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开几时》 楔子 【楔子】 如果,真能让时光倒转,回到十四岁初遇他的那一天,她问自己,还会不会把那个男人留在身边? 好傻的假设。夏璇音在心底笑自己愚蠢。 不管过了多少年,那幅烙印在她脑海深处的画面,始终不曾褪色。 那一年,那一天,在漫天洒落的樱花瓣中,十四岁的她穿着粉嫩如樱的短羊毛裙装,坐在父亲为了母亲栽种的樱花树下,仰着明丽似春的小脸,抬起一双粉嫩的手心,喜孜孜地接着飘落的花瓣。 花瓣如雨,打落在她黑泉般的长发上,单薄的肩头也沾上了一片细嫩的粉红,她看起来就像是樱花树下的精灵。 那时农历新年刚过不久,初春的嫩芽正要吐露,寒冽的气温却依然刺骨,乍然一阵寒风吹来,她瑟缩着身子,合起捧满花瓣的双手搓揉取暖。 水漾如黑玉的眼眸望着垂下的樱花树枝桠,微微笑弯,她和已经去世的母亲一样,最喜欢樱花了。想起病逝的母亲,一抹哀伤注入她眸底,堪比满院子樱花甜美的笑靥也染上了一丝丝忧郁。 她拍落捧在手心的花瓣,收回仰望漫天花雨的视线,却不期然撞进一双深沉的黑瞳,粉嫩的小脸一怔,茫然地瞅着伫立在院子入口的陌生人。 那是一个五官俊丽的少年,她不太能判断他的年纪,只觉得他看起来跟正在念高中的表哥差不多大。 对比满院子粉嫩的花瓣,他一身突兀的黑──黑色围巾、黑色大衣、黑色长裤、黑色皮鞋。那双眼珠尤其的黑,像浸润在冰雪之中的黑色水晶,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她却能清楚看到那双黑眸折射出璀璨慑人的亮芒。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眼底的那份深沉,其实……全是恨。 「你不能进来这里,快出去!」在屋内的管家发觉有人闯入,动作迅速地步入庭院喝止。 庭院大得像迷宫,主要通道铺上了鹅卵石,两旁的草皮定期有人修剪照顾,一看便知是富裕人家才能享受得起的奢靡。 少年的嘴角微微一挑,似乎透着几分嘲弄,但是随即用淡然的神情掩盖。 夏璇音像着了魔似地怔怔瞅着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都不晓得。 「快点离开!要不然我要报警了!」管家气急败坏地发出命令。 「我要见夏先生。」少年不卑不亢地扬声说道,冰封般的俊容却直勾勾地望着管家后方的夏璇音。 她想,大抵是在那时,他就已经猜出她是她父亲最大的弱点,就像被困住的野兽盯紧了攻击目标,他漂亮的双眸才会那样深深地凝视她。 「何叔,他是来找爹地的,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管家回头一瞧,迎上那张娇柔小脸,态度立时判若两人。「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夏先生还在等你一起吃午餐。」 夏璇音眸光盈盈的回望少年,一颗稚嫩懵懂的芳心,因为他嘴角上挑的一弯浅笑,仓皇无措的悸动着。 彷佛有什么正从发闷的胸口漫溢而出,又有什么悄然在心底萌了芽…… 「璇音,你在干什么?快过来爹地这里!」当父亲站在门口,对着已经走向少年的她大喊时,她才困窘的回过神。 少年看向眼中只有宝贝女儿的夏玮明。「夏叔叔,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奇异的是,当她父亲出现时,他孤傲的眼神瞬即一撤,换上了殷殷恳切的目光,就连冰冷的嗓音也添了一丝卑微。 后来,每当她回想起那一幕,总不禁要赞美他的演技真是好得无可挑剔。 一看清少年的面貌,夏玮明神色一凛,快步走下雪白光亮的大理石台阶,将女儿挡在身后,目光凶悍的盯着少年。 「我已经说过,我帮不了你,你别再来了。」他冷漠无情的下达逐客令。 「夏叔叔,除了你之外,我已经没人可以找了。」一身黑衣衬托下,齐千宇的面色异常苍白,深邃的黑眸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幽冷。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一个个有声望有地位的亲戚皆不愿伸出援手,也不愿收留他,到最后,他只能找上夏玮明。 「你父亲破产的事我很遗憾,你母亲的事我也听说了,没人愿意见到这种事发生。」夏玮明用着公事化的口吻说道,脸上并无任何难过之意。 齐家投资失利,一夕之间赔掉了庞大家产,也让一手建立起来的公司宣告破产,齐千宇的父亲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离开人世,而他母亲也因为无法忍受亲戚们的冷漠以对,日前中风住院。亲戚们不愿伸出援手,齐千宇投靠无门,竟然找上在商场跟齐家交好的夏玮明。 「夏叔叔,我拜托你,请你让我留下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能帮的我都帮了,请你体谅。」夏玮明直接打断他的恳求,冷肃的面容看不见丝毫怜悯。 齐千宇眸光一闪,分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成拳。 「爹地,让他留下来。」蓦地,躲在父亲身后的夏璇音如是请求。 夏玮明神情倏变,转头看见宝贝女儿荡漾着水光的大眼,不由得心一软。他可以在商场上无情地摧毁任何人,甚至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唯一抗拒不了的就是他的妻子与女儿。 只要她们开口,他鲜少不答应。他爱她们胜过自己,愿意为她们做尽一切,这也是为什么在妻子因病逝世后,他尽可能的不让女儿曝光,也从不带她出席任何公开宴会,为的就是避免她被媒体跟拍。 夏璇音扯了扯父亲的衣摆,仰起脸蛋,纤秀柔美的五官蒙上一层浅浅的忧虑。「爹地,求求你,让他留下来吧,好不好?」 她干净甜美的嗓音一扬,夏玮明脸上的冷漠融化了,只剩下满心的爱怜。 原本铁了心要赶齐千宇离开的他,目光一触及女儿眼底的水雾,霎时心生动摇。 「爹地,留下他吧,我求求你……」 看着再次开口替他求情的夏璇音,齐千宇眸光一凛,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挑,一道浅而冰冷的笑弧,短暂地掠过俊秀的脸庞。 那时的她,又怎会晓得自己一时的动心起念,竟然把一头充满恨意的狼留在身边…… 第一章 樱花开了。 今年开得特别早,农历新年都还没到,院子里头的樱花便全开齐了,粉红的,粉白的,桃红的,在凛冽的冷风中纷纷飘落,撩乱了目光。 夏璇音披垂着一头流墨似的长发,清盈柔亮的美眸骤然瞪大,双手用力推开二楼卧室的落地窗。 凉风吹动她身上那件淡粉红碎花毛料洋装,衬着一身莹白似雪的肌肤,她整个人看起来粉粉嫩嫩,和庭院里攀满了枝头的樱花一样柔美可人。 「好美。」她仰起脸蛋,琉璃般的美眸微眯,灿烂的阳光将长长的眼睫点上金色亮芒,水嫩的樱唇弯成一抹甜美的弧度。 「太太,你今天起得真早,是不是因为今天先生要回来?」在院子里洒扫的帮佣陈姨,笑呵呵地看着站在二楼阳台的女主人。 「陈姨,我让你帮忙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吗?」白润的双颊漾出薄红,夏璇音害羞的转移话题。 「都买全了,已经放进冰箱。」陈姨笑答。 「那今天午餐你就别忙了,全交给我吧。」娇脆的嗓音轻快扬起,夏璇音挥挥手,粉红色的身影像刮起一阵樱吹雪似的,一回身已消失在二楼阳台。 趿着保暖的毛茸茸拖鞋,步伐雀跃的下了楼,夏璇音走进干净明亮又宽敞的厨房,拿出她专属的米白色围裙套上,俐落地在腰后打了个结,然后再从冰箱里头搬出陈姨帮她买好的各类食材,不慌不忙的开始切切洗洗。 到上海出差一个月,他一定累坏了,那边的食物肯定不合他胃口,不晓得又瘦了多少?兀自揣测着丈夫消瘦的模样,夏璇音黛眉微蹙,不禁加快了手边的准备动作。 一阵熟悉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正着手处理鲜鱼的她动作一顿,小脸随即漾开灿烂的笑靥。 她一鼓作气的冲向玄关,不顾外头气温仍低,直直奔向停在前院车库的那辆银色宾利轿车。 「千宇!」 车门开启,一道挺拔瘦长的身影从驾驶座里移步下车,一身黑色西装外搭铁灰色翻领长大衣,衬映出男人俊秀绝丽的面庞──那双墨玉似的黑眸半掩在低垂的长睫毛之后,挺直如凿的鼻梁,微扬的薄唇,齐千宇的长相几乎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即便身为女人,而且还是时常被赞扬为美女的夏璇音,也常瞅着自己的丈夫瞅到失神。 是的,齐千宇是她的丈夫。这个美丽的男人是属于她的。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只能被她的身影占据,其余的女人想都别想! 「怎么不穿件外套再出来?」齐千宇才刚关上车门,迎面就扑来一团粉嫩的人球,他垂下双眸,脸上浮现宠溺的笑。 细瘦的双臂圈紧了他强壮的腰背,夏璇音像猫儿撒娇似的,被冷空气冻得发红的小脸贴靠在他胸口,恋恋不舍的轻蹭。「因为我太高兴了嘛……」 那双低垂凝视她的黑眸,掠过一丝刺骨的冰冷,却在她兴奋的抬起笑颜时,不着痕迹的抹去。 「你带了什么礼物给我?」她淘气的问,一双明眸笑得弯弯,溢满爱慕的目光未曾加以掩饰,直直凝望着他。 唔,他真的变瘦了,这阵子一定要帮他好好补补身体。 「我是去工作,可不是去观光旅游。」齐千宇竖起了修长的食指,戏谑的戳了下她的额心。 「怎么这样?」她噘起小嘴,不满的咕哝。「以前爹地出差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忙,都一定会记得帮我买份礼物。」 齐千宇眸底闪过一丝冷光,声嗓却是温柔至极。「抱歉,下次我会记得帮你准备一份惊喜礼物。」 以为他真的感到内疚,原本只是想闹闹他的夏璇音连忙摇头,抱住他的手臂娇笑道:「哎唷,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呀。」 捏捏她秀挺的鼻子,齐千宇笑说:「老婆都开金口了,我怎么可以不当真?」 她喜孜孜的踮起脚尖,凑到他唇边轻啄一记,一点也不害臊,粉嫩的脸蛋笑吟吟,笑容甜得像是可以掐出蜜来。 齐千宇顺势抱住她,稍嫌冰凉的大掌捧住她的粉颊,封住那两片水润柔软的唇,尽情吸吮只属于他的蜜津。 前院栽满了十来棵樱花树,风一起,将满地的粉红花瓣卷高,纷纷落了他们一身,头顶、脸庞、肩头……身上每一处都是淡淡的樱花香。 她不晓得别人心目中幸福的滋味是什么,可是她很清楚,当一年前她嫁给他,并且搬进这栋他瞒着她特别设计的樱花别墅时,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啊!我的鱼!」夏璇音突然大叫一声,冒冒失失的从齐千宇怀中挣脱出来,转身直奔回屋里。 齐千宇眉心一攒,这才发现自己的大衣和西装全沾上了鱼腥味,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个迷糊鬼忘了洗手,一听见他回来就急着跑出来。 都已经二十六岁了,她的性子却一点也没变,还是一样那么天真单纯……那么容易被欺骗。 缓缓收起笑容,齐千宇目光一冷,单手插在大衣口袋,另一手按着手机,颀长的身影在樱花树下踱步。 「是我。」齐千宇仰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漫天纷落似雪的樱花,声嗓比吹过身旁的寒风还冷。 线路彼端传来年轻男人的中低音:「上海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嗯,安排得差不多。」齐千宇淡淡别开双眸,伸手将肩上的花瓣掸落,抬起脚跟踩碎那一地的残红。 「小周他们已经开始跟夏玮明接触了,那个老狐狸真的老了,越老越贪心。」年轻男人冷笑一声,非常不屑。 「他如果不贪心,就不是夏玮明。」提起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齐千宇脸上无喜无怒,只有一迳的淡然。 不是不在乎,而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戴上一副假面具,将自己真实的想法隐藏起来。 真正把仇家击垮的那天到来之前,他只能继续扮演好夏玮明的忠犬女婿,以及夏璇音的温柔丈夫。 「这几年你辛苦了。」年轻男人语气冷沉,与其说是安慰,更像是褒奖。 「最苦的都已经过去,现在,也差不多是夏玮明还债的时候。」齐千宇想笑,喉间却一阵干涩,冷空气灌入胸腔,却比不上他的心寒。 「不说了,夏玮明知道你从上海回来,准备找我开会。」他们之间不是朋友,不是知己,而是有着共同目标的夥伴,交换心事或是关心彼此这种事,能免则免。 齐千宇没应声,兀自收了线,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又抬起一双湛然黑眸,望向纷纷坠落的樱花雨。 「千宇,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快点进来?」夏璇音推开嵌着彩色玻璃的大门,戴着隔热手套的手朝他挥舞。 樱花树下的伟岸身影似乎没听见她的呼唤,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俊容笼罩着一层阴郁,双眉紧攒,彷佛正被一股浓浓的孤寂包围。 孤寂?这个念头一掠过脑海,夏璇音怔了怔,随即在心底笑自己无聊。向她求婚的那一晚,千宇不是说了吗?他的生命中有了她,从此不再孤独。 结婚一年多,他们每天过着幸福安乐的日子,哪里会孤寂?她一定是这阵子一个人待在家闷坏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傻瓜。」轻敲自己发心一记,她咕哝一声,再抬起双眸时,齐千宇已经带着微笑朝她走来。 望着他扬起温柔笑容的俊美面庞,深黑的眼眸中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她笑弯了美眸,用最灿烂的笑靥迎接他。 这一刻的她深深相信──不管过了多久,他们都会是最幸福的,永远深爱着彼此。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念头有多可笑,自己又有多傻多可悲…… 窗外夜星闪烁,二楼主卧房的灯没亮,房里各处点上了淡紫色的薰衣草香氛蜡烛。 隔开卧房与浴室的毛玻璃门沁着大量雾气,哗啦啦的水声从里头传出,夏璇音站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刚换上的新睡袍。 为了摆脱稚气的形象,她特地选了一袭酒红色的丝绸露肩睡袍,胸口是一片精致的手工刺绣,巧妙地遮住春光,却又适度制造惹人遐想的若隐若现。 晚餐时她喝了点红酒,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一头流泉似的黑发顺着浑 圆的肩头流泄而下,若有似无的透出性感。 「讨厌,腰好像胖了。」她侧着身,扭了下娇娆的细腰,小手往腰侧一掐,粉唇不高兴的噘起。 一双黝黑的手臂从后方圈住她的腰,她讶异的转过小脸,迎上嘴角微扬的齐千宇,目光一柔,心口不自觉地鼓噪。 老天,沐浴后的他,真是性感得不可思议! 一头微湿的发垂散下来,少了白日里给人的严肃感,添了一丝放松后的慵懒,染上湿气的黑眸微眯,紧紧注视着镜中的她。 他光裸着身躯,只在腰际围了一条浴巾,隆起的胸肌抵在她背后,隔着一层丝绸摩擦她的肌肤。 霎时,她裸露在睡袍外的肌肤全染成绯樱色,一股燥热从体内升起。 「真的胖了。」他含 住她白润的耳珠子,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撩人心弦。 「有吗?」小脸羞红,她紧张兮兮地瞅着镜中的自己,就怕自己变胖了、变丑了,不再吸引他的目光停驻。 「傻瓜,我随口说的。」他笑哼一声,交握在她小腹上的大掌,开始在酒红色丝绸上游移。 「你就喜欢吓我!」她娇嗔,白嫩的手心有些慌乱地按住他想作乱的掌。 「谁教你老是这么神经质,一下说自己胖,一下说自己丑,这面镜子都快变成魔镜了。」 「厚,你这样说,不就是把我当成坏心的皇后?」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头。 倒映在镜里的俊颜笑容不变,唯独那双幽深的黑眸掠过一丝嘲讽。 她不是坏心的皇后,却是魔鬼的女儿。齐千宇垂下浮现冷意的双眸,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挑。 「我的老婆怎么可能会是坏心的皇后?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美到我想把她锁在房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她。」 深邃的长眸再扬起时,嘲讽与冷意已不复见,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润,眼底像撒了细碎的阳光,温暖明亮。 任谁也看不透,在那些假象之下,藏着荒凉的寒漠与刺骨的冰冷。 「呵,原来你才是我的那面魔镜。」她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背,甜丽的笑靥如蜜,漾开了颊边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镜中那双深沉的长眸霍地别开,不愿触见她单纯的笑颜。他不会陷进她天真可笑的爱情游戏,永远也不会。 「美丽的皇后,我可以吻你吗?」为了掩饰这个突兀的小动作,他故意俯下俊脸,沿着她美丽的颈肩线条轻吻。 怕痒的她随即缩起光裸的肩头,呵呵娇笑。「不要这样,好痒……」 「我离家一个多月,都不想我吗?」他饱含笑意的嗓音,使这句询问别具深意。 听出他藏在话下的暗示,秀丽的小脸霎时红如蔷薇,她垂下两扇浓密的睫毛,虽然深觉困窘,却不敌对他的思念,良久才点了点头。 「想……千宇,我好想你。」 第二章 反正爱这个男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打从十四岁那年起,她眼底就只看得见他一人。羞耻心或自尊心这种东西,在他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仰起红透的小脸,美眸直直瞅着镜中的俊脸。「那你呢?你想我吗?」 齐千宇的目光在镜中与她纠缠,笑容如此深情真挚,这画面真实得连他自己都快以为…… 他是爱她的。 可笑,你为了斗垮她父亲,才伪装成温柔体贴的假面丈夫来「爱」她,你真以为那叫爱吗? 齐千宇,从你目睹父亲惨死,母亲久病不起,曾经幸福的家庭破碎难圆,你早就已经不懂什么叫爱! 一声声来自内心深处的自我嘲弄,像冰冷的刀锋,狠狠刺醒了差点陷入这种假象的齐千宇。 「千宇?」久等不到他的回复,她不安地睁大美眸。 「傻瓜,我当然想妳。」超然的冷静使他一秒之内便回过神,几乎已经练就随时随地微笑的习惯,强颜欢笑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 一点也不。 分开了一个多月,夏璇音多少有些敏感,眼中的不安依然浓烈,柔嫩的唇微张,正想再说什么,齐千宇却不给她机会,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凑近封上。 满心的不安与困惑,逐渐被他贪婪的吮吻抹去,她只能努力跟上他的节奏,迎合他,取悦他。 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柔的,体贴的,无论做任何事,总是以她的需求为出发点。唯独在床上,他狂野得像一头野兽,每一次都是需索无度的狠狠要她,爱她…… 软腻的小舌被轻咬一下,她疼得轻蹙眉心,水眸一扬,瞧见丈夫责备她不专心的目光。 「皇后,这个时候妳怎么可以发呆?」原本在她唇上尽情肆虐的性感薄唇退开,大掌扣紧她光滑圆润的肩头,不让她转过身。 「我没有发呆……」她娇羞的低喃,瑰艳的脸蛋在镜中如花盛放。「我在想你。」 「想我什么?」齐千宇故意让她面对穿衣镜,大掌绕到前方,掬捧起酒红色丝绸下的柔软丰盈。 薄薄的布料因为大掌轻揉的动作,紧紧贴附着肌肤,高耸的浑 圆曲线无所藏匿,甚至可以瞧见顶端的蓓蕾已然翘挺绷立。 看着镜中动情的自己,她羞得紧咬下唇,美眸流溢着迷蒙水光,已经熟悉他各种调情节奏的娇躯下意识的拱起,偎近那双温暖大掌。 「就是想你嘛……」她努力隐忍着快脱口而出的呻 吟,脑袋往后一枕,靠在他的颈肩上,气息紊乱地轻喘。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他在性爱上的野蛮霸道与他平时的性格如此迥异,经常使她感到迷惑和不安。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个让她觉得陌生,彷佛从来不曾了解过的齐千宇。 更教她难以启齿的还有另一件事……也许是错觉?每当两人在肉体纠缠最深的那一刻,她似乎总在他眼中窥见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漠。 彷佛跟她做爱的人不是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每当脑中浮上这个念头,她都会狠狠的骂自己笨。怎么可能呢?在这世上最爱她的人,除了爹地之外,就是千宇,他怎么可能恨她?! 他们相识了十几年,关系之亲密,是爱人也似亲人……虽然,他大三那年申请到奖学金,赴美念了三年书,回国后也搬离开家里,直到一年前结婚,两人才又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不论中间分开多久,他们的联系不曾断过,她定期飞往美国找他,他再忙也会抽空返台探望她。 千宇说过,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她,没有她就没有他……怀疑一个如此深爱着她,而她也倾尽一切相爱的男人,她感到无比的愧疚。 因此,她从来不敢把这些想法告诉他,只敢偷偷埋在心底。 恍惚之间,猛一回过神,倒映在镜中的人儿已经全身染上红晕,像极了一朵舒展盛放的绯樱。 身上的敏感地带被他掌握住,她无暇再分神多想,只能咬紧嫩唇,下巴微扬,水眸半掩地瞅着镜面。 他的唇落在她耳后细嫩的雪肤上,流连不去,手指勾起酒红色睡袍一边的肩带,缓慢的往下拉,燃起一簇簇火焰的薄唇跟着挪移,啃吻起滑腻的肩头。 「千宇……不要在这里。」察觉到腿心已泛起春潮,她半呻 吟的求他。 「我想好好看妳。」齐千宇拒绝了她的请求,深邃似海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镜中纠缠的身影。 长指又勾起睡袍另一边的肩带,很快地,酒红色的丝绸顺着娇躯滑落,在她脚边散开成一朵暧昧的裙花。 饱满坚 挺的雪白嫩乳,毫无遮掩地映在镜中,瞅着这一幕,她不禁娇羞的咬紧下唇,急欲用双手去遮掩。 「别遮,我想看。」他霸道的按住她的手,拉到身侧摆好,嘴角轻浅地一挑,眸色因沸腾的情欲而深沉黝黑。 她就是抗拒不了他。 表面上,似乎是她对他予取予求,事实则是相反。只要他开口,不管是怎样的要求,她一定都会答应。 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她是一朵软弱无依的娇嫩花蕊,只能渴盼他的爱怜与疼惜。 镜中,只着一件蕾丝底裤的美丽娇躯,正被男人强壮的双臂圈抱住。 黝黑的大掌分别捧起白嫩的乳房,两朵乳蕾已不知羞的绽放,等待采撷,他发出一声低吟,用姆指去拨弄翘立的红珠。 她敏感的颤抖起来,滑腻如蛇的腰肢轻轻摆动,热气从身上每个毛细孔窜出,不由自主地拱起雪乳,越发往他滚烫的掌心送去。 「嗯……」软嫩的唇瓣咬得再紧,仍是抑制不住细细的娇哼逸出。 「别忍着,喊出来,我喜欢听。」他在她耳后舔吻轻啃,力道轻重不一的揉玩着雪峰,饱满的乳肉从他指缝间溢出,她有些疼痛,却又感觉到更强烈的快意。 「千宇……啊……轻一点……疼……」 雪白的嫩乳被狎玩得红痕密布,不满足的大掌往下探,滑过平坦的小腹,挑起黑色蕾丝小裤,抚上被细密软毛覆盖的蜜核。 她发出尖细的娇吟,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指捺压着花珠,掌心托住已经湿透的幽秘处,前后来回用力摩挲。雪白纤长的玉腿开始发抖,若不是倚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她早已瘫软下来。 …… 滋滋的水泽声淫靡得教人脸红心跳。 他发出低沉的喘息,像一头沉迷在狩猎之中的野兽,不停缩紧臀部,往她体内深处撞入,狠狠充实了她的空虚。 两具交缠的肉体投射在镜而上,沉醉在彼此所给予的快慰,尽情沉沦在欢愉中,汗水与体温彻底交融。 这场激狂的欢爱,直至深夜依旧不曾停下…… 他一次又一次的在镜前狠狠爱她,将压抑在心中的爱与恨,透过最直接的肉体交欢宣泄。 黑眸冷睇着一再臣服在他身下的雪白娇躯,脸上只有残忍的漠然,毫无温度与一丝情感。 然而,沉浸在高潮中的人儿却未曾发觉,只是一径的认为自己正享受着他的眷宠疼爱…… 顶级日式料理餐厅的vip包厢,浮世绘的拉门之后,不间断地飘出和乐融融的谈笑声。 「爸,黑鲔鱼很新鲜,你尝尝看。」夏璇音将蘸了酱油的生鱼片夹到父亲的陶瓷盘里,小脸悬着一抹甜笑,笑弯的眼晶亮如星。 夏玮明笑吟吟的轻拍她肩膀。「还是我的璇音最乖了。每天吃一堆难消化的饭局,我的食欲都不知道变得有多差,真希望我们父女俩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去旅行,什么事都不用管,就妳陪我一起吃饭聊天。」 夏璇音又贴心的夹了点萝卜丝到父亲盘里,努努粉嫩的小嘴娇嗔道:「算了吧,每次爸都故意这样说,要是真的一天不让你进公司,不让你去参加那些商业饭局,你一定会疯掉。」 她太清楚父亲的个性,他是一个永远闲不下来的人,就算已经让年轻一辈参与管理公司,他还是不愿退居二线,依然主导着丰麟集团的走向。 「哈哈,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最了解我。」夏玮明满眼宠溺的望着自己一直捧在心上的独生女。 他把对已逝妻子的爱与满腔思念,全都倾注在养育女儿上。容貌几乎完全承袭自妻子的璇音,是他的心头肉,想一辈子守护的宝贝。 「爸,山药泥很甜,鱼卵寿司也好吃。」夏璇音漾着甜笑,帮父亲夹菜。 夏玮明连声说好,向来锐利冷酷的目光直泛柔,无比慈爱的笑望女儿。 这一幕全落入静坐一旁的齐千宇眼底。一丝寒意在长眸浮动,转瞬又消失无踪。经常用尽各种恶质手段,吞并掉各大公司,被媒体私下称为商场冷血猎人的夏玮明,唯一的弱点,就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怎么了,不好吃吗?」一声纳闷的娇嗓,拉回了他的思绪。 长眸低垂,望着淡紫色陶盘里满满的食物,齐千宇朝不停帮自己夹菜的妻子温柔一笑。「不是不好吃,是我不怎么饿。」 「忙了一整天,怎么会不饿?快点吃,我还点了很多菜,今天我一定要把你们两个喂到饱得走不动才行。」夏璇音噘起粉唇,娇柔的小脸摆出强硬神色,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夏玮明闻言大笑,「千宇,她就是这点跟她妈最像,每次吃饭的时候,只顾着帮别人张罗,自己却饿着肚子,一口也没碰。」 「我看,是因为璇音太久没跟爸一起吃饭,担心爸平时没人看着就忘了好好吃饭,才会这样。」齐千宇举起酒杯向夏玮明微笑,优雅地放到嘴边浅抿。 「对嘛,爸老是只顾着工作,忙得连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夏璇音顺着他的话点头附和。 夏玮明笑了笑,也端起酒杯回敬,目光触及女儿喜孜孜凝望齐千宇的笑颜,心头却微微一拧。 当年如果他硬下心来,别收留齐千宇,今天璇音就不用嫁给一点家世背景也没有,还寄宿在夏家多年吃软饭的男人。 璇音十四岁那年,齐千宇的父亲因为投资失利导致破产,连一手建立的昌宏集团都只能宣告倒闭。 一帮势利眼的亲戚不是冷眼旁观,就是急欲撇清关系,更别提对齐家做出任何援助。 无法面对庞大的债务与债权人不停上门追讨的压力,他的父亲自杀身亡,母亲重病入院,当时才十七岁的齐千宇,年纪说小不小,说大却也还不到可以承受家中剧变,站出来替父亲进行协商的程度。 求助无门之下,齐千宇最后找上了他。如果不是璇音心太软,看齐千宇可怜,不断的向他求情,他又怎会收留齐千宇,还让他有机会成为夏家的女婿? 这十几年来,明里暗里他都阻止过,知道璇音不喜欢自大的富二代,他甚至亲自栽培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想让璇音转移注意力。 偏偏璇音就只看得见齐千宇一人,其他再好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不懂,这个没脾气没个性,甚至连能力都远远不如当年他父亲的齐千宇,究竟有什么好?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他不好,我还是觉得他最好。」结婚之前,璇音一脸坚定的对他宣示,多少看穿了他有心的阻挠。 第三章 想起先前不愉快的回忆,夏玮明垂着眼,捺下浓浓的不悦,依然若无其事的和齐千宇喝酒闲聊。 「爸。」见父亲吃得差不多了,夏璇音嗓音甜如蜜的轻喊一声,眸光莹莹流转,有些局促不安的把玩起手里的茶杯。 知女莫若父,夏玮明眼角一横,随即看出她有事要拜托,笑笑的问:「又想要爸帮妳做什么了?」 夏璇音瞅了一眼身侧的齐千宇,又将目光转回父亲慈爱的笑脸。「你什么时候要让千宇升总经理?」 留学回国后,齐千宇先进入其他知名的大集团工作,前两年才在夏璇音努力向父亲死求活求之下,转而进到丰麟集团担任副总经理一职。 她知道,父亲一直对千宇的能力颇有微词,也对他抱有一定程度的防范,甚至是忌惮……大概是因为在父亲的观念里,一个没有家底的男人,无法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过好日子,加上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日后财产继承自然全归她,所以他不得不提防每个靠近她的男人。 夏玮明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千宇,你想升职怎么不直接跟我说?还让璇音帮你开这个口。」 压下心底的冷笑,齐千宇神情一肃,目光略微慌乱的迎上岳父转冷的眼。「爸,我没有拜托璇音跟你提升职的事。」 「爸,你不要怪千宇,是我自己这样希望的。」夏璇音急忙解释,就怕父亲误会丈夫别有用心。 「璇音,妳怎么突然跟爸提这件事?」齐千宇无奈地望向妻子。 「对不起啦。」娇颜微红,夏璇音神色愧疚的噘起小嘴,虽然是道歉,实际上却是撒娇的成分居多。 不过这一幕看在夏玮明眼中,感觉可就不大舒服了。他的女儿凭什么要跟别的男人说对不起?齐千宇平常到底怎么对待她的? 「爸,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我没有想过要当总经理,刚才璇音说的那些话,请你不要当真。」齐千宇神情肃然的说。 「为什么?」夏璇音很不服气的瞅着父亲。「爸,千宇是你的女婿,你怎么可以让一个外人当丰麟的总经理?」 众所周知,丰麟集团现任总经理不是夏玮明的女婿,而是他一手提拔的施佑霖。施佑霖和齐千宇年纪一样,身型与外貌各种条件都不比齐千宇差,一度被盛传是夏玮明钦点,最有可能成为夏家驸马爷的人选。 比起正牌女婿,夏玮明在各方面都更倚重施佑霖,某些关系到丰麟集团根基的重要会议,甚至只找施佑霖一起研讨商量。 关于这一点,夏璇音就真的想不透,一样是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也没有雄厚财富,为什么父亲就不会像防范千宇那样的防范施佑霖? 夏玮明还没开口,齐千宇已经撇过微凛的俊颜,低声轻斥她:「璇音,我说过,我在公司的事,妳不要过问也不要插手。」 「没关系。」夏玮明扬声阻止他,虽然笑着,眼神却很冷。 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教训他夏玮明的宝贝女儿?要不是因为璇音非他不可,他早把这姓齐的扫地出门! 夏璇音委屈的扁着粉唇,拉住齐千宇的手臂轻摇。「对不起嘛……我只是替你觉得很不公平。」 公平?世上怎会有公平这种事?果然是被娇宠了二十多年的豪门公主,在她眼底只看得见浪漫的童话故事,瞧不见世间的丑陋黑暗。 齐千宇长眸低垂,掩去了一闪而过的嘲讽。 「其实,我最近也有在考虑这件事。」不忍心见到女儿一脸失望,夏玮明温声安抚道。 「真的吗?」夏璇音美眸乍亮。 「不过,毕竟佑霖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他换掉。」 「可以派他去当海外分公司的总经理嘛,看是要去上海,还是去香港,再不然就派他去开拓欧洲市场啊。」 真好笑,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她竟然可以无动于衷的随便指派他人的命运。齐千宇在心底冷冷一笑,不知该觉得荣幸,还是该庆幸他不是施佑霖。 「璇音,公司的事妳不懂,爸爸自有主张。千宇对我来说就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妳觉得我会亏待他吗?总要给爸爸一点时间思索处理。」夏玮明拍拍女儿的手背,口吻几乎是半妥协式的温柔。 不想太为难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夏璇音只好很不情愿的点点头。「你说的喔,一定要想出一个好办法。」 夏玮明笑笑的允诺,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横向一侧,齐千宇只是在一旁陪笑,戴着温吞无能的面具,继续演好一场场戏。 返家的路途上,齐千宇没再提起关于升任总经理的只字词组,反倒是自觉犯了错的夏璇音,水亮的眸光时不时往驾驶座飘去。 「千宇,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未雨绸缪的先撒起娇来,嗓音甜腻得教人全身酥麻。 熟练地驾驶着银色宾利轿车,齐千宇长眸淡淡睐向她。「妳不该在爸面前提起这种事,爸和我都不希望妳干涉公司的事。」 「不要这么凶嘛。」确定车速平稳,不影响他开车,娇柔小脸讨好地蹭上他的肩膀,漾开粉颊上甜美的小酒窝。 「妳这样只会让爸觉得我很无能。」他叹口气,佯装一脸无奈。 「乱讲!你哪里无能了?你明明就比那个讨人厌的施佑霖强一百……喔不,是一千倍才对!」 在她心目中,再好的男人都比不上他,彷佛他是无所不能的。多么天真啊,这个女人满脑子只装得下他。 当他撕下假面具的那一天到来,她会怎么样?是崩溃大哭,还是打死不信,宁愿继续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 一丝奇异的剌痛漫过胸口,齐千宇凛起深幽的眸光,握住方向盘的修长指节莫名的紧了一紧。 「妳很讨厌施佑霖?」压下心底的震荡,他挑起嘴角若无其事的问。 「超级讨厌!」她握紧了拳头,做个很幼稚的打小人动作,他瞟了一眼,竟不由自主的想笑。 从小被娇养在金丝笼中,她的天真与善良在某些见多了现实面的人看来,肯定异常刺眼。但在他看来,这样的她其实……很可爱。 「为什么讨厌?施佑霖惹过妳生气?」大掌利落地转动方向盘,齐千宇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而且是不自知的。 「他哪需要惹我生气啊?你每天在公司应该清楚了。」她气得咬起柔嫩的下唇,露出一副想把施佑霖大卸八块的神情。 「清楚什么?」 「他是我见过最冷血、最无情的人!」她特别加重语气,美眸盈满忿然。 冷血无情?那是因为她不曾见过真实的他,施佑霖的血绝对不会比他的冷。齐千宇直直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嘲讽的想。 「而且我仔细观察过,他永远只有一号表情,可怕的冰块脸!」 她开始模仿起施佑霖的表情,故意绷着小脸,装出冷酷模样,只可惜那样甜美的五官就算再怎么努力假装,依然没有半点冷酷的气息。 低沉的笑声从齐千宇喉间滚出,柔化了俊美的脸部线条。 「总而言之,与其说施佑霖讨人厌,不如说是因为他从来就不会给妳好脸色看,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一见到妳就靠过来讨好妳,所以妳讨厌他。」 夏璇音情绪太高亢,没听出他话中挖苦的意味,她转动晶灿的美眸,非常认真的歪头寻思。 睐着她专注的美丽侧脸,卷翘的长睫毛微微眨动,他心跳没由来的一乱,随即别开深沉的眼。 如果真是这样,当她见到真正的他,她应该会更讨厌他吧?因为,真正的他,绝对不可能给她好脸色,也不可能用温柔的眸光凝视着她。 一切都是伪装,是他投其所好而戴上的假面具。 「不对,与其说是讨厌,正确的说……应该是我很害怕施佑霖。」她突然扭过布上惶然的脸蛋,眼神不安的瞅着他。 「害怕?」将车转入别墅前院,他一边慢下车速,像是漫不经心的问。 「那种人好可怕……眼中好像只看得见自己设定的目标,就算伤害身旁的人也无所谓,对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痛痒。施佑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好害怕这种人。」 齐千宇将引擎熄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身旁用纤细双臂环住自己,在诉说时流露出恐惧的小女人。 嘴角几乎嘲弄的弯起,他忍不住想笑,冷笑。 她害怕这种人,却没想过与她夜夜共枕的丈夫,就是这种人的个中翘楚。 为了达到目的,他引诱夏璇音爱上他,再利用她的爱,让她在无意间替他做尽一切。 是,他卑劣阴险,他从不否认这一点。但这比起她父亲对齐家做的那些事,根本不算什么! 既然她是夏玮明的心头肉,那他就要将这块心头肉紧紧握在手上,折磨她便是折磨夏玮明;她痛,夏玮明便比她更痛! 早在目睹家变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再多的温暖也融化不了他心中的冰冷。 就算是要下地狱,他也会先让夏玮明彻底尝到所爱之人受尽折磨的滋味! 「千宇,你怎么了?」瞅见他的脸色阴沉,目光冷冽,她心口畏惧的一缩,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齐千宇。 「没什么,只是刚好想到一些烦心的公事。」短短两秒,阴晦的情绪立刻退回面具之后,他藏起眼中的残忍,扬起温柔的笑。 她松了口气,眼眸弯弯的回以甜笑。刚才……果然是错觉。 她深深爱着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她不曾见过的模样?她可是从十四岁就认识他了呢!一定是晚餐吃太撑了,脑袋糊糊的,才会胡思乱想。 轻轻甩动螓首,将刚才教她心悸的那一幕从脑中擦去,夏璇音脚步轻快地下了车,挽着齐千宇的手臂,一同回到他们幸福甜蜜的家。 夜已深沉。 四柱大床边伫立着一道高大黑影,齐千宇裸着上身,只随便套了件长裤,手中夹着一根快抽完的烟。 没有温度的双眸,凝望着床上侧睡的人儿。她露在被子外的纤细肩头与白嫩美背上,全是斑斑吻痕,悬着甜笑的脸蛋,还残留着激情时染上的绯红。 流泉似的墨黑长发在米白色被套上披散开来,衬托出她一身如雪的肌肤,静美的睡容毫无防备,没有人舍得伤害这样娇嫩美丽的人儿…… 察觉了自己的心软,以及想伸手碰触她的渴望,齐千宇皱起眉头,阴恻恻的别开视线。 推开落地窗,掏出裤袋里的手机,他而无表情地拨出一组熟悉的号码,复杂的眸光落在前院里那一整片粉嫩嫣然的樱花树。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齐千宇压低了嗓音,沙哑的音质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差不多了,夏玮明已经准备把他手边的流动资金都投下去。」电话另一头的年轻男人不冷不热的回道,彷佛一点也不意外在夜半时分接到他的来电。 「把「那一天」提前吧,这场戏我已经演够了,我想做回我自己。」 「演够了?接下来才是折磨夏玮明的好戏。」年轻男人冷笑。「你不会是对夏璇音心软了吧?跟她做夫妻做出真感情了?」 第四章 「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长眸一瞇,齐千宇的声音寒到极点。 「是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可以让你冷静一下,看清楚睡在你床上的女人,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女儿,也是你唯一可以折磨仇人的绝佳筹码。」 「够了。」齐千宇深吸一口气,口吻平静的说。戴了十多年的假面具,他懂得怎么压制怒气,怎么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这句「够了」应该是我对你说。你以为夏璇音真的爱你吗?她爱的是你演出来的假象,不是真正的你。需要我提醒你吗?你会娶她,只是为了让夏玮明不痛快,你在跟她上床时,脑中想的应该是怎么尽情羞辱仇人的宝贝——」 「别再说了。」齐千宇呼吸急促的打断他。 年轻男人却不打算停止,冷冷的说下去:「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跟我花了多少时间与力气?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坏了计划。想想你父母是怎么死的,昌宏是怎么被并吞的,你是怎么假装卑微的博取夏玮明同情,过了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又是怎么努力伪装成那副温吞无能的鬼样子,想尽办法不让他起疑。把这些事情重新想过一遍,你绝对不会再心软。」 齐千宇默然。 「要比精明,你在我之上;要比冷酷,你不亚于我;要比无情,我相信你一定做得比我好。像夏璇音那样没脑的千金小姐,你不可能看得上眼,你只不过是一时觉得她无辜罢了。」年轻男人略略一停,又嘲讽的说:「但是别忘了,她的父亲是一个没血没泪的魔鬼,魔鬼的女儿会有多好?我不信。」 眼前霍然浮现那张总是笑得甜甜软软的娇颜,齐千宇闭紧了双眸,搭在漆白雕花铁栏上的大掌,慢慢的握紧。 没错,对他来说,夏璇音是魔鬼的女儿。即便她再怎么善良如天使,终究改变不了她父亲是魔鬼的事实。 她只是他用来击垮魔鬼的筹码。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 「……千宇,你怎么还不睡?」身后传来一声困倦的疑问,齐千宇睁开冰冷的长眸,不疾不徐的按键结束通话,将手机收进口袋。 转过高大的身躯,他看见伫立在落地窗边的纤细人影。套着一件粉色真丝衬衣的她,仰着视线迷蒙的小脸,有些孩子气的轻揉眼角。 将那些复杂矛盾的情绪藏回心底,他扬开笑容朝她走去。「有点失眠,所以出来吹吹风。」 她甜甜一笑,举起双手投入他的怀抱,柔软的身子无比爱恋地蹭了蹭厚实的胸膛。「小心感冒了,你要是生病的话,我会心疼的。」 「上回不晓得是谁硬拉我去山上看夜景,吹了一整晚的风,回家后发高烧又不肯看医生?」他一脸取笑的睐向她。 「那你有很心疼吗?」她一点也不害羞的向他撒娇。 「不心疼妳还能心疼谁?」轻拧一下软嫩的粉颊,齐千宇将她抱上床,她自动自发的偎进他怀里,双手圈紧他厚实的腰背,娇颜扬起比蜜还甜的笑靥。 齐千宇垂下长眸,戴好温柔的面具,俯下俊脸亲吻她的眉眼。微弱的光线下,他目光幽冷的凝视着闭上眼准备入梦的甜笑人儿。 继续沉浸在虚构的美梦里吧,再过不久,她大概连怎么微笑都不知道。 再过两个礼拜就是农历新年,连日来冷气团发威,气温降到只剩十二、三度,齐千宇担心夏璇音身子虚,吹太多冷风就会感冒发烧,不准她外出。她只能苦闷的窝在家里,还一连推掉了几个社交名媛的派对邀请。 一直以来,她被父亲保护得很好,在上大学以前,几乎不曾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父亲担心她被媒体追逐跟拍,甚至不曾带她到朋友家中做客。 她的世界很小,也有些寂寞,直到十四岁那年,俊美如王子的齐千宇出现在她面前…… 「哈啰,有人在家吗?」一根纤指重重地戳上夏璇音的额心,将恍神的她拉回现实世界。 「会痛耶。」夏璇音轻蹙眉心,一边揉着被戳红的额心,一边转动美眸瞋了好友一眼。 「妳这个好命人妻越来越难找了,难得约妳出来喝下午茶,妳也可以当着我的面发呆,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姚舒萱捧起热腾腾的拿铁抿了一口,懒懒地睐了一眼橱窗外流动的闹街人潮,随后又将视线转回夏璇音脸上。 夏璇音靠向好友,上了淡妆的娇颜挂起讨好的甜笑。「抱歉嘛,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老公……」 她和姚舒萱是在几年前一场慈善拍卖会上认识。舒萱大她两岁,同样是豪门之后,但是个性豪爽不拘小节,有话直说,是她最羡慕的那种人,因此她主动搭讪攀谈,从此她的小世界里又多了一个可以聊私密心事的对象。 「哼,以为我不知道吗?妳那个脑袋里无时无刻都在想妳老公。」放下冒着热烟的马克杯,姚舒萱翻了个白眼。 「谁教我老公是世上最棒的男人。」夏璇音不害臊的捧着双颊,美眸笑得弯弯如月,喜不自胜的模样立刻又惹来姚舒萱一记白眼。 「我真的弄不懂妳,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有什么好?」 「千宇哪有吃软饭,妳不要乱讲!」夏璇音瞪着美眸,忿忿地噘起柔嫩的粉唇。 「他从十七岁就住在妳家耶,妳爸供他吃住,还供他念书,结果他连一个施佑霖都比不上,这象话吗?」 姚舒萱的个性原就心直口快,而且她从以前就看齐千宇不怎么顺眼,夏璇音早已习惯了她老爱挑剔齐千宇的坏毛病。 「不是比不上,而是我老公比较有人情味,做事情比较温和,但是爸爸喜欢作风强硬的人,所以才会让施佑霖主导公司走向。」夏璇音很有耐心的替老公解释。 「温和?我看是温吞吧!」姚舒萱不客气的吐槽。 「舒萱,妳干嘛一直说千宇的坏话,他惹到妳了吗?」夏璇音不解的问。 「是没有。」姚舒萱抿了抿嘴唇。「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心怀鬼胎。」 「妳才是怪胎呢。」夏璇音娇哼。 「走吧,我送妳回家,免得妳老公到时候又摆脸色给我看。」姚舒萱将杯中的拿铁一饮而尽,捞起椅上的香奈儿包包,利落的推开椅子起身。 「千宇是关心我,不喜欢我在外面逗留太久。」夏璇音边起身边嘟囔。 两人步出位在东区的咖啡店,夏璇音挽着好友的手臂,一手随意拢好披肩,才笑吟吟的扬起眉睫,却对上一大群来势汹汹的记者。 她还来不及反应,记者们已经蜂拥而上。 「夏小姐,请问丰麟集团面临倒闭危机这件事,有影响到妳未来的规画吗?」 甜美的笑容一怔,夏璇音睁着美眸,小脸满是愕然。 倒闭?公司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可能倒闭?!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真是有够讨人厌! 面对媒体一向好脾气的夏璇音,微微板起脸孔,抿紧了粉嫩的唇瓣,不予响应。 「别理他们。」姚舒萱也当作无稽之谈的翻了个白眼。 「听说夏总裁因为投资失利,名下财产大多惨赔,这些事情妳清楚吗?」记者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两人。 夏璇音心口一拧,有些不安的瞄了一眼那些记者,姚舒萱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向停在对街的红色minicooper,将面色不安的她塞进副驾驶座里。 紧追不舍的记者们被挡在车外,夏璇音白嫩的双手揪紧了皮包提把,一股浓重的窒息感在心底蔓延。 瞅见她脸色苍白,姚舒萱探手轻拍她肩头。「别想太多,这些记者最会以讹传讹,台湾每天有多少乌龙新闻满天飞,妳又不是不知道。」 「嗯。」夏璇音转过脸,勉为其难的对好友挤出一丝笑容。 是呀,台湾媒体老是做一些没根据的报导……一定是这样没错。爸爸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投资失利,让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丰麟集团倒闭? 真是的,她怎么可以怀疑无所不能的老爸。 夏璇音牵动嘴角,在心底责骂自己不应该,将刚才那些记者的话抛到脑后,开始想着等会儿千宇回家,她要拉他一起去吃大餐,再央求他带她去阳明山夜赏樱花。 想到心爱的老公,娇柔的小脸漾起了灿笑。只要有爸爸和千宇在,她永远都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为了让自己安心,夏璇音最后还是请姚舒萱送她回父亲家。 送走了姚舒萱,她拢紧剪裁合身的开襟红色大衣,踩在熟悉的鹅卵石步道上,迎着凛冽的冬日寒风,纤瘦的身躯微微瑟缩。 仰望着院子里分列在两侧的樱花树,美眸因那一整片绯红而泛着迷蒙,思绪不禁飘回从前,想起许多关于她与母亲,以及跟千宇共有的甜蜜记忆。 他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天,她满心雀跃的伫立在樱花树下等待。假期结束,他要回美国念书的那一天,她在樱花树下难过的啜泣。 她的初吻……也是在这片樱花树下给了他。 思绪回溯到那个笨拙又羞涩的吻,夏璇音娇颜窘红,纤手下意识的抚上弯弯扬起的唇瓣。 叭叭! 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白炽的车头灯投射在她身上,她心口惊惶一跳,小脸不悦的转向后方。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绕过她,平缓的往前驶,黑压压的车窗让人看不清驾驶者的而貌。 「咦?那不是……」夏璇音认出车号,美眸讶然微瞠。「施佑霖这个时间跑来家里做什么?」 心底莫名感到不安,她加快脚步,想快点进屋弄清楚,一个心急,鞋底拐了一下,差点一屁股跌坐下来。 「好疼!」她蹲下身,伸手轻揉裹着黑丝袜的脚踝。真倒霉,刚才施佑霖为什么要对她按喇叭?那感觉真像是挑衅……不,更像是警告。 讨人厌的家伙!以为爸爸喜欢他就得意了。哼,迟早一定要让爸爸把他换掉,丰麟怎么可以落在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手中?爸爸真笨,与其防着自己温柔贴心的女婿,还不如多提防施佑霖这个外人! 夏璇音忿忿地想着,重新站直身子,拖着拐伤的脚踝,往前走到院子的尽头,一格格踩上去年新铺的白色大理石门阶。 「大门怎么没关?」她一抬眼就瞧见黑色大门半敞,正疑惑着,就听到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争执声。 匡啷! 尖锐的碎裂声陡然响起,她愣了一下,心中一慌,也不管脚踝还痛着,小跑步的奔入屋内。 「混账东西!当初这些人是怎么跟我说的?稳赚不赔!现在却跟我说,当初预估太乐观,之前投下去的钱都赔光了!王八蛋!」 夏璇音看见父亲坐在客厅的骨董椅上,桌上的瓷器茶具都被摔落在地,佣人畏缩的站在角落,不敢贸然上前收拾。 施佑霖就坐在她父亲对面的单人椅上。他的容貌俊逸,身型修长,同样喜穿暗色系西装,一头墨黑的发比齐千宇短了些。 平心而论,他是个很俊的男人,难怪之前经常听说有些名媛向他示好。不过在她眼里,他连千宇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爸,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知道气氛凝重,夏璇音收起惯有的甜笑,神情惶然的走进客厅。 第五章 夏玮明气得满脸通红,握在扶把上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看见他最宝贝的女儿来了,脸上罕见的没浮现笑容,而是急于掩饰什么的无措。 「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千宇带妳回来的?」 「不是,是我突然很想爸,所以跑回来看爸。」她挨着父亲身侧落坐,水亮的眸光斜斜一溜,瞅了对面的施佑霖一眼。 真糟糕,有外人在场,她不方便问父亲刚才记者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夏总裁,媒体似乎也听见风声了,已经开始大肆炒作。再这样下去,丰麟的股价一定会大幅下跌。」施佑霖瞄也不瞄她一眼,似乎把她当作空气,兀自望着夏玮明说道。 夏玮明皱紧了眉头,全身散发出骇人的怒气。「王八蛋!到底是谁把消息泄漏出去的?」 施佑霖抿了抿唇。 夏璇音看着他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男人好像在嘲讽她父亲。 一股森寒的冷意爬上后背,她娇容一肃,认真的望着父亲。「爸,我刚才在咖啡店外面被记者拦住,他们说……丰麟有倒闭的危机,这是真的吗?」 夏玮明神色复杂的别开眼,似乎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题。 突兀地,施佑霖竟然替夏玮明开了口:「妳还不知道吗?丰麟这几年的营运已经大不如前,年营收已经连续三年亏损。」 夏璇音愕然,心慌意乱地拉住父亲的手臂。「爸,这是真的吗?」 夏玮明只是越发锁紧眉头,良久不语,总是意气风发的脸庞此刻低垂着,竟显得老迈而且布满挫败。 这是夏璇音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陌生得令她恐慌。 从小到大,父亲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骄傲的。他聪明且不可一世,能将爷爷传给他的小公司一路扩展成台湾数一数二的大集团,便足以证明他的经商手腕有多么卓越超群。 就某些方面而言,父亲确实有些太过自负,但在她这个做女儿的眼中,那是因为他今日的成功全是凭借自己的双手,自负或者自傲都是应该的。 然而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父亲竟然垂头丧气、锁眉沉思,一脸无计可施的坐困愁城。 「其实,也不是没有挽救的方法。」蓦地,施佑霖淡淡地扬声。 「什么方法?」夏璇音焦急的追问。 「别说了!」夏玮明勃然大怒,吼得而红耳赤。「我是不可能把丰麟卖给任何人!」 「……你说的方法,就是把公司卖掉?」夏璇音惊恐的睁大美眸,纤瘦的肩头无力地垮了下来。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面对他们父女俩的震怒与颓丧,施佑霖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夏总裁,这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你现在面临破产的危机,下个月的票期就快到了,如果接连跳票的话,到时候丰麟的股价会有多难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施佑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爸说话?!」夏璇音忿忿的瞪着他。 「怎么样?要不要当面跟买家谈一下,听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施佑霖根本不理会她,径自望着夏玮明,嘴角的笑充满讽刺。 夏玮明一脸震愕,似乎也察觉了他的态度诡异。 「什么买家?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夏璇音气恼的提高音量。 前院传来低啸的引擎声,似乎有车辆停在大门口,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即将发生似的,她捂住发闷的胸口,呼吸莫名急促。 「他已经来了。」施佑霖对他们父女俩微笑。 喀哒,喀哒。那是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造访者刻意放慢了步伐,每一步都踩得那样沉稳从容……又或者该说是傲慢。 一个人的性格如何,往往能从他走路的姿态与节奏看出。这是父亲教导她的,所以她向来最注重自己行走时的仪态。 夏璇音握紧了一双小手,软嫩的唇瓣被贝齿紧咬住,仰高苍白的小脸,惶然的美眸紧瞅着门口…… 当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步入客厅,苍白的娇颜瞬间一亮,她兴奋难抑的从座位上蹬了起来,直直奔向来者。 「千宇!」夏璇音一如往常的张开双臂投入他怀中,发凉的小手圈紧他强壮的腰杆。可是她等了又等,那双可以带给她温暖与安全感的臂膀,却迟迟没有将她抱紧。 她纳闷的扬起水眸,望向那张温润俊雅的面庞,心口霎时一窒。 只见他低垂着眉眼,直勾勾的望着她,璀亮的黑眸依然那样深邃……眼神却冰冷得刺骨,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连一丝情绪也没有,彷佛她只是一个挡住他去路的障碍物。 「放开。」他掀动薄唇,平滑如丝的嗓音冷酷得令人发寒。 「千宇……你怎么了?是我……璇音。」她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在哽咽,美眸泛起水雾。 「齐千宇,你那是什么态度!」夏玮明倏地站直身,怒声咆哮。 「我只是要她放开我,还没叫她滚远一点,已经算是很客气。」齐千宇目光一闪,嘴角挑起没有温度的冷笑,举起双臂狠狠的推开夏璇音。 她重心不稳的往后退,拐伤的脚踝一时支撑不住,微微发颤的身子跌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王八蛋!你到底在干什么?!」夏玮明气急败坏的快步走来,眼底满是心疼的将女儿扶起。 齐千宇置若罔闻,兀自落坐,而且还是坐在施佑霖身旁。后者一脸平静的帮他斟了杯稍早佣人送上的东方美人茶。 「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夏玮明抱紧已经呆怔的夏璇音,双眼满是血丝的瞪着他们。 「都到了这种时候,发这么大的火有什么意义?」齐千宇半掩着长眸,端起雾气冉冉的热茶,淡抿了一口。 「夏总裁,买家已经来了,你就坐下来听听看他怎么说吧。」施佑霖面无表情的说道。 看着那两人互动间的默契与熟稔感,夏玮明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一颗心当场凉了半截。 夏璇音呆呆的望着齐千宇,眼底满是震惊与困惑,喉头直泛苦涩,连一丝丝声音都挤不出口。 「佑霖,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这样报答我?」毕竟闯荡过无数风浪,夏玮明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早已在暗地里联手。 「夏总裁,报答这种话,可不能随便挂在嘴上。况且,要论恩人,你还不够格。」施佑霖依然不冷不热的回道。 夏璇音一瞬也不瞬的瞅着齐千宇,泪水不停涌出眼眶。施佑霖的背叛与她无关,那是父亲的事,她只在意自己心爱的男人,又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背叛她……或者该说是她和父亲。 「千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施佑霖给了你什么好处?」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利益交换。 「好处?」齐千宇轻笑,霍地站直身躯,隔着一小段距离与她对望。 那张令她无比迷恋的俊雅面庞,笼罩着一层寒霜,眸光像冰冷的利刃,直直剌向她。 「妳怎么不问问妳的好爸爸,当年是怎么私下动手脚,找人诱骗我父亲胡乱投资,又怂恿我父亲接了一堆支付不出货款的订单,导致我父亲投资失利,连公司也因为严重亏损而而临倒闭。我父亲自杀,母亲重病入院,而妳的好爸爸便能轻松并购我父亲一手建立的公司。」 他的嗓音如此平静,就像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新闻,可是眼底深沉的恨意却能够传达到她心底。 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爸……他说的是真的吗?」她目光空洞的流着泪,不敢相信最疼爱自己的父亲,那个无比慈爱的父亲,竟然会使出如此恶劣的手段并购齐父的公司。 「商场只分输赢,哪管手段如何!」夏玮明怒斥,神情没有半丝愧疚。 是真的。父亲这句话已经给了她答案。 夏璇音颤着盈满泪珠的长睫,苍白似雪的娇颜像一瞬间凋零的蔷薇,褪尽了秾艳,咬得太紧的唇瓣微微渗出血痕。 「是啊,这句话似乎是你的座右铭,我听了十几年,当然要向我的好岳父看齐。」齐千宇挑起一抹冷笑。 「原来你的温吞跟无能都是装出来的……」夏玮明寒心的瞪着他,声嗓因为太过愤怒而微微颤抖。「全部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听见父亲的控诉,夏璇音睁大了美眸,被泪水浸湿的双眼一片迷蒙。是真的吗?那些温柔与体贴全是……他乔装的? 不,她不信!就算千宇恨她的父亲,但是他对她一定有爱! 「施佑霖,你为什么要帮他?」夏玮明愤恼的质问。「是因为钱吗?他能给你的,我都给得起!」 施佑霖斜眼回睨,眼底尽是讥讽。「可是你不能给我一个童年。当年我在育幼院的时候,是齐世弘认养我,一路资助我念到高中……他甚至会当我的假日父亲,让我感受到有父亲疼爱的滋味,对我来说,他就像是第二个父亲。」 夏玮明怒不可抑。「你这个混蛋!施佑霖,我是怎么栽培你,又是怎么提拔你?你居然这样对我!齐世弘不过是资助你的童年,有什么了不起?」 施佑霖冷冷的回道:「在你眼中,向来只有金钱的衡量,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混账东西!比起从一开始就被自己瞧低的女婿背叛,施佑霖的反叛才令夏玮明更愤怒。想不到他纵横商场三十多年,居然临老看走眼,自己引了一匹狼进公司,女儿则是引了另一匹进家门。 「施佑霖,我真的看错你了!」夏玮明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你觉得这是报复?比起报复,我倒觉得只是拿回你从我父亲手中夺走的一切。」齐千宇嘴角挑得更高,眼神更添阴冷。 「王八蛋!」夏玮明气得双眼发红。「所以当年你来求我收留你,早就想好了要向我报复?」 齐千宇微笑默认。 「混账!那你对璇音又是什么心态?」夏玮明搂紧了不停颤抖的夏璇音。 撇开他对施佑霖反叛的愤怒,无论如何,就算他真的被斗垮了,他也不能见到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受半点委屈。 夏璇音心口一阵紧缩,迷蒙的目光直视着齐千宇,他却回以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 「说起来,我应该要感谢她,如果不是她这么死心塌地的爱我,你当年也不会收留我,让我有机会演好这场戏。」 「演戏?意思就是你根本不爱璇音?」夏玮明气得整张脸都涨红,要不是担心女儿会倒下,他早冲过去教训这个浑小子! 「爱?」齐千宇望向靠在父亲身侧的夏璇音。她呆睁着双眸,苍白的小脸挂满泪痕,像是在隐忍什么似的紧咬住下唇。 她的反应比他预料中来得平静。 不理会胸中的剌痛感,齐千宇扬开冷漠的笑,目光灼亮的回视她,用饱含嘲弄的声嗓说:「这么多年来,我的演技,妳还满意吗?」 「演技?不,不是的……」夏璇音轻轻摇头,将眼中晶莹的泪珠甩落,干涩的嗓子像是哽咽,也像是苦笑。 第六章 「跟妳说实话吧,每天要把妳当公主一样奉承,我真的觉得很厌烦。」齐千宇故意忽略她明显一窒的表情,也不理会自己胸中莫名的抽紧,带着最残忍的微笑说道。「妳的幼稚和天真,还有自以为是的讨好,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纠缠,全部的全部都令我感到恶心极了。」 夏璇音怔怔的看着他,感觉自己一颗涨满各种情绪的心,被无情而尖锐的划破了,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任他践踏。 从来没想过,她的爱,竟然被他看得如此廉价可悲…… 「齐千宇!」夏玮明终于按捺不住满腔的怒意,激动的冲上前揪扯住齐千宇的领口。 齐千宇脸上的笑容不见收敛,反而越扬越大,甚至挑高了一双剑眉,眼中全是嘲讽地回视他的怒颜。 「你想对付我无所谓,但是你怎么可以伤害璇音?你怎么可以!」夏玮明恨得想一把撕碎他,赤红的双眼像极了临死前奋力一搏的困兽。 璇音是他捧在心上的宝贝,居然被这个小王八蛋给骗了!这口气他怎么忍得下去?! 「爸,不要!」夏璇音扑过来,死命地拉开父亲揪住齐千宇领口的双手。 「别拦我,我今天要好好教训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 「闹够了吧?」齐千宇挑唇冷笑,像是在看两个小丑似的瞟了他们一眼。 夏璇音心口一痛,拼命忍住快决堤的泪水,使出浑身力量将父亲拉开。 因为太过愤怒,夏玮明不停的喘着气,像是心脏病发似的,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满脸惨白的女儿。 「璇音,妳别怕,只要爸爸还没倒下,这个混账东西伤不了妳。」以为她是害怕,夏玮明语气放软的安抚道。 夏璇音深吸一口气,扯开干涩的嗓子,苍白的小脸异常坚定。「不……爸,我爱千宇。」 齐千宇瞳眸猛地一缩,悄然握紧了拳心。 「妳疯了吗?」夏玮明痛心的瞪大眼,两手掐住她的双肩摇晃。「妳刚才没听见吗?这个混账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他欺骗了妳的感情啊!」 褪尽血色的惨白娇颜,慢慢牵起一抹自欺欺人的微笑,她望向无动于衷的齐千宇,像是在催眠自己似的轻喃:「不会的……千宇不会骗我的,他只是为了气爸才这样说……不会的……」 说不定,这只是一场可怕的恶梦。 等她睁开双眼再醒来,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父亲没有失去他的傲气,千宇依然会用温柔的双眼含笑凝望她…… 她依然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下一秒,她眼前霍然陷入一片黑暗,发冷的身子一颓,双腿软下。夏璇音傻傻的微笑着,却满脸是泪的倒进了父亲怀里。 再过三天就是除夕夜,街上到处是采买年货的人潮,路边小摊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春联,气温再寒冽,依然冷却不了欢乐的气息。 「小姐,妳确定吗?」 黑色奔驰转了个弯,驶入种满樱花的庭院,已经在夏家当了数十年司机的老黄,放慢车速的同时,惴惴不安地偷觑着夏璇音的表情。 「黄叔,你别担心,等会儿我会打电话跟爸爸解释,不会害你被爸爸责怪。」夏璇音穿着米白色羊毛大衣,怀里搂着一个小型的lv行李袋,没上妆的脸蛋素雅恬静,嘴角微微上扬。 老黄真想不明白,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姐,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丰麟集团都已经面临破产被外商公司并购的危机,夏老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新闻也闹得风风雨雨,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内情,但似乎是女婿窝里反,打算与公司内奸联手弄垮丰麟。 据说,齐千宇早在数年前就找齐了投资外商,在上海那边成立一家公司,为免曝光,他甚至找了人头挂名当执行长。 靠着精准的投资眼光,公司迅速累积资产,然后慢慢茁壮拓展,如今已经成了拥有雄厚实力的大型外商公司。 与夏家的关系彻底决裂之后,听说齐千宇已经正式出任该公司执行长,并且拥有过半的股权与绝对的主导权。 现在,丰麟已经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齐千宇是铁了心要并购丰麟,夏老板自己私下投资失利,手边只剩一些不动产,就算全部卖了,也不可能挽回目前的颓势。 女婿与岳父反目,这在商场上其实也不算是特例,只是……都这种节骨眼了,夏小姐今天一早醒来,竟然说要回家——她和齐千宇的家。 「停在这里就好了。」夏璇音微微一笑,纤手已经拉起门把,像是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老黄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夏老板把这个女儿保护得太好,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打算回去继续这段婚娴。难道她都不晓得,齐千宇是用多狠的手段在对付她的父亲? 夏璇音提着行李袋,在老黄失望的目光中走向那幢沐浴在晨光中的别墅。 掏出钥匙,她开了大门走进玄关,跟正在打扫的陈姨打了照面。 「太太?」陈姨诧异地停下擦鞋柜的动作。 「我回来了。」她笑得跟以前一样甜,脱掉高跟鞋,套上自己专属的室内拖鞋,径自走入客厅。 将行李袋放上软呢材质的沙发椅,才刚转过身,就看见齐千宇边打着领带边走下楼。 他不经意的抬起长眸,看见伫立在客厅里的娇瘦身影,灼亮的目光明显一凝,脚步也跟着慢下,甚至飞快地攒紧了眉头。 几天没见,她消瘦不少,原就单薄的身材看上去像纸片一样,彷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夏玮明最近只顾着挽救公司,连最疼爱的女儿也不管了? 看这模样,真不晓得她三餐有没有照常吃—— 惊觉自己竟然担忧起她,齐千宇缩了缩瞳心,将领结推到底,喉头跟着为之一紧,面色冷漠的扬起下巴,站在楼梯上睥睨着她。 「妳来这里做什么?」他冷冷的问。 夏璇音笑得很甜,彷佛没看见他伤人的冷酷表情。「你在说什么?这里是我的家啊。」 她疯了吗?那天在夏家,他已经摘掉温柔好丈夫的面具,恢复他原本冷酷无情的面貌,也清楚的告诉她,所有恩爱与感情都是假装,她怎么还能…… 算了,无妨。折磨她,就是变相折磨夏玮明,她要是蠢到还不肯清醒,那也不能怪他狠心。 「怎么,难道妳是想替妳爸还债?」齐千宇迈开长腿步下楼梯,上挑的嘴角浮现一道讥诮浅笑。 「你跟爸爸的恩怨,我管不了。」夏璇音依然面带微笑。「就算你恨透了爸爸,但是我依然爱你。」 高大的身躯慢慢踱到她面前,他冷透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妳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有多可笑吗?妳爱的不是我,而是我演出来的假象。」 「就算那是你演出来的,也是一部分的你。」接收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森冷气息,她心口微微一颤,脸上却还是漾着甜笑。 不要怕……她要习惯这样的他。她从以前就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他的心底藏着一些秘密,她一直努力想窥探,却从不能如愿。 如今,她终于明白那些秘密是什么。 假如以前的她,从来没真正踏进他的心,那么从现在起,她靠他又更近了一些。她坚信自己爱上的他,并非全部都是出于假装,更坚信他对她绝对不可能全然无爱。 他只是太恨她的父亲,所以才会故意用言语伤害她,借以反制她父亲。没关系,这些她都可以忍受。 略显苍白的娇颜依然挂着招牌甜笑,可爱的小酒窝在粉颊两侧漾动,夏璇音瞬也不瞬的笑望他。 迎上那双盈满笑意的晶澈美眸,一股怒气涌入胸口,齐千宇眉头深攒,俊美的面庞暴躁地瞪着她。 「是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夏璇音,我从来就没爱过妳,我之所以会和妳结婚,假装温柔,假装爱妳,全是为了让妳死心塌地爱上我,然后帮我在夏玮明面前说好话,让夏玮明对我降低戒心。」他冷笑。「我只是在利用妳,现在妳懂了吗?」 夏璇音长睫微微颤动,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果然……还是很难做到无动于衷,再一次听他亲口说出这些残酷的事实,她的心仍然痛得快喘不过气。 但是她可以忍。 这是她的人生,她选择的婚娴,不管他和父亲有怎样的恩怨,都改变不了她爱他的事实——她要捍卫这份爱情。 「我不在乎。就算你曾经利用了我,我相信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她强撑起笑颜,目光坚定的说。 「夏璇音,妳都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悲吗?」他怒极反笑,毫不留情的嘲讽她。 「失去你才是真正的可悲。」她依然微笑,一点也不觉得羞赧。 为什么她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对他微笑?她不是最怕他这种冷酷无情的人吗?还是她认为,他只敢对她冷言冷语,不敢真正的伤害她,所以还一厢情愿的认为两人仍有相爱的可能? 真是太可笑了!她到底能有多天真,又能有多愚蠢?!既然她执迷不悟,自愿上门让他折磨,那他也不必对她客气了。 齐千宇牵了牵嘴角,俊脸扯开一抹无情的狞笑。「既然这样,那就随便妳吧。别怪我没有警告过妳,我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哄妳,也不可能对妳温柔体贴,不管我做了什么,那都是妳自找的。」 齐千宇坐在长桌一头,神情漠然无绪,陈姨将早报放在他手边的桌面上,目光惊疑的瞄向正忙着煮咖啡的夏璇音。 「太太,还是我来吧。」看见那抹纤细的人影忙得不可开交,齐千宇却无动于衷的边吃早餐边看报,陈姨不忍的走过去。 「没关系,我来就好。」夏璇音甜甜一笑,转身端着咖啡走向齐千宇。 齐千宇却在这时突然站起身,将成迭的报纸重重地往桌上一掷,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就这样打翻了夏璇音刚放下的那杯咖啡。 霎时,热腾腾的深色液体淌满了桌而,浓郁的咖啡香飘散在冷空气中。 齐千宇冷眼看着那片狼藉,嘴角一挑,恶意的说:「我从来就不喜欢喝妳煮的咖啡。」 夏璇音怔了半晌,回过神却看见他转身走向玄关。 「你不喜欢拿铁吗?那你喜欢喝什么?」压下受伤的情绪,她紧跟在他身后,小脸故作开朗。 拉开大门,齐千宇脚跟一旋,半转过身冷眼斜睨。「妳聋了吗?不是口味的问题,只要是从妳手上递过来的东西都令我觉得反胃。如果妳坚持继续住在这里,那妳最好不要跟我同桌吃饭,也不要碰我的食物,那只会让我作呕,吃不下饭。」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夏璇音怔忡着,娇颜一片惨白,分放在身侧的小手慢慢握紧,紧到指关节泛白,手心都被指尖刺出深深的红印子,才又慢慢放开。 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她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转的。 走出门口,站在设计成西班牙度假风格的门廊上,她深吸一口气,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 院子里吹落了一地的残红,曾经见证这段爱情的樱花树,仍在风中摇曳,漫天飞舞的绯红落樱,依然美得像一个温柔的梦……却像是在嘲笑她的傻。 第七章 傍晚七点钟,门铃猝然响起,陈姨正好外出不在,夏璇音连围裙都来不及脱,急匆匆的小碎步跑向玄关应门。 「今天比较晚……」她的笑容在看清楚门外的人之后凝住。 「璇音,妳疯了吗?!立刻跟我回家!」看见她身上穿着围裙,夏玮明气得暴跳如雷,不敢相信他最宝贝的女儿竟然这样作践自己。 夏玮明拽住她细瘦的手臂,一个劲儿的往门外拖。 夏璇音惶然的拉住门把,摆明了不肯跟父亲走。「爸,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这里怎么会是妳的家?这是齐千宇那个混蛋的家!」 「爸,我、我爱千宇。」她急得眼眶含泪,虽然知道这样做是忤逆最疼她的父亲,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爸……怎么说,你当年都不该那样恶意并购千宇父亲的公司,错的人是你啊。」 听见宝贝女儿竟然倒戈指责自己,夏玮明脸色发黑,简直气疯了。 「齐千宇那混账究竟给妳灌了什么迷汤?妳姓夏,不是姓齐,妳是我夏玮明的女儿。」 「爸,我没有不认你的意思,我只是……」 「妳只是想活活气死我!」连日来的奔走已让夏玮明筋疲力尽,哪还有耐心听她解释,他又是使劲一拖,想将她拉出门廊。 「要演父女情深的戏,请到外头去演,别站在别人家门口碍眼。」 夏璇音闻言一怔,扬起眼睫,就瞧见齐千宇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俊雅的面庞噙着一抹讽笑。 好陌生……即便早已知道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对她笑,她还是很难习惯这个冷酷无情的他。 心口紧紧一窒,夏璇音咬了咬下唇,有些狼狈的别开苍白的脸。 夏玮明恶狠狠地瞪了齐千宇一眼,随即又转向她,态度越发强硬。「走!马上跟我回家!」 「爸……」夏璇音睁大了泛着湿气的眸,低声央求。 「算是爸爸求妳了,跟爸爸回家吧,妳就算留在这里,这个混蛋也不会善待妳。璇音,听爸爸的话,别在这种时候让我担心。」眼见硬的不行,夏玮明只好放软态度,反过来请求她。 看着父亲眼底的疲惫,几天下来衰老不少的脸庞,鬓边增多的白发,她心中一阵阵的抽痛。 可是这一走,她非常清楚,爸爸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再见千宇。这样一来,她的婚姻,她的爱情……极有可能就这样毁去。 「不,我不走!」咬紧泛白的下唇,她泪眼迷蒙的低喊,用力挣脱了父亲的手。 爸爸,对不起……请原谅她的自私。在爸爸忙着拓展事业版图,将她留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的时候,在她寂寞的思念着母亲的时候,是千宇陪伴着她,是他温柔的拭去她的泪。 不管他的温柔是出。真心,还是虚情假意,那些岁月毕竟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她忘不掉,也无法将这份爱说抛弃就抛弃。 夏玮明全身发僵,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妳这是干什么?妳宁愿选择这个想置我们父女于死地的男人,也不愿跟最爱妳的爸爸走?」 夏璇音哽咽了一声,啜泣的说:「爸,请你原谅我……我……我不能没有千宇……我真的很爱他……」 「妳疯了!疯了!」夏玮明气得直怒吼。 一阵突兀的掌声骤然响起,夏玮明转过身,发现齐千宇已走上门廊,公事包随手往地上一扔,双手鼓着掌,节奏极其讽刺的轻而慢。 「真是太精采了。」他笑不可抑的望着夏玮明,眼神尖锐如刺。「你最疼爱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用尽心机对付你的男人决定抛开你,感觉怎么样?」 「王八蛋……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就是想挑拨我们父女的感情,所以才会接近璇音,甚至跟她结婚。」 「这能怪我吗?如果不是你女儿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我,我哪有机会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场父女决裂的好戏。」 夏玮明气得两眼发黑,下意识扬起手掌便要往那张俊美的脸庞打落。 齐千宇瞇寒了双眸,才要抬臂挡下,忽地眼前掠来一道纤丽身影,让他微微一诧。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却是落在一张小巧的脸蛋上,用力之猛,几乎是让粉颊立即浮现清晰的鲜红指痕。 夏玮明目光僵凝,看清楚了自己那一巴掌打的不是齐千宇,竟是他连责骂都舍不得的宝贝女儿,一时之间震惊得懵了。 「妳真的宁愿选他,也不要最疼妳的爸爸?」气愤与伤心齐涌而上,夏玮明质问的嗓调微微发抖。 「爸,对不起。我……」夏璇音捂着肿痛的颊,眼睫低垂,没有勇气直视父亲的双眼。 「好了,什么话都不用再说了。」夏玮明冷笑一声,腔调非常凄凉。 「爸……」 「妳既然选择他,以后就别回来了。」夏玮明的表情近乎麻木,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 望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僵硬的步伐,夏璇音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哭出声。 爸……对不起,她一定会努力捍卫自己的爱情,再慢慢的想办法消除千宇对爸爸的恨意。 「演够了吧?妳父亲已经走了,还想哭给谁听?」齐千宇讽刺的睐她一眼,也不曾将目光放在她红肿的颊,兀自冷笑一声便进了屋。 再次目睹他的冷血无情,夏璇音有些错愕,那若无其事的背影,像一根尖刺狠狠划过心脏,比起脸上这一巴掌,更痛。 曾经那样温柔对她笑,为她拭去泪水,在樱花树下轻轻吻她,并且承诺会永远爱她的男人,真的就这样……消失了? 她还有机会见到那样的他吗?或许……再也不可能了吧。 但,只要她可以忍下这些痛苦,继续努力,也许有一天,可以让这个冷漠无情的齐千宇,对她扬开没有痛恨与仇视的和煦微笑。 旋开门把,夏璇音颓丧的步入主卧房,一手用包着冰块的毛中捂着肿起的脸颊,神情疲惫的呆坐在床沿。 刚才吃晚餐时,千宇连一口都不碰她煮的菜,只是冷眼睐了桌上的菜,转身喊来陈姨,要陈姨替他重新煮过。 他甚至当着她的面警告陈姨,之后若是再让她煮的菜出现在餐桌上,就准备打包走人。 为此,陈姨再三拜托她,以后别再插手准备三餐。她当然不忍心看到陈姨因为自己被开除,只能狼狈的苦笑答应。 砰!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夏璇音心口一跳,不知所措地迎上冷脸走进房里的齐千宇。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转入浴室冲澡。她心慌地站起身,突然之间,对这间充满太多火热甜蜜记忆的房间,感到无比陌生。 片刻,水流声逐渐转小,毛玻璃门被推开,齐千宇一手用毛中擦拭着湿发,一手将围在腰际的浴巾系好。 他的体型偏瘦长,但因为长年上健身房锻炼,肌肉结实分明……她曾经夜夜枕在那强壮有力的臂膀上,甜笑入梦。 「看妳的表情,似乎很期待我对妳做些什么。」 恍惚间,齐千宇已经站定在她面前,她一抬眼便对上流淌着水珠的壮硕胸肌,小脸霎时泛开红晕,连忙困窘的别开眼,呼吸却不受控制的变得急促,心跳也跟着狂乱失序。 他瞇了瞇眼,瞪着她脸上那片碍眼的红肿,胸口紧拧,莫名的感到烦躁。 「呀!」捂着脸颊的冰毛中突然被挥落,夏璇音睁大美眸,紧瞅着突然伸手扣住她肩膀的齐千宇。 被水气沾湿的俊脸扬起一抹冷笑,他低下头封住她微启的软唇,狂肆地吸吮,毫不温柔地啃吻,大掌捏紧了她僵硬的肩头,不让她有机会闪躲。 他的唇是热的,可是吻却是冰凉的,钻入芳腔内的暖舌,只是发泄似的汲取她的甜蜜,唇瓣被他啃吮得又红又肿,微微的痛楚螫着她。 他不是在吻她……他是在羞辱她。夏璇音悲伤的掩下长睫,滢滢的泪光迷蒙了视线。 彷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齐千宇蓦地退开身,大掌却依然紧扣她双肩,目光灼烨的紧锁她,嘴角挑起一抹狞笑。 「是妳愿意自己上门当婊子,难不成还要我花时间哄妳、服侍妳?」 心口如被狠狠重击,痛得直发颤,她咬紧下唇,不敢迎上他充满羞辱意味的嘲讽目光。 「你不必……勉强自己……」抑下想哭的冲动,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她竟然可以这么平静的反过来劝他。 闪烁冷辉的长眸瞇细,他突然痛恨起这样的她,明明眼底全是泪,肿胀的颊一定仍痛着,却还能若无其事的面对他。 她真以为只要不停的忍耐,就可以让他忘记她父亲做过的那些事,云淡风轻的继续跟她当夫妻? 她天真得好可笑,好可悲! 齐千宇冷笑一声,「看来妳不是很懂男人,碰上需要发泄欲望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厌恶对方,还是一样可以拉上床,不是勉强,而是单纯的发泄。」 强迫自己忽略她备觉羞辱的受伤眼神,也不去看她红肿的伤颊,他一个翻身覆上,将她压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惊惶不定的瞅着他,眼底盈满晶莹的泪珠,僵直的娇躯微微颤抖,哽咽地低喃:「千宇……不要这样对我……」 他眸光一寒,不理会她悲伤的请求,再次低下头封住她的唇,凶猛地吸吮软嫩的唇瓣,暖舌肆意捣弄着,紧卷着她的小舌。 …… 那一夜,他只是尽情的在她身上发泄,一次又一次,甚至不顾她的体力已透支,将她压在墙上狠狠逞欢。 该来的终究会来…… 齐千宇以令人震愕的快速度,选在除夕夜的前一天,正式并购丰麟集团,并宣布年后将进行董事会改选。 眼看事情已走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夏玮明只好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准备等年后开始抛售名下所持有的股票,以及手中的不动产还债。 夏璇音很担心父亲的情况,屡次拨打手机,父亲却不肯接她的电话,甚至连她返家探望,也被管家挡在门口不能进屋。 「小姐,老板要我转告妳,他说……除非妳愿意跟齐先生签字离婚,否则以后都别再见面了。」管家脸色凝重的转达主人的意思。 于是,她只能把自己的存簿与印章,以及先前父亲赠与她的不动产文件,透过管家转交给父亲,希望可以帮助父亲度过难关。 尽管她心里非常清楚,当年父亲间接害死千宇的父母,恐怕千宇不会让父亲太好过,肯定会继续把父亲逼到绝境,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放弃。 只要千宇愿意善待她,只要千宇承认自己是爱她的,总有一天他对父亲的态度终会软化。 也许不可能回到从前那样,像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共处,但至少她相信到那个时候,他对父亲的恨会减少一些,不会再一心想着置父亲于死地。 不管他对她多坏、多恶劣,她都无所谓……就当作是帮父亲过去犯下的错还债吧。 第八章 今晚是除夕夜,夏璇音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如往常的等着齐千宇下班返家。 虽然从她回来以后,他不曾给过她好脸色,甚至找尽各种方式羞辱她,想逼她自动离去,但她从来没有萌生过放弃的念头。 「太太,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陈姨手里挽着一个人包包,走进客厅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夏璇音。 夏璇音一震,随即回神。「辛苦了,已经没什么事,妳快回家吧。」其实她早已不算是这里的女主人,但陈姨还是时常会来征询她的意见。 「太太之前常准备的那些菜,还有海鲜,我都依序冰在冰箱,也有标记在单子上,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我。」临走前,陈姨不放心的轻声叮嘱。 因为过年的缘故,陈姨会放几天假,直到初四才回来,这期间大多是夏璇音亲自下厨,因此她依据去年的经验,擅自买好了数天份的食材冰进冰箱。 「陈姨,谢谢妳。」夏璇音由衷的说。 陈姨刚离开没多久,她的手机便响起,期待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她急急地走回沙发,拿起手机一看,雀跃的神情瞬间又转为失落。 「璇音,妳到底在想什么?」手机一接通,线路彼端随即传来姚舒萱气恼的质问。 「舒萱?今天是除夕夜,妳怎么……」 「刚才我去过妳家,听了夏叔叔说才晓得情况这么糟。难道妳都不晓得夏叔叔的公司被齐千宇并购了?」 夏璇音满腔苦涩的回道:「新闻都报得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既然这样,妳还继续维护齐千宇这个混账?」姚舒萱难以置信的大叫。 「夏叔叔还说,妳宁愿跟齐千宇在一起,也不要他这个父亲,妳疯了吗?」 「舒萱,我没疯。」她冷静的说。 「齐千宇那样对付妳父亲,妳怎么还可以——」 「舒萱,有很多事情妳并不晓得,改天见面,我再把详细的前因后果告诉妳。」她想,依照爸爸的个性,肯定没透露他当年恶意并购昌法的事,因此在别人眼中,只会觉得是千宇这个做女婿的无情无义窝里反。 「我越来越不懂妳了,妳怎么可以爱得这么盲目?」姚舒萱性子急,只觉得她为了爱情抛弃亲情的做法太自私。 「我爱千宇,这是我的爱情,我的婚姻,不管他跟我父亲之间发生什么事,我都想捍卫。」 「我看妳是真的疯了!」不想再听她那些荒谬的理论,姚舒萱恼火得直接收线。 耳畔传来嘟嘟声,夏璇音扬起一抹苦笑,拿下手机,一回身便瞧见齐千宇走进玄关。 她漾开甜笑,才想上前迎接,就见施佑霖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屋,迎上她怔然的目光,原本正在与齐千宇交谈的施佑霖也是一愣。 「她怎么在这里?」脚步顿住,施佑霖微皱眉头。 齐千宇淡淡的睐向夏璇音,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嘲弄。「别理她,怎么赶也赶不走,自愿要送上门随便我羞辱,我何乐而不为。」 施佑霖没说话,眉头依然皱着,眼神古怪的瞅了齐千宇一眼,又瞄向低垂着脸蛋不语的夏璇音,随后才又迈开脚步。 两个男人进了一楼书房聊了下公事,半小时后,在齐千宇的挽留下,两人才又一起出现在饭厅。 夏璇音将一盘盘重新热过的菜端上桌,善尽一个女主人的本分,却在替他们添饭的时候被冷声遏阻。 「我已经说过了,别碰我要吃的饭菜。」齐千宇冷眼睨着她端上来的那碗白饭,大掌不留情的挥过去。 匡啷一声,那碗热腾腾的白饭滚落到地上,当即与碎裂的瓷片混在一起。 施佑霖默然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微闪烁,若有所思地望向脸上噙着冷笑的齐千宇。 夏璇音怔了片刻,缓缓垂下双眸,咬紧了唇瓣,嗓音细弱的道歉:「抱歉,因为今天是除夕夜,我一时太高兴,所以忘了。」 「走开,我们都不想看见妳。」兀自起身取来两副碗筷,齐千宇连一眼也没瞧她,冷着嗓音驱赶。 满满的羞辱感淹没了她,夏璇音只能强忍着,垂下苍白的娇颜,脚步略显僵硬的走出饭厅。 「她的脸是肿的,你打了她?」接过碗筷的同时,施佑霖淡淡的问。 「是夏玮明打的。」齐千宇不以为然的回答。 「夏玮明?」 「那一巴掌原本是要打在我脸上,夏璇音自己跑过来替我挡。」 「心疼吗?」施佑霖问得有些嘲弄。 齐千宇喉头一窒,忿恼的扬起长眸凝瞪。「看他们父女俩反目,我比谁都高兴,怎么可能心疼。」 「真是这样吗?」施佑霖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咀嚼。 「你在怀疑我什么?」齐千宇暴躁的瞇细眸光。 「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何必这么介意?」施佑霖淡淡反问,清亮的目光似乎想将他看透。「难道是因为担心被我戳破心思?」 「你说够了没有,要我重复几百次你才听得懂,我不爱夏璇音!」齐千宇寒着俊脸,嗓音僵硬的低喊。 施佑霖放下筷子,往椅背一靠,冷然望着他那张饱含怒意的俊脸片刻,才淡淡的开口:「你确定刚才那句话是在对我说?还是,你根本是在对你自己说?或者更正确的说法,你只是靠这样在催眠自己,让你相信自己根本不爱夏璇音。」 齐千宇一怔,脸上的愤怒与气恼一瞬间消逸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矛盾的痛厌与自责。 「你让她留在这里,到底是想折磨她,还是因为你习惯了有她在你身边?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厌恶她,早该强制将她赶出这间屋子。」 「你说够了没有?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恨透了夏玮明和夏璇音这对父女,我永远都不可能爱夏璇音。」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不跟她离婚?」施佑霖下巴微微一偏,脸上那抹浅笑像是在看戏似的,透着了然的嘲意。 「你还不懂吗?」齐千宇脸色狰狞的扯动嘴角。「夏璇音越爱我,我越能折磨她,她越痛苦,夏玮明就越痛苦。」 「她不是和她父亲决裂了?夏玮明都不想管她了,又怎么会心疼这个女儿?你的折磨论也就成立不了。」 「我跟夏玮明相处了这么久,我比你更了解他有多疼夏璇音,他只是一时气愤又拉不下脸,所以才会放任她不管,但是之后他一定还是会来跟我要这个女儿。」 施佑霖只是笑了笑,重新执起筷子夹菜吃饭,口气凉凉的说:「真是这样吗?那我就等着看好戏,看你怎么折磨夏璇音。」 听出他话中的不以为然,齐千宇瞇寒了双眸,胸中燃起一股巨大的怒焰。 他不爱夏璇音,他不爱! 他不采取强硬手段赶她走,只是因为他想折磨她,他要让她知道,这些年来生活在仇人的家庭里,他的隐忍有多深,他压抑的仇恨有多浓。 就算他逼不死夏玮明,夏玮明还不了的,就由夏玮明的女儿来还! 不知躺在客房的床上睡了多久,夏璇音睁开视线模糊的双眼,慢慢撑起身子,下意识望了一眼墙上的金色挂钟。 「啊,已经这么晚了。」瞅见时针指向正中央的十二,她诧异的低呼。 咕噜。一整晚未进食的胃开始发出抗议声,虽然身旁没人,但她还是忍不住窘红了小脸。 真是丢脸,也才没吃晚餐而已,肚子怎么就叫了起来?夏璇音双手轻按住饿到微疼的胃部。 今天是除夕夜……应该是一家人团聚围炉的日子,不晓得爸爸有没有好好吃饭? 夏璇音怅怅的起了身,走出客房,来到一楼饭厅,想将冷掉的饭菜重新热过,结果却看见桌上空荡荡,所有饭菜都被倒进水槽旁的厨余集中桶。 她错愕的望着那堆厨余,按在腹上的小手微微发颤。那些菜都还好好的,为什么要…… 「饿了?」一声冷嘲蓦然在背后响起。 夏璇音转身,苍白的脸上仍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齐千宇已经换下西装,穿上深蓝格子毛衣搭配黑色丹宁长裤,额前几缕碎发斜掩着长眸,却掩不去眸底的森寒憎恶。 「我……」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交谈,心底泛起浓浓的悲哀。「还没吃晚餐。」 「夏玮明的女儿怎么会跟我讨饭吃?今天是除夕夜,妳不是应该回家陪妳亲爱的爸爸?」 「你明知道我跟我爸已经……」美眸黯然垂下,抚在胃部的纤手往上移,紧按住闷疼的心口,与父亲决裂的话她说不出口。 「对了,差点忘了妳亲爱的爸爸已经撂下狠话,要妳从此以后别想再回夏家。」单肩斜倚着墙,强壮的双臂盘在胸口,他用温柔的语调说着残忍的话。 从前那个眼底只看得见她一人的齐千宇,全是乔装的?为了替死去的父母复仇,他以前是怎样压抑自己,把自己变成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一刻,夏璇音竟然替他感到心疼。 她从来就不懂得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齐千宇看出她眼中的怜悯,怒气立时涌入胸口。 「我告诉妳,这里是我的家,不是妳的,我没义务供妳吃住,往后妳要吃什么喝什么都请自己准备,这里可不是慈善机构。」 毕竟从小娇生惯养,也不曾饿过一顿,听见他这番羞辱意味浓厚的提醒,夏璇音娇颜赧红,委屈的酸楚在心底漫开。 「那、我……我支付自己的生活费总可以了吧?」急着掩饰自己的困窘,她有些娇气的说。 他冷笑,「妳以为自己还是过去那个吃穿不用愁的夏千金?醒一醒吧,夏玮明破产了,丰麟现在已经是我的,如果我猜的没错,妳应该也把妳手中拥有的资产都拿回去救济妳父亲。从来就没有自己赚过一块钱的妳,还敢这么大言不惭的说要支付自己的生活费?」 夏璇音怔住,脑袋瞬间一空。 是呀,她竟然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有多糟……爸爸已经撂下狠话,除非她离婚才能回家,自从结婚后,她一直是给千宇养,平时逛街刷他的副卡,各项支出费用的账单则是直接寄到他的办公室。 现在的她,除了手边的珠宝和一些现金外,再也没有任何财产了。 「老天,妳天真得够愚蠢了。」望着她后知后觉的窘迫神情,齐千宇讥讽的挑起嘴角。 「我……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义务养我。」她咬了咬下唇,赧然却坚定的说。 「如果我不呢?妳要诉请离婚,还是要请律师告我?」 美眸一颤,她急急地说:「我不离婚!」 「妳以为只要一直不离婚,我们就有相爱的一天?别傻了,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本来就是相爱的。」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刻意戴上的冷酷无情面具,好似瞬间被刺破,不禁有些难堪的别开眼。 不,不对,他根本不爱她! 他们并没有相爱,没有! 是吗?那你对她有过的依恋,有过的温柔,当真全是毫无半点真心的虚情假意?心中浮上一道嘲弄的自问,他恼怒的握紧双拳,不敢再对上她水亮如镜的双眸。 第九章 「也许在妳的梦里是吧,但在现实世界里,绝对不是。」略显僵硬的勾起一弯冷笑,齐千宇转身走开。 纤手按紧了痛得快不能喘气的胸口,她漾着雾光的美眸不服输地睁大,抑制眼底那股刺热涌出。 不能哭!她或许娇气,但绝对不软弱!只要坚持下去,她相信事情一定会有好转的一天。 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寂寞冷清的农历新年,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为了不让陈姨为难,夏璇音三餐全都自己来,早餐吃得简单,午餐和晚餐自己买材料下厨,就像被隔离的病人一样,只要齐千宇在家,她便待在客房独自用餐。 该庆幸的是,她虽然吃穿用度样样讲究,但那都是爸爸和从前的千宇宠出来的。她本来就不爱跑趴,不像那些经常靠浑身精品名牌博版面的千金名媛,即便不能再添购华服美鞋、珠宝首饰,不能再尽情购物,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也幸好她手边的现金还够撑一阵子,之后……如果再不行的话,或许该考虑一下外出找个工作来养活自己。 「太太,妳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有一回齐千宇加班应酬晚归,陈姨看不过去,抢着帮她料理晚餐,语重心长的问她。 「虽然我不知道妳跟齐先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看齐先生对妳好像是铁了心……太太,妳不要以为我是在倚老卖老,我年纪大了妳快两轮,经历过的事情比妳多,之前也在不少家庭当过管家,看过太多破碎的婚姻。不管以前先生怎样对妳好,都已经过去了,男人一旦变了心,就不可能再回头。」 当时她听了只是抿唇一笑,没有反驳或是响应陈姨什么。陈姨不清楚千宇对她坏的原因,只单纯的以为是他变心了,也难怪会这样劝她。 她不觉得自己可怜。每当她回想起这些年,千宇是用怎样的心情寄人篱下,对他们父女俩强颜欢笑,假装成另一个人……她反而觉得他更可怜。 而今,他再也不必戴着假面具过日子。虽然她还不太习惯,虽然偶尔还是会感到痛苦难受,但如果冷漠无情才是他真正的性情,她会努力去适应。 她爱的,不是那些温柔的假象,而是他这个人。无论真正的他是什么样貌,她都不在乎;冷漠也好,残酷也好,至少她可以认识真正的他。 过完农历新年后的第一个上班口,夏璇音蜷缩在温暖的床铺中安然熟睡。 窗外的鸟鸣声突然吵杂起来,一阵又一阵的尖锐剌耳声响,由远处飘入耳中,她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皮,挣扎了一下才从温暖的被窝中翻身坐起。 「好吵……是什么声音?」揉着犹然迷蒙的水眸,她下了床,换下睡衣披上轻薄的羊毛大衣。 下了一楼,她瞧见陈姨站在正对院子的那扇窗前,她纳闷的走过去,边扬开嗓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吵?」 陈姨神色仓皇的转过身,连忙走向夏璇音,想挡住她的视线。「没什么、没什么,是齐先生找了人来整理院子。」 「整理院子?」她不解地轻蹙细眉。 「太太饿了吗?我去帮妳买早餐。」陈姨急着转移话题。 夏璇音眸光一闪,快步绕过陈姨,小碎步的奔向玄关,推开大门,当她看清楚院子里工人正拿着电锯,准备将一棵棵的樱花树砍掉,她当下一傻。 齐千宇双臂盘着胸口站在院子里亲自监工,他不经意的别过眼,瞥见呆立在门廊上的纤细人影,薄唇残忍的扬起一抹微笑。 看着锐利的银色锯片砍进树干,樱花树柔弱无依的摇摇欲坠,摇落了满地的花瓣,被工人无情的践踏在脚下。 夏璇音脑袋一空,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伤心的泪水已先涌出美眸。「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发着抖的纤细身影,踩着毛茸茸的室内拖鞋,朝着被工人锯得伤痕累累的樱花树飞奔而去。 「啊!小姐,这样很危险,别靠这么近啦!」忙着锯树的工人纷纷吓了一大跳,赶紧关掉手中的电锯。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锯掉这些樱花树!」夏璇音激动的对着工人大喊,苍白的脸蛋被早晨冷冽的风吹红,小巧的鼻头一酸,泪如泉涌。 工人们困惑的面面相觑,然后满脸为难的望向齐千宇。「齐老板,这位小姐……」 齐千宇冷睨小脸满是泪痕的夏璇音一眼,嘴角依然是上扬的,彷佛心情十分愉悦似的,连嗓音都带着清晰的笑意。「别理她,继续锯。」 夏璇音惶恐的睁大美眸,不停摇头。「不可以……千宇,求求你,不要锯掉这些樱花树。」 「这里是我的家,我说了算。」齐千宇对她挑起漂亮的剑眉,笑容如此俊雅,却冰冷得令她一颗心猛打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这些树有什么错?」她难过的扑到他面前,紧抓住他的臂膀,娇柔的小脸被汹涌的泪水淹没。 齐千宇无动于衷的垂眸冷睨。「我讨厌看到这些樱花树,这个理由怎么样?想到我曾经在这些树下演了一堆令人反胃的烂戏,我连多看一秒这些树都会想吐。」 他说过太多太多刺伤她的话,但是她总可以在浮现悲伤的眼神之后,又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对他漾开笑靥。 她那样的笑靥太过刺眼,彷佛是在讽剌他,不管他怎么用言语羞辱她,他依然不会真正的伤害她。 他恨透了她那样笑!也恨透了始终无法对她狠下心的自己!每当这个时候,脑中总会浮现施佑霖的嘲讽——不!他绝对没有爱上她!绝对没有! 他恨她父亲也恨她。那些曾经有过的温柔与体贴,只不过是为了诱她死心塌地的演技,不是他的真心。 早在决定埋藏真实的自我,假扮成另一个人在夏家生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心! 「千宇……你只是迁怒而已,拜托你,不要砍掉这些树,求求你……」 她以为这段时间以来,被他屡屡用狠毒的言语伤害,自己已经免疫,已经练习得够坚强。但是当她看见那些充满回忆的樱花树被无情的砍倒,彷佛是在消抹过去曾有过的种种甜蜜,她心痛得无法再乔装自己很坚强。 望着她满眼流溢着水光,齐千宇脸上依然是笑。「很痛苦吗?看不下去?那就滚出我的家,没有人请妳留下来看。」 他伸出大掌,将她紧攀在他手臂上的纤指一根根掰开,再用力甩开她冰凉的小手。 她目光迷茫的流着泪,重心有些不稳地往后退了数步,雪白的毛茸茸拖鞋被泥尘染脏了,无数的绯红花瓣被风吹起,落在泪迹斑斑的娇颜上。 粉嫩的樱瓣,沾附在苍白的颊上,丝丝缕缕的黑发斜飞过脸前,遮不去像碎了满天星光的湿眸,这画而凄艳而美丽,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工人呆呆的愣住手边动作,任由电锯空转着,刺耳吵杂的机械声响令人想掩耳。 齐千宇眼角一横,察觉工人们的视线全痴痴地瞅着她,胸口骤然炸开了熊熊的愤怒。 面色阴沉的撇过俊睑,他拽起她的手腕,直直往屋内方向拖去,她像是伤心得傻了,只是咬着下唇闷声啜泣,像个人偶似的任他拖拉。 「进去!」齐千宇长眸流溢着怒气,力气粗蛮的将她往屋内一推,她没有反应的跌坐在玄关。 「齐先生……」这段时间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陈姨惊惶的靠过来。 「如果不想滚离开这里,那就少在外头丢人现眼。」齐千宇不理陈姨,怒瞪着呆坐在地上流泪不止的单薄身影。 她茫然的直视前方,彷佛没听见他的怒斥,最后干脆将自己缩成一团,把被泪水浸湿的小脸埋入双腿。 齐千宇幽黑的瞳心紧缩,猛然握紧拳心,不理会传自胸口的刺痛感,他全身僵硬的转过身,踩着仓促的脚步离开。 她的反应本就在他预期之中,之所以砍掉那些樱花树,不就是为了一尝报复的快感? 但为何,在听见她的哭求,看见她泛滥的泪水时,他竟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冷血的恶魔,极度可恨。 这真的就是他要的吗?他反复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因为他的心一片黑暗,空空洞洞的,彷佛什么也感受不到。 原来恨到最后,会连自己的心都被吞蚀。 即便对一切都已麻痹,可是为什么,仍然会因为她的眼泪,她的哭泣,感到心如刀割? 樱花树被砍尽的那天晚上,齐千宇直到深夜才回家,一走进客厅就看见尚未离开的陈姨。 「齐先生。」陈姨忧心忡忡的迎上来。 「陈姨,怎么还没回去?」齐千宇揉了揉深拧的眉心,边用单手脱掉西装外套。 陈姨一脸犹豫的望着他。「今天早上齐先生离开后,齐太太就一直坐在外头不肯进来,也没碰我帮她买的便当……傍晚的时候,我看她趴在门廊上睡着了,就拜托送快递的小弟帮我一起把她抱进来……」 齐千宇骤然大怒的扬起长眸,目光森冷的直直瞪住陈姨。「陈姨,妳脑袋是怎么了?我不是警告过妳,别随便让人进屋?」 其实见到他发火,陈姨心里反而高兴。说穿了,齐千宇在意的并不是她让人进屋,而是让陌生人碰了夏璇音。 「齐先生,对不起。那时候情况太紧急了,齐太太又发高烧,我一个人根本抱不动她……」 「发高烧?」齐千宇倏地站直高大的身躯,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眸色急躁不安。「怎么回事?」 「太太前几天就说过不太舒服,今天又在外头吹了一整天的风,也没吃东西,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就发高烧了……」望着那张阴沉的俊脸,陈姨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替这对小夫妻忧心。 欣慰的是,齐先生并不是对妻子完全无动于衷。忧心的是,按照齐先生狠心无情的作为,齐太太就算再努力,也很难再让两人的感情回到从前。 「现在怎么样了?」似乎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激切,齐千宇蓦然别开长眸,有些突兀的清了清喉咙。 「我请何医生来看过,因为太太不愿意打针,所以何医生帮太太开了感冒药。」 「她吃了吗?」 「还没。」陈姨摇头。 齐千宇眉心深拧。「又怎么了?」 「太太一直不肯吃东西,我怕就这样空腹吃药太伤胃了,所以……」 「不肯吃那就逼她吃。」 陈姨满脸为难和尴尬。「齐先生,你还是去看一下太太,劝她吃点东西,我帮她买了一点清粥,就放在客房书桌上。」 齐千宇才想斥责陈姨,怎么不帮她熬点排骨瘦肉粥,那是她生病时最爱吃的,却在话即将脱口之前,猛地想起,是他警告过陈姨不准再替她料理三餐。 「我知道了,妳先回去吧。」齐千宇烦躁的别开脸。 虽然担心夏璇音的病情,但也无可奈何,陈姨只好先行离开。 大门一阖上,齐千宇立刻快步走上二楼,转入客房。房里很暗,只开了几盏郁金香造型的壁灯,昏黄的灯光照映着床上那一团微微隆起,看起来分外寂寥落寞。 第十章 胸口一窒,他加快脚步走到床边,望着侧身蜷在白色羽绒被里的人儿。 她苍白的脸蛋被厚重的被子圈得更小,一双秀眉难受的拧紧,两颊浮现不寻常的红艳,呼吸困难的微张着唇瓣。 「夏璇音。」他低哑的喊着她,双手紧贴在身侧,不敢伸出手碰触她。 她微微睁开眼,小脸转过来望着他,眼神凄清绝望,曾经璀璨如宝石的眸光,此刻看来黯淡如死去的星辰。 齐千宇心口一闷,姿态蛮横的强把她拉坐起身,然后端来了陈姨替她买的清粥,塞进她烫得吓人的手心。 「吃完这些粥再吃药。」他冷冷的说,看她没反应的垂下长睫,火气立时涌上来,不耐烦地冷讥:「真可悲,因为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所以改走苦情路线,想装可怜来打动我?演够了没?我不吃这一套。」 低掩的浓密长睫颤了颤,依稀闪动着泪光,他看见她木然而僵硬的拿起塑胶汤匙,勺了一口清粥送进嘴里。 齐千宇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大意,直挺挺的站在床边紧盯着她,直到她吃完最后一口粥。 他粗鲁的接过塑料空碗,扔回书桌上,再将陈姨准备好的感胃药与温开水,一并塞到她手里。 「吃药。」他语气很冷的命令。 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把药吞了,也将一整杯的白开水饮尽,然后就这样靠在床头动也不动。 他手劲更粗鲁的抢过空杯子,重重地放在床边的茶几上,然后将她压回被窝里,把羽绒被拉到她下巴处,让她整个人被掩盖得密不透风。 她垂下眼眸,嗓音又干又哑的低语:「谢谢你。」 他浑身一震,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虽然粗鲁无礼,却全都是照顾和关怀。 齐千宇开始恼起自己,长眸凌厉的回瞪她。「妳以为我是在担心妳?夏璇音,妳已经不是天真,而是愚蠢!我们还没离婚,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我们依然是夫妻,如果妳在我家病死了,还是严重到住院,妳想外界会拿什么眼光看我?蓄意害死自己的老婆?恶意遗弃?」 夏璇音转开苍白的小脸,眸里刚亮起的光采,又一点一滴的黯淡退去。 看她眼底泛起泪光,他本该感到痛快,感到得意,但是心却是狠狠拧着,看着她憔悴病弱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如何?后悔了吗?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不,应该是说,随时都欢迎妳离开。」不许自己心软,他恶意的嘲弄说道。 她摇摇头,虚软无力的低声喃语:「我不走……」 压下心中的不舍,齐千宇冷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怔怔望着墙上的壁灯,不知过了多久,胃里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她昏沉沉的闭上眼眸,沉入冰冷而黑暗的梦境。 「咳咳咳……」 宁静的早晨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二楼荡进一楼的饭厅,坐在餐桌前看报吃早餐的齐千宇下意识皱紧眉峰。 正在清洗碗盘的陈姨偷觑了他脸色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齐先生,太太这几天感冒太严重了,我怕她自己准备三餐不方便,我可不可以……」 「妳自己看着办。」齐千宇冷冷打断陈姨的话。 陈姨暗暗高兴了下,开始着手熬煮夏璇音生病时喜欢吃的粥。熬粥费时间,她忙了一会儿,才端着餐盘准备送上二楼,一转身赫然发觉齐千宇竟还坐在饭厅。 陈姨奇怪的瞄了一眼墙上典雅的挂钟。都已经八点半了,齐先生怎么还没出门?通常他用完早餐,大多准时在八点初便会出门……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陈姨收起诧异,若无其事的端着餐盘往前,走到饭厅门口时,她突然惊呼了一声。 「哎呀!我今天早上出门前,好像忘了把后院的水龙头关掉。齐先生,真的很对不起,我得请个假赶回去看一下。」 语罢,陈姨将餐盘往桌上一放,神色仓皇的拿起抹布擦了擦手,连围裙都没脱下便奔出饭厅。 「陈……」齐千宇俊脸满是错愕,瞟了一眼餐盘上冒着热香的排骨瘦肉粥,静坐了片刻才起身端上二楼。 来到客房,他没敲门便开门而入,一进房间就瞧见床上一脸憔悴苍白的人儿,冷峻的心不由得一紧。 「起来吃点东西。」将涌上心头的不舍狠狠压回去,齐千宇神情漠然的走到床畔。 夏璇音乏力的睁着眼皮,视线先是一片昏黑,慢慢地才能聚焦,看清楚伫立在床旁的高大身影。 他亲自端早餐过来……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他还是关心她的? 美好的假设令她精神一振,尽管浑身发软,还是雀跃的撑坐起身,漾开一抹脆弱却美丽的微笑,目光盈盈地回瞅他。 她也许不晓得,她的美貌虽然承袭自她母亲,可是她那双深邃清澈的大眼,却是遗传自夏玮明。 这些年最令他感到痛苦的,就是每回凝视她的双眼时,他总会联想到夏玮明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庞! 每当这种时刻,他便会从撒满粉红香粉的梦境中瞬间清醒,美梦一瞬间转变成血淋淋的恶梦,他立刻想起死得凄惨的父亲,以及因重病而郁郁寡欢离世的母亲—— 一如现在。 齐千宇瞇寒了长眸,目光冷冽,薄唇挑开一弯没有温度的狞笑。「留妳下来真是没多大用处,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看了就倒胃口。就算兴致真的来了,一看到妳那副死样子,我连脱衣服的心情都没了。」 夏璇音唇畔的浅笑一僵,却不愿放弃任何可能打动他的机会,嗫嚅的说道:「你……你想……那个吗?我……我愿意……」 「哈哈。」齐千宇嘲讽的笑两声,眼神挑剔的上下打量她。「妳今天照过镜子了吗?看过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糟?我随便找个酒店小姐都比妳强。」 她脸色霎时一白,双手揪紧了被子。 「怎么,还是太久没男人碰妳,妳太寂寞了,所以想找我上床?」 「不……不是这样……」她羞赧又备感羞辱的咬紧下唇,拼命摇头否认。 齐千宇冷笑一声,单膝跪在床沿,手劲粗蛮地拉高她的双手,不顾她惊惶喊疼,俯身吮上她的唇。 他的唇是凉的,火烫的舌强行钻入芳腔,肉欲至极的舔舐那方软腻,狠狠吸咂她被动的舌头,直到她舌根麻透,来不及咽下的蜜津全被他卷吸入口。 胸前霍然一疼,她眸光一垂,发觉他的大掌隔着睡袍野蛮地搓揉起双峰,那种力道,那种淫乱的手势,不带一丝感情,只是单纯的发泄。 比起前几次他冷着脸,一边嘲讽她一边挑起她的热情,眼下他的举动才是真真正正的污辱。 「不……不要!」夏璇音用力挣脱他的桎梏,狠狠推开那副曾经令她迷恋不已的温暖胸膛。 齐千宇抬起手背往唇上一抹,冷锐的目光只有嘲讽没有半丝热情。「是不是太温柔了?想要再粗鲁一点?怎样的方式让妳比较爽?」 好可怕……这真的是他吗?为什么?仇恨真的会扭曲一个人的心吗?这不像他……这不是他会说的话! 这根本不是他! 夏璇音捂住双耳,拒绝再听他说那些淫秽伤人的话,泛开水雾的双眸也紧紧闭起,拒看那张残酷可怕的俊脸。 看见她浑身缩成一团,单薄的双肩剧烈颤抖,齐千宇心口一窒,即将脱口的冷嘲热讽,涩硬的咽回喉间。 双拳猛地握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翻身下床,踩着暴躁杂乱的脚步,有丝狼狈的离开了房间。 灿烂的灯光下,流泄着慵懒的爵士琴音,女歌手坐在华丽有格调的舞台上,用字正腔圆的英文,诠释起一首首经典的爵士乐。 施佑霖走进包厢内,看见齐千宇靠坐在沙发边,领带扯松了,钮扣开了数颗,浆挺的榇衫皱得像咸菜干。 没发现他的到来,那个双眼迷离、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男人,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端起手中的酒杯,送到嘴边啜饮。 「一个女人就能把你搞得像个废物,齐千宇,你的能耐就这样吗?」施佑霖在圆桌对面的小沙发落坐,拿起桌上那瓶快见底的威士忌,嘲讽的瞟上两眼。 齐千宇睐向脸上挂着讥笑的施佑霖,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他,只是扬起苦涩的浅笑。 施佑霖收起笑意,凝重的望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吧?难道你真的可以忘记那些仇恨,再回去跟夏璇音当夫妻?」 「不,我做不到。」长眸低垂,齐千宇沙哑的说。 「所以你想怎么样?继续用你的折磨论,光明正大的把她留在身边,每天沉浸在自欺欺人的游戏中?」 闭起灼烫的眼,齐千宇抿紧薄唇,默然不语。 他没想过会这么难。 当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看见她痛苦落泪,他的心便无可自抑的充满了懊悔。心里有道声音,总会在关键时刻冒出来,要他停止继续伤害她,可他总是故意忽略那道声音,非得伤到她痛,而他比她更痛才肯罢休。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停不了手。这矛盾的情绪,令他每每在失控之时变得更残忍,更粗暴。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居然可以这样伤害一个女人,让她痛到绝望,痛到眼中再无一丝光亮……偏偏她还是不肯走,不肯放弃他。连他都快恨起自己了,她对他却依然执迷。 到底,在她心中他有多好?让她怎样也不肯清醒…… 「到此为止吧。」施佑霖一脸平静的说。「你对夏璇音不全然只有恨,但也不全然只有爱,矛盾是一种会摧毁人的病,使你变得反复不定,到最后只会把你搞疯。」 「你说的我都明白。」齐千宇面色沉痛地睁开眼。 「既然明白,为什么不能做个了断?你越是拖延,越是舍不得。你想折磨她,到头来却只是折磨了自己。」 是啊,他到底想折磨谁?根本是把自己困在笼子里,自己折磨自己。明明下定决心要伤害她,羞辱她,可是每到紧要关头就不由自主的缩手,甚至兴起内疚自责的念头。 太可笑了……他的自欺欺人太可笑。 他以为自己可以对她无动于衷,却在每回见到她受伤时露出的脆弱眼神,心也跟着痛。到头来受伤最重的人,反而是他。 那天清晨,看着一棵棵的樱花树倒下,翻腾在他脑海的,是她曾经伫立在樱花雨中的美丽身影。 她随时随刻对他漾开的甜笑,充满依赖与恋慕的眼神,彷佛全世界只看得见他一人存在的弯弯美眸…… 齐千宇又闭起双眼,呼吸紊乱的伸手轻扶额侧,努力平息翻腾的心海。 「如何,想清楚了吗?」施佑霖静静望着他半晌,不改嘲弄的口吻问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再次睁开眼时,齐千宇恢复了先前的漠然无绪。 「什么帮助?」施佑霖嘴角挑得更高,总该不会是要由他出面去赶人? 「帮我找个女人。」 「女人?」 齐千宇端起酒杯,垂下冷辉湛然的长眸,声嗓再平静不过的补充:「够美,够野,够浪的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第十一章 其实,他一直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切断她的依恋,只是他始终没有选择那样做。这个方法简单却绝对有效,纵然十分俗滥,但只要她深爱着他,就一定无法忍受他拥抱另一个女人——那才是对她的爱最狠、最绝的羞辱。 听见楼下传来女人娇脆的笑声,吃了感冒药而昏昏沉沉的夏璇音翻起身下了床,顺手拿了条披肩将自己包住,脚步虚浮的扶着墙面步下楼梯。 还没踏进客厅,暧昧的调情声已先荡入她的耳里。 「千宇,你好讨厌……不要咬那里……会痒,呵呵。」女人的嗓子娇嗲媚人,时而轻哼,时而喘息,十分享受似的不停呵笑。 夏璇音一手紧揪着胸口,双腿不住发抖的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凌迟。 客厅里,齐千宇和一个容貌娇艳的女人衣衫凌乱的坐在沙发上,热情地拥抱亲吻彼此。 齐千宇吮吻着那女人的下巴,大掌在她纤细的腰间来回抚摸,女人的双手紧攀住他厚实宽大的背,媚眼如丝的望着他,眼神充满肉欲的崇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因为激动和愤怒,夏璇音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深沉的痛楚。 「讨厌,这里怎么会有别的女人?」娇艳女人毫不害臊的瞟了夏璇音两眼,双手勾上了齐千宇的后颈,噘起红唇娇嗔抗议。 齐千宇淡淡扬眸,毫无感情的睐向夏璇音。「只是个赶也赶不走的花痴罢了,别理她。」 「哎呀,她这样气呼呼的瞪着我们,好破坏情调哪。」女人抱紧了齐千宇,丰润的红唇含 住他的耳垂,挑衅意味浓厚的瞟向夏璇音。 「那就进房间吧。」齐千宇吻上女人的颈侧,愉悦的扬开笑容,充满情欲的炽热眼神性感迷人。 震惊而惶然的看着这淫浪的一幕,夏璇音深深咬住下唇,直到苍白的唇瓣泛开血丝,尝到了血的腥甜。 「齐千宇,你不能这样对我……」她两眼空洞的望着他,看他旁若无人地亲吻那女人,一脸沉浸享受的抚摸那女人。 「千宇,她在跟你说话。」女人媚眼半睁的轻推齐千宇一下,丰满的乳房已经半露在领口外,她也无意遮掩,反而刻意挺起上身引诱他的目光。 齐千宇不耐烦地撇过脸,神情厌恶的回视夏璇音。「妳说够了没有?没看见我在忙吗?有多远就滚多远,少来烦我。」 夏璇音像疯了似的扑上前,用力扯开齐千宇抱住那女人的双臂,就算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脑袋昏昏沉沉,依然无法阻止她去拉回属于自己的男人。 「你是我的丈夫!你不可以跟别的女人乱来!」重感冒尚未痊愈,她的嗓音因为尖叫几乎哑透了。 齐千宇使劲甩掉她的手,冷笑道:「所以呢?妳要告我通奸吗?请便,我没意见。」 好残忍……好残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夏璇音的心碎了,彻彻底底的碎了。 他可以羞辱她,可以用言语伤害她,可以毫无感情的跟她上床,可以把满院子象征两人爱情的樱花树全砍光,但是他不能在她面前跟别的女人亲热! 因为,这个举动代表着……他是真的不爱她,连一点点也没有。 如果他心里有她,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他都不可能这样做。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亲吻拥抱另一个女人……没有一个男人做得出来。 这段时间一直支撑她坚强下去的,是她深信着他心中始终有她。即便这么多年他隐藏真实的自己,戴上温柔的假面具欺诱她,但是她不相信他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无论真实的成分有多少,她始终认为他是爱她的……可现在看来,全是她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罢了。 「你真的……真的从来都没爱过我?」即便到了心死的这一刻,她依然执拗的想知道他的答案。 哪怕她明知道他给的答案,绝对不会是她要的。哪怕她明知道他会借由这个答案,凌迟她伤痕累累的心。 或许她是自虐的,非得要伤到皮开肉绽,心痛得快死去的地步,才肯真正认清事实,从自我编造的美梦中彻底清醒。 齐千宇直勾勾的凝视着她,冷冷一笑。「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爱妳,一点也不爱。」 「真的……连一点点也不爱?」话一问出口,连她都觉得自己很悲哀。 「要我重复多少次,妳才听得懂?我不爱妳,就连一点点也不爱。」齐千宇眼神冷绝的说,俊美的而庞上只有伤人的狞笑。 夏璇音呼吸一窒,单薄的身子微微震颤,无尽的酸楚涌上眼底,她闭紧眼眸,却阻止不了伤心的泪水流下。 「千宇,我看我还是先离开好了,你跟你的……老婆?」女人又娇又媚的斜睨了僵立的夏璇音一眼,姿态诱人地贴在齐千宇的背上。「你们两个人还是先把话说清楚,我不打扰了。」 齐千宇俊脸一撇,冷峻残酷的神情立时消失,甚至对那女人扬起性感迷人的笑。「别理她,她就是犯贱,不管我怎么赶都不肯走。」 「可是……啊!」妖娆的身躯忽被强壮的手臂打横抱起,女人娇呼一声,伸出双手勾住齐千宇的颈子。 齐千宇抱起女人走向楼梯,经过夏璇音身旁时,含笑的长眸不避讳地直瞅着她。「我现在要带女人进我们的主卧室,妳有意见吗?」 夏璇音睁开红透的泪眸,目光空洞的直视前方,木然的摇摇头。 咬牙压下心被撕裂的痛楚,齐千宇扬起满意的笑容,抱紧了怀中的女人走上二楼。 两人暧昧的调情声,在行进间仍会飘进她耳里,夏璇音整个人像是麻痹了似的,发抖的纤手拢紧了身上的披肩,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她深爱的男人,她的丈夫,正和另一个女人在他们拥有甜蜜回忆的那张床上…… 最绝望的泪水不是涌出眼眶,而是涌入心底,把希望的火苗都熄灭了。 就算他说上一千次、一万次的「我不爱妳」,也比不上当着她的面背叛她来得残忍。 他是真的……真的不爱她。 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恨过人,所以不晓得仇恨的力量有多可怕,所以低估了仇恨,也低估了他想报复的决心。 也许……她真的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根本不认识真正的他。 如果他只是将对她父亲的恨转嫁到她身上,因此想折磨她,看她痛苦难受,这一刻他终于成功了。 她的心,已经碎得万万片,再也拼不完整。 扬起视线模糊的双眼,夏璇音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将曾经带给她幸福感的这个家,每一景每一物,每一分甜蜜,每一分快乐,都烙印在心底。 她走向玄关,不忘贴心的关掉客厅的灯,将门廊上的复古挂灯点亮。记得当初他曾对她说,会设计这盏灯,是方便她往后为他等门。 那时的他笑得多温柔,深邃幽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笑靥,她傻傻的以为,可以就这样幸福一辈子,跟他携手走到老。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包覆在丑陋仇恨中的可笑美梦。 走过一片光秃的院子,夏璇音停下脚步,笑着流泪地瞅了一眼,然后持续往前走,再也不回头。 二楼阳台上,齐千宇面无表情的目送那抹娇小身影离去,胸口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痛。 他成功了,不是吗? 将夏玮明最心爱的宝贝伤得彻底,把她的心,她的爱,狠狠的踩成碎片,不屑一顾,也成功逼走了死缠烂打的她。 他应该高兴,不是吗? 伸手抚上嘴角,他发现自己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闭紧了灼烫的眼,他转过身,走出阳台,不许自己再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你明明爱着她,何必还要请人来演这场戏?」娇媚的女人斜倚在房间门口,一脸质疑的望着他。 「妳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请离开。」齐千宇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与她错身而过,顺手还将主卧房的门关上。 这个小动作却引来女人的低笑,齐千宇不禁皱眉冷睐。 「妳笑什么?」 「你似乎很担心我会随便闯进你和你老婆的私人空间?假使你真的想逼她走,又何必担心别人登堂入室?」 齐千宇闻言一震,凛眸冷道:「够了,请妳马上离开。」 女人笑了笑,耸耸肩,转身下楼。 齐千宇站在走廊上,一剎那竟有些颓然无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空间,如今冰冷空荡,只剩下他一人。 千宇。 他撇眸,彷佛听见那熟悉的撒娇嗓音,不禁又打开房门,走进每一处都充满甜蜜记忆的主卧室。 走到她的床位那一侧,他缓缓坐下,将脸埋入大掌里,眼底涌出一股灼热的液体。 才晓得,原来伤她最深的他,才是最痛的那一人。 原来,一直要到她心碎离去,把彼此都伤到遍体鳞伤,他才会从蒙蔽了自我的仇恨中彻底醒悟—— 他,一直爱着她。 这些日子来,他早已分不清,这段充斥着无数谎言的婚姻,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伤害她的同时,他也在伤害自己,看她痛,看她哭,他的心也被狠狠撕裂。 可是恨太深,让他无法面对自己真正的感情…… 他真的,就这样彻底失去她了。 他的心,似乎也随着她的离开,一同死去。 两年后 一到周末假日,宜兰的游客明显增多,许多来自北部的都会人,趁着放假来这里当假日农夫,或是踏靑散步,享受繁华都市中看不见的青山绿水。 樱花小馆的生意经常是周一到周四清清淡淡,到了周五晚上便进入一个人有两双手也不够用的忙碌状态。 虽然卖的只是一般家常菜,古朴怀旧的木造店而也不算宽敞豪华,但是吃过的人大多赞不绝口,透过某些美食部落客的传扬,樱花小馆的生意近来明显更火红。 而且只要是熟门熟路的人都晓得,樱花小馆最大的特色之一,就是有位美丽又低调的年轻老板娘。 「夏姊,妳平常都怎么保养的啊?皮肤细得像豆腐!」趁着下午馆子里没什么客人,工读生筱乔搭在原木柜台边,两手撑着脸颊,满是欣羡的瞅着老板娘细腻雪白的肌肤。 夏璇音正忙着算账,只是抬了抬眼笑睨筱乔。「突然灌我迷汤,该不会是想预支薪水?」 筱乔啐了一声:「切,我是说真的,妳居然这样诬赖我,哎哎哎,夏姊,妳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嗯,我确实是不够意思。上个月让妳跷了三天班,没扣妳薪水还多补贴餐费,这个月妳已经迟到五次,我也没扣妳全勤……」 「啊啊啊!夏姊,妳最够意思了,我打过这么多份工,从来没遇过比妳更有意思的老板娘。」筱乔嘻皮笑脸的改口奉承。 夏璇音笑弯了眼,又俯下脸继续算她的帐。她一向习惯自己动脑算账,不喜欢什么都交给电脑系统,况且,好不容易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店铺,她想更确实的掌握每一分开销支出。 第十二章 「夏姊,妳跟豪哥什么时候会结婚啊?」筱乔好奇的问。 「是谁说我跟豪哥会结婚的?」夏璇音一脸啼笑皆非。 「大家都这样说咩。」大家都晓得,樱花小馆的另一位股东徐崇豪喜欢夏璇音,三不五时便会来小馆帮忙。 「豪哥只是我的贵人,我的好朋友,还有小馆的股东,我跟他不可能结婚。」夏璇音摇摇头说。 「可是……」筱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夏璇音一记微瞇的眼神堵死,她吐吐舌,赶紧转换话题:「夏姊,妳都不觉得很奇怪吗?自从我们这排小吃街的地权被房东转手卖掉,房租居然不升反降耶。」 按着计算器的纤指蓦然一顿,夏璇音蹙起细眉。「是啊,真的挺奇怪的。」 当初她硬着头皮租下这间店铺,一开始小馆生意尚未稳定,还积欠了头几个月的房租,若不是她苦苦哀求,势利眼的房东太太早将店面收回。 直到去年,房东太太说是已把这排商店街全都转手卖出,据说买家极为低调,出面签约时还派出了房产经纪人,此后,他们这些租赁的店家也多是与房产经纪人接洽。 夏璇音垂下眼睫,虽然不愿意,但是她的思绪仍飘回了两年前。 当时,带着破碎的心、感冒未愈的病弱身子,以及手边剩下的几十万现金,她孑然一身的来到宜兰。 为什么来这里?当时坐在火车上,心里有个荒凉的声音问她。 她对自己说:因为这里有她和母亲的回忆。母亲生病的时候一直希望能举家搬迁到没有太多城市喧嚣的宜兰,可惜事业心强的父亲就算再爱母亲,也不可能答应她。 然后她又对自己说:因为她曾经和最爱的男人来这里,度过了两人最甜蜜的假期。她无法留住那个男人的爱,也无法割除自己的,至少可以留住那些幸福的回忆。 她不敢回家找父亲……或许该说是没有脸回家。 那时候,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怔怔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苍茫景色,隔壁座位是一个年纪大约二十初的女生,旁若无人的掏出手机播放音乐。 不确定就别亲吻,感情很容易毁了一个人 一个人若不够狠,爱淡了不离不弃多残忍…… 你还是要幸福,你千万不要再招惹别人哭 所有错误从我这里落幕,别跟着我铭心刻骨 你还是要幸福,我才能确定我还得很清楚 确定自己再也不会占据你的篇幅 明天开始,这一切都结束…… 你还是要幸福…… ——《还是要幸福》作词:徐世珍、司鱼 听着女歌手怅然落寞的吟唱,她把额头紧贴着车窗,任由泪光倒映在窗上。 是呀,就算心被彻底的拧碎了,依然希望他可以幸福。 这几年从他那里得来的幸福,像是开到灿烂而谢尽的樱花,已成了一地踩得碎烂的红泥。 明年的樱花会在几时盛开?到那时候,她的心是不是就不会再这么痛? 也或许到了那时,他会和另一个女人再站在某一处的樱花雨下,幸福的凝视彼此,幸福的笑着。 樱开几时?她对他的爱,又会在几时谢尽? 不敢再往下想,她闭上灼痛的双眸,抱紧自己沉入没有梦的黑暗里。 伤心与绝望的泪水,已在前往宜兰的火车上流干了,在那之后,她决心不再哭泣。 当初为了讨好他而特地向餐厅大厨学习的厨艺,成了她谋生的技能,加上宜兰假日游客众多,地方小吃与餐厅颇受欢迎,只要味道够好,绝对不怕没生意。 因缘际会下,她认识了附近的年轻花农徐崇豪,他性格热情爽朗又喜欢照顾人,她只是简略说明自己失婚又缺工作的窘境,他便一口答应投资她开店。 樱花小馆开店至今,许多她无法应付的突发状况,都是由徐崇豪出面解决,久而久之,还有不少客人误以为他们是夫妻。 脑中浮现夫妻两字,心口微微一刺,夏璇音连忙将早已掩埋的那张俊脸压回脑海深处,不让他再涌上来扰乱思绪。 筱乔一个人喳呼个不停,连在后头休息室小憩的厨师蒋叔,都忍不住探出头来吐槽:「筱乔,妳是来这里打工送菜的,不是来驻唱的,嘴巴闭一闭好吗?真不知道老板娘怎么会请妳。」 筱乔对蒋叔扮了个鬼脸,两人没什么辈分之别的斗起嘴来,夏璇音静坐在柜台里笑望,眼底染上一丝丝的艳羡。 曾经,她也这样无忧无虑过,性子被娇宠得有点孩子气,不懂人间疾苦,每天沉浸在幸福的美梦中…… 「哇,是保时捷休旅车耶!」筱乔的惊呼拉回了夏璇音飘远的思绪。 夏璇音不以为意的睐了窗外一眼,一辆全黑的保时捷休旅车放慢车速,俐落的切入街边的停车格。 这附近是观光景点,时常有名车出入,那些名车她以前也看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夏璇音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算账。 「夏姊,那女的好正喔!」筱乔探长了脖子往外瞧,兴奋得开始实况转播。「哇哇哇!我的天我的天啊!」 「妳的天还好好的,还没塌下来。」夏璇音头也不抬的扬声取笑。 「超级极品!超级天菜!无敌帅的大帅哥!啊啊啊!只要对看一眼,瞬间就会被秒杀啊!」筱乔夸张的抱头发出惊叹。 「筱乔,妳够啰,哪次不是听妳这样说?要成为妳的天菜实在太容易了。」 「不是啊,夏姊,这一次真的是超级天菜!来了来了!欧买尬!开保时捷休旅车的极品天菜要来我们店里吃饭耶!」 樱花小馆虽然不是知名大餐厅,但是因为味道细腻,态度亲切,在网络上颇受好评,如果是看到美食推荐文而来尝试的饕客,也没什么好意外。 两道人影晃进小馆门口,夏璇音面带微笑扬起美眸,目光却震愕的僵凝。 「齐千宇,刚才一路上这么多象样的大餐厅你不选,偏偏带我来这种小不拉叽的馆子,你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打扮时尚的娇小美女,边摘下镶着水晶的墨镜,边对站在她身侧的高大男人抱怨。 那抹笑靥像锐利的尖刃,狠狠剌穿了夏璇音以为不会再痛的心。 「爱吃不吃随便妳。」齐千宇俊脸漠然的瞟了娇小美女一眼,目光淡淡移开,对上夏璇音震慑的双眸。 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蓝水墨纹的衬衫,没有打领带也没穿西装外套,微敞的领口透出一股慵懒的休闲气息,剪裁合身的长裤与皮鞋,低调彰显出冷肃的商业菁英气质。 两年不见,他瘦了一点,但是那张脸和从前一样俊美,深邃的双眸像浸在水中的黑水晶,一如她记忆中美丽。 他的改变不大,甚至连头发都维持原本的长度……会比两年前瘦削,应该是工作太忙的关系吧?少了她,他的生活应该过得很自在才对。 直到过了这两年平静自在的生活,她才彻底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勉强不来的。就算当时她坚决不放手,继续死缠烂打的守在他身边,恨就是恨,绝对不可能在某一天醒来就变成爱。 不爱就是不爱,连一丝丝都勉强不来。 夏璇音苦涩的垂下眼眸,轻轻牵动嘴角。曾几何时,她也学会自嘲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始终没发觉,齐千宇一直深深的凝视着她。 那双黑亮的深眸底处,有着浓烈的思念,却被冷淡的情绪掩藏起来,甚难察觉。 她瘦了,眉宇间染着淡淡的哀伤,神情却不似从前那般柔弱,而是添了一抹坚毅。 她并不晓得,自从一年前查出她在宜兰落脚之后,他一直暗中关注她的动向,他对樱花小馆的一切更是了如指掌。 因为,一年前他已买下这一整排的店面,成为她的房东,只不过这件事从头到尾她全不晓得,也没必要让她知道。 他的心依然很矛盾,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却又按捺不下想儿她的渴望,因此才会趁着今天被朱心颖缠上,来到樱花小馆。 「欢迎光临。」一见到帅哥,筱乔态度格外热络,双眼直冒爱心。 察觉了齐千宇异常沉默,娇小美女不由得纳闷地瞅向夏璇音,就连一旁的筱乔也发现极品帅哥两眼发直的看着自家老板娘,心里大叹上帝不公平。 每次有天菜等级的帅哥客人上门,临走前一定是想尽办法要到夏姊的私人手机号码,夏姊老说自己是行情价滑到底的失婚妇女,根本是自谦过了头! 看看!眼前这个超级极品天菜,一看到夏姊就僵得像根木头,一双性感迷人的深眸,毫不避讳地直盯着夏姊的脸瞧。 帅哥,男人有时也是需要矜持一下的。筱乔在心底暗暗酸了一句。 知道齐千宇正望着自己,夏璇音一脸平静的站起身,对他和那位娇小美女点头打招呼:「欢迎光临樱花小馆。」 她假装不认识他,只因为她知道,他也不会想认她……更何况是在新女友面前。 其实她一直很害怕,怕有一天,他会带着离婚协议书找上门来。 因为她内心非常清楚,即便他扯着她的手,对她说尽狠话,她也不可能签下离婚协议书。 伤得再重,痛得再深……她还是爱他。 因为依然爱着,所以自私的不愿放手,即使亲眼见到他与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她依然不会放手。 心闷闷的痛着,不过还好,她还是笑得出来。 毕竟当了两年老板娘,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已经可以淡定的面对一切。夏璇音不着痕迹的打量起齐千宇身边的娇小美女。 他的新女友看起来开朗活泼,立体的五官有些像混血儿,穿衣品味也很好……综观而论,比起两年前他带回家的那一个好太多了。 虽然做不到替他开心,不过至少可以心酸酸的替他松口气,幸好他挑女人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千宇,你认识她吗?」朱心颖不解的歪头望向齐千宇。 夏璇音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立刻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小姐,妳误会了吧,我是大众脸,常常有人认错。」 听见这句荒谬的自嘲,筱乔差点口吐白沬倒地不起。大众脸?!夏姊长那样还叫大众?那世上应该根本没有所谓的美女了吧?!真是傻眼! 齐千宇目光一凛,又突兀的撇开脸,没有拆穿夏璇音的谎言。就在她以为他会拉着女友转身离开时,他已经走进店里挑了一张离柜台最近的桌子落坐。 心口微微抽紧,夏璇音努力平息因他而起的各种情绪,做了数个深呼吸要自己冷静下来。 「筱乔,帮客人点餐。」她微笑的提醒,故意忽略筱乔暧昧的挤眉弄眼。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要找位子坐都不用跟我说一声。」朱心颖一脸莫名其妙的快步走过去,一阵香气随她经过柜台时飘来。 闻着花香调的香水气味,夏璇音忽然想起,以往那么爱美的自己,这两年来平静认真的过日子,鲜少打扮自己,只做些简单的基础保养与防晒,连香水都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刚才他一直看着她,该不会是被她邋遢的打扮吓到吧?夏璇音局促不安的拉拉衣襬,想整理束成马尾的发,又怕这举动太明显,只好忍住。 第十三章 夏璇音一心沉浸在自己此时模样糟不糟的思绪中,没察觉到一双幽邃的黑眸紧锁着她。 齐千宇悄然握紧放在腿上的大掌,看似漠然的神情下,心潮正剧烈涌动。 自从夏玮明破产,无力挽救颓势之后,听说他卖掉手边许多的不动产,搬到东部的渡假别墅,鲜少再现身台北。 一年前当他查出她在宜兰开了间餐馆,他惊讶得彻夜难眠,还在天方破晓时便驱车前往宜兰,直到坐在车内,亲眼看见打扮素净利落的她准备开店,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欸,你想吃什么?」见齐千宇心不在焉,朱心颖拉拉他平搁在桌沿的另一只手臂。 齐千宇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口吻淡淡地回道:「随便。」 「明明是你带我来这里的,还随便咧。」朱心颖努努小嘴,不情不愿的拿起原子笔,痛快的勾选起来。 夏璇音依然坐在柜台里,专注凝神的算着帐……好吧,其实她的眼睛盯着自己写下的那堆数字,心神却早已经飘到另一头。 今天是周五,现在又是下午三点多,小馆里只有齐千宇和女友两个客人,筱乔忙着端菜,她一个人坐在柜台里有些心慌。 她偶尔会假装抬头望向窗外,或是朝着通往后头厨房的方向看去,其实目光都是转向……那个男人身上。 他而无表情的夹菜吃饭,进食的举止一如记忆中那样优雅,几缕碎发散落在眼际……换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替他拂开。 夏璇音垂下美眸,望着自己握住笔杆的右手,怅然地牵起一抹淡笑。 「璇音。」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走进樱花小馆,对着柜台后的夏璇音灿烂微笑。 「豪哥,你吃过饭了吗?」夏璇音微笑站起身,态度十分熟稔。 齐千宇停下筷子,目光森冷的直视着门口的男人。他的穿着随便,毫无品味可言,剪了个小平头,体格壮硕高大,黝黑的肤色看得出来是经常曝晒在阳光底下。 看着那男人眼神热切的盯着她,脸上清楚流露出爱慕,齐千宇目光一凛,薄唇紧紧抿起,暴躁的情绪在体内窜动。 「我刚刚才忙完,还没空吃饭。」齐千宇听见那男人这样说。 然后又听见同样笑得很灿烂的夏璇音对那男人说:「啊,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扬州炒饭?我现在刚好没事做,你不赶时间的话,我炒给你吃。」 「哇,徐先生好有口福喔,我来这边打工大半年了,也才吃过一次夏姊炒的饭。」没事就爱凑热闹的筱乔,故意在一旁用暧昧的语调高呼。 握住筷子的手猛地收紧,齐千宇微瞇双眸,俊脸布上一层寒霜。 征信社的人没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别人。那个男人有什么好?长得土气,穿着土气,笑得很俗气,根本配不上她! 眸心燃起两簇愤怒的火焰,齐千宇突然将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掷,语气冰冷的说:「这菜里有头发。」 「哪里?在哪里?你眼力也太好了吧?我怎么没看见?」吃得胃口大开的朱心颖瞪大眼,猛瞅着桌上每一道菜。 夏璇音收起笑容,极力压下心中的忐忑,换上严谨认真的神情走近齐千宇那一桌,态度非常客气的问:「先生,请问你说菜里有头发是哪一盘?」 齐千宇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久久没说话,胸口盘旋着妒怒的火焰。 「先生?」夏璇音努力撑起笑颜,一颗冷寂已久的芳心,在他炯然的凝视下,频率失控的狂跳不止,就连膝盖都微微发着抖。 「还要继续假装不认识吗?两年没碰面,妳也学会怎么演戏了?」齐千宇冷笑一声,不留情的戳破了她努力的乔装。 她想要云淡风轻的假装两人不相识,他偏不让她如愿! 夏璇音分放在身子两侧的小手悄悄握紧,笑容淡了一些,口吻却一样客气生疏:「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 浓浓的妒意涌入胸口,齐千宇眼神越发冷冽。「是吗?妳有这么善解人意吗?说穿了,妳只是不想让男友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男、男友?!夏璇音闻言,微微睁大美眸,一脸很不可思议的模样。 看着她怔忡瞠眸的可爱模样,齐千宇心脏狠狠抽紧,这两年对他而言,几乎是一段空白的岁月。 以为只要清空自己,就能舍下对她的爱意,他将两人的合照全都扔掉,只留下唯一一张她伫立在樱花树下,仰起灿烂笑颜迎接漫天粉红花雨的照片——那是他在结婚那一年,无意间拍下的照片。 现在想来,所谓的无意,又是另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其实,每当他手中握着相机,总会下意识捕捉她的身影。 夏璇音愣了半晌才会意过来,齐千宇应该是误会她和徐崇豪的关系……也好,以免他会担心她可能再回头纠缠他。 夏璇音点点头,微笑承认。「是啊,要是他误会就糟糕了。你应该也不想让你女朋友误会吧?」她觑了一眼神情困惑的朱心颖,心微微剌痛着。 女朋友?齐千宇看也不看身旁的朱心颖,兀自冷笑。「妳以为每个人都像妳一样,这么耐不住寂寞吗?」 夏璇音因为他语气中浓浓的酸味而怔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吃醋?应该是又想找机会羞辱她吧? 都已经过了两年,他还是一样……这么厌恶她吗?也对,面对一个不爱的女人,还得天天演出浓情密意的假象,他肯定厌恶到了极点。 经过两年的自我疗愈,她总算可以平静坦然的面对齐千宇不爱她的事实,而且还有心情自我解嘲。 「嗯,可能是我太害怕寂寞吧。」夏璇音态度轻松的面对,口气笑笑的。 齐千宇眼神一凛,脸上乌云密布。该死!她竟然承认了?!就因为一时耐不住寂寞,所以就跟那么土气的男人在一起! 「……呃,能不能借问一下,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朱心颖举高左手发问,纳闷的来回瞅着两人。 被晾在一旁的徐崇豪和筱乔也一样错愕,竖长了耳朵等他们其中一位开口解释。 齐千宇眸光忽地一转,嘴角挑开一抹笑,直直望着徐崇豪说:「她是我太太。」 「太、太太?!」筱乔惊呼。「夏姊,妳不是离婚了吗?」 夏璇音尴尬的苦笑。「就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是跟离婚没两样,只是还没正式签字。」 齐千宇怒气勃发的瞪着她,原来她对外宣称两人已经离婚,难怪那个男人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追求她。她就这么担心身价下跌,连婚都还没离,就急着昭告天下自己已经恢复单身? 夏璇音觉得眼前这一切真是太混乱了,她甚至弄不明白,为什么齐千宇想让大家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她想,结束这场乱局最好的方式,就是快点设法让齐千宇和他的女友离开樱花小馆。 好不容易平静了两年,她不希望因为这偶然相遇的乌龙插曲又乱了心思。 她已经从那场美梦走回现实,不会让自己再陷进去。沉浸在只有一个人编织的美梦里,太可笑也太悲哀,有过一次就够了。 打从离开台北的那一刻起,她便已决定,要将对他的爱藏在心底,一个人默默品味。其余的,就让它回归平静,谁也不欠谁,各自过着彼此该过的日子,这样就好。 压下心中的悲哀,夏璇音正色道:「齐先生,抱歉,菜里有头发这件事我们下次会改进,今天这顿饭就当我们店里请客。」恐怕连傻子都听得出她希望他快点离开。 齐千宇突然恶狠狠地瞪着她,她有些惧怕的瑟缩了下,柔嫩的唇瓣微微开启,为之语塞。 「妳刚才喊我什么?」怔忡之际,又听见他口气很冲的厉声质问。 「……」不能喊齐先生吗?那不然要喊什么?齐总裁?她一脸迷惑又困扰的拧起秀眉。 好吧,大概先生这个称呼太不够尊重了,思绪疾速一转,夏璇音很随和的立刻改口:「齐总裁,不然我再送你几张我们店里的餐券……你可以送给你女朋友用。」 语音方落,齐千宇刷地一声站直了高大身躯,她的手腕猝然被紧紧圈住,所有人错愕傻眼,现场一片死寂无声。 「齐……」后面那句总裁还没脱口,她已经先被他阴冷的一瞪震慑住。 下一刻,齐千宇竟然不发一语的拉着她走出樱花小馆,在场的旁人在他眼中似乎根本不存在。 夏璇音几乎是整个人呆掉的状态,傻傻地任他拉着走,他对这一带似乎并不陌生,熟门熟路的拉紧她的手腕,走进了附近一座小型的亲子公园。 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放开圈在她腕上的手,她必须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将心中不理智的雀跃压下来。 不能再有任何期待,因为他是真的不爱她。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不能自作多情,这样对彼此都好。 先前她的纠缠伤了自己,也令他厌恶心烦,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夏璇音喘顺了气,娇美如昔的脸蛋很平静,莹莹美眸也是波澜不兴,用着合宜而充满距离感的目光望着他。 齐千宇被那样的目光刺痛了胸口,忽然觉得这两年来自以为的海阔天空,只是粉饰他已心死的可笑谎言。 明明是他用最残忍的方式逼她死心,可是到头来心死得最彻底的人……竟然是他。 这一年来,他小心翼翼的隐身在暗处,用着可笑的方式关心她,看她为了生活每天在樱花小馆忙进忙出,看她端菜收拾碗盘,好几次心疼得想冲进店里将她拉走,却只能咬牙忍下。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明明爱她,可当真正见到面了,碍于过去,碍于自尊,碍于心中的那些恨,他还是无法当着她的面,将对她的感情表现出来。 「齐……千宇。」不晓得到底该喊他什么才妥当,她干脆直呼名字,原以为他又会不悦的瞪人,出乎意料的,阴沉的脸色反而好多了。 两年不见,他的个性似乎更难捉摸了……不,她真是傻了,她从来没真正捉摸过他真实的性子。 「你是想跟我谈离婚的事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拜托,千万不要,不要是来跟她谈离婚的事,别这么残忍,连她最后一丝希望都夺走。 「夏璇音,妳是什么意思?」他骤然捏紧了她的手腕,却赫然发觉她本就纤巧的手腕,比起以前又更瘦了一圈。 愤恼的黑眸仔细端详起那张秀丽小脸,她的模样依然娇柔甜美,眉宇间却少了从前那种天真的倔气,添了一抹随遇而安的淡然。 如此贴近的距离看来,更清楚的感觉到她变瘦了,虽然不显憔悴,但是纤细的身形变得更单薄。不过即使她穿着毫无特色的朴素衣物,依然掩不去一身高雅的气质。 「什么……什么意思?」她困惑的仰着小脸,却窘然发现这个动作像是在跟他索吻,又仓皇的低下头,用发心面对他。 「妳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他气急败坏的问。 「我在这里……开店啊。」她傻傻的回答。 废话!他又不是瞎了,暗中关切她一年多,他当然晓得她在这里开餐馆。 第十四章 「笨蛋!我有眼睛当然看得出来,我是问妳……」他是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回去找她父亲?这些疑问已经压在他心头一年多,却始终没有机会问出。 但,问了又如何?又能怎么样?他让她父亲破产,又将她逼走,如今她选择依靠别的男人,他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矛盾的情绪在心底纠结,齐千宇瞇起双眸,神情复杂的凝视着她。 夏璇音被他盯得心慌意乱,下意识想挣脱他的桎梏,却在抽回手腕的那一剎那,又被他一把握住,并且用力往他怀里扯去。 「呀!」以为自己要跌倒了,她惊呼一声,却倒进一副熟悉的厚实胸膛。 她惶恐的想退开身子,腰身却被一双强壮的臂膀圈紧,脸一仰,便被他狠狠封住软嫩的唇瓣。 滢润的水眸傻傻瞪大,她望入他幽黑的眸心,在里头瞧见了燎亮的火焰,以及不知名的复杂情绪…… 他、他怎么会……怎么会……他是不是被天气热昏头了?还是……还是又想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涌上心头,她却痛苦的发现到,就算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依然无法抗拒他…… 他这是在干什么?对她用强?她会怎么想他?以为他又是来伤害她的? 一连串自责的反问劈进脑海,齐千宇像是失魂的人猛然回过神,仓促的推开她,瞪着她被吻得红肿如莓的唇瓣,表情像是恼怒又像是懊侮,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蓦然转身大踏步离去。 她呆在原地好半晌,颤抖的手指抚上唇瓣,然后扬起一丝苦笑。别想太多了,这可能只是他惯用的,羞辱她或者伤害她的方式。 毫无意外的,齐千宇这位分居丈夫偶然现身,又旋风似的带着新女友离去这件事,让夏璇音成了众人连番拷问的对象。 偏偏她什么都不想透露,只好告诉大家,她跟齐千宇正在协议离婚事宜。 筱乔好奇得要命,徐崇豪听了她的解释则是明显松一口气,至于冲动的蒋叔则是不断追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让她差点无法招架。 就连只有周末才会来帮忙的厨房欧巴桑,晚上一过来就消息灵通的抓着她问个不停,夏璇音不得不感叹,她这个老板娘真是越当越没架子了。 晚上十一点半,小馆打烊,店里收拾得差不多,电动铁门已拉下一半,夏璇音正在整理收款机中的大钞,准备放进小型保险库里。 砰砰砰!规律敲打铁门的声响蓦地传来,她心口一跳,赶紧将钱收到底下的暗柜。 「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夏璇音强装镇定的提高音量,之前有几次遇过喝酒闹事的小混混,虽然后来都是和平落幕,但这里入夜后就剩她一人,她多少仍有些害怕。 砰砰砰!铁门又被敲得轰轰作响。对方应该是听见了,却没离去的打算。 不会又是想来骚扰她的醉汉吧?恐惧化作愤怒,夏璇音娇颜一凛,大步走向门口,按下电动开关。 随着铁门一寸寸往上卷起,她瞧见一双男人的长腿,然后是包裹在衬衫里精悍结实的胸膛,再往上,美眸愕然地对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雅面庞。 「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掉了什么东西? 齐千宇目光森寒的瞪着她,蓄满压迫气势的高大身躯兀自往店里移动,她连阻拦都来不及。 「妳不知道夏玮明搬到台东了吗?」他环顾店里一圈,然后转身面对一脸诧异的她。 「我……我知道。」她点头,眼底满是疑惑。就为了问她这个问题,所以他大老远又从台北跑来宜兰? 「那妳为什么还会待在这里?」他大步往前一站,掩下两排令女人嫉妒的浓密长睫毛,炯亮的眸光紧攫着她。 「奇怪,我不能在这里吗?」极力抑下涌上两颊的燥热,她有些生气的反问。难不成这里是他的地盘,有插上牌子勒令禁止她进入?真是莫名其妙! 自从下午亲眼目睹她身边有其他男人,齐千宇根本无心再工作,刻意换了另一辆车返回宜兰,将车停在对街,整个晚上就这样待在车上看着她在樱花小馆里忙进忙出。 当他看见她挥汗如雨,忙得一身疲惫,他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只觉得异常的愤怒。 他不懂,就算夏玮明现在的财力状况不如从前,但是肯定还保有一些不动产和现金足以过活,她若回去投靠父亲依然可以过好日子,何必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 难道……她是为了那个土气的男人,所以才选择留在宜兰吃苦? 这个念头一整日都盘旋在脑海里,他根本无法做任何事,只能感到愤怒以及疯狂的嫉妒。 思及此,齐千宇越发恼怒,不禁语气尖酸的说:「难道妳非得找个男人依靠,才能活得下去?」 夏璇音怔了怔,娇颜蓦地一红,情绪激动的反击:「我哪里有依靠别的男人?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很好,很快乐,我还开了一间自己的餐馆,你今天不也看见了吗?我是这里的老板娘,我养得起我自己。」 齐千宇讥讽的冷笑:「难不成夏玮明已经落魄到这种悲惨的地步,必须让女儿出来开餐馆养家?」 「这跟我爸没关系!」情绪太激动,她的眼圈泛红,握在身子两侧的粉拳也微微颤抖。「你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请你立刻离开。」见他脸色阴沉得骇人,就怕他又说出羞辱爸爸的话,她赶紧导回正题,内心却十分不安,就怕他是真要提及离婚的事。 齐千宇冷冷的说:「来这里找妳,非要有理由不可吗?这间店铺还有这块地都是我的,我想来就来,妳有什么意见吗?」 夏璇音闻言大愣。「你……你在胡说什么?」 「这排商店街全是我名下的财产,我就是妳的房东。如何?房东来找房客,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这里……那又为何要买下这间店铺? 难道,他是想借此要挟她,逼她放弃樱花小馆?他是当真恨到了这种地步?就连她只是想平静过生活的小小心愿,都不肯给她? 喉头涌上浓浓的苦涩,夏璇音扬起一抹苦笑,淡淡的问:「你想要我离开吗?你早点说就好了,店面是你的,你想收回去,我没立场跟你争——」 眼前蓦然一晃,她话还未说完,柔软的身子已被他扯进怀抱里,小脸撞上他温暖的胸膛,熟悉的古龙水香味荡入鼻端,令她心头发酸。 「夏璇音,我真的恨透妳了!」他愤怒而沉痛的在她耳边低吼,双臂却紧紧的将她圈抱住,矛盾的反应让她想哭又想笑。 他说恨透了她,为什么却要抱着她?这又是新的伤人招数吗?真是何苦呢?还得勉强自己碰她,应该很不舒服吧? 夏璇音不准自己沉沦,柔软的手心抵上他坚硬的胸膛,语气非常平静的说:「我知道你很厌恶我,我不会再对你死缠烂打了,所以你不用再勉强自己碰我……或是伤害我。」 齐千宇对自己咧开一抹苦涩的笑。那一晚的戏演得太成功,她似乎真的彻底对他死了心。 明知道该放开手,可是他却做不到。 这一刻,他甚至连松开一根手指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两年的时光里,他的心像被掏空了,空洞而荒凉。天天醒在没有她的床上,又天天绝望的盯着她的床位入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当年父亲被夏玮明恶意并购的公司,他已经夺回来,纵然无法让夏玮明为父亲的死偿命,但至少夏玮明已付出代价,也因为他的关系让夏玮明与最疼爱的女儿彻底决裂。 可是,为什么每天早上当他睁开双眼,浓浓的绝望还是包围了他?即便伫立在灿亮的阳光之下,他依然觉得身旁是一片死寂黑暗。 快乐、幸福,这两样东西似乎已彻底远离他……自她离开他之后。 「齐千宇,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感觉到圈在腰上的铁臂又收得更紧,她呼吸有些困难,不由得吶吶地问。 「璇音……」 忽地,一声浓浊低沉的轻喃,飘近耳畔,她心口深深一拧,痛得差点喘不过气。 他怎么会……怎么会用充满感情的嗓音喊她?他确定自己没喊错人吗?还是他的新女友名字刚好和她同音? 可是他身上没有半丝酒精的气味啊…… 夏璇音思绪混乱,呼吸也跟着急促,想推开他胸膛的双手骤然失了力气,贴上他的心窝。 「已经很晚,你该回家了。」紧拉住最后一丝冷静,她颤抖着嗓子说道。 「璇音。」又一次,他用沉重的语调,清晰地喊出她名字。 「我……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不管你想说什么,都请明天早上再过来。」害怕这两年来好不容易藏封起来的感情会再次涌出,她慌乱的推开他,僵硬的身子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是更快地,齐千宇已经走向她,拉开她推拒的双手,迅速俯身封吻她惶然欲语的唇。 他爱这个女人!发了狂似的爱着! 灼烫的舌强行撬开了软嫩的唇瓣,长驱直入,卷绕起芳甜的舌尖,狂乱的舔舐过每一吋湿热的唇肉,甚至发出暧昧的啧声。 她的唇瓣被吸吮得发肿,呼吸与心跳全乱了调,双手被他拉高,勾上他强壮的后颈,脑袋被暖呼呼的热气弄糊,根本无法思考。 他的攻占强烈而凶猛,彷佛是仿拟着欢爱的节奏,热舌在红肿的唇瓣间不停钻进钻出,或是舔吮起粉嫩的唇瓣。 她像一团棉花糖,浑身软绵绵地瘫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攀住他的颈部,呼吸困难地急促喘气,上下起伏的柔软胸房紧抵他的胸膛。 「不……不行!」外头一辆疾驶而过的汽车,惊醒了就要沉沦的她。 他却不肯松手,反而重重地吮上她的唇,双臂搂紧了她纤细的腰肢,让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贴,让她清楚感受到他勃发的欲望。 「你讨厌我……你讨厌我呀!」她含糊不清的提醒他,彻底被他矛盾的举动搞胡涂了。 「是啊,我也总是这样告诉自己。我讨厌夏璇音,非常讨厌。我恨夏璇音,恨透了她……如果,我真的恨得了,不知该有多好。」他满是压抑的阴郁双眸,深深凝视着怔愣的她,沉哑的嗓音泄漏了满腔的痛苦。 她愣住,彻底的,深深的……就连灵魂也震愣住。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如果他真的恨得了该有多好?难道他根本……根本不恨她? 蒙上一层水雾的美眸蓦地瞪大,但她问不出口,害怕这又会是一场自作多情的梦。 打从两年前下定决心离开两人幸福的家,她就已经失去了作梦的勇气,每分每秒都提醒自己要活在现实里。 「璇音?」突来的一声叫唤,打破了两人情感浓烈的凝视。 齐千宇转头望去,对上一脸忧心的徐崇豪,俊雅的面庞瞬即布满阴霾。 夏璇音强装镇定的挤开微笑。「豪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过来?」 第十五章 「我担心妳一个人,所以绕过来看一下。」徐崇豪充满敌意的看着齐千宇。「先生,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你明天早上再过来。」 「我来看我老婆,你有什么意见吗?」齐千宇口气狂傲的反问。 「璇音说你们已经在协议离婚,请你放尊重一点。」徐崇豪火大的反击,夏璇音却是一阵心虚脸红。 两人正在协议离婚这种话,只是她拿来搪塞大家的谎言……她根本没想过要与他离婚。 齐千宇闻言简直气炸了。「离婚?我根本没打算离婚!」 「太可恶了!你是打算死缠不放吗?」徐崇豪怒瞪他。 这句话听在夏璇音耳里却是格外讽刺,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她死缠烂打。 思及此,夏璇音黯然拉住徐崇豪抡紧拳头的手臂,浑然不知这个动作彻底惹恼了齐千宇。 「豪哥,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被欺负,可是……其实先前死缠烂打的人是我,才害他一直被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绑着。」 徐崇豪愣了半晌才收起怒火,但是一旁妒意与怒意累积到顶点的齐千宇却彻底炸了开来。 「是谁说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夏璇音被这声低吼吓得双肩一震,才要回头看,齐千宇已经走到她身侧,探长了手臂,搂紧她的腰。 「齐……」 「她以前是我老婆,现在还是,以后也会是,这辈子一直都会是我老婆。」 这话一出,不只徐崇豪呆住,夏璇音也傻了。他、他到底怎么了?!被外星人附身了吗? 「看得出来,这两年你很照顾我老婆,我很感谢你。我跟我老婆之间……有许多不方便对外人透露的家务事,所以你大概误会了什么。」 撤去了前一刻的怒颜,齐千宇挑起一抹优雅的笑,掏出皮夹抽起一张颇具质感的宝蓝色名片,在夏璇音的怔瞪之下递进徐崇豪手里。 「你、你是瑞华集团的总裁?!」瞄了一眼名片,徐崇豪错愕的瞪着齐千宇,简直不敢相信,夏璇音的丈夫居然是身价千亿的商场名人。 「谢谢你这两年来对璇音的照顾,往后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找我。」齐千宇完全反客为主,彷佛这里一直是由他作主,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人压根无从反驳。「我们夫妻俩还有一些私事要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能得麻烦你先离开,回避一下。」 齐千宇明明是面带微笑,但是那笑容底下的冷肃,没有一丝笑意的锐利眸光,让徐崇豪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气直从后背窜上脑门。 他赫然发觉,比起怒目相向,这个男人的微笑更可怕。就这样,头皮发麻的徐崇豪没了坚持留下的立场,只好乖乖走人。 齐千宇亲自送徐崇豪到门口,还按下电卷门的开关,听见卷门一吋吋降下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傻掉的夏璇音才恍然回神。 电卷门完全降下,将小馆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这一刻,看着缓缓转过身的伟岸男人,她一直强撑的冷静开始动摇。 灯光亮晃晃的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她咬了咬下唇,难掩局促不安的往后一站,下意识想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你想谈什么?」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缓慢往后退。通往二楼的楼梯在那片手钩蕾丝布幕后方,如果他敢轻举妄动,她拔腿就跑,很快就能冲回在二楼的住家。 「谈妳和刚才那个男人。」齐千宇只消丢两眼过去,就看透了她的意图。 方才见她这么晚都还没离开,肯定是因为她就住在楼上。 「我和豪哥?」她谨慎的看着他。 「妳跟他是什么关系?」他冷冷的问。 「今天下午你不是问过了?」 「如果他真的是妳的男友,怎么没和妳住在一起?」他又走近了一些,双臂盘上了结实的胸膛。 她心虚的眨动长睫,娇嫩的脸蛋微红,慌乱地嗫嚅:「那是因为……因为我们才刚交往不久。」 「妳的意思是,妳和他的关系还没进展到床上?」他讽刺的挑高嘴角。 「齐千宇,你不要太过分!」她又气又恼的大叫。「你自己不是也有女朋友了,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女朋友?」他瞇起长眸,脑中浮现朱心颖的脸,随即了然一笑。「那不是我女朋友。」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谁知道你是说真的还假的!」胸口涌上一股酸涩,她还是不够洒脱,无法不嫉妒那个女人。 他的目光灼烨如两团烈焰,直直锁着她,移动高大的身躯走到她面前,俊脸扬开一抹笑痕。 「你、你笑什么?」以为自己又被他嘲笑,她羞愤的咬紧下唇。 「今天妳看到的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新女友,是施佑霖的,需要我拨通电话让他跟妳确认吗?」 她闻言一怔,脸蛋迅速染成绯樱色,积压在心上的醋意顿时一消,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窘。「……是吗?那很好,恭喜他。」 「妳刚才是在吃醋吗?」一个走神间,他已经将她逼到墙边,她的背紧紧贴住墙面,再无退路,只能仰起小脸与他相对。 「我……我有那个资格吗?」压下因他而起的惶然,她苦笑。「如果你是想试探我还会不会再纠缠你,那你大可以放心……」 「该死!」眉心深皱,他突然咒骂一声,随即俯下俊脸堵住她的嘴。 他已经受够了! 那些放不下的仇恨,那些不停在脑中回响的警告……他全都受够了! 看看他这两年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虽然能吃能睡,却如同活在地狱里,只剩下绝望与痛苦。 一直以来,他总认为爱上她等于背叛被夏玮明害死的父母,所以一直不肯正视自己的心。直到她离开那一天,他才惊觉他爱她……从一开始就爱着她。 他爱上了害死他父母的仇人之女。 过去跟她相处的每一天,他以为自己是在演戏,以为自己只要摘掉假面具就能彻底抽离。 其实,他早已无可自拔的入戏,分不清伪装与真实的界线。那些温柔,那些体贴,那些细心呵护,不是虚情假意的欺骗手段,而是藏在他黑暗性格中的部分光明。 自她离开后,他深深懊悔着。 大掌捧起娇柔的脸蛋,他放纵自己倾尽所有压抑的情感,狂烈的深吻她,把这两年来随着她离去而丢失的情绪,透过这一吻寻回。 「唔……」柔嫩的手心拍打起他的肩膀,但没能阻止他孟浪的举动,反而弄疼了自己。 她被他激狂的吮吻吓坏了,舌尖被吸得发麻,唇瓣也被舔吮得又红又肿,他甚至空出一只手,探进内衣忘情地轻揉雪乳。 不对!她根本还没弄清楚他的意图。 夏璇音猛然睁开迷蒙的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红艳双颊宛如一朵怒放的蔷薇,气息紊乱又有些无奈的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齐千宇深深望进她的眸心,炽热的视线彷佛就要贯穿她伤痕累累的心房,他伸出双掌,像对待娇嫩的花朵一般,轻轻捧起她的双颊,用沉痛却又强悍坚定的嗓音说—— 「我要妳。」 房间角落的那盏站立式台灯,亮起昏黄的微光,将两道交缠的人影投射在白色墙面上。 …… 许久之后,和她一样,他也抵达了最终的欢愉。 如果可以拥有一个像他一样的小宝贝,那该有多好…… 她漾开甜笑,娇软的身子倒入强壮的臂弯中,和他双双躺在稍嫌拥挤的单人床上。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彷佛要将她揉入胸坎,她伸出乏力的纤细手臂圈紧他强壮的腰背,小脸枕靠着他的颈肩,疲惫却无比满足的闭上美眸。 「如果这是梦……我真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她喃喃低语,话中的淡淡悲伤,拧疼了他的心。 环抱纤细腰肢的双臂不由得一紧,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心。「不是梦,就算妳醒来一百次、一千次,我依然在这里。」 「千宇……」她在半梦半醒间呢喃他的名,嘴角扬起甜甜的笑弧。 他垂下溢满温柔的双眸,薄唇轻轻印上那弯笑弧,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低吟那锁心的魔咒—— 我爱妳。 早晨,明灿的光线剌上眼睫,夏璇音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迷蒙的视线对上空荡荡的床位,心头骤然一阵刺痛。 他还是选择离开了吗?昨晚发生的那一切,难道全是她的幻想? 撑起酸麻无力的身子,她怔忡的低垂眼眸,望着烙印在雪嫩肌肤上的斑斑吻痕,被狠狠爱过的羞密处仍然有些红肿,稍稍一动便泛开疼痛。 昨晚的一切是真实的,不是幻想,也不是一场春梦……可是他人呢? 忍住一身的酸疼不适,夏璇音下了床,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物换上,才刚将头发从衣领内拨出,连镜子都来不及照,就听见楼下传来锅勺碰撞声。 小偷?!这是闪进她脑海的第一个反应,她不假思索的拿起门边预藏的球棒,勉强按捺住心底的惧意,迅速奔下楼捍卫她的地盘。 一踏进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厨房,她的目光当即怔凝。 高大英伟的男人伫立在备膳台之后,手势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瓦斯炉上的锅子里煎着荷包蛋与培根,烤箱正胃出大量热气,淡淡的吐司香在早晨的空气中飘散…… 「你在干什么?」夏璇音双眸睁得又圆又大,表情傻气的看着这一幕。 「看不出来吗?我在煮咖啡。」齐千宇拿起马克杯盛装香醇的咖啡,一边慵懒的撇过脸斜睇她,却在瞧见她双手紧握球棒时,嘴角挑起一抹笑。「怎么了?担心我不付账,所以打算拿球棒修理我?」 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夏璇音脸蛋霎时一红,困窘的放下球棒,随手往旁边一扔。「才不是这样。我刚刚以为……有小偷。」 「以为我已经走了?」他缓缓走来,伸手将她拉入怀里。 「嗯。」绯红的小脸埋进他胸膛,她感动得眼眶泛红,双手紧紧反拥他。 「对不起。」他突如其来的道歉。 「嗄?」她状况外的仰起小脸,美眸愕然瞠圆。 「那一晚……对不起。」他没有特别提起是哪一晚,但他晓得璇音一定会懂。「我只是想逼走妳,所以故意带女人回家。」 脑中浮现心彻底破碎的那一夜,她怅然垂落长睫,眼底浮动着细碎的晶莹流光。那脆弱而悲伤的神情,令他胸口狠狠一绞,像有千万片刀刃划过心头,痛不堪言。 「妳相信吗?我没有跟那个女人上床,我甚至没让她进我们的房间,我只是……」只是演了一场荒谬可笑的戏。 她轻轻摇头,成串的泪珠沿着眼角落下,哽咽着低语:「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去想。」 「不,我欠妳太多对不起。我应该恨的人是妳父亲,不是妳。璇音,我是个可耻的混蛋。」 她边落泪边摇头。「别再说了……真的,别再说了。」纤白的手指按上他的薄唇,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那些仇恨是永远好不了的伤,对他是这样,对她亦然。她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脸面请求他别再恨她爸爸……只能求他至少给她一个继续爱他的机会。 终章 「我知道你依然恨我爸。我爸对你们家做过的那些事,这辈子大概还也还不了,就算你心里对我有恨也无所谓,只要你有一点点爱我,哪怕是恨多过于爱,我也想留在你身边……这样的请求很过分吗?」 「璇音,妳真傻,真的很傻。」他沉痛的开口,将脸上挂满泪痕的她紧紧拥住。「我说过了,我爱妳,从一开始我就爱妳。因为仇恨,我不断催眠自己并不爱妳,但我是爱妳的。」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她悲伤的问,脑中闪过父亲老迈的身影。 这两年来,好几次她偷偷拨打父亲的手机,电话接通后却不敢出声,后来还搭车到台东的别墅,却连按下门铃的勇气也没有。 她没有办法在心爱的男人与父亲之间做出抉择,这对她而言太残忍,他们两人同样是她生命中的支柱,谁也割舍不了。 「我没有办法对妳说谎,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妳父亲。」感觉到怀中的娇躯微微颤抖,他越发收紧双臂,将脸庞贴在她发侧。「但是我爱妳,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千宇……谢谢你。」谢谢他撇开对她父亲的恨,依然愿意爱她。 「妳不后悔吗?怎么说我也害妳父亲破产,还抢走妳父亲一生的心血,妳这么爱妳父亲,难道妳都不恨我?」 「恨吗?就算想恨,也恨不起来……我大概就是无可救药的傻子吧,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想恨也没办法恨。」 这番话听在齐千宇耳里,只令他更加心疼与内疚。假如不是昨天碰巧来宜兰勘查一块投资土地,又误打误撞的让朱心颖缠上,然后再次与她相遇,促使他终于认清自己的感情,也许他们就要在仇恨中错过彼此。 「跟我回台北。」他低下头啄吻她的额角,眼底尽是不舍。 出乎意料地,她竟然摇头拒绝。「我不回去。」 「为什么?」他微愣,眉峰拧紧,眼中骤然涌现强烈的妒怒。「是因为昨天那个男人?」 「当然不是。」虽然很享受他为了她吃醋的感觉,但为免产生更多误会,她还是赶紧解释清楚:「我喜欢这里,虽然樱花小馆算不上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豪哥也有投资,但这里是我两年来的心血,我不能就这样放弃离开。」 「豪哥?」他瞇了瞇长眸,俊脸更添阴沉。 「哎呀,我跟豪哥只是朋友,你不要想歪啦。」她甜甜的说,笑里全是久违的撒娇。 「那昨天为什么要骗我?」他口气更不悦了。 「因为我以为你也有女朋友了呀!如果我都没有对象的话,那多没面子啊。」笑盈盈的美眸一转,她开玩笑的说。 「所以啰,还不承认妳昨天是在吃醋?」许久没见到这样笑靥甜灿的她,他探出大掌轻抚她上扬的嘴角,眼底流动着春日晨阳般的柔光。 这样的他……好美。没有一丝暴戻之气,深邃如黑水晶的长眸含着笑意,没有阴冷的恨意,没有决绝的残酷,亮澄澄的阵心中只映照着她的笑容。 「千宇,我真的好爱你。」鼻间忽然发酸,她踮起脚尖吻了他。 「不回台北也可以,那我搬过来吧。」他立刻接手这个吻,火热的唇舌不出片刻便将她吻得娇喘吁吁。 「啊?你的公司又不在宜兰。」总不能每天两地奔波吧?就算体力再怎么过人,迟早也会累趴。 「老婆不肯跟我回家,有什么办法?」他挑高漂亮的剑眉。 「……我们可以当假日夫妻啊。」她异想天开的提议。 「所以妳打算每个周末都在床上度过?」他十分不客气的问,上挑的嘴角透出几分邪气。 听出他话里的暧昧暗示,她娇美的脸蛋立时染红,羞窘的嗔道:「你、你才没这么好的体力呢!」 「是吗?正好今天周末,我们可以提前体验一下当假日夫妻的乐趣。」 「啊……不行啦,我等会儿就要开店了……」 「那就等会儿再说,家务事优先。」 「哪有这样的——」 「夏姊,妳真是太幸福了!」筱乔目瞪口呆地望着重新装潢过的樱花小馆,啧啧赞叹。 不仅里外重新粉刷装潢,还合并了隔壁两间店面,内部空间整个打通,更腾出位置设计一个迷你庭院,移植了数棵樱花树和绿色景观植物。 樱花小馆哪里还是小馆啊?规模都快变成大餐厅啦! 两个月前,夏姊跟分居两年的丈夫复合了,那个超级极品天菜疼死了夏姊!妈呀,两人甜蜜的模样让人看了都牙疼,没找副墨镜戴上,真的会被他们活活闪死。 夏璇音笑吟吟的环顾里外。「很漂亮吧?是千宇特别找的设计师,完全打造出我想要的感觉。」 说起来真是赧颜,两个月前,齐千宇决定帮她拓宽樱花小馆,将隔壁两间店面打通,并找来一流的设计师,按照她构想的蓝图重新装潢布置。 他知道她看重这里,所以格外用心,也不再劝她搬回台北……只是难为他三天两头的两地跑。夏璇音在心底柔柔的叹息。 前几天,施佑霖也来过店里,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要她好好照顾千宇,他身边还跟着那天见到的娇小美女。 一切看似雨过天青,可她心底有一处还是泛着伤。她想念父亲,非常、非常的想念,却没有脸去见他。 千宇似乎也看出来了,昨晚临睡前竟然问她想不想去台东走走……他的包容令她心疼得想哭,也感到无比内疚。 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她,否则怎会退让到这种地步?也许他会恨她父亲一辈子,但他并不打算阻止她见父亲,也没提出要她在两者之中择其一的威胁。 他只是一贯的宠她,疼她,就像回到了从前……但是又不太一样。现在的他,态度强硬,有时口气很冷,偶尔会对她凶,也会不耐烦,脾气一上来也会瞪她……不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都是温柔的笑,什么也不会反驳。 但是,她更爱现在这个他。 也许不再是完美的王子,却更真实也更迷人。他是她的丈夫,她心爱的男人,再也不需要假装或是隐藏真实的他。 慢慢踱进迷你庭院里,伫立在还未开花的樱花树下,夏璇音探长了纤细的手臂,抚上一根根细瘦的枝枒,想象着到时会开出怎样灿烂的樱花。 「这些樱花都是为妳而种的,喜欢吗?」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上她的腰,浑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迷人的薄唇贴在她耳际低语。 「喜欢,好喜欢。」她盈满幸福的笑靥宛若盛放的玫瑰,娇媚动人。 「明年,后年,大后年,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站在这里赏樱……就这样一起直到我们老去。」俊雅的脸庞悬着温柔笑容,他望着满天成荫的樱花树,那炽烈专注的眼神,彷佛此刻两人头顶上已是开满了绯红樱色。 「嗯。」她抬起双眸凝望他,眼底是满满的眷恋。 明年樱花会在几时盛开呢?是提前在凛冽的冬季,还是生气盎然的初春? 不管是什么时节,她知道,她都会是幸福的——因为有他在身旁。 也许不会是现在,也许不知道那天何时会到来,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当仇恨渐淡,伤痕逐渐抚平,他会愿意原谅爸爸。 等到那天来时,樱花开得盛艳,他们会站在这里,幸福的笑望彼此,心里只装得下满满的爱,再也腾不出多余的空位去盛载仇恨。 待到樱开时节,暖暖的春日,已在不远处等待…… 后记 【后记 乔宁】 大家好,我是乔宁。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嗨,炎炎夏日,大家有计划上哪里玩吗?就算在旅途中也别忘了带本罗曼史喔。(笑) 有别于上一个故事的轻松活泼,这次的故事相信大家看完后,应该都会觉得比较沉重一点吧? 不瞒大家,其实下笔之前,我回想了一下先前写过的各个故事,发现轻松的、严肃的,几乎都有尝试过,加上前一个故事也比较偏轻松,所以决定这回来挑战——用自己的方式诠释老梗故事。 复仇的梗虽然老,但是在添入了浪漫的爱情元素后,充满爱与恨的纠葛,光想到就让我觉得兴奋,因此就果断的下了笔。 对了,大概是年纪大了,上一个故事的后记里,竟然忘了告诉大家关于书名的谐音趣味,特别要在这里提一下。 大家有发现吗?上一个故事《仙侣奇缘》,就是《仙履奇缘》的谐音喔,记得一开始构思故事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联想到这个书名,故事情节才一个个蹦进脑海,连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很有趣。 至于这次的故事书名,也是很有纪念意义。 大家一定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这样说?是这样的,《樱开几时》这个书名,早在很多很多年前,连一本完整的故事都还没写出来之前,就记在我某本笔记本里。 想不到经过多年以后,自己写的故事一本本出版问世,而这个当时只是觉得很有意境,纪录在笔记本上的书名,竟也可以付梓成书,感觉十分奇妙。 为了配合书名意境,因此构思了这个故事,不晓得大家阅读完后,觉得配合得贴切吗?(笑) 不管怎么说,可以看到以前构思的书名出版成书,真是一件很感动的事,也算是圆了一个小小梦想,希望之后可以让更多的构思出现在大家手上。 那么,让我们期待下回的相见吧!(挥手)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