「我还要去铺子，先走了。」 到了马车边上，连封笔直的站在那里，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无表情。 「连封，你不冷吗？」苏贞看着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封一身轻便，是不是练武的人，体格都特别强健，所以不畏惧严寒。 「三娘子上车吧。」连封并不回答。伸手先掀了门帘子。 马车上，苏贞想着苏崇捎信明日回苏家的事。反正已经进了腊月门儿，倒不如明日回去，直接将过年的年货一并送回去。除去冯氏，苏崇到底是生身父亲，他对自己不管不问那是他的事，自己做好自己这边的，不要被街坊说就是了。 回苏家这件事自然要去跟顾老太说一声的，过年的话，亲戚间也有互送礼品年货的习俗。 从东城回去之后，苏贞就直接去了德恩院。由于丁兰那边的事，顾延和顾景并没有告诉家里，所以顾老太并不知道顾桐的事差不多处理好了。 邱氏也在，面容憔悴了不少。天冷，凝姐儿被莲嫂抱去了里屋玩儿。 「明儿要回去？」顾老太问道，「进了腊月，其实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样。等着二郎回来，我让他准备些东西，你捎回去给你父亲。」 「总让老太太想着。」苏贞客气着，「您是父亲的长辈，是应该他先过来的。」 「不用计较那么多，这不是三郎的父母不在了吗？」提起已去的儿子，顾老太面上现了伤感，「也没什么，就是庄子里上来的新肉，再来，陌春娘家那边送来一些土产，每样装上些，带回去尝尝。」 「谢老太太。」苏贞道了声谢，顾老太一辈子活得精明，到老了做事也是面面俱到。 这件事说完，免不了再提起顾桐的事。这两天，周氏也去了娘家兄弟那里，请着一起想办法。 从德恩院出来，苏贞边走边想，回去苏家还要带些什么。既然快要过年了，有些东西也该回到自己手里了。 回去沁华苑，院子里堆了几筐子东西。青灵正蹲在那里翻看着，见着苏贞回来，起身迎了过来。 「这些是什么？」苏贞看着院中。 「是人送来的，说是公子定下的。」青灵回道，「我刚才看了，有几坛子酒，再有一些点心，甜糖什么的。」 苏贞猜到了，这是明日回苏家要带的东西，看来顾延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东西是当地年前女儿女婿回娘家孝敬父亲的，百姓大都是送这些的。 苏贞也过去看了看，比一般人家多准备了一倍。既然顾延准备好了，明天就带这些好了。 想想这些已经足够多了，当日她被送上顾延的花轿，恐怕苏崇和冯氏也没指望着自己回家送年货。算上顾老太那边的，总有一马车了，就算冯氏看了也说不出什么。 晚饭的时候，顾延回来了。他的身子现在越来越好，以往他走路很慢，现在简直是步步生风。 饭后，依旧死皮赖脸的拉着苏贞出去溜达，美其名曰给顾老太送上次从平洲带回的礼物。 其实最近家里事儿多，苏贞觉得实在不合适去给顾老太送礼物。现在想想，今日得了顾老太的许多年货，还是送过去的好。 礼物是一尊白瓷菩萨像，一直被小心地放在盒子里，怕受到磕碰，里面塞满了干草。苏贞将盒子仔细的用细绳系起来。两人将礼物送去了德恩院。 顾老太这几日过得不安稳，早早的睡下了，莲嫂帮着收下了，说是明儿老太太醒了，就给她。 静夜无风，光秃秃的树梢上挂着一弯冷月，浅浅的光辉照着。 两个人没有说话，静静地，只有轻轻的脚步声。 v第十一章[10.08] 「明日和你一起回苏家。」顾延脚步慢了，等着后面的苏贞。黑暗中小小的身影柔柔弱弱，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表哥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苏贞道了声，她能看出顾延这两日是忙的，年底了，顺鼎兴肯定也有不少事要做。 「我愿意跟着你回去，再说回去娘家送年货，总不能没有女婿吧，我还想着蹭一顿饭来吃。」顾延等着苏贞与自己并行。 黑暗中，苏贞看不清顾延的表情，猜着应该和以前一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原本你要娶得是苏念，你我实属迫不得已才绑在一起，这样只会两厢耽搁。」 猛然间吸了一口凉气，顾延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所以，他一直想养着的小丫头想走？「你想离开？与其说两厢耽搁，为何不试试两厢凑合？」 「我其实只想简简单单的，等着兄长回来。」苏贞说的小声，不敢抬头看顾延，「所以，表哥是否愿意写一张和离书？」 「不愿意！」顾延毫不思索直接拒绝，「你忘了，你是用花轿抬进顾家的，在别人眼里你就是我顾延的妻子。」 苏贞叹了口气，好像事实的确是这样。可是顾延太复杂，她是真的只想平平静静的。其实她知道他对她好，好的已经不是普通的那种。 「你留下来，我会对你好的。」顾延扶着苏贞的肩头，「你不是喜欢银子吗，我有很多。你再看看，表哥的皮相也很好，万里挑一。」 眼前的人说话温柔，对于自己刚才的话似乎并不生气，只是耐着性子哄着自己。苏贞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似乎有很久没有人对她这样了。 见苏贞不开口说话，顾延又道，「还有啊，咱俩的账还没算清，要走也要先算清账。新盘下的铺子，那笔账等你什么时候算清了，我再考虑你的话。」 好像有什么堵在嗓子眼儿里，就是让苏贞无法开口说话。 「你是在发呆？」顾延先前听到苏贞说要离开，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可是现在心里又有了些高兴。对，刚才自己说的话，他的小表妹没有开口拒绝。 「没有。」苏贞想转身，却被顾延又拉了回去，然后轻轻地落进对方的怀抱。 怀抱挡住了寒冷，带着淡淡的清爽气，以及能听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想等着你的兄长回来，我陪着你一起等。如果他一直不回来，我就带着你去找他。」顾延抱着软软的柔弱，脸颊贴着柔顺的秀发。对于苏贞，他总是有极好的耐心。 「你不知道。」苏贞终于吐出四个字。 「我知道。」因为得到回应，顾延轻轻舒了一口气，「贞儿只想简简单单的，所以让表哥给你好不好？」 他能给吗？他身上有父母的血仇，依他的性情，肯定会报仇，到时候…… 「了哲曾经为我算过，我会长命百岁。」顾延的手滑过柔顺的秀发，「可是一辈子看起来很漫长，所以就想牵着表妹的手一直到老。」 这是许诺？还是他的不正经？苏贞疑惑了。 「表妹信我。」顾延低头注视着黑暗中的一双眸子，他渐渐地靠近，最终与她的双唇相交 。 温热的蜜意柔情，他愿意用自己的爱慕将怀里的她融化。唇间的辗转厮磨，他轻柔的吮着，贪婪着那份一直惦记着的甜美，忘我的想得到更多。 他也是惊喜的，这个丫头没有推他。不管她是呆了也好，是愿意也好，他都不会松开。 作为赵钰嘴里的大奸商，顾延觉得在苏贞这里，他愿意背上这个罪名。他就是要拐走她，让她的所有成为自己的。当然，自己也是她的，他们彼此是不会分离的。 嘴唇的微疼以及不顺的呼吸，让苏贞伸出自己的手，「你……唔，走开。」 刚才还是温顺的，现在又开始张牙舞爪。顾延意犹未尽，手指滑过苏贞的嘴唇，「表妹轻薄我。」 「胡说！」苏贞去推，对方不松手，紧紧勒着她的腰，那只手似乎又要痒她，「你不准动。」 「好，听你的。」顾延笑着，果然不再动弹，依旧将人紧紧圈着。 就这样紧紧的贴在他的身前，苏贞恼怒，「你松开。」 「你方才不让我动，现在又叫我松开？」顾延一副不好商量的样子，「做人要讲原则，说不动就不动。」 「顾延，你无耻！」苏贞皱眉，用力推着眼前的人。 顾延趴去苏贞的耳边，「表妹说错了，这不叫无耻，这叫情/趣。」 听着耳边的笑，苏贞简直要羞死了，她何曾听到过这种话，这人怎就这么不要脸？「你快松开。」 「表妹真的心软。」顾延重新抱住苏贞，仿佛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轻声喃语，「不想松开。」 「你！」苏贞折腾了一顿，反而没了力气。「别咬啊！」他居然咬她的耳朵。 「一会儿换你咬回来，可好？」顾延又将人搂紧几分，他的呼吸有些乱，而他知道，乱的不只有呼吸，还有他的一颗心。 寒冷的夜变得旖/旎，四周静静悄悄，两个人影就这样纠缠不清。 「表哥，我冷，咱们回去吧？」苏贞为了摆脱困境，只能逼着自己软了语气。 「你冷？」顾延的手探上苏贞的额头，「你骗我，你额头上都有汗，怎么会冷？」 苏贞想说，那些汗是被他吓出来的。「可是我想回去，青灵还准备了汤，一会儿该凉了。」她的语气又软了几分，却有那么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喜欢表妹这样说话，软软的，真好听。」顾延啄了下苏贞的软唇。「以后都这样对我说话，好不好？」 正在苏贞软硬兼施依旧无法脱身之时，路上走来一个人影，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来了。」苏贞有些急，去掰顾延的手。 「来了也不怕，我是顾家的主子，他们看见了又怎么样？」顾延毫不在意。 却是来人首先说话，「谁在那里？」 v第十二章[10.08] 「得，这个讨厌的二哥。」顾延松手，改为牵着苏贞的手。他对着来人叫了声，「二哥，这么晚才回来？」 前面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似乎是彼此牵着。顾景的手一紧，「三郎，天冷还呆在外面？」 「我没什么事做，就带着贞儿出来溜达。」顾延拉着不情愿的苏贞走去顾景面前，「听贞儿说，今日城东的事很顺利？」 「丁兰已经答应了，只等准备好银子，然后将她们送出栗城就行。」顾景看去两只攥在一起的手，「方才老太太说，明日你们要去苏家，明日我就派车等着。」 「有劳二哥了。」顾延道了声，「我们先走了。」 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很快淹没在夜色里。顾景收回视线，似是自嘲般的嘴角一翘，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去了。 天气依旧阴霾，早饭过后，顾延和苏贞准备回苏家。顾景早早的派人将马车和回去要带的年货准备好了。 「二哥这几天忙坏了。」顾延坐上马车，看着离自己很远的苏贞，很想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苏贞不说话，顾桐出事，顾勤孝也在四处奔走，家里的买卖顾不上，所以都是顾景在打理。以前顾景没碰过顾家的买卖，现在这样忙活，难得的是竟没有出纰漏。 「你又不说话？」顾延伸手拿了一个橘子，「我给你剥橘子吃。」 「我不要！」苏贞看了眼橘子。 「吃吧，咱俩一人一半。」顾延低头剥着橘子。「你说，家里这么忙，完全可以叫我帮忙的，对吧？」 苏贞也觉得，顾桐出事，大房依旧不愿意将手里的买卖松开，宁愿让顾景忙里忙外，也不愿意分给顾延一点儿，可见是想霸着家里的产业。 「家里都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买卖？」苏贞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顾延就这样瞒着顾家，建了铜江上最大的船号。 「表妹是唯一知道的。」顾延将橘子掰开，分为两半，全数送到苏贞的手里，「财不露白，况且不是每个人都拿我当家人的。」 橘肉干干净净的，苏贞思索着顾延话里的意思，又道：「你打算瞒着一辈子？」 「当然不会！」顾延坐直身子，眼中盛着什么，「只是现在不想说。」 苏家到了，家仆忙着将顾家那边带来的年货搬卸。苏崇更是亲自到了大门外。 「回来就好，带这么多东西？」苏崇是个好面子的，门前的一大堆年货，让外人看上去也觉得好看。 「就是一些普通的东西，好在新鲜。」顾延在一旁回道。 冯氏站在大门边，嘴角藏不住的厌烦，眼睛看去路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过往的街邻打招呼，「这是大姑娘回来送年货了？看看，这整整一马车，真是个孝顺的姑娘。」 苏崇觉得面上有光，摆摆手笑道，「都说过不用费这些事了，就是不听，搞得人还得忙上一通。」 「那还不是心里有？」街邻继续附和着，「碰上那些什么都不送的，你也没办法不是？」 苏崇点头称是，一边指挥着家仆搬运，一边拉着街邻要回家喝茶。他心里甚至想着家仆们搬得慢些，可以让别的街邻看看。 正在彼此客气之时，街上一匹马朝这边过来。马上之人一表人才，面貌堂堂。 冯氏当即从门边迎了过去，她等了一早上，可不就是在等孟启安？ 倒是苏崇看到来人，原先脸上的笑慢慢没了，他又往大路上瞧了瞧，什么也没有，孟启安就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今日这是两个姑爷都回来了？」街邻道，「我真不去喝茶了，你们回去好好招待女婿，咱改日一起喝。」 「招待什么？」苏崇看着两手空空的孟启安，脸上很没有面子。这孟家还书香之家，不懂一点儿礼数吗？ 「小婿见过岳丈。」孟启安对着苏崇行礼。 冯氏自是看出苏崇的脸色不对，忙走去他忙道：「天这么冷，都进去吧。外面的活儿就让下人干。」 接收到冯氏的眼色，苏崇转身往屋里走，「进去吧。」 跟在后头的苏贞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回苏家来，苏念是没有回来吗，只有孟启安一个人？ 「你爹是个好面子的。」顾延悄悄凑近苏贞道。 自己的爹的确是个好面子的，所以当初外祖家出事，他巴不得撇清关系。冷落娘，听冯氏的话，逼走兄长，送自己去庄子…… 进了前厅，茶水已经泡好，桌上摆了花生，点心之类。 「外面冷，都喝口茶暖暖。」冯氏道了声，眼睛却看去孟启安。「念念这几天好好地，你不用担心。」 孟启安刚刚端起的茶碗放回了桌子，「知道了。」 「她就在自己的院儿里，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冯氏试探的问道，话语中带着期望。 「先和岳丈，顾兄说说话吧。」孟启安这是拒绝了冯氏的话。 主座上的苏崇眉头皱了起来，自己的婆娘没有规矩，女婿刚落坐她就想叫走；这女婿也是，苏念等了他十日，他就如此的冷心肠吗？ 苏贞看着，原来苏念是住在苏家。难道是上次在柳叶街，被送来了苏家，再没回去孟家？ 都是晚辈，苏崇自然要问一问孟启安的学业，顾家的生意之类。 「年后，我就要离开栗城去京城，准备接下来的春闱。」说到这里，孟启安颇有一番扬眉吐气之感。他前面与顾延的交锋全都落败，可是有一点顾延是比不上他的，顾家是商户不能读书考试。 「是该提前去，匆匆忙忙的可不行，去了安顿下，心里也安稳。」到底对孟启安这个女婿还是有所期待的，苏崇暂时放下了他没带年货的不快。 「已经说好了，去了京城就先到锋永候府。」孟启安就这样淡淡的说着，可是多少有些得意，「本来不想去打搅的，可是表兄一定要我过去。」 v第十三章[10.08] 其实这话的意思也在说，孟启安高中几乎不成问题，朝中有人，加之他的确有几分才华，似乎只是等的问题。 冯氏一听，「就自己去了，没个人照顾怎么行？」这男人自己孤身在外，保不齐就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是京城那等花花世界，「叫念念跟着去吧？」 孟启安有些为难，「去了京城是为春闱，带上念念怕是不合适。再说她还带着身子。」 苏崇也在一旁说了一声，「胡闹。」小女儿的丑事传遍了栗城，他现在简直是没脸出门。这下还要跑去京城？就苏念那脾气，到时候再拖累了孟启安。 这厢，顾延与苏贞之间隔了一个小几，他剥了花生送去她的面前，「若是我，走到哪里都想带着你。」 幸亏顾延说得小声，不然被厅里的其他三人就听了去。「你自己吃，我吃不了这么多。」 「可是我喜欢喂你吃东西。」顾延的手下不停，细长的手指将果壳掰开，「想着自己养着你，护着你，就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小声点儿。」苏贞见着厅里的人不说话，瞅过去，不巧正与孟启安对了眼神。 「不许看他。」顾延生气般的扔掉果壳，「他没有我好看。」 苏贞眼见着孟启安的脸色变了下，然后掩饰般的喝了一口茶。 「顾兄，你家大哥的事怎么样了？」孟启安问道，「他怎就这么不小心，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我家大哥？」顾延看去孟启安，嘴角微扬，「劳妹婿惦记，他在牢里好好地。」 「要不要我回去跟家父商议商议，让他去衙门里探探？」孟启安又道，「徐大人与家父也曾是同窗，有些话也好说。」 「不必了。」顾延懒洋洋的拒绝，「让他吃些苦头，他才会记住。」 孟启安觉得顾延这是不识抬举，他以前几次三番为难自己，自己今番不计前嫌想帮助与他，他却拒绝？ 眼见着孟启安一直坐在厅里，就是不起身去找苏念，冯氏有些急。女儿已经在家里住了十天了，期间孟启安一次都没有来过，更别提捎一句话过来。 「念念这几日给你亲手做了一件衣衫，你过去试试吧？」冯氏再次对孟启安说道。 「一件衣裳，不急。」孟启安自恃儒雅的一笑。 冯氏的脸色变了变，当即走出了前厅。 事情到了这里，苏贞也算看出来了。其实苏崇不是真心叫自己回来的，是为了他的小女儿，为了他自己脸上好看。不过是拉上自己和顾延，目的是为了让孟启安过来，与苏念复合。 想来当日苏念回了苏家，孟启安便没再叫她回去。想想也是，当时苏念的疯癫样子，孟启安这般注重自己，想来是丢尽了面子，所以还没有原谅苏念。 「爹，城南的那片地，过了年我来管吧！」苏贞当时拿回的嫁妆，就有城南的那片地契。 苏崇看去苏贞，脸上早就阴沉一片，「好好地，放家里管就行了。这几年也都是你二娘管的，一直好好的，还让她来管行了。」 这也是好笑，那片地本来就是母亲的，当时说一定要留给他们兄妹的，现在这是给了冯氏管？是不是将来就要留给苏铭？ 「那片地的地契也在嫁妆里，我带去了顾家。」苏贞道，「如果还让二娘来管，似乎不太合适。」 两个女婿都在场，苏崇也不好意思扣着苏贞的地，可是那片地确实很大，关键是位置很好，土质肥沃，离着水源又近。 「你现在有空管？」苏崇反问，其实苏贞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的确是想留下这片地，只是当年找遍李氏的房间也没找到地契，原来是放在的嫁妆里。 「能。」苏贞斩钉截铁的道，「只是与佃户商议租银而已，以前见母亲做过，记着了。」 苏崇还是不舍得放手，只道，「一直是你二娘再管，你想管的话，去跟她商量下。」 苏贞应下了，「我正好过去看看苏念。」说完，她出了前厅。 此时，冯氏肯定是在苏念那里。于是，苏贞去了苏念的院子，没进屋，已经听到冯氏母女说话的声音。 「娘，孟郎为何不过来？」苏念已经在家里住了好些日子，孟启安一直不曾露面，她心里怎能不慌？「是不是爹留着他，不让他过来。」 「这不是在问课业上的事吗？」冯氏当然不能说实话，要不然自己女儿的脾气肯定跑去前厅。 苏贞迈进屋子，「念念，可好些了？」 屋里的冯氏母女看着来人，脸色都变了，没在人前，脸上的阴冷毫不遮掩。 「你来做什么？」苏念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苏贞，「姐姐以前从不踏进我的院子。」 「来给妹妹送东西呀！」苏贞不管两人欢不欢迎自己，掏出一盒胭脂放在桌上，「锦鲤阁的新货，送来给妹妹试试。」 「拿回去，我不要！」苏念对苏贞毫不客气。 「不要啊！」苏贞可惜的将胭脂收回来，「我倒忘了，妹妹说过锦鲤阁的胭脂会让你烂了脸皮。」 「哟，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嘴皮子都厉害了。」冯氏见女儿吃亏，站了出来，眼瞅着苏贞的肚子，讥讽着，「大姑娘，这次回来也没带回个喜讯？」 苏贞不理会冯氏这一套，直接开门见山，「是爹爹叫我过来的，说是城南的那片地，让二娘给我交代一下，以后我来管。」 「什么城南的地？」冯氏眯着眼睛看着苏贞，「给你交代什么？」 「二娘不记得了？就是我娘城南的那片地啊。」苏贞并不着急，慢慢提醒着，「地契在我手里，当然得我来管。」 「呵！感情今日大姑娘又是回来抢东西了？」冯氏一副皮笑肉不笑，「这是上瘾了？」 「二娘此话差矣，本就是我的东西，怎么能说抢呢？」苏贞维持着脸上的端庄。 「你凭什么要回去！」苏念一听也来了气，「一直都是我娘在管的，不会给你的。」 「给不给那是二娘的事，反正我就是听爹的话，过来知会一声，过了年，我管那片地了。」苏贞来这里也并不是商议，地契在自己手里有什么可商议的，更遑论看这对母女的脸色。 v第十四章[10.08] 「大姑娘，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冯氏气得嘴唇一抖。 「我就是想得简单。」苏贞点头承认，「地契在我手里，地就是我的。二娘如果觉得不妥，那……」 看着苏贞不再说话，苏念沉不住气，「有话快说！」 「如果觉得不妥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苏贞说完，走了出去，不再看那一对母女的嘴脸。 苏贞看着快晌午了，想着留在苏家也是吃一顿没有滋味的饭，不如去锦鲤阁和陈婶简单凑活一顿。于是想过去前厅与顾延说说。 「苏贞。」 听到叫声，苏贞看着走来的孟启安，「妹婿。」 这声称呼疏离的很，孟启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你是不是缺银子？又是在铺子里干活儿，又是要城南的地。」他接着又道，「我知道顾三郎在顾家没有插手买卖。」 苏贞不说话，就看着孟启安，等着他接下来能说什么。 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孟启安知道自己当时选错了，眼前的这个才是端庄稳妥的，到底是官家姑娘教出来的女儿，不像苏念那般不懂事。 「其实，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的。」孟启安终于开口。 「妹婿说完了？」苏贞面上没有表情，心里清淡如水。他现在想帮她？她用不着。 「苏贞，其实当时之事……」孟启安开口叫住想走的苏贞，「我只是醉了，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一句喝醉，一句并不知晓……这男人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都在别人？此时苏贞竟有些可怜起苏念来。 「孟启安！」苏念大叫一声，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说自己不好？而且还是她最讨厌的女人。 孟启安看去苏念，他现在反感她，眼中没有什么温度，「你叫我什么？」 苏念楞在那里，她看出孟启安对自己的冷硬，但这一切她都推在了苏贞的身上。她看见两人站在一起说话，孟启安的一脸关切，这些就像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剐着她的心。是苏贞还缠着孟启安！ 「苏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苏念走过去，伸手指着苏贞的鼻子，「你就是想一样样的抢走我的东西！」 眼前的手指实在碍眼，苏贞将脸看向别处，「我抢你什么了？」 「你……」苏念的脸扭曲着，「你就是想毁了苏家，毁了孟郎！」 「念念高看我了。」苏贞瞥了眼苏念，她真的还以为这是以前，可以任她欺负？「我只是要回自己的东西，你就将我说的十恶不赦？罢了，如此争辩也无甚意思。」 「少装模作样扮可怜。」苏念走去孟启安身旁，像以前一样去拉他的手臂，「孟郎别信她，她没有一句是真话。」 「念念，苏贞好歹是你的姐姐，你就这么说她？」孟启安皱眉看着苏念，「你不问缘由张嘴就骂，你可知苏贞她根本一句话没说？」 眼前的事情变得有趣了，这原先的神仙眷侣发生矛盾了？苏贞暗自摇头，自己还有事要做，还是不打搅人家的好。 看着苏贞离去，孟启安想开口叫人，奈何苏念死死地拉住他。 「苏念！」孟启安甩了自己的手臂。 苏念冷不防踉跄了几下，「孟郎，你对我这么凶？」她眼泪簌簌的掉落，珠子一般滴下。 孟启安平稳了自己的情绪，「你有身子，就不要乱走，留在屋里不行吗？」 苏念心里委屈，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她盼了好多天才将人盼过来，哪还会乱说话？ 孟启安到底是撇下苏念追上了苏贞，「你等等。」 苏贞无意于孟启安过多纠缠，「妹婿还有事？念念还在那里等着你呢？」 「你在顾家小心一点儿。」孟启安开口提醒，「你知道上次陆侯爷不是无缘无故来的栗城。」 这个苏贞早已知道，其实陆冕就是来找那些所谓余孽的。「我不懂。」 孟启安心中泛起怜悯，自知苏贞的今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心里愧疚，他觉得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犯错。 「你和顾延本也是一桩错误，找机会离开顾家吧！」孟启安不能说太多，只希望苏贞能听进这句话去。 苏贞却是心里一惊，难道京城那边还在盯着顾延？看样子孟启安应该是知道什么。 「离开顾家，我能去哪里？」苏贞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还小，有些事是很复杂的。」孟启安只当眼前的女子还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我以前做的不对，但是今日跟你说的，你一定要信，顾家呆不得。」 见苏贞不说话，孟启安只当她是不懂，又道：「有人写了信去锋永候府，说是顾家有京里逃出的要犯。事关四年前的事，你知道是有多严重。」 苏贞不语，看了眼孟启安转身便走。心里想着，顾延是否知道陆冕依旧盯着他？而那写信告密之人又是谁？ 本来是姑娘回来送年货的日子，家里应该喜气洋洋的，可是苏家显然不是。前厅，后院，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如此，顾延和苏贞也早早地离开了。 「搭上我好多的年货，竟是没换来一顿饭？」马车上的顾延抱怨着，「这次，我是亏本了。」 明明那么大的买卖，现在为了一顿饭计较。苏贞看着正在剥橘子的顾延，「表哥，你是不是在顾家有什么仇人？」能写信去陆冕那里告密的，想来是熟悉顾家的人。 「先垫垫肚子。」顾延把剥好的橘子给了苏贞，然后抬头思考着，「仇人吗？我一个久卧病榻的人，会有什么仇人？我挣不来抢不来的，别人的眼里，我和废物无二。」 那会是谁？苏贞也猜不出，是顾亭湘？她只是一个闺阁里的姑娘，就算她讨厌顾延，可是写告密信这种事，她不会做。大房的话也不可能，顾家的买卖都在他们手里，再说告密的话，搞不好把全家牵进去…… 「你在想什么？」顾延盘腿坐着，歪脸看着苏贞，「孟启安又找你了？」 「他说顾家会有麻烦。」苏贞道。 v第十五章[10.08] 「想不到咱这妹婿还挺上心顾家的事。」顾延笑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装好人！表妹，你别信他，他一看就不是好人，一副尖嘴猴腮，人面可憎……」 那边的顾延噼里啪啦的给孟启安扣了很多帽子，苏贞抿唇一笑，孟启安到底是堂堂举人，面貌也算不错，被顾延这样一说，好像人是阴沟里的老鼠似得。 「你还笑？」顾延又开始说起苏贞，「你呀，别听他胡说，他心肠黑着呢！以后，咱见了他绕道走。」 「又没做亏心事，干嘛绕道？」苏贞现在更想笑，要比心肠黑，谁比得过这个病秧子？ 「那是我讨厌他。」顾延直接承认，「整日装模作样的，故作儒雅，实则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好看不顶用！」 得，在顾延的眼里，孟启安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他现在肯定不住的打喷嚏。」 「喷死他算了。」见着苏贞笑了，顾延觉得自己的唾沫星子没白费。 苏贞在柳叶街下的车，腊月里铺子比较忙，绣婆又回了乡下，她便想着一起帮帮忙。 隔壁的铺子还在收拾着，青灵刚刚送去了一壶热水。陈婶去了花楼送胭脂。 「姑娘，你的眼光真好，这次带回来的胭脂卖得可好了。」青灵收拾着货架子。 「还得多亏哑婆，她知道的多。」苏贞心里也高兴，也许以后可以再开一间铺子，到时候选在栗城最好的街上。 「听说有人给二公子说媒了。」青灵神秘的说着。 最近顾家因为顾桐的事焦头烂额，谁家还会在这节骨眼儿上说媒？再说，顾景的身份，来说媒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家里都这么传的。」青灵走来苏贞边上，「不过也是，二公子早到了婚娶年纪，是该娶亲了。」 「既然是传的，你就别跟着瞎起哄。」苏贞起身去了里间，想看看上次从平州带回来的货还剩多少。 「听说对方还是个大户家的姑娘。」青灵追去苏贞边上，想着帮忙。 说到这里，苏贞不信了。顾景是顾勤孝的私生子，这几年在顾家也就是当个下人般使唤，哪家大户的姑娘会嫁给他？他可是说是一无所有，虽说她其实觉得顾景是个好人。但是父母为嫁女儿，当然是嫁给条件好的。 到了晚上，顾家的人全都去了德恩院，大房二房，一个不拉，小厅里满满当当。 「先说说事儿吧。」顾老太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一身暗色的袄裙，手里捧着手炉。「大郎这几日在里面受罪，咱再外面也没闲着，都在想办法。」 提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顾勤孝一掌排在椅背上，「让娘担心了。」 「以后好好教导他，莫要由着他胡来。」顾老太瞅了儿子一眼，「首先你就要以身作则，他有今日，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顾勤孝不再说话，一直低着头。 「说道大郎，这次还是二郎办的好，去摆平了那个东城的货郎女人。」顾老太看去顾景，那个她一直忽视的孙子，静静地站在门边，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是，这件事二郎办得好。」顾勤孝也看去顾景，「这两日我没顾得上买卖，他也打理的不错。」 顾老太点头，「既然快过年了，就带他去族里填上名字吧！顾家的孩子，也不能总是这么拖着。」 站在顾延身后的苏贞这才知道，原来顾景的名字根本没有写在顾家的族谱上。这么多年的任劳任怨，心里都不委屈吗？ 这件事顾勤孝也赞同，倒是周氏不乐意了。在族谱上加了名字，那就意味着将来会分家产，本来二房那个快病死的侄子一天天好起来，已经够闹心了，现在又来了这个野/种…… 「这也不用这么急吧！」周氏不好明着反对，只能委婉的说，「毕竟大郎还在牢里，咱就在外面给二郎添名字？」 这么多年的相处，顾老太早已经将周氏看透，「添名字跟大郎没出来有什么冲突？你作为母亲早该将这件事情做好的，还非等着我今日才提出来？」 「我不是想等着大郎回来，咱一家子好好商量下吗？」周氏低了声音，却能听出其中的不甘。 「不必商量了，就这么办！」顾老太一锤定音，「填了名字，年后直接给二郎办亲事。」 「娘，这是真答应了？」顾勤孝问道，「孟家那边真愿意嫁女儿？」 「孟家的女儿怎么了？我顾家的二郎还配不上了？」顾老太道了句，「不过那个姑娘的人品怎么样？打听了没有？」 「是孟家四叔的大女儿，今年十六了，是个乖巧懂事的。」莲嫂在后面回道，这些事顾老太是知道的，现在再说一遍，就是想让其他人听听。「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据说模样标致的很。」 顾老太满意的点头，转而对周氏道，「你哪天将二郎的生辰八字送去孟家那边，再商量下别的事宜。到时候就带着苏贞一起过去，两房的人都去了，也显得诚意。」 周氏只能点头，这事儿说什么诚意？还不是防着她破亲，才让苏贞跟着一起？ 又是谈论亲事，顾亭湘有些敏感的想到自己身上，这下子真是成了栗城的笑话了！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顾延，当日就是他毁了她的姻缘。 「那大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周氏问道，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等着开堂以后，现在接回来，还不被人家指画着说？」顾勤孝斥了声，「慈母多败儿。」 「你为何突然指责？」周氏本来心里就有气，被顾勤孝一说，更加委屈，「大郎平日里为买卖奔走了多少？」 「你还好意思说？」顾勤孝一脸的不争气，「你看看他管的那些铺子，账目是乱七八糟，货都找不到。我以后还敢要他管什么？」 「那……谁还能不出错？」周氏护着自己的儿子。 「别吵了！」顾老太喝了一声，「人家里和和睦睦，咱家里吵个不停。」 顾勤孝夫妇连忙闭了嘴，称了句：娘说的是。 「这二郎眼看着也要成亲了，以后家里的买卖也该让他学一学了。」经此一事，顾老太也算看清楚了，顾桐就是一切得来的太容易，所以觉得一切好处都是理所当然。现在也该让他有些紧张感了。 周氏现在已经懒得再挣了，反正说出来一样是没有用的。这个家里说到底还是顾老太的话管用，就是自己的男人顾勤孝也不能忤逆。 「三郎，你的身子也好了。」其实说了一晚上，顾老太心里还记着这个小孙子，想着借这次机会为他争取一份，「过了年，跟着你的伯父去学学做买卖？」 v第十六章[10.16] 「好。」顾延点头答应。 顾老太微微一笑，「今晚就说这么些，你们都回去睡吧。」 回沁华苑的路上，苏贞其实很想问顾延，摆平丁兰这件事，他也是有份儿的，他方才只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这倒不像是平日里的他。 「孟家的姑娘你认识？」顾延问着身后的苏贞。 「小时候见过，孟启安叔家的妹妹。」苏贞回道，其实那姑娘就是孟家庶子家的女儿，论起地位来，倒也不算是顾景高攀。 「以后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顾延拉上苏贞的手，故意前后这般的甩着。 苏贞犹豫，她知道这是顾延在等她回应。 「哎！」顾延对着黑夜长叹一声，「没事了，我们快回去吧！」 他这样是伤心了？苏贞如此想，他对自己很好，什么都会给自己，遇到事情总是挡在自己前面。而且正如这病秧子所说，他长得真的好看。 「我其实……」苏贞有些支支吾吾，「想等我哥回来。」 「好，等你哥回来。」顾延揉揉苏贞的头顶，「咱们给你哥找一个媳妇儿。」 「都快过年了，他也没写封信回来。」苏贞惦念自己的兄长，心里有些怅意。 「所以你自己要多吃点儿，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哥回来看着也开心不是？」身边的表妹娇娇的，小手更是软的跟没有骨头似得。 「白白胖胖的不是年画娃娃吗？」苏贞嘟哝着，她才不要变成那样子。 顾延停下脚步，注视着苏贞，「表妹真是可爱，可爱的咬上一口。」 苏贞捂着自己的耳朵，「你走开！」 冷冷的夜里是清朗的笑声，愉悦，满足。 「我就是说说，不会咬你的。」顾延拽下苏贞的双手，「就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不好！」苏贞抽回双手，跑了出去。 「表妹，你能跑得过我？」顾延站在原地笑，「你等着，看我追上你，就把你的耳朵咬下来！」 荒唐，这病秧子太荒唐了！苏贞回头望着黑夜里的身影，脚下不停，提着裙摆跑得匆匆。 腊月里忙得很，忙活了一年的人们，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铺子里的生意较往日里好了许多，有些常年不动的货也卖了出去。 苏贞和青灵平时会到锦鲤阁帮忙，渐渐地她学会了不少东西。有客人来的时候，她不再拘束，会大方的上前招呼。可是只有一件事她不能做，顾延可以让她在锦鲤阁做买卖，但是坚决不允许她进花街一步，美其名曰：他爱面子，不希望自己的娘子被外人编排。 顾桐还没有出来，顾家的买卖多数交给了顾景打理。他学东西上手很快，只要师傅说上一遍，他就会记住。顾桐铺子里的乱账，他也已经整理了清楚。 这日，周氏得了顾老太的吩咐，带着苏贞去孟家四叔那里，给顾景送生辰八字，顺带着商量亲事定礼什么的。 周氏心里不痛快，她不喜欢顾景，偏得还得装出一副母亲操心的模样。加上自己女儿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真是看着什么都觉得心烦。 孟家四叔是庶子，家里自是比不得孟启安家里，院子也是普通的，自恃是读书人家，靠着当初分家得来的田地，吃着租子过活。 在这样的人家面前，周氏自然不用对孟启安家那样的态度，反正他们顾家家财是真的多，看起来倒像是孟家四叔这边高攀了。 议亲说起来也算一件大事儿，孟家那边也来了人到四叔这边，却是来的挺着大肚子的苏念。 几日不见，本来因为身孕变得圆润的苏念，现在看起来有些憔悴。 周氏与孟四叔家的夫人商议着，一旁的桌子上，坐着苏家姐妹和孟家姑娘，芊芊。 「嫂子这脸色不好看，可是没睡好？」孟芊芊问道，声音乖巧。 苏念眼中闪过厌烦，当着苏贞的面说她脸色不好，是说她长得丑吗？「我睡得很好，吃的也好。」 孟芊芊听了，不敢再说，怕自己哪句说错了，惹得这位嫂子发火。 苏念眼角瞥了下苏贞，「姐姐，这是在顾家开始管事了？」 「我是二房的，二伯的亲事是大事，自然要过来看一看。」苏贞笑着看看孟芊芊，「我与芊芊妹妹也好久没见过了，想着正好过来说说话。」 孟芊芊开心的一笑，「我听说贞姐姐现在在打理铺子，胭脂水粉卖得很好。我家的表姐都买过。」 苏念哼了一声，孟四叔这边不如孟家，她也不必给什么好脸色，「往脸上涂得东西也敢乱抹？不怕烂了脸？」 孟芊芊一听，又不敢吱声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芊芊，等着你嫁去了顾家，我让哑婆给你做豆腐珍珠。」苏贞不去理苏念，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有不顺心的事，现在是在找地方出气。 孟芊芊睁大眼睛，「真的有这种东西？不是宫里的娘娘们才能有吗？」她仔细的看着苏贞的脸皮，「难怪贞姐姐的脸这么光滑，真的跟珍珠似得，好看。」 「就你嘴甜。」苏贞冲着孟芊芊笑笑，这姑娘和小时候一样，性子谨慎。 一旁的苏念早已听不下去，孟芊芊刚才说她脸色不好，现在又夸苏贞的脸光滑。这不是明着笑话她吗？ 「四姨娘，我回去了。」苏念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一点儿礼数不讲。 孟四夫人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对周氏笑笑，只能先送走苏念，回来再接着谈定亲的事。 「一定是我说错话了。」孟芊芊自责了一句，她以后进的是顾家的大门，说实话当然是要和苏贞亲近。 「念念今天好像有心事。」苏贞看着出去苏念，背影好像有些落寞。 v第十七章[10.16] 孟芊芊犹豫的看了眼母亲那边，转回脸来对苏贞小声道：「是安哥哥要纳妾，所以嫂子才心气不顺的。」 孟启安要纳妾？这事让苏贞着实吃了一惊，这才和苏念成亲两个月，苏念又带着身子，按理说不该好好照顾吗？ 「纳妾？」 「嗯。」孟芊芊点头，「听说是原先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 见孟芊芊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苏贞也能猜到什么，肯定是些闺阁姑娘不能说的话。「定下了？」 「定下了，夫人也同意了。」孟芊芊继续说着，「说正好去京城时带上，也好有个伺候的。」 难怪苏念刚才脸色那般难看，碰上这样的事情，心里不发堵才怪。当初母亲是否也是这样忍受着，冯氏才进了门？ 对于顾景和孟芊芊的这桩亲事，顾老太是满意的。顾勤孝也去跟族里的几个长辈说好了，等着年前选一天，去族谱里填上顾景的名字。 一切又走上了正途，衙门那边过两日就要开堂，到时候作为原告的丁兰是不会出现的，这样算算，顾桐在年前就会回到顾家。 离着新年越来越近，这日清晨起来，却是下了好大的雪。 苏贞推开房门，昨夜里睡得好，竟是不知道这雪悄无声息的下的老大。 这个时候，铜江上的船只一般不跑了，会留下一两个伙计看守船只，其余的发了银子回家过年。 顾延现在没什么事做，每日里大都是闲着的。他认为闲暇时光，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多，就比如他，最喜欢的就是逗表妹。 以前苏家的人并不善待苏贞，所以顾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对苏家的人客气。 「你爹现在可能去了孟家。」顾延说道，「指望着他那个才高八斗的好女婿。」 「孟家说不定会帮的。」孟家的人极其在乎名声，苏贞觉得或许孟家会出手帮忙。 「帮不帮的，是他们的事儿，反正顾家不会帮。」顾延回头，伸手拉住苏贞，「你想让我帮吗？」 苏贞摇头，「那是苏家的事，他们当初设计我的时候，就已经将我弃了。既如此，我又何必上赶着？」 「既然那些人心里不曾在意你，你这样想也是对的。」顾延对着苏贞笑，「你以后有表哥。」 这日，是顾勤孝带着顾景去族里添名字的日子，他依旧穿着以前简单的旧衣衫，干净利落，但是人群中总能轻易找到。 周氏的脸色不好看，却还要张罗着明日去孟四叔家定亲的事。 前厅里摆了不少东西，这都是明日去孟四叔家要带的彩礼。肉，点心，鱼，布，每一样都是有讲究的，多少斤两，多长尺寸，一点儿偏差都不能有。 凝姐儿这几日染了风寒，邱氏没工夫过来，顾亭湘自然是不会来帮忙，所以是苏贞帮着周氏准备。 大冷的天儿，顾老太始终是不放心，便来了前厅查看。到底事关孙子的亲事，马虎不得。 「苏贞，你过来。」顾老太坐在椅子上叫了声，对着身旁的莲嫂示意了下。 莲嫂掏出一个小匣子，送来苏贞面前。 苏贞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副金手环，上面是梅花的图案，「这是要做什么？」 「当初你跟三郎成亲，我给你打了一副手环。」顾老太盯着匣子，「你去银楼，将这副手环也打成龙凤手环。」 苏贞明白了，这是顾老太要送给孟芊芊的。遂收了起来，「我忙完了，就去办。」 「家里又要添人口了，真好。」莲嫂在一旁笑着道，「这屋子是不是也要修一修？成亲可是大事儿。」 顾老太点头，这几年的确是委屈顾景了。其实他只是个孩子，有什么错？当年也不过是那个戏子一直造作，非要进顾家的门儿…… 「沁华苑竹林的另一头不是就有座空院子吗？」顾老太想了想，「趁着年前还有几天，吩咐几个人过去收拾下。正月里不好大肆的破土动工，先简单修一修，添置些摆设。」 其实苏贞看得出，顾老太是关心顾景的，在心里早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想到。 「那间院子也不旧，打扫一下就行。」莲嫂回道，「至于摆设，找人去街上看看，添置些，至于摆件什么的，二公子其实也不太注意这些。」 「不行，库里有些，到时候挑出几样。」顾老太不同意，「成亲要喜庆些。」 「是是！」莲嫂忙应道，「等着二公子回来，自己去挑。」 彩礼已经准备齐了，苏贞出了顾家，带着青灵去了银楼。订好了款式和取货日子，两人想着去锦鲤阁看看。 锦鲤阁里，陈婶忙得脚不沾地，见着苏贞和青灵，忙支使青灵帮忙，她才有了喘口气儿的空。 苏贞去了隔壁新铺子，门扇也换了新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刷漆。屋里也是一阵清新的木香气。 顾景也在这里，今日是给木工师傅结账的日子，在族里填了名字，他就亲自过来了。 架子都已经摆好，只要稍一收拾，就可以摆上货物，胭脂，香粉，熏香，到时候这边也会和锦鲤阁一样，香香的。 「二伯，总共花了多少？」苏贞看去顾景手中的账目，「这些日子劳烦你了。」 「也不算多，等着回去后我跟三郎算一算。」顾景合上了账目，「都是一家人，三娘子也不必客气。」 「对了，你等等。」苏贞从刚通开的门去了锦鲤阁那边。 顾景站在那里等着，他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 没一会儿，苏贞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两个精致的小瓷盒，她送到顾景的面前。 「二伯，你明日要去孟四叔家，这些带给芊芊吧。」 v第十八章[10.16] 顾景看着苏贞手心的胭脂，嘴角抿着，并未伸手去接。这么多年，他在顾家做了许多，可是真的有人问过他心里想什么吗？甚至这门亲事，都不曾问过他，便直接定下了。 「这是胭脂，女儿家都喜欢的。」苏贞见顾景一直盯着看，便解释道。 「我娘以前也经常涂胭脂。那时候我小，总以为我娘她爱美。」顾景伸手取了胭脂，「后来她跟我说，她不喜欢涂胭脂，可是她必须涂。我当时不明白她的话。」 苏贞不知顾景为何说起他的母亲，更不知怎么回顾景的话，她其实对顾家的事知之甚少，「为什么？」 「我娘是戏子，一直都在脸上画着厚厚的油彩。」顾景露出了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自卑，「她说，涂胭脂，是为了容貌好看，是为了以色……」 以色侍人！苏贞明白了，她在顾景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挣扎，但是很快便不见，似乎只是错觉。 「可是有什么用？她就算再美，还是早早的走了。皮相也不过化做一把尘土。」顾景叹了口气，「她啊，信了不该信的人。」 见着苏贞一直安静的听他说话，顾景一笑，「是我失礼了，因为快过年了，心中难免想起我娘。」 「我知道。」苏贞回以一笑，她也是时常想起自己的母亲，但是脑中的面容已经模糊，只记得母亲很美。 「三娘子，能不能再给我两盒？」顾景说道，「过年我要去给我娘上坟，想带上。」 苏贞点头，跑去锦鲤阁有拿了两盒过来，和刚才的两盒是一样的。 「这些要多少银钱？」顾景问。 「不用。」苏贞摆手，「二伯也说过，是一家人。」 顾景没再推辞，说是还有别的事，便走了。 翌日是定亲的日子，早早地，顾家就开始准备。大房那边，顾勤孝和周氏是都要过去的，还有安静的站在一旁的顾景。 今日的顾景换上一套新衣，颜色带了点红头，寓意着喜气，缎面上是竹叶暗纹，衬得人越发俊朗。 时辰到了，大房那边便出发去了孟四叔家。 顾延则带着苏贞去了衙门，顾桐关在里面也有些日子了，总得过来看看。 阴暗的牢房比外面更加冷，狱卒放了两人进去，话了句快点儿，自己便和同伴去桌边喝酒去了。 走去牢房的最里面，石头砌成的墙壁下，缩着一个人，蓬乱的头发，灰不溜秋的囚衣，牢房上方的小铁窗透进浅淡的亮光，他就在那一点点的光亮下坐着，似乎在找一点儿暖意。 「大哥。」顾延的手扶在牢门上，叫了声。 地上的人抬起头，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发出哑的不行的声音，「快把我弄出去。」 紧接着，顾桐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的走来门边，一把抓住顾延的手，「三郎，你快把我弄出去，我要疯了，这里简直不是人呆的。」 顾桐一个大男人脸上全是灰，嘴唇抖着，就差落泪哭泣了。 「大哥，你再忍忍，过两日就好了。」顾延安慰着，他怎么也想不到顾桐会动手杀人，要说他毛病一大堆不假，可是他还真不是个敢下狠手的。 「别，我想家。」顾桐抓着顾延不放，「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是那混蛋自己倒下的。」 「你也别担心，你不会有事。」顾延拍拍顾桐的肩膀，「那个货郎的女人已经走了，不会告你了。以后你可安分点儿吧。」 「你不信我？」顾桐的脏脸上带着委屈，「你们都不信我，我真的没杀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倒地上了。」 「我问你，小玲珑哪去了？」顾延问，「怎的你出了事儿，她人就不见了？」 「我怎么知道？」提起自己的相好，顾桐真是气死，一拳捶在牢门上，「妈的，敢让老子当王八？等我出去一定好好收拾她！」 「你给她安置的地方，找不到人。」顾延道，「好像从栗城消失了一样。」 「碰到人命这事儿，当然是躲了。」顾桐垂着头，哭丧着脸，「我以后可怎么办？」 经此一事，恐怕以后顾桐出去做买卖会很难，他手上沾了人命，一般人是不愿与他来往的。 「先回去再说，以后好好守着嫂子，以后别找什么小玲珑，大玲珑的。」顾延说教着，「你看看那些女人，面前给你说的天花乱坠，你一有事儿，跑得比谁都快。」 「陌春和凝儿，她俩过得可还好？」想起自己的妻女，顾桐觉得心里有愧，「有我这样的爹，以后凝儿会被人瞧不起吧！」 「你知道的话，就该好好对人家。」顾延终于抽回自己的手，被顾桐这么一攥，手上一层灰。「我回去了，你再等等。」 「三郎，对不起。」顾桐忽的蹦出一句。 顾延看着邋遢的不行的大堂兄，「怎么了？」 「当日，陆冕能查到咱家头上，都是亭湘的错。」顾桐叹着气，「她就是不太懂事，你也别怪她。可能她在陆冕那里多说了些你的事……」 这件事多少是可以猜到的，因为当初顾亭湘一心想盘高枝，她那种闺阁姑娘怎么可能是陆冕的对手，肯定几句话就会套出来。 只是顾延始终不明白，陆冕是怎么查到栗城的？还有那日苏贞所说，写去京里的告密信有事谁写的？ 「亭湘是你我的妹妹，我不会怪她。」顾延又安慰了顾桐几句，便带着苏贞离开了牢房。 事情好像都解决了，却好像又走进了另一个谜团。 顾延掀开窗帘，看着外面，「贞儿，你以后想做什么？」 「就是挣很多的银子，然后等我哥回来，给他找一个贤惠的嫂子。」其实苏贞想做的很多，她想自己开铺子，经营，可以依靠自己养活自己，还要给青灵找一个可靠地夫君。 可是现在好像变了，以前的全是基于顾延他会因病早故，可是现在他的体格好的没话说。 「挺好的。」顾延扬起嘴角，那种日子简单安宁，应该就是苏贞一直向往的。她是一个好姑娘，聪明，活力，有自己的想法。 v第十九章[10.16] 顾家最近是真的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给顾景收拾新院子。年底了，家里的下人自然也要分一些红包什么的，到底忙活了一年，都想讨个喜气。 外面的账务买卖还是顾景在打理，至于家里的事，他因为无暇兼顾，顾延接了一些，无非就是算算家里的进出。 也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忧心劳神过渡，顾勤孝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只两日便下不来床。家里请了郎中来看，只说是伤寒加上心思焦虑所致，开了几服药。 腊月二十八，顾桐被接回了家。大半个月的牢狱，已经让他瘦的脱了相。邱氏在一旁不住的抹着眼泪儿。 顾老太吩咐下人带顾桐回去清洗，洗掉一声晦气。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一家人在年前团聚了。 还有两日就过年了，苏贞去锦鲤阁仔细算了一下账目，一旁的陈婶指点着。整整一个腊月的收入，竟是锦鲤阁平时三四个月的总和。 看着算盘上的数目，苏贞心里高兴。想着这一年陈婶忙活了不少，便在她的工钱里多加了一两银子。 「谢娘子了。」陈婶道谢。 「绣婆走得急，加之隔壁铺子的事，一直没有找人顶替，等过了年就找个人过来帮着你。」苏贞看着大了的铺子，加上隔壁果然宽敞了许多。 「现在铺子大了，的确是要加个人手。」陈婶在一旁说道。 这天的客人不如往日多，两人便坐下说话，「陈婶，你认识的人多，能帮着青灵找户人家吗？」 青灵比苏贞大了半岁，一直跟在她身边，这几年受了不少的委屈，过了年也就十七了，是该给她找门亲事了。 陈婶闻言，仔细思考片刻，一口应下，「娘子放心，保管人品好，勤快顾家。」 陈婶做事一向稳妥，苏贞也放心将青灵的事交给她去办。人始终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家，有个好归宿比什么都强。 再说顾家大房这边，顾勤孝吃了药，可是身子就是不见好，却有越来越差的势头。这又让顾老太开始担忧。 本来打算的是，让顾景出了正月再成亲，现在看来有必要提前，借着来冲冲喜。可是正月里成亲是有讲究的，必须找来先生查日子，并不是随便一个吉日就可以的。 苏贞去了大房那边探望了顾勤孝，只短短几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 周氏叹气，早已经没有心思去挣家里的那些琐碎事，整日里守着顾勤孝。 回去沁华苑的路上，苏贞正走着，却听见了一阵争吵，似是在假山后面。其中女子的声音有些不屑，她一听就知道是顾亭湘。 顾家还有人敢和顾亭湘争吵？苏贞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另一个声音，是顾景。 「别以为我不敢说出来！」顾亭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口气，「你看看你，就这点儿出息，还整天想些不切实际的？」 「你最好给我闭嘴！」顾景一改往日的清郎，语气带着寒意，「你做了什么？我一样知道。」 「我做了什么？」顾亭湘冷笑一声，「你一个私生子能把我怎么样？」 「对，我是私生子，你是大姑娘。」顾景同样不客气，「可是又怎么样？你能事事顺心？」 「顾景，你敢对我这么说话？」顾亭湘恼怒。 「小妹，咱俩现在在这里吵什么？」顾景首先稳了情绪，「只几日你就等不得？」 「当初就是听了你的话我才……」顾亭湘脸上阴着，压下心里的烦躁。 「这信你才写了几日？说不定现在才刚到京城。」顾景改为劝说，「等等吧。」 顾亭湘最终拂袖而去。 苏贞隐隐听着两人的话，有些云里雾里的，便也没在意，站着喊了一声，「二伯。」 顾景看过去，苏贞一身杏色披风，站在不远的石径上，柔和，温婉。 「三娘子。」顾景走过去，他看着苏贞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你有事？」 顾景这般的注视，苏贞低头道了声，「锦鲤阁当日修缮的银子，你还没过去清算。」 「哦，这两日太忙，忘记了。」顾景抱歉的笑笑，「等着晚上，我便过去与三郎算算。」 苏贞应了声是，遂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沁华苑里，青灵正在跟着哑婆学做豆腐珍珠，但是手脚到底生疏，只在一旁好好记着时辰， 顾延在正屋里算账，他的手指在算盘上拨着，那速度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贞儿，过来。」顾延拍拍身旁的凳子。 苏贞解了披风，过去坐下，拿起账本，「这是顺鼎兴的？」只看看上面大笔的数目，就知道不是顾家的日常进出。 「大惊小怪，我算自己的账，还不行了？」顾延捏着手中的下巴，「连封刚才说，你爹又叫咱们回苏家，你怎么想？」 「又回去做什么？」苏贞看着账本，真是越看越吃惊，顺鼎兴的一趟船跑下来，竟然是锦鲤阁半年的进项！ 「就说想着过年前，家人一块儿聚聚。」顾延托腮看着苏贞，伸手去勾她的头发。 「现在把我当家人了？以前把我扔去庄子不管不顾。我呀，长高了，都没有新衣裳换，手腕都露出半截。」苏贞觉得自己好像变了，变得特别愿意诉苦。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她总觉得有些事不必说出来。 「小丫头以前吃苦了。」顾延的手指滑过苏贞的脸颊，轻轻的，「以后不会了，你会过得很好，不管有没有……」 「有什么？」苏贞看去，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她才变了？变得如此话多？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你的眼睛真好看，还有你的鼻子，你的脸，都是这么好看。」顾延的手一一描绘，似是要刻进心里一般。 「那……要回去看看吗？」苏贞有些不自在的开口，脸上痒痒的，她低下头去看着账本。 v第二十章[10.16] 「我都听你的。」顾延又拿起苏贞的手指玩耍，芊芊玉指，柔弱无骨。 「我就是想不通，为何这时候叫回家？」苏贞说出心里的疑问，「按道理说，过了小年，姑娘是不该回娘家的。」 「你说的对。」顾延将自己的手与苏贞的扣在一起，「苏家不行了。」 「什么？」突然听到这消息，苏贞有些不可置信，「上次不过是那批货被劫了，是损失不少，可是没有让苏家垮掉那么严重吧？」 「我听说到的，你二娘说服你爹，又去进了一批货，同样是丝绸。」顾延说着，「这次连地界都没出，直接被征去做了军资。」 「又没有了？」苏贞一想，「为什么会这样。」 「那边不太平，乱事肯定会起的。」顾延晃晃苏贞的手，「你爹在外面借了不少银子，还不上的话，可能就要用产业来抵了。」 现在的天下的确不太平，当今皇上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各地的藩王表面没怎么说，其实心里是不认的。弑君杀兄，当初的京城变为一片血海。 「那叫咱们回去，其实还是因为银子？」自己这个被弃了的女儿，这是又有了用处？苏贞觉得有些好笑。 「咱家哪有什么银子？」顾延一笑，眼中朦朦胧胧，「我在你爹的眼里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现在想起我，恐怕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苏贞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后日就过年了，明日我应该去城南看看。我娘的那片地，佃农们也该知道，明年给谁交租子了。」 「小财迷，真是滴水不露！」顾延刮着苏贞的鼻子，「果然是个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 「你把我说得小气吧啦的。」苏贞不满的瞪了顾延一眼，「你才是滴水不露。」 「所以呀，咱俩是天生一对儿啊！」顾延笑，表妹实在娇憨可爱。 苏贞哼了一声，「谁跟你天生一对儿。」说完，忙起身往外走去。 「那我就让连封过去跟苏家说，不过去了。」顾延道了声，「就说顾家这几日事多，实在脱不开身，等着初三回娘家再说。」 苏贞嗯了声，便出了正屋。明日去城南，看来也得准备一下，往年冯氏也是腊月二十九去的。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一大早，苏贞准备好，问顾景要了一辆马车，便带着青灵去了城南。顾延让连封跟着一道去了，说是可以帮上忙。 冬日里，两旁的田地早已萧条，严寒让土地也冻住了。 今日肯定会碰见冯氏，她也会去城南安排来一年的事情，谈下一年租子的问题。苏贞知道，虽然地契是在自己的手里，但是冯氏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果然，苏贞到了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有些诧异，说是苏太太已经在谈了，这个姑娘又是哪里来的？ 冯氏在村子的族长家里，她当日听见苏贞想要回这片地，也别了个心眼儿，今日早早的便来了这里，就是想趁早将这件事钉死。 村子里的屋子比不得城里，有些低矮昏暗。屋子里围着七八个人，看身形，应该是常年劳作的佃户。此时应该正在和族长商议明年租地的事宜。 「二娘，您怎么来了？」苏贞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正中，披着斗篷的冯氏。 冯氏抬了下眼皮子，「自然是来和族长商议明年租地的事。」 「我那日不是与二娘说清楚了吗？这地以后我来管。」苏贞丝毫不怯的站去冯氏面前，「这片地是我的，要商议的话，就不劳烦二娘了。」 「大姑娘这话说的。」冯氏脸上扯了一笑，「你说你管就行吗？你会吗？你知道春日播什么种，又是几时收割吗？」 苏贞点头，「自然知道。当初二娘不是叫我在庄子里呆了一年吗？我都知道了。再说，我只管地，至于种什么，那是人家的事。」 「你回去吧，我与村长都商议好了。」冯氏低头整理衣袖，不再去看苏贞，「还是按今年的规矩来办。」 「我看不成。」苏贞不为所动，「因为地契在我的手里，要商议也是跟我。」 屋子里的人看着冯氏和苏贞，你一言我一语，但就是不说话。因为，冯氏就在刚才苏贞来之前，许了他们好处。能少交些租子，他们也就会按着冯氏交代的来做。 「大姑娘，苏家好歹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对待我们？」冯氏叹着气，「你爹的买卖出了事，你不回家看看也就罢了，现在连一块地你都要抢过去？」 这是开始说惨了？往日的嚣张哪里去了？苏贞面上不改，心里有些鄙夷冯氏，「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小年以后，嫁了的姑娘是不能再回娘家的。我是为了家里安宁，再说初三我就会回去，到时候说什么不也一样？」 「想当年，你的亲娘走得早，将你交给我，要我好好照顾你。」冯氏继续着自己的表演，拿着帕子装模作样的拭了拭眼角，「还说这块地要留给你弟弟，苏铭的，只是当初她还没来得及给地契，就……后来家里哪还顾得上？」 这是说她在抢苏铭的东西？冯氏居然如此无耻，竟还拉上她过世的娘。 「二娘记错了。」苏贞气愤冯氏睁眼说瞎话，她这是以为没有人作证，就可以胡说八道？「我娘去的时候，我就在身边，虽说年纪小，可是句句话我都记得清楚。这地是我和哥哥的。」 「闺女大了，说不得了！」冯氏长叹一声，脸上悲苦无奈。 和冯氏一味扯皮没什么用，苏贞直接看去族长。那位老者约莫五十岁上下，看上去倒还硬朗，脸上带着庄稼人的黝黑。 「族长，你们耕种的那片地的确是我的，我有地契为证。」苏贞话了句，「前些年我没有管，是因为年纪小。」 族长想了想，「可是，以往都是苏太太在管，姑娘这一来就说地是你的，说实话，我们也有些为难。」 苏贞也不急，「其实，我本来想着明年给你们降一成租子的。既然这事儿不好谈，那就算了吧。」 屋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一成，听起来不多，可是仔细算算那也不少，加之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好，来年的庄稼肯定丰收。相比起冯氏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这个提议让屋里的人心动不已。 可是苏贞显然还没有说完，她见冯氏气定神闲的坐着，似乎觉得十拿九稳。自己的东西她休想拿走一分。 「既然都这样了，也没有人愿意谈。」苏贞慢慢开口，「那我只有把这块地租给别人了。连封，隔壁村子有多远？」 「不远，一刻钟就能到。」连封不知为什么，在苏贞的身上看到了自家公子的影子。 「去那边看看，人家愿不愿意租咱们的地。」苏贞作势往外走，「反正咱们手里有地契，去了官府也是咱们的理儿。」 冯氏一听急了，忙站起来指着门口道：「给我拦住她！」 v第二十一章[10.21] 几名佃户当即堵住并不宽敞的门口，阻了苏贞的去路。 苏贞心中一跳，如果这群人硬来的话，她还真是招架不住。 「你们谁敢！」平时话少的连封吼了一声，身上散出阵阵寒意，如一堵墙一样挡在苏贞身前。 冯氏尖着嗓子喊道，「地契就在她身上，给我搜出来！」 苏贞回头，冯氏不喜欢她，但是这么做实在恶毒！试问一群大男人从她身上搜东西，她会怎么样？名声是别想要了，到时候恐怕栗城再无她立足之地。 几名佃户互相看了几眼，到底是光天化日，谁敢这般上前？况且挡在苏贞面前的连封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怎么还不动手？」冯氏狠狠地拍了桌子，眼神恨不得撕了苏贞。 「来呀！」连封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僵持间，族长喊了声，「都住手！」 佃户们闻言退开了，明天就过年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事端。只是连封依旧站在那里，紧绷着身体，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猎豹。 族长走到苏贞面前，「姑娘，你也要体谅我们。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就这样随便一说，实在无法让人相信。」 这是证明有谈的余地了。苏贞嗯了声，「要不，麻烦族长跑一趟，跟着去一趟顾家，地契自然会给你看的。」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族长心里赞成，这一趟顾家，既可以撇开冯氏，不在这边闹腾，又可以继续租种这片地。这片地很是肥沃，他当然不想落去邻村的手里，更何况还让了一成的租子。 「这事，看来还是走一趟吧！」族长道了声，他看去冯氏，「苏太太，天冷，我让人先送您回去。这事情实在有些复杂。」 冯氏一看苗头不对，当场就火了，「怎么了，这是不想给我干了？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 一个贵妇说出这种话，的确有些掉身价。边上的虽是佃户，但是谁没有几分脾气？当场便有人开始骂骂咧咧。 「不是不是！」族长连忙摆手，「这不是怕这姑娘说谎，想去证实一下吗？」 「证实？」冯氏气得双手掐腰，「怎么证实？老娘管了这么多年，你们是眼瞎了！」 冯氏说得越来越难听，就连身旁的婢子都吓得已经不敢拉她了。 「太太，你先别生气。」族长活了大半辈子，与人打交道，他是擅长的，「这不也是为了咱能继续租地吗？你看，你们也是一家人，这位又是你家的姑娘，谁管还不是一样？」 「哈，我哪有那种福气，能生出这么没良心的女儿？」冯氏瞪去苏贞一眼，「她也不是我们家的。」 「二娘说话让人心寒。」苏贞叹气，「既然你不承认，也就罢了。这地还是我的，要不就对簿公堂！」 「你！」冯氏的眼珠子气得快要滴落，「你以为我怕你？」 「你不怕。」苏贞回看冯氏，「但我也不怕你！」 冯氏捞起桌上的茶碗砸向苏贞，一旁的连封连忙将人拉开。「啪」，茶碗砸在墙上，润湿大片墙壁，尤冒着热气，碎片四分五裂。 连封本来脾气就是个急躁的，见人欺负自家的女主子，直接上去，一脚将冯氏踹到墙角。 「哎呦！」这脚踹得实在狠，冯氏捂着肚子，弓着身子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吓傻了的婢子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跑过去想扶起她。 这时的屋子乱了起来，族长忙安排人将冯氏送回她的马车上，吩咐着一定送回苏家。 苏贞这一趟，本来就已经想到事情会乱套，最重要的事要回地来自己管。 「族长，您还是跟着去一趟顾家吧。」苏贞见了狼藉的屋子，开口道。 「不用了，就按大姑娘说的办吧。」族长也能看出来，苏贞手里的确是有地契的，不然方才冯氏也不能开口让人上来抢。 「那既然族长想好了，咱们就写个字据？」苏贞也不过多废话，直接说了明白。 「行，以后就仰仗姑娘了。」族长去了桌上取来纸墨。 从村子里出来，已经过了晌午。上了马车后，青灵终于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我当时真怕那群人冲上来。」 苏贞也怕，但是面对狠的人，就要让自己变得更狠，不然自己的东西只会一样一样的被抢走。 「这次亏了连封。」苏贞故意说得声音大些，好让外面那个不苟言笑的听见。 果然外面还是没有一点儿声音，连封还是那个连封。只是关键时候，他从来不打怵。 回去顾家，哑婆一直留着饭，见人回来，马上去伙房热了热。 苏贞回了东厢房，一通劳累，她趴在了床上，将自己的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忽觉自己的背上痒痒的，她从被子中抬起自己的脸。 「你走路不带声吗？」苏贞嗖的从床上坐起来，离着顾延远了些，「别人家的屋子怎能随便进？」 「你又不是别人。」顾延往苏贞靠了靠，「我今天在家里忙死了，真不知道二哥平时是怎么做的？东跑跑，西跑跑，我的两条腿都要断了。」 「这不是好好地吗？」苏贞看去顾延的腿。 「表妹，让我抱抱。」顾延伸手去拉苏贞。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苏贞想躲开，被人一把捞了过去，只能小声商议，「哑婆会进来送饭的，你快松开。」 「表妹是说白天不行，那就是晚上可以咯！」顾延去啄苏贞的嘴唇，「不要住这里了，这里又小又冷，还没有我。」 这种话他都能说出口，真是脸皮厚的用斧子都砍不动。 「大伯父那边怎么样了？我要不要在过去看看？」苏贞忙岔开话题。 v第二十二章[10.21] 顾延的双臂缠上苏贞的细腰，「我过去看过，今早居然吐血了，这风寒如此厉害？」 「以往的体格挺好的。」苏贞记得顾勤孝的身体硬朗，现在这场病真是折磨的他够呛。 「表妹，这是什么？」顾延的手摁在一处。 苏贞的脸腾地红了，挣扎的推开那人，没有好气的道：「你管是什么！」 「凶巴巴的。」顾延的怀抱空了，直接躺去苏贞的床上，「你的床上好香，我住你这里吧？」 「你给我走！」苏贞系好被扯开的衣带，上去拉顾延，想将赖在那里的人赶出去。 「你信不信我喊上一声？」顾延知道，苏贞脸皮薄，所以吃定她会安安静静的。 果然，苏贞怂了，她走去门边，伸手开门，「你不走，我走！」 「哎！」顾延长叹一声，「怎会这样？我与娘子说笑也要偷偷摸摸。」 「你小声点儿！」苏贞压低声音，「我去伙房吃饭了。」 顾延没了动静，他踢了鞋子，直接上了苏贞的床，不客气的拉开被子搭在自己身上。 晚上，家里的女人都去了德恩院。明日过年，顾老太要交代明天的事情。 周氏的脸色不好看，想来是因为顾勤孝的病闹得；邱氏抱着女儿，像以前一样安静的坐着；顾亭湘坐在顾老太的身旁，能看出脸上的不耐。 「明日是大年三十，白日里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到时候你们少说话。」顾老太发话，看了一圈人，「年前家里出了不少事儿，好在现在人都回家了，能过个团圆年。」 莲嫂从一旁的架子上端了一个托盘，放在顾老太的身旁。 「过年了，你们也该添置点儿首饰什么的。」顾老太瞅去托盘，「我让人去打了几样，你们看看喜欢哪样，自己挑吧。」 现在的周氏心思都在自家男人的身上，早已经没了平日里什么都要一挣的心思，当下也只是看了看托盘。 见没人上前动手，顾老太便自己取来，觉得差不多，分给了屋里的女人。 「明年都会好起来的。」顾老太说了句。 周氏得了一枚玉簪，攥在手里，「白日里，大郎跟我说想去外地做买卖。我想劝他，他就是不肯留下来。」 说起大孙子，顾老太也觉得无奈，留在栗城，自然不会有人和他做买卖。可是真的放他出去，她又不放心，毕竟从小惯着长大的，独自在外面，艰难委屈肯定少不了。 「陌春，你怎么看？」顾老太问去邱氏。 「他不愿意留下来，就让他出去吧！」邱氏这两天也知道，顾桐整日愁眉苦脸，关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顾老太点头，「等着二郎成亲后，再说吧。这段日子，让他再想想。」 又交代了一些过年该注意的事情，家里的女人才从德恩院出来。 「姑娘，这支钗真好看。」青灵看着苏贞别在头上的莲花钗，「老太太就是疼你。」 「等着青灵嫁人，我也给你打一副首饰。」苏贞想着，如果陈婶找着合适的人家，明年就把青灵嫁过去。自小就没了家，也该让她过上安定的日子了。 「你又说笑。」青灵小声回了句。 「三嫂！」身后传来女子的叫声。 苏贞停步，看着黑暗中款款而来的顾亭湘，「你叫我？」以往顾亭湘见了她都装作没看见，今日却是主动叫她。 「想和你说说话。」顾亭湘上下打量着苏贞，当然黑夜里，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青灵，你先回去，帮我烧热水。」苏贞吩咐一旁的青灵，转而对顾亭湘道，「一起走吧。」 顾亭湘一声轻哼，自己首先走了出去。 苏贞也没管，走着自己的路，顾亭湘有话自然会说。 「其实我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好？」顾亭湘回头，看着两步之外的苏贞，「搞得一个个的，对你神魂颠倒。」 苏贞皱眉，顾亭湘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个的？「有什么话，你说清楚，别乱说。」 「咦，你不知道？」顾亭湘笑了，「我就说他痴心妄想。」 苏贞越发糊涂，觉得顾亭湘莫名其妙，「有些话不要乱说，我嫁给了你三哥。」 「得了吧！」顾亭湘更加觉得好笑，「家里谁不知道你住在沁华苑的东厢房？这不像是成亲了的人吧？」 「这是我们的事，不劳你来费心。」苏贞觉得顾亭湘没什么好话说，亏她还觉得要过年了，不想闹得太僵。 「你不知道顾景也喜欢你？」顾亭湘刻意凑来苏贞的耳边小声说道。 苏贞脑子嗡的一响，「你不要胡说，你不喜欢我，可是也别编排二伯！」 「那是你没看见。我就见过几次，他远远地看着你，动都不动。」顾亭湘自顾说着，「你这种女人就是来祸害顾家的。」 顾亭湘的话让苏贞震惊，却又有些不信。顾景那样的人，对谁都很好，更何况自己是他的弟妹……顾亭湘说这话，太过分了！ 「没什么事，湘姑娘自己溜达吧。」苏贞也不再客气，「我怕冷，要早些回去。」说完，抬步就走。 「是真的！」顾亭湘在后面喊了声，「我没骗你。」 「姑娘没有成亲，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苏贞停步，但是没有回头，「毕竟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v第二十三章[10.21] 顾亭湘气得冷笑一声，自己没有成亲，难道不是二房一手造成的？当初说什么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事，她就等着，结果是一场空；后来的陆冕，要不是顾延将人得罪了，自己也不用…… 回去沁华苑，苏贞回了东厢房，心里没有触动那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不信。 青灵将一盆盆的热水倒进浴桶里，屋里水汽氤氲。 泡进温热的水里，苏贞舒服的叹着气，忘记先前顾亭湘的那些话。后面的青灵为她擦着背。 「姑娘，我看三公子的病真的好了。」青灵湿了手巾，「跟以前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苏贞微微叹息，换的何止是人，简直连脾气都换了。以前的顾延总是说话很轻，也或许是身体不好的原因，让人感觉有些苍白；现在呢，生龙活虎的，关键脸皮实在太厚，什么话都敢说。 「我觉得这次错嫁还真是对了。」青灵又道，「你看看二姑娘，现在过得可不如意呢！当初你幸亏没嫁去孟家。」 也许青灵说得对，以前不怎么了解孟启安，可是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孟启安优柔寡断，还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架子，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对。 「我觉得三公子对姑娘是真的好，你看他什么都给你，对着你，他总是笑着。」青灵笑着道，「公子真是个温柔的人。」 这句话苏贞是不赞成的，顾延温柔？他明明是个黑心的，装成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算计起人来毫不手软，就说孟启安，几次栽在那病秧子的手里。 「姑娘找到好归宿，大娘子也该安心了。」青灵试了试水温，「姑娘，该出来了。」 「你晚上说这么多话，不口渴？」苏贞的手指一弹，将水珠撒去青灵的脸上。 青灵不在意的擦擦脸，「我是替姑娘高兴啊！」 苏贞莫名鼻子一酸，果然苏家唯一真心待她的就是青灵了。「我知道。」 为苏贞擦干身子，绞干头发，青灵出去了。 屋里有些湿润温暖，苏贞用桃木梳理顺了头发，坐去了床边。外面寒冷冬夜，新的一年即将来临，她又大了一岁。 短短三个月发生了太多，现在想起，却好像就发生在昨日。初来顾家的彷徨，回去夺嫁妆时的忐忑，一路走来，那个病秧子始终在身边。 突然，苏贞的手在枕头下摸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她拿来眼前，是一个橙子。想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心中涌起丝丝甜蜜，苏贞看着橙子不觉的翘了嘴角，原来被人在乎是这样的感觉。 大年三十，周氏要照顾顾勤孝，所以家里祭祀要用的食物，还有年夜饭，是苏贞跟着莲嫂一起准备的。这也是顾老太有意让苏贞学的。 莲嫂明白顾老太的意思，这是想让这个三娘子漫漫，慢慢开始管理家里的事。所以她也事事上心的教。 凝姐儿的伤寒好了，穿着厚厚的棉袄，被乳母带来前厅这边看热闹。 小孩子总是无忧无虑的，看到什么都好奇，见着前厅正中的供桌上摆着贡品，就想伸手拿来吃。一旁的乳母连忙制止，抱着人去了伙房。 家里的各处都挂上了红灯笼，下人们来回忙活着。 鞭炮声中一岁除，年夜里总是不断地礼花炮竹，连着往日有些冷的寒夜，今日也变得无风温和。 病中的顾勤孝坚持着，由周氏扶来了前厅，想与家里人吃一顿年夜饭。只是他的身子实在虚弱，吃到一半便回了自己屋子。 顾景现在可以和顾家人同桌吃饭了，以往的大年夜，他现在还在外面忙活，甚至一口热水都喝不到。 顾桐也是闷头吃饭，他平日里纨绔，可是毕竟有些自尊心，想着赶紧吃完回去自己院子。一会儿来了拜年的，他怕丢人。 「用过饭，二郎和三郎去你们的叔伯家拜年吧！」顾老太现在也是没办法，顾勤孝有病在身，顾桐又肯定不会出去，也幸亏顾景现在填了名字，家里才有人跑动。 饭后，女人们陪着顾老太在前厅，没一会儿，族里的晚辈们就过来拜年。如此一直到快天亮。 顾老太熬了一夜，很是疲倦，叫人都回去歇着，过两个时辰还要再起来。 初一，也是走亲戚的日子。顾家的亲戚，是顾景和顾延招待的。 一天过去，顾延有些微醺，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快步回了沁华苑，径直去了东厢房。 「贞儿，走！」顾延拉起苏贞的手，便拉着往门外走。 「等等，去哪儿？」苏贞被带着小跑，她闻到了顾延身上的淡淡酒气。 「你跟着我就好，我又不会把你卖了！」顾延回头，一双眼睛也染了些许的醉意。 两人往后门走着，正好碰见顾景。 「二哥，谢了！」顾延道了声谢。 顾景看去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你要车做什么？天快黑了，你还带着三娘子？」 「当然要带着她。」顾延对着苏贞笑。 「一会儿就用饭了！」顾景劝道，「你是不是要出城？」 「二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顾延拍拍顾景的肩头，「我还能丢了？」 顾景还想着说什么，却见那两个人跑出了后门。后面的身影纤细，被前面的人拖着，加快了步子。 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并没有车夫，顾延跳了上去，伸手下来，「我拉你上来。」 「你要去哪儿？还没有车夫？」苏贞伸出自己的手。 「其实很想和你骑马，可是商户不准骑马，所以让我为你驾马车。」顾延手里一扬马鞭，回头对有些不安的苏贞道，「乖，进去坐好了。」 苏贞无奈，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错了，才会跟着顾延跑出来。 v第二十四章[10.21] 马车真的出了城，一直往北，这是去码头的路。因为过年，路上几乎没有人。 顾延钻进车厢，坐到苏贞身边，任由马儿慢吞吞的走着。 「表妹，我的手冷，你给我暖暖。」顾延抓起苏贞的手。 「是你自己非要赶车的。」苏贞嘟哝着，那只手还真的很凉，就像当初她第一次碰他的手时一样。 见苏贞没有抽回手，顾延得寸进尺，「表妹，我的脸也冷。」 「我管你冷不冷！」苏贞别开脸，想抽回自己的手，对方抓的很紧。 「金爷在码头，咱们去他那里。」顾延的手臂揽上苏贞的腰，将她带来自己这边，「让他给你做鱼吃。」 「你浑身酒气，放开我！」苏贞脖颈间，是顾延的气息，「还有，你进来，不怕马走错路丢了？」 「不怕！」顾延摇摇头，下颌搁在苏贞的肩头，「只要不是丢的表妹就行，丢了你，我的心就碎了。」 「尽说些无理的混话。」苏贞只觉得脸又开始发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延叹气，「每次见着你，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如此，马车慢悠悠的到了码头，天也黑了。远处的栗城绽放着朵朵烟花。 街上静静的，想来都是回家里过年了，只有水里停靠着几艘船只。 顾延拉着苏贞上了一艘船，这应该是又换了一艘，这艘船比较小。 「你到底多少船？」苏贞问。 顾延停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的想着，须臾，他看着苏贞，勾唇一笑，「贞儿叫一声夫君，我就告诉你。」 「你……」苏贞将脸看去别处，见着一个胖胖的身影朝这边过来，她一猜就知道是谁。 「公子，您来了？」金秤砣依旧穿的单薄，「三娘子，鱼早给你们准备好了。」 「还有别人？」顾延望去船舱，隐隐的说话声让他有些不悦，「是谁？」 「那牛鼻子。」金秤砣忙道，「您信我，真的是他自己来的。」 「嘭」，岸上升起一朵烟花，在码头的上空绽放开来，是一朵金菊，金花四散落下。 「是哪个兔崽子！」金秤砣把着栏杆，探着身子看去岸上，「想把船都烧了是吧？」说完，摇晃着肥硕的身子就下了船，想去抓住那放烟火之人。 「走，进去。」 船舱里，了哲正在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曲儿，看表情十分惬意。 「道长，大过年的，不呆在你的松雪观？」顾延解了自己披风，瞥了眼了哲。 「昨晚，我夜观天象，觉得今日会与故人相聚，果然如此。」了哲不在意顾延的话，伸手捋着自己稀疏的胡子，「过年了，承蒙公子照拂，松雪观去年撑了过来，贫道特地来拜个年。」 「好啊！」顾延走去主座，「正好道长为我算算，今年的运程如何？」 苏贞见桌上摆了点心，就拿了一块，走了一路，她的肚子里空空的。 那边，了哲盯着顾延的脸看了看，「这条路一定要走？」 「要走。」顾延回答。 「会一直走下去？」了哲又问。 「见好就收。」顾延答。 「或许有更大的机遇在等着公子。」了哲收回视线，顿了顿，「很大！」 顾延一笑，看向苏贞，「是吗？」 苏贞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吃了一块点心，结果肚子里更饿。 没一会儿，金秤砣走了进来，支使着了哲，「快收拾桌子，用饭了。」 金秤砣的手艺还是那么好，他和苏贞很快吃完，坐去了一边说话。喝大了的了哲又开始大谈特谈。 「金爷这次在栗城留几天？」苏贞问。 「看情况，等着公子一起。」金秤砣为苏贞到了茶水，「应该正月里就会出发。」 「去西面？」 「去西面。」金秤砣点头。 「会去多久？」苏贞又问。 金秤砣看去酒桌上的两人，「不知道，事情顺利的话也要……」他胖胖的脸上笑了笑，「这个真没法说。」 「是去做买卖？」苏贞总觉得顾延这趟出门不简单，可是自己实在有猜不出什么。 「算是吧！」金秤砣又道，「娘子放心，我会帮着照顾好公子的。」 苏贞嗯了声，端起茶碗送去嘴边。 了哲的酒品很差，喝醉了之后，嘴里说个不停，被金秤砣拖去了地下船舱。 v第二十五章[10.21] 苏贞有些困，昨晚就一夜没睡，白日里才睡了半个多时辰，现在手托着腮，眼皮不停地打仗。也不知道，顾延和金秤砣要说到什么时候？ 脸边痒痒的，苏贞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差点睡过去。 「睡在这里会着凉的。」顾延递过一杯茶，「喝口茶。」 苏贞看去外面，天色全黑，「不回去吗？」 「城门现在都关了，今晚住船上，明早回去。」顾延坐在苏贞身边。 这病秧子太任性，就因为顾老太护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苏贞看了船舱一圈，「我睡哪间？」 「你跟我睡一间。」顾延笑着道。 苏贞清醒了，她又看了一圈，真的只有一间。她看去顾延，「表哥，船底有房间吧？我去那里。」 「那里都是臭男人住的，你去做什么？」顾延拉着苏贞走去窗口，伸手打开一扇。 江水的流淌声，掩映在夜色里的，是对岸的隐隐山峦。 顾延跳到窗口坐下，一只手臂伸进黑夜里，「我会在正月里出去。」 窗下面就是冰凉的江水，苏贞看顾延这样坐着，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我听金爷说了。」 「哦。」顾延拉苏贞来到自己眼前，「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来。」 「你是去做什么？」苏贞问。 「做买卖。」顾延对着苏贞笑，「等我回来，我们拜堂可好？」她是用花轿抬进顾家的，可是他未曾与她拜过天地。他娶她，就会将一切该做的做到。 苏贞知道顾延在等她回答，她的手紧张的捏着裙子，小嘴抿着，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了。」顾延跳下来，双手驾着苏贞的腋窝，将她拖上了窗户上。 苏贞的双手紧紧抓着窗框，生怕自己跌进水里去，「你放我下去！」 「你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顾延捏捏苏贞的下巴，自己的手臂圈住有些僵硬的细腰。 「你做什么？」苏贞警惕的盯着顾延，他的脸就在眼前，能闻着他嘴角的酒气。 「这样表妹就会无处可逃啊！」顾延的鼻尖碰上苏贞的，「因为想亲近你，可还是你每次都跟条泥鳅似的。这次你再试试？」 这次还真不敢动，但是苏贞也知道顾延只是在逗她，他不可能真的让她掉进江里。「你才是泥鳅。」 「好，我是泥鳅。」顾延轻啄苏贞的软唇，「你也是，所以咱两天生一对。」 唇瓣慢慢贴合，顾延探寻着那令他迷醉的甜蜜。他们紧紧地拥着，鼻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能感受到她的微微颤抖。 不舍的离开的甜美的樱唇，他低头看她。似乎是因为害羞，苏贞垂着眼帘将脸别去一旁，不敢看他，也不敢开口说话。 双颊是三月挑花般的娇嫩艳丽，红润润的。嘴唇在烛火的映耀下，泛着诱人的水光，为艳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 顾延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将人紧紧圈在怀里，毫不犹豫的再次低头，虏获了那两片还在颤抖的唇瓣。狂风暴雨一般的席卷，誓要将她的上上下下全部染上他的气息。 苏贞无助的抓着窗框，她感觉到疼，可是又麻麻的，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她想说她要下去，她不要坐在这里。 她太纤细了，太瘦了，可是她也好软，软的让他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捏坏她。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是他的，可是她还是不太听话。 「你……走开！」苏贞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还有那酒气简直熏人，所以她抗议。 「不走。」顾延轻咬一下苏贞的下唇，颇有死皮赖脸到底的架势。 「表哥，我坐在这里硌得慌。」苏贞放轻语气，小声商量，「这里还很冷，你让我下去好不好？」 顾延的心软了，果然小表妹的一句撒娇就会让他溃不成军。他伸手将人打横抱起，「好。」 不对！她的意思是自己站去地上，「表哥，你放我下来，我的腿好像麻了。」 「麻了？」顾延抱着人往房间里走去。 苏贞登时慌了，「我自己下来。」 「你腿麻了，下来也没办法走啊！」顾延的脚踢开房门，进去后，脚一勾，门便关上了。 屋里一片黑暗，苏贞只能隐约看着眼前人的轮廓，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忽的，苏贞坐上一片松软，她伸手摸着，那是被褥。那人终于放她下来了。 没一会儿，屋里亮了。顾延站在桌旁，挑了挑油灯。然后他走来苏贞这边，「腿麻了你不早说？」 她想说啊，可是她怎么说？苏贞鼓着脸瞪了顾延一眼。 「你又气了？」顾延看看苏贞的腿，「有没有事？」 「没事。」苏贞哪还气得起来，她看了下屋子，似乎和别的船差不对的样子。一张床，桌椅摆设都很简单。 「这条船小，只有一间屋子。」顾延坐在苏贞身旁，贪婪的将人圈进怀里，「不过，你我住的话，也够了。」 苏贞觉得心跳的实在厉害，她也不敢去看顾延，只能找些话来说，「道长给你算命了？」 「嗯。」顾延将苏贞抱在自己的腿上，「他说今日是个好日子，适合洞房花烛。」 苏贞浑身一僵，「他就是说谎诓骗的。」 v第二十六章[11.01] 顾延笑，「我也觉得，所以我不会给他银子。洞房，是他说的算的？」 眼前的人笑着，简直好看的要命，他的眉眼柔和，嘴角带着愉悦的笑，像是一个得到满足的孩子。苏贞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上了那高挺的鼻梁。 顾延看向苏贞，「小丫头，你这样的话，我会吃了你。」 苏贞吓得收回了手，「西面在打仗，你真的要去？」 「一定要去。」顾延紧了自己的手臂，「我会回来的，因为还欠你一个拜堂不是？」 所以他是认定自己了？苏贞的头搭去顾延的肩膀，那就等着他回来。 这是真的回应他了？顾延欣喜，他拿起那只柔弱的小手放在嘴边轻咬，「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没事儿就乱跑。」 苏贞觉得有时候顾延管的太多了，自己做的事儿，认识的人，他都要管一遍。 「去锦鲤阁可以，但是花街，一步不准进去。」顾延认为自己的媳妇儿太美，自己不在家，总有些不放心，「还有，孟启安不是好东西，你离着远点儿；码头，城东，那些人多乱的地方，你也别去。」 顾延想了想，「苏家的事你不用管，他们对你不仁在先，要是再找你，你就说等我回来再说。」见怀里的人一直不说话，顾延低头，「听见了没……」 苏贞已经睡去，昨晚一夜没睡，白日里忙着招呼拜年的亲戚，想来是累极了。 「也亏得是我，放在谁身上，你能逃得过？」顾延无奈，轻轻将人放到床上躺好，拉了被子为她盖上。 顾延趴在床边看着，他的表妹睡着的样子都这么可爱。小小的脸儿娇娇嫩嫩，长长微卷的眼睫，俊秀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不知为何抿了两下。 「你该有好的人生才是。」顾延拂开苏贞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你知道你有多好？每次都想用力揉你的脸，可是又怕吓到你。」 在苏贞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顾延的双眼带着眷恋的柔情，「等着下次我回来，你就别想逃过了！」 这时，外面有了轻微的脚步声，金秤砣的声音想起，「公子，钰公子来了，正在等您。」 顾延应了一声，眼睛依旧不离苏贞。把被角掖好了之后，才将屋里的灯吹熄，走了出去。 正月里，忙活了一年的人，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走亲访友。十五之前，街上一般很少有铺子开门。 顾家为了顾景亲事准备着，将那间空置的「青松园」收拾了出来。 顾勤孝的病依然不见好转，请遍了城里的郎中，也吃了不少药，可就是不行，人也日日憔悴下去。 初三，是回娘家的日子，苏贞回了一趟苏家。 一进门就能感觉到苏家和以前不太一样，这从下人的脸上就能看出来，没有过年的喜气。 前厅，孟启安和苏念已经到了，和苏崇一起喝着茶。苏崇的脸上是化不去的愁云，想来还在为买卖发愁。 顾延与苏贞按照礼数，给苏崇拜了年，也就去了一旁坐下。 苏崇对大女儿没什么好脸色，加之最近的麻烦一桩接一桩，更是都懒得看。 倒是一旁的孟启安春风得意，「过两天我就要动身去京城了，马上来的春闱要准备一下。」 身边的苏念看了他一眼，有些哀怨，她的肚子已经能轻微的看出来了。成亲才多久，当初的甜言蜜语都没有了，因为有了身子，孟启安更是日日宿在妾侍那里。 苏念不由瞅去苏贞，见她正接着顾延给她到的茶水，还有顾延眼里的情意。苏念心里有些酸，可是她自己选的，只能咬着牙吞下去。 苏崇听了孟启安的话，没滋没味的喝了口茶，「去京城路远，道上又不安定，小心些。」 孟启安不以为意，「我多带些人，再说，那些毛贼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劫我？那岂不是和锋永候府作对！」 苏崇也不再说，他现在事事不顺，也懒得再去说教别人。 「陆侯爷已经打听好了，这次的主考官的事许大人。」孟启安在那边继续说着，眉飞色舞，好似他已经高中金榜，胜券在握。 与苏家的关系就这样淡了，苏贞并没有觉得多可惜。反正以前他们待自己也并不亲热。 没有留下来用中饭，顾延和苏贞就离开了苏家。 「咱这妹婿可真是一副好口才。」马车摇晃，顾延笑笑，「自己说了半天的话，光茶水就喝了三壶。」 苏贞看顾延，「将来他要为官的，嘴皮子当然要好使。」 「谁知道他有没有做官的命？」顾延摇头，一副不看好的模样。 苏贞一想，「孟启安要走一段水路，你是不是也要让他翻船？」 顾延敲了苏贞的额头，「就他？配我搭上一条船？你太高看他了。」 苏贞明白了，在顾延的眼里，孟启安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这辈子是改变不了了。 眼见着正月十五已过，还有几日便是顾景成亲的日子，顾家再次忙活起来。 苏贞去了一趟锦鲤阁，清点了一下剩下的货，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后门比较近，她和青灵习惯从这里进出。 刚拐过巷子口，就见着后门外，顾景和一个女子在说话。似乎是起了争执，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尖。顾景伸手将人拉去一旁的隐秘处。 「二公子那是和谁？」青灵问道。 看着消失的两个人，苏贞只看见那女子长得好看，身段极好。「又不关咱们的事，快回去吧！」 「该不会二公子和孟启安一样，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吧？」青灵无意的嘟哝了句。 苏贞倒是觉得顾景不是，他和孟启安是两种人，孟启安总是自以为是，做事犹豫；顾景心思细腻，做事周到稳妥。至于对待女子，这个谁也说不清。 v第二十七章[11.01] 三日后，是顾景成亲的日子，顾家布置的一片喜庆，大红绸子挂满了青松园。 早早地，苏贞和邱氏一起忙活着，将新房里的一切布置好。顾勤孝干瘦的身子，套上了一套喜庆的衫子，双眼已经深陷，强撑着坐在前厅里。 午后，迎亲的队伍出发，去孟四叔家接新娘。 「当日成亲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顾延攥着苏贞的手，站在一群人的后面，「应该我亲自去接你的。」 「你怎么去？」苏贞抽手抽不会，索性不再挣，「我当时就是嫁来给你冲喜的。还是被人家调换了的。」 「所以你嫁对人了。」顾延笑，「幸亏是你，若是苏念，估计她会把病床上的我直接掐死。」 苏贞也没想到，顾延会好起来，更没想到他就是顺鼎兴的东家。「谁敢掐死你？」 「我很快要走了。」虽然是天天相见，可是顾延总是觉得看不够似的。 「嗯。」苏贞知道顾延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良心的丫头。」顾延趴去苏贞的耳边，「你应该说一声，你等我。」 苏贞看看周围，幸亏没人往这边看，遂和顾延拉开一段距离，假装没听见。 顾延笑了声，直接贴过去考上苏贞，伸手揽住她的腰，恶意的在她的痒肉上一捏。心满意足的得到了一记似嗔似怒的白眼。 黄昏时分，迎亲的队伍回来了，俊美的新郎，手里攥着大红喜绸，另一端攥在娇滴滴的新娘手里。边上的亲戚们笑着祝福。 一切礼节结束后，新郎和新娘送去了洞房。 「其实我也想和你这样。」顾延有些遗憾，「我下次回来一定要跟你拜堂。」 「整天说这些不正经的。」苏贞还有别的事要忙，「你不用去招呼客人吗？」 「去去去！」顾延无奈一叹，「其实我更想和你待着。」 春天的脚步临近，寒冷在渐渐退去。园子里看上去还是一片灰败，却是有了些许的生机，树木的枝干开始泛了油光。 顾延走了，对家里人说想出去转转，几日就回。可是只有苏贞知道，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回归来。 顾桐也坚持要离开顾家，他说要去没有人认得他的地方。平日里脾气温软的邱氏，这时候毅然站出来，说会跟着他一起去。 顾老太最终答应了，留着顾桐在家里，他也是整日锁在房里，倒不如放他出去看看，有时候人要吃一些亏，才会知道些什么。 顾勤孝的病情稳住了，可是几乎下不了床，身子很虚，一直在房里养着。 整个顾家现在是顾景在打理，他人机灵，顾家的买卖在他的手上，几乎不会出差错。妻子孟芊芊也温婉懂事。 苏贞继续打理着锦鲤阁，新的一年，陈婶介绍了自己一个同乡婆子来这边上工。人是勤快有眼色的，苏贞就留了下来。 过年走亲戚，就会见到平日里见不到的人，听到一些新的事。陈婶就是在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为青灵打听了一户人家。 「也算是我的一个侄子。」陈婶和苏贞在小间里喝茶，「过年的时候来过我家，我就说小时候干干瘦瘦的，长大了五大三粗的。」 「十九岁，这年纪倒也合适。」苏贞继续问着，「你刚才说他在哪里？」 「哦，他是跟着他爹干。」陈婶继续道，「他爹相当于是个工头，就是泥瓦匠，带着一帮人给人家盖房子，修院子。」 「是老实人家就好。」青灵相当于自己的姐妹，她的终身大事苏贞很上心，「说到底，这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娘子放心，就人品我敢打包票。」陈婶拍着胸口，「绝对的好孩子，没有坏毛病。还有一把子力气，家里的条件，也不会让青灵吃苦。」 苏贞点头，「我回去与青灵谈谈，看她是否愿意？」 「得！」陈婶说话爽快，「我让那小子准备下，到时候好好拾掇，别吓着青灵。」 听了陈婶的话，苏贞笑了。刚才那些话，大体知道这户人家还不错，又是知根知底的，倒是可以看看。 正月里买卖少，苏贞刚过晌午就离开了锦鲤阁回顾家。她习惯了走路，便一个人往回走着。 路过一条巷子时，她随意往里看了眼，正好看见顾景，而站在他对面的正是那日在顾家后门见到的女子。 这次，苏贞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长得一副娇媚模样，举止却有些轻浮，竟是主动伸手去动顾景的衣领。再看顾景，他的脸上阴着。 那女子在笑，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苏贞想起了青灵的话，莫不是顾景也是孟启安那样的人？正想着，顾景看来了这边，他僵在那里。 苏贞觉得自己这样偷看人家好像不好，赶紧迈步离开。 「三娘子！」顾景追出巷子，对着苏贞的背影喊了一声。 「二伯。」苏贞叫了一声。 「我……」顾景走过来，「其实事情不是你看的那样。」 苏贞不知道如何回话，「芊芊是个好姑娘，她从小就温顺懂事。」 「我们去前面茶楼说话好不好？」顾景不想苏贞会看到自己和……，他现在想做的就是解释清楚。 「我还有事，要回去跟青灵说。」苏贞觉得顾景应该解释的人是孟芊芊，再说，他和那女子没什么，为何会这般着急？现在她真的有些怀疑了。 「那是小玲珑。」顾延开口，无奈的叹气，「她想找大哥。」 「小玲珑？」苏贞想着刚才的女子，的确不是好人家姑娘的样子。可上次顾延说小玲珑不见了，这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v第二十八章[11.01] 「三娘子也知道，去年大哥就是因为她才有了牢狱之灾。」顾景说道，「她这是见了风声过去，又想来缠大哥。大哥现在和嫂子好好地，怎么能让她再来破坏？」 这些日子，顾桐的确没有出过顾家，小玲珑是找不到顾桐，就来缠着顾景？ 「三娘子，这件事还是不要与家里人提起吧。」顾家叮嘱着，「家里事多，难得安静了几日。」 苏贞也是这么觉得，当即点了点头。「我给芊芊带了两盒胭脂，正好回去给她送过去。」 「其实不用费心，她自己可以买的。」顾家客气了句。 又说了两句，苏贞便回了顾家。小玲珑当初怀了人家的孩子，可是现在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了身子，这样的女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晚上，苏贞跟青灵说起了陈婶的侄子，问她的意见，觉得合适可以去看一看人。其实在当下，一般给姑娘定人家，是家里父母直接定下，没有带着闺女看人的事儿。但是青灵不一样，苏贞一定要为她寻一个称心的夫郎。 青灵是大姑娘，害臊的扭扭捏捏，不开口答应也不说拒绝，只说一辈子跟苏贞在一起。 这就是愿意吧！苏贞想着明日就跟陈婶将这件事商量下，如果双方都愿意的话，可以在今年将婚事办了。 说完了青灵的事，苏贞去了一趟青松园，两个院子只隔了一片小竹林，到也近便。 孟芊芊身上是喜庆的衣裙，她以前在孟家可以随便穿什么衣裳，嫁来了顾家，她就注意了很多。顾家是商户，不可以穿的太好。 「贞姐姐，老让你想着。」孟芊芊面目秀气，一双眼睛尤带着纯真。 「二嫂还叫我姐姐？」苏贞笑着道，「你该叫我三弟妹。」 「我在顾家幸亏还有你和我说话。」孟芊芊道，「湘姑娘是不是脾气很差？我见她总是阴着脸。」 顾亭湘就是这样，总觉得别人都欠她的。「二伯还在忙吗？这么晚都没回来。」 「天天都很晚才回来，应该是买卖上忙吧！」孟芊芊又说道，「三叔不接管家里的买卖吗？」 顾延？他顺鼎兴的买卖已经够大了，想来不会挣顾家的这些。「他闲散惯了，不喜欢被拘着。」 「我听说隔壁的宅子荒废好多年了，也不是道主人家是谁，放着这么大的宅院不管？」孟芊芊与苏贞拉着家常。 那宅子现在是她苏贞的，当日顾延将房契给了她。想想那里荒着，的确可惜。 说了一会儿话，苏贞离开了青松园，准备回沁华苑。经过小竹林的时候，听见了女子似有似无的哭泣声。 黑夜里，那低低的哭声让人毛骨悚然。苏贞的汗毛直竖，看着不远处沁华苑的灯火，她迈开步子想赶紧跑回去。 「混蛋！」竹林里一声咒骂。 苏贞想迈开的脚步停下了，她看去小竹林，月光还算明亮，能看见小亭的一角。她犹豫了下，终是朝竹亭走了过去。 竹亭里的女子趴在石桌上，手里攥着酒壶，嘴里呜呜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顾亭湘这么晚，独自跑到竹林里做什么？还喝酒！苏贞走进亭子。 听见声响，顾亭湘歪头看过来，见是苏贞，嘴里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回去吧！」顾亭湘对苏贞并不友好，苏贞也没有想讨好人家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女儿家的大晚上在外面实在不好。 「回去做什么？」顾亭湘仰起脖子，往嘴里灌着酒，由于太急被呛了一口，她剧烈的咳着，辛辣的酒水咳了出来。 苏贞想还是叫下人来带顾亭湘回去，便转身想离开。 「你别走！」顾亭湘由于醉酒，说话有些模糊，「回来。」 苏贞回身，「你喝醉了，赶紧回去吧。」月光下，她看见顾亭湘脸上是湿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酒水。 「我是不是很讨厌？」顾亭湘的手臂支着自己摇晃的脑袋，「他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他当时说我很美的，为什么又不管我了？」 苏贞猜测着顾亭湘口里的那个他，这般心高气傲的，那一定是陆冕。 「在大灵寺还对我嘘寒问暖的，嗝！」顾亭湘的话呜呜弄弄，「还让二哥给我捎信，说想见我……」 顾亭湘再次擎起酒壶，酒却空了，她恼怒的将酒壶摔倒地上。「啪」，黑夜里的脆响那么明显，将竹林的宁静撕破。 「我都说了，他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了。」顾亭湘趴回冰冷的石桌上，「他不是让二哥告诉我，让我等着吗？可是都过完年了？」 石桌上的顾亭湘又哭又笑，苏贞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说不定还会说自己多管闲事。 「眼看着，家里的都成亲了，我也急呀！」顾亭湘拍打着桌子，「我都写了几封信了，他一封都不回给我。」 苏贞不欲再听，转身想离开。 忽的，顾亭湘看着苏贞，「你说，二哥是不是在骗我？其实陆冕根本就不喜欢我？」 「顾亭湘！」一声吼响起在几步外，正是一身冷气的顾景，月光穿透竹林，他整个人隐在黑影里。 「说！」顾亭湘踉跄的站起，抬着无力的手臂，「顾景，你是不是骗我？」 顾景几步上前，攥着顾亭湘的手臂，「你看看你，哪还有顾家姑娘的样子？我送你回去！」说着，便直接拉着人我那个外走。 顾亭湘往回拽着，「你放手，你这个私生子敢管我？我要打断你的腿，就像你的贱娘一样！」 月光洒在顾景的脸上，他的嘴抿成一条线，似在极力忍着。最终他将发着酒疯的顾亭湘拉出了竹林。 苏贞站在那里，她看见顾景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难道顾景一直知道顾亭湘和陆冕的事？在大灵寺的时候就知道吗？到底是那里不对劲，苏贞又想不出。说到底就是顾亭湘自己痴心妄想。 v第二十九章[11.01] 陆冕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将顾亭湘这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放在心上？当日也不过是陆冕为了套出顾延，才来对她多说了几句话。 苏贞往回走着，顾延也走了十几天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他有一副好皮相，会不会引来别的女子？ 周氏照顾顾勤孝，以前圆润的脸清瘦了一些。现在她管不了家里的事，顾老太就交给了苏贞，刚嫁过来的孟芊芊在一旁协助。 出了正月，栗城的绿意已经明显起来，柳树的枝条有了活力，变得油色发绿。 陈婶安排了自己的侄子来锦鲤阁，说是屋顶旧了，要修一修。正是借着这个机会，想把人让青灵看一看。 眼前的青年身手矫健，搬来梯子，几下就爬上了房顶，干起活来豪不拖泥带水。可能是常年在外面干活，脸上是健康的麦色。 对于这个人选，苏贞觉得可以，长得也不错，关键还是知根知底的，心里有数。 青灵只是偷偷看了两眼，就借故去看铺子，钻进锦鲤阁再不出来。 苏贞将青灵拉去小间，问她的意见。青灵支支吾吾，饶是面对自己一起长大的姑娘，还是有些难为情。 到底还是陈婶有办法，来了小间和青灵说了几句。苏贞则去到外面等着，她看出青灵应该是愿意的。 没一会儿，陈婶出来了，笑着对苏贞点点头。苏贞高兴，青灵马上也会有自己的家了。 「听说西面打得厉害。」陈婶和苏贞一起说着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祸及到这边来。」 「咱这边就是小城，也不是什么重镇，就算占了也没什么用吧。」苏贞心里担忧顾延，他在西面可好？ 「这天下乱的，整天打来打去的。」陈婶摇头，「京城里也不安宁，不是说皇上在朝堂上直接杀了朝臣吗？」 当今皇上性情暴戾，做事狠辣，疑心又重。当初就是杀了自己的皇帝兄长，才得来的天下。这样的人，心里也怕别人这样对他吧？ 「希望不要波及过来。」苏贞道了声，外面的青年已经下了房顶，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瓦片，「看起来是个稳妥的人。」 陈婶也看去外面，「就是话少，不怎么会说好听的话，但是人真是个勤快的。」 「人实实在在的就行了，要那么会说做什么？油嘴滑舌……」苏贞觉得自己嘴里说的这人好像是顾延，那病秧子就是一张嘴皮子能说会道。 过了年之后，苏家的铺子卖了几间，用来还账，买卖也是大不如前。 锦鲤阁这边的买卖越来越好，顾景派去平州上货的人，苏贞一般就会托他们带回锦鲤阁的货。 顾桐带着邱氏去了南面，偌大的顾家好像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苏贞每天早上会和孟芊芊结伴去德恩院请安。有时候会碰到顾亭湘，她还是以往的冷淡模样。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春花开了，整个栗城淹没在一片花海里，连着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花香。 天气暖了，日头正好，顾老太会到院子里坐着晒一晒。或许是年纪真的大了，她有时候会恍惚，会叫错名字。明明看着苏贞，叫的却是邱氏。反应上来，她就会笑笑：人老了。 「三郎几时回来？可有信回来？」顾老太坐在院中的椅子上，上面铺着软软的垫子，不至于凉到她。 「他没说，还是前天的那封信。」苏贞回道，算算顾延走了快两个月了，他现在又在哪里。 「他以前没怎么出去过，现在终于可以出去看看了。」顾老太也想念这个孙子，「只是出去这么久，不想家吗？外面兵荒马乱的。」 「老太太不要急，他会回来的。」苏贞拿了薄毯为顾老太搭在腿上。 顾老太嗯了声，「咱顾家到现在就凝姐儿一个孙女，什么时候再添几个娃儿？我呀，就喜欢家里有孩子跑来跑去。」 人年纪大了，都希望家里子孙兴旺。苏贞明白顾老太的意思，只是笑笑。 没一会儿，顾老太倚在那里睡了过去，银发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稀薄。 莲嫂上前轻轻推了顾老太，「老太太，回屋里睡吧，外面凉。」 「哦，我睡着了？」顾老太看看周围，「回屋吧。」 顾勤孝依旧躺着，大多时候都是在昏睡的，可至于是什么病，郎中们看不出来，吃的还是以前的药。 顾家的买卖，顾景已经上手，甚至比顾勤孝的时候做的更好。就在最近，他又在西郊买了两块地。 沁华苑的各种花儿开了，有些是苏贞没有见过的。那些花都是哑婆在打理，是一些药草。 青灵的事很顺利，陈婶带着她去过那个叫乔益的青年家；乔家的父母也成专门去锦鲤阁见过苏贞，带了不少土产。 这一年好像很顺利，苏贞觉得锦鲤阁越来越好，她很想让顾延知道，现在的锦鲤阁盈利是以前的两倍；她还想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算账目很快。可是她不知道他在哪儿？只是偶尔会收到他的信。 「青灵，你过来。」苏贞将在院中收被褥的青灵叫进自己屋里。 「姑娘。」青灵抱着被子进来，「我先给你铺上。」 「不用铺，你先过来。」苏贞拉着青灵去凳子上坐下，将一张叠着的纸递了过去。 「什么？」青灵接过纸来打开，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娘，你明明知道我不识字的。」 苏贞笑了，「傻青灵，连自己的手指印都忘了？」 青灵的手一抖，看去纸上小小的手指印，那时候她还小，指印也小。「卖身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天我收拾我娘的那箱子书，从里面找到的。」苏贞坐去青灵身边，「本来也没什么用，就还给你吧。」 「这是当年老爷让我按的手印。」虽然那时候只有十岁，可是青灵记得清清楚楚。大娘子李氏心软，想留她在苏家陪着苏贞，苏崇却一定要一张卖身契，说怕以后大了，人就跑了，白吃苏家那么多的米粮。 「你要嫁人了，这张纸你留着，万一以后苏家那边再找你的麻烦。」苏贞拍拍一直盯着卖身契的青灵，「你不是不识字吗？还看什么？」 v第三十章[11.01] 「谢谢你，姑娘。」青灵抽了下鼻子，「你有什么事一定叫我，我什么都会帮你做的。」 苏贞也忍不住掉泪，心里有些感触，「好，有事我就叫你。」 「嗯！」青灵重重的点头，抬起袖子擦了双眼。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哑婆的声音，紧接着是顾景的声音，「三娘子呢？」 苏贞走出屋去，「二伯？」 顾景走来苏贞面前，脸上带着焦急，「三郎出事了！」 苏贞脑子嗡的一声响，身子不由后退两步，幸而被后面的青灵扶住，「他怎么了？」明明是明媚的春日，为何让人觉得冷？ 沁华苑里突然涌进了十几个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手里拿着刀剑。最后面走进一个人，身材魁梧，冷冷的环了四周一眼。 「顾延在哪里？」高大的男人问。 顾景走上前去，「你是谁？谁叫你们来的？」 男人看了顾景一眼，「京里的陆侯爷下了令，叫我们来捉拿顾延。」 「他不在。」顾景打量着男人，这应该是这群人的头目，「这位将军，有什么事可否到前厅说？这后院里全是女人。」 「你是顾景？」男人打量了下，问道。 「正是！」顾景回道。 「看在你为侯爷办事的面子上，我们不为难你。今日是为了抓顾延。」男人抬起自己的手一挥，「搜！」 后面的兵卒得了令，迅速的冲去每间屋子里。 「顾延他犯了什么罪？」苏贞问。 男人瞅向苏贞，鼻子哼了一声，「谋反大罪！」 苏贞胸口一滞，站在那里再也不动。所以他口里所说的不得不做的买卖，就是谋反？他始终是去报仇了，为他的父母。 没有一会儿，沁华苑的里里外外已经被翻了一个遍，狼藉一片。整个院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外面的顾老太担忧的看着里面，却无能无力，最终摇晃着倒在莲嫂的身上。 兵卒来报，什么也没搜到，人没有，物证信笺什么的也没有。 「你是谁？」头领又看向苏贞，「顾延是你什么人？」 「她什么都不知道。」顾景站去苏贞面前，「她只是错嫁来的顾家，她与顾延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 「听这话，就是顾延的妻子咯！」头领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带回去交差吧！」 几个兵卒当即冲着苏贞而去。 「住手！」顾景吼了声，「侯爷说过的话不算话吗？」 「实在抱歉，我们只管拿人。」头领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的手掌，「谁叫她是顾延的妻子，有个人交差，也好过白跑一趟。」 哑婆冲过去，推开那个拉扯苏贞的兵卒，自己跑去了西厢房，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纸。 「啊啊！」哑婆将纸送去顾景手里。 顾景低头看了两眼，眼睛一眯，他再抬头，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将军，我说过她与顾延没有关系。」 头领有些不耐烦，「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别以为你跟侯爷说了几句话，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你这种人……」 「她早已经被顾延休了。」顾景扬起手中的纸，「这里是休书，她不是顾延的妻子。」 春风暖熏，轻轻吹着那张薄纸，上的字迹点点。休书？顾延什么时候写的休书？苏贞看着那张纸，动也不动。 顾景将休书送去了头领手里，「将军，兄弟们也忙活了一顿，前厅不远，家里刚从庄子里运了些鲜肉过来，留下来吃一顿再走。」 头领皱着眉，「害老子白跑一趟，他妈孟家的那婆娘嘴欠抽！」 沁华苑静了下来，却是一团乱。乱的还有人心，苏贞从地上捡起那张休书，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的确是顾延的笔迹。 孟芊芊带了人过来帮忙收拾，又安慰了苏贞几句。 哑婆拉过苏贞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 他说：他希望这张纸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若是出现了，希望会救她一命，她不该因为他而受到牵连。 「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青灵愤愤不平，「一次两次的总是想着害你，是自己过得不好，也想拉着你一起？」 「管她做什么？」苏贞坐去凌乱的床边，手里将休书叠好，小心的塞进腰间。 不是一直想要这封休书吗？现在得到了，为什么心里如此难过呢？苏贞想起了当日在隔壁大宅，顾延说，她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所以他一早就给她留下许多东西，宅子，铺子…… 身边坐在哑婆，她再次拉起苏贞的手，小心的看去正在屋子里收拾的青灵和孟芊芊。她在苏贞手心里写着。 苏贞看去哑婆的眼中。顾景！这就是她留在自己掌心里的两个字。竟是让她如此震惊。 刚才的一幕幕重现，那头领说过，顾景为陆冕做过事，做的是什么事？当初顾亭湘也说过，顾景和陆冕是有什么的。难道当初那个写信去锋永候府告密的是……顾景！ 苏贞握紧了手心，现在的顾家已经不是以前的顾家了，既然自己被休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你不要担心，三叔一定是被冤枉的。」孟芊芊走过来安慰，「我回去让二哥再找人好好查查。」 v第三十一章[11.08] 眼前的孟芊芊眼神是真诚的，苏贞嘴角艰难的扯了扯，点了下头。顾延，他现在在哪儿，是否安好？ 今日官差突然来顾家抓捕顾延，一家人心神不宁，全都到了德恩院。 顾老太的状态不算太好，家里的大儿子本已经身体不好，两个孙子在外面没有音讯，现在还牵扯上谋反，这是多大的罪，她怎么会不清楚？ 「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进来咱家搜。」周氏道，接着看去苏贞，「三郎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 苏贞摇头，「表哥，他只是出去走走，说是到西面看看，既然身体好了，想学着做买卖。」 顾老太找了靠枕倚在背后，「西面？这孩子就是胡来，近的地方看看就行了。他怎么会谋反呢？他以前连门都不出的。」 「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搞咱们顾家吧？」周氏一想，不由瞅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现在有些后悔当初让女儿接触陆冕，这下搞不好连顾家也扯进去。 顾老太一听，陷入沉思，从去年腊月开始，家里又事事不断。先是顾桐，再是顾勤孝，现在又是顾延…… 「老太太，我已经向那头领打听清楚了，他们只是奉命行事。」顾景站在小厅正中，「想来是没什么证据，不然也不会轻易离开。」 顾老太点头，「看看使些银子，咱们商户惹不起他们。能平息了此事最好，还是派人出去，尽快把三郎找回来。」 顾景称了一声是，遂站去一旁不再说话。可是现在的顾家是他一个人撑着，再也不会有人轻视他的存在。 众人离开，顾老太只留下了苏贞。打发了莲嫂出去，顾老太带着苏贞进了里屋。 顾老太坐去床上，「三郎给了你休书？」 苏贞帮着顾老太搭了被子，轻轻点了头，「是。」 「他是想给你留后路。」顾老太长叹一声，「这孩子到底是去做了，难怪他不愿意沾上家里的半点东西。」 看来顾老太心里早已经明了，只是不明者说出来。「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他当然不会跟你说。这孩子心思深，从小就这样。」顾老太苍老的脸上满是忧愁，「当年他从京里回来，醒过来之后便直接跑了出去，整整一个多月不见人影。几乎找遍了栗城，也没找到他。」 顾延的过去，苏贞知道的很少，大都是从别人口里听说的，无非是常年卧于病榻。 「这孩子受了不少罪，每次生病一声不吭，可是无药可医的病，那肯定是说不出的疼吧？」顾老太心疼孙子，不住地摇头叹息，「我就想着他忘了以前，好好的活着，谁知他还是想报仇。」 父母当年惨死，想来顾延的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吧！ 「可是他要报仇的是谁？是当今的皇上，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顾老太继续说着，她看向苏贞，「他应该很在乎你，所以是想让你平安的活着，才有的这封休书。」 苏贞抹去腰间，那里面就是那张薄薄的纸，顾延亲手写的。 「我知道苏家对你并不好，你愿意的话，就还住在沁华苑。」顾老太这样说，其实知道孙子的心思她多少知道。 「是。」苏贞应了声，她是有了休书，可是她还有和顾延共同的买卖，既然这样，总要等着人回来，把所有的账算清楚。 顾家的气氛变了，以往家里的事周氏会插手，现在里里外外的全在顾景的手里。而他也的确有能力，不管哪方面，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苏贞这日去了锦鲤阁，正有一个人等着，是明月楼的琴姑娘。两人去了小间坐下。 「我要走了。」琴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和我攒够了赎身的银子，我可以离开明月楼了。」 「真好。」苏贞为琴姑娘高兴，她的郎君是个有良心的，一直等着她，「以后可以过安心的日子了。」 琴姑娘笑笑，多年的花楼生活，她身上还留着几丝当初官家姑娘的端庄，「我们会离开栗城，去南面。」 「一路顺风。」苏贞的买卖，琴姑娘绑了不少忙，她想着要送些什么东西给人家才好。 「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琴姑娘看向外面，有些小心翼翼，「是有人想见你。」 「谁？」顾延不许苏贞踏入花街，她除了认识琴姑娘，别的人并不熟悉。 琴姑娘凑近苏贞小声道，「小玲珑，她想见你。」 苏贞一怔，「她为何要见我？」顾桐都走了快三个月了，小玲珑为何要找她？ 「我也不知道。」琴姑娘摇头，「她以前与我相识，后来就跟了顾大公子，也就断了联系。这是前天才找到我，还说让我千万别说出去，并说一定要见你。」 苏贞原本并不想见小玲珑，一来顾延不喜欢，二来她觉得邱氏很好，心里有些抵触小玲珑这种女人。 「小玲珑说，有些话对你说了，就算她死了也不冤枉。」琴姑娘又说了句。 苏贞低头想着，小玲珑为何会死？谁要对她不利？ 暮色降临，苏贞终是踏进了花街，随着琴姑娘进了明月楼的后门。与她想象中的不同，明月楼的后院清雅安静，开放着各色的花儿。 苏贞跟在琴姑娘后面，一路走过长廊，一直到了尽头的一间屋子。 「这是我的屋子，三娘子请进。」琴姑娘推开门。 苏贞进了屋子，里面不大，一架古琴摆在正中，院里春色正好，屋里却门窗紧闭。 一个窈窕的女子从角落里闪出来，面目娇媚，她柔着嗓子叫了声，「三娘子，我是小玲珑。」 苏贞下意识看去小玲珑的肚子，果然是平坦的。 琴姑娘将门关上，抱着琴去了前楼，留给两人说话的时间。 「琴姑娘说你找我？」苏贞不喜欢小玲珑，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 小玲珑不在意，她是戏子，早已经习惯各种脸色，就苏贞这样的，算是好的了。 v第三十二章[11.08] 「娘子坐下，我们喝茶再聊。」小玲珑跪去地上的席子，在小几上摆了茶碗。 苏贞看看外面的天色，「你有话就快些说。」她坐去了小玲珑的对面。 小玲珑看了眼苏贞，嘴角轻扯了下，「顾大公子真的离开栗城了？」 果然还是为了顾桐？苏贞回了声，「是。」 面对苏贞的惜字如金，小玲珑不在意，「他没说人不是他杀的？」 苏贞认真的看去小玲珑，当日在牢里，顾桐的确几次都说人不是他杀的，「你想说什么？」 「顾大公子那个德行，哪有胆子杀人？」小玲珑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顾桐的嘲笑，「什么事都做不成，敢杀人？」 「你不是有了身子吗？」苏贞脑子里现在全是疑问。 小玲珑笑着拍拍自己的肚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骗大伯？」苏贞不解小玲珑为何这样做，「大伯杀人就是因为你……」 「说我带了个野/种对吧？」小玲珑不在意的笑着，「根本没有。」 「那你……」苏贞猜到了，小玲珑不是想找顾桐，而是真像琴姑娘说的那样，有话对她说。 「本来就是一场戏，你也知道我是戏子，演起戏来很拿手的。」小玲珑自己喝着茶，兰花指翘着，「顾家现在落到顾景的手里了吧？」 苏贞一惊，难道真的是顾景做的。 「看娘子的样子，原来也是猜到了吗？」小玲珑放下茶碗，「没错，当初顾大公子杀人就是二公子一手策划的。」 「为什么？」苏贞问，顾景真对顾家有如此大的仇恨？ 「哎，亲兄弟手足相残！」小玲珑拉长腔调，「一切都是假的，我没有孩子，是骗顾桐的，想着能让我进了顾家。可是顾桐就是个糊不上墙的，整日里只会拖，根本不会兑现。」 苏贞等着小玲珑继续说，外面的天色黑了。 「在他身上，我是不可能得到什么了，我也拖不起，等我人老色衰，他还不是一脚踢了我？」小玲珑见这样的事情多了，「还不如我拿些银子实实在在。」 小玲珑半倚着身子，靠在身后的墙上，「顾景说会给我一笔银子，只要配合着演一出戏。后来的你也知道了，顾桐被抓进牢里。后面就算出来了，恐怕也没人愿意和他做买卖了。」 「那货郎是怎么死的？」苏贞问道。 小玲珑仰头想了想，「哦，这所有的都是假的，不过这男人真的是跟我好的。」她毫不知耻的说着，「所以，我知道他有心悸症。那晚，我就给他喝了一碗药。对，药是顾二公子给的。」 事情真相，自己亲耳听到，让苏贞心中震惊。「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因为顾景更不是个东西，她居然暗中找人想除掉我！」小玲珑娇媚的脸上露了凶相，「他也太小看我了，哪个男人能对我下的了手。」 苏贞不愿听这些没用的，「那你还不走，留在栗城干什么？」 「我没有银子了。」小玲珑嘴里叹着气，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当初顾景给的那点，根本不顶用，只赌了几把就没有了。」 「所以，前面你又去找顾景要银子？」苏贞猜着前两次她看见的情形，是小玲珑自以为有了顾景的把柄，所以一次次的威胁他，让他出银子。 「这个男人比顾桐还小气。」小玲珑讥讽的嗤笑一声，「明明顾家的家业都去了他手里，却一毛不拔？」 小玲珑贪得无厌，又好赌，所以仗着知道顾景的秘密，几次前去勒索，不想现在却引来了杀身之祸…… 「三娘子，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小玲珑身子往小几上探了探，脸上挂上几丝笑意，「要不咱俩联手，将那顾景给告去官府？」 苏贞看着眼前的笑脸，极是虚伪。「怎么告？」 「你看，现在的顾家，如果顾桐和顾景都不在的话，可不就是你家三公子的了？」小玲珑柔着嗓子笑着。「到时候，我也能活命，你就给我点盘缠，我自己回乡下去。」 小玲珑这种人的话是不能信的，她能对顾桐，顾景做的事，当然也能在她苏贞身上做出来。 「我可以给你银子回乡下。」苏贞轻轻开口，「至于顾家的事，你就不用掺和了。」 小玲珑脸上的笑意没了，「那可是整个顾家家业呀？全栗城最大的财主！」她不信有人会不贪。 「姑娘还有话说？」苏贞站起来，「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天黑了，家里的人还等着。」 小玲珑腾地站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你就这样走了？」 「哦！」苏贞想了想，「我今日身上没带银子，明日我让琴姑娘捎给你，你拿着就回乡下吧。栗城，你真的别呆了。」 最后一句话是真的，小玲珑留下来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她如果聪明的话，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苏贞和青灵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从小玲珑那里听来的话，应该是真的。顾桐没有杀人，一切是顾景做的。那么锋永候府的告密信，也是他吗？ 顾老太身子有些不太好，大约是家里事多，有些忧虑。苏贞没有将小玲珑的话告诉任何人，现在整个顾家都在顾景手里，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初夏渐至，顾家院子一片郁郁葱葱。顾延已经走了三个多月，自从上次有官差来过家里，他就再没有来过信。 顾老太精神越来越差，有时候一件事情很快就会忘记。顾勤孝依旧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 这段日子，苏贞已经为青灵定下了亲事，等到入了秋，天凉爽了，就将人嫁过去。所以这两天，青灵有空的时候就会缝制自己的嫁衣。 这几天，听说又有人上门来给顾亭湘提亲，是个隔壁城镇的富户，因为自己的妻子生孩子难产去了，想着再找一个。条件还不错，但是顾亭湘就是不愿意，说是对方克妻。 眼见着女儿已经不小了，再留下去肯定不行。一向纵容顾亭湘的周氏也发火了，说是这门亲事一定要定下。还说有些门第，顾家真的是高攀不起的。 为此，听说顾亭湘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吃不喝，而这次周氏显然是铁了心。似乎也是看出来了，锋永候府不是个好地方。 v第三十三章[11.08] 顾家外面的买卖很好，苏家那边渐渐不行了，听说苏崇又抵出去两间铺子，现在苏家所剩的资产真的不多了。 孟启安并未高中，所有有才学的人全聚去了京城参加科考，他想一骑绝尘并不容易，也不是说他是锋永候家的远亲就会有特权。但是他留在了京城，跟在陆冕。 期间，苏贞没有回过苏家，只是听说苏念一定要闹着去京城找孟启安，因为听说那妾侍也有了身子，她怕孟启安自此在京城里住下，将她留在栗城不管不问。 「西面还在打仗，听说朝廷的军队节节败退。」没事的时候，孟芊芊喜欢和苏贞说话。竹林的小亭子是个好去处。 苏贞嗯了声，上次官差冲来家里拿人，那以后再没来过，「现在哪里也乱，咱这边也来了不少难民。」 「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现在街上乱的很。」孟芊芊叮嘱着，「听婆婆说，要在今年将湘姑娘嫁去邻镇。」 「定下了？」苏贞问，「她一直心高气傲的，其实有时候平平淡淡的反而更好。」 「说的是。」孟芊芊应了声，「不过听说她再也没闹过。」 正说着，顾景走进竹林，往小亭子而来。 孟芊芊起身迎了过去，「今日回来这么早？不是说要去西郊谈买地的事吗？」 「有些事想跟三娘子说。」顾景看去亭子里的苏贞。 孟芊芊脸上的笑一僵，「我还要去看看公公，先去了。」 竹子摇晃，遮住了头顶的日头，点点碎光透过缝隙，钻了进来。 「二伯。」苏贞叫了声，眼前的人还是以前的清润模样，只是眼神变了，变得深沉，似无波的古井。 顾景几步进了亭子，瞅着石桌上的几块点心，那是孟芊芊爱吃的。「我找到小玲珑了。」 苏贞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变，「她又来找大伯？大伯都已经走了好些日子了。」 「她是想逃。」顾景坐去石凳上，一只手搭上石桌，「在码头被截住了。」 苏贞伸手扯着一截竹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二伯就放过人家吧。」 「她找了你？」顾景看去背对自己的人，她就是在顾家第一个对她行礼的人，一个当他是家人的人，她还给他送过药。 「对。」苏贞承认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都说了。」 「你没想过去告我？」顾景问得紧张，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不自觉的攥起。 「应该没有用。」苏贞转身，「顾家现在所有的东西全在你手里，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更何况小玲珑的话，谁愿意信？」 原来她不是不想告，而是在想别的办法。顾景心中苦笑。 「你知道我娘怎么死的？」顾景轻轻说道，「她不是得病，她身体一直很好。是周氏，她骗我娘说会让她进顾家。娘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也就是说，顾景真的是来报复顾家的？ 「我娘一直期望着我，她说我是个儿子，一定会被顾家认回来的，她就一直在等。」顾景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可她病了，顾勤孝没来看过她，只送了些银子过去。」 「现在你已经认回顾家了。」苏贞道。 「可是他们谁把我当过家人看待？」顾景哼笑一声，「我做的都是下人的活儿，住着最简陋的房子。其实这些我不在意的，只是他们害死了我娘。」 顾景一拳捶在石桌上，「凭什么，他们有钱就可以践踏我们？那我就让他们一无所有！」 现在的顾景已经不是以前的二伯了，他让苏贞觉得害怕。「你写的信去锋永候府？」 「是！」顾景承认，「是顾亭湘自己傻，陆冕怎么可能看上她？不过是想套出三郎。」 听到这里，苏贞生气了，「你说别人对不起你，那表哥有什么错？」 顾景觉得苏贞就是高高在上的，像是月宫仙子，永远只能看着。可是，她愿意对着他笑，还会关心他。「你说的对，三郎没有错，可是我要搭上锋永候府，就要有礼物不是？」 「所以你出卖表哥，污蔑他谋反？」苏贞质问，心中满是愤怒。 「我是写了信，但绝不是污蔑！」顾景站起来，一步步往苏贞而去。「他一直和前太子的孩子有联系，有一次我亲眼看到的。」 苏贞不自觉的往后退，「他是你的堂弟，你这样害他！」 「顾延和那余孽是表兄弟，就算我不告，陆冕一样会查过来。」顾延将苏贞堵在亭角，他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能看清那双比星星还要漂亮的眼睛。 苏贞冷笑，「陆冕来栗城，就是因为你？」 「没错。」漂亮的眼睛带着怒火以及轻蔑，刺得顾景的心很疼，他甚至想用手捂住。 「你利用顾亭湘的虚荣心？她好歹是你的亲妹妹。」苏贞摇头，顾景这个人的心不是一般的狠。 「她何时把我当过哥哥？一口一个私生子，这是我的错吗？」顾景的俊脸有些扭曲，眼睛发红。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说出去？」苏贞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镇静下来。 「你留下来吧，跟我一起。」顾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可就是说出来了，他呆呆的看着苏贞，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她是顾家唯一对他好的人，一个唯一不把他当低贱的私生子，下人看的人。 苏贞将脸别去一旁，「二伯忘了，我是顾延的妻子。您的妻子是孟芊芊。」 竹林里是不是太过憋闷？竟是觉得有些喘不动气！顾延退后两步，「以后，锦鲤阁的事，我让人去打理，你留在家里吧。家里最近事多，外面又乱，不要出去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苏贞大声道。 「我能。」顾景转身往外走，「我现在是顾家的一家之主。」 v第三十四章[11.08] 苏贞坐回石凳上，桌上还残留着几块点心。以后真的就困在这里了？顾延他现在在哪里，人又是否平安？ 初夏的夜晚是寂静的，院墙上爬满了蔷薇，香气弥漫了整个沁华苑。哑婆一直在顾勤孝的院子里照顾，沁华苑这边只剩苏贞和青灵。 已经好几日没有出去了，苏贞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心里烦闷。白日里，孟芊芊来过，与她说了些话。可是她看出来了，孟芊芊与以前变了些，变得欲言又止。 西厢屋里，青灵还在赶制自己的嫁衣。苏贞想着去老太太那边看看，便自己出了沁华苑，并没有叫上青灵。 走在小道上，晚间的风儿吹来，夹杂着花香。沁华苑很好，就是有些偏，去德恩院的时候总是要走上一段没有人的路。 苏贞走着，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抱住腰身，她还来不及喊叫便被人捂住了嘴。 一声轻笑，「表妹，走夜路当心被人掳了去！」 一句话，让原本惊慌恐惧的苏贞停止了手打脚踢，她想转身去看他，用手摸一下他的鼻梁。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他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脸埋去她的颈窝，啃咬吸/吮。 苏贞呜呜着，拿手去掰捂住自己嘴的的那只手，「你给我松开。」 顾延将人掰过，正对着自己，一把抱住，勒得紧紧的，「我回来了。」 一句话说得苏贞鼻子酸酸的，鼻间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有一些风尘，是赶路太急吗？ 「你快走！」苏贞想推开顾延，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回来的，顾景随时都可能将他抓起来，交给官府。 「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你就撵我走？」顾延蹭着身子的脸颊，「小丫头，好想你呀！」 「你留下来会被抓的……」苏贞住了声，她听见有人往这边过来。 顾延拉着苏贞往墙边跑去，「我先上去，你等着我。」说完，他伸手利索的上了高墙。 苏贞看看四周，似乎还能听到那隐隐的说话声，她急得要命，真要是顾延被抓住的话…… 「上来。」顾延探着身子，对着苏贞伸着自己的手。 苏贞将手递过去，与顾延的握在一起。 两人跳进了隔壁的宅子。已经是夏日，这里的草有些深，苏贞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顾延走。 「你不能留下来，二伯会抓你的。」苏贞不忘提醒顾延。 「真的是二哥？」顾延的话中有些痛苦，「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说你谋反。」苏贞回头看着顾家宅子那边，没有动静，遂放心了些，想着还是劝顾延赶紧离开栗城。 「他说的没错。」顾延拉着苏贞去了一间屋子，「不过我不是谋反，我们只是让原来的皇位继承者上位而已。用了哲的话就是，顺应天意！」 门打开，这间屋子不大，藏在大宅的角落里，毫不起眼。 「这就是你说的大买卖？」苏贞抽回手，「还有这宅子是我的，你住这里做什么？你我已经没有关系，休书我收的好好地。」 顾延没来得及点灯，就听苏贞一通牢骚，转身过来，单手揽住那条细腰，去找那一块痒痒肉，另一只手描画着她的眉眼，「可你是我的，所以这些东西还是我的。」 苏贞受不了痒，扭着腰想跑，又被对方蛮横的圈了回去，「还跑，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 「你恃强凌弱！」苏贞哼了声。 「对，你说的没错。」顾延双手环住苏贞，「如果你强了，我也老老实实的任你欺负。」 「无耻！」黑暗中，苏贞伸出双手，终于摸到这张日思夜念的脸，俊美的脸还是原先的轮廓。「家里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了，所以我回来了。」顾延将人抱住，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苏贞的气息。他每天都在想她，现在抱着实实在在的人，心理压抑的思念奔腾而出。 「顾家里外现在全在二伯的手里，他会对付你的。」苏贞始终有些担心，「你千万别让他发现。」 顾延开口，「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他一回来就去了锦鲤阁那边，可是见不着苏贞，顾家也换了一批下人。 苏贞想起顾景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要自己和他一起。她并不认为是顾景喜欢自己，大概是那段灰色的日子里，自己是唯一愿意与他说话的。 「没有。」苏贞摇头。 双手捧起小小的脸蛋，还是以前那样柔滑软嫩。顾延的拇指画着苏贞的嘴唇，「不要回去，留下来。」 「什么？」苏贞没有反应上来，顾延这句话的意思，自己已经被他腾空抱了起来，带着她的心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要回去。」 「不放！」顾延轻轻二字，好不容易把她拐了出来，放她回去？是她天真，还是自己傻？ 浅浅的月光流淌，半开的窗前，映了一地的银霜。 越是看不清，感官越明显。苏贞有些发慌，不觉放软口音，「我怕青灵找……」忽的，她落在了床榻上的松软，身子陷了下去，「你……」 「我？」顾延压住那具软玉，握上她小小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全是你，把你给我吧！」 「你放开我！」苏贞完全动弹不得，顾延这句话吓得她魂儿都快飞了。 「说过不放就不放！」顾延俯身下去，吻上了苏贞，从她的额头，眼睫，鼻梁……一路向下，每次都会轻念她的名字。 空气中是淡淡的蔷薇香气，幔帐了的温度升高，挣扎的人儿渐渐变软，紊乱的呼吸让胸口起伏着。苏贞咬唇，羞涩的将脸别去一旁，身子却不由的微颤。 「别怕。」顾延抚上苏贞的面颊，轻轻摩挲，往日清朗的声音变得暗哑。他细细密密的吻落下，留在每一处，所经之处朵朵花儿绽放。 身上火热一片，苏贞觉得难受，扭着身子想逃离，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感到害怕又无助。 「贞儿好美。」顾延已经极力克制自己，怕自己真的将这娇滴滴的人儿弄坏。他轻咬着她的嘴唇，那里已是肿的发烫，但是他依旧流连。 v第三十五章[11.08] 苏贞无措的抓着身下的被子，想开口让身上的人放她走，可是每次他都会吃掉她的话，继而惩罚般的去抓她的腰。 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扯，腰间的缎带便松开，衣襟散开，黑暗中也能感觉到那漂亮的闪着光泽的皮肤。 床榻上一亮，竟是枕边一个硕大的夜明珠。顾延向来不会亏待自己，现在更不会，他最美的小表妹，他想看着她在自己的身下绽放，他要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 两只手扣在一起，紧密的，就如现在的两个人。 夜风吹进，轻轻扬起幔帐，似乎想知道为何里面的女儿会轻轻吟泣？却不曾想窥到了里面的甜蜜…… 苏贞试着翻了下身子，被身后的人拖了回去。她微微一叹，虽说是初夏，但是也有些热燥的，后背上贴的简直就是一块热铁。 「我要回去，天要亮了。」苏贞抚上箍在腰间的手，她的嗓子有些哑。 「我有话还没说。」顾延的脸埋进苏贞的发间，「我见到你哥哥了。」 苏贞一怔，她转身，腿和腰却是疼得慌，「我哥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顾延啄了下苏贞的鼻子，「他很好，跟在赵钰身边。」 苏贞想起了那个话少的少年，「二伯说你和前太子的遗子是表兄弟？那赵钰……」 「对，不过他真名叫高钰。」顾延缠着苏贞的腰，现在那里软的不像话，连着再捏她的痒肉，她都没了反应。 高钰？高姓是当今皇上的姓氏。所以这些日子，西面打得不可开交，就是高钰想夺回天下？那样一个小小的少年。 「我哥没给我带什么话？」苏贞问。 「给你带回来一封信。」顾延道了声。 「你不早说！」这几个月，她最担心的两个人就是兄长跟顾延，可他却好，有信都不说。 「我与你说了，你就不理我了。」顾延晃晃苏贞，厚着脸皮撒娇，「好贞儿，不气了啊！」 「哑婆一直在伯父那里照顾，她告诉我伯父身上的应该不是病。」苏贞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泛青，她不能在这里久留，「说想找了哲来看看。」 「了哲跟着高钰，现在不可能过来。」顾延坐起来，披上衣衫下了床，走去桌边，在一个包袱里翻着，「我看看写封信过去，你回去让哑婆把症状写下来。」 苏贞扶着床坐起，身体的不适让她皱了皱眉，这个死病秧子，简直没把人给折腾死。一会儿可怎么爬墙回去？ 顾延走回来，将一封信给了苏贞，「在这里看看，然后烧了，别带回去了。」 「二伯真是陆冕的人？」苏贞始终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清朗的君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是不是陆冕的人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他将陆冕引来栗城的。」分别在即，顾延不舍得拥住苏贞，「他原本应该只是想整垮顾家，却不想真的牵出了我。」 「他说她的母亲是被大伯母害死的。」苏贞环上顾延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传来的是强而有力的心跳。 「当年应该是他的母亲死活要进顾家，可是祖母根本不同意，后来大伯母也许真的做了什么。」顾延说着，「那段日子顾家的买卖有些麻烦，伯父很忙，所以派人送了银子去二哥的娘那边，只是到最后人还是没了。」 「所以他恨顾家的人？」苏贞问，这件事说是谁的错，很难断定，只是那时候小小年纪的顾景因为此事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也许吧！」顾延吻着苏贞的头顶，「他一直隐忍这么多年，无非就是在等一个机会。话说回来，家里也的确有些对不住他。」 「我要走了。」苏贞又说了一遍，夏日天短，很快就会天亮的。 「嗯。」顾延松开苏贞，「回去好好吃饭，肉肉的才好。」 苏贞脸一红，顺手在顾延胸前锤了一下，鼓着腮走去窗边。她将自己的头发简单理了理，穿上那件皱皱巴巴的衣裙。 房门开了，东方已经出现一条白线，院子里起了薄薄的轻雾。 顾延在墙底下垫了几块砖头，自己跳上墙去，回头对着苏贞道，「你慢点儿，我拉你上来。」 苏贞走路有些慢，实在是腿有些难受，身上的骨头感觉要散了架似得。 好容易回到顾家这边，苏贞出了一身虚汗，现在肚子里空空的，走起路来也是虚浮的很，好像突然间到了七老八十，腰酸腿疼的。 苏贞忍着没有去扶自己的腰，对着骑坐在墙上的人摆摆手，示意他快些走。 顾延用口型说了一句：小心。然后留了一笑，便跳回了隔壁宅子。 苏贞松了一口气，单手扶上自己的腰，拖着疲惫的双腿往沁华苑走着。 院子里朦朦胧胧，花草间全是夏日清晨的露珠。这个时候，顾家的人还在睡着，但是不需半个时辰，都会起来。 身上全是顾延的味道和他留下的痕迹，苏贞没有想到自己会跟着他一起荒唐，明明自己已经被休了…… 想到这里，苏贞停住脚步，回去看那空空如也的墙头。自己本来已经和那病秧子没有关系了，怎么会这样？ 经过小竹林的时候，苏贞看着不远的沁华苑，想着回去一定躺上一天一夜，在这之前先自己好好泡一澡，反正现在她哪里也去不了。 「苏贞！」 大清早的，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让苏贞懵在原地。她看着从竹林里走出的人，一如往常的简单利索，但是衣料却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这么早，二伯。」苏贞扯扯自己的嘴角，她和顾景现在没什么话可说，「我回去了。」 「你想去锦鲤阁就去吧。」顾景对着走出几步的人道。 苏贞回头，顾景的身上衣衫湿了大半，不知是不是被竹林里的露水打湿的。「好。」 「你不愿意与我说话了？」顾景叫住想走的苏贞，「以前，整个顾家你是那个和我说话最多的。」 v第三十六章[11.15] 苏贞不觉得自己和顾景说了多少话，她只是平常的说话而已，就像是对青灵，孟芊芊…… 「上次家里来的官差，真的不是我做的。」顾景解释着，「我后来查到了，是苏念，她写信给孟启安的。你知道孟启安是住在锋永候府的，他想往上爬。」 「我知道了。」苏贞站着与顾景对视，天已经开始放亮了。 顾景走过去，嘴角不由的慢慢扯开，「你还要进货吗？今日我派人去平州，给你捎着。」 「不用了，天热了，胭脂水粉下得慢。」苏贞眼见刚才有了笑意的顾景，现在慢慢的变回了那张有些阴郁的脸，他一直盯着她看，眼中复杂。 「你看什么？」苏贞捂着自己脖颈，「我只是出来……」 「快回去吧。」顾景轻轻的道了声，外面露水大，你的衣衫湿了。他的嘴角再次翘起，却是莫名让人看出一丝苦涩。 回去沁华苑，苏贞就瘫在了自己的床上，她怀疑这具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脑袋一沾到枕头，脑子里全是昨晚的情形，任凭自己怎么拍打，那人就是不松开。 「就是个属狗的。」苏贞摸着还有些疼的嘴唇，这么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 身子困乏，苏贞又不好意思叫青灵起来给自己烧水。再说让她看见自己的一身痕迹，那还了得？她坐去妆台前，想着赶紧将头发梳理好，再换一件衣裳。 镜中的女子娇艳动人，眼波流转，苏贞拿起桃木梳，对镜梳理。 「啪」，桃木梳掉落地上。苏贞凑去镜面前，轻轻掀开自己的衣领，脖颈上赫然是紫红色的痕迹，那是昨晚顾延留下的。心中一慌，苏贞坐回凳子上。 这么明显，那么方才顾景是否看见了？苏贞想着刚才顾景脸上的变化，也就是说，真的看到了？现在只希望顾延赶紧离开隔壁宅子，不要再回来了。 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苏贞找了件领子高的衣裳，遮住了羞人的痕迹。心中还在担心顾延，一直让青灵留心顾家的动静。 没一会儿，孟芊芊过来了，她每天早上都会过来，和苏贞一起去顾老太那边请安。 孟芊芊的精神有些不好，脸色差，还带着一双眼圈。 「没睡好？」苏贞问的心虚，她自己又好得了哪去？亏得哑婆那里还剩了点珍珠粉，被她拿来涂在脸上，做了遮掩。 「昨夜不知为何，房里的蚊子多，没睡好。」孟芊芊道了声，便不再说话。 顾老太今日不太舒服，简单说了几句，就叫人都离开了。 记着顾延的话，苏贞去了大房那边。正巧碰上顾勤孝又吐又拉，整个院子里的人忙成一团。 苏贞不好进去，就等在外面。琦翘也来了这边，以前她跟过苏贞几日，便过来说了几句。 「我是来找哑婆的，最近嗓子不舒服，让她给看看。」苏贞道了声。 「三娘子可注意些，最近城里的难民多了，还带了一些疫病过来。」琦翘道，「不过娘子是嗓子疼，应该是最近天热，怕是上火了。」 「你快去忙，我先在这儿等等。」苏贞看见周氏从屋里走了出来，便上前行礼，「伯母。」 「来了？」周氏脸上带着疲惫，早已不是以前那么富态了。这些日子苏贞时常过来探望，周氏也是看在眼里的。 苏贞只说来找哑婆的。 「去里面坐吧。」周氏说完，自己走进屋去。 里间已经收拾干净，偶尔会传来顾勤孝几声虚弱的咳嗽。哑婆在里面点上药草，熏着房间。 「伯父好些了？」苏贞问。 「就那样。」周氏叹气，「倒是谢谢你，肯让哑婆过来。外面郎中的药不管用，只有哑婆的，才会顶点事儿。」 「刚刚在老太太那里看见亭湘了。现在应该还在那边照顾老太太。」苏贞坐去绣墩上。 「老太太最疼的就是这几个孩子。」周氏说话比以前平和了一些，「现在家里变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吧。」 「听二嫂说，湘姑娘今年准备定亲？」苏贞问。 「定了吧，再拖下去，怎么办？」顾亭湘的年纪是真的不小了，周氏现在照顾着顾勤孝，心里还要惦记着顾亭湘的事。 苏贞点点头，看去里间，哑婆还在忙碌着，传到外间一些烟熏的味道。 「最主要的还是想让亭湘找个归宿。」周氏继续道，「留在顾家，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真要到了那天，我也没什么办法。」 周氏这话的意思是在担心顾景？怕他以后做出什么？ 哑婆忙活完，到了外间，伸手跟周氏笔划着。周氏起身去了里间，留着苏贞和哑婆二人。 两人回了沁华苑，哑婆在纸上写下了什么。果然那纸上有一个「毒」字，顾勤孝的病真的不简单。 哑婆没有留太久，便回去了周氏那边。苏贞将纸仔细的叠好，想着找机会送出去，让人教到顾延手里。 身子实在困倦，两条腿也是，走起路来实在不对劲。苏贞受不了，自己倒了水，泡进浴桶里。 温热的水浸泡着，身子的不适缓解了许多，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苏贞的双臂搭在桶沿上，细嫩的如新采的莲藕，只是上面的红色印记有些刺目。 苏贞抬手洗着那些印记，洗不去，却把周遭的皮肤也搓红了。 清洗干净，一身舒爽。苏贞换了干净的衣裳，躺去了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日，顾老太的心情难得好了些，是因为去了南面的顾桐写了一封信回来，说是自己安顿好了。这对现在的顾家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苦了陌春和凝姐儿了。」顾老太将信放在一旁的桌上，「千里迢迢的，一路上得吃多少苦？」 「大伯会明白的，会好好对大嫂的。」苏贞在一旁回道。 v第三十七章[11.15] 「有时候经历过一些事情，这人才会看得清。」顾老太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事情也多。她看向站在窗边的顾亭湘，「日子自己过得舒心就好，并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顾亭湘这些日子安静了许多，听了顾老太的话，她也只是摇着自己手中的团扇，依旧看着窗外。 顾老太收回视线，看着苏贞，「你屋里的丫头听说已经许了人家？」 「是陈婶帮着打听的，我见过，是个老实忠厚的。」苏贞回道。 「你那丫头忠心，倒是难得。」顾老太夸了句，「既然要出嫁，二房以后就是她的娘家了，帮着准备些。」 「我都想好了。」苏贞点头，青灵和她情同姐妹，当初更是因为她，被苏念烫得差点废了一只手。所以，青灵出嫁，她会让她风风光光的。 顾景说过，现在苏贞可以出门去锦鲤阁。当再次踏出顾家大宅的时候，外面好像又变了许多。 天气热了，路旁柳树上，蝉鸣聒噪，一刻不得停歇。 像以前一样，苏贞可以到处走动，她是和孟芊芊一起出来的。两人在柳叶街走了一圈，最后才进了锦鲤阁。 「外面真热。」孟芊芊摇着扇子。 「看看喜欢哪样的？去挑几盒带回去。」苏贞看去架子上。 「上次的还有，再说天热也不能抹。」孟芊芊道了句，「况且，这都是有本钱的。」 两人去了小间坐下，苏贞见孟芊芊有些不对劲，脸上的汗一直冒个不停，心里有些担心，「这是不舒服？出这么多汗。」 闻言，孟芊芊不好意思的低头，抬起团扇挡了半边的脸，小声的说了句，「不是，是有了。」 苏贞先是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恭喜二嫂。」 孟芊芊更加不好意思，「前日回去孟家，我娘找了人看的，还不知道准不准？」 「肯定是准的。」苏贞看着清秀的孟芊芊，脸上是难掩的喜悦，「我就不该叫你出来的。」 「我也憋得慌，想出来看看。」孟芊芊看了眼角落里堆的木箱，「你能出来经营买卖，我有些羡慕。」 「那可要等到你生产了，才能行。」苏贞看去孟芊芊的小肚子，那里还是平坦的，心里倒是为她高兴。 谁知孟芊芊听了这话，只笑了笑，「二哥说不让我出来。」 「说的也是，你以后要带孩子不是。」苏贞将孟芊芊的茶水换了一碗白水。 「你知道安哥家的嫂子去了京城吧？」孟芊芊提起苏念，「家里都说不让她去，她非要去，我听我娘说，她差点出事。」 苏念，这个名字好久没听到了，上次还是她叫了官差来顾家抓顾延。「外面现在的确乱。」 「听说她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受了一通惊吓，早产了。」孟芊芊说着，「当时真是凶险，荒郊野外的，只有几个家仆，哪里还有什么郎中？」 「她没事吧？」苏贞问，这个妹妹和她跟陌生人也差不多了。 「到最后孩子生下来了，嫂子却血崩了。附近的稳婆到了以后，费了好一番气力才救回人来。」孟芊芊叹气，「只是人就睡过去了，一直醒不来。」 苏贞心中唏嘘，苏念从小好强，可曾想到自己会变得人事不省？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没看上一眼？ 「孩子呢？」苏贞又问。 「京城是去不成了，剩下的人又回来栗城。孩子在大夫人那里。」孟芊芊不停的扇着手中的团扇，换了话题，「我最近就是怕热。」 苏贞走去外面，对着陈婶指着外面说了什么，陈婶便跑了出去。 又坐了一会儿，等陈婶回来之后，苏贞和孟芊芊便回了顾家。 晚上，苏贞坐在桌前，敲了一会儿算盘，看着上面的数目，想着什么。 站起身，苏贞走出沁华苑，去了青松园。她需要银子，还不少，这就需要动用自己的嫁妆，所以她要找顾景。 孟芊芊坐在院子里乘凉，身旁小几上点了熏蚊子的香，一盘水果，一碟点心。见苏贞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想吃。」 苏贞说明来意，孟芊芊指着屋里，说顾景已经回来了。 屋里的窗扇全部开着，夜风轻轻柔柔，窗边的人坐在那里，手里敲着算盘。见着走进来的人，先是一愣，后面笑了笑，「坐吧。」 简单的话语，就好像还是以前一样，那个做事认真，性格温和的二伯。 「我想从我的嫁妆找些东西，来问你要库房的钥匙。」苏贞说道，想着顾景对顾延的所作所为，心里不愿与他多说。 「行，明日我让人带你去。」顾景停下手里的账目，「你的货怕是丢了。」 苏贞反应上来，这次锦鲤阁只要了一箱货，因为天热，胭脂水粉下得慢。「丢了？」 「你知道，西面在打仗，平州那边也乱。」顾景站起来，「顾家的货物运到码头后，还没来得及装船，便被逃难的哄抢一空。」 「外面这么乱了吗？那货的损失，算谁的？」苏贞心疼自己的货，这得卖多少才能填上这个洞？ 「很乱，哪里都乱。」顾景看向窗外，正好看见孟芊芊也往屋里看，「这货只能咱自己背，又没搬去人家船上，人家不会管的。」 「哪家船号？」苏贞问了句，心里有一个猜想。 「顺鼎兴。」顾景突出三个字，「现在的铜江，也只有他们一家敢走船做买卖。」 苏贞没再说话，去了院子里，和孟芊芊坐了一会儿。 「给你一块，这是我娘做的，里面加了核桃仁。」孟芊芊递了一块点心给苏贞。 v第三十八章[11.15] 「我现在可不能跟小侄子抢东西吃。」苏贞摆手，「二嫂这样吃下去，会胖的。」 孟芊芊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身，「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吃。」 是不是女人有了身子，就会变得很爱吃？苏贞想着，不由记起了那荒唐的一晚，遂掩饰的咳了咳。 「今晚回来就一直在算账。」孟芊芊看去窗口的人，语气中多少有些失落，「现在家里的铺子里没有多少货了。」 「货被抢了，再进就是了。」苏贞问。 「平州那边不给货了，说是太乱不敢出。」孟芊芊小声道，「这就是看天下乱了，想压货，到时候高价出。」 难怪刚才顾景一副愁眉不展，原来顾家的买卖也遇到了麻烦。 说了一会儿话，苏贞回了沁华苑。她不由的猜测，那批被抢了的货，是不是顾延做的？顺鼎兴还在，就证明这病秧子好好地。 都十几日没见着人了，也不到跑哪去了？苏贞看去连接隔壁宅子的院墙，他应该不会还留在那边吧？ 苏贞那日让陈婶找人送信去了码头，顺便出去打听了对面的一间铺子，不大，比锦鲤阁小一点儿。因为西面战乱，这里也是人心惶惶的，加之买卖不好做，有几间铺子要往外转。 苏贞正是想借此盘下两间，所也那晚才去找顾景，想着动用嫁妆里的银子。 「这时候盘铺子，不会有什么事吧？」对于苏贞的想法，陈婶是谨慎的。「现在不少都急着往外转，咱往里盘？」 「这个时候，银子花的少。」苏贞道了声，「我去小间喝口水。」 苏贞掀开门帘进了小间，刚踏入一步，就被人拽过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抵在墙上。 「想不想我？」顾延的唇轻啄苏贞的，手毫无顾忌的往纤细的腰间探去。 吓了一跳的苏贞回神，「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知道全栗城都在抓你？」 顾延不在乎的笑笑，「让他们抓，我不怕。」 「外面有人。」苏贞小声，生怕弄出什么声响，「陈婶进来怎么办？」 「那就让她在外面帮咱俩守着。」顾延去捏那软嘟嘟的腮，「咱俩就……」 「哑婆的信你拿着了？」苏贞问，天这么热，被这病秧子圈着，简直跟在蒸屉里似得。 「送出去了。」顾延将人抱起，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一圈，「你怎么沉了？人家不是说相思使人消瘦吗？」 「你放我下来。」苏贞从顾延身上跳下来，「你来做什么？」 顾延撩袍坐去凳子上，「就是过来看看你，想你呀！」 苏贞哼了声，将脸别去一旁，嘴角却忍不住的上扬。 「京城那边已经开始乱了。」顾延其实很想正儿八经的跟苏贞说说话，可是他见了她就管不住自己，总想捏捏她这里，揉揉她那里。 「那你还不好好藏着，居然大摇大摆的跑来锦鲤阁？」苏贞倒了水给顾延，「顾家的货出事，是不是你做的？」 「当然是我！」顾延一口承认，「这么英明神武的计策，别人也想不出啊！」 「脸皮堪比城墙。」苏贞道了句。 「脸皮不厚能留下媳妇儿？」顾延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脸皮厚是优点，「你就看看那些脸皮薄的，能找到这么好看又懂事的媳妇儿。」 这个病秧子一向歪理一大堆。苏贞时刻警醒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这般光天化日的，也不敢让顾延走，只能等到天黑。 「贞儿，你又想盘铺子？」顾延单手支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苏贞，「你以后的银子会不会比我多？」 顾延的眼神让苏贞浑身不对劲儿，「银子多是好事儿啊！」 顾延摇头，「不行啊！到时候你强了，我就要任你欺负了，那还得了？」 这病秧子就是这样，整天说些奇怪的话，却是让人听了就会轻松。过了半天，苏贞想回去顾家，死活挣脱了那赖皮的男人，踉跄的跑出了小间。 铺子的事定下了，原先的掌柜怕战事打到这边来，急着出手，所以价钱很低。这是在苏贞意料之外的，如此却也省了不少。 青灵的嫁衣缝制完了，又开始准备喜被，这些都是女方这边要带的嫁妆。 苏贞去了西厢房，为青灵挑了挑油灯，坐去她旁边看着她。 「青灵，你的手真巧。」苏贞夸了一句。 「姑娘，你是又在笑我吧。」青灵看看自己的被子上的针脚，她是从进了苏家，才学了一些针线活，顶多也就是会缝缝补补的。就是这两日缝被子，也是抽空跟莲嫂学的。至于嫁衣，也是裁缝师傅裁好了的。 「先别缝了，跟我说说话。」苏贞拽拽青灵的手臂，「咱们去桌子那边。」 青灵放下手里的活儿，随着苏贞坐去了桌边。提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两碗水。 「还有三个月你就要嫁去人家了。」苏贞慢慢说道，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舍的，「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回来找我。」 青灵点头，有些害羞的道，「姑娘，乞巧节我要出去一趟。」 苏贞明白，定是那乔家的儿郎约着青灵出去。「去吧，赶着关门前一定会来啊！」她叮嘱着，总是有种怕青灵吃亏的感觉。 青灵嗯了声，「姑娘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苏贞摇头，开口说正事，「我送你一样东西，以后攥在自己手里，不管怎样，下半生还有个靠处。」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书契，推去青灵面前。 青灵又笑了，「我不认字啊，姑娘。」 v第三十九章[11.15] 「我知道你不认字，但是总认识几个吧！」苏贞示意着桌子上的纸，「你看看。」 青灵拿起来，上看看下看看，挠了挠头，「真看不懂。」 「就在锦鲤阁的对面，原先有间小铺子，卖零嘴的，你记得？」苏贞说着，「他家掌柜的不做了，我就盘了下来。」 「那这是？」青灵低头看去那张房契。 「就是铺子的书契，以后是你的了。」苏贞说道。 「不行！」青灵推来回去，「我不能要。」 「你看，我又没什么东西给你，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好。」苏贞将书契塞到青灵手里，「人会跑，心会变，但是铺子永远攥在自己的手里，你说对不对？」 「姑娘，你真好。」青灵现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只因为是你。」青灵有了自己的归宿，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夏日即将过去的时候，京城乱了，当今皇上严查朝中大臣，但凡有丁点儿与西面高钰有联系的，全部斩首，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也就在这个时候，前太子的遗子，年仅十四岁的高钰，在几位藩王的的拥护下，军队势如破竹，节节胜利，队伍直指京城。皇上倚重的锋永候陆冕，亲自率兵前去平乱。 还是在这个时候，作为东面城镇的栗城，一样卷入了这场战事。顾家是大商贾，陆冕行军打仗，自然需要银子，顾景自然成了那个人选。 顾家的开销再不能像以前一样。顾景也没想到当日只是简单的与陆冕接触一下，却让他盯上了顾家。 虽说顾家的财富不计其数，可是架不住银子流水般的往外送，只出不进，才一个月不到，家里的账目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好在，顾勤孝的病情有了好转，但是依旧下不得床，只脸色好了些，能吃进东西了。 栗城街头的铺子只开着几间，现在街上乱，难免不会碰到流民打砸哄抢。 邻镇那个提亲的富户，来了顾家一趟，人长得端正，顾老太和周氏是满意的。关键是现在太乱了，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门当户对的，顾勤孝定了日子在十月，到时候为顾亭湘定亲。 锦鲤阁这段日子也没有开门，苏贞一直留在顾家，偶尔会和孟芊芊说说话。 孟芊芊害喜，现在什么都不想吃，整天蔫蔫的。这时，正躺在躺椅里，无精打采的。 「听说陆侯爷的仗打输了。」孟芊芊说着从娘家听回来的，「大夫人一直催促安哥回家来。你说，他一个读书的跑去战场上做什么？」 孟启安跑去战场，当然是为了高升，他以为受到陆冕的提携，将来就会平步青云。 「我还听说，皇上快不行了。」孟芊芊小声说道。 闷热的夏日快要过去，前几日湿潮闷热已经淡了，空气里干爽了起来。 「常年修仙炼丹，身体不是应该好吗？」苏贞道了声。 「说起来也怪吓人的。」孟芊芊摇头，「听说有次用了仙丹，皇上杀了一殿的宫女。」 正说着，顾景从外面回来，他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微微泛出了些油渍，那是一包点心。 「三娘子来了？」顾景简单的打了招呼。 孟芊芊慢慢站起身，伸手接过点心，「今儿这么早回来？」 「回来算算账。」顾景简单说了句，便进了屋里。 那个人影清瘦了许多，脸上也比以前多了些疲惫。只是他再没有对苏贞说过什么，就好像那日竹林的事根本没有过。 孟芊芊坐下，将点心放在小几上，伸手解了上面的麻绳，露出几块桃酥。 「你喜欢吃这个？」苏贞以前见过孟芊芊的桌上一般都会放这种点心。 「以前喜欢吃，但是现在闻不得这个味道，油腥气太大。」孟芊芊虽是这样说着，还是拿起了一片，「你看看我现在娇气的。」 看来是顾景特地买回来给孟芊芊的，但是他恐怕不知道人有了身子，口味会变的。 「现在外面乱，还有铺子做点心？我的锦鲤阁都关了。」苏贞道了声，只是一包小小的点心，已经看出顾景对孟芊芊是有情义的。 「点心铺子不做了？」孟芊芊现在不怎么出门，对街上的事知道的不多。 「大部分的都关了，不敢开门。」 孟芊芊咬了口桃酥，秀气的眉毛蹙了蹙，她嚼了几口，眼睛亮了起来，似乎有着隐隐的水花。 屋门开了，顾景走了出来，到了苏贞和孟芊芊的面前。 「明日我要离开顾家，出去一趟。」顾景看着孟芊芊，「可能需要几日。」 苏贞见人家有事要说，便起身说自己要去一趟德恩院。 「三娘子留步，我一会儿也要去老太太那边，一道吧。」顾景道了声。 苏贞去了院门口等着，没一会儿，顾景就走了上来。 「二伯有什么事？」苏贞问。 「边走边说吧。」顾景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不像平时里做事果断的他。「我以前……不该说一些胡话的。」 「二伯想让我照顾二嫂？」苏贞转头看了眼顾景。 「她现在身子不爽利，有时候还会头晕。」顾景说着，「她在这里只和你能说得进话。」 v第四十章[11.15] 苏贞一笑，「二伯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你忘了你是怎么对表哥的！」 「你的心里果然有恨。」顾景自嘲的笑笑，「你是真的能忍，平时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不然呢？」苏贞也不再掩饰，「我自己逃离顾家？不会的，表哥的东西，我还要守着。」 「那时候，我就羡慕老三，他从小就有最好的。他什么都不用做，家里就把什么都送到他面前。」顾景心中是嫉妒顾延的，同样是顾家的孙子，他却流落在外，不被承认，受尽冷眼。 「那你是否见过表哥发病？你见过他面色苍白，几乎看不出呼吸吗？」苏贞反问，「他啊，整整五年，都被身上的毒折磨。每次睡过去，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醒过来。」 顾景无言以对，他承认自己的心里装满了仇恨，他恨整个顾家，恨他们逼死自己母亲，恨他们眼里对自己的轻蔑。 「你想害死表哥，所以我凭什么帮你照顾孟芊芊？」苏贞冷冷看着顾景，那个当初她第一眼见时，有着温暖笑意的人。 「我的错，不该芊芊和孩子来承担。」顾延在明媚的阳光下，却莫名看着有些阴郁。 苏贞看着顾景不语，她现在不相信他，对顾延不利的人，她都不信。顾延在乎顾老太，所以她会照顾好顾老太，她一定会留在顾家。 「我知道三郎回来了。」顾景看了苏贞一眼。 苏贞面上不变，心中一片惊涛，却是嘴角轻翘，「二伯这趟出去，又是去锋永候府邀功？」 这样的话像尖刀一样，直直的刺进顾景的胸口，「你让他躲好了，千万别出来。」 「不劳二伯提醒。」苏贞并不领情，顾景出卖过顾延，他的话她绝不会信。 「你不帮？」其实这样的话，顾景说的艰难，明明现在整个顾家都在自己的手里，却好像比以前更加空虚。 以前，顾老太多少会叫人送些东西过去，现在连着他去一趟德恩院，门都进不了。 「表哥说顾家的确对不起你，可是事情都有两面，你是否应该好好想想？」苏贞问。 从小，娘就跟他说，他姓顾，是栗城最大财主家的孩子，以后顾家的东西会有他的一份。为此，娘一直在挣，带着他出走，去顾家哭闹…… 「芊芊性子谨慎单纯，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顾景道了句，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她知道的很少。」 原来自己去找孟芊芊，顾景早就看出用意了吗？苏贞其实只想知道些顾景的动向，说不定就能够帮到顾延。 「你想去哪儿？」苏贞问。 「就是出去一趟。」顾景道，所以他不放心孟芊芊，「我做了这些事，家里的人肯定恨我，我不想牵连到她身上。」 「你错了。」苏贞开口，「其实老太太是在乎你的。当初你生病，她一直惦记着，每次我去德恩院，她都会问我。」 顾景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他的薄唇抿了抿。 「她为你的亲事操心，你看不出来？」苏贞又道，那样一个老人家，对着家里的人吩咐要准备什么，还不是因为顾景是她的孙子？ 「总之，所有的事和芊芊无关。我……」顾景有些说不下去，抬头看了眼天空，长吐一口气，「算了，听天由命吧！」 顾景走远了，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却是腰背挺直，直到消失在假山处。 苏贞收回视线，心里对孟芊芊有些愧疚，她找她说话，的确是想套出顾景的动向。 德恩院，顾老太依旧像往常那样，穿戴利索，坐在正座。 「再这样下去，家里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周氏在一旁叹气，「外面的东西现在贵得要命，听说穷人家连锅都揭不开了。」 「庄子那边呢？以前存了些粮食的。」顾老太问了声。 「现在路上哪敢走车？那些难民见了什么都抢。」周氏道，「这天下是真乱了，大郎在南面说不定还好一些。」 「家里的银子还在往外拿？」顾老太又问。 「三天两头的有官差来要，这锋永候府是想把咱顾家掏空吧！」周氏提起陆冕已经不是当初那般的欣赏，说的咬牙切齿。 世道混乱，连顾家这样的大户都过得艰难，更别提外面的百姓。西面战火纷飞，朝廷的军队节节败退。朝中皇帝大肆斩杀朝臣，整个王朝陷入动荡。 顾景走了两天了，顾家全是一群女人在撑着。就连白日里，大宅的门也是紧闭的。 苏贞抽空去了一趟松雪观，问里面的小道士要了了哲配好的药。顾勤孝的毒并不深，可见原本顾景也不打算要他的命，只是想让他交出顾家的权利。 顾家的事现在全落在了苏贞身上，这是顾景临走前交代的。 孟芊芊越发的懒，但是喜欢去和苏贞说话，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会不停地哈欠。 苏贞没有再问孟芊芊关于顾景的事，顾景说得对，他的错不该孟芊芊和肚子里的孩子来承担。所以她会照顾好孟芊芊。 城里开始动荡，官府早已不作为。附近山上的山匪时常冲进城里抢掠。 顾家的家丁被苏贞分成两组，日夜巡视着顾家。 每日里，陆冕的人还是会来顾家索要所谓的军资。这方面，一般是周氏出面，她只往那人眼前一坐，便开始哭：家里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家里的银子全被白眼儿狼骗了，日子没法过了…… 来人很是烦躁，却也对一个妇人无能为力。 城里的大户是山匪眼中的肥肉，但凡破了一家，里面什么都有，金银，粮食，女人。而顾家显然是那块最大的肥肉。 一天夜里，麻烦就这么来了，顾宅的大门被冲开，一时间喊杀声一片。干活儿的家丁根本不是凶狠山匪的对手，团团火光冲天而起。 家里的女人全聚去了德恩院，那扇院门就是最后的防护。外面是嘈杂的奔逃声，家里已经乱了。 v第四十一章[11.22]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紧紧地盯着那扇门。顾老太看了看自己家的这群女眷，她这般年纪早已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可惜小小年纪的姑娘们……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是德恩院的院门被拍得震天响，「开门！」 孟芊芊已经吓得哭泣出声，手摸去自己的小肚子。另外的人也缩去了角落里，等待着接下来的残酷。 苏贞冲去门边，望着门栓犹豫了一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伸手掀开了门栓。 门外是个魁梧的身影，火光中一身冷硬的铠甲，闪着森寒的光芒。 「妹妹！」那人犹豫的开口，只是片刻之后，大手在苏贞的头上摸了摸，满是灰尘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苏贞抽了抽鼻子，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酸涩的叫了声，「哥，你回来了？」 苏疏嗯了声，回身对跟在后面的人道，「再去搜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后面的兵卒闻言，四散开来，开始找寻山匪的踪迹。 顾老太在周氏的搀扶下，走到大门边，看去外面的情况。回头看着苏疏，「是苏贞的大哥来了？」 苏疏行礼，叫了一声老太太好。 德恩院的人全部松了一口气，有的在轻声哭泣，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 进了小厅，苏疏讲了外面的情况，栗城已经被控制了，不会再有乱事。而他们就是高钰派过来的。 大宅里的妇人们是不太知道外面的事，只听苏疏说道，拿下京城指日可待。 天还未亮，顾家大宅里狼藉一片，家仆们拖着疲惫收拾着。 苏贞带苏疏到了自己的沁华苑。兄长比以前高了，也壮了。 青灵高兴地烧水泡茶，搜遍了伙房，找了几样点心端上。 「你看，都没看见你嫁人。」苏疏心疼自己的妹妹，心里有些自责，「顾三郎对你好不好？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打断他的腿！」 「哥，你回来了真好。」苏贞看着苏疏傻乎乎的笑，她以后有大哥给她撑腰了。 「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苏疏像以前一样，揉着苏贞的脑袋，「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苏疏的手上不少的伤疤，以前细长的手变得粗糙，那是拿刀剑造成的。「你见过表哥？」苏贞问。 「果然妹妹嫁了人，心里惦记的也是别人。」苏疏叹气，「回来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在铜江上。」 「表哥他到底在做什么？」苏贞问道。 「我有时候也在想，你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说起顾延，苏疏也是一脸兴趣，「明明他以前就是个病秧子。」 从苏疏这里知道，顾延将顺鼎兴的银子全给了高钰，以至于江上的船也为高钰运送粮食武器，乃至士兵。所以他为了报仇，将自己所有的全都压上了。 栗城算是安定了，苏疏带领的这只队伍留在了这里，并用了原先的衙门。 苏贞去了锦鲤阁，那里也被砸的不成样子，整条街都是这样。一样望去破破烂烂，百废待兴。 摸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苏贞叹了口气。 「姑娘不要叹气了。」青灵道了声，看着眼前的狼藉，「明日就让乔益过来给你修好。」 苏贞笑笑，「你这么使唤人家，那我应该给多少工钱？」 青灵脸一红，没说话，进去里面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货架子。 「我去一趟松雪观，伯父的药吃完了。你先收拾着。」苏贞往马车走去。 「姑娘小心些。」青灵嘱咐了一声。 松雪观位于仙姑岭的半腰处，正好对着苍苍江水。 从松雪观出来，苏贞去往停在江边的小舟。身后的小道士道：「药草就在里面，娘子带一些回去熬水给病人泡洗身子。」 单蓬船停在江边飘飘悠悠，上面有些新采的药草，周围的芦苇丛深深。 苏贞跳去船上，弯腰找了绳子，想将药草捆起。船身一动，苏贞身子一晃坐到船上。再看去，小船已经离了岸边，飘进江中。 苏贞看去船头，一人头戴斗笠，手里的船蒿在水中一推，小船直接进了芦苇丛。 「你是谁？」苏贞警觉地问道。 「我就说拐走你很容易。」那人一笑，回头时一双细长的眼睛。 苏贞手里的药草掉落到船上，有些不相信看到的，「你跑去哪里了？」 顾延扔掉船蒿，从船篷里穿过，走去船尾，蹲下。「当然是打理顺鼎兴啊！」他伸手抚摸着苏贞那头黑亮的头发。 「说谎！」苏贞挡开那只手，「我哥都说了，你是给西面运送粮食。」 「哎，这下可有人帮你了。」顾延坐在船板上，手指去扯苏贞的袖子，「他是不是说要打断我的腿？」 苏贞看着眼前的人，嬉皮笑脸，好看的脸却是皮厚的很，她很想他。「对，他说了。」 「也怪我当时和他喝得有点多，就不小心将咱俩的事儿说出来了。」顾延似乎极为后悔，「你哥当时气得两眼发红，如果手里有一把刀的话，他肯定当场手刃了我。」 v第四十二章[11.22] 「你胡说什么？」苏贞拿起药草便往顾延身上砸去，那种羞人的事也能说出口？ 顾延举着手躲开，「我没胡说，都是实话。」他的身上落满药草，伸手拍了拍，「我就说为了不连累你，给你假写了一封休书，他就说我对不起你，非要揍我。」 苏贞扔草药的手停了下来，「你是说休书？」 「当然！」顾延往苏贞靠了靠，用手肘碰了碰她，「那你以为我会跟他说什么？」 苏贞在船板上坐好，没好气的说了声，「我管你说什么？」 小船随着微微江风自行漂流着，晃晃悠悠的在一片芦苇丛中。 「你还要出去？」苏贞问，又是一段日子不见，她看顾延晒黑了一些，心里实在希望他能留下来。 顾延一把揽过苏贞，手抚上她的面庞，「不走了，我回来和贞儿拜堂。以后就算出去，我也带着你。」 苏贞靠在顾延的身上，「家里发生了好多事，不过都过去了，家里人都好，老太太也好。」 「辛苦你了。」顾延握上苏贞的手，轻轻捏着，「谢谢你照顾祖母，贞儿是个勇敢的姑娘。」 「就是二伯他出门了，已经十几日了，还没有回来。」对于顾景，苏贞心中还是有芥蒂的，「该不会又跑去陆冕那里了吧！」 「对！他的确去了陆冕那里。」顾延轻轻说着。 苏贞坐直身子，「他果然去告状了？他当时知道你在栗城，所以……」 「不是！」顾延打断苏贞的话，「他不是去告密的，他是去杀陆冕的。」 这个消息让苏贞错愕在当场，「杀陆冕？」 「陆冕捏住了二哥，一直从顾家身上拿银子，用于他的军队。」顾延重新揽回苏贞，「可是打仗这种事，顾家那点银子根本不顶事。后来陆冕的胃口越来越大。」 「你是说，二伯不想再被陆冕控制，所以想杀他？」苏贞想起了孟芊芊，怪不得当日顾景将孟芊芊交给她照顾，原来他是怕自己回不来吗？ 「陆冕一直握着二哥的把柄，伯父身上中的毒，货郎猝死的药……」顾延摇头，「二哥可曾想，他一心报复顾家，却被有心人利用？」 「二伯他……」苏贞突然有些不敢问，顾景出了事，孟芊芊以后该怎么办？孩子还未出世……可是陆冕是何等身份，怎么能被顾景轻易得手？ 「陆冕是在回京的路上，被伏兵抓到的。」顾延说着。 顾景没有杀掉陆冕，那么死的一定是顾景。 「二哥再也不会回来了。」顾延叹着气，「想来他是为了二嫂肚子里的孩子，才做的这个决定。他一直不是个快乐的人，也许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他的样子。」 船上是短暂的沉默，只有身旁的芦苇丛唰唰作响。 「以后天下是高钰这小子的了。」顾延的语气轻松了一些，将苏贞搂紧了些，「我可是为了他倾家荡产，现在穷的只剩下你了。」 「你终于报仇了。」苏贞道，这病秧子真的是豁出一切为父母报仇。 「对。」顾延望着高远的天空，「以后我们好好地。」 苏贞嗯了声，脸埋在顾延的胸前，忽的试着那胸口一串震动，那是他在笑。 「高钰问我，想不想进朝为官？」顾延将怀里乖乖的人儿抱在腿上，手圈着她的细腰，「你说我要个什么官职好？」 「你要做官？」苏贞问，当日了哲说顾延会有一条很好的路，莫非就是指这个？ 顾延摇头，「不做，以后跟着你卖胭脂，你也知道我在这方面很行。」 「哪方面很行？」苏贞嘴一撅，还不是那些姑娘看了他的皮相才受了蛊惑？ 「其实……」顾延对着苏贞挑眉，「我很行的地方很多。」 苏贞红了脸，挣扎着想下来，「该回去了，伯父还等着药草呢。」 顾延勒住苏贞，「我好不容易将你拐了出来，再说会儿话好不好？」 「说话，路上也可以说。」苏贞去拍那只扯她腰带的手，心里扑通跳个不停，这个荒唐的是想做什么？ 「好贞儿，救救表哥。」顾延的脸埋去苏贞身上。 「你松手……哎，你别痒我！」苏贞眼见对方并不听她的话，看着四下，见是一片芦苇丛。 最终，娇娇的人儿被人抱去了船舱。思念如倾斜的洪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所经之处一片汪洋。 他轻吻着她的眼睫，那里微微扇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带着羞涩躲避着。 手指在她的脖颈摩挲，他趴去她的耳边轻喃，叫着她的名字，好听的声音蛊惑着她，诱哄着她。她的美夺目艳丽，他的眼里全部盛下。 小船摇摇晃晃，带着微微的潮意。苏贞伸手圈住顾延的脖子，害羞的嘴唇都在颤抖。 像是得到了邀请，顾延不在顾忌，深深地吻上了身下的人儿。彼此眷恋温存，小小的船舱满满的甜蜜。 芦苇摇晃，水波漾漾。船上是女儿家软软的低语，似在倾诉，似在哀求，让人听了心里软成一团。 苏贞先回的顾家，顾延还有事情要做，答应晚一些回去。 回到顾家的时候，苏贞先回了沁华苑，将自己上下收拾干净，才去了德恩院。 孟芊芊也在顾老太那边，她害喜的状况有所好转，现在对一些味道没那么明显了。 v第四十三章[11.22] 「老太太，我在铜江看见表哥了。」说起顾延，苏贞总觉得自己耳根发红，「他说晚一些时候回来。」 顾老太手里的桃子吧嗒掉在地上，好像确认一般，「你说什么？」 一旁的莲嫂高兴回道，「三娘子说，三郎回来了。」 顾老太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肯回家了。」她憋回眼里的泪，对莲嫂道，「快去伙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全都做了，晚上一起用饭。」 「我这就去。」莲嫂忙道。 「等等，叫人出去看看，街上有没有卖鱼的，还有这时候蟹子肥，去买一些回来。」顾老太还在想着，要买些什么东西。 「行，街上有什么，咱全买回来。」莲嫂笑着道。 顾老太也笑了，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居然还这样，遂道了声：去吧。 一旁的孟芊芊有些安静，脸上有些失落，其实她又何尝不盼着顾景回家。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家其实不欢迎顾景，他做错了很多事。 可是孟芊芊心里没有怪过顾景，她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顾景不像其他栗城的富家公子，他身上没有坏毛病，做事勤恳认真，不再外面花天酒地。 当时，孟芊芊也介意过顾景的身份，也听说他在顾家像一个下人一样。她更知道，自己当初嫁给顾景不过是孟启安的安排。是为了顾景能和陆冕连在一起。可是她还是喜欢上他了，他心里有苏贞，孟芊芊是知道的，作为女人，她也会伤心。 后来，她发现，其实顾景是在乎她的，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会在她有身子的时候，天天买回来。她每次都会吃掉，尽管带着身子已变了口味。 顾延回来了，是不是表示顾景不会回来了？孟芊芊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小腹。 苏贞不知道怎么跟孟芊芊说顾景的事，或许过两日，或许就这么一直让她心里有个期望？她不忍心看孟芊芊伤心难过。 晚上，顾家一直等着顾延回来，饭菜早已做好。 终于，家仆跑进前厅，说三公子回来了。 厅里的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就连一向冷漠的顾亭湘也磨磨蹭蹭的来了前厅。 顾老太拉着顾延上看下看，生怕漏看下什么，嘴里不住的责怪着，「就在外面疯吧，不用回来了，家也不要了。」 顾家的前厅终于有了欢笑声，以前总是不把侄子看眼里的顾勤孝，也强撑着坐到最后。没有这个侄子和侄媳妇，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一家人吃过饭，就坐在厅里喝茶，谈论着接下来的中秋节，以及快到到来的两件喜事。 顾亭湘不再违背家里的意思，接受了长辈们的安排。 夜里，整个宅子安静了下来，天空飘下了细细的雨丝。 顾延撑着伞，牵着苏贞的手在院子里随意的走着，雨水敲打树叶的沙沙声，让一切看起来平静祥和。 「等着家里一切都安定好，咱俩就拜堂。」顾延揽上苏贞细细的腰肢，她轻盈的靠在了他身上。「我给你定了最好看的嫁衣，过两日就会送去家里的布庄。那是平州最好的几个绣娘，花了一个月做好的。」 苏贞打了个哈欠，手轻轻捂上嘴巴，「表哥，我好困。」 顾延哭笑不得，捏着苏贞的鼻子，「你个没心肝的，不解风情。」 「你别捏我。」苏贞逃出魔爪，跳进雨中，「你管住你的手。」 「管不住啊！」顾延将人又拉回伞下，圈手抱住，「不给你一个拜堂，你哥会打断我的腿，到时候可就要你养着我了。」 「我才不养你。」苏贞哼了声，脸撇去一旁。 「那就我养着你。」怀中的柔软纤细让顾延喜欢的发疯，心里总是升起那种想把她弄坏的冲动。 「我自己有银子，你现在有吗？」苏贞笑着，学着顾延的样子去捏他的腰间。 顾延不动，「你以为我是你？怕痒？」他笑着，雨夜里那般动听，「你也做了，现在该我还手了。」 「别！」苏贞挣扎着想逃开，腰间的痒意传遍全身，她忍不住的笑着，「我……不敢了，你别……哈！」 雨丝细细密密，滋润着夜里的万物，屋檐滴滴答答。油纸伞丢落院中，沾了泥水，娇娇的人儿，几下便被人家拽进了正屋。 「嘭」，房门紧闭，严丝合缝。 混乱过后的栗城，现在安定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忙活着修建家园。因为青灵的关系，乔家父子来了锦鲤阁帮忙修缮。 苏崇去过衙门，想着叫回自己的大儿子。这样的世道，儿子带着兵，自然是有些权利的，这对他有益。他不顾冯氏的反对，坚决来了衙门，自己的儿子当然要听老子的。 苏疏当初也被苏崇和冯氏冷了心，自然知道苏崇心里的想法，并不想回去苏家。便以要剿山匪为由，拒绝了。 京城那边已经平定，前太子的遗子高钰在众臣的拥护下，准备择日登基。 天下并不太平，栗城周围也是，总有山匪出没，烧杀抢掠，幸而因为苏疏的原因，城里还算安定。 顾延去了平州，那边的买卖一定要联系起来，为顾家那些即将开门的铺子做准备。 孟芊芊的话少了，也不常去找苏贞了，似乎是觉察到什么了。但是却始终不敢开口去问，有时候的逃避也是一种希望。 孟家作为原锋永候陆冕的亲戚，孟启安又是陆冕的左膀右臂，自然会受到牵连，被苏疏的人围在府中，等着上面的发落。更是从战场那边传来消息，孟启安死在乱军之中。 花街那边，明月楼已经试着开门营业，和别的铺子一样，都是小心谨慎的。 锦鲤阁修的很快，乔家父子干活不含糊，手下出活儿，样样规整。 青灵来到这边烧水，乔益总是有意无意的瞅她两眼，憨厚的脸上笑笑，干活也更加卖力。 v第四十四章[11.22] 苏贞见青灵低着头，脸儿红红的，想起乞巧节因为乱而错过了，又听陈婶说乔家想让青灵今晚过去吃饭，便自己说家里有事，先回去。叮嘱了青灵几句，苏贞自己往回走。 柳叶街上到处是叮叮当当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偶尔传来一声吆喝，递把铲子之类。修屋子，刷墙壁，来往的马车拉着木料沙土。 苏贞拐出了柳叶街，抄近路走进顾家后门的巷子。 忽的眼前一黑，苏贞来不及出声，只觉得一个麻袋将自己套住，接着脖颈挨了一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耳朵里全是嗡嗡声，憋闷的喘不动气。苏贞昏昏沉沉的，她的头朝下被人装在麻袋里扛着，她嘴里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 苏贞心中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在何处。但是可是断定的是，自己被掳了。她仔细的听着动静。 「这娘们长得真俊。」扛着苏贞的男人发出猥琐的笑，「大户人家的女人，真是细皮嫩肉的，当时看得老子都下不了狠手。」 另一人哼笑一声，「你也就想想，能捞得着？」 「甭管了，等得了银子，咱兄弟俩就去明月楼快活。」 没多时，苏贞只听咯吱一声，似乎是进了一个房间，她心里的警铃更甚，奈何自己被绑。她一动不动，装作还是昏迷的样子。 「人带回来了。」一个男人道。 屋里没有人回话，只听哗啦一声，男人又道，「谢公子，我们出去了。」 麻袋放在地上，苏贞强使自己稳住呼吸。她听见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也不由得加速。 麻袋的封口被打开，苏贞能感觉到亮光，但是她依旧不动，她在等那人会不会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可是她失望了，对方没有。 苏贞的脸上痒痒的，像是有条毒虫在攀爬，这股冷意让她毫毛直竖。 「你好像又变了。」 这一句话让苏贞如遭雷击，是孟启安！他没死？他为什么要抓自己？ 孟启安慢慢拿走麻袋，取出苏贞嘴里的布，伸手想抱起她。 苏贞在地上滚了一圈，挣扎着坐起，「孟启安，你想干什么？」 孟启安一愣，「你醒了？你的脸上有灰，我帮你擦擦。」他抬起自己的衣袖，试图去擦苏贞因为翻滚，沾在脸上的灰。 苏贞别开脸，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走开！」 因为那眼神，让孟启安一怔，他自小就是人人称赞的神童，他家书香门第，他一表人才，整个栗城的闺秀暗地里都喜欢他……可现在，他曾经定下婚约的女子居然厌恶他？ 「我好不容易才跑回栗城，死里逃生，第一个想见的就是你。」孟启安凑近苏贞，「你不是从小就喜欢我吗？」 苏贞这才看去孟启安，他原先俊美的脸被一道伤疤划开，从额头穿过左眼的眉梢，一直蔓延到左耳，似乎是新伤，伤疤还泛着白。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妹婿忘了，你的妻子是苏念，对了，你还有一个妾侍。」苏贞的话不无讥讽，说她从小喜欢他？那不过是家里定下的。这种伪君子，她还真是不敢消受。 「别提苏念！」孟启安吼了一声，「我当初就不该娶她，自从她跟了我，我事事不顺。我原先是堂堂的举人，孟家未来的家主，朝堂上的栋梁！就因为她这个丧门星，我一事无成。」 苏贞看着有些癫狂的孟启安，苏念看上的这个男人是如此的不成器，将自己的失败推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我那妾侍也不要了，就叫她留在京城吧。」孟启安毫不在意，反正在他的眼里，得到一个女人很容易，而且凭他，大多时候都是女人主动给他投怀送抱，苏念是，那妾侍也是。 好没良心的一个人，就算苏贞不喜欢苏念，与那妾侍没有见过，心里都替她们不值。这个男人是个薄情寡义的，眼里只有自己。 「苏贞，你以后跟着我好不好。」孟启安的双手抚上苏贞的肩膀，「你的命格很好，能够祝我登山再起。」 这人是疯了！苏贞抖着双肩，试图甩开那两只令她恶心的手。 「如果我当时娶了你，现在一定飞黄腾达了。」孟启安看着苏贞，「我现在娶你吧！」 「孟启安，你家里有妻子，你忘了？你还有孩子。」苏贞斥责着，「我也嫁人了，我是顾家三郎的妻子。」 「那么他死了话，你就会跟我了吧？」孟启安不知道是在问苏贞，还是自己。 苏贞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启安，这就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再看他慢慢起身，往一旁的桌椅走去，苏贞才发现孟启安的一条腿瘸了。 「这是哪里？」苏贞看去外面，天色蒙蒙发黑，夜晚马上就会到来。有断断续续的吆喝声传进来，全是男人的声音。 「这是北岸的风陵山。」孟启安坐下，倒了一杯水，瘸着腿走回苏贞身边蹲下，「喝水。」 苏贞此时满脑子是风陵山，这么多男人，那这里是山匪的寨子！她抬起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孟启安，张嘴抿上了茶碗。 孟启安笑了，脸上的伤疤拉扯的更加狰狞，「这里的人都听我的，你不用怕。」 「你想做什么？」苏贞的手臂发僵，动也动不了。 「我想……」孟启安站起，想重新找回他的骄傲，受到万人瞩目，「高钰可以夺得天下，我为什么不可以？」 苏贞觉得孟启安是真的疯了，他以为凭着一个山寨就能扳倒一个王朝？ 「不过现在不好硬上，我要养精蓄锐。」孟启安喃喃自语，「反正我有很多的银子，这些人肯定听我的。」 「你哪来的银子？」苏贞稳了稳口气，「我的手疼，帮我松开好不好？」 孟启安放下茶碗，想来知道人是跑不了的，便为苏贞松了绑，「那帮鲁莽的混蛋，看把你勒的。」 苏贞抽回手臂，身子终于可以活动活动了。「是你带人到处抢掠？」 v第四十五章[11.22] 「没有！」孟启安端出他的心高气傲，好似他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家公子，「我孟启安不做那种歹事，这银子是我从陆冕那里得来的。」 陆冕整日派人去顾家搜刮银钱，还能给孟启安？苏贞不信，他只不过是陆冕的一个远亲而已，说不好听的，就是一只狗而已。 「你不信我有银子？」孟启安自视甚高，容不得别人质疑，更何况还是自己要带在身边的女人，「那些银子是顾家的。」 孟启安笑的得意，「你知道吗，有一日顾景找了陆侯爷，说是送银子的。」他顿了顿，「谁知顾景怀有不轨之心，居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想刺杀侯爷。」 这就是顾延说的那次吗？顾景刺杀陆冕，然而没成。 「侯爷身手矫健，顾景一个做买卖的私生子哪能得逞？当下就被捆了个结实。」作为当时在场的孟启安说着，「他呀，就被绑在高高的木架子上，然后让他慢慢晒死，渴死。」 这种事苏贞只听着，就觉得心里发寒，这些人的眼里人命不值一提。 「可是谁知道乱军来了，一片喊杀。黑夜里，真是一团乱。」孟启安说着，「你没去过战场，那真是血肉横飞。喷到你脸上的血都是热的，有的人甚至连喊都来不及，就身首异处了。」 苏贞见孟启安说得面不改色，甚至有些得意。 「老天爷不想我死，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孟启安的嘴角挂着一丝奇怪的笑，「我知道顾景给陆侯爷的银子放在哪里，这是老天都在帮我。」 这样看来，孟启安手里用来收买山匪的银子，其实是顾家的。 「我们先离开，乘船去海上，大海的那边有别的国。」孟启安再次抚上苏贞的双肩，「我去那边招兵买马。」 苏贞不语，在孟启安的眼里，什么事都是那么简单吗？ 天已经黑了，顾家的人是否发现自己已经失踪？顾延是否已经从平州回来？ 孟启安找人备了饭菜，和不说话的苏贞一起吃。 「我们成亲好不好？」孟启安问，「本来你就是要嫁给我的，我知道你一定旺我。」 「成亲？在这里？」苏贞看看简陋的屋子，角落里甚至结了蛛丝，「就因为你说的一句话？」 「现在是委屈你了，将来肯定会给你最好的。」孟启安忙道，他想伸手去抓苏贞的，却被敏捷的躲开。 苏贞心中冷笑，当初孟启安也是这般跟苏念说的吗？「顾延，他能给我的可是更好。」 孟启安因为这句话，受到刺激。当初顾延就是一个躺在病床等死的货，只是娶了苏贞这个旺夫的女人，才一步步好起来的。现在拿他和顾延想比，他心里有些复杂。 「我也会给你最好的，我会叫人将栗城最好的嫁衣拿来给你。」孟启安想了想，又问，「你还想要什么？」 「先拿来再说吧！」苏贞没有表情，淡淡说出，」栗城最好的嫁衣！「 「我说到做到，到时候我就带你出海，你以后跟着我。」孟启安道，「别想别的，你这里是跑不出去的。我也知道你聪明，但是在我这里没有用。」 苏贞没再说话，孟启安真的觉得有了自己，他就会飞黄腾达，一往无前？人不是该靠自己的努力吗？他想的东西太过不实际。 孟启安掳了苏贞来，大概也是想让她安分的跟着自己，所以并没有做出强人所难的事。他也是个骄傲的，或许也可以说他是虚伪的，总想着表现出一副正人君子。 苏贞在角落里挨过了一晚，想着去外面看看这里的情况。 风陵山，苏贞并没有来过，她走出屋子观察过一次，四面全是高山，没有人带路，她根本走不出去。更何况这里还有一寨子的山匪。 只是她出屋一次，便不敢再出去了，这里全是男人，还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他们盯着她看，会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傍晚，孟启安出去了一阵，后来瘸着腿回到屋里，他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苏贞，似乎在想什么，「我会带你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的山匪不是你的人。」苏贞看出来了，山寨是一直都有的，就说明这里的主人是别人。 孟启安坐下，「只要有银子就行了，他们自然会卖命。」 「你不怕他们图财害命？」苏贞问。 「怕什么！」孟启安依旧嘴硬，「我的银子藏在哪里只有我知道，他们杀了我，还是什么也得不到，倒不如双方合作。」 原来孟启安心里也是没底的。苏贞又道，「你带上我只会拖累你。」 「苏贞，你说什么都没用。」孟启安一笑，「顾延他凭什么都赢我，他只是商户家的孩子，是低下的。他配和我比？」 「所以你是心里不甘？」 「既然要离开，我就让他看看谁是赢的人。」孟启安看着躲得老远的苏贞，「就用你吧。」 「你这是与虎谋皮，这里的山匪可不是善茬儿。」 「我才是虎。」孟启安纠正。 又是一天过去，下山的山匪带回了一套嫁衣。孟启安回去房里，对站在角落里的苏贞道，「过来穿上吧！」 苏贞走过去，看在铺在床上的嫁衣，「我不喜欢。」 孟启安双手攥紧，「穿上吧，今天是你嫁人的日子。」 「我没说过要嫁给你。」苏贞转身便走，她这一辈子只为一个人穿过嫁衣，那就是顾延。 孟启安一把攥住苏贞的手腕，拉她回来，眼里竟然有着痛苦，「对不起，我……不该绑你上山。但是我会回来救你的。」 发觉了孟启安的不对劲，苏贞有很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你要嫁的是这里的寨主。」孟启安没有看苏贞，说的小声无力，「你昨日出门，他看到你了。今晚他来接你……」 v第四十六章[11.28] 苏贞一怔，随即笑了，「你看，你还是什么都做不成！」她毫无顾忌的嘲笑他，「说的比谁都好听，可是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哈哈哈！懦弱！」 「你胡说！」孟启安猩红着眼睛，他一直是翩翩的青年才俊，他不懦弱，他只是在等待时机！「你闭嘴！」 「不是吗？」苏贞讥讽着，「你看看你守得住什么？苏念？妾侍……呃！」 孟启安的手掐上了苏贞的脖子，这些话让他发狂，他嘴角狰狞，「她们没有用，女人哪里没有？有了权力，我要什么没有！」 苏贞拍打着眼前的手臂，她喘不动气，头开始发晕。她的手摸去桌上，终于慌乱中摸到一物…… 一声闷响，原本癫狂的孟启安颓然倒在地上，脸上的伤疤因为刚才的激动，已经发红。 苏贞坐到地上，手里的油灯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她身子靠着后面的桌腿，大口的喘着气，似乎那只手现在依旧卡在她的脖子上。 天色变暗，苏贞扶着桌子站起，不能留下来坐以待毙。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孟启安，血已经沿着他的额头向一边流淌。 外出劫掠的山匪不少已经回了宅子，他们在外面摆着大方桌，一坛坛的酒提去墙角摆好。 「开门了！」一个粗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踹了一脚门，那扇门摇摇欲坠。「娘子的住处，公子还是出来吧！」 吱呀一声，门很快开了，那瘦瘦的人走出，瘸着一条腿，昏暗中，脸上的伤疤隐藏在阴影里。 喽啰瞅了眼屋里，见着一身大红的人儿趴在床上，似乎是在伤心难过。「娘子该开心，我家大哥人顶好。」 瘦瘦的瘸子往寨门走去，脚步缓慢。喽啰淬了一口，要不是找不到他的银子，否则这不顶用的早被他们拿来下酒了。真不明白这种风一吹就倒的，那些女人喜欢个什么劲儿？ 苏贞的心跳得厉害，寨门明明就在不远处，可是她一步步的走也走不到。身后的山匪们吆喝说闹着，加重了她心中的紧张，她害怕被他们认出来。 看寨门的喽啰也看不起孟启安这种绣花枕头，见他往寨门这走来，连看也懒得看。心想这厮是被老大抢了女人去，现在低着头没脸见人了吧！ 「公子不进去喝酒？」喽啰的话中带着取笑。 苏贞直觉后背全是冷汗，低着头摇了摇，继续往前走着。 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喽啰从寨门上面跳下来，往自己的同伴那边过去。 苏贞终于走到寨门前，那道门缝很窄，可是她正好能穿过去。天黑了，后面的喧闹声更甚。 「大哥，快进去看看新娘子！」山匪们喊着，起哄着。 苏贞再也忍不住，钻出寨门，跑进茫茫深林。她跑的很快，她的脚步不停，黑夜里没有路，她的方向感一直很差。但是她知道，她要往有水声的地方跑，那里说不定就是铜江。 山寨的火光不见了，四周一片黑暗，天空吝啬的不给一点儿月光。 苏贞跑累了，她在原地转了转，全是比人还高的草，她跑出了山林，却迷失在荒野。没有水声，也没有铜江，她把自己跑丢了。 秋日的草丛，小虫底鸣，风一过，草丛俱往一旁倾斜。那深深的草丛里，不知是否有蛰伏的野兽，伺机而动。 山寨里，现在肯定发现自己已经跑了。苏贞想继续跑，可是她辨不出方向，她蹲进深深地草丛，将自己藏了起来。 黑夜总能加大人心中的恐惧，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苏贞紧张。草丛里蚊虫很多，一动不动的苏贞成了它们的美味，它们在她的周围飞舞盘旋。 并没有多久，周围有了动静，一根根的火把朝这边而来。苏贞再也不无法平静，在深深地草丛里奔跑。 前面全是阻碍，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一直跑。 狗叫声接近，几下窜上来，咬住了苏贞身上那套长的拖着地衣袍，那是孟启安的，在她的身上极为宽大。 苏贞扑倒在地，双手沾上泥土，她想往前爬，她不要落在这些人的手里。 「还跑！」一个高大的男人上前，一手就提起了苏贞。 苏贞实在太轻了，她觉得自己在那人的手里晃着，衣领勒着她的脖颈，她颓然的拍打着眼前的人。 如此自不量力，换来了那人的哈哈大笑，周围全都附和着，嚷嚷着将这小娘子就地正法。 苏贞眼前有些模糊，她似乎看见隐藏在黑暗中的山峦，有了一点星火，只眨眼功夫，那火星子腾空而起，迅速蔓延…… 「啊！」苏贞重重的摔在地上，她疼的不能动弹，她依旧往前爬着。爬不动，那人踩住了她的袍子。 那男人蹲下，并不急着动手，倒像是猛兽折磨自己的猎物一般，拉着苏贞的腿慢慢往他这边。周围山匪一片哄笑，没有人性的看着这一幕。 苏贞用尽力气扑向那人，瘦弱的她甚至直接将那壮实的男人扑倒在地，在对方没来得及反应前，她举起手中的簪子狠狠的扎下…… 「啊！」夜晚的荒野，男人的惨叫划破夜空。 苏贞披散着头发，犹如黑夜里的鬼魅，她的簪子没有取出，就还是那样插在男人的眼睛里。男人只能喊，却一动不敢动。 「别过来！」苏贞厉声道，夹杂着些许的颤抖。 苏贞眼前的三个男人没有动，但是谁都在等待着时机，他们的眼里，这个小娘子根本不是对手，至于刚才纯粹是大意。 山上的火更大了，带着冲天之势。终于，有个山匪反应上来，「不好，寨子失火了！」 苏贞不慎，被地上的男人一下掀倒，她滚去了草丛。 「老子杀了你！」男人暴怒，眼珠上上赫然是一枚簪子，提着刀便往苏贞而去。 同伴拉住他，「回去交给老大，那姓孟的被打了一顿，已经承认她是栗城大财主家的媳妇儿！能换不少银子，到时候银子到手了，随你怎么折腾她。」 「先回去，不知道山寨是不是出事了！」一个山匪将苏贞捆了结实，拖着她往回走。 v第四十七章[11.28] 苏贞被扯着往前走，小道旁边就是陡峭的斜坡，如果自己就这样滚下去，也算死的干净…… 「谁！」走在最前头的山匪叫唤了一声。 狭窄的山道上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喊道：「快跑，官兵杀到寨子里了。」 苏贞这边的四个山匪一听，一时不知怎么办，留在原地。 来的几人慌张的跑着，嘴里说着，「老大死了，他们正往这边杀过来了！」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这边，经过时，手脚利索的放倒了四个山匪。 是连封！苏贞睁大眼睛，看着好久不见的话少的青年，手脚利索的收拾掉一个山匪…… 苏贞正要喊，却被倒下的山匪带着摔下陡坡，她浑身被敷，根本无法伸手自救。尖利的山石，丛生的荆棘……她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滑落没有到来，苏贞停止了下滑，她的脚踩着一棵树上。 「贞儿，你别动！」 就是这一声呼唤，苏贞仰脸看上去，拴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被他拽在手里，她颤着声音叫了声，「表哥？」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顾延紧紧抓着绳子，不敢轻易拉扯，他怕一点点的不慎，苏贞就会跌落下去。 山坡上小小的碎石掉落，有些飞尘落入了苏贞的眼中，她难受的眨着眼睛，身子动了动。 一个人身姿轻盈的跳到苏贞身后，单手扶着小树，弯着身子拖住苏贞的脚，「三娘子踩着我的手，我推你上去。」 是连封，他下来帮她了。苏贞的手不能动，用脚踩着连封的手，她感到轻轻的推力。慢慢向上。 小碎石还是往下落着，苏贞离着顾延只有半丈远了，他小心的扯着绳子，生怕细细的绳索断掉。 「你用力拉就可以了。」苏贞道了声，拉得这么慢，几时能上去？她又不是那么娇贵。 「你胖了，我拉不动。」顾延笑着道，「是不是趁我不在家，吃好东西了？」 苏贞觉得这个时候顾延也能说笑，便不再理他。 身旁的另外两个人见苏贞近了，连忙帮忙将人拉了上去。 苏贞还未说一句话，便被顾延抱住，他带着心有余悸，在她的耳边轻轻道，「吓死我了，我好怕你……」 「怕什么？」苏贞不明所以的问了句，脸瞥向自己刚才掉落的地方。那里黑洞洞的，只能看到一棵孤零零的小树，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悬崖！苏贞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突然觉得后怕，她刚才就在悬崖边上，如果没有那棵小树拦了一下，她就会摔下去…… 「没事了。」顾延拍着苏贞的后背，「我们回家，你以后都不准再出来。」外面的事她见得够多了，以后就让她乖乖留在家里。 苏贞这才看去山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味，依稀能够听到人的吼声，「我哥来了？」 「来了。」顾延带着苏贞去了平坦的地方，为她松了身上的绳索，「他呀，差点拿刀劈了我。说我不好好看着你，没有照顾好你。」 「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苏贞看着顾延，「孟启安呢？」 「孟启安？」顾延皱眉，「他也在这里，他没死？」 「他在，就是他叫人抓的我。」苏贞忙道，「上次二伯带出去的银子在他手里，他的腿瘸了，肯定走不远的。」 连封一听，马上带人冲去山林里。 山寨被毁了，山匪死的死伤的伤，谁也没想到大晚上的官兵会上山剿匪，还是直接放火烧山，大有赶尽杀绝之势。 苏疏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将苏贞拉去自己身后，「有劳三公子了，以后我妹妹有我来照顾。」 突然空了的手从黑夜里收回来，顾延笑道，「大哥，贞儿是我的娘子，要跟我回家的。」 苏疏哼了一声，「我记得，你已经写了休书。还有，谁是你大哥，不要乱叫。」 「我当时不是为了帮贞儿吗？」顾延解释，「就写了一张假休书。」 「休书有假的？」苏疏不理会，「行了，顾三郎，我还不知道你一张油嘴滑舌？哄骗我妹妹的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 顾延哭笑不得，「大哥，你不能棒打鸳鸯啊！我与贞儿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对不对啊，贞儿？」他歪着头看去被苏疏藏在身后的苏贞。 刚经历了一番生死，苏贞还没有完全缓解过来，现在自己的大哥和顾延又争执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向着谁说话。 苏贞没说话，苏疏转身，「看把你吓得，以后还是跟着大哥吧，大哥会护着你的。」 「不行！」顾延当即开口反对，自己的媳妇儿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哪能轻易被苏疏两句话就领回去？「我和贞儿都……」 「哥。」苏贞害怕顾延说出些不该说的，连忙叫了一声，「这里的事情弄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眼前的山寨已经化为一片灰烬，只余几点火星子藏在其中，奄奄一息。 苏疏对着身旁的副将吩咐了几句，就想带着苏贞先回栗城。两日留在这个鬼地方，自己的妹妹恐怕吓坏了。他将自己宽大的披风解下，披在苏贞身上。 大部分的官兵留在山上处理剩下的事。苏家兄妹下了山，后面紧跟着顾延，几次他想拉回苏贞，都被苏疏给推开了，心中甚是无奈。 天已经蒙蒙发亮，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朦胧的江雾中，是几艘船的影子。回头看看那陡峭的风陵山，直上直下的悬崖。 苏贞心中一阵后怕，如果昨夜不是顾延拽住绳子，她肯定摔下，粉身碎骨。 v第四十八章[11.28] 「表妹，你饿不饿？」路稍微平坦了下，顾延终于有机会靠近苏贞。 苏贞刚想点头，就被苏疏拉倒自己的另一边，只听苏疏冷冷道：「用不着你来献殷勤，我的船上都有。」 顾延细长的眼睛微眯，看来要把表妹带回家，这个苏疏一定要摆平。「大哥，我的船是商船，上面有房间，有舒适的被褥。在江上要走上一段，正好让贞儿可以休息一下。」 苏疏不愿意让苏贞去顾延的船上，可是他的船上全是兵士，自然没有好的房间。 「大哥，你看，贞儿是个姑娘家，你的船上全是刀剑武器什么的，她见着也会怕不是？」顾延还在说着。 苏贞的头发披着，见两个男人还在那里说个不停，自己便往船走去，跑了一宿，她的双腿发虚，嗓子早已经干得冒烟。 身旁的草随着晨风来回摇摆，江上薄雾飘渺。 忽的，草丛里窜出一个影子，一手猛地拽上苏贞的手臂，将她拉扯到身前。 正走着的苏贞被突入奇来的大力拉扯，差点摔去地上，她不敢乱动，脖子上的凉意，以及昨晚本应该穿在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她已然知道，身旁的是孟启安。 「贞儿！」几丈之外的苏疏和顾延齐声喊道，往这边跑来。 「别动！」孟启安将刀往苏贞的脖子上一架，「信不信我杀了她。」 「孟启安，你别乱来！」顾延吼了一声，试着和孟启安商谈，「放了贞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孟启安阴测测的笑着，「我要离开这里，去海上，我要你的船。」他看着苏贞，「她我也会带走。」 「你敢！」苏疏心里发急，「你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要孟家全部陪葬。」 「别唬我。」孟启安冷笑，「我现在什么也不怕。」 顾延往前走了两步，「好，我的船给你，你走吧！」他想了想，「只是我那船老大只认我，你上去了，也不管用。」 「只要有她就管用。」孟启安盯着顾延，以前等死的病秧子现在活得风生水起，这一定和苏贞的命格有关。如此一想，他的手又抓紧了几分。 苏贞吃疼，被孟启安拉着往船的方向而去。顾延一直就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她看出他眼中的焦急，担忧，害怕。 到了江边，长长的跳板连接着陆地和船体。孟启安急不可耐的拖着苏贞上了跳板，他的腿一瘸一拐的，在颤颤悠悠的跳板上走得并不安稳。 不能任由孟启安带自己走，苏贞看着脚下的江水，脖子上有些疼，是锋利的刀子划破了她细嫩的脖颈。 就在孟启安再次用力拽苏贞手臂的时候，他拿刀的手臂松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苏贞抓住孟启安的手，张嘴狠狠的咬了上去。她死死地，用尽力气攥住那只拿刀的手。 「你敢伤我？贱人！」孟启安发怒，一手砍上苏贞的脖颈，伸手狠狠的将她推进江里。 掉入江里之前，苏贞听到岸上的两个男人喊叫，以及他们脸上的惊恐。 「噗通」，溅起的水花很快被奔流的波涛吃掉，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到水里，没了动静。眼前一点点的变黑，水，无数的水涌向鼻腔，口腔…… 「咳咳。」 眼前有些模糊，苏贞揉了揉眼睛，额前贴着湿了的头发。 「表妹！」顾延坐在床边，激动地攥着苏贞的手，「你吓死我了。」 「我活着？」苏贞问，她的头很疼，只记得孟启安拿刀子威逼她，后来的又迷糊了，好像掉进水里，水一直往嘴里灌着，她憋的要命…… 「没事了。」顾延把人抱住，「以后哪里也不准去，就留在家里。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去，不要再出来了。」 这病秧子就是唠叨的要命，苏贞头疼，但是她忘不了一个人，「孟启安呢？」 「我把他绑在铁锚上，他不是自以为高人一等吗？我就看看，他在我的手里怎么逃出去。」顾延的声音犹如九天里的寒冷，莫名让人觉得发瘆。 这样的话，岂不是慢慢折磨孟启安，直至死掉？苏贞身子一抖。 顾延其实是个心狠的人，这点苏贞早已经看出。当初在船上，他眼都不眨的把欺负她的醉鬼揣进寒冷的江里；为了报仇可以倾家荡产…… 等等，这些不是重要的，苏贞看着身上干净的中衣，「是你救了我？」 顾延揉着苏贞的脑袋，「贞儿真是个福星，你知道吗，你从跳板上掉下去，掉进了渔网里。」 「渔网？」苏贞不解，来剿匪的船只，为什么在水里撒渔网？ 「金爷回来了，他说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还说要给你做鱼吃。」顾延的手臂搂得很紧，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那他的余生……他不敢往下想。 「是金爷的渔网？」苏贞被勒得透不过气，想着挣开。 「金爷恐怕也没想到，他的渔网没网着鱼，倒是网回一条美人鱼。」顾延笑了，怀里折腾个不停的小东西现在好好地。 「我哥呢？我要去他那边。」苏贞道了声。 「不行，以后你只能跟着我。」顾延顺势将人压去床上，「你再闹，信不信我闹得比你还大？」 「我……饿了。」苏贞找了个借口，她现在哪比得过他？ 「我们去吃。」顾延的手指梳理着苏贞的头发，还没有干透，丝丝缕缕缠绕。 终于回去顾家，家里的人全聚在前厅，看着苏贞平安归来，顾老太吩咐周氏去祠堂上香，感谢祖宗保佑。 苏贞累坏了，也受了惊吓，昏昏沉沉的过了两日，才好转过来。顾延一直守在她身边。 v第四十九章[11.28] 期间，苏疏来过沁华苑要人，顾延死活不放，说什么苏贞就是他的命，他要跟苏贞生生世世。专捡脸皮厚的话来说，硬是把跟着苏疏一起来的兵士都说得听不下去。 苏贞是在夜里醒来的，身边是和衣而睡的顾延。她伸手去摸他的鼻梁，她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守着吗？以前是她守着他，现在换了他。 手指滑去那双细长的眼睛，他的眉毛好看，眼睫微卷。那双眼睛她以前总是看不透，因为很深，深不见底。 他的嘴唇也好看，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薄薄的，什么厚颜无耻的话都能说出来。 苏贞的手指在顾延的嘴唇上画着……「啊！」她小声惊呼，想收回自己的手指，却已不成。「你松口，别咬啊！」 顾延挣开双眼，眼中朦朦胧胧，他攥住苏贞的手，牙齿轻咬那只刚才做坏事的手指，舌尖轻触指肚，带着湿意。 「我怎么在这里？」苏贞支支吾吾的别开视线，虽然顾延的床她躺过，但是还是很不自在。 「表妹，表哥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顾延松口，手不自觉的缠上羸弱的柳腰，轻轻拿捏，「如此，我们择日拜堂？」 「整天说这些。」苏贞低下头，不去看顾延戏谑的眼睛。 「你就应了吧！」顾延摇晃着苏贞的身子，「你不知道，你哥天天来问我要人，拜了堂他就无话可说了。」 「我哥是个讲道理的，况且你的确给了我休书。」苏贞道。 「贞儿，你是不是想逼着我去了哲那里？让我做一个清心寡欲的道士？」顾延摇头，「我不要，我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要死在你这朵牡丹花下。」 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苏贞坐起来，「我哥就是关心我，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现在回来当然想和我团聚。」 「不行！」顾延也坐了起来，直接张口道，「他不会自己去找个媳妇儿？整天惦记我的……」 忽的，顾延双眼一亮，「我想到了，给咱大哥找个嫂子，这样他就不会天天惦记你了。」 「你在说什么？」苏贞也知道，自己的兄长早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只是刚回来，还没有问大哥的意思。 「贞儿，我明天去趟伯父那里，让伯母出去打听下，有哪家的姑娘，给大哥留意一下。」顾延觉得这个主意甚妙。 「我明日先去问问大哥。」苏贞觉得还是应该先问一下苏疏的意思，再做决定。 顾延一听，当即摆手拒绝，苏贞去找苏疏，那肯定是人直接扣下，当初他可是费尽力气才从苏疏手里抢了媳妇儿回来的。 「对了，风陵山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贞问，当日她被孟启安掳上山寨，本以为会死路一条的。 「因为贞儿聪明啊！」顾延在苏贞的额头上轻敲一记，「你还知道叫山匪去顾家的布庄去取我给你订做的嫁衣。」 「我当时没有办法，走这一步也是在搏一把。」苏贞现在想想那两日的山寨，提心吊胆，度日如年。「我知道这件嫁衣不菲，而且有名字，就跟孟启安说，跟着他走，一定要有栗城最好的嫁衣。」 「当时你就突然不见了，家里人找遍了栗城，我回来时正好布庄的掌柜过来，说有人要买‘彩霓裳’。」顾延回想当日，他简直要急疯了。 「所以你猜到了？」苏贞问，如果猜不到的话，或是顾延不回栗城，那么…… 「猜到了，因为只有你我才知道‘彩霓裳’普天之下只有一件。」顾延搂上苏贞的肩头，「连封一路跟着那人到了风陵山。」 「没有连封，我怕是掉进无底深渊了吧。」苏贞靠去顾延的身上。 「别说这种话，以后我会让你好好地。」顾延轻声笑道，「如果再没有你的消息，你哥肯定一刀砍了我。」 「我哥才不是不讲理的人。」苏贞替自己兄长说话。 「好好好，你们兄妹俩都是讲道理的，行吧？」顾延捏捏苏贞的下巴，轻轻的印上软唇，「长夜漫漫，我们做些有趣的？」 「不要！」苏贞翻身想跨过顾延下床，被人拦腰截了回去。 「别，这次我听你的，好不好？」虽是这样说，可是到时候主动权还不是在他的手里？ 秋日渐凉，栗城已经慢慢恢复了秩序，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开始营业。 孟家因为陆冕的原因，被查收了全部家产，但是新皇开恩，留了全族人的性命，但是不许他们再留在栗城，家族分散开来，去往各地。 孟芊芊放心不下父母，跟顾老太提出送父母去外地。一片孝心，顾老太答应了。 一日秋高气爽，正是青灵出嫁的日子，乔家的儿郎从沁华苑接走一身红衣的新娘。 顾家还在忙活，几日后就是顾亭湘定亲的日子。周氏终于去了一桩心事，加之顾勤孝已经能够下床走动，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经历过前段日子的艰难，大房这边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待顾延那边。 这日是顾勤孝叫了所有人来了德恩院，说是想分家。 「三郎的身子也好了，现在也成了家，应该让他有自己买卖。」顾勤孝不再像以前那样，想霸着整个家业，「城郊的染坊本来是弟妹的，也交给三郎吧。」 顾老太看去顾延，问他的意思，「你伯父说的对，以后好好经营自己的买卖，看看你想要做什么？」 顾延没有推辞，只要了两间铺子。他有顺鼎兴，这已经足够了。 见着家里人都在，顾延说想和苏贞拜堂，以前自己有病卧床，亏欠她了，现在好了，应该补给她。 家里人都同意了，定在年前办这件事。整个家里都喜气洋洋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慢慢往沁华苑走着，院中的菊花盛放，秋天到了。苏贞记得自己就是在清冷的深秋被错抬加顾家的。那是她茫然无助，想尽办法要为自己找一条走下去的路。 身边的人永远会握着她的手，遇到什么他会帮她，会为她挡住。 「贞儿，我已经找了工匠，隔壁的院子明日就开始整修。」顾延拉近苏贞，「你喜欢什么样的屋子？我叫人好好拾掇。」 v第五十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都行。」母亲去后，没有人问苏贞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身边的人会把最好的给她，宠她，护她，把她捧在手心里。 顾延点头，「反正床一定要最好最大的。 苏贞拍了顾延一下，这个没正经的。她悄悄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绮翘，果然见人家低头捂着嘴笑。 顾延不在乎，直接潜走了绮翘，拉着苏贞去了小竹林。 「过来，我抱抱你。」顾延拉着苏贞入怀，吻上她柔软的樱唇，手里使劲，将细细的腰身往自己带。 「轻些，别勒我。」苏贞忙伸手推拒，手护去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顾延低头不解的问，「身子不舒服？」 「没有？」苏贞摇头小声道，双手环上顾延的脖颈，轻轻踮起脚尖，趴在他的耳边说着。 顾延愣住，紧接着笑了，笑的有些傻气，「真的？」 苏贞点头，「哑婆说我脸色发黄，以为我不舒服，就替我把了脉……」 「怎么办？」顾延抱住苏贞，只能不停的啄吻着她，「我要当爹了，谢谢你，贞儿。」 苏贞的脸埋在顾延的胸前，他对她好，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正在二人情意绵绵之时，一声吼叫传来。顾延皱眉，看着怀里乖巧的人儿，「你哥又来了！」 苏贞只是笑笑，也没说话，松开顾延，往着竹林外叫了一声，「哥。」 苏疏大踏步而来，英武的脸上绷着，瞅了一眼顾延，他经过历练早已经变得身强体壮，步步铿锵。所以他总觉得顾延身子太弱。 「妹妹，跟大哥走。」苏疏上前拉着苏贞就走，「我在城里找了一处宅子，以后你跟着大哥，谁也不敢欺负你。」 顾延两步过去拽住苏贞的手，「大哥且慢，我已答应跟贞儿拜堂，过一阵子就办。」 苏疏看着两只拉在一起的手，浓浓的眉毛皱起，「顾三郎，跟你说过，别叫我大哥。」 顾延直接当着苏疏揽上苏贞的腰，自己的媳妇儿就该宣誓所有权，「那我就叫大舅子了。」 「你再乱叫！」苏疏看着顾延这样对自己的妹妹，气得火冒三丈，「把你的手给我松开！」 顾延不管，直接趴去苏贞的额头印了一吻，颇有些挑衅的看着苏疏，「贞儿都有了我的孩儿，自然要跟着我。」 「你……」苏疏指着顾延，被他的荒诞噎的无语。 「我对贞儿一心一意，此生绝不负她。」顾延信誓旦旦的保证，「若是我敢做对不起她的事，大哥……大舅子你就那把刀把我剁了，行不？」 苏疏看去苏贞，自己的妹妹并没有推开顾延，所以她心里是愿意的？可是怎么就这么不甘心？自己从小护着的小妹妹，娇娇可爱，就被这油嘴滑舌的给骗了去？ 「大舅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顾延见苏疏不说话，趁机拉近乎，「上次孟启安的事还没完，他不是手里还有一笔银子吗？就是我们顾家的。」 苏疏瞥了顾延一眼，「怎么了？」 「那笔银子肯定就在栗城附近。孟启安这人自负，其实说白了就是自大，所以肯定放在他自以为安全的地方。」顾延继续道，「找到了的话，大舅子就拿着银子犒赏弟兄们吧。」 苏疏看着顾延，猜测他的用意。 「我们顾家就是觉得，大舅子你上次带着兄弟们救了顾家，最近又日日忙着剿匪。作为栗城的一员，顾家一定要做些什么。」顾延道，「但是我家现在是个空架子，银子早就落去了被孟启安手里。所以找到银子，就是兄弟们的了。」 「那孟启安呢？」苏疏问，「当日你把人带走的，他没招？」 当时，顾延只想杀了孟启安，至于银子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孟启安，他……应该还拴在船底的铁锚上。」 「顾三郎！你敢私自……」苏疏指着顾延说不出话，虽说他也想把孟启安碎尸万段，「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人肯定死了。」 顾延想了想，「反正当时打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仙姑岭什么的……」 苏疏无奈，既然自己的妹妹有了顾延的骨肉，他又怎好再拆散人家，但是他依旧不能释怀，自己的妹妹被这油嘴滑舌的骗了去。 「你最好记着刚才你说的话，对我妹妹好。」苏疏不善的看着顾延，「要是她受了什么委屈，我就把你也绑在铁锚上，沉去铜江底喂鱼。」 「是是是，我绝对不做对不起贞儿的事。」顾延连忙保证，「大舅子，我还记得孟启安说什么风陵山东北，银子是不是会在那里？」 「我派人去找找，找到的话我们不会全部留下，一半送回顾家。」苏疏摇摇头，叮嘱着苏贞，「以后小心些，别往外跑了。有什么事就去找大哥。」 苏贞点头答应，有大哥真好，没有人可以再欺负她。 苏疏离开了顾家，想按着顾延给的线索，去查找被孟启安藏起来的银子。 望着苏疏的背影，顾延长舒一口气，「可走了，你哥真是难对付。」 「孟启安真的说了银子在哪儿？」苏贞问道，当日她晕了，什么也不知道。 顾延笑着刮了下苏贞的鼻子，「给你哥找点事情做，省得他闲得没事就过来打扰咱俩。」 「你骗我哥？」苏贞想着喊回苏疏，刚开口，就被身旁的人用手捂住。 「别叫他，他在的话，咱俩都不能好好说话。」顾延轻轻将苏贞打横抱起，让她坐在石桌上。这么久了，他还是看不够她，每一处都让他喜欢。 「贞儿，真的好喜欢你。」顾延摸着苏贞的头发，「我总是在想，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 他只要看着她就会觉得很满足，他的余生会牵着她的手，如果有来生，他会找到她，然后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她骗走，一辈子拘着她，就像这一生一样。 v番外01[12.08] 【番外一：兄弟相见】 春雨飘飘洒洒，丝丝柔柔的滋润着万物。铜江静静地流淌，江面上是雨丝落下的圈圈涟漪。 已是二月底，铜江的北岸，柔风带雨，轻抚江边柳树嫩绿柔软的纸条，春日的暖意已近。 江边一人头戴斗笠，弯腰蹲在水边，手里的草绳被他麻利的系起。雨水浸湿了他的后背，鞋底沾着黄泥，袍角落入江水。他仿若未觉，将手里的草绳在水里荡涤两下。 那人站起，身姿颀长，斗笠盖住半张脸，露出俊逸的下颌。他的手提起，草绳上穿了两尾肥美的草鱼，足有男人手臂那么长。 「顾先生，这是又买了鲜鱼？」后面道上经过的村民道了声，身上的蓑衣滴滴答答，「现在正是最肥的时候。」 男人抬头，手抬了抬斗笠，一张好看的脸扬起笑容，「内子想吃。」 「大嫂快生了吧？」村民问道，「我家婆娘回去说的，就这两日了。」 「到时候还得麻烦嫂子，过去帮下芊芊。」 村民满口答应，说是邻里间都是互相帮衬的。 芦家湾，位于铜江的弯处，水域较宽，时常会见着江上往来的商船。此地盛产一种草鱼，味美肉厚，初春正是鱼最鲜美的时候。 手里提着草鱼，顾景往着村子里走去。最后头有一间农家院子，普普通通的，房檐低矮，院中却是收拾的利索安静，他推门进入院中。 雨水在地上汇集成一滩滩的水洼，顾延踩脚踏过，将鱼放去大木盆。回身找了小凳坐下，撸起已经湿透的袖子，拿着剪子开始处理鱼鳍和内脏。 已经来到这个小村子几个月了，顾景低头正好看见手臂上的疤痕。那是当初他去找陆冕拼命，被刀砍留下的。 他把视线放去远方，雨雾中的山峦有些朦胧。他从来没有后悔去找陆冕，他知道只要陆冕活着，陆家就一定垮掉。到时候孟芊芊和孩子又该怎么办？ 一把旧伞撑在顾景的头顶，一个柔婉的声音叫了声：「你怎的在院子里？看看衣裳都湿透了。洗鱼的话可以去屋里。」 顾景抬头，入眼的就是孟芊芊的大腹便便，她的脸也圆润了，最近这些日子，吃得更多了。「去屋里，鱼腥气太重。」 孟芊芊心里一股甜蜜，顾景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他总是默默地去做。就像今天，他又早早的去了江边，为她买鱼回来。 其实孟芊芊也知道自己吃得很多，不管吃多少到肚子里，没一会儿又饿了。可是顾景总是很有耐心，出门前也会给她准备好。 孟芊芊蹲不下，只能站着撑伞，「今儿不用去东家那边？」 「账都算好了，今日东家出门了，叫我明日过去。」顾景道了声。 孟芊芊也看到了顾景手臂上的伤，心里幽幽一叹，当时该有多疼？也没有人为他包扎。 「对了，岳父岳母回来了？」顾景问，「我做的鱼不好吃，还是岳母做才行。」 「说是去了后山听和尚讲经。」孟芊芊回道，「出门没带伞，应该晚上才能回来吧？」 顾景三下两下将鱼洗干净，放去盆里，撒上一点儿盐抹了抹。「我去送伞给他们，等雨停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那你小心。」孟芊芊叮嘱，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裙，轻轻站去一旁。她当日知道顾景还活着，天知道她有多开心，所以跟着他过这样粗茶淡饭的日子，她也心里甘愿。 「你快回屋去吧。」顾景擦干净自己的手，「雨天这么滑，别出来。」 顾景拿着伞和蓑衣往后山走去。孟芊芊回到屋里，拿起针线，为即将到来的孩子缝着小被子。 「哒哒哒」，院门轻轻扣响。孟芊芊推开窗看了出去，脸上一瞬间的怔愣。 苏贞眼尖，已经看清了屋里的孟芊芊，笑着想跑过去。 身后的人一把拉住苏贞，嘴里不满的责备，却又是掩不住的宠溺，「还是这么冒失，滑倒怎么办？你哥不杀了我！」 「我知道了。」苏贞摸上已经隆起的小腹，正巧肚子里了的小家伙动了动。 「每次都这么说，我也没见你记住。」顾延撑伞，伸手捏着苏贞小巧的下巴。 「二嫂在呢？」苏贞扫掉顾延的手，看去院子外面，两个家仆正从马车上往下卸着东西。 「三叔，苏贞？」孟芊芊一手扶腰，从屋里走出来，「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苏贞往孟芊芊走去，后面的顾延连忙跟上，手中的伞擎在苏贞的头顶，自己却落在了雨水里。 「二嫂，我们来看看你。」苏贞走去屋檐下，「表哥的船就在附近的码头，我们就过来了。」 孟芊芊赶忙将人请进屋里，「都带了身子的人，怎的还乱跑？快坐下歇歇。」 小屋里有些昏暗，窗子也有些小，这里的条件并不好。 顾延并未进屋，在外面指挥伙计搬东西。 「二嫂这是快生了？」苏贞看看孟芊芊的肚子，又看看自己的，只是差了三个月，肚子大小差了好多。 「就是这几日了。」孟芊芊笑道，「二哥买了鱼回来，留下来吃饭吧？」 「二伯他好吗？」苏贞问，也不知道来这一趟是不是对？顾景心里是否会有隔阂？ 「二哥现在在一家米行里做账房先生。」说起顾景，孟芊芊总是不自觉的口气温柔，「过去的事，我们都没有再提，他说以后会让孩子开心的长大。」 这里的生活应该还是拮据的，顾景一个人在外面挣银子，将来加上孟芊芊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家里五口人。但是苏贞并不担心，凭着顾景，就算他一无所有，一样可以起来。 「哎呦！」孟芊芊忽的叫了一声，皱眉捂着肚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苏贞一惊，「怎么了？」 孟芊芊又好像没事了，「方才疼了一下。」 「怎么会疼？」苏贞也没有经验，心里也在想会不会是孩子要生了？ 「今天早上起来，疼过两次，后来就没事了，也没往心里去。」孟芊芊笑着道。 v番外02[12.08] 「二嫂，你怕是要生了。」苏贞道，在家时，哑婆可没少教她这方面的事。 「这么快？」孟芊芊也没了主意，一向家里的事都是顾景管的，现在他去了后山。 「村里可有稳婆或是郎中？」苏贞问，现在不管怎么样，先让人过来看看才行。 「村东头的赵婶，还有村口有个赤脚大夫。」孟芊芊这样一说，肚子又开始疼了。 苏贞扶着孟芊芊去床上躺下，看着紧张不已的孟芊芊，她安抚了几句，跑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顾延正在交代伙计，被苏贞拉倒一旁，轻声说了屋里的情况。 顾延立即吩咐两个伙计去城里请郎中，自己跑去了村里找接生的稳婆。 孟芊芊躺在床上有些害怕，她是第一次生产，父母和丈夫都不在眼前，只能咬着唇忍着，不时的摸着肚子。 苏贞不知道怎么做，她记得生孩子是要热水的，她跑去院里的小伙房，想着烧一锅水。 春雨不停，浓浓的烟从小伙房的门窗往外冒着。柴湿了，并不好点，苏贞又没怎么做过这种事，见着火总也不着，心里着急。 顾延带了稳婆回来，自己跑来伙房，看着蹲在地上的媳妇，真是又好气又心疼。「我来吧。」他将苏贞拉起来，你去外面坐着，这里烟大。」 屋里传来孟芊芊压抑的声音，那是想喊却又强忍着。 苏贞撑着伞站在院子里，这个时候，她还是等在外面，不要去屋里添乱的好。好像感受到了另一个小生命在诞生，苏贞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开始闹腾。 「苏贞？」那是迟疑的一声，似乎开口的人并不确定。 苏贞转身，站在院门处的男人，一身粗衣粗褂，裤腿挽着，但还是湿了个透。只是一张脸还是那么出色。 「二伯。」苏贞叫了声，来不及行礼便道，「二嫂要生了。」 顾景一听，直接踩过地上的水洼，丝毫不在乎溅了一身泥，他跑回屋里。 但是很快，顾景被稳婆和另一个婶子撵了出来，说是男人不准进去。 顾景坐在檐下，上面滴落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双手抓紧了腿上的裤子。 顾延撑伞去了顾景那里，为他挡了屋檐上的落水，「二哥。」 简单的两个字，其中却包含了万千情绪。对于顾延，顾景心里是愧疚的，这个堂弟身体不好，一直在沁华苑修养，可是他为了报复顾家，最先从他下了手。 「来了？」顾景开口，终于抬头看向顾延。 「正好经过，苏贞说想来看看二嫂。」顾延笑笑，「想不到正好碰到小侄子降生。」 顾景也笑了，「倒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不知道你们会来，芊芊的父母在后山听经，我去送了伞。」 屋檐下的两兄弟说着，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苏贞有些累，便会了小伙房，那里至少可以坐着歇歇。 已经过了晌午，孟芊芊的喊声越来越大，就连伙房里的苏贞都听得清楚。 「不吃了？」顾延问，他停下给苏贞挑鱼刺的手。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好？」苏贞看着眼前的小矮桌，上面的盘里做了一条鱼，那是早上顾景买回来给孟芊芊的，现在倒好，被顾延给做了。 顾延放下筷子，「有什么不好的？咱们是客，他们不招待就算了，现在吃条鱼还要和咱们计较？再说，我的孩子不能饿着。」 苏贞无奈，这病秧子就是歪理一堆。只是不得不说他做鱼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简直可以和金秤砣的一比。 「啊！啊！」屋里还是孟芊芊大声的喊叫，屋外顾景来回踱着步子，浑身全部湿透。 苏贞听到传来喊声，心里有些害怕，因为过三个月就会轮到她来受诞子之苦。 「你回车上等着，正好可以躺着睡一会儿，等着二嫂生了，我就去叫你。」顾延看出苏贞的害怕。 苏贞扯出一笑，「我没事。」 「犟丫头！」顾延揉揉苏贞的脑袋，「不要怕，什么时候都有我。」 这话说得不对，他能生孩子吗？ 「生了！」屋门开了，稳婆最先走出来，屋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顾景什么也没问，直接冲进屋里。 「不知道是小子还是闺女？」苏贞问。 顾延揽上苏贞的肩头，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小腹，轻轻摩挲，「都好。」 「是个女儿，一抱出来就笑眯眯的，肯定是个甜丫头。」孟四婶喜滋滋的跑来伙房，眼里挂着泪花，弯腰在锅里舀着热水。 「恭喜四婶，二嫂可好？」苏贞往后退了退，不想自己碍着别人。 「好，母女平安，真是老天保佑。」孟四婶抹了一把眼泪，对着顾延苏贞道，「再留几日，等着吃了孩子的五日面？」 「家里的买卖还要打理，不能久留。」顾延客气道，「不如四婶为我们煮上几个鸡蛋，我们带回去。」 「好好，你四叔早去村里头买去了，你们等等，煮鸡蛋快。」孟四婶舀了满满一盆热水，「我送去屋里，你们坐着。」 「我想去看看。」苏贞道。 「不行！」顾延拦住，「你带了身子不可以进去的，你忘了人家都说，这样做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抢了屋里小丫头的奶水。到时候小侄女吃不饱，就是你孩子干的好事。」 苏贞看着顾延，这家伙越来越唠叨了。 天黑前，顾延和苏贞离开了村子，带走了一小篮子鸡蛋，上面洒了些寓意吉祥的水红颜色。 雨已经停了，村里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二伯会一直在这里吗？」苏贞问，这里的路不好走，马车有些颠簸。 顾延把苏贞抱到自己的腿上，「他会出去的。」 当日，顾景与陆冕有牵扯，新皇登基，一定会处置顾景，也只有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死去，才能躲过这一劫。 苏贞偎在顾延的怀里，「幸好那次连封在场，不然二伯恐怕真的活不下来。连封为什么没有回去皇上那里，而是还跟着你？」 「因为我人好啊！」顾延轻吻苏贞的额头，「已经离了皇城那么多年，心中的大事已经完成，现在都想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吧？」 马车摇摇晃晃，满是泥坑的土路上行的缓慢，不远处便是滔滔江水，一条江，养育了两岸的儿女，生生不息。 v番外03[12.08] 【番外二：所谓情调】 夏日炎炎，天上的日头烘烤着大地，还未进入伏天，空气中已有了些许的潮闷之气。 顾家大院儿里，下人却比往日里忙活，来来往往的去前厅和德恩院端送东西。大门处，顾桐在和管家商量着什么，身旁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蝉鸣不停歇，德恩院的树粗壮了不少，被这热天气蒸腾的有些无精打采。 莲嫂为顾老太打着扇子，主座上的老人满头银发，对着站在正中给她做福的女子笑道：「大热的天儿跑过来，家里可都好？」 正中站的是青灵，穿着一身朴素但是有些红头的衣裙，嫁人许多年，她身形已经有些发福。「家里都好，公公婆婆让我带着问您好。」 「看看，青灵是真有心，每年您寿辰，都会带着一篮子寿桃，谁不知道做这个费工夫？」莲嫂在一旁夸道，「虽说当初和三娘子是主仆，我看着倒跟亲姐妹似得。」 站在一旁的苏贞看着青灵，嘴角微微带笑，「带着身子就别忙活，做着一锅底寿桃，很吃力。」 青灵不好意思的看看肚子，这是成亲来的第三个了，「都有孩子爹帮着的。」 顾老太又开始昏昏欲睡，她的年纪大了，有时候明显的精神不济。 一群孩童嬉闹着跑进屋来，顾老太打起精神看去门边，脸上是慈祥的笑，「来来来，到我这边来。」 「太祖母。」「太外祖母。」几个小孩子叫着，像几只雀儿一样跑去顾老太身旁。 顾老太一个个的摸着小孩子的脑袋，「去干什么了？」 「去捉知了了。」 「是表哥说的，找根竹竿，在上面安一个网子，把知了套住就行了。」 「不是，没用，我们够不着。」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围在顾老太身边，惹得她笑个不停，「以后不准去了，谁知道那草丛里有没有蛇虫之类？」 「过来，看你们几个把老太太给闹腾的？」邱氏一如既往的温婉，拉回自己的小儿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 顾老太摆摆手，「我就喜欢看他们，这过日子不就是孩子吗？一代接一代的。」她看着坐在一旁的顾亭湘，「苏贞啊，你看看人家青灵，这眼看着又填了一个，你们二房却只有蔚哥儿一个孩子。」 顾亭湘一愣，倒是不再冷着脸，身边站着自己四岁的儿子，「您看错了，我是亭湘。」 顾老太恍惚一愣，脑子没有转过来，「那你三嫂呢？是去铺子了？」 莲嫂在一旁笑笑，「今天，您七十大寿，都在家里呢？大爷和大郎，三郎在前厅。您的媳妇儿孙女儿，孙子们都在这里。」 顾老太点了点头，看着屋里围着的一圈儿人，笑了笑，「真是好热闹，真好。」她看着桌上的甜瓜，伸手想拿。 周氏上前拦住，「您吃了两个了，不能再吃了。这不亭湘女婿带了些点心过来，您吃点儿。」 顾老太可惜的看着甜瓜，她现在说话慢了许多，经常一句话要说上好一会儿，「我这些天，嘴里没有滋味，有些发苦，就寻死的吃点甜瓜。」 「那可不行，还是让哑婆过来给您看看，给您配一副药茶喝。」周氏在一旁劝道，「老吃甜瓜，那哪成？」 这时，顾桐走了进来。他两年前从南面回到顾家，身上已一无所有，但是没有放弃妻女，一起回来了。外面的世道远比他想象中的艰难。 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是谁，想重新开始并不是一件易事。他带的想做买卖的银子，很快赔了干净。他才明白，离了顾家他什么也不是。他也想像别人一样出力打拼，可是当看到别人欺负自己的妻子女儿时，他决定回顾家。 顾家可以护住自己的妻女，而他愿意从此在铺子里做个伙计。他知道就算顾家的所有产业交到自己手里，自己也不一定守得住。他不是顾景，也不是顾延。 「祖母，苏家世叔来了，在前厅。」顾桐走去一边，让出后面的来人，「苏太太过来看您了。」 这些年过去，苏家已然没落，冯氏也没了以前的趾高气昂，如果不是有这层亲戚的关系，她还真不愿意来顾家。看看当时自己一手设计的苏贞，如今过得和和美美，而自己的女儿苏念只能躺在家里，人事不省。每每想起都觉得苦涩，也曾想过是否是老天报应？ 「老太太寿辰大喜。」冯氏行礼作福，如今的她在顾家人面前是有些自卑的。 顾老太嗯了声，又开始打盹开来，头一点一点的。 周氏连忙将冯氏拉去一旁，说老太太这是累了，往日这时已经睡了之类。但是冯氏敏感，总是会多想一些。 苏贞看着冯氏，她进门来未看过自己一眼，心里是已经不把自己看成苏家的人了。这么多年来，苏贞依旧做着闺女该有的本分，逢年过年，都会送东西礼品回苏家，至于情意什么的，也就那样了。当初的算计，落到现在这样，是谁的错？ 今日，顾家着实热闹，来来往往的亲戚，生意上交道的人……现在家里的事多都交到了周氏的手里，她平常也会带着邱氏，让她学着点。 夜幕降临，热闹了一天的顾家静了下来，空气中散去了一些热气。 苏贞领着顾蔚沿着小道往前走着，经过了一天，小孩子身上的衣裳早已不成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娘，伯伯家和姑姑家都有弟弟妹妹，我为什么没有？」顾蔚被拖着走，小短腿儿迈得轻快。 苏贞看着小脏猴子一样的儿子，笑道：「蔚儿想要弟弟妹妹？」 顾蔚点点头又摇摇头，也说不清楚，既想自己的父母继续疼爱自己，又想家里多一个人和自己玩儿，小小年纪，心里也有些矛盾。 穿过一道窄门，眼前是一座宽阔的宅院，悠悠的湖水在暮色里荡漾。宅院收拾得干净雅致，却也显得有些空荡，或许是太大了的缘故。 当年，顾延找了栗城最好的工匠将这废弃的宅院重新修整了一番，用了近一年。修好了以后，便开了一扇窄门连接着顾宅，这样去那边也方便。 v番外04[12.08] 突然，顾蔚松开苏贞的手，往前跑过去，对着站在湖边的人喊了声：「爹！」 黑影中的人弯腰抱起顾蔚，与他说着什么。随后将他交给了一旁的琦翘，吩咐回去给顾蔚清洗干净。 「客人都送走了？」苏贞走去顾延的身边，淡淡的酒气钻进鼻息，她退了两步。 顾延一把拉回苏贞，故意将自己的脸凑近她，「又嫌弃我？」 「没有。」苏贞忙道，「我只是不喜欢酒的味道而已。」 「家里的客人都走了，今日你也忙坏了。」顾延攥住苏贞的双手，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小表妹还是以前那般模样，一点没变，娇娇的让人看了就会心软。 「我没什么，就想着一会儿回去算算账。」苏贞道，「锦鲤阁的货应该再备一些，新铺子那边也该招个伙计了，前日听嫂子说，东城那边有一片房子……」 「贞儿！」顾延打断说个不停的苏贞，「我们出去走走。你整天忙着打理你的铺子，就冷落我，我空虚寂寞啊！」 苏贞忍不住拍了顾延一下，他的不正经是改不了了，「那去亭子里坐坐？」 「出去吧，去看看夜里的栗城。」顾延拉着苏贞往大门走去，他回头，「以前，你晚上不太出去的。」 「还说，不是你说不让我出去吗？那时候就是白天也不让。」苏贞道了声。 那时候，在把苏贞从风陵山带回来的时候，顾延恨不得找根绳子，时刻绑着她在自己身边。他太怕她出什么事，如果没有她，他应该也没什么活着的意思了吧？ 「二哥送了寿礼回来。」顾延道，「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 苏贞问：「老太太其实是希望二伯和二嫂回来吧？」这些年来，她也摸清了顾老太的脾气，年轻时是一个做事果断的女子，可是现在只是个想家里团团圆圆的老人而已。 「二嫂年前会带着孩子回来几天，二哥他应该有事做，不会回来。」顾延回道。 苏贞点头，设身处地，顾景终究是觉得没脸见顾家的人。当初为了报复，他伤害了这里的每个人。可是孟芊芊回来的话，会慢慢缓和吧。 「老太太今儿又说了。」苏贞开口，却叹了口气，「咱这边只有蔚哥儿一个孩子，的确是少了。」现在就连顾亭湘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邱氏更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顾延揽住苏贞的腰，「不要了，一个蔚儿就够了。」他犹记得当年苏贞生子之苦，整整疼了一夜，后来说是难产……他不想再让她经历那种痛楚，也不想自己承受那种煎熬，他只想看她好好地，会和自己说话，会对自己笑，对自己发小脾气。 这些年来，苏贞每一次问，顾延总是这么回答的，她知道他是心疼她，可是身为妻子，生儿育女是应该的。她抓紧了前面男人的手。 「可是我想要个姑娘。」苏贞开口。 顾延犹豫了一会儿，「明年吧，我让哑婆看看你的身子适不适合。」他笑了，小表妹依旧那么善解人意。 白日里太过闷热，晚上的街道热闹了许多，人人纷纷走出家门，迎接夜晚的凉爽。街边的小酒摊上，有着喝酒聊天的人。 天下早已经平定，当今皇上高钰年纪虽轻，但是识人善用，登基以来下大力整治为祸的山匪贼寇，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定的家园。 夜色里，也有一对对的有情人，沿街看着风景，虽是一起，却也刻意保持着距离，家里的仆从一般跟在身后不远。 夜风微微，路旁柳树长长的丝绦摇摆，露出了躲在树下的一对儿有情人。 顾延伸手戳戳苏贞的手臂，眼睛示意柳树下。 苏贞推了顾延一把，这种事他也好意思去偷看人家？「快走吧！」 顾延摇头，拽着苏贞往前跑去，「咱俩也去找一棵，藏在里面。」 苏贞拽不过，真的被拉去一颗柳树下，层层的柳枝遮挡，果然遮挡了外面，成了一道厚厚的幕账。 「果然是好地方，以往我怎么就没发现？」顾延将苏贞抵在树干上，嘴凑去她的耳边，「现在我们在里面做什么，外面的人也看不到。真是有情调。」 苏贞没觉得有什么情调，因为这郁郁葱葱的柳树上还真保不准有没有蛇，还有各种的虫子，想想就身上发痒。 可是对面那人显然不在意，一心沉浸在这所谓的情调里，脸在苏贞的面前越来越大。 「如果，有来生，贞儿等着我。」顾延轻声道，「一辈子太短，而我想给你的太多，所以我会去找你。你不准跟别人走。」 苏贞埋去顾延的胸前，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老天让她遇见了顾延，至于所说的来生，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如果真的有，她愿意等他。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错嫁福妻》上 作者：雨烟 02、《错嫁福妻》下 作者：雨烟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